缚虎手   一    天字中云沉风恶,蓦地电光一闪,幻出耀目的道道金蛇。接着是一声霹雷,发出令人昏眩的暴雷,震撼着大地。随之而来的地大雨倾盆,似乎天动地摇,像是世界末日。   这是江南六朋盛暑中的暴风雨,平常得很。   南京应天府辽宁西南,与太平府当涂县交界的慈姥山上,气氛却颇不平凡。   这座山并不高,前临大江,积石成矾,岸壁峻绝。后临南北往来官道,山势略为平坦。   官道通过山西南,官道上商旅往来不绝。山西建了一座慈姥庙、已经有十余年无人过问,香火早绝,目下已是破败不堪。   山四周盛产桂竹可做洞箫,往昔宫廷乐府所用的洞箫,皆用这座山的竹子制成、因此也称鼓吹山。   在通向慈姥庙的登山小径中,一个穿了衰衣的中年人冒雨上行,竹笠戴得低低地,不易看到他的面貌。   这人步履矫健,埋头疾走,狂风暴雨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若无其事地向上行。   又一声暴雷乍响,狂风随至.路两侧的竹枝狂野地飞舞,雨水聚急地向他当头倾下。   他伸手拉住雨笠,自语道:“真要命、紧要关头,偏偏碰上这场暴风雨,不知那位神秘的通风报信仁兄是不是前来应约?”   蓦地,一脚踏在一块碎石上,石下泥泞,身形一晃、几乎滑倒。他镇静地站稳,苦笑道:“岁月不饶人,我老了,这碗饭吃不下去啦!唉!自苦英雄出少年、我希望能找到一个能够接手的青年人,唯天下虽大,英才难寻,大概我这把老骨头仍得铤下去,不知能挺得了多久?”   他无意中扭头回望,山下烟雨朦胧,只能看到模糊的景物。   “咦!像是有人上山呢。”人自语着。   他只看到山下竹林的空隙中人影一闪即行消失.连他自己也难以确定到底看到的大影子是不是人。   慈姥庙在望,院墙坍落,院门早已失踪,可以看到破败不堪的殿廊,但庙顶仍然完好,隐避风雨绝无问题。   踏入院门,殿门半掩,空荡荡地空阒无人。他急急抢入殿堂,摘下雨笠,用他那锐利机敏的虎目打量四周,片刻方心中一宽、将雨笠放在积尘近寸的神案上,脱下衰衣放好。整衣向蛛网尘封的神龛合掌一拜,感慨地说:“慈姥大仙,你也该显显灵,找几个善男信女替你重塑金身啦!”   “咚!咚咚!”殿外突传来三声鼓响。   他吃了一惊,殿外廓下的钟鼓已经失踪,怎会有鼓声传来?   他本能地倒纵而出,在殿门外转正身形、点尘不惊地落地,身法之快、委实惊人。   除了风雨声,鬼影俱无。院中野草与人齐,荆棘丛后,不可能有人愿意在内匿伏,看地面雨廊,没有任何足迹。   “咦!分明有人在廊下击鼓,难道我老得耳背了不成?不会的。”他吃惊地在自语。   正待冲入雨中院外搜寻,殿内却传出物落地声。他扭身抢入,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立即严备地贴墙而入,拉开衣襟、露出暗藏在衣内的匕首柄。   没有活的人,只有一具死尸。   神案的拜台下,躺着一个直挺挺的青衣人,手脚松软。青灰色的脸部肌肉扭曲得变了形,   他警觉地用目光先行搜视四周,一无动静。   久久,他终于小心地走近青衣人,拨过对方的脸部,触手处冷冰冰。   “哎呀!是报信的人。”他吃惊地脱口叫。   约他前来会晤的报信人,在青天白日下突然横死在他眼下,即使再高明的人,也禁住悚然而警。   “危机来了。”他心中暗叫。   他定下心神沉着地开始检查死尸的致命创伤。可是,他失望了,尸体一无外伤,除非他敢剖尸检查内脏,不然绝难找出死因来。   看尸体落地的遗痕,他一看便知是从粱上丢下来的,殿顶未建承尘,梁桁分明,藏一两个人绝无困难。他十分后悔,暗骂自己该死,一个老江湖在搜视四周可疑征候、怎会大意得忽略上方梁顶各处的?   他一咬牙,蓦地纵入后殿的天井。   “桀桀桀桀……”殿门外传来了枭啼般的怪笑声,刺耳难听,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他火速往回纵,重出殿门。   院门左侧衣袂一闪即同,有人刚离开。   他不假思索地追出。可是,院门外野草萋竹林密布,除了风雨声之外,哪有半个人影?   地面泥泞,但未留下履痕脚印,他心中一冷,忖道:“糟了!定然是通风报信人走漏了消息,被人赶来杀人灭口,来人艺业之高,骇人听闻,我……”   蓦地,左方的竹林中传来了怪笑声:“桀桀桀……”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速离险地”,再耽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已来不及了,不等他起步、殿堂中已传来了阴森的奇异语声:“哈哈哈哈!釜底游魂,姓许的狗腿子,你还不给我爬进来、难道要在下请你么?”   他不敢冒失地去看个究竟,心说:“我得走,必须将此地的变故传出,不然……”   “叮铃铃……”左后突传出一阵怪异的铃声。   他骇然转身,呼吸几乎要停住了,一阵冷流从脊梁向上急升,冲上泥九宫,他感到浑身都僵了,僵硬地脱口叫出:“招魂使者叶君山。”   竹丛前,站着一身材高瘦的青袍人,头戴雨笠,一双阴森森冷电四射的鹰目,流露出残忍的笑意。瘦削的脸颊不出四两肉,山羊胡仍然漆黑,可知年纪仍轻,惨白的脸色,像是刚从尸坑里爬出来的僵尸,左手举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小金铃。腰悬一把长仅两尺二寸的剑,仅比匕首长四寸,古色斑斓,剑鞘剑把剑穗一身黑,黑得令人望之生畏。   “你还等什么?”身后殿堂中又传出另一人的叫声。   他本能地转身,这次看到殿门中间有人了,不看犹可,看了又令他汗毛直竖,心向下沉,抽口凉气叫:“九岭玄魔张九洲。”   他身后应身传来一声狂笑,有人用沙哑的嗓音说:“姓许的,还有我玉郎君范世昌呢。”   殿门口站着的是一位一身黑袍的中年人,庙门右侧后方却是一位白脸书生,一俊一丑,形成强烈的对比。九岭玄魔是黑脸膛,身材壮,五官挤在一起,是属于令人一见便难以遗忘的人物,年约半百,乖戾之气外露。   玉郎君范世昌恰相反,年约四十上下,五面朱唇,英俊潇洒,穿月白色儒衫,佩剑,戴一顶油绸制成的高顶雨帽,宛如临风玉树,英气照人。   玉郎君笑伸手,极有风度地贪首为礼,笑道:“许大侠请,殿内敝友已久候多时。”   他反镇定下来了,人到了绝望的境地,反而放得开、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可怕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一笑道:“许某今天在幸,总算见到了五怪三魔四邪的诸位高人,范兄叶兄先请。”   招魂使者将小金铃纳放怀中,阴森森地说:“你擒龙客许嘉华是见过大风大浪大世面的白道英雄,咱们这些黑道邪魔,在你许大侠的心目中,哪有什么分量?你是客人,就不必客气啦!请。”   玉郎君呵呵一笑,接口道:“君山兄,人家金陵三剑客光临,咱们虽然是邪魔外道,不登大雅之堂的小人物,也应该客气些、不然岂不贻笑大方?许大侠请进。”   擒龙客淡淡一笑,向内举步,一面说:“诸位既然看重兄弟,兄弟恭敬不如从命。”   站在殿门的九岭玄魔说话可就不太客气了,冷笑一声,让路说:“你阁下最好是又恭敬又从命,不然对你绝无好处,不信且拭目以待。”   擒龙客瞥了对方一眼,目光落在殿堂内,举步入殿,镇静地说:“如果兄弟所料不差,诸位似乎还有朋友并现身,何不请他出来一见?”   玉郎君伸手向外一指,笑道:“瞧,外面是谁?”   擒龙客扭头向外瞧,心中暗暗叫苦,硬着头皮说:“原来是天香门的凌燕萧佩姑娘。”   一位撑了一把油绸彩伞的,穿了一身天蓝劲装,佩剑挂囊的少妇,正袅袅娜娜踏上了台阶。好美,眉目如画,媚笑如花、曲线玲珑的丰盈胴体极为动人。   身后突然传来娇嫩的语音:“许大侠,正人君子目不斜视,怎么看痴了?萧小妹不愧称江湖第一美妇。”   擒龙客回顾,不由骇然。神案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美得令人屏息。粉脸桃腮,肌肤晶宝吹弹得破,那双勾魂摄魄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令男人心醉神摇。   穿的是盛妆,翠绿罗衫翠绿裙,翠绿的坎肩翠绿鸾带、梳的是代表未婚少女的三丫髻,戴了三朵翠玉花环。看年纪、约在十六七岁,大好青春年华。   香风中人欲醉,满殿生香。   少女的胸前,亮晶晶地戴了一个用奇大上品翡翠雕成的骷髅头,未免令人心中懔懔,这玩意儿怎能做青春少女的佩饰?真要命。   擒龙客死盯着那块翡翠骷髅头,眼中涌起恐怖的光芒,神色灰败。   这位少女出现在神案上,距他身后不足八尺,对方从何而来,何时而来,他完全不知道,声息毫无,像是幽灵突然幻现,这份超尘拔俗的身法,委实令人骇然。   少女噗嗤一笑,笑容如春,艳极,媚极,令人怪心动神摇,说:“许大侠当然认识我这件胸饰,知道我是谁么?”   擒龙客吁出一口长气,定神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阁下定是百劫人妖陈魁。”   “好眼力。”   “阁下故意将翡翠骷髅亮出,与在下眼力无关。”   百劫人妖将翡翠纳入怀中,粲然媚笑道:“为免尊驾胡猜,所以亮给你看看,你明白了吧?”   “诸位有何见教?”擒龙客开始探问。   “荒山残庙,许大侠休怪简慢。”   “好说好说,许某不是来作客的。”   “其实咱们都是客人,不必作无意义的应酬了,今天咱们有事相求,务请大侠慨允成全。”   “诸位有何见教?”   “你不是为龙涎香与黑白珍珠而来的么?”   “这……不错。”   百劫人妖指指地下的尸体,笑道:“这位仁兄是我的一名仆人,他在仪风门外碰见你,当时他发觉有人跟踪,不敢多言、匆勿留了书信,叫你前来慈姥山讨宝物的消息。”   “不错。”   “你来了,很好。”   “诸位……”   “珍珠不是我们拿的,但下手确是我们这几个人。”   “是谁?”   “咱们不能告诉你,虽则你已不可能向外泄漏了。”   “你们……”   “令兄摘星手许嘉祥知交满天下,艺臻化境,宇内称雄。而你,熟悉扛湖动静,机警过人,老实说,咱们对你无顾忌,只有你方能查出线索,因此……”   “因此诸位要杀在下灭口?”   “你猜对了。”   “在下已事先派了……”   “你派了四个人在附近埋伏,他们都不小心,从山西北的悬崖峭壁失足掉下江去了,做了龙王爷的女婿啦!另指望他们了。”   擒龙客向侧方退,呵呵一笑道:“好吧,在下一差错,全盘皆输,没话说,诸位是公平决斗呢,仰或是一拥而上?”   九岭玄魔桀桀一笑,手按剑把迫进说:“姓许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凭你一个江湖小武师,替公门跑腿的小混混狗腿子.你配说这种话?”   “配不配咱们心中有数,阁下请指教。”擒龙客冷冷地说.徐徐拔匕出鞘。   匕首,也就是短剑,标淮的尺寸是一尺八,这玩意易学难精,格斗时极为凶险。   擒龙客的匕首全长只有一尺二,如果不是有匕首的形态,常会被人误是短刀。   匕出鞘,光华耀目,晶虹四射,匕身幻出蒙蒙光华,如不迫近定神细看,不易看清看实锋刃。   百劫人妖格格一笑,叫道:“好一把名震武林的幻电神匕,果然名不虚传。”   擒龙客冷然一笑,道:“承赞了,你阁下的青虹剑,才是人间至宝,名列天下五大名剑之一,幻电神匕何足道哉?”   九岭玄魔剑立下立户,不耐地叫:“姓许的,少废话,准备好没有?”   “阁下,上啊!”擒龙客无畏地叫,立了门户。   四周,殿门是召魂使者,左首是玉郎君,左侧是凌云燕,神案则是百劫人妖,四面把守,擒龙客插翅难飞,除了生死一决,绝给突围而走。   九岭玄魔一声狂笑,走中宫抡攻,一招“笑指天南”人剑俱进,剑上隐发龙吟,注入了内家真力,一出手,便全力相搏,锐不可当,但见剑虹乍吐,攻向擒龙客的胸腹要害,下手不留情。   擒龙客存心拼命,匕首短,必须近身博击,直等到剑尖近身方闪身一匕斜挥,大喝一声,闪电似的抢进,匕影画出一道耀目光弧,攻抵九岭玄魔小腹与左胁肋,奇快绝伦,不愧称金陵三剑客之一。   几乎在同一瞬间,人影来势如电,左右后三方剑汇集同一瞬人影乍合。   “啊……”狂叫声乍起。   人影静止,剑气乍敛。   招魂使者、玉郎君、凌云燕三人各站一方,三把剑皆分别刺入擒龙客的体内。招魂使者的两尺二寸短剑尤其可怕,从擒龙客的脊心刺入透前心,尽偃而没。   百劫人妖已滑下神案,扶住脸色如死灰的九岭玄魔,急叫道:“九洲兄,躺下我替你裹伤。”   九岭玄魔的左肋血如泉涌,肠子从裂口挤出,左手断了食中两指的前一节,痛得冷汗直流,站立不牢摇摇欲倒。三把剑等于架住了擒龙客,因此擒龙客并末倒下,张口想叫,却叫不出声音,手一松,“当”一声幻电神匕已坠地。   他怨毒地死瞪着前面的百劫人妖,最后叫出六个字:“无耻的狗……东……西!”   三人同时一声长笑,同时拔剑后退。   “嘭”一声响,擒龙客卧倒在地。   凌云燕手急眼快,俯身急抓幻电神匕。   百劫人妖更快,不用手用脚,当然要快些,一脚踏住神匕,笑道:“小妹妹,慢来,这神巴可是我的。”   凌云燕一声轻笑,猛地反手向人妖的下身探去。   人妖吃了一惊,本能地向后退,手一松,扶住九岭玄魔跌倒在地。   凌云燕拾起神匕,笑道:“神匕通灵,有德者居之,小妹当仁不让,谢谢。”   百劫人妖一证,骂道:“呸!你这骚狐狸阴险透了。这把幻电神匕可是名传遐迩的至宝,你获为已有,会招祸的,你……”   “笑话,你能要我就不要?你就不怕招祸?”凌云燕冷笑着说。   “给我!”百劫人妖怒叫,将手伸出。   凌云燕一跃两丈,出了殿门。   “你走得了?”百劫人妖追出叫。   到了院门的凌云燕突然退至厢,低声叫道:“快走,有人来了。”   玉郎君踱出殿门,向退回的百劫人妖说:“见好即收,萧佩姑娘既然爱上那把神匕,那就给她好了。陈兄,咱们走。”   百劫人妖陈魁无可奈何地说:“世昌兄,神匕如果落在萧姑娘手中,她会替咱们带来灾祸的,果然有人来了,咱们走。”   玉郎君抱起九岭玄魔,向召魂使者道:“君山兄,咱们洞庭君山见,兄弟先走一步。”   “好,下月中旬君山见。”召魂使者信口答。   百劫人妖从殿后退,扬声道:“诸位,今后咱们依议各奔前程,如非必要不可聚首同行,以免无意中走漏消息。两位君山之约,最好取消,记住:咱们这几个人在今年这半年中,并末会晤,也不曾到过江南,更不曾听说过这座慈姥山,别小看了摘星手,咱们几个人联手,不一定接得下他那疯狂的夺魄三剑,谁要是被他盯上了,千万不可大意。”   声落,这位非男亦女的字内人妖、身形一闪蓦尔失踪,迳自走了。   破大殿充满了一刺鼻的血腥,擒龙客躺在血泊中,气息已绝。   不久,破院门出现一个浑身水淋淋的人影。   “轰隆隆……”雷声惊心动魄,雨更大,风更狂,金蛇乱舞,地动山摇。   这人不畏雷,也不在乎风雨,站在山门外向里瞧,用目光搜索庙内的一切,自语道:“怪,怎么这座庙破败荒凉到这种程度?德弘叔为何约我在此地见面?”   这人年约二十上下、身材高大雄壮如狮,浑身焕发着青春的气息和蓬勃的生气,健康的脸色白里透红,五官清秀,有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眼神中泛现聪明,智慧、活泼、无邪的光芒,是属于涉世未深,仍保有赤诚坦率猖狂个性的年轻人。   他穿一袭青绸对襟衫裤,赤手空拳,脚下穿爬山虎快靴,头发胡乱挽了一个道士髻,浑身水淋淋成了落汤鸡,他却毫不在意。   身材高大健壮的年轻人,穿着紧身尤其显得突出,显得更为雄伟,更有生气。   他踏入院门,抹掉脸上的雨珠,向大殿走去,目光落在院子左右的草丛和地面,微笑道:“有许多脚印,可能德弘叔带了他镖局的朋友先到了。距午正还有一个时辰,他们怎么提早来了?”   刚踏上台阶、便看到了神案拜台下的两具尸体,也嗅到了血腥。   “哎呀!”他骇然惊叫,向里急抢。   当他看清尸体的相貌时、心中一宽,吁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地说:“不是德叔。   谢天谢地。”   他宽心地站起,开始打量现场、似乎有所发现,狠狠地嗅了几下,惑然道:“有女人留下的脂粉香、这女人刚走不久。”   尘封的地面留下了不少脚印,有男有女。不久,他断然地说:“有六个人的脚印,共五男两女,有动手相搏的痕迹,尸体被留下,可知撤走的十分匆忙。武林人以武犯禁,互相仇杀何苦来哉?”   他开始检验尸体、先难擒龙客,自语道:“三剑致命,像是受到背后暗袭,下手的人奸狠,犯不着刺三全剑的。”   验至另一具尸体,久久,他脸色逐渐凝重,眉心也渐锁紧,徐徐站起困惑地自语:“是被一种属于太阴掌力的内力震毁了心脉,是从背后下的手,这人的阴柔歹毒掌力的内力已练至化境、三尺内可震碎内腑,为何竟在后面下手伤人?一个练至这种地步的内家高手,绝非武林泛泛末流,从背后偷袭暗算,未免太不合情罗。凶手是什么人?这两个尸体是不是弘叔的朋友?我管不管?”   他重新开始搜索尸身上的遗物,他失望了,两具尸体怀中无长物,甚至出门人必须携带的路引也不见踪迹,猜想必家是在附近的人。   摸地,他看到擒龙客的左手前端,尘埃已被水渗润,隐约现出两个用手指划下的字影。   他费了不少的工夫,方才看出那是一个半字,第一个字像是“百”,另半个字是一个小十字;依大小形状,该算是半个字。   平民百九最忌讳的事,便是上衙打官司。江湖人更不想与官府打交道,以免惹火焚身。江湖人有两句口头禅,“沟死沟埋,路死插牌。”人死如灯灭,一死百了,不需张扬,不需惊动官府。   “人死入土为安,我先埋了他们再说。”他喃喃自语,开始找掘地的器具。   他以为这是武林人在此决斗遗下来的尸体,所以发善心加掩埋,却末料到惹火焚身,几乎毁了自己,一念之慈,替自己惹上了一身是非。   他在一间旧库房找到一柄尚可派用场的药锄,冒着大雨在庙侧的空地上挖掘墓穴。   花了不少工夫,找来一块厚大板,探手入怀,拔出一把上寸长,极为平常的柳叶刀,坐在拜台上用刀在木板上刻道:“大明嘉靖三十五年六月十五月。两无名人之墓,陌生人立。”   收好柳叶习刀,一手挟了木板,一手提起一具尸体,正待出殿。   大雨旁听中,山门口突然出现了八名青衣大汉,全穿了青劲装,带了单刀、铁尺、剑,一涌而入。一名中年人急掠而来,大喝道:“什么人?站住!”   他站住了,笑道:“你们来得正好,可认识这两具尸体么?”   他放下尸体,中年人到了,脸色聚变,怪眼死死地盯着他,厉声问:“阁下,是你把他们杀啦?”   他有点不悦,摇头道:“不是我,你怎么说话这样随便?”   “这里没有旁人,怎么不是你?”   “笑话,你们也在此,那么……”   “住口!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并不大,人的胆子大小相差无几。”   “狗东西!你……”   “住口!”他怒叱,虎目怒睁说:“你这人简直岂有此理,不问青红皂白,首先是血口喷人,然后口出不逊、你给我少作威作福。”   中年人被他的神色所镇,退一步冷笑道:“阁下,你官司打定了。”   “打官司?”   “不错,你知道你杀的人是谁?”   “放屁!你……”   “这人是金陵三剑客的擒龙客许嘉华,在南京谁不知许大爷昆仲的侠名?你竟敢下毒手谋害他……”   “你给我口中干净些。”他沉声抢着说。   “官司你打定了。”   “且慢……”   中年人取出一块腰牌一晃,冷笑道:“在下是应天府捕头杨维,有事你到公堂再说。”说完,抖出了拷链。   另七名大汉四面合围,准备擒人。   他心中暗暗叫苦,碰上这种不讲道理的公人,有理说不清,捺下性子苦笑道:“捕头老兄,讲讲道理好不好?”   “讲理?现场只有你一个人……”   “在下与人在此约会……”   “那就对了,许二爷与在此约会,这人大概就是阁下了。”   “见鬼,在下约会的人还没来……”   “你到公堂分辩去。”   “你听我说好不好?在下到达时、只看到尸体,正打算替他们下葬,坑已经挖好了,墓牌也刚准备停当。如果在下是凶手,还用得着如此费劲?”   “你想埋尸灭迹……”   他勃然大怒,但却忍住了,不悦地说:“你这种人莫名其妙,在下懒得和你饶舌。”   他丢下墓牌,扭头便走。   捕头大喝一声,抖链便走。   他猛地大旋身,手一抄抓住了铐链。快!快逾电光石火,快得令人目眩,克啦啦一阵拷链响,人影乍合。   “哎唷……”捕头狂叫。   他用夺来的拷链,勒住了捕头的咽喉擒住了,向叫喊冲上的大汉喝道;“谁敢上?我勒碎这位仁兄的脖子。”   “弟兄们上!”捕头顽强地叫。   他不能杀人,扭身喝声“滚”!将捕头摔倒,向门外冲。   “恶贼胆敢拒捕?”一名大汉迎面拦住大吼,单刀一闪,刀背部向他的膝骨。   他俯身左手疾沉,两个指头钳住了单刀向上提,左掌疾扬,“啪”一声给了大汉一耳光。   “哎呀!”大汉狂叫向后退,砰然倒地,跌了个手足朝天。   他将夺来的单刀信手一挥,“铮铮”两声暴响,攻来的一尺一剑被展得飞掷两丈外,尺和刀的主人虎口裂开,惶然暴退;   他到了殿门,丢下单刀扭头叫:“诸位,如果在下是凶手,你们一个也活不了。快找现场凶证,在下少陪了。”   捕头已经狼狈地爬起,大叫道:“你不能走,即使你不是嫌疑犯,也是人证……”   “在下不打人命官司。”   “阁下留名。”   “在下姓高名翔。”   “尊驾的身分?……”   “对不起,恕难见告,少陪。”   他惊觉不再报出身分,奔出山门冲入暴雨中。   “轰隆隆”雷声殷殷,暴雨似倾盆。   “追!他定是凶手。”捕头不甘心地大叫。   只留下一入看守尸体,七名大汉抢出狂追。   高翔向山下急走,午正已过,不见应约的人前来,他不能现等,庙中出了血案,不走不行。   七大汉只追了百十步、片刻间便失去了他的踪影。   南京,这座一度是大明皇朝国都的名城,因迁都而有点冷落了,京师迁至北平后,旧紫禁城的宫殿一而再起火、崩圯、而至日渐凋零,但仍然是天下四大城之首,如果算外城,更是大得吓人(一百八十里周径)。   天下四大城的次序是南京城:周九十六里。京师:六十八里。中都(凤阳城西):五十里。西安:四十里。   皇都虽不在南京。但仍然有规模稍小的各部衙门。市面上、秦淮十六楼依然雄峙于秦淮河畔。秦淮河依然夜夜笙歌,依然是南朝金粉的天下。   鸡鸣山下的国子监(国立大学)仍然弦歌不断,大学生们依然闻鸡起舞,本朝的以外国前来留学的大学生,依然是南京灵气所钟的骄子。   城太大,人口多.任何稀奇古怪不可能的事故,这儿都可能发生。   当年太祖高皇帝定鼎中原,建城南京,曾经大兴土木,把南京建设成为天下第一大城,气隗之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富贵不还乡,如着锦衣夜行;因此他接着在故乡风阳建一座中都,有了城没有人民,岂不扫兴?一国之都城,人民也必须够条件,总不能把天下的乞儿流浪汉迁来充数,哪还像话?   这位出身皇觉寺的朱皇帝自有办法,用上了秦始皇的移民妙计,将江南富户名门缙绅来一次大搬家,一口气迁移了二十万户,十万户至中都,十万户至南京。因此,南京的高楼大厦特别多,世家门阀比比皆是。   城西有三座门,北起是仪凤、定推、清凉。西南角的两座是石城、三山。   外城一百八十里,共有十六座城门。从小安德门入城,一条大路绕过莫愁湖。距三山门尚有五六里,远在数十里外便可看到的三山门似乎屹立像一座山,也像一个巨人,俯视着莫愁湖绚丽的景色。这处湖南岸的湖滨,距中山王府约有五里地,建了一座庄园,房屋不多,没有祟楼高阁,但每一座房舍,每一座亭阁台树,皆古相而纤丽,与中山五府的巍峨雄伟迥然不同,但却另有情趣。   庄左也有一座百十丈宽半里长的池塘,水道通向莫愁湖,池一大一小,相距约五里地。   这座庄,叫做高庄。高庄是莫愁湖南岸,距中山王府最近的一座庄。   莫愁湖是禁地,附近五里以内,严禁闲杂人等接近,犯禁者送官究治。这座湖据说是朱皇帝与徐达下棋时,输给徐达的;据说华严庵那座宏伟的胜棋楼,便是当年君臣俩下棋的地方。   其实,中山王徐达是开国第一元勋,也是朱皇帝唯一信任不忌的名臣,是少数几个获得善终的王之一,封王便有封地,莫愁湖附近该是中山王的封地,下棋赢来的传说有点靠不住。   高庄的主人姓高,原是辽宁世家,祖上也曾任过数任京富,因此名列缙绅。目下高家三代不曾出仕,最小的一代叫高翔。   翔是小名,辈名是英,叫英奇。高家八代的辈名排行是:孝义忠信,英化昆玉。目下的庄主名信明,字承举,地方人士皆尊称他为承举公。   高翔年方二九,目下在国子监就学。但这小后生平时灵慧聪敏,满腹经纶,只是每一考试,紧张得满篇不通,胡说八道。而且午后的骑射技艺,他更是怎么学也无法领会,身材壮得像雄狮,拉起一石弓也无法拉满,弄得上至国子临祭酒、下至学正,无不摇头叹息,大叫孺子不可教也。   高翔学业无成,一而再申请退学,可是其中有两们博土(也叫五经博士)坚持留下他造就。但这两年来。这两位博士也不得不承认失败。从去年春起,他已退学在家,学舍中仍允他保持三年名额。   他离开后,便外出游学,至今仍末返家。伴同他外出游学的伴读夫子皇甫士方,据说是来自京师国子临的教谕,是个相貌清癯仙风道骨的老先生。   这位皇甫老先生是十二提前进入高府的,那年高翔方六龄、由老人家带往仪凤门外龙江关静海寺赶庙会,人群太挤,小娃娃却又顽皮,忙乱中竟然起失了。当天,高家的人急得要上吊。入暮时分,这位老先生带了小娃娃登门拜望高承举。   第二天,皇甫老夫子搬入高府,做了小娃娃的启蒙夫子。可是,老夫子调教出来的学生,委实令人失望。   怪的是庄主高大爷,根本不介意,别人间起小高翔的学业成就,他哈哈一笑满不在乎。   十二年来,高大爷又有了一子一女,也就更加不理会高翔是否读书,也不过问爱子是否参加乡试。高家有田有地,有的是钱,高大爷无意仁途,对子女是否求取功名毫无意见。   高家与中山王府相距五六里,已经够远了,两家的长辈因身分不同,互不来往,高大爷从不想与豪门贵族攀交,大有老不死不相往来之慨。   大人可以相往来,小娃娃可没有那么多顾忌,高翔从小便是一匹无羁的野马,五六里路他根本不在乎,经常到莫愁玩水,与中山王府的小贵族们交情不薄。   中山王府宗族大,子孙多,目下正支袭封的是七世孙徐鹏举。   王爷目下守备南京,加太子太保兼领中都,是个大忙人。   王爷的长子邦瑞,目下追随乃父左右历练。次子邦杰,三子邦祥。   邦祥尚小,邦杰年岁与高翔差无几,这位小王爷为人随和,将门虎子英伟豪迈,只是有点自负,弓马刀剑无所不能。两人自小玩在一起,意相投,交情深厚。   邦杰今年十六岁,两人在外兄弟相称、京城内外名胜区域,经常可以看到两个的游踪。   高翔出外游学,小王爷每三天便派一名小书懂前来讨消息,可知这位小王爷对高翔十分惦念,友情深厚。   高翔在慈姥山卷入江湖仇杀旋涡。他并不介意,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他在山下藏身,守候在慈姥的要道旁,希望等到他约会的德弘叔前来应约。   左等右等,午正过去了,末牌光临,天宇中云收雨散、日影从云层的空隙透下,放睛了。   办案的捕头早已下山走了,他不再等候,匆匆离开了慈姥山,到下面的村庄中取回行囊,换了衣巾;启程走上了至南京的官道。   他却不知,慈姥庙凶案已先他一步到达应天府的衙门、他成了重要的嫌疑犯。   南京城暗流激荡,风雨欲来。   这件血案除了有关的衙门,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金陵三剑客中、许家便占了两名。仪凤门附近的许家罩上了重重愁云掺雾,许家的好友纷纷闻警而至,查访凶手高翔的公文,从知府衙门向八方飞传。   高翔是小名。要找这个人真不简单。   在风雨飘摇中,高翔毫无所悉地踏入了返家的小径。他提了一个小包裹、穿一袭青袍,施施然缓步而行,家园在望,不自觉地自语道:“一年半了,不知爹妈和弟妹们可好?”   已经是六朋杪,距慈姥庙血案发生的日期,已有半月了,但凶手的消息却如石沉大海。   擒龙客的遗骇已运返南京,许家来来往往的朋友不绝于途。   这天近午时分,聚宝门外的梅冈并没有多少游人。梅冈上便是靖难之变,一代大儒书呆子方孝孺殉难的地方。   高翔仍是一袭青袍,大袍飘飘,显得洵洵温文,谁也不敢相信他会是个身怀绝技的人。   路西一带全是梅林,岔出一条小径,通向梅林深处的一座小茅屋,那是看守梅林的人住宿的地方。   刚走上了小径,迎面来了两名穿直裰的村夫。   “唔!后面那人好面善。”他想。   两村夫极为老练,仅轻瞥了他一眼。便泰然错过,一直就未回头。   他也没留心这两人的表情,缓步来到小茅屋前,轻叩柴门叫:“俞老伯在家么?小便高翔。”   柴门“吱呀”而来,迎门站着一位须眉皆白的老人、含笑让在一旁说:“哦?是翔哥儿,游学回来啦?请进。”   “老伯怎么客气啦?小侄不敢当。”他踏入门内说。   “呵呵!不是客气,而是好久不见,理所当然。令师呢?请坐下说话,老朽给你泡杯荼。”   “不敢当,老伯千万不要把小侄当外人看待,这次小侄随家师入川,他老人家留峨嵋,与伏虎寺的宏规大师盘桓。归期未定。”   俞老人一听宏规大师四字,颊肉轻微地抽搐,问道:“令师是不是说过要到青城一行?”   “他老人家在入川前提过,但尔后便不再提起。”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道:“家师命小侄将这封书信面呈老伯,而且限定六月最后一日呈交,小侄已返家半月,依嘱今日前来面呈。”   俞老人伸手接信,手似乎有些颤抖,接过信并不拆开,纳入怀中说:“最近两天中,老朽将有长行。何时返回、不得而知。你等一等,你送给你一件你喜爱的东西。”   俞老人入室不久,取来一只木匣、递过笑道:“贤侄,打开来看看。”   他打开一看,雀跃地叫:“谢谢你,老伯啊,多高兴哪!”   匣中盛着四三百颗精磨而成的雨花石,色泽如玛脑,宝光耀目,红白青各色皆备,纹理鲜明。这种石雨花台多的是,不算名贵,当然不是当年云光法师在此讲经时,天上降下的神花所化。   但这一匣小石,却是花了无数的心血制成的无价至宝,每一颗皆有四分圆径,比棋子还小,扁而圆,薄约分余,表面看来光滑平整,其实有角度,不同的弧形。外行人观看,必定认为是一些好玩的五色棋子而已。   俞老人呵呵笑,说:“哥儿,没忘了使用法吧?”   他如获至宝似的将匣抱入怀中,欣然地说:“小侄勤练不辍,怎会忘了!”   “真的?”   “真的,最难的是五星联珠手法,小侄也能运用自如了。”他颇为自豪地说。   俞老人取回木匣,取出五颗五花石。信手放在桌上,自已手中挟了另一颗,笑道:“如果你真的熟练五星联珠手法,我允许使用克敌防身。”   “小侄请老伯……”   话末完,俞老人喝声“打”!五花石脱手而飞。   他一把抓起五颗五花石,不慌不忙抖手疾弹。   五颗五花石几乎同时飞出,但并不成一线,仔细察看,方可看出五颗五花石排成箭镞形,但彼此距离并不是完全相等规则的。   奇迹出现了,五颗五花石射向俞老人投出的一颗,响声似连珠,投出一颗被击得左右飞飘。当被第一颗石子击中时向左飞,恰好被左面的石子击得折向右飘,接着又石面的一颗所击中。如此左右折飞,六颗石子同时跌浇在壁角下,空中撞击的奇景,外行不易看清,只看到六颗石子快速绝伦地互相撞击而已,蔚为奇观。   俞老人呵呵一笑,说:“哥儿,你可以使用这盒五花石子。”   “谢谢你,老伯。”他拾回五花石兴奋地道谢。   “哥儿,你知道往昔老朽不许你使用的原因么?”   “老伯恐怕小侄手法不熟,误伤人明。”   “这是其中原因之一。”   “还有别的原因?”   “是的,老朽怕你辱没了五指飞花暗器之王的名头,不得不禁止你使用。”   “这……谁是五指飞花?”   “我。”   “老伯你……”   “你走吧,后会有期。”   “老伯……”   俞老人不再多说,举手含笑送客。   他只好告辞,前脚出门,后脚柴门已闭。他摇摇头举步回走自语道:“俞老爷子不仅是一位草野奇人,必定也是早年的江湖一代大豪。”   刚到达聚宝山的北麓、两侧的树林突然射出两个青影,一跃三丈,捷逾电闪。   路北端,五个黑衣人抱肘而立,相距约十余丈,向这一面虎视眈眈,每个都佩了兵刃。   后面,也有两个人,正是先前三岔路口所见的两名村夫,那位十分熟的大汉大叫道:“就是他。”   两青影拦住去路,两双虎神光闪烁。两人皆年约四十上下,魁梧精悍脸涌杀机,各佩一把长剑,双手叉腰拦住去路。   高翔极少与江湖人接触,对江湖朋友陌生是紧,看这两位仁兄来势不善,不由一怔。   听到叫声他扭头回望,两大汉不知道是不是指他而言?他感到有点迷惑。   右首的青衣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客气地问:“阁下你姓高?”   他又是一证,毫不迟疑地答:“不错。高山流水的高。”   “名翔?”   “不错。”   “你的胆气委实令人惊讶。”   “尊驾的话带有刺呢。”   “反正阁下心里明白。”   “在下大惑不解。请教,有何贵干?怎知在下的姓名?你们是……”   “你是高翔,对不对?”   “对,你们……”   “那就找对人了。”   “你阁下贵姓大名……”   话未完,大汉突然冲上,宛如电光一闪,好快,看到人影一动,便已近身,两个指头已点到了左期门要穴。   “咦!点穴术。”他叫,扭身避招,身形挪动眼看并不快,但恰好处,刚好避过点来的指尖。   “噗”一声响,他一掌劈在大汉的右肩。   “哎……”大汉狂叫,收不住势,右肩一沉,直冲出两丈外,脚下大敌几乎卧倒。   另一名中年大汉吃了一惊,火速拔剑。   剑刚出躺,人影已近。   中年大汉一骇,想后退出招。   高翔像怒鹰般飞扑而至,凌空飞跃,“噗”一声闷响,一脚踢中大汉的右肩井,横空飞越大汉的顶门,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大汉身后丈余外,飘然着地。   大汉仰面便倒,砰然着地,跌了个手脚朝天,翻出丈外爬不起来了。   “捉凶犯!”路两端的人大叫。   他不想生事,哈哈一笑,钻入路旁的密林,一溜烟走了。   大汉们一面追,一面在后面大叫:“快抓住谋杀二爷的凶犯,快……”   他这才明白了,一面飞掠一面想:“这些人好没道理,你不能平白被冤屈,哼!”   聚宝山本来是游人赏景的地方,站在山顶四在俯瞰城廊。万家烟火与近云峰相衬,遥望大江如带,龙蟠虎踞的石头城一一展现眼下。因此,登山的人络绎于途。   但雨花台下可不是游人可以到的地方,派有官兵把守。当年方孝孺就义殉难处,这位风骨嶙峋的一代大儒就刑时,鲜血溅在一块大石上,这块大石全染红了,像一块玲珑的红玉,谣传这是忠臣义士赤胆丹心的结晶。他死了,满门十族被诛,共死八百七十三人。   方孝孺死了,至今已有一百六十年,至今未蒙皇朝昭雪。但经常有些忠义士偷偷前来祭奠他的英魂,冒万死前来表示心意.可知公道自在人心。万一被官兵抓住,脑袋搬家小事一件,连累满门抄斩才算可怕,但仍有人前来冒死上香祭奠。   附近一里方圆不许人畜接近,游人只在远处张望,默默凭吊这位千年不朽的忠臣烈士。   他窜出一座树林,眼前出现另一座疏落的老梅林,梅树丛只,有一群穿着入时的游客男女.乘山轿放在一旁,一看便知是豪门贵族的家小在此地游玩。   喊叫声隐隐传来,清晰入耳:“抓凶犯,抓谋杀许二爷的凶犯……”   二十余名男女正在倾听喊叫声,听到枝叶簌簌,所有的目光皆向他集中,他绕右便走。   蓦地,一名公子爷打扮约二十余岁的青年人虎跳而起,抢先截住进路大喝道:“站住!什么人?”   这位青年人一表非俗,英气勃勃,双手一伸拦住去路,作势上扑,居然不像是公子哥儿,赫然有行家的招架,颇不等闲。   他念笑止步,笑道:“站住就站住,这地方不能来么?”   “你是不是凶犯?”   “废话,我额上刻着凶犯二字么?”   远处站着一位罗衣胜雪的小姑娘,手执团扇俏立树下,像是玉女临凡,刚发育但尚未成熟的身段十分动人,注视着两人打交道。   青年人剑眉一轩道:“不许强辩,快说。”   “说什么?”   “说你是不是凶犯。”   他呵呵笑,说;“兄台这些话岂不白问了么?即使在下是凶犯,也不会告诉你,对不起?”   “这……”   少女莲步轻移,徐徐走近说:“哥哥,不必问了,等那些公人到来便知分晓啦!”   “对,你得留下,等追来的人辨认你是不是凶犯。”青年人大声说。   “你要等他们来,我可不能等。”   “不能等也得等。”青年人坚决在说。   “我偏不等。”他笑容可掬地说,举步便走。   青年人一声低比,人似狂同般冲到,左手疾伸,迎面就是一记“欲拒还迎”,掌劲似乎毫无力道,五指微张,这一招可拍、可登、可抓、可勾,变化无穷。高手出招,第一招出左手,以虚招占多数,以试探对方的实力,高翔却不作此想,他已看出这位青年掌势有异,决不是虚招,因此不想接,向左一闪,“巧手佛云”虚拨来掌。   糟!他无意反击,这一来立即失去先机,被对方找出了弱点。   “接掌!”青年人气吞河岳地冷叱,招变“金雕献爪”,右掌焕然吐出,变招快逾电闪。伸出的是掌,但五指略弯,沾身时必定用抓而不用拍。   指尖行将沾衣,左足一点,横飘八尺、险之双险地避过一抓之厄。   “可惜!”少女惋惜地叫。   青年人一抓落空,如影附形跟到,大喝一声,一脚飞踢高翔的下阴,下毒手了。   高翔无名火起,用上了绝学,身形一显,像是鬼魅幻形,明明看到他向右大挪移,最后却在左方出现。青年人的腿从他身侧擦过,一脚落空。他右手一抬,便托住了青年人的膝弯,借力打力向上一掀,喝道:“你给我翻!”   青年人收不住势,脚加速上踢,但反应快极,危急中扭腰吸腹,右掌猛地斜劈而出。   “噗”一声响,高翔的左肩挨了一掌,凶猛沉重的震撼打击力道,打得左肩欲裂,又痛双麻,马步立即虚浮,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嘭!”青年人来一记后空翻,翻得太猛,双脚控制不住,背脊着手脚朝天。   高翔冲上叫:“站起来。”   青年人滚开跃起说:“等着你。”   高翔这次不再客气,一闪即至,攻出一招“鬼王拨扇”.攻取上盘。   青年人不知是虚招,扭身一掌向拍来的掌根。   “倒!”高翔大喝,掌半途撤招,右足一跳,正中对方的膝弯。   “嘭!”青年人第二次躺倒。   高翔直迫至对方身侧,沉喝道:“起来,你还有机会。”   青年人一跃而起,糟了,拳影入目。“噗”一声左颊挨了,一记重击。但他挺得住,大喝一声,竟然能反击来—记“黑虎掏心”。   高翔手上的劲,因对方的反抗程度而逐渐加强,刚才他只用了三成劲。左手“手拂五弦”拨开来拳,右拳加至四成劲,来一记“霸王敬酒”,“砰”一声正中对方的下额,青年人狂叫一声,第三次倒地。   他不再跟进,呵呵一笑道:“算了,老兄,再来一次,你就爬不起来了。”   青年人坐在地上猛摇头,似乎想摇掉脑袋的昏眩感,毗牙裂嘴对他说:“你……你这厮的拳头好……好重。”   他模摸肩膀被掌击处,笑道:“你也不轻,纨绔子弟能有三五百斤劲道,值得骄傲。   喂!贵姓?”   “我姓方,叫士杰……”   “转身!”高翔身后突传来银铃似的叱喝。   他先前并未看清少女的脸貌,但一听便知少女在找麻烦,身形急转。   “接招!”少女低叱,尖尖玉指突然光临。   他一眼便看清眼前少女的清丽花容,看到她那双一泓秋水,也像宝石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到她粉颊醉人的笑涡儿,不由心中一跳,哪敢接招,猛地向下一掀,斜飞两丈外,撒腿便跑。   少女怔在当地,喃喃地说:“他……他是人是鬼?人怎会有这么快?”   “当然是人了,你看我被打得好惨。哼!我还要找他分个高下。”方士杰悻悻地说。   “哥哥,难道你还没有看出他对你手下留情么?再找他准倒霉。”   “你练的是佛门禅功,能不能胜他?”   “不知道。”小姑娘慎重地说。   “他会不会是凶犯?”   “我敢替他保证,他绝不是杀人凶犯。”小姑娘斩钉截铁地说。   高翔一面飞奔,一面自语:“多美的动人小姑娘!她那双明眸像是捆仙绳,捆得人浑身不自在。我要在两年后出门历练闯荡江湖,千万不要招惹她,阿弥陀佛!无量寿佛!”   他口中警告自己不要招惹这位令他心动的小姑娘、但小姑娘的丽影,已经深深地进入他的心扉了。   追他的人早就不见了。他一口气奔近两里外的聚宝门,往城里一钻,走了个无影无踪。   慈姥山的事、开始令他心神不安,开始感到问题的严重。   他以为摆脱了追逐他的人的捕役,却末留意他走得太匆忙,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南京城里城外,目下已是风声鹤唳,暗潮激荡、不但官府的眼线密布,金陵三剑客的朋友更是遍布每个角落,无孔不入,留意所谓“凶嫌高翔”的踪迹,重要的首脑们,皆藏有他的图像、以便按图索骥。   他不进城倒好,进城便麻烦了。   聚宝门外的来宾楼,是本朝年建的十六楼之一,位于街旁。他匆匆而过,吸引了两个穿水湖绿长袍的中年人。两人互相打眼色,会意地点点头,脚下一紧,一打手式跟踪便追。   大功坊,是城南的豪门贵族住宅区、左带秦淮,右通御街、那儿有中山王城内的宅第,本地皆称为中山王府,园林之胜、为金城之冠。近秦河一段,距户邰员外郎李大人的菁园尚有百十步。   这条街宽大笔直,两侧槐柳成荫,往来的行人甚少,但车马却多。   南京叶虽不是天子脚下,仍是国之南都,因此管制甚严。从衔上的行人服式中,便分别身分的尊卑,交通工具,也可看出身分。乘车轿的人,如不是女眷,便是大官,武官必定骑马,只要你有钱有势,除了黄衣与马步辇,你爱穿什么都可以,乘车坐轿百无禁忌。   蹄声得得,对面来了一人一骑,雕鞍上,安坐着一位少年郎,玉面朱唇,人才一表,一看便知是鲜衣怒马的豪门子弟。   他举手相招、叫道:“嗨!诗彦兄,一向可好?”   少年即勒住坐骑,一跃而下,身手矫捷轻灵,带住缰抱拳一礼。大笑道:“哈哈!托福托福。老学长好,何时返家的?这趟到过那一些名山胜境?”   高翔上前长揖为扎,笑道:“年余步见,你更俊啦!离家年余,半月前返家,乏善可陈,沿途费光阴而已。诗彦兄,小弟正要找你。”   “走,到舍下一叙。”   “不。小弟请你见五城兵马司石城副指挥赵人人的长公子新安兄。”   “你……你找他?有麻烦么?”诗彦惊问。   “是的。”   “此非说话之所,走,到舍下……”   “不行,此事非同小可。”   “到底是……”   “小弟返家时途经慈姥山……”   “哎呀!”诗彦惊叫。   “什么?诗彦兄,有何步对?”   “前天我与新安兄游栖霞,他谈及慈姥山的事。你就是那位高翔么?”   “翔是小弟的小名,你……”   “糟了,这件事恐怕要交给五城兵马司承办。老天!你怎么把许老二给宰了?那些江湖亡命……”   “天知道,小弟与许老二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我……”他将那天的经过说了,最后说:“永安镖局的李镖头德弘,与家父是知交,他保了一趟暗镖到武昌、不敢走不路,派一名伙计带了假镖乘船上行,他带了红货走旱路。伙计的船夜泊太平府,恰好泊在小弟的船旁。伙计认识小弟,也知道小弟会三两手拳脚。李镖头也在家父口中,知道小弟在振采书院有一月逗留,因此命伙计至太平投书、寻找小弟速至慈姥山相见,有要事相问,所以我依信上所指定的六月十五午正到慈姥山会合。岂知人没碰上,却见了许二爷的尸体。”   诗彦摇头苦笑,叹口气说:“你不该拒捕的。到了官府你可以分辩哪,这一来、岂不是弄巧反拙么?”   他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你不知道那些公人多么横蛮哪!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与赵大公子交情不薄……”   “目前不能找他。英奇兄,你知道许老二的事么?”   “我一无所知。”   “我们不能令赵大公子为难.走,我带你去找一个人,你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找谁?”   “龙江关递运所大使周公子……”   “你是说周年兄周启明?”   “正是他。”   一马双骑出了仪风山,驰上至龙江关的大道。   龙江关位于江畔,设有两处税局。后来罢宝船之后,这座唯一替黄帝子孙夺得世界海上霸权的关隘,失去了它的重要性了。   上月初,关上的官兵与南京的居民,也曾忙了一阵,哄动全城,那就是当今皇上派往海外的寻宝专使,去十四年终于平安返回中土。这艘宝船不是去扬威海外,而是奉命至西南海寻找龙涎香和珍珠异宝,一去十四年航程数十万里,只找到六匣龙涎香。专使去时发如墨,归时须似霜,皇帝老爷一时高兴,可苦了这些跑腿的小臣民。   静海寺在卢龙山麓,这是三宝太临奉救修建的大寺,也是代表黄帝子孙海上霸权的象征,它也是代表感谢上天庇佑三宝太临扬威海洋信物。这座寺代表了黄帝子孙海上霸权的最盛期里程,也代表了海权没落的耻辱记录——后来清政府对外的第一件不平等的条约便是在此签订城下之盟。   从寺西向北近折入一条小径,这是一处贩未走卒杂居的贫民窟。   两人在静海寺寄了马匹,诗彦领先而行。到了一座硼屋前,向屋前站着的两名育衣人点头为礼说道:“小生是周公子的同窗……”   “走开,任何人也不准入见。”一名大汉叫。   诗彦脸色一沉,沉声说:“我大功坊菁园的少主人,非进去不可。”   两大汉一惊,退了两步,先前发话的人惶恐地说:“原来是李大人的公子,得罪得罪。请进。”   高翔大惑,讶然向要李诗彦问:“诗彦兄、你是说……周年兄在此地?”   “不错。”诗彦心情沉重地说,上前叩门。   柴门拉开,一股臭味外溢,里面的景象,令人酸鼻、天气炎热,棚屋窄小,一房一厅,厅只能说是外间,只可容纳三两个人,多一个连转身都成问题。   内间没有门,用一条破布帘张挂隔开,只可挡住中间的视线。没有床,地上铺了一张破草席,堆了两三位女眷,看不到她们的上身,大概是避客,不敢出来。   外间的壁角下,三块石头架了一个灶,放置了一锅。   开门的是位年轻人,五官清秀,但脸色憔悴,破直裰穿在身上,脏得不能再脏了,用那双无神的大眼,茫然地注视着来客。   高翔一阵心酸,骇然叫:“周年兄你怎么落得这般光景?”   没有地方落坐,周启明以手掩面,颤声道:“是高年兄么?一言难尽……我……”   “到底底是怎么回事?”   “我……目下是待罪之身……”   “启明兄,快说!”   内间里、传来了嘤嘤哭泣声。   “里面是谁?”高翔再问。   “周伯母和大妹二妹。”李诗彦说。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伯父怎么了?”高翔惊问。   “在江宁府大牢。”诗彦叹息着说,摇摇头又道:“还有一月期限,案子不破、便将解往刑部大牢。”   “伯父是……”   周启明泪如泉涌,说:“海外寻宝专使抵埠,宝物存放在转运使衙门,宝物共有六大箱,其中一箱是六盒龙涎香。六盒香分为三品,三盒泛水,两盒渗少,一盒鱼景,每盒重六十斤。另一箱中,有八件无价至宝,其中一件是黑珍珠三颗,分为三小盒盛装。   一件是夜明珠,共有两颗。本来第三天专使要从陆地启程,由锦衣卫派人护送入京。岂知当夜有盗入室,偷走了一盒上品泛水,一颗黑珍珠。两颗夜明珠则全部失踪。一无痕二无迹,专使一口咬定是监守自盗,因此……”说至此地,周启明已泣不成声。   诗彦也泪下两行,叹息着说:“伯父一生清廉,官是肥缺,但家徒四壁。仅靠薄俸温饱、怎会盗取这种无用之物?幸而本城各有关衙门皆知道非同小可,万一惊动龙庭,不知要枉死多少人。好在专使也知道利害,谁也担不起这么大的风险。因此同意另造宝物清单。但这件案子决不可能不了了之。必须追个水落石出。限期两月破案、案不破周伯父便难脱干连。这案子内情复杂,金陵三剑客义不容辞挺身出面缉贼。许二爷亲自出马。在城门门碰上了一位青衣大汉。交给他一张字条,要他带黄金五百两至慈姥山交换消息。许二爷不放心,事先派人前住布置,没想到他竟死在慈姥庙。此外事先前往埋伏四人也从此失踪,生不见人死步见尸。回来禀报的人都说杀许二爷的人是高翔,你看糟不糟?”   高翔不住用拳捣击着掌心,剑眉一挑,说:“许二爷是如何被杀的,小弟不知道。   但我相信我察看现场所发现的线索,必可有助于这件头案的侦破。小弟已卷入旋涡,义不容辞。启明兄请多照顾周年兄一家、我将为此事倾力而力。”   “你打算……”   “我得找熟悉江湖动静的人设法。”   他独自告辞,取道迳奔龙江关。   南京有四大百局,永安镖设于龙江关。距清海寺不远,他希望在永安镖局能找到一些线索。   距大街街口还有百十步,路侧一座茅屋中跳出八名青衣大汉,对面的两株大树后,闪出两名穿青劲装佩长剑的中年人。右首那人相貌威猛,满脸虬须不怒而威,一双精光闪闪的虎目,似可看穿对方的肺腑,眼神慑人。   人影急闪,他陷入重围。   此须中年人拦住去路,用打雷似的大嗓门问:“你就是高翔么?”   “正是区区。”他戒备着说。   “那么,你就是杀了许二爷的凶手。”   “且慢血口喷人……”   “看你文质彬彬、不像是奸勇斗狠的人。”   “本来……”   “你牵涉到这种罪案,必定另有案后的主使人。”对方一直就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你阁下……”   “小兄弟,你告诉我主使人是谁,我负责替你开脱。在南京,我狂剑胡永济尚有这份能耐。”   高翔不曾与江湖人接触,除了知道金陵三剑客的名号之外。一无所拓,怎知狂剑胡永济是何人物?对方的口气饱含机诈。这点他可听得出来,淡淡一笑道:“阁下的话很动听,可惜在下与此事无关。”   “小兄弟,固执对你绝无好处。”   “不是固执,在卜确与此事无关,慈姥山适逢其会,在下到达是只看到尸体而已……”   “住口!你敢推得一干二净?”   “不是推委,而是……”   “小贼、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不识抬举了。”   “在下也不想和你饶舌,少陪。”   狂剑无名火起,厉声道:“小贼,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阁下,你的嘴可得放干净些。”他微愠地说。左一声小贼右一声小贼,他听得十分刺耳不好受。   狂剑列是狂怒、举手一挥,大吼道:“擒下他,要活的。”   应声上来了两名大汉,两把铁尺左右一分。   他冷然屹立,沉声问:“你们是公人么?”   “咱们是许大爷的弟兄。”一名大汉答。   他用手向狂剑一指,问:“你呢?也是许老大的人?”   狂剑嘿嘿一笑、傲然地说:“胡某是许大爷的知交好友,彼此兄弟相称。”   “那么你们是非法捕人,形同打劫。”   “呸!你小子……”   “我问你是不是?”   “咱奉有本府官手谕逮捕凶犯。”   “拿来我看。”   “拿什么来?”   “本府推官大人的手谕。”   “气死我也,你这小贼……”   “你并末死,气死了反而是一场功德。”   狂剑暴怒如狂,大吼道:“快擒下他,打伤了无所谓。”   两大汉大喝一声,铁尺一扬,左攻上盘来一记“罡风扫云”,右攻下盘玫出一招“狂风扫叶”,上下齐至,居然迅疾无比。铁尺动处罡风啦呼呼,声势甚雄。   前面大街行人众多,后面静海寺中有不少游人,他必须及早脱身。   同时,他知道自己大事不妙,消息已经走漏,南京城必定侦骑四出,不消多时,他的真名与家世便会查出.那么,他的家……   他心中焦躁,两大汉扑上抢攻,登时引起了他的反感,也激怒得按捺不住了,一声怒啸,他手上用了五成劲,不闪不避不退不进,双手上下一抄,以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奇速度,抓住了攻近的两根铁尺,猛地一抖。   两大汉一声狂叫,跃出两丈外。   狂剑大吃一惊,脸上变了颜色。高翔不想伤人,夺路便走。狂剑本来被这景象吓住了,未免太骇人听闻。但高翔一走、便以为这位书生般的年轻人定然是实力有限,心怯脱走,不由胆气一壮,大喝道:   “你走得了?”   喝声是同时抢出一剑攻向高翔的背影,剑出风雷发,刺向脊心要害。   人影乍合,尺影飞腾,高翔回向接招反击,“铮……”连声暴露,火星飞溅,铁尺完全控制了狂剑的中宫,每一尺皆险而又险地点向胸腹要害。   以狂猛快著称的狂剑胡永济,在江湖上算不了什么人物,但在南京可不含糊、手中创确有几分火候,真才实学不太差,但在高翔的铁尺下只能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手忙脚乱封招。发疯般后退、闪避。   蓦地,人影倏止。   八名大汉吓呆了,不敢上前。   狂剑的剑向外伸,气喘如牛,举剑的手在发抖,目定口呆如见鬼魅,僵立着不知如何是好。   高翔的铁尺尖,顶在对方的咽喉下,徐徐向上抬。   狂剑的下颚,也跟着向上抬,眼中涌现恐怖的表情。只要铁尺向前一送,保证穿破喉咙。   高翔冷笑一声、冷冷地说道:“如果在下是凶手、你哪有命在?”   狂剑死抓住剑不愿放手,喘息着说:“南京城臣虎藏龙,你撤不了野。”   “真的?”   “不管真假,你向许大爷打听打听。”   “在下不用打听。”   “你伤了胡某,便会付出代价。”   “不见得。”   “从三天前开始,许大爷已着手清查城内城外的姓高的人家,按图盘问,不久可查出你的底细,也许你的家小已经被大爷弄到手了,伤了我,你的家小便得补偿。”   高翔心中一跳,收了铁尺,厉声道:“在下已经表明态度,许老二的死与我无关……”   “你向衙门里分辩才有用。”   “你听了,在下的家小如果不在家,我不管是谁捣的鬼,是谁所为,谁便得付出可怕的代价。”   “你吓不倒人,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不是吓你,在下是当真的。”   “金陵三剑客不怕任何威胁。”   “你等着瞧好了。在下的家小如有三长两短,南京城里城外,必将鸡飞狗走,鬼口头神嚎。”   “那就等着瞧好了。”   “你给我滚!去告诉金陵三剑客,抓凶手他可以到慈姥山去抓,抓在下的家小。他将自食其果。滚!”   狂剑踉跄而遁,临行厉声道:“小狗!后会有期、你是走不掉的。”   “在下不致于走。”   “除了自首,你没有任何希望。”狂剑说完,撒腿便跑,急如丧家之犬。   高翔不再计较,心悬家中的安危,发疯般弃向城门。   从仪风门回到三山门,远着呢!   三山门的门槛高两尺,长两丈,似铁非铁,似石非石,据说是三宝太临从外国带回来的贡品,叫子午石。   远远地,他看到一个人站在城门槛向他招手。他脚下一紧,相距五六丈,那入低叫道:“不要回去,尊府已被封,伯父母已抓走了。”   “什么?什么人抓去的?”他心向下沉、切齿问。   “三剑客的老大,风雷剑客曹一元。”   二   在南京,豪门贵族太多,除了中山王之外,其他的人算不了什么;但在江湖人来说,金陵曹家是了不起的武林世家。虽则南京现在已不叫金陵,但大多数的人皆称金陵而不叫南京。   豪门子弟喜爱走马探花,江湖人则喜欢技击搏斗争强奸胜、在南京论剑术,金陵三剑客可说稳坐三把交椅的高手。   金陵三剑客中,最差劲的是擒龙客许二爷,最高明的是许二爷的胞弟摘星手许嘉祥。   最可敬的当然是三剑客之首风雷剑客曹一元、也以这位曹大爷最重江湖道义。   曹大爷为人疏财仗义慷慨好客,名不虚传,江湖朋友对金陵曹家,可说是无人不知。   老二摘星手则交游广阔,三教九流中都有他的朋友,而且颇获人缘,江湖朋友对他颇不陌生。   许二爷惨死慈姥山,同行的四位伴当生死不明。这件事本来就不平凡,闹了个满城风雨,再加上从慈姥山回来的人昏了头,将这件事大加渲染。把高翔说成千真万确活生生的凶手、把形势闹得更严重,更棘手。没有人肯冷静思量、没有人肯平心静气追查可疑线索,更没有人去分析其中细节是否合乎情理、终于把这件窃案闹得更复杂,更棘手。   窃案毫无线索、因此所有注意力,皆集中到许二爷惨死慈姥山这件事上来。许二爷本来是因访查窃案的线索而身死的,也只有从这件惨案上着手,方能查个水落石出,难怪曹大爷小题大作一得到消息便不顾一切,先下手为强,不经过官府,擅自逮捕高翔全家归案。   事情闹大了,暴风雨终于降临。   高翔还是个十八岁的大孩子,年轻气盛,少不更事,正是血气方刚的最危险年龄,外界年加的压力愈大.反抗愈为强烈,火来了哪管他是利是害?假使不是他出身书香世家,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曹家的宅院占地甚广,位于西郊蟠里驻马坡旁,是连栋四合院式的楼房,两厢有园,手有水榭,共有三十余栋大小房舍。   在应天府府衙西街闹区、曹大爷设了一间金陵酒楼。这座店只有两层,可是相当出色,往来来的食客,以江湖朋友占了多数。而这前来光顾的江湖朋友,大多数是来自龙汇关码头的旅客。入暮时分,也就是生意最旺,人客最多的时光。   黄昏降临,掌灯时分。   金陵洒楼食客如云,谁也没留意旁人是张三还是李四。二楼人声嘈杂,几乎满座,十余名伙计,似乎有点照顾不来,猜拳闹酒哗笑声此起彼落,豪放的笑声震耳,似乎这儿并非时食的地方,而是一处市集。   楼梯登登响,上来了一个年轻食客。高大、健壮、玉面朱唇,剑眉虎目,在英气勃勃中,略带三分秀气。青直踱、青绸灯笼裤、快靴、怀中未带防身家伙。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草草挽了一个道士髻。看外表穿着,他是江湖人;看器宇风标,却没有半点江湖味。   开店的招子雪亮,迎客的两名伙计一见他便手中—跳、暗暗嘀咕:“这人不等闲,八成是王候门逃出来鬼混,找乐寻欢的小少爷,得好好伺候、这种人怠慢不得。”   机灵的店伙上前打拱作揖,含笑招呼道:“公子爷移玉雅座。请随小的来。”   食厅宽大,两行大柱把厅分为三部分,左右另上活动的屏风便成为两厢,便于伴同女眷前来的食客。   “不要雅座,给太爷在中间清出一副桌面!”青年人大声说。   店伙一证,中间已经满座,总不能将原来的食客往外请、陪笑道:“公子爷请包涵一二,中间已经……”   “太爷自己去找。”青年人一面说,一面推开店伙向中间走去。   青年人是高翔,他今晚找曹大爷的晦气来了。   他存心生事,人多理妙。   中间那桌有四名食客,天气热,四人皆敝开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一条腿搁在长凳的一端,桌上杯盘狼藉,汤汤水水流满一桌面,一看这副德行,便知不是什么上流人物;金陵酒楼也不是招待上流人物的地方。   他往桌边一站,剑眉一轩,盯着上首那位仁兄的脸面,嘿嘿一笑。   店伙一看不对,悄悄溜走,赶快去请掌柜的。   大汉左手端着一碗酒,右手的筷子搁在肉盆子里,正想夹想一块红烧肉,发觉来了不速之客,先是一怔,接着怒容爬上了脸面,脑袋一歪,轻蔑地睥睨着对方,然后夸张地上下打量高翔全身上下,口中啧了两声。   高翔冷冷一笑,等候机会发作。他涉世未深,不知主动挑衅。大汉用筷子向他一指,扭头向同伴杰杰笑,轻浮地耸耸肩,怪腔怪调地间:“诸信贤弟,你们看到了么?”   “大哥看到了什么?”一名额有刀疤的大汉怪腔怪调地问。   “看这位老儿像不像卖唱的闺女?”   “哈哈哈哈……”全桌人皆哄笑起来。   几乎全楼食客皆被笑声所吸引,店伙们暗暗叫苦。   高翔抱肘而立,仍在等。   “太高大了,如果是卖唱的粉头,老天,未免倒尽了胃口。”   另一名大汉用大嗓门怪叫,咕噜喝干了杯中酒,仍在怪笑。   高翔不动声色,不愠不怒。   “哈哈哈哈!”全楼的食客皆笑不可抑。   高翔的手伸出来了,搭上了大汉的右肩、左手缓缓抓起了酒壶,咧嘴一笑。   “相公、敬你一壶。你若有心,喝了我这一壶残酒。”他尖起喉咙怪声说道。最后一声乍雷般的大吼:“张开你娘的这张臭嘴!”   大汉真听话,“啊”一声怪叫嘴张开像一个大洞。   酒壶嘴硬生生塞入大汉的大嘴内,酒猛往里灌。   怪,大汉居然毫不拒绝,连手脚都不曾移动、仅在喉中发隆奇怪的声音,酒珠不住向外喷,像是呛住了,呛得眼珠子似乎要往外冒。   食客们目定口呆,有人离座而起。   其他的三名大汉大骇,首先挑衅的大汉虎跃而起。大叫道:“老二,你怎么了?”   高翔等壶中的酒已空、方丢下酒壶放了大汉,蓦地抓起那盆红烧肉,手一扬,整盘肉连汁水、不偏不倚全都倒在那位仁兄的脸上。   “哎呀!”大汉怪叫,左手抹脸上的汤水。右手去拨腰带上的牛耳短刀。   “啪啪!”高翔以闪电的快速手法、给了对方两记正反阴阳的耳光,牛耳短刀也同时易主。   “砰嘭!”大汉被击倒在地,杀猪般狂叫。   掌柜的带了两名打手飞步登楼。排开了人丛抢入来。   食客们先是同声惊叫、这时反而惊呆了。   另两名大汉大骇,踢开凳子便待拨刀子。   “放心、太爷眼睛雪亮。”   “这是……”   “难道这儿不是南京金陵酒店么?”   “不错。南京酒店的东主……”   “咦!你……你是存心……”   “太爷存心照顾你这金字招牌大酒楼。”   “小辈你……”   “啪”—声暴响,打手挨了耳光。“哎”一声狂叫。倒撞出八尺外。被桌子拦住了。   “你叫谁小辈?”他伸指沉声问。   楼上大乱、食客纷纷下楼结账,有些胆大的离座退至壁角,等候全武行上场。   店伙们齐声叫喊、派人去请东主前来弹压。   另一名打手出其不意奋身上扑,“饥鹰博免”急冲而上、声势汹汹。   他等对方近身。方出于擒人。但见人影一闪,打手一声惊叫,被他托起飞越顶门,“轰隆隆”连声在大震,“哗啦啦”碗碟纷飞,打手惯倒在一张食桌上,桌上的残看未撤去,人仰桌翻杯飞盘裂、汤水四溅残看纷飞、惊心动魄。   被揍了一耳光的打手不死心,一声怒吼、冲上来一记“黑虎掏心”,拼老命要报一耳光之仇。   他拨开来拳,快,但见掌影快速闪动、然后听到着肉声、“噗噗!”两声闷响。两掌劈在大汉的左右颈根上,打手完全没有招架或躲闪的机会。   打手“嗯”了一声,砰然倒地昏厥,就像一条死狗,连挣扎的力道也完全消失了。   “打死人了。”有人恐惧地叫。   不少酒客向楼下奔,拦住了上楼援助的人。   高翔柱桌上一坐,向惊呆了的店伙叫:“不上洒菜,太爷拆了你这家店的金字招牌。”   “公子爷稍候,小的已派人去请东主了。”店伙惶恐地说。   “好,太爷等他片刻。”   东主并未上来,来的是中年掌柜。   他安坐不动,嘿嘿冷笑。   掌柜的心中雪亮,果然不出所料,对方是前来找晦气的,冷然瞥了高翔一眼,抱拳沉静地说:“请问阁下有何用意,是不是有意冲兄弟来?兄弟姓罗名孝……”   “你是金陵八大地头蛇之一,绰号称神掌翻天。”   “阁下……”   “太爷尚未至通名时候。”   “请教……”   “在下冲金陵洒楼而来,与你老兄无关。”   “兄弟是本楼的掌柜……”   “你老兄为人轻财重义,太爷不想毁你。假使你不知自爱,不等贵东主前来便想向太爷递爪子捡便宜,太爷要你吃不消兜着走,不信你可以试试,但最好不要试,要是换了我,我可不愿冒险。”   “可是……兄弟是本楼掌柜,不出面收拾说不过去,你叫我怎办?”   “那可是你的难题。”   “老弟台不可欺人太甚。”   “太爷并没欺你……好吧,冲阁下金面,太爷给你一次下台的机会。你不是绰号叫神手翻天么?”   “区区匪号……”   “想来阁下的掌力定然了得。”   “老弟台夸奖。”   “我里安坐桌上,让你任意攻三掌。当然,五官和下阴按规矩是不许下手的,相信你也不至于向这此寺方下手。三掌未能将太爷击落桌下、你给我乖乖下楼。”   神手翻天几乎气炸了肺,但强行忍住快冲出顶门的怒火、叹口气镇定地说:“好,恭敬不如从命。”   说话间。已站在高翔的面前、掌徐徐上提。默运神功力聚掌力,沉声道:“在下放肆了。”   “出手呀!怕什么……”   “啪!”一声暴响、神手翻天乘他说话分神的刹那间,一掌拍在他的小腹上。   桌脚发出一声暴响,楼板震动。   神手翻天连退三四步,脸色大变,右手抬不起来了、而且不住发抖。   “阁下的气功只练了四成火候、倒是正守的气力。运起功来尚可抵挡村夫俗子以刀剑砍刺、距御气伤人的境界遗之又摇。不是我小看你,你这种年纪。恐怕不可能有进境了,再练也是枉然,能保持现状已是难难可贵了。”高翔泰然地说。   神手翻天久走江湖,见多识广,不禁心中大骇、摸摸自己的掌心、苦笑道:“阁下高明,佩服佩服。”   “你还有两掌机会。”   “不必了,在下认栽。”   “机会不再……”   “在下甘拜下风,不用再献丑了。”   “那你为何不走?”   高翔沉下脸问。   “老弟台请……”   “你走不走?要在下恭送你下楼不成?”   “好,好,我走就是。”   “快叫你们的东主来,太爷不能久等。”   “在下遵命。”神手翻天抱拳一礼,踉跄下楼。   楼梯下站满了人向上望,看到神手翻天的神色,便知不妙。   “罗爷,怎样了?那人是何来路?”有人急问。   神手翻天步下楼梯,心情深重地说:“兄弟栽了,今晚要糟,快请客人离开。”   “已派人去请东主……”   “东主来了也没用,快派人去石井巷请吕老爷子前来。或许能化解今晚的灾难,不然咱们的金陵酒楼关门关定了。”   “那人……”   “难在咱们至今还摸不清这人的路数,更不知他因何而来。快,各管各的事。”   店伙们花了不少唇舌,总算将店中的食客完全打发走,店门也关上了,只留一扇边门通行。所有的人,皆愁眉苦脸,像是大祸临头。   约半盏茶时分,门外脚步急促,进来了七名大汉。领行进入的是一位年约半百,红光满脸留了大八字胡的人,国字脸盘,狮鼻海口,一表非俗,有一双精光闪闪沉静锐利的虎目、佩了一把长剑。   “怎么回事?”这人向迎来的神手翻天问。   神手翻天脸色仍然苍白,低声道:“大爷,不好,且到里面……”   蓦地,上面楼门口出现高翔高大的向影,向下叫“风雷剑客,上来说话。”   风雷剑客向上看,浓眉挤成一字,沉声说道:“这小娃儿好狂。”   “你上不上来?”高翔的语音有了怒意。   风雷剑客脱掉罩袍,举步向上走。   “太爷,等会儿。”神手翻天拉住他急叫。   “不要拉他,今晚他死不了。”高翔傲然地叫。   这两句话像是火上添油,登时激起了风雷剑客的怒火,挣脱神手翻天的手,冷哼一声,大踏步向上走。   进了楼六,高翔已退至楼中心,所有的桌椅,皆已被他移至墙角推放,屏风也撤了,中间空荡荡地。   他叉手而立,冷笑道:“风雷剑客,今晚看你的了。”   风雷剑客向他打量,沉静地问:“阁下,咱们面生得紧。”   “不错,你我第一次见面。”   “但不知在下在何处得罪了尊驾?”   “不久你便知道了。”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高翔呵呵笑,朗声道:“阁下风度甚佳,可是在下却不想再拖延,拔剑,先分胜负,然后再论谁是谁非。”说完,拾起地上先前四大汉遗下的一把牛耳短刀。   风雷剑客吁出一口长气,容忍之量确也到家,扭头向拥在楼口的神手翻天说:“罗贤弟,给他一把剑。”   神手翻天找来一把剑,亲自上前行礼奉上。   风雷剑客一面解下长剑,一面沉静地问:“尊驾认为是点到即止呢,抑或是生死相决?”   “客随主便,反正今晚在下并不打算要你的命。”他豪气飞扬地说。其实,他这辈子从未杀过人,即使让他杀,他恐怕也下不了手。   风雷剑客拔剑出鞘,扔掉剑鞘神色肃穆地说:“咱们近日无冤,往昔无仇,至少至目前为止,曹某还不知与阁下有何过节。姑不论谁是谁非,今晚且点到即止。只是刀剑无眼,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失手,如有得罪之处,老弟台海涵。”   他也丢掉剑鞘,双手执剑轻扳试劲,淡淡一笑道:“你金陵三剑客的老大、在江湖上名号响亮、朋友众多,爪牙上百。人的名,树的影,在下一介书生。与江湖人向无往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犯得着与你这种人结怨?你阁下尽管施展。不过,在下答应你点到即止,你是不是也有这份豪气,在下并不介意。”   “你说你是书生……”   “在下不多废话,阁下请!”他行礼在客位立下门户,徐徐将剑隐于肘后。   彼此身分不明,辈分不知、因此皆客气地互相行礼献剑、进、礼、献、退,立门户,最后是一声“请”剑伸出了。   双方皆相当自负,因此外表上皆神态雍容、气度恢宏,但各有千秋。   风雷剑客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因此显得十分沉着镇静。举手投足皆有章有法,从容不迫、神气内敛、六合如一,赫赫名家气度,宝相庄严。   高翔则显得活泼些,活力充沛,生气勃勃,有一股青春朝气焕发于外,但内蕴的自信也表现于神色间,初生之犊的神态可从眼神中察觉出来。   “老弟台请。”风雷剑客沉静地说。   剑尖遥送相对。灯光下,闪耀着令人心慑的光芒。   高翔滑进一步,浑身肌肉皆在松弛状态中。   旁观老清,神手翻天暗叫不妙。看小后生年纪轻轻。居然修至这种境界,委实令人难以相信。一般说来。即使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交手时仍会心中紧张、肌肉有发僵的现象,心情影响生理,便会血液流速增加,肌肉紧张,浪费精力。一个心无顾忌而又经验丰富的高手,可能达到这种境界;那就是信心坚定,六合如一,浑身肌肉放松。但在攻击与对架时,却能在刹那间将力集中。   风雷剑客也滑进一步,剑身开始发出隐隐风雷。   “有僭了。”高翔气吞河岳地叫,身形疾进,剑轻灵地点出,一点即走。   风雷剑客虚封一剑,斜移欺进回敬一剑。   双方三招礼让一过,经验丰富的风雷剑客开始抢攻,一声长笑、闪电似的冲进,剑上风雷俱发,剑气激射,势如排山倒海的狠招“电闪雷鸣”出手,抡制机先。   “铮铮铮铮!”双剑激烈地缠斗,互相争取中宫,吞吐如灵蛇,身形疾进疾退,快速绝伦。最后一声暴响候落,人影倏分。   似乎双方皆未占到上风,危机总算过去了。   高翔心中大定,他已经从容接下了对方可怕的第一次进击,似乎这位金陵第一剑客,真才实学有限得很。丝毫不构成威胁。   他也一声长笑,轻灵地抡进,剑出“长虹经天”,但见剑尖幻化一颗淡淡寒星,排空疾进,宛若电光一闪,奇快绝伦。   风雷创客冷哼一声,左闪,挥剑,错招……假使能错开刺来的创尖,他便可乘势切入反击了。   可是,剑挥出,射来的虹影突然消失,接着几乎同时由原处射入,这一吞一吐之间,恰好避过他的封架、剑尖直迫中宫,到达胸口要害。   他大吃一惊、飞退丈余。   高翔并末放过他,如影附形跟进,“流星赶月”跟踪追击,剑虹连续飞射,势如狂风暴雨。   响起一连串震耳清鸣,风雷声大作,风雷剑客疯狂地封架,逐步后退,完全失去了反击的机会,即使外行人亦可看出,他封架得极端吃力,处境险恶万分。   从外表看,可看出双方的剑虽可怕地纠缠,但一切皆以高翔为中心,风雷创客只能追随剑势而动,失去了主动进击的机会。   高翔猛烈地冲刺。无畏地迫攻,剑虹急速地吞吐,每一剑皆欲破壁而出,紧迫进招不许对方有喘息的机会、手中剑如同一条活的灵蛇,轻灵快速变化万千,一剑连一剑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也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完全主宰了全局,好一阵惊心动魄令人目眩的凶狠抢攻,今在旁观战的人心胆俱寒。   风雷剑客果然名不虚传,不愧称金陵三剑客之首,在对方可怖剑雨疯狂袭击下,依然能保全自己。剑上下翻飞,左崩右架布下了重重剑网,身法依然灵活,有惊无险,对射来笼罩了全身正面的可怕创浪,仍能以后退,闪避、封架来封锁对方绵绵木绝的猛烈冲刺。但是,他剑上的风雷声渐渐消失,每况愈下,可知内力已行将消竭,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了。   狂攻二十余招约六十余剑,高翔已迫得对方从中心退至右厢,再从右厢退向左厢,绕了一个大圈子。本来他可以出绝招下毒手,但他忍住了,他不能伤人,万一控制不住,把对方失手刺死、岂不糟了?   终于。风雷剑客颇负盛我雷剑法威力全失.风雷声听不见了,这表示他内力已竭、出手不再迅疾了。   “铮铮!”封出凶猛攻来的两剑,风雷剑客退至壁根。后面只有三尺空间,无处可退了。   高翔第三剑攻出,大叫道:“接我的‘乱酒星罗’十八剑!”   这一招其实不是十八,有时一剑便够了;有时则绵绵不绝。三二十剑紧迫冲刺并非奇事,除非对方能遏阻后续的剑势、不然便很难接下这无孔不入的快速剑招。   “铮铮!”风雷剑客连接两剑,稳不住、便封得不够严密、本能地向后退。他浑大汗如雨,持剑的手已现不稳。目中出现了疲惫而恐惧的神色。   蓦地,他后退的脚被墙根挡住了。   “嘎”声刺耳锐鸣传出、白虹突然向侧翻飞。   “哎呀!”店伙们失声惊叫。   “当啷啷……”剑掉在楼板上。其声清脆。   风雷剑客贴壁而立,双手颓然下垂、右手虎口血往外流、疲倦困顿且恐惧的双目,显得他似乎突然苍老了十年,似乎全身都僵了。   高翔也额上见汗,手稳定如快铸,剑尖抵在风雷剑客的胸前。   惊叫声过后,万籁无声,死一般的静。   高翔的目光,冷冷地缓缓地扫视神手翻天与二十余名店伙,冷静得像是石头人。   风雷剑客吁出一口长气,一字一吐地问:“阁下,曹某不知阁下所为何来,能见告么?”   高翔徐徐收剑。向店伙叫:“摆上一张桌子,两张凳。”   三名店伙匆匆奔出,拖来一桌两凳。摆好后急急退定,神情紧张。   “坐下谈。”高翔冷冷地说。   至少目前危机已经消失,暴风雨已经过去了。风雷剑客心中一定,木然地挪动脱力的脚,心情沉重地到了桌旁坐下。   高翔将剑放在桌上,坐下说:“你风雷剑客在南京,不是低三下四的人。”   “朋友们抬爱,浪得虚名。”风雷剑客泄气地说,语气中大有英雄末路的感慨。   “狂傲任性,在所难免……”   “阁下如果想侮辱曹某,休想。”风雷剑客倏然站起厉声说,态度颇为激动。   “坐下!”高翔冷叱。   “你说吧,要钱,给你;要命,你拿去。哼!曹某可不是贪生性死、甘受胁迫、在暴力下屈服的人。”风雷剑客沉声说、神色凛然。   “顽强对你没好处。”   “这就是武林人的骨气。”   一条人影空从梯口的店伙丛中穿出,无声无息,像是幽灵幻影,以令人难信的奇速,向高翔的背影扑去。   高翔背向梯口而坐、背部完全暴露在来人手下。   快,快得令人难以分辨。   “站住!”高翔的喝声似沉雷。   他抓剑、转身、出剑,一气呵成,捷逾电光石火,连桌对面的风雷剑客,也没看出他是如何应变的,更不知他如何发觉有人及背后接近。   灰影的轻灵快捷已骇人听闻,而高翔的神奇反应更是令人咋舌。   灰影是一个灰袍老人、在剑尖前倏然止步,罡风徐敛、气流徐徐静止。   老人脸如重枣,留了花白长髯,老眼依然神光炯炯,身材修长,站在剑尖前屹立如山,倏然静止不摆不摇,在剑尖前后丝纹不动,用困惑而惊奇的目光,不住打量这位少年人,似乎不信眼前的事实,久久方沉静地问:“小哥儿,你练了六识术?”   高翔淡淡一笑,收剑说:“在下与佛道无缘,不曾涉猎。”   “那你……”   “曹东主的目光、暴露了你阁下的偷袭阴谋。”   “老夫不是偷袭的人。”   “当然,你不过是情急解曹东主之困而已。”   “小哥儿百词锋利。”   “好说好说。”   “如果你与曹东主有何过节,老朽愿替你们双方和解。”   “老伯恐怕无此能耐。”   (此处有缺失。YOUTH注)   的底细。等他回来之后,这件事便可水落石出了。阁下,你居然非法去仗势逮捕在下的家小,你简直无法无天,南京城怎容得下你这种市升痞根?你竖起驴耳听了,高家门弟不够显赫,你们所以敢于胡为,但在下不是善男信女。我要把你们这群人这根拔掉。   今晚在下特地前来警告你们……   “你知道许二爷的血案,牵涉到什么事么?”神手翻天问。   “不错,在下早上从窗友周家来,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   “你是说,你与这件事无关。”   “在下一概不加,但此恨难消。在下已经决定公私两途和你们解释。公,明天中山王府将有人以南京守备兼领中军都督府令谕,分示五城兵马司与江宁府。限期彻查莠民擅捕缙绅的罪行。私,不管此事如何解释。在下绝不放过你们,你们这群人一天不离开南京,我要你们死。再见。”   声落。人如飞隼穿窗而出,一闪不见。   厅中灯火摇摇、人突然穿窗而出、像是电光一闪,蓦尔失踪了。   风雷剑客毛骨悚然,急趋窗门。楼高四丈,下面没有房屋,看去势,决不可能向上飞升,下降必定可以看到下降的身影。天色朗朗,群星闪烁,下面有从楼下大窗透出的灯光,院中明亮,按理定可看到下降的人。   可是,下面静悄悄。鬼影俱无,这位自称高翔的少年人、硬是平空消失了。   景宁扶在窗台的手在发抖,打一冷战说:“这人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一个艺臻化境,深不可测的人。”神手翻天毛骨悚然地说。   “他是怎么练的?”风雷剑客脸色苍白地问。   “可怕极了。”景宁心神不定地说。   “大爷,咱们一时鲁莽,把高信明一家的事弄糟了。”神手翻天惶恐的说。   景宁也跌脚惶然道:“如果他的话可信,大家都糟了。老朽一个退职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与中山王府斗法,不啻鸡卵碰石头吗,兵马司的朋友,也可能倒霉。”   “他的话绝不会是虚声恫吓的,高庄与莫愁湖中山王府是近邻。”神手翻天忧虑地说。   景宁突然身形暴起,跃向东面的窗口。   “有人。”风雷剑客低叫。   东窗上的邻屋的瓦面,繁星满天,视界可以及远,但夜空寂寂,哪有半个人影?   景宁已穿窗而出,站在邻屋的屋脊上向四周眺望。   风雷剑客急纵而至。低声问:“宁老、看到什么了?”   “一个人影……不,橡是两个人影。怪!这两个人怎么又平空不见了?”景宁神色紧张地说。   “会不会是高翔约来的人?”   “恐怕是的,他一个人敢于前来闹事。必有所恃。”   风雷剑客一面用目光搜索檐下的暗影,一面说:“宁老,穿窗而出的瞬间,可嗅到什么异味么?”   宁老先是一怔,随后又恍然地说道:“不错,是女人的脂粉香。”   “至少,这证明了在窗外窥探的人中,有一个是女人、而且是身法灵活轻功超尘拔俗的女人。”   “我没看清楚,不知掠过窗口的是不是人,但这阵脂粉香果然可疑。”   景宁踏瓦柱回走,苦笑道:“看来,咱们碰上了可怕的对头了。”   “如果真是人、并不十分可怕。”风雷剑客入窗说。   众人将两人迎入,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两人也不说、免乱众心。   “大爷、中山王府的事怎办?”神手翻天凛然问。   风雷剑客长叹一声,不住拭汗焦虑地说:“我倒不担心中山王府的事。目下王爷在中都末返。咱们也是受托行事、大不了受罚了事,兵马司与知府衙门自然也会设法替咱们开脱。”   “大爷的意思是……”   “赶快好好伺候高家的人,咱们只有从高爷身上可获得生机,我是说的‘私’字。”   “那……”   “除了恳求高爷成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许二爷的事……”   “只有重新找线索了。”   “那高翔……”   “贤弟,你怎么这样傻?那小伙子艺臻化境,骇人听闻,他真要杀许老二,何必到慈姥山去杀?杀了人又何必掩埋尸体?又何必通名?要是你,你不杀那八位公人灭口?以他的造诣来说,别说八个公人,杀八十个也易如反掌,对不对?只怪扬捕头该死他为何不将当天的情形详细说出,贤弟,你快去请许大爷,半个时辰后、在我家见面商量对策,咱们还有一夜的工夫准备。”   第二天天刚亮,九乘大轿在微曦中进了高庄的庄门,庄主高信明一家老少与两名男女管家,在风雷剑客亲自步行相送下,平安回庄。   前来相送的人真不少、除了风雷剑客之外,有相貌威猛人才出众的许大爷。这位爷国字胎盘,脸色红润、说道声如洪钟。—表非俗。   高庄主殷勤留客,设宴款待这些玩命的江湖人,名义是待客,其实是等候少庄主高翔。   一等再等,等至日上三竿,残羹已冷,客人如坐针毡,心中焦躁,眼巴巴地注视着庄门,求皇天保佑快叫高翔回来解这个死结。   少庄主没等到,等到了五城兵马司与辽宁府派来的人、五城的南、西两司的指挥都来了,府衙来的是推富大人、带了不少捕役光临。   高庄主挺身而出,亲替金陵三剑客开脱,表示这是一场小误会,绝没有莠民绑架地方缮绅的事。   但是推官大人与两司的指挥担不起风险,坚决表示必须先逮曹、许两人,取得口供以便向上申复,上面交下的案件谁也不敢马虎。   正乱间,二十一匹铁骑来自中山王府,二十名护兵全副武装,拥簇着小王爷徐邦杰驰入庄来。   这位小王爷真不含糊,小小年纪已是容光照人,将门虎子非同小可,他也是武装。   小王爷目下尚未封爵,但七品推官大人与六品指挥,见了他仍然矮了半截。   在高庄主的请求下,小王爷并未发威,仅表示他无权干涉地方官的事,如何了结须由指挥与推官决裁,明白地表示高庄与王府近邻,他与高翔是最好的朋友,日后谁敢到此地撒野、便是故与王府作对,这就够了。   当然他也暗示推官与指挥大人,可以从宽处理从轻发落。   曹、许两人最后仍然被带走了,但当天便获得取保释放。高庄主不追究、他们自然侥幸。   这件事已经公了,但最严重的“私了”并未了结。   营、许两家人心惶惶,像是大祸临头,这件事未能解决,任何事也休想办理,追查珍宝的事也就搁下来了。   一连三天,曹大爷许大爷以及官府承办珍宝窃案的人,整天耽在高庄不走,希望能等到高翔返家。   高翔一走数天,他去找俞老人讨消息,他要追查许二爷的死因和缉凶,以便找出珍宝窃案的案犯,替同窗好友周启明之父雪冤。   俞老人在赠给他一盒五花石之后,立即带了简单的行囊,辞了看守梅林的差事,飘然走了。   据梅林的主人说,老人家是往南走的。   他沿南下的官道追查,追至六十里外的辽宁镇巡检司,便失去了老人家的下落,再也没有人看见这位孤零零的怪老人了。   他不死心,再找了一天,方失望而回。   他是夜间返回高庄的,发觉父母弟妹已经平安返家了,同时也发现了在客厢安顿的金陵三剑客。   青年人做事未免有点任性,他无名火起,以为金陵三剑客是前来监视他父母的。   他曾经在大闹金陵酒楼之前,拜托小王爷邦杰设法迫曹一元放人,小王爷一口答应,便知双亲必定无恙,因此十分放心。这次他不再找小王爷,先不理会三剑客,他不愿在家中闹事,留了一张笺给乃父,连夜走了。   摘星手许嘉祥许大爷的家,距金陵酒楼只有两条街。一早,门房在门缝中收到一封书信,信内写着:“明日午正,清凉门鬼脸城恭候,此致金陵三剑客。知名不具。兵刃暗器带齐,并带人收尸,又及。”   金陵酒楼也收到同样的一封书信。两封书信字体苍奇,劲透纸背,铁笔银钩,像是出于苦攻翰墨,具有数十年火候与功力的饱学老儒之手。   两家的男女慌了手脚,火速派人至高庄促请两人速返。   谁也猜不出致书人是谁,人心惶惶。   金陵三剑客名头响亮,名头可不是捡来的,而是闯出来的。闯,少不了要得罪不少人,树仇结怨在所难免,寄柬寻仇平常得紧。可是,这封信口气太狂,显然必有所恃,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绝不是好相与的人。   两人连夜派人邀请朋友助拳,以防万一。   他们竟未料到书人是高翔,几乎不可收拾。   清凉门是城西南的一座门,北面是定淮六,向东南折便是石城门。这一段城垣,是古石头城遗址。城墙顶宽三丈五以上,城高四至五丈以上,城高四至五丈,堞与女墙以及顶道皆是巨石所叠成。石道因年深日久风雨侵袭,石面起了变化。加以城依山势而筑,自然起伏不定,石块也就参差不齐,看来奇形怪状、所以戏称为鬼面城。   近午时分,三剑客的二十余名朋友先到达清凉山聚会,略加交代,便分途向鬼脸城走去。   这一带人烟稀少,除了游清凉山的人,附近的人家甚少,城外是莫愁湖北面的沼泽区,也甚少人家。   对方既然不限人数,他们可以公然聚齐先一步到达。但为了提防意外。预先分出一些人手暗中接应。   炎阳高照,江风徐来,倒觉凉快。可是,所有的人皆心情沉重,十二个人盘膝坐在斑驳的石道上,分向两端注视可疑的人。   风雷剑客内穿劲装,外穿罩袍,剑系在背上,神色倒是镇定。   摘星手许大爷嘉祥,是三剑客中功力最深厚,艺业最高强的人,他比风雷剑客小两岁,因此排名第二。他抚弄着剑鞘,向风雷剑客说:“大哥,你认为投书约斗的人,是还与窃宝的事有关呢?会不会是有人开咱们的玩笑,丰心愚弄咱们?”   风雷剑客苦笑,摊开双手说:“这像是无头公案,委实费解得很,咱们除了等他们现身之外,毫无办法。”   一名中年人在石缝中插了一根树枝,嘴里念念有词,用手指量着日影,突然叫:“即将午正,快了,快了……”   两侧城内城外的城根下,野草杂树高与人齐,花冈岩砌成的墙基,也有不少爬山虎附长在石上,极易藏人。但这些人皆以为城墙最高处有五丈余、最低处也有四丈,下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攀上来,所以在两端半里外派人守候,发现可疑的人便及时示警,以便早作准备,忽略了城根,不以为意。   管时辰的人宣布午正快到,众人心情一紧,全都向两端张望,希望看到人影。这时如果看到有人、必定是投书约斗的人了吧。   “午正了。”中年大汉指着树枝的阴影大叫。   两端空荡荡,不见有人。   “咦!咱们受骗了。”有人叫。   蓦地,防跌女墙的碟口中,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用阴森森的嗓音说:“你们没受骗,在下午正现身。”   风雷剑客骇然叫:“高老弟……”   “闭嘴!你少给我称兄道弟。”高翔站起低叱。   他今天仍是那晚大闹金陵酒楼的装扮,只是背上多了一把剑而已。   摘星手剑剑眉紧锁,惑然向风雷剑问:“大哥,他就是高翔吧。”   “是他。”   “他在酒楼击败了你?”   “是的!”   “他这么年轻……”   高翔已不容他们多说了,沉声道:“今天是咱们私了的时候了,阁下。”   “高公子……”风雷剑客急叫。   “住口!我已警告过你,要你们金陵三剑客带了狐群狗党离开南京,你们仍然赖着不走。”   “请听我说……”   “你带来了不少人……”   “咱们不知道是你……”   “现在你们知道了。当然,在下会给你们公平决斗的机会、让你们有尽情发挥的时光。”   城内山麓奔来两个人,一男一女,轻功提纵术极为惊人,来势如电射星飞。   摘星手为人高傲,被高翔咄咄逼人的态度激得冒火、一拉风雷剑客,大声道:“大哥,让我来和他打交道。”   “没有交道好打,你可以亮剑了。”高翔冷冷地说。   “阁下,有可欺人太甚。”   “正相反,在下是受害的人。以牙还牙……”   “人谁不犯错?阁下总该给人解释机会。”   “据我所知,你们并没给在下有解释的机会。”   摘星手一咬牙,沉声道:“好吧,咱们多言无益。”   “你说对了,废话无益。”   摘星手脱去外衣,往中间一站,抱拳道:“阁下请赐教、在下先领教阁下的绝学。”   “你可得放明白些,咱们今天可不是印证较技。”   “当然,生死相决。”   “对,亮剑。你与风雷剑客联手,多下几个也无所谓,在下不怪你们倚多为胜。”   他确是太狂了些,登时便引起不少人的极端反感。武林人最大的毛病是好勇斗狠,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有顾后果。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这些江湖人几乎不约而同纷纷站起、怒形于色。   他不曾与江湖人相处过,也没有江湖朋友,对江湖人的禁忌毫无所知。加以他自己也在火头上,说话自然充满了火药味。不留余地。   摘星手无名火起,但外表仍然沉着。他左首的一名中年人却受不了,几乎气炸了肺,一声怒啸,拔剑火杂杂地冲上,“天外来鸿”疾攻上盘,气急中忘了一切,恨不得一剑刺破高翔的胸膛算了。   高翔轻灵地拔剑,接招、反击,人影乍合,双剑闪电似的接触。   “嘎!”一声刺耳锐啸传出,胜负已判。   中年人的剑脱和飞出三丈外,翩然掉落城外去了。   高翔的剑点在中年人的胸正中,脸上涌起重重杀机,虎目中冷电四射,嘴唇闭得紧紧地,似乎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处理这位鲁奔的对手。   中年人大骇,目定口呆发僵,第一招便被制住、剑脱手侠抵胸,性命已捏在对方手中,大事去矣!   剑芒疾闪,剑气森森。   中年人一看到剑芒,便绝望地闭上双目等死,等候最后一刻到来,不想看世间最后一眼了。   “唰!”一声响,剑气破风声入耳,然后是高翔冷冰冰的语音传来:“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可以走了,走得远远地,离开南京愈远愈好。”   中年人胸前凉凉地,有液体下流,睁眼一看,猛地打一冷战,抬头木然地说:“在下会走的,但不是现在,一剑之赐,定当图报。承让了。”   原来他胸前衣破肉开,被剑划了一条半尺长的裂口,鲜血渗透胸襟,伤得不重,但足以令他心惊胆跳了。   摘星手脸色一变,这才相信风雷剑客在酒楼失手的事、并非危言耸听,而是事实,这位小后生可怕极了。   情势迫人,摘星手已无法避免这场恶斗,必须面对事实。他挥手令众人后退,凛然地说:“朋友们,今天的事,兄弟与曹大哥一力承当,请诸位作壁上观,不论胜负如何,务请诸位置身事外。如果兄弟与曹大哥不幸失手,那么,请念在往昔情谊,把兄弟的家小护送出境,永离南京。”   一名大汉哈哈狂笑,大声说道:“嘉祥兄,你把咱们这些兄弟看成贪生怕死的人么?哈哈!你等着瞧好了。咱们都是患难弟兄,生死交情,咱们来了,当佩上剑的一瞬间,便决定了生死荣辱,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另一名大汉拔剑出鞘,沉声道:“胡二哥的话;兄弟深具同感。这厮不但是暗杀二爷的凶手,也定是窃珍宝的要犯,他怕咱们出面追查,因此要赶咱们离开南京。没活说,今天咱们拼了,当然,咱们不能不守规矩,一比一咱们逐个上。笨鸟儿先飞,兄弟打头阵,如果失手溅血城垣,下一位兄弟替我报仇。姓高的,在下放肆了。”   城头两端守候的人,开始向此地奔来。   十二个人,包括刚才胸口挨了一剑的中年人,皆攘臂而起,准备动手。   高翔知道已激起公愤,但他不在乎,冷笑道:“你们既然遵守江湖规矩,在下不为已甚。天色不早,你们还等什么?”   先前发话的大汉已立下了门户,一声低啸,碎步滑进,剑出“寒梅吐蕊”,吐出一剑花,不用虚招,搭上手便奋勇进击,剑出如电,淡淡剑虹疾射而至,走中宫抢攻,剑花指向高翔的胸腹要害。   高翔虽然对自己的造诣极有信心,但是对方有十二人之多。半里外又有十余人奔近,假使其中有三两个比金陵三剑客高明的人,局面可能难以控制。人多人强,狗多咬死羊;情势如果控制不住,便得小心应付,储劲蓄力以便应付突变,因此他不能浪费精力。   这是他第一次在对这么敢于拼死的人,要说心中不紧张。那是欺人这谈,只是他沉得住气,脸上不露丝毫感情,冷静地徐徐举剑。   剑虹射到,势如惊电。   他向侧一闪,冷冷一笑。   大汉反就甚快,转身追击亮出“回风拂柳”。   “铮!”一声暴响、大汉的剑突然化虹而飞,飞腾直上四丈高,落到女墙外去了。   “哎……”大汉狂叫、飞退丈余,右肩血如泉涌。   高翔冷哼一声,一闪即至,剑出如长虹。   “当!”一声响,一名中年人闪到,架开了高翔追袭的剑,救了受伤的大汉,但是却被震退八尺、虎口几乎震裂,仍然低喝道:“在下宋明领教,不可赶尽杀绝。”   高翔一声轻笑,冲上攻出一招“射星逸虹”,剑尖直指对方的胸口,排闼而入。   中年人剑出“云封雾锁”,全力化招封架,希望在封架中找出反击的空隙。   “铮铮铮铮!”中年人连封五剑,每封一剑退两步,封不住迅速吞吐排空楔入的剑虹,封至第五剑已是手忙脚乱,一而再暴退,先机已失,已退至女墙下,槽了!   女墙本来是防跌的,高有五尺,但如果上身仰度恰到好处同样可以掉下去。四丈余高的城墙,下面乱石凌厉,荆棘丛生、跌下去有死无生。   “得!”一声响、高翔一剑刺出,迫得中年人向右闪,剑刺在石上,碎石粉飞。   “得!”右一剑又刺在石上,中年人被迫得向左闪,挥剑急架却架不住。   “向上跳!”高翔急叱,剑攻下盘。   中年人被迫得非往上跳上可,向上跳便极可能被迫掉落城下送掉老命。   正危急间,摘星手恰好赶到出手抢救,剑攻高翔的后心,大喝道:“小心身后。”   高翔百忙中撤招,大旋身来一记“回龙引凤”,不理会攻来的剑,反而出手攻袭,奇快绝伦。   “铮!”双剑相接,剑气进射。   摘星手的剑被震出中宫,但他却扭身起左脚切入,左手的剑诀变爪,急探高翔的双目,一扭一进之下,他居然近身了,爪临脸部。   剑虹一闪,高翔的剑突向上拂。   摘星手已幸获成功,目的已达。姜是老的辣,出左手贴身进击可说冒了万千之险,果然迫使高翔自救,冒险的人成功了,双脚一点,飞退丈外。高翔的剑尖间不容发地拂过他的腕下,危极险极。   中年人纵起落在墙顶,几乎掉下城去。高翔一怔,向摘星手笑道:“你很机警,也很大胆。奸吧,看你能不能再用你的摘星手进袭,接招!”   招字余音末落,剑已吐出千朵白莲,排山倒海似的向摘星手涌去。   摘星手大骇,剑来得太快,看不出剑路,甚至不知这无数剑影到底是虚是实,不知应如何封架,只好大喝一声,招出“摘星换斗”;表面上是封招,其实是闪避,将高翔的剑招重心向右引,人却向左后方退。   是风大作,剑吼雷鸣,剑气迸发与劲气撕裂声刺耳,但见剑影漫天,银虹飞射。   “铮!嗤……”异声乍起,人影倏然分开。   摘星手直退出三丈外,退至北面方摆脱了剑虹的追击,脸色苍白,大汗如雨。呼吸一阵紧,在烈日的照射下,似乎睁不开的睛。左胸与右胁,衣衫留下了两个剑孔,有血沁出。   高翔长剑斜指,站稳冷冷一笑,再向前迫进道:“你果然了得,再接我一招,这一招,小心你的心坎与咽喉、这两处要害是挨不起一击的。”   摘星手不得不强提真力举剑,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生死存亡最后一击。   双剑遥遥相对,只消一看两人的神色,便知这次接触谁胜谁负了。   渐来渐近,双方互相捕捉对方的眼神,丈五、丈三、一丈……八尺了。   剑花一涌,生死将决。   两名大汉已看出危机,大喝一声,双剑凶猛上扑,势如电光石火,一上一下攻向高翔的背部,以抢救已无力一拼的摘星手。   蓦地风吼雷鸣,剑光如匹练,高翔大旋身招出“狂龙归海”,身高不及三尺,躲过上盘的剑,“铮”一声震开了攻下盘的狠招,狂风似的卷入,快得令人目眩,惊心动魄的剑山涌到,接着左右分张。   人影突然静止,最后是“铮”一声清鸣,火星四溅。   冲出抢救的两大汉站在原地摇摇晃晃,攻上盘的人,左肩血如泉涌,攻下盘的人,右膝多了一处创口。   高翔的剑,搭住了百忙中上前抢救的摘星手攻来的一剑,剑尖已控制了中宫,剑尖指向摘星手的心坎,一发之差,便可刺入胸膛了。   剑在心坎上停住了,不再刺入。   这瞬间,方传出两名大汉负痛叫出的声音,右膝中剑的大汉砰然跌倒。   同一瞬间,摘星手踢起一颗小石,“噗”一声小石击中了高翔的右肘。   人影乍分,有人滚倒。   高翔退了一步,察看右肘被击处。   摘星手则弃剑仰面躺倒、奋身向侧滚了两匝、脱出险境、从死神手中逃出来了。   变化太快,令人目不暇给,生死间不容发,幸而无人被杀。   原来两大汉抢救摘星手,摘星手知道不妙,两位同伴功力相差太远,剑术更是相去天壤,绝难挡住高翔的致命一击,因此也毫不迟疑地奋勇前冲,以减少两同伴的压力。   总算不错,高翔旋身取敌,背部也就暴露在摘星手的剑下,不得不留劲对付摘星手。搞星手方能在千钧一发中,舍命将两名同伴从枉死城中救出。并在高翔再次旋身对会他的刹那间,踢石击中高翔的手,抓住高翔一惊的好机会,丢剑卧倒滚出丈外。   高翔不知手肘被石击中,还以为是歹毒的暗器,低头察看。让摘星手逃出剑下,大感意外。他看清上小石,不禁对摘星手的机智大感佩服。同时,也对摘星手拼命抢救同伴的勇敢表现大有好感。   三人中倒了两个,把其他的人吓得汗毛直竖。   摘星手一跃而起,高翔一脚将遗落的剑跳飞,叫道:“接住,再给你一次机会。”   摘星手接住剑,一咬牙,举剑迫进大叫道:“朋友们,退走,我挡住他!”   叫声中,狂冲而上。   风雷剑客不退,举剑怒吼:“联手,上。”   高翔虎目中杀机怒涌,剑尖上升了。   只消人影接触,必定有人剑锋喋血。这群南京城白道英雄的精英,将成为剑底冤魂,岂不可惜?   正危急间,蓦地内城下升起两个人影,站在城堞上屹立如山沉喝似乍雷:“住手!还不退?”   摘星手首先止步,也喝声“退!”   高翔已搭住了风雷剑客的剑,便待刺出,闻声收劲,放过了风雷剑客。   风雷剑客出了一身冷汗,又从鬼门关内逃出来了,值得庆幸。   高翔斜退丈外,先脱出重围。   从两端城头奔来的人,已经接近至五六丈内了。   高翔刚站稳,便看到刚才站在堞上沉喝的灰影飞扑而至、相距仅两丈,看清灰影已经双方近身、一根苍木杖幻化一道黑虹,奇急奇猛地点到胸口了。   已没有思索的余地,本能地出剑封招,“得”一声震开杖,闪身、封招、切入、回。   敬,一气呵成,“乱酒星罗”狠招出手,他恨透了这个喝退众人却右突然袭击的人,用上了真才实学。   剑与杖幻化为一白一黑的狂龙,互相纠缠、撞击、蛟噬,进退如电,人影依稀,两丈内罡风激射,虎虎锐啸,好一场可怖的快速缠斗,旁观的人根本看不出两人的招式,看得目定口呆,手心出汗,心向下沉。   摘星手与手下的人.共有三十名之多,皆被罡风剑气迫得不住向两端退,退出三四丈外,仍感到罡风砭骨,剑气扑面生寒。   缠斗百十招,慢下来了,优劣片刻即判。   与高翔交手的人,是个穿破灰袍的老化子,苍木打狗棍已运转迟滞,显然真力已虚。   高翔大汗透体,但依然能猛如狮,这时化解了老化子一招“灵蛇出洞”,立即抓住机会从杖侧锲入,一声低叱,攻出一招狠着“电射星飞”,一剑连一剑绵绵不绝、每一剑皆排空直入,锐不可当。   老化子采用后退封招术周旋,仍能沉得住气,左扫右崩一步步后撤,居然忙而不乱,一口气退了二十步左右,仍未能遏止高翔的狂野进攻,每一剑皆钻隙直入,不由老化子不退。   老化子向南端退,南端的十余个人包括摘星手在同,也跟着向后移,苦于无法插手加入。   城堞上另一个不速之客,是一个青衣女道姑,浑身散发着阵阵幽香,中人欲醉。看年纪,约在四十上下,正是徐娘半老的虎狼之年,成熟女人的风韵十分动人,眉目如画颇为秀气。她腰悬长剑,手执拂尘,迎风卓立,飘飘如仙,目不转瞬地随两人移动,风目中涌起阵阵困惑的疑云。   高翔取得了优势,久斗不胜,激起了他的豪气与好胜之心,这时抓住了可以紧迫抢攻的机会。不由心中大定,剑势愈来愈凶险,每一剑皆必欲中的而甘心,老化子可就相形见绌难以支持了。   激斗中,道姑突然叫:“老要饭的,还不见好即收?老不以筋骨为能,武林中是年轻人的天下,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你再撑下去,一世英名将付流水。”   老化子突然不再后退,从剑尖前向右一闪。   剑虹也折向跟到,近身了。   老化子一声怪叫,踊身向下跳,飞落城根,总算平安脱出剑下,危机一发千钧。   高翔正想追踪而下,道姑急叫道:“高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贫道请施主慈悲。”   高翔不再追下,乘机调息,阴沉沉地向道姑走去,冷冷地问:“你知咱们这些人的恩怨么?”   “知道。”   “那你就不该插手,除非你的金陵三剑客的同党。”   “贫道是替你们排解的,施主大闹金陵酒楼,这是理所当然,可是三剑客已亲送令亲返家,登门陪礼,施主今天似不应大动肝火的。”   “登门陪礼?哼!说得好听,两个匹夫带了人坐在舍下监视,欺人太甚……”   “施主差矣!他们是获得令尊首肯,在尊府等候你返家当面陪不是的。”   “真的?”高翔讶然问。   “不错,老化子可以作证。”刚爬上城来的老花子接口,破灰袍被荆棘挂破了数处,十分狼狈。   “你们怎知道?”   “从你们金陵酒楼交手时起,至三剑客登门陪礼止,贫道皆在一旁冷眼旁观。难道说,令尊没向你解释?”道姑问。   高翔一怔,说:“在下尚未与家父见面呢。”   “那你为何不回家问问?”   高翔扭头便走,说:“好,在下回去问问。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你们撒谎,在下会再次找你们的。”   老化子劈而拦住,哈哈大笑道:“且慢,说清楚再走。年轻人鲁莽冲动,行事不问情由,不顾后果,一时激愤便任性而为,从不替别人着想。你这种态度如果不及早纠正、你知道日后要冤死多少人?”   高翔大为不悦,沉声问:“阁下,你教训我么?”   “你认为我老要饭的不配教训你?”   “你当然不配。”   老化子摇头苦笑,说:“没话说,当然你血气方刚,只知道凭血气之勇与艺业高强称雄道霸,听不进忠言。我不找你,我去找皇甫士方老书虫评评理。”   高翔大吃了一惊,讶然问道:“咦!你……你怎知家师的大名?”   老化子桀桀笑,说:“告诉你,只有老书虫的十二射星散手剑术,方能攻破老要饭的降老十二杖杖网。也唯有十二射星散手剑术、方有绵绵不绝的、辛辣霸道的进手狠招,在你用上‘电射星飞’追袭时、你一口气追袭四十三剑之多。如不是老要饭的事先早有准备,只要一动硬接的念头,大概你就可在老要饭身上戮上十七八个洞。”   “咦!你……”   “我叫霸王丐柯罡,二十年前曾在京师与老书虫是知交,一对酒虫大闹显灵宫,打毁雷声普化天尊像。那天是六月二十四日,也就是天尊示现的吉辰,上有天子的使者致祭,下有上千百姓愚夫愚扫上香,哈哈!你知道这乱子闹得有多大?闹大了咱们就跑,老化子从此飘忽不定,老书虫却不知跑到何处龟缩不出了。哈哈哈!原来他调教出你这位穷凶极恶的弟子,我可得找他评评理。怎样,你打算带老要饭的去见他么?”   高翔赶忙收剑行礼、笑道:“老前辈,小可当然认错,只是错并不全在我。呵呵!错了改就是,一定改。这样好了,此非说道之所,请老前辈移玉寒舍,小可……”   “喝!!听你的口气,还是饱含不满呢……”   “小可决无此意,在未弄清内情之前,当然不能怪小可不满。小可家住愁湖畔…”   “我去了,走。”   风雷剑客赶忙上前身老化子行礼,满怀希冀地说:“老前辈请稍候,可否让晚辈与高公子……”   “不必了。”老化子挥手说,呵呵一笑又道:“你们的事老要饭的全清楚,以后我会去找你们,考实说,这件事除了这位老书虫的门人,谁也办不了。他既然是替许老二收尸的人,只有他或可找到线索。你们走了狗屎运,乱七八糟胡来,如果不是老要饭的念你们金陵三剑客颇有侠名,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呢。走,别噜苏,回去等消息,千万不可再胡来了。”   “晚辈遵命。”风雷剑客恭敬地欠身答。   老化子向道姑挥手,笑道:“喂!捉鬼的,你还不去找你的女弟子?了了神尼已经去与女弟子聚首去了,你也该走了。哈哈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走也!”说完,拍了高翔一掌,又道:“小狂徒,走!南京城小小一件窃案,恐怕要掀起无限风波。凡是有江湖朋友干预的事,无风也会起三尺浪,真上岂有此理。”   道姑扑嗤一笑,轻摇着拂尘说:“老要饭的,明日燕子矾之会,你去不去?”   “废话!当然去。”   “能不能把老书虫也拖来。”   “一定。”高翔心中暗笑,不好多说,他的恩师已经前往峨嵋访友,怎会参加他们燕子矶之会呢?   道姑用手向高翔一指,说:“老要饭的,把这小狂徒带来。”   “哈哈!何不叫你那位女高足来请?走!小狂徒、老要饭的腹中酒虫又在作怪了。”   高翔礼貌地向道姑行礼告辞,然后向众人说声得罪,随着老化子走了。   道姑向下飘坠,轻如鸿毛,向清凉山而去。   风雷剑客拭掉额上冷汗,吁出一口长气说:“好险,这位高公子的剑术,可怕极了。”又转向摘星手问:“贤弟、老书虫皇甫士方又是谁?”   摘星手微微一笑,答道:“他就是早年掌毙八魔,剑诛九怪的四海潜龙。二十年前是称宇内三大高手之一,二十年前混入京师国子监,不到两年便突然失踪,想不到他却在南京隐居,金陵果然是龙蟠虎踞之地。”   风雷剑客又道:“贤弟,那位美道姑又是……”   “她叫玉剑飞仙真真仙姑,她那把剑是玉色的。你看她下降城墙的身法,像不像无形质的幽灵?走吧,有这几位老前辈出头管事,咱们高枕无忧,回家坐等好消息,谢天谢地。”摘星手如释重负地说,取道下城而去。   三   景色雄奇的燕子矶,那时并不是什么名胜区,也不是经常有人前来跳矾自杀的地方,所以并未树了“想一想”、“死不得”的木牌。   整座燕子矶像是一只令人神夺的峥嵘石燕,突入江心,气势磅礴。登矶下望,但见洪涛骇浪滔滔,浪花如锦绣,江心风帆片片,白鹭飞翔,景色极为奇。肌旁便是观音港,桅樯林立。颇为壮观。   矶中段飞崖顶端的小亭中,近午时分到了四个人,一位是年约花甲的村夫,中等揣材,满脸是风霜留下的遣痕,相貌极为平凡,是属于朴实安分极为普通,毫不引注意的小人物。   临江一面,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姑,顶门上戒疤光闪闪,身材瘦削,坐在那儿宝相庄严,闭目垂帘口中念着佛文,手中的念珠一颗颗移动,念一句扣一颗,这位尼姑真够虔诚。   第三人是个年约四十出头的脸团团富家翁,穿绸着缎表示他是有钱的缙绅,五官端正,脸上经常挂着和蔼的笑容,一看便知是个随和并易于亲近的人。   你只要看到他那诚挚安样的目光,便知道这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第四位便是昨日在鬼脸城与霸王丐现身的道姑,她身上所散发的幽香中人欲醉,令人首先便生出她必是个风流女尼的念头。绝不是个甘于清修的女道士。她倚柱而立,向老尼姑嫣然一笑。说:“了了道友,午正将到,该把彼此的弟子唤来了。”   老尼姑直等到数完最后一颗念珠,方抬头微笑道:“风尘五杰五年来第一次聚会,还有许多琐事需要商量,小一辈的人必须回避,等会再唤她们再来并未为晚,道友以为然否?”   中年缙绅呵呵一笑,接口道:“听说两位的门人皆是南京闺秀,不知是真是假?”   “是的,贫道也听说你乾坤一剑公孙谋,与河东老农白世光两位施主,皆在南京落籍,并且皆在本地物色了一位佳子弟。不知是真是假?”玉剑飞仙真真道姑含笑问。   风尘五杰,是江湖中近二十年来红级一时的武林奇人,其中的霸王丐柯罡,与村夫打扮的瘦老人河东老农白世光,则早十年便已名震天下了。   五杰的排名,是按年序与成名先后而定的,为首的当然是霸王丐柯罡。其次是河东老农白世光;老尼姑了了神尼第三;第四是乾坤一剑公孙谋;最后老五是玉剑飞仙真真道姑。   这五个人皆以侠义英雄自命,游戏风尘寄迹江湖,颇做了不少行侠仗义的事,侠名远播,游踪四海,出没如神龙,每个人皆具有超尘拔俗的艺业,也都是练气的内家高手,气功的火候,快臻炉火纯青的境界了。一个声誉极隆的江湖人,没有惊人的艺业绝对无对立自己的声誉,用权术获得的成就是经不起考验的。   河东老农眯着老花眼,若无其事地说:“老朽并未落籍,调教门人倒有此事。”   “那么,近一年来,南京附近所发生的怪事,两位该有所风闻了。”   “咦!仙尼了了大师不是也在南京凋教门人么?难道……”   “贫道带领门人在九华苦修,半月前刚携领小徒返家,三年以内,贫道师徒不会到过南京。”   “贫尼也刚从仙台了了庵来,也不足半月。小徒早半月返家,省亲,她也不知南京年来所发生的变放。”了了神尼微笑着说。   “老朽半年前方携徒前来小住,打算在十天半月后即启程邀游江湖。”河东老农淡淡一笑道。   “在下的弟子是南京人,但十天前在下还在扬州呢。”乾坤一剑也说出行踪。   “咦!这么说来,咱们四人皆不在南京了,南京年来所发生的变故,大家都一概不知啦!”玉剑飞仙说。   “你知道其中详情么?”乾坤一剑向河东老农问。   河东老农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老朽多年来已很少过问江湖事,你知道调教门人是十分费力的。这半年来,据老朽所知,连这次盗宝案件算上,共发生了四宗奇案。”   玉剑飞仙毕竟年轻,迫不及待地说:“其一,是一年前四大名花秦淮河四姬同时失踪。其二,十六宗无头窃案,各大户被窃大批金珠,总值约在数百万金银左右。其三,途经南京的十余位名宿,在南京失踪生死不明。其四便是这次的窃宝案了。”   了了神尼淡淡一笑,说道:“贫尼出家人,不管世外事。其实,这几件事也算不了什么。四姬失踪,可以解释为从良远走高飞。大户被劫金珠,又焉知不是他们作为贿赂,送给严嵩国贼的礼物?故意报窃,掩饰他们的行贿阴谋。而途经南京失踪的十余位名宿,谁敢说他们真的生死不明,江湖人萍踪无定,隐起行踪平常得很。至于这次窃案,市面盛传是监守自盗,更可能是寻宝的钦差存心敲诈南京的文武官吏。这些事如果也要风尘五杰管。岂不可恨?”   玉剑飞仙摇摇头,说:“恐怕老大霸王丐非管不可了。”   众人一怔,乾坤一剑讶然问:“老大为何要管?”   “你听说过老书虫四海潜龙么?”   “谁又不知四海潜龙?”   “老化子与四海潜龙是知交好友。”   “不错,老书虫已失踪多年。”   “他并未失踪。”   “南京的四大奇案,与他两人何干?”   “四海潜龙的门人,已卷入是非之中。”   “什么?他……”   “他就是高翔。”   “哎呀!那……他是杀许老二的凶手……”   “不见得……”玉剑飞仙将所知的经过说了,最后说:“四海潜龙胸罗万有,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据说已修至由神返虚之境,可以未卜先知,这些事他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加以有见识广博无所不知的老化子相辅,更是易如探囊取物。老化子已表示把四海潜龙师徒请来,只要四海潜龙一句话,恐怕咱们也将义不容辞,把这几件事查他个不落石出,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乾坤一剑眼中掠过一刹那怪异的光芒,兴奋地说:“好啊!有四海潜龙出面,咱们岂能袖手旁观?这位宇内三大高手之一,艺业深不可测,咱们能有幸替他办事,无任光荣。一句话,在下义不容辞。”   河东老农却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即使是四海潜龙出面、老朽也不管这些无谓的事,沾上了那些奸官污宦的臭味,洗都洗不掉。”   乾坤一剑眉头深锁,随即笑道:“世老,似乎咱们已别无抉择了呢。”   河东老农倏然站起,戾民地说:“老弟、你的话中有刺,你买四海潜龙的帐,我河东老农却没有讨好他的必要。他既然要来,我可要走了。”   这古怪老头子说走就走,抢出亭外独自走了。   三人全都一怔,玉剑飞仙急叫:“世老,何必生气?犯得着……”   了了神尼伸手相阻,也站起说:“道友,不必拦他。白檀越为人固执,好胜之念仍然强烈,阻止他反而引起他的反感。”   乾坤一剑举步便追,大叫道:“世老,请留步……”   叫声中、飞纵而上,三起落便到河东老农身旁,伸手急拉,一面说:“世老,犯不着……”   河东老农反手挣开对方的拉挽,信口说:“人各有志……”   乾坤一剑正站在一座大石上,侧方便是斜坡,脚下突然失足侧倒,“哎”一声惊叫,栽下两丈高坡坑。   河东老农一怔,向下望着讶然叫道:“咦!老弟,你是怎么了?”   乾坤一剑跌坐在坑底、怒声问:“种田的,你是何居心?”   “怪!你……你怎么居然失足……”   “你这老个不死的村夫,好啊!你竟然居心叵测,要计算我……”   “见你的鬼!”河东老农微恽地叫。   “在下不与你干休,休走。”乾坤一剑怒叫道,急急向上飞跃。   河东老农也许自知理屈。撒腿便跑,一面说道:“你这厮仍然是菩萨面孔,谲诈心肠,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老夫不和你计较。”   乾坤一剑奋起狂追,一面追一面咒骂:“老不死,站住,还我的公道来,你……”   一逃一追,片刻间便走了个远影无踪。   玉创飞仙大惑,向了了神尼道:“老友,你们有何用意?”   “老农心眼窄,开不起玩笑。公孙施主外表坦荡,但却骨子里吃不了亏,说不定会闹出事来。”了了神尼不胜忧虑地说。   “那……你我要不要前去化解?”   “但老化子来了,不见咱们……”   “回头再找他解释好了,也许他会与四海潜龙等候咱们回来呢。”   “好吧,快追!”   两人一追,从此一去不回。   正午,老化子与高翔赶到赏江亭。   老化子一证,向四面用目光搜寻,讶然说道:“江湖成成名人物,岂有不守时之理?他们呢?小狂徒,你看看时辰是否午正了?”   高翔点点头后,肯定地说道:“老前辈,不用看日色,午正了。”   “怪事,即使另外三人不来,玉剑飞仙这位爱美的骚道婆,她也该到了,这骚道婆是从不爽约决不误时的人。”   “也许有事羁身,来不及赶到,咱们坐下来等。”   等了一刻工夫,登矶的小径看不到半个人影。老化子不耐烦了,眼中涌起困惑而忧虑的神色,说:“恐怕有点不对,怎么一个人也不见来?”   高翔向下一指,说:“瞧,那不是来了么?”   两名穿了罩袍的入,正缓缓向上走,相距在里外,草木映掩,不易看清。   “是游矶的人。”老化子说。   “是女的,脚下利落。”高翔进一步解释。   亭前方约五六丈,便是临辽的悬崖,胆小的人绝不敢走近,未建有栏杆,万一失足掉下去,有死无生。目下是汛期,虽不致跌在石上粉身碎骨,但必将葬身在滚滚港辽流中。可是仍然不时发现前来游矶的人,至于妇女,一年也没有几个敢前来游玩,确是少见。   渐来渐近,两女的后面不见有人跟来。   两女已看到亭中有人,脚下一紧。相距十余丈,高翔突然叫道:“咦!是你?”   两位少女奸美,一—穿白—一穿绿,都是十五六岁尚未发育完成的小丫头,穿白的赫然是那天在雨花台邂逅的方姑娘,方士杰的妹妹。   方姑娘也一怔,说:“你……你不是皇甫大侠的高足高公子吗?”   “咦!你怎知道……”   方姑娘一拉绿方姑娘的手,向老化子行礼,笑道:“老前辈定是柯大侠了,晚辈方云英。”   “晚辈陶惠,家师是玉剑飞仙。”绿衣少女也行礼恭敬地说道。   霸王丐与高翔恍然大悟。老化子哈哈大笑,说:“两位姑娘不必多礼,老要饭的不喜欢这一套。呵呵!方姑娘,令师定是了了神尼了。”   “正是家师。”   “哦!你们的师父叫你们来,他们难道分不开身?”   两女一惊,方云英愕然道:“家师与真真仙姑已在半个时辰前来了,嘱晚辈与陶姐姐在前面相候,午后半个时辰后方许前来,老前辈不见家师在此?”   老化子一惊,讶然叫:“我与小狂徒正午到达,不见有人.正等得心焦呢!怪事.他们到何处去了?”   “那就怪了……”   高翔不住打量亭中的地面,突然说:“不久之前,确有人在此打坐。”   老化子留心细察片刻,脸色沉重地说:“不错,他们已先到此地,快四处找找。”   矶上不见人影,众人往回路找。陶姑娘走在最后,一面走一面说:“家师来时,曾说过要与几位前辈商量解决南京数件悬案的事,其中有一件便是牵涉到高公子的窃宝案,会不会是为了这件事与高公子意见相左?”   高翔一怔,扭头问:“陶姑娘之意,是不是指在下与令师的不在,必定有些关连?”   陶惠的凤目中,放射着聪明机警的光芒,而且显然心怀惑念,紧吸住高翔的眼神,以奇异的神情道:“高公子,贱妾曾经如此表示过么?”   “姑娘话中之意,显然已表示此意。”   “那么,阁下有何高见?”   高翔大为光火,向霸王丐道:“老前辈,晚辈有些琐事需要办理,既然他们不在此地,晚辈不能久候,得先走一步了。”   霸王丐尚未答话,方云英急道:“高公子,陶姐姐并未……”   陶惠定是个自命不凡的姑娘,冷冷接口道:“方姐姐,人家一代奇侠四海潜龙的弟子,辈份比咱们高,艺业也比咱们高明万倍,他才不屑与咱们讲道理呢。”   一个小姑娘太过精明、锋芒毕露,自尊心重的男孩子,对这种小姑娘不会太欣赏的。   高翔冷笑一声,懒得理睬,向霸王丐说道:“晚辈要到观音港找一位朋友打听消息,告辞。”   霸王丐似乎心事重重,点头道:“好吧,你先走一步,晚上尊府见。”   高翔向方姑娘颔首示意.不理睬陶惠,迳自走了。陶惠更是不悦,哼了一声,自语道:“名师不一定能出高徒,有什么了不起?哼!”   高翔听了个字字入耳,但毫不介意,匆匆走了。   霸王丐不在意小一辈的歧见,已经离开燕子矶两里左右,他的目光落在路右树林中,再看看路侧的草丛,突然向树林急步走去。   两女知道他定有所见,有约而同随后跟进。   老化子入林百十步,突然脱口叫:“怪事,他们怎会在此与人动手?”   林下的野草高与腰齐、已有半亩大的野草被人践踏得相当凌乱,在行家眼中,一眼便可看到是格斗留下的遗痕,但这场激斗并不猛烈。   老化子正在寻找可疑的征候、陶姑娘突然拾起一角衣袂惊叫道:“哎呀!这是家师的道袍衣快。”   老化子抢到,一把夺过,吸口气叫:“哎呀!果然是令师的袍袂,她……”   方云英在北端寻找,突然大叫道:“哎呀!这不是家师的念珠吗?”   念珠串是极普通的草生菩提子所制,串绳已断,但因这种菩提子眼孔小,串绳虽断,并末完全散落,仍有不少菩提子串在绳上。   “他们在此碰上高手了,出了意外。”老化子骇叫,他也认出念珠是了了神尼的遗物。   陶惠脸色苍白,惶然道:“晚辈与家师分手时,与方姐姐在前面两里地的一座荷池等候。如果家师在此地与人动手.为河没听到丝毫声息?”   “令师与了了神尼、已算是目下武林中了不起的高手名宿,即使遇上了强敌,也不会出声招呼你们的。”老化子心情沉重地说。   “晚辈认为必是中了熟人的暗算。”陶惠铁青着脸说,风口中凶光乍现。   “当然有此可能。”   “请问,老前辈与高公子是何时到达燕子矶的?”   “正午……”   “那么。在经地此地进……”   “姑娘怀疑……”   “老前辈一代大侠,为人耿介,嫉恶如仇。”   “好说好说。”   “因此小女子不敢怀疑老前辈,但高公子……”   “什么?人怀疑他?他与老朽一同前来的。”   “老前辈在何处与他同行?”   “在孙楚河楼会合。”   “这是说,会合之前,他的行踪老前辈并不知道。”   老化子脸一沉,不悦地说:“从孙楚酒楼到城外的燕子矶,需走半个时辰以上,你怎么居然怀疑……”   “我只找他要人,决不会错。”陶惠的语声未落,人已奔出五六文外。   “陶姐姐。”方云英急叫。   老化子摇摇头,用不满的口气说:“玉剑飞仙调教出这种门人,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方云英不禁苦笑,说道:“陶姐姐心情已乱,老前辈不必怪她。”   “心情乱更应冷静思索,怎能以成见责人?令师与玉剑飞仙既然早半个时辰到来,而且半个时辰前老朽与高翔刚在孙楚楼会合。即使他真有意与玉剑飞仙作对,难道他会身术不成?不合情理的事,唯有成见方能将不合情理的事解释得合情合理。”   “陶姐姐与高公子是第一次见面,似无成见可言。”   “姑娘,你大概不知昨天的事。”   “昨天?”   “昨天在鬼脸城,高翔击败了我老要饭的,玉剑飞仙也在场。大概她回去之后,把高翔说成天下无双的高手。这位陶姑娘必定听得心中不民为然,所以……”   “老前辈恐怕是多疑了。”   “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解释?”   “这个……”   “你回去吧。”   “老前辈……”   “我还得在附近找线索,也许能找出些许蛛丝马迹来。之后,我……我想起一个人来了。”   “什么人?”   “听说亦正亦邪,亦侠亦盗的江湖游神古山岚曾在南京出现,此人与武林朋友甚少往来,行事乖张任性,而且野心勃勃。假使近年来江湖朋友失踪案牵涉到他,可能会找到有关令师与玉剑飞他的消息。目下在南京的高手来说,能将令师与玉剑飞仙击败的人,除了高翔之外,只有她或可办到。你赶快回去,也许令师已经受伤回家治疗了。我要到矶上等候,河东老农与乾坤一剑也该到了。”   方云英心悬乃师的安危,认为乃师可能已经返家了,不假思索,立即告辞。   高翔至观音港访友,白跑了一趟,入暮时分,他回到高庄。老化子仍未返回。   他不是江湖人,与老化子相处一天一夜,只听到些许有关江湖动静的一鳞半爪而已。   目下老化子不在,他不知如何是好。   当夜老化子没回家,他决定明早至永安镖局讨消息,这是他接触江湖的唯一去处。   四更尽五更初,庄西犬吠声有异。   他平时是四更未五更初起床。五更即开始练功,破晓前歇息养神片刻,恰好赶上天明。   今晚心中有事,起床早了些,一听犬吠声有异,先是一怔,忖道:“会不会是老化子前辈回来了?”   接着,他心中一动,立即跳窗外出,迳奔庄西,庄西的小径通向三山门,沿途池塘散布,桑林果园绵绵不绝,并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别墅点缀其间。   出庄不到半里地,他听到一声怪笑隐隐入耳。   “咦!真有不速之客呢。”他想,脚下一紧。   他并末使用轻功提纵术,仅略为加快脚程而已。正走时、前面突传来一声暴叱,接着有人叫:“你认命吧,咱们已料定你将逃来此地送死了。”   “啊……”一声狂叫入耳,显然有人被杀。   他心中一紧,立即离开小径,沿靠右的树林急进。掩起身形逐段飞掠。   他看到有面的树林中有人影闪动,刀剑的劈风声入耳,可惜天色太黑,星光无法照进林下。   他飞跃入林,大喝道:“住手!什么人敢在此行凶?”   共有四个黑影,围攻一个脚下不便、身法迟滞的人。他来得晚了一步,“噗”—声响,一名黑影用钢将脚下不便的黑影击倒在地。   四名地凶的黑影不加理会,用铜的人一声狂笑,火杂杂地跟进,向被击倒在地的人一锏砸下。   他像鬼魅似的抢到,闪电似的右手接信对方执锏的肘部,左手勾勒住对方的咽喉,向后一拖。   使锏人发觉喉部被身后的人锁住,本能地用左手扣实他的左臂臂部后撞,想躬腰将他背摔而出。   但他早有提防,左腿已先一步顶住对方的腰脊、左手用了四成劲,硬将对方向下压。   使锏人终于支持不住,被一下子就勒得失去抵抗力。   另三人刚发觉不对,他的喝声像乍雷般传到:“不许动手!”   一名黑影一声怒吼,挺刀急冲而上。   他将制住的人向前一推,向冲来的黑影撞出。   刀光疾闪,“唰”一声响,推出的人颈部挨了一刀,斗大的头颅飞起近尺,黑夜中只看到隐隐人影、误杀平常得紧。   无头的尸体仍急速前冲,“嘭”一声大震,将使刀人撞倒在地。   这瞬间,左右两名黑影一声暴响,两把剑疯狂地刺来,急如星火。   林中太黑,出招的两个人却又十分高明。可能都练了夜眼,而且艺业十分了得。剑出捷逾电闪,认位奇准,剑气声如龙吟,志在必得。   他已无暇闪避,也不能闪避,不然脚下被锏击倒的人必定被对方补上一剑。已无暇多想,他大喝一声,将夺来的锏反击,来一记“八方风雨”,以攻还攻。   糟了!他从来就没有与人在夜间动手,也不知这一招在夜司近身搏击的威力,“噗噗噗”连声暴响,蓦地风雷书止,人影乍分。   “嘭”一声闷响,一名黑影撞在树干上,向下滚落。   另一名黑影跌出丈外,也砰然倒地。   四段断剑跌落短草中,反映着林空射下的星光闪烁不定,两把剑皆被他击断了。   他嗅到血腥味,浓得令他心中作呕。   他吃了一惊,奔向跌出丈外的人,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夜风仍带暖意,触手的血也是热的,但他却打一冷战,感到浑身发冷,而且冷得发抖。   “哎呀!我……我杀了人了。”他悚然地低叫。   半点不假,他确是杀了人了,不是幻想,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这人的腰脊已断,锏尖拂过腹上方,肚皮裂开,肝肠往外流,虽仍有气息,但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了。   他到了被树干挡的身旁,伸手一摸,不由心中叫苦,浑身发僵。   这人死得更惨,胸部炸裂,肺叶已烂,已经停止了呼吸,仅肌肉仍在抽搐而已。   他惊呆了,吓傻啦!   先前被无头尸体撞倒的人,悄悄地乘他失神时溜之大吉。   他感到冷气从心底发出,传遍全身,冷得浑身发僵,几乎麻木了。   “我杀了人了,我杀了人了……”他心中不住狂叫不能动弹了。   “唉……”一声叹息突然入耳。   这一声叹息像是暮鼓晨钟,也像是给了他一记发头棒喝。令他浑身一震,恢复了知觉,心中一紧,赶忙丢掉锏,奔向先前被黑影所击倒的人。   手一触对方微温的躯体,熟悉的怪味入鼻、他如被雷殛,急急将人扶起上体大叫道:“老前辈,你……你怎么了?”   原来是霸王丐柯罡,浑身是湿的,像是刚从水中爬上岸来的人。   “你……你是……”   “我是高翔。”   “我……”   “我抱你回去施救。”他一面叫,一面伸手抱人。   “哎……”老化子痛得厉叫。   他大吃一惊,赶忙放手,伸手一模,摸到老化子的右腹和左胸,不由心中一凉,暗叫完了。   老化子肋腹已烂,内腑流出,左胸肉绽骨开,任何灵丹妙药也无能为力了。   “我是高翔,谁伤了你?”他附在老化子的耳畔大叫,其声凄厉。   “你……你是……”   “晚辈高翔。”   “古……山……山岚……”   “什么?古山岚?”   “江湖游……唉!……”老化子话末说完,吁出了最后一口气手脚一伸,呜呼哀哉。   人死了,他的惊怖也逐渐消失了,强烈的复仇意念驱迫着他,他不再恐惧,不再惊慌失措。   他记下了老化子所说的每一个字,先将老化子的尸体抱回庄中,找来了一柄大锄,将三具尸体掩埋在一座土坑中,拾回那把铁锏,一面往回走一面自语:“一个侠名满天下的风尘奇人不能白死,我要查出逃走了的那个人。”   回到家,他开始检查老化子的尸体,发觉尸体左股发黑,赫然有一枚四寸长的蓝色毒针没入肉中。显然是老化子先中毒针,逃回时被人追杀,沿途受到更为致命的打击,终于在他赶到时倒地不起。   他悄然将老化子的尸体带至坟场埋了,不曾惊动庄中的人。   次日一早,他用布包了铁锏,扑奔永安镖局。   龙江关的永安镖局规模甚大,是金陵四大漂局之一。局主社枪王豪,总镖头神弹子李彪。李彪是李德弘的族叔,神弹威镇江南。李德弘尚未返局,仍在沿途查访劫镖人的下落。   踏入店门,两名伙计含笑上叫:“公子爷早,请里面坐,请坐。”   “德弘叔回来了么?”他含笑问。   “还没有。”   “局主在家么?”   “在,在。”   “我要见局主商量一件事,相烦通报。”   “呵呵!公子爷不是外人,局主早已吩咐下来,有事可以到里面去找他。公子爷请随我来。”   —内厅是接镖验镖的地方。早晨是最清闲的时候。伙计领他入厅,恰好看到局主与总镖头在内品茗闲聊。   局主神枪王豪,已是五十出头的人,手中的一柄伸缩两节套枪,确是神乎其神.声威远播。人生得壮,高大魁梧满脸虬须,相貌威猛,五十盛年,龙马精神。   总镖头神弹子李彪,年约花甲,身材修长,红光满脸,有一双锐利的虎目,老当益壮,未现老态。   他进门行礼,笑道:“局主李老爷子早,小侄来得鲁莽。”   神枪王豪离座迎客,大笑道:“高公子早,请坐请坐,老朽正要派人去请你呢。”   神弹子亲热地挽着他至主客位落坐,笔道:“贤侄来得好你不来还得派人去请你呢。”   “咦!真巧,但不知……”   局主示意奉茶的伙计离开,进入内室,不久捧了一个木匣出来,放在桌上说:“上次你来时,说出慈姥庙所发现的线索,老朽已请杨捕头带人再去清查现场。”他打开木匣,里面是两节指头。   局主淡淡一笑、说:“只怪杨捕头糊涂,办事粗心大意,以致失去了可靠的线索,但总算小有收获,可惜仍然毫无帮助。这两节指尖,定是凶手遗落现场的,看断痕,必定是被擒龙客的宝刃幻电神匕削下来的。其二,另一具尸体身分仍未查出,本地的捕役与眼线,皆末见过这个人。其三,擒龙客留下的一个半字,谁也猜不出其中含义。其四,宇内练了太阴手的人不多,据老朽的朋友透露,已知的高手中,共有三位。一是河南项城的巧手翻云莫天雄;一是湖广夷陵洲的阴阳判官童亮;一是辽西广信的天罡真人。这三个人在江湖名号响亮,但从不曾到过南京十四府十一州。”   “这是说,他们三人都不曾涉嫌了。”他失望地说。   “正是此意。”   他将铁锏取出,说道:“局主请看这根铁锏,该是何人所用的?”   局主与总镖头细察良久,局主苦笑道:“这种锏极为寻常,任何兵刃皆有出售,上面一无记号,二元特征,很难着手清查。”   又断了一根线索,他不死心,说:“且暂寄贵局,请局主多费心,好好查一查……”   “那是当然。”   “江湖上是否有一个叫古山岚的人?”   “古山岚?不错,有这么一个人,姓古,高山的山,烟岚的岚,绰号叫江湖游神,那可是一位天下闻名的怪杰,很了不起。”   “他为人如何?”   “亦正亦邪,亦侠亦盗,声誉甚隆,江湖上黑白道人士,对他相当尊敬,他……”   “他目下何在?”   “听说是在牛头山南芙蓉峰下他的师兄处寄居。这人游踪天下,足遍四海,行踪飘忽,出没如神龙,要找这个人,太难太难了。”   “他不在他的师兄处寄居么?”   “名义上是寄居,三年两载他方回来一趟。”   “到芜蓉峰去找……”   “他的师兄叫笑如来冯五湖,不需到芙蓉峰双阙庄去找。”   “那该……”   “笑如来在三山门内有一座别墅,一问便知。”   他起身告辞,笑道:“小侄打扰了,告辞。”   “贤侄问起那江湖游神,不知有何用意?”李总镖头离座送客,信口问。   “小侄偶然想起这个人,问问而已。”他笑答。   在末获真凭实据之前,他不能信口胡说,因此草草回答,天机不宜泄漏。   他到了三山门冯五湖的别馆门前登门拜会,可是主人不在家说是已半月左右曾来过了。仆人告诉他,要找主人,必须到芙蓉峰双阙庄去找。   至双阙庄有四十余里,他决定明日一早启程前往双阙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发誓要将凶手找出来。据他猜测、杀死老化子的人,极可能与窃宝案有牵连。   从紫禁城沿御街南行,出聚宝门便是御道,御道四十里直抵牛头山。   牛头山也称双关,东西二峰相对形如牛头。晋朝的皇帝想立阙,大臣王丞相遥指牛头山说:此即天阙也。也称双阙。据传说,当年朱洪武皇帝设立南京为京师,发觉南边地势低、而且城本身前高后低,形势不称。朱皇帝一怒之下,在山前建了一座塔,用一根巨大的铁链穿了牛鼻、硬要将牛头山拉转。   当时,牛头山是郊区的名胜区,经常有豪门贵族的子弟到此游玩。西峰有深不可测的石窟,南有芙蓉峰,北有大石如卧鼓,中空可容数十人。从山麓向上走,石蹬数百级,两测松柏成行,杉桧参天。名胜有白龟池,虎跑泉。南面有舍身台。台侧悬崖突出,称为兜率崖,下面便是文殊洞,英蓉峰峰顶建了一座雪楼,是辟暑的胜地。   彻道阔有三丈六尺,笔直平坦。一早,他备了一匹坐骑。随身只带了数十颗五花石。   内穿水湖绿紧身,外披大氅。年未二十不能戴冠,他在发结上加了一只白玉发环,显得年青俊逸。脚下是快靴,靴统四周暗藏了数把柳叶刀。这种刀没有吞口,所以极易暗藏。   一早,他启程南行、巳牌初、已驰出二十里,全程已走了一半。   后面蹄声震耳,八匹骏马来势奇急。他并不急于赶路,一带缰绳移至道左,让来骑先行,并末留意来人是谁。   八匹健马狂风似的冲到,第一骑超越,他扭头一看,脱口低叫:“是她,可能有麻烦。”   八骑士前两名是劲装女郎。六名是家将打扮的大汉,每个人皆是膀宽腰圆,金刚般的巨人。   两女郎领先的是陶惠,佩剑挂囊,紧身骑装将她那已发育尚未全成熟的胴体,衬得曲线玲珑。十分动人,令男人心跳。   另一名梳双丫髻,侍女打扮,也带了剑,也相当美艳清丽动人。   二品以上的当朝现职武将,方有家将使唤。或者曾受封伯爵以上的贵族,方许带穿戎装的家丁,子爵或男爵,可以带携兵刃的奴仆。在南京,最高的王爵是中山王,候爵也不少、伯、子、男简直数不胜数,所以看到那些带了家丁奴仆前呼后拥到处招摇的人,不足为奇。   陶惠带了家将,可知她的父亲官位定然不小。   八匹马将高翔围住了。陶姑娘高踞雕鞍,手按剑把,脸罩浓霜,风目中冷电四射,高叫道“姓高的,下马说话。”   高翔不住摇头,心说:“将门虎女,真不等闲。这丫头美如天仙,可惜却是个母大虫,委实令人不敢领教。”他对这位母大虫毫无好感,缓缓扳鞍下马,将马系在路旁的大树下,挂上马鞭.镇静从容地回到路上,不慌不忙地扫视着包围他的八个人。   八人也纷纷下马,侍女照顾两匹坐骑,另两名家将则照应六匹马,真正围住他的只有五个人。   他冷冷地瞥了姑娘一眼,脸上渐涌起温文的笑容,脱下大氅挂在臂弯上,笑问:“陶姑娘,你是什么意思,是拦路打劫么?”   陶惠冷冷一笑,傲慢地说:“金陵陶家看得起你姓高的,你还不配给陶家打劫呢。   是什么意思你当然明白。”   “哈哈!一个世袭伯爵,现职巡抚福建地方兼提督军务,走严嵩门下的红人,当然了不起罗!我高家世代书香、可惜近三代来不长进,成为白衣门第,当然不配你陶家打劫。那么。哼!少拦路现世,免得挨骂。”   陶惠粉脸变色,厉声道:“牙尖嘴利,你这该死的狂徒。”   “小丫头,你嘴上放干净些。”他沉下脸色道:“这样对你,已经够客气了。”   “别以为你有中山王府撑腰……”   “没有中山王府撑腰,又待如何?你把我吃掉不成?你又不是真的母大虫。”他怪声怪调地说。   陶惠气得柳眉倒竖,杏眼睁圆,知道斗口占不了丝毫便宜,女孩子在先天上便不宜与男人斗口,再斗口只有自讨没趣。气急了,她铁青着脸厉叫:“先教训他一顿,再把他带走。”   一名家将一声应喏,大踏步走近,解下佩刀抛给同伴,掐着双掌哈哈大笑道:“书果子,你听到没有?哈哈!奉家小姐之命,要教训你。”   “你上啊!穷叫唬人么?”他点手叫。   “上去两个人。”陶惠大叫道。   另一名家将应喏一声,刚解下佩刀,同伴已经砰然倒地,不由大骇。   原来先前那位地贪功心切,以为小姐太藐视人,一个身材虽然高大,但仍未成年的小娃娃,要两个身经百战,巨大如金刚的家将上前,岂不灭了自己的威风?因此不等同伴下场相助,双手箕张,像巨熊般冲上,“饥鹰攫食”毫无顾忌地奋身擒人。   高翔真会装,装得畏畏缩缩向后退。   家将更是兴奋,兴奋得昏了头,一声大吼,跟上来一记“双风贯耳”,猛攻高翔的左右耳门。   高翔不退反进,以令人目眩的快速身法挫身切入,左胸一勾一蹬,按住对方的腰眼扭身便摔,这叫做小鬼跌金刚。   “嘭”一声大震,家抖仰面扭身摔倒,沉重的身躯跌得太猛,似乎地面亦为之震动。   另一名家将一怔之下,勃然大怒,急急丢掉解下的佩刀。大杂杂地冲上,改变手法用拳进攻,“黑虎掏心”凶猛地一拳捣出。   高翔上盘手轻轻一拨,横挪半步,避过一拳。   家将居然高明,反应甚快,第二掌衔尾攻出。   他不再客气,右臂上抬切入来一记“玉门拒虎”接招,已切入对方的了怀中,左拳发如奔电,“噗”‘声捣在对方的小腹上,如击败甲。   家将那薄薄的战袄,怎禁得千斤重掌的打击?退了两步“嗯”一声怪叫,上身上俯。   接着,是接锺而来的凶狠两记重拳着肉,“啪啪”两声重击在两颊上,无法招架,连躲闪的机会也失去了。   家将再也支持不住了,“哎”一声狂叫,仰面连退五步后,“嘭”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   这瞬间,第三名家将恰好从他身后扑到,伸手便勒住他的咽喉,来一记“怀中抱月”。   但见人影乍合,突然有人凌空翻飞,“嘭”一声大震,高翔把家将从顶门上摔出,大背摔干净利落。   三个人倒了,只有一个人可以爬起来。   围他的四家将倒了三个,最后一名不再逞能,一声怒啸,拔出了佩刀,急冲而上。   高翔眼急手快,一脚踏住被摔倒地的家将,拔出了对方的腰刀,大旋身立下门户大笑道:“要动刀子,在下奉陪。”   家将学的是战场刀法,简单、凶猛、快速、刀不虚发,锐不可当,没有虚招卖弄,“力劈华山”兜头砍,力大者胜。   “当”一声暴响,他架住了一刀。   家将抽刀斜进。反手挥出。   “铮铮铮!”他上下左右共架住了四刀,双足只在原地挪移,接下第四刀,家将被震退两步。   “不要献丑了,留劲为国效命沙场,老兄。”他垂了刀叫。   家将的虎口已现血迹,持刀的手在发抖,一咬牙,再次扬刀欺进。   高翔不再接招,开始游走,避开正面笑道:“老兄,你的刀已经缺了口,最少你得打磨三五天,何苦来哉?”   照管马匹的另两名家将,已系好马匹奔到。   家将不听劝告、大喝一声、“青龙入海”一刀扎到,贾余勇突入招抡攻。   高翔来一记“力划鸿沟”挡出对方扎来的一刀,乘机切入刀把一带,“噗”一声撞在对方的胸口上,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哎……”家将大叫,向后急退。   他的刀在恰好伸出,点在对方胸口上,向陶惠叫:“你这鬼女人好恶毒的心肠,你想借刀杀人、以便要在下打人命官司么?咱们先到附近的里正家中备案。在下就和你打官司。”   “狂徒住口!”陶惠铁青着脸叫。   他剑眉一轩,虎目带煞,厉声道:“公道自在人心,南京的官府总不会枉法、你们八个人拦路打劫,我要你这位提督军务的大闺女在公堂出乖露丑。”   声落,一指头点在家将的右期穴上,家将应指而倒。他一声低啸,向陶惠冲去。   两家将同声虎吼,左右齐上,双刀迎面挥出。   刀影一闪,“铮铮”两声暴响,两把刀向上飞抛。刀影再闪,“噗噗”两声暴响,他用刀背分别敲在两家将的大腿外侧。   人影从中间冲过,冲向陶惠。   北面蹄声震耳,一匹健马绝尘而来。   陶惠拔剑出鞘,立下门户待敌。   刀光霍霍,剑影纷纷,人影乍合,风雷乍起,剑如狂龙,刀如猛虎,接触了。   剑以轻灵冲刺为主,刀则相反,近身砍劈凶险万分。两人含忿出手,各展所学,但见人影急剧进退盘旋。刀风剑气像是风雷大作,剑影漫天彻地、刀光似山崩潮涌,险象横生,生死间不容发,好一场疯狂的恶斗。   五照面九冲错,刀便抢得了优势。高翔勇悍如狮,单刀以排山倒海的声势,贴身勇进,以重重猛压连续刺来的剑虹,把剑划压迫得难越雷池一步。攻至三十余刀,使陶惠迫退了五文左右。   刀影如潮、奋神威锲入一剑影,开始有刀剑撞击声传出。生死关头将至。   目空一切的陶惠,这时香汗淋漓,凤目中神光渐敛.有点手忙脚乱了。   正危急间,健马驰近,骑士在十余丈外。便用妖嫩焦急嗓音大叫:“住手!两位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刀光倏敛。高翔像一头大鹰、凌空倒飞两丈余,脚一沾地,手一扬,单刀化虹而飞,“嚓”一声贯入路旁一株树干,刀尖透过径尺的树身,尽偃而没,神力骇人听闻。   人影似电,眨眼间他已取了缰绳拾回大氅,一声低啸飞身上马,骏马一声长嘶,跃上路面,向南绝尘而去。   “高公子,请留步。”驰近的骑士大叫。   他头也不回,骏马四蹄翻飞、扬长而去。   来骑勒住了,马上的方云英姑娘飞跃而下,苦笑道:“陶姐姐,你……你这是何苦?”   陶惠收剑归鞘,拭掉泪水咬牙切齿地说:“师仇不报,何以为人?我……这绝不甘休。”   “好姐姐,谁也不能证实你我的师父是否伤在他手中,无凭无据……”   “我会找到证据的。”陶惠乖房地说。   “高公子不是这种人……”   “你总是袒护他。”   “不是袒护,而是……”   “你不要管我的事,好不好?”   方云英摇头叹息,柔声道:“姐姐听我说……”   “我不要听。”   方云英知道对方在盛怒之下,是无法劝解的,叹口气说:“好吧,等你气消了之后,我们再说……”   “除非他死了,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   “好,我不管就是。”方云英无可奈何地说,扳鞍上马,向南策骑。   “你去追他?”陶惠问。   “他去找江湖游神、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双阔庄找人,我希望知道结果。”方云英勒住坐骑说。   “为何要找江湖游神?”   “昨天他去找永安镖局的局主查问消息,连王局主也不知他为何要找江湖游神。”   “哼!准是想找人托庇。”   “已经有中山王替他周全,他不怕任何人找他的麻烦。”   “江湖人可不怕中山王。”   “他也不见得怕江湖人。”   “走着瞧好了。我跟你去。”   “你也去?这……”   “我非去不可,走。”陶惠坚决地说。   “你的人……”   “一个被制穴道,几个轻伤,不要紧。”陶惠匆匆说完,解了家将被制的穴道,向待女说:“小春,你与他们回去,不必跟来。”   她们打发走小春与六家将,耽搁了许久,前面早已不见高翔人马的形影了。艳阳高照,宽阔的御道上行人稀少,小民百姓除非必要,平时不走这条经常可碰上豪门贵族的御道。   高翔策马飞驰,向南又向南,越过一座小丘,道路降下一处平坡。坡右是一座两里方圆的荷池、迎风送来阵阵荷花的清香。坡左是一座广阔的杏林。   骏马飞驰而下,还有十里地便可抵达牛头山。   远远地,便看到杏林中踱出两名村夫,一个挟了一兜长布卷,另一个则挟了一把用来盖屋的丝茅草。两人并户而行,一面走一面喁喁细语。   高翔毫无戒心,并未留意路旁的行人。健马驰近,两村夫并末转头回望,似乎健马往来是司空见惯的事,用不着好奇观看。   坐骑急驰而过,双方互不相干。   高翔突觉左胁一震,有物划衣而过,过胸再擦左臂膀与马颈侧方向前飞射。   “是钢镖。”他本能地想;   这也是他命不该绝,镖竟然落了空,鬼使神差,他逃过一场大劫。任何练气高手,在毫无戒心未运功抗拒之前,与常人并无不同,绝难禁得起刀剑暗器的袭击。他的气功火候纯青,可反抗普通兵刃暗器的袭击,但未地运功之前,同样会受伤致命。   镖控肋而过。只划破胁衣。   “有人暗算。”这是他第一念头。   “嘭”一声大震,他摔落马下,滚了数匝,略一挣扎便寂然不动了。   两村夫大喜,从布包与草束中各取出一把连鞘长剑,脚下一紧,奔近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快把他丢下荷池。”另一人叫。   杏林深处突然有人高叫:“先验明正身,别弄错了。”   最先奔近的人拔剑出鞘叫:“先补他一剑……”   剑急刺而下,直取脊心。高翔假装落马,用意是怕两个凶手分开逃走,假使他们跳水逃,广阔的荷池最易藏身,恐怕一个也无法抓住。   剑急刺而下,他猛地旋身,伸脚一绞。   争手一剑走空,剑刺入地面,一条腿被绞,“哎”一声惊叫,扭身便倒。   快!谁快谁占上风。高翔不跃,奋身一滚,便滚至凶手的身侧,反手就是一掌。   “噗”一声劈在对方的右肋,有折声传出。   “啊……”凶手狂叫,起不来了。   他一跃而起。另一名凶手到了。左手一扬,三枚连珠镖来势如电。   他不接镖,闪身让过并向前攘臂相迎。   凶手三镖落空,大吃一惊,不再发镖,大吼一声。“寒梅吐蕊”剑吐银虹,抡制机先动手行凶。   高翔连避三剑,己看出对方的造诣有限,看穿了对方的底细,他不用顾虑了,突然揉身抢进。   凶手招变“灵蛇吐信”,当胸便点。   他身形一晃、快逾电光石火,突从剑侧切入,右手搭住了对方持剑的手腕,左掌一闪,“噗”一声劈在对方的右肩。   凶手大叫一声。身形下挫,这一掌劈裂了肩骨,铁打的金刚也支持不住,仰面坐倒。   高翔夺过长剑,向杏林飞跃,他要追刚才叫验明正身的人。   果然不错,有一个青衣人正向杏林深处飞窜。   他展开了神奇的超尘拔俗轻功,去势如电身星飞、一面大叫道:“阁下,除非你胁生双翅,青天白日你是逃不掉的,留下啊!咱们攀攀交情。”   青衣人奔跑中扭头一看,吓了个胆裂魂飞,叫声中已被追近至五六丈内了,逃不掉啦!   青衣人是人中年大汉,佩了剑。逃不掉只好拼,这家伙掏出一颗丹九,丢入口中吞下方止步回身拔剑,立下门户哈哈狂笑道:“好哇!咱们攀攀交情并无不可。”   高翔在丈外止步,并不急于进招,扬剑微笑道:“你明白就好,希望你自爱些。朋友,你们为何暗算我?”   “不用多问,阁下。”青衣人脸色泛白地说,神色不好。但话语却豪气飞扬。   “朋友贵姓?”   “在下不会告诉你,你可以自己去打听。”   “你阁下是不准备说实话了。”   “不错。”   “好,等会儿便知道你说不说了。”   高翔冷冷地说,碎步滑进,轻灵地点出一剑。   青衣人一剑硬封,“铮”一声暴响,顺势滑进反手又是一剑挥到,竟然是奋不顾身硬攻硬架,拼个两败俱伤的打法,漏洞百出,根本就不理会所暴露的空门。   高翔一怔,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古怪的剑术呢,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已看出这人造诣不差,为何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拼老命?   他一怔之下,退了两步。青衣人乘势跟进,一声怪叫,剑出“流星赶月”,仍然重施故技,无畏地进击。他不再退让,长剑一振,“叮叮”两声震偏刺来的两剑。青衣人身影齐进,收不住招,第三剑连人带剑撞入。   他剑尖略偏,“嘎”一声错剑的刺耳鸣传出,双方已经近身。   他右脚一挑,不偏不伤挑中对方的右膝,手上加了一成劲.喝声“撤手”!   青衣入一声惊叫,立脚不牢,摔倒在地,剑也脱手飞出三丈外去了。   高翔的剑尖吐出,点在对方的咽喉上,笑道:“朋友,该是你吐实的时候了。”   青衣人的脸色、由苍白转变为青灰,躺倒在地不加挣扎,手脚松散地张开,先发出一阵狂笑,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笑完说:“阁下,除了杀我,你问不出任何口供。”   “真的?那么,在下要用分筋错骨手法对付你了。”   “当然你可以一试。反正在下已经死定了,恐怕你已没有施展分筋错骨的机会啦!”   “在下并不打算杀你。”   “你不杀我还是要死。”   “咦!你……”   “在下已吞下毒药,药性已经发作了。”   高翔大惊,对方的脸色灰败,恐怕真是服了毒药呢,赶忙收剑扣住对方的脉门量脉息。   青衣人精神似乎仍然正常,狞笑道:“在下怎会骗你?片刻产在下便会突然气绝。”   “你……你为了什么?”   “为了不给你口供。”   “那也犯不着毁了自己。”   “咱们这些亡命之徒,在世间已享受够了,死,小事一件,十八年手又是一条好汉。”   “这样死,太不值得了,老兄。”   “哈哈?留些精神替你自己惋惜吧。”   高翔丢下剑,站直身子摇摇头,举步便走,说:“在下虽对毒物所知甚广,可惜在下手边没有解药。你中的是虺鱼毒,全身已僵,毒已攻心,即将封喉。抱歉,在下已无能为力了,留给你的同伴收尸吧。”   中年人开始咽气,眼神渐散,手脚反常地略现抽搐,与和麻痹发僵不同,最后用虚弱的声音说:“听我忠告……告,不要追……追究许老……老的……的……死……因……”   话未完,气息己绝、死鱼眼瞪得大大地,肌肉松弛,张开大嘴,状极可怖。   高翔一怔,心说:“他们不是认错人,而是冲我而来的。”   他前来如牛山,按理说道的人不多,目前不但凶手短短知道,连两位姑娘也闻风赶来。这是说,水安镖局已经走漏了消息。其次便是城中笑如来的另墅已将消息传出,所以尽人皆知了。   他提高了警觉,决定日后如非必要,决不向任何人透露口风。   他急急奔回道路,怪!那两个凶手怎么不见了?两凶手一伤肋一伤肩,不可能走动,那么,附近必定还有人潜伏,将人救走了。   路两端空荡荡,不见人影。他知道无法追寻.找回坐骑重新南行。   双阙庄位于芙蓉城南麓,满山青翠,在万绿丛中建了一座远离人烟的庄院,三十余栋楼房,三十余间平屋,院深屋方,气象恢宏。江湖人都知道,这是武林中以行事乖张,工于心计,但颇有侠名的笑如来冯五湖的庄院。笑如来的师弟辽湖游神古山岚,亦正邪亦侠亦盗,名头比笑如来要响亮些。总之,师兄是白道侠士,师弟是风尘奇入,双阙庄非同小可,虽不是龙潭虎穴,却也不是好招惹的武林名庄,登门生事讨不了好。   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江湖形势陌生的高翔,不在乎龙潭虎穴,激于义愤,水里火里他也得走一遭,不查个水落石出,誓不罢手。他年轻的气盛、无视于危险,不在乎凶手的警告,事情已牵扯到他,恩师的好友老化子,已不明不白地魂归九泉,九泉亦难暝目,他怎肯放手?   他绕过东峰的东麓,觅路驰向芙蓉峰。烈日当空,已是午牌初了。   山径窄小,马匹不良于行,他找到一座小寺院、交马匹寄在院中。寺名小雷音,小得只有佛殿一间。与牛头山大佛寺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佛窟寺也叫崇教寺,是牛头宗懒融大师的开教道场、两寺相去不远,小雷音寺的香火冷落。自是意料中事。   全寺只有三位老僧,知客僧叫悟虚,接过缰不住打量这位气宇不凡的少年人。上了年纪的高僧大德。一般说来皆沉默寡言,这位悟虚老和尚也不例外,一言不发似乎懒得发话。   他徒步上道,便看到了雄峙于松桧丛中的双阙庄,庄门树立了两座木牌坟,代表了双阙。但降下山坡进入树林。便看不见双阙了。   他沿小径缓步而行,心中不住盘算,该怎样向笑如来启齿,如何说明来意。   前面道旁的桧树下。幽灵似的飘出一位绿衣女郎,浑身黛绿,如不留心,还以为她是树呢。   这位小姑娘只有十五六步,穿紧身衫裤、完全是小丫头的打扮,但衣裳可是绸制品,家常打扮倒也显得清秀可人。眉如远山清带秀,小小樱唇一点红,系腰带便显得曲线毕露,微隆的酥胸说明她已跨入青春少女的金色年华。她手扶树干,用她那双钻石般明亮的大眼睛,含笑注视这位年轻英俊的不速之客。   高翔心中一动,心说:“奸一位清丽脱俗的小姑娘。说俗些,国色天香,沉鱼攻雁是也。”   他堆下笑,点头为礼,笑问:“小姑娘,可是双阙庄的小姐么?”   小姑娘很大方,脸红红地哼了一声,说:“你这人像是个纨绔子弟,不像是个读书人。”   “哈哈!谁不知我是国子监最劣的,不甚造就的大学生?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   “所以你要行侠,要好勇斗狠,要以武犯禁,要……”   “哎呀!小姑娘,你倒是真不客气呢。你比我小,却会老气横秋教训人。呵呵!俗语说:事到头来不自由。我当然不配行侠义,但有人找上头来。不得不硬着头皮挑这副重担……”   “所以你要来双阙庄找麻烦。”   “好说好说,我可不敢当找麻烦三字,你……”   “我要先试试你的造诣。”   “呵呵!造诣两字,未免太笼统了,拳剑、学问、为人处事……”   “我希望试试你的身手。”   “哦!请教如何试法?”   “你既读书不成,志在行侠,说来简单,其实千难万难,江湖上人心鬼域,武林中高手如云,可说时时生险,步步杀机。如无超人的身手,与过人的智慧与豪杰的襟怀,万难成事,不但不行侠不成,反而害人害己。”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看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高翔心中一动,收敛了狂放的笑容,微笑道:“小姑娘,我想起了当年学舍中教授史学的那位博士,你的口吻与他差不多。”   “我不是说着玩的。”   “好吧,就算你不是寻开心的江湖话。说了好半天,还没有请教姑娘尊姓呢。”   小姑娘大眼睛再转,能起隐隐的笑意,恢复了顽皮小姑娘的神态,说:“当然我不能告诉你,我也不想告诉你。”   “但你像是知道我的底细,这是不公平的。”   “谁叫你跑永安镖局?镖局的人五方杂处……”   “哦!倒是我的不是了。”   “当然是你的不是。”   “这样岂不是有失公允?你知道我,而我不知道你是敌是友……”   话未完,绿影疾闪,比他矮一个头,身材娇小的小姑娘、以奇快绝伦的速度射到、纤纤玉掌已拍到他的胸膛,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入鼻,她那顽皮的笑容像是突然在他眼前幻现。   奸快,他吃了一惊,猛地向后暴退,“嘭”一声大震,不小心背部撞在一株大树上,枝叶摇摇,以毫发之差,他避开了一掌。   小姑娘不放过他,咦了一声颇感意外,如影附形跟到,反掌便拂,捷如电闪。   他这次心中有备,向下一挫,“唰”一声高不过三尺,从掌下逸走,鬼似的滑至树后去了,也是毫厘之差,危险地又避开一掌。   小姑娘不甘心,收掌换指,向树后猛点,突又五指齐弹。   高翔在指头肩前一刹,向另一株巨树掠去叫:“你用的是兰花拂穴手。”   小姑娘衔尾追到,笑道:“还有呢。”   他一扳树干,身形加快荡至树后。   小姑娘恰好到达,一脚截住树的另一面,小弓鞋尖桃向他的左膝。   他哈哈一笑,膝靠实树干避过一鞋尖,左手像电光一闪,便抓住了小姑娘的胫骨。   这瞬间,他心中一震、男女授授不亲,他怎能抓住一个陌生小姑娘的纤足?这位小姑娘不小心呢。   他不假思索地放手,扭头便跑。   小姑娘跌倒在地,羞得粉面酡红,靠在树下急叫:“高公子请留步……”   但高翔已跑出十余丈外,如飞而去。   小姑娘正想追,不远处树后闪出一位梳高髻、衣裙素朴的中年丽人,摇手叫:“丫头,不要追他,他比你高明,天下大可去得。”   小姑娘奔到,偎入中年丽人怀中说:“女儿知道,他能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避开了女儿三手急袭,足以和天下间的高手名宿论短长……”   “哎哟,好丫头,你是捧他呢,还是捧你自己?”   “妈,不来啦!”   “嘻嘻!今天你可碰上敌手了,妈看得一清二楚、他的机智与超尘拔俗的超人反应,你相信他是不长进的太学生?能通过乡、府二试进国子监。岂会是没有真才实学的书生?”   “那他……”   “读书人志在圣贤,则目下的读书人却志在做官,做官却身不由己,想做清官也难上加难。因此,我想他该是退而求其次、效古春秋游侠所为,别有抱负……”   “妈,那么,何不阻止他到双阙庄冒险?”   “笑如来老奸巨猾,才不会愚蠢得在庄中计算各方所瞩目的人,放心啦!咱们走。”   双阙庄只设了一座庄门,四周古林参天,既未高寨,又不设棚,与任何一座江南太平盛世的村庄并无不同,任何方向也可长驱直入,是一座不设防的小村庄。   在庄门碰上了守庄门人。守门人是个青衣大汉,和气地上前相近,含笑抱拳行礼问:“公子爷可是游山的?对不起,这儿是私人别业,公子爷……”   “在下姓高名翔,特专程前来拜会庄主冯爷。来得匆忙,未备名贴,相烦通报……”   “哎呀!原来是高公子大驾光临,失敬失敬,昨晚城中传来信息,说公子要面见家主人,家主人正想进城回拜呢,请进请进。”   “有劳阁下引路,请。”   院门内是宽大的院子,花木扶疏,颇为幽静。偌大的庄院,似乎人丁不多,显得冷清清地,不时可见到三两个仆人往来,皆放轻脚步肃静无哗。   守门人向门子说明高翔的来意,告辞走了。门子是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沉静地领着高翔入厅,向一名小厮打扮的小童低声交代、向高翔含笑点头退来。   小童进内不久,出来了两名大汉、领先出来的人年约四十开外,高大魁梧一表非俗,剑眉虎目颇为出色,出厅抱拳行礼道:“是高公子么,只弟姓吴,名文贤,是本庄的八总管之一,负责山林出产。请坐,敝庄主即将出堂相见。”   “兄弟来得鲁莽,吴兄海涵,前来打扰尊庄。多有得罪,尚请包涵一二。”他客气地说。   “好说好说,公子爷大驾光临,咱们欢迎还来不及呢,请都请不来哪!呵呵!”   双方分宾主落坐,出来了两名仆人献上香茗。接着履声橐橐,后堂出来了一位慈眉善目,笑容可拥的秃头花甲老人,满脸红光显得精神旺健,步履轻快。   高翔离座相迎,秃头老人抢先抱拳为礼道;“高公子大驾光监,蓬革生辉,老朽深感荣幸,幸会幸会。老朽冯五湖、本庄的庄主,公子书香世家,这次牵涉到许二爷的血案,委实令人不解。老朽本是江湖人,承朋友们看得起,有困难皆前来商量.老朽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必定倾务相助解决困难。公子此来、但不知有何见教?”   对方单刀直入一语道破他的来意.他反面有点踌躇,笑道:“不瞒庄主说,小可此来确是请冯爷提示明路,来得鲁莽,尚请海涵。”   “好说好说、请坐。只要老朽力民能逮,定不教公子爷失望,但不知……”   “听说令师弟辽湖游神古爷寄借于尊府、小可特来请教今师弟的行踪。”   “哦!不瞒你说,要我这位师弟四海为家,风尘飘泊,连我也弄不清他的行踪。已有三年左右不曾回庄了。”   “哦!真不巧。”   “公子爷要找他,请问有何要事?”   “小可在霸王丐口中,听说道令师弟的名号。”   “咦!公子爷与霸王丐认识,这位一代侠丐声誉极隆。游戏风尘侠名四播,是江湖上不可多得的高手名宿,但不知他目下何在,公子爷可否请他前来一晤?”笑如来诚恳地说。   他心中一动、说:“前晚他身受重伤,目下不能言语……”   “哎呀!他目下在何处养伤?老天!老侠丐功臻化境,机警过人,怎会被人打伤的?公子爷不会认错人了吧?”   “不会的,小可已派人连夜将他送走了,送他到扬州去找名医调治。”他取出那枚毒针递过,又道:“这是伤了他的毒计、必定是以强力机簧发射,可破内家气功的歹毒暗器,庄主在江湖德高望重,朋友众多,见多识广,熟知武林秘辛、但不知是否知道这位使用针的朋友?”   笑如来审视良久,沉吟着说:“这种针老朽陌生得紧,公于爷可否将此针留下?老朽要将此针请教朋友,查出针的主人来。”   高翔摇摇头。取回针说:“霸王丐本来预定在燕子矶赏江亭与其他四杰相见,却去晚一步,四杰已经失踪,小可要找四杰通风报信,把这枚毒针交给他们清查。还有一事请教庄主,武林中将太阴手绝学练至化境的人,有哪几位曾经在最近到南京附近?”   “练太阴手有成的人,道推翻云手莫天雄,其次是阴阳判官童亮,再就是天罡真人。   但他们从未到南京附近……哦!我记起来了,本府句容县北大江南岸戊山之下,槐园主人宋成梁,他的太阴手相当有名气呢。”   “哦,这人是何来路?”   “是黑道中颇负盛名的飞贼。哦!公子问太阴手有何用意?”   “向许二爷通风的人,是死在太阴手下的。”   “公子爷千万不可过问江湖人的事,那些亡命不畏王法,无所不为……”   “小可已卷入旋涡,欲罢不能。”   “但……这样吧,老朽在江湖有不少朋友,老朽负责找人出面销案,今后保证与公子无关……”   “不行,这一来,岂不欲盖弥彰,弄巧成拙?无论如何我非要找出这位凶手来。”他断然拒绝对方的好意相助,语气极为坚决。   笑如来拍拍胸膛,笑道:“好,公子爷既然决意找出凶手,老朽不才,愿助公子一臂之力。公子请将那天的详情说来听听,也好参详。明天,老朽与你同至句容,去找宋成梁……”   “不必劳动庄主了,小可独自前往找他。至于那天慈姥山的血案,小可只知许二爷被刺了三剑。凶手被削下两节手指,再就是报信人是被太阴手所伤,如此而已。打扰庄主,小可万分抱歉,告了。”   “哈哈!公子爷见外了。老朽愿倾力相助……”   “庄主盛情,小可心领,谢谢。”   “公子何必急于拒绝?”   “小可不是拒绝,而是另有打算。”   “这样吧,且在舍下午膳,老朽请公子爷货光,席间咱们再好奸商量。”笑如来诚恳留客,立即吩咐仆人备宴,又道:“公于如果认为冯某这人值得一交,幸勿见拒。有关敝师弟的行踪,老朽立即派人传信各地留意,相信不久之后,定有回音。老朽在此隐居,极少过问外事,看来,老朽真该替地方父老做些事了。”   盛情难却,高翔毕竟斗不过这位老江湖,只好留下了。酒菜备妥,主人肃客入席,只有主客两人,外另总管吴文贤。   席间,笑如来极有风度地一而再表示愿衷城相助。希望高翔将所知的事说出参详。   高翔也认为对方语出真诚,值得信赖,便除了老化子的死讯秘而不宣外,一一加以详说。   可是笑如来也无法从他的叙述中找出线索来,也不敢断言槐园主人宋成梁不是杀许二爷的凶手,义形于色地自告奋勇,要陪他走一趟槐园。   高翔无法推辞,只好答应,约定明晨动身赴句容山,辰牌在朝阳门会合启程。   四   至戌山不需走句容,山在大江南岸,南距句容六十余里.对岸便是扬州府仪征县地境。从朝阳门东北行,小径通过黄天荡,可直趋戌山。往返需时两天。   次日一早,笑如来带了两名总管,八名武艺高强的门徒,两名家丁,先在朝阳门等候。   辰牌正,高翔按时到达,他仍是昨天的打扮,仍然不带兵刃,与笑如来十三个携有各种兵刃暗器的人比较,也显得尤为突出。   寒喧毕,他向众人道劳。笑如来抢着说:“高公子咱们不走大路抄小径,虽刚远了十余里,全沿途人迹稀少,可以施展轻功提纵术,不致惊世骇俗,咱们须在末牌左右赶到,免得走漏风声,公子意下如何?有兴趣么?”   高翔正希望早些查出真相,求之不得呢,笑道:“庄主全权外理,小可以庄主马道是瞻。”   “那就好,咱们立即动身,走。”   吴文贤道先举步,笑道:“兄弟是识途老马,愿为前驱。”   出了城,道上人渐稀,吴文贤脚下开始加快,冒着烈日急急趱程。   任何功臻化境的高手,也不可能用轻功赶百里长途,能以快速脚程一个时辰走上四十里,两个时辰下来也就差不多了。   吴文贤果然了得,脚下愈来愈快、健步如飞快逾奔马,沿小径飞赶。   笑如来起初是背着手泰然而行,一面与并肩而进的高翔畅谈江湖秘辛武林见闻,神定气闲,可知内功火候极为纯厚。但二十里之后,额上已开始见汗,神态不再从容了。   高翔也知对方有意相试,也就不动声色始终保持恰好跟上的速度,泰然自若从容而行。   三十里,吴文贤慢下来了。   笑如来的气息已开始不稳定,但脚下速度依然不变。   后面,八门徒与一名总管及两名仆人、已经落后四五里,看不到人影了。   高翔额上见汗,但呼吸毫无异样。   优劣已判,这场三十余里的路程高翔技高一筹。   巳牌末,已走了一半路程,还有二十余里便是黄天荡的北端。   大江自老鹤嘴度白沙,形成广约三十余里的江面,俗称黄天荡,也就是宋朝名将韩世忠困住金将金兀术的地方。这一带平原港汉密布,是水贼出没的地方,除了打鱼的人,人迹罕见,中间有不少小径,通向江边每一座村庄,人行走其中。除了天与水、便是高有丈的芦荻。如果一不小心走错路,走入浮沙泥淖,那么,有死无生。   黄天荡在望,但笑如来已忘却后面随来的人,领先前行,直向五丈外不辨人影的黄天荡里钻。   高翔走在笑如来的身后,骇人听闻,比马还要快。   小径在芦获丛中婉蜒东行,烈日当空,江风吹不进绵绵无尽的荻芦丛,人行走其中,正如同行走在大河平原的高梁地内一般,热得喘不过气来。   “还有多远?”高翔神定气闲地问。   笑如来脸上已找不到笑意,代之而起的是严肃的神色、一面拭着脸面的汗水,一面喘息着说:“快了,还有三十余里。”   “该歇歇等候后面的人吧?”   “不必了,他们不会走错路的。”   “这是什么地方?”   “黄天荡,今年夏汛水不大,不然这附近也可看到水汊港。”   高翔不曾来过黄天荡,笑道:“当年宋金大战,这一带恐怕仍是水,沧海桑田,果然不假。如果垦为农田。这一带可养活不少人呢。”   “没有用,雨水一多,这一带便成泽国,谁敢在这一带垦田冒险?再说。这些芦获讨厌得紧。”   正说间,前面芦获丛中突然钻出一个腹大如鼓,手托一只巨大铁木鱼的胖和尚,往路中一站,拦住去路哈哈怪笑,声如鬼哭。笑完,从铁木鱼口中掏出一柄铁鱼锤、用破嗓门叫:“施主们借光。佛门虽广,不度无缘之人。哈哈!阿弥陀佛!”   “笃”一声暴响,追击在木鱼上,发出的金属碰击声令人闻之脑门一紧,声震耳膜。   笑如来脸色一变,倏然止步,同高翔说:“是黑道恶冠铁头和尚,咱们小心了。”   又是一声木鱼响、铁头和尚欠身叫:“贫僧四海挂单,施主们速解善囊。”   高翔正待上前答话,他听出和尚的口气有硬化的意思。笑如来却轻拉他的衣袂,低声道:“咱们希望平安无事,我和打打交道。”   两人走近,笑如来堆下笑,说:“大师法安,弟子出门走得匆忙,身上不曾带有银子,日后……”   “住口!日后,谁知道日后的事?”铁头和尚翻着怪眼叫,迫进两步又道:“佛爷不信你三人身上没带有银子,要不就给佛爷搜上一搜。”   笑如来大怒,脸色一沉,厉声道:“铁头和尚,你的招子可得放亮些。”   “咦!你认识佛爷我?贵姓?咱们曾经见过么?”   “区区冯五湖。咱们少见。”   铁头和尚发出一阵狂笑,笑完说:“原来是双阙庄主笑如来,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你这位白道狗熊来得好。朋友们,出来迎接这位大狗熊,妙极了、哈哈……”   狂笑声中,路前后钻出八名老少青衣蒙面人,把三个围住了。   高翔大踏步而上,与笑如来并肩而立,呵呵一笑道;“和尚,你不是要化缘么?”   “不错。”   “硬化?”   “不错。”   “银子给你,大家便可皆大欢喜罗?”   “不一定。”   “要是没有银子……”   “黄天荡泥沼,便是你们埋骨之所。”   “看来、咱们只好破财消灾了。”   “大概是吧。”   “要多少?”   “这位笑如来,要白银千两。你嘛,等问清你的身分再定价钱。”   “哈哈!和尚化缘定价钱,少见少见。”   “那是你孤陋寡闻,少见多怪。”   “和尚,咱们出门人哪带有那么多银子?”   “那是你们的问题。”   他装腔作势伸手在怀中掏,掏了半天只掏出一锭十两重的官银,说:“你要钱,即使在下有,有道是善财难舍,所以也不会给你。银子只有一锭,十两,给你,不要就拉倒。”   他将银子递出,和尚勃然大怒,怒叫道:“狗东西!你敢戏弄佛爷?”   “呸!你敢骂人?”他怒叱,抢进,快逾电闪,“啪”一声暴响,给了和尚一耳光。   他掏出了真才实学,身旁的笑如来也不知他是如何抢进的,只看到人影一闪,和尚便挨了耳光,如此而已。   和尚手上的铁木鱼大有径尺,右手又有色锤,按理。封住门面该无困难,举手之劳便可挡住任何攻来的招式,却来不及封架,一耳光挨了个结结实实,被打得侧退三步,站立不牢口中血出。   “咦!”笑如来吃惊地叫。倒抽一口凉气。   和尚站稳后,方“哎”一声怪叫,然后是一声怒啸,疯狂上扑,木鱼迎头便砸,鱼锤也随后猛敲高翔的腰胁,形如疯颠。   高翔向右一闪,乘势就是一掌,恰好拍在木鱼上,力道千钧。   “嘭”一声响,铁木鱼脱手,重重地击在地面,下陷半尺以上。   和尚抓木鱼的左手,五指全是血、身形一顿。   高翔扭身出腿,“嘭”一声一脚扫中和尚奇大的臀部上喝道:“爬下!”   和尚真听话,“嘭”一声跌出丈外。跌了个狗吃屎大马爬。   “哎呀!这小子利害。”有人叫。   “咱们上”一名蒙面人大喝。   和尚狼狈地爬起,怪叫道:“且慢!佛爷要亲自宰他。”   叫声中,疾冲而上,鱼锤凶猛地下劈、近身搏击了。   高翔淡淡一笑,退后一步,鱼锤落空。   和尚这一锤是虚招、已计算停当,锤落空人亦跟进,莽牛头全力撞向高翔的胸口,这才是和尚的看家本领,仗以成名的无敌铁头功,可以撞碎石碑,不怕刀砍剑劈。   和尚遇上克星了,高翔听笑如来叫和尚铁头,便知和尚的铁头功必定了得,早已打定主意,等头凶猛地撞到,急退两步以便拉远距离,远至适当部位出手的劲道便可加倍,近身相搏不易用上全劲。   “啪!啪啪!”三记沉重的铁掌,连珠炮般在和尚的光头上暴响。   和尚的冲势一顿,脚下大乱,脑袋摇摇晃晃,站立不牢,甚至抬不起来了。   高翔也暗暗惊心,和尚的脑袋不但不破,而且下击的力道,只能阻止和尚前冲的冲势,和尚竟能挺得住并末向下冲倒。   他一声长笑,踏进一步右膝上抬,“噗”一声击中和尚的脸部。   和尚一头击出,落了空,“哎”一声狂叫,上体一仰,口鼻血涌而出。   “砰砰嘭嘭!”四记重拳在和尚庞大肥胖的肚腹上开花。每一拳皆重如山岳。   这瞬间,八名蒙面呐喊一声,八支长剑急冲而上。两名蒙面人单斗笑如来与吴文贤,六个人猛扑高翔、显然以高翔为鹄首。   他一声长啸,向前迎击。   前面有两支剑,认为他赤手空关绝难施展,毫无顾忌地劈面刺到。   他突然向左一闪,“嗤”一声左右的剑擦右胁而过,热辣辣地摩擦有声,剑被他挟住了,扭身起右脚,轻挑在对方的裆下,正中下阴。   蒙面人丢掉剑,“嗯”了一声向下蹲。   有剑在手,他先向前冲出丈外,透围而出,旋身大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走。”   五名蒙面人怎肯走,左右前三方齐进。   他一声低吼,剑上风雷倏发,涌起了千重剑山,银虹八方飞射,好一招“八方风雨”,身剑合一冲入人丛,人影乍合,剑影飞腾风吼雷鸣中,他突然飞射而出,远出两丈倏然回身,立下门户屹立如山,虎目中冷电四射,屏息而立点不惊。宛若岳峙渊亭。   “砰扑!”两名蒙面人倒了,以手掩胸,跌倒后方失声狂嚎,拼命用一手两脚向获芦丛中爬。   左方的两名蒙面人右掌不见了,鼻尖也裂开,鲜血涔涔而下,一串串从颔滴下胸襟。   略一迟疑,突然狂奔入芦获中。   只剩下一名蒙而人,右小臂鲜血染袖,举剑的手不住发抖,怪眼中涌起绝望恐惧的神色,腿也在发抖。   高翔滑进八尺,这位仁兄骇然暴退丈二。   “你还等什么?”高翔低喝,再滑进一丈。   蒙面人打一冷战.将剑向地面一丢。   “你还不走?”高翔再喝问。   蒙面人扔头狂奔,溜之大吉。   高翔转身,与笑如来、吴文贤两人交手的两个蒙面人,刚逃入芦荻丛中。笑如来与吴文贤支剑在路旁喘息、已经无力追赶了。   他心中一动,叫道:“忘了抓一个来问门供,追!”   笑如来摇手叫:“穷寇莫追,高公子,算了,一些水贼而已,问不出什么口供的。”   “那么,速离险境,须防大群贼人去而复来,两位能支持么?”’   “不要紧,快走。”笑如来急急地说。   三人一走,芦获丛中抡出两名蒙面人,火速扶起身躯庞大的铁头和尚,一人捏人中,一人揉胸腹,急声叫:“大师醒醒,大师醒醒……”   铁头和尚久久神智一清,脸色灰败地问道:“我……我们在……在何处?”   “仍在此地。大师不要紧吧?”   “我……我没死?”   “没死,手脚也没废,脑袋也在脖子上。”   “他……他们呢?”   “走了。”   “老天!这……这姓高的书……书生,掌……掌力好……好重。该死!他……他竟敢打……打我的头,他……他该死!”   一名蒙面人咬牙切齿地说:“他为何只带一个人?多几个咱们便可收拾这小子了,可恶!他出卖了我们。”   铁头和尚挣扎着站稳,怪眼一翻,说:“只怪咱们自己不行,谁知这小子有如许高明的身手?老实说,再多带一二十个人,恐怕便得送几十条性命。”   “他早该知道这小子的艺业……”   “鬼话,要知道还用得着咱们出面自讨没趣?快走,回去禀明三位前辈,看这三位自命不凡的魔字号人物,能否将这小子送上黄泉路。”   搀扶和尚动身的蒙面人,仍在嘀咕:“刚才他就提动手,为何禁止咱们联手?哼!我就是看不惯他的贪生怕死嘴脸。”   “你知道个屁,他如果也动手,万一失败,岂不暴露身分,前功尽弃么?”和尚冷冷地说。   戌山西南麓一带,有一片绵绵无尽的槐林,林中建了一座槐园,那就是槐园主人宋成梁的家。   高翔与笑如来经过黄天荡一场恶斗,笑如来与吴文贤精疲力尽,出了黄天荡便坐下休息,等候后到的人。此后即不再赶路,二十余里路程,整整走了一个时辰。   未牌末申牌初,他们说踏入槐园的院门石阶。   吴文贤一成当先,飞起一脚,“嘭”一声大震,院门应脚而开。   “咦!”后跟的笑如来失声叫。   这是一栋杳无人迹的废园,静悄悄鬼影惧无。高翔一怔,领先跨过天井,伸手推动厅门,厅门应手而开。   “唉!”他也讶然叫,怔住了。   大厅空阒无人,厅正中两条寿凳上、放了一口质料甚佳的棺材。前面的香案上,神主牌上写着:“显考宋公讳成梁之神位。”   上没有年号,下没有子孙的具名。香炉上有香脚、地下有金银灰,显然焚了不少冥锞蜡烛。   “咦!宋成梁死了。”笑如来讶然叫。   高翔不住打量四周,冷笑道:“他没死。”   “什么?这棺材,这神位……”   “棺中可能有人,但不会是宋成梁;庄主曾经说过,他并未娶妻,练太阴手的人也不宜成家娶妻。神位上写有显考二字,他既未娶妻,何来儿子称他为显考?”   “恐怕是他的宗侄继子……”   “也许他们认为是凶宅,所以……或者今天是回煞之期,人都走避了。”   “各处纤尘不染,说不定坐凳尚温,人走了不久,总之,太不合情理了。”   “高公子,咱们下次再来。”   “不,小可要揭开此谜,进内厅去看看。”   “好,老朽带人到东厢、吴总管带人搜西院,公子带人搜内堂。”   “庄主可带走贵属下,小可一个人四处走走。”   笑如来眼中掠过一道喜悦的光芒.说:“也好,等会儿在大厅会合。公子小心了,有警可用啸声知会。”   “好,小可先走一步。”高翔一面说,一面转入内堂。   内堂后还有一座穿堂,那是三尺小童也须止步的地方、里面是内眷居住的内院,只有主人方可进入。   高楼大厦光线不够,内堂已经光度不良,门窗紧闭,连流动着的空气也是凉飕飕的。   穿堂更是幽暗,大白天也是阴森森地,另以宅中无人,空茫死寂,一个人在里面走,令人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高翔胆大包天,他无畏地踏入了穿堂,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从空向里走。   蓦地,他感到鼻中嗅到一丝淡淡的异味。   “毒香。”他悚然地想。   他屏住了呼吸,不能向后退了,立即奋身倾全力向前飞撞,不退反进。   “嘭”一声大震,他撞倒了内院门,背部着地奋身滚转。   人影入目,钢刀临头,刀光耀目,天井的阳光令他精神一振。但昏眩感也在这瞬间降临,感到似乎头重脚轻。   危机至矣!生死关头已到。   他扭身而起,“呔”一声沉叱,“噗”一声就是一掌,有着肉声传出。   是一个年约半百的大汉,一刀落空,反而被他一掌劈在左肋下,肋骨与腰脊齐折,狂叫一声.抛掉刀仰而便倒,飞跌丈外叫不出声音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名大汉从他的背后冲来,剑出“长虹贯日”,身剑合一急冲而至。   他虽有些昏眩,但因发现毒香甚早,中毒不深,剑因此尚无大碍。人在危急中,求生的本能如激发,便会出奇地冷静镇定,感觉更为锐利,潜能候生;但如果有丝毫恐惧,便会完全瓦解,束手待毙。   他是个初生之犊,年轻气盛,气血方刚,未经艰难、困苦、失败、绝望等等痛苦的磨炼,却有一股大无畏的猖狂勇气支持着他,生死关头,他的感觉更是锐利敏感。   他向左一闪,急退两步,大喝一声,一掌疾劈。   出剑偷袭的人一剑走空,从他身右擦过,尚来不及变招、腰背便挨了一掌.大叫一声,向下一仆。   四周屋顶与院墙皆有人影出现,大敌齐至。   他毫不考虑地向内院门纵去,飞撞院门。   门先一步拉开,像是有人在内开门迎客。   他飞撞而入,院门砰然而关,只感到眼前一黑,耳中听到有人叫:“都给我滚开,没有你们的事。”   这里是第三进内厅,厅门沉重结实关得死死地。两侧的明窗外还有木窗门,也完全关闭了,厢门也密不透风,通向内室的廊门闭得死紧。上面是楼板,下面是巨大的,形式奇古的叠石所铺设的地面。   唯一的光源是门与窗,但门已闭,只有几条窗缝透入的微弱光线,仅可概略看清厅内的形态。   怪!厅约中文见方已经够宽大了,可是空荡荡地,没有任何家俱与陈设,空无一物。   堂壁下坐着一个人,门两侧也盘坐两个人.三个人成三角形端坐不动,只可看到依稀的身影,不言不动形如死人。   在微弱的光线下、他已看出三个人都是白发老人,三双凌厉的怪眼,皆向了不转瞬地注视。每位老人的身旁,皆横搁着一根盘双杖。三人一式打扮,如银白发梳成道髻、黑袍、草绳为带。   不同的是,三人的打扮,正中那人身高约有八尺出头。最矮的是左壁角的人,高仅四尺左右。   昏眩感未退,但也不曾加重。   “我得等毒香消散后再说。”他想。   当然他明白自己身陷险地,必须先找到无人地带以便等候毒香药力消散,或者干脆行功驱毒。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脱身,突围。   他的目光落在左厢门,使沉静地向厢门举步。   一步、两步、三步……迈出第五步了。   左壁角的矮老人突然大喝一声,一掌拍出。   相距约一丈,即使是劈空掌力已练至化境的人,掌风在一丈左右,已无力伤人了。   但这位老家伙的掌力吐出,蓦地风雷呼啸,暗劲潜流排山倒海似的压倒,直迫内腑,令人如中电殛。   他已运功护身,仍感到巨大的气流压体,有窒息的感觉。衣袂如被罡风所刮,猎猎有声。   他退了一步,心中一懔。   矮老人也脸色一变,挪动双脚准备取杖而起。   右壁角中等身材老人,也跃然欲动。   对手太强,恐怕不易冲出。他当机立断,坐下行功排出那些许令他昏眩的毒香。这件事说来容易,其实不简单,必须在静中取动,加速气血运行,以便冲淡吸入气血中的微量毒香,没有炉火纯青的修为,谈何容易?   他坐在中间,三面受敌。   首先是矮老人沉不住气,用老公鸭似的嗓音道:“你知道这什么地方,岂敢在此打扰老夫的清静?跪下回话。”   他不加理睬,但也不敢行动,防范对方发难。   矮老人得不到回答,勃然大怒、一声冷哼、一掌向他拍去。   他反手斜挥,也用上了劈这掌力,但用的是引字决,不想和对方硬拼。   两服掌力汇合,向厢门涌去,门扉发出撼动的异响,似乎墙壁也发出撼动的声浪。   矮老人已先发了两掌,真力耗损得着不多了,呼吸不再稳定。   中间身材特高的老人鹰目炯炯,沉声道;“老三,不必浪费精力了,他果然是四海潜龙的后人,先天真气六合大潜能即使练了三成火候,你也难以制他的死命。”   “老大,难道咱们三人同时出手聚力打他要光彩些。”   “好吧,兄弟送他上路好了。”矮老人冷冷地说。   高翔心中甚感困惑,这三个老家伙怎知道他的身分?知道他的身分的人,只是霸王丐已含恨九泉,目下唯一知道他的身分的人,只有玉剑飞仙了,这位道姑显然已将他的身分向外透露啦!   玉剑飞仙并未至燕子矶赴约,她到何处去了?   他想不通,冷笑一声说道:“在下认为。你们的年纪都很大了。”   “你知道就好。”高身材老人阴森森地答。   “当然在江湖上,你们辈高位尊。”   “不错。”   “但恐怕是浪得虚名。”   “你说什么?”对方的语音饱含怒意。   “至少至目前为止,你们并不敢将名号示人,显然是见不得人的……”   “住口!你听说过宇内三魔么?”   “抱歉,没听说过。”   “老夫天魔。”   “我,地魔。三魔有号无名,号即足以威镇宇内。”矮老人傲然地说。   “那一位定是人魔了。”   “正是老夫。”中等身材的老人冷冷地答。   “你们怎知在下的身分?”他开始探口风。   “自然知道,你姓高。”   “姓高,名翔。”他泰然地答。   “四海潜龙死了么?”   “家师就在你们身旁。”他大声说。   三魔吓了一大跳,慌乱地举目四顾。   这瞬间,他冲出廓门,去势如电。   天魔反应人,大喝一声,一掌拍出。   地魔与人魔几乎同时跃起,双掌齐攻。   高翔知道利害,三股掌力汇集,挨一了恐怕要骨裂肉飞,受不了。他倏然止步,向上飞贴上楼板。   “嘭”一声大震,廊门如被千百只巨锤撞击.碎裂成寸,木屑片直飞出三丈外,如被狂风所摧。   这瞬间,他以“饥鹰搏免”身法凌空扑向人魔,急似惊电,奇快绝伦。   天魔名不虚传,大喝一声,盘龙杖上举,来一记“万笏朝天”,并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   高翔并不傻,也不狂妄,不迳自下处,双臂一振,下落之势倏止。就在人魔杖势已尽的刹那,他喝声“打”,扭身飘落。   这瞬间,地魔到了,悄然拍出一掌。   一颗五花石不偏不倚,射入人魔口中,击断了一颗门牙。五花石也碎如粉。   地魔一掌奇袭,高翔身形飘落无法闪避,只觉左肩背琵琶骨如受万斤巨锤撞击,被凶猛无比的力道一推,向前面的天魔撞去。   他虽已运功护体,但仍然有点吃不消,眼前发黑,耳中轰鸣。幸好掌末挨实,不然内腑可能被震毁。   生死关头已到,危机来了。   天魔一声阴笑,举掌以待。   他身不由已,被凶猛的劲道推出,撞向狞笑举掌相候的天魔。不是逞强的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三名名震江湖的字内三魔联手合击下,只有机智可以救他。   他不再移动双腿,因此重心立失,上体一栽,砰然仆倒在地。在仆下的瞬间,他尚未忘记使用暗器的规矩,暴喝一声“打”!   全身着地,他奋身急滚。   地魔再攻一掌,他也运起神功力聚掌心,在滚动中一掌仍出。   厅中大乱,掌风声如天际般殷雷,人影急动。   变化奇快,说来话长,其实快得几乎同时发生.令人目不暇接。   人魔本来要出掌予高翔两记迎头痛击,却没料到高翔用上了五星联珠手法,打出了五颗五花石,刚击碎第一颗,第二至第五颗已纷纷在老魔的脸部开花,几乎击中双目,险之又险。   同一瞬闯,地魔截击落空,打得壁角的石屑四散而飞,墙壁摇摇。   而地魔却未能逃过高翔的一掌,相距两尺左右,掌劲击中地魔的双膝。   “哎呀!”地魔仰面震倒,滑出丈外,右手的盘龙杖下意识地击出,“啪”一声击中壁间的一块雕花磐石。   高翔已滚入廓道,滚势末止,地面的碎门木屑,也随同他滑动。   这时,他方记起笑如来这人,就地发生一声长啸,以警告笑如来,要他们赶快撤走。   但也在这瞬间,他脑海中涌起疑云。他自问:谁知道他要来槐园找宋成梁?   当然是从笑如来这一面传出去的。但笑如来古道热肠,侠义名宿,不会出卖他,可能是笑如来的庄中,有奸细潜伏在内。   总想站起向内逃,突觉心向上浮,跟前一黑。   “糟!沉下去了。”他脱口叫。   不但他沉下去了,整座内院楼房向下摇摇欲坠、终于在一阵可怖的轰隆隆暴响中,内院整座房向下崩坍,烟尘滚滚,声势之大,像是天动地摇。   三魔及时跳窗而出,溜之大吉。   高翔随着地面下陷,跌入一个斜坑,收不住势,加以昏感未消,且挨了地魔一掌,他也用全力回敬了一击,自然真力骤减,想挣扎已力不从心。   滚下十余丈斜坑,上面像是天雷狂震,他大吃一惊,本能地以手探道,向黑暗的空间摸索急走。   他发觉上处身在一条石砌的地底走道中,便放胆急走,蓦地一阵狂风与震波传到,力道万钧,将他震倒在地,只感到脑门轰然一声,便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苏醒,首先感到灯光刺目,原来他并未死去。   不等他坐起,阴厉的声音传到:“灯台下有水,先洗把脸清醒清醒。”   他挺起上身,吃了一惊。前面的石壁下、端坐着一个灰发披至腰下,脸色苍白如纸的怪人,颈上扣了一只后有环扣、前有铆钉的铁圈,粗逾酒杯,扣了一根丈长的巨型铁链,链的这一端没入石中,不知通向何处。   怪人身旁有一座石灯台,一盏菜油灯发出倒还明亮为光芒,照亮了全室。灯台下有一只盛水竹筒。   这是一座丈余见方的石室,顶上有一个半尺大的方孔.一端有一座铁叶门,另一端是已被叠石堆满了的走道。   昏眩感已经消失,定是毒香的药力已散。   他站起活动筋骨.发觉除了肩胛骨尚有些少痛楚之外,别无异样。   “这是什么地方?”他颇为忧虑地问。   “戌山的地底残垒。”怪老人阴森森地答。   “地底还遗留下残垒?”他颇感意外地问。   “信不信由你。”   “小可知道,戌山是唐朝以前最重要的要塞,所以称为戊山,戌守此地的将领,皆是一时之选,粮与水皆屯备三年。世人皆知地面的堡垒遗浪已随岁月消失,却不知道地下的残垒居然如此完好。”   “可是,今天却倒坍了一部分了。可惜。你从上面下来的?”   “不,是被人打下来的。”   怪老人脸色大变,倏然的站起叫道:“好啊!你该死。”   “老伯,此话有何用意?”   “你是到槐园寻仇的人,当然该死。”   “在下是到槐园找人的。”   老人脸色极为厉恶,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你是否把槐园的主人杀了?”   “我怎知道?在下……”他将到达槐园后所发生的变故一一说了。   “完了,以怪昨天没有食物放下,原来槐园的主人已经死了,我也完了。”老人绝望地叫,颓丧地会下叹息。   高翔一怔,讶然地问道:“老伯为何身系铁链,被人囚禁在此?”   “老夫姓沈,二十年前绰号和白无常,名列天下双凶之一。老夫横行天下时。你还未出生呢。”   高翔对江湖陌生,但一中白无常的绰号,便知这老家伙不是善男信女。   “在下不是辽湖人,我生也晚,不知老伯是何许人。”他直率地说。   白无常不在乎他是否知道,叹口气说:“二十年前,我那不成材的师弟,玉面郎君薛华出师历练江湖,不到一年,把江湖闹了个天翻地覆,酒色财气门门皆精,无所不为。   更可恶的是,他竟利用老夫的名号为非作歹,闹得字同汹汹,老夫也成为众手所指的罪魁祸首。后来,他被当时字内三大高手的南海游僧非非大师擒住。这畜生小小年纪,人又生得英俊非凡,不像是个无恶不作的恶贼,他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将一切罪恶完全推在老夫身上。南海游憎只破了他的气功将他逐走了事,却按小畜生所说的住处找到了我。南京清凉山一战,老夫失手被擒。和尚熟悉这一带地底残垒的情景,便将我锁在此地。上面的小孔,位于槐园的书房。和尚与槐园的主人有交情,由主人每隔三日。亲自将食物与水吊下、要将我囚死在此地。二十年来,老夫未见过任何人,不见天日,不知人间何世。”   高翔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道:“二十年不见天日,生不如死。”   “我可不想死。”   “目下出路已被阻塞。”   “你如果不想死,便得听我的。”   “如何听你的?”   “我知道出路,只要你放老夫自由。”   他坚决地摇头.说:“不行,你既然是天下双凶之一、放你出去,二十年积恨在心头,那还了得?”   “不放我,你也得死。槐园主人已死,谁也不知园下有残垒,食物已绝,不死何待?”   “你既然知道出路.何必找我?”   白无常抖抖铁链,摇头道:“这是百练精钢所造,垒壁的岩石坚硬却光滑,不易磨损链子。老夫前三年花了无穷精力。只磨损三分,上面吊下的食物,只够苟延残喘.食不一饱,想用劲磨也力不从心。哼!你以为我不想出去?”   “在下没带有宝刀,也无法助你。”   “出那座门。可绕至后面石室,拉掉链插。老夫便可带着链子出困,尔后的事不劳你费心。”   “不行,你……”   “老夫以僵尸心诀相酬,急难时可用来诈死逃去。”   “不行,放你出去。不知要枉死多少人。”他坚决地说。   白无常想扑上,却又相差尺余。他不去取水,白无常便无法靠近他。   白无常哼了一声,冷厉地说:“好吧,咱们等死好了,你没有水,你将先死。”   两座门,一座已被坍石所塞死。另一座门却在白无常的控制下,要抢门必须和白无常动手。同时,那座门上否能找到出路,大成问题。   高翔先定下心神,细察四处找门户。   白无常守在室中心、已猜出他的心意,冷笑道:“不必费心机了,老夫知道出路,世间只有两个人知道、另一人便是南海游僧。”   “在下希望末绝。”他镇静地说。   “你去希望好了,希望会落空的没有水,你最多只能支持至第三天。你还有二天希望,此外便一无所有了,除非你答应帮我脱困。”   他冷冷一笑。说:“你说过的,食物甚少,仅可苟延残喘。人是铁,饭是钢,食物少则脱力、对不对?”   “不错。”   “你已一天末进食了。”   “不错。”   “这时你恐怕无法与在下动手相搏了。”   “你可以试试,势在必行。”   “哈哈哈哈!”白无常怪笑,笑完说:“即使你能击败老夫,你不可能从老夫的口中迫出出路来。”   “你会说的,哼!”   “正相反,反正食物已断,活也活不了三两天.我不拉上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作伴,岂不寂寞?告诉你是死,不告诉你也是死,要是你,你如何选择?”   “这……”   “还是谈咱们的交易,你活我也活。如何?”   “不行,死我一个人不要紧,放你出去,死的就不知有多少人了,岂不罪过,活着我也不会安心,我宁可与你这种天下凶魔同归于尽。”他神色凛然地说,语气极为坚定。   已经添了两次灯油,这表示十二时辰悄然溜走了。双方互不退让,等候最后一刻来临,看谁先躺倒。   白无常已饿了二天,这的已坐不稳了,颈上的铁扣环重量不下二十斤,每一节铁链也有十斤左右,搭在身上怎吃得消。   没有水,没有食物。高翔虽心中焦急,但倒也看得开。他无意功名,放弃读书出仁的念头,立志行道江湖,行侠仗义做一名江湖游侠,便已知道这条道路十分难走。生命豪无保障,随时皆可能丢掉性命。死,有泰山鸿毛之分,既然立志走这一条路,死必须有代价,不能畏死,也不妄自菲薄以亡命自居。他在等待机会脱身,不然只有和白无常同归于尽、以免这凶魔为祸江湖。   一天一夜水米不进,他不以为苦。看老凶魔已有不支之象,心说:“是时候了,老凶魔即使有降友伏虎之能、这时也无法威胁我了。”   他起身整衣,叫道:“白无常,在下要对付你了。”   白无常已无法坐立,躺在室中,状如死人,不言不动。像是呼吸已绝,丑恶狰狞的相貌,显得更为可怖。   没有回音,他一步步向前接近、戒备着又叫:“白无常,站起来,咱们公平一决。”   白无常一无动静,似乎气息已绝。   他站在五尺内留神察看,心说“这老凶魔难道死了不成?”   死了就糟了,他心中一急,急忙奔上,伸手试控老凶魔的脉息。   这瞬间,双手尚未接触,白无常一声怪叫,铁链凶猛地向他的脖子上勒去,糟了!他急于招架铁链,却忘了白无常的另一双手,只觉腰腿一麻,浑身一软,失去了抵抗力。   白无常脚压住他的小腹,桀桀怪笑道:“老夫的僵尸功,可以假死三天,三天内可以水米不进。如非此道高手。绝难发现脉息,你上当了。”   他也哈哈狂笑,说:“在下上当了,你也并未成功。”   “笑话,你得替我办事。”   “死到临头,在下何所惧哉?”   “老夫却是不信。”   “你绝对无法令四海潜龙的门人屈服。”   白无常大吃一惊,骇然问:“你……你是皇甫老儿的门人?”   “正是。他老人家正是与你同辈的人。”他慌不忙地说。其实,他十二年来,根本不知道乃师的绰号,还是不久前遇上霸王丐,方知乃师的绰号叫四海潜龙。   “令师还健在人间?”   “他老人家依然龙马精神。”   白无常挪一腿,叹口气问:“南海游僧目下是否健在?涅盘了吧?”   “在下对江湖事一无所知。”   “唔!那秃驴已获佛法真传、四海潜龙既然健在,秃驴恐柏也不至于西归灵山。”白无常喃喃自语。   “如果南海游僧不曾涅盘,你出去仍然逃不出他的掌心。”高翔接口说。   “出去了我就不怕他了、天下之大,何处不可藏身?老秃驴并不可怕。”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逃不掉的。”   “废话,老夫不再理会江湖事,他凭什么再找我?”   “只怕你凶性难改。”   “当然很难改,但老夫并不恨老秃驴。”   “那你……”   “老夫罪有应得、二十年囚禁算不了什么。小娃娃、咱们谈一笔交易。”   “没有什么可谈的,一句话,在下能放你们出去为祸江湖。”   “老夫只出去找我那位欺师灭祖的师弟,我保证出去后决不杀人怎样?”   “这……”   “老夫可以发誓。”   “这个……”   “老夫一生中,嗜杀成性,满手血腥、可说人性全无,但有两件事,平生未尝破戒。”   “那是……”   “不沾色,不说谎。”   高翔呵呵笑,说:“好,在下信任你。”   白无常解了他的穴道,笑道:“不管你是否认为可笑,我白无常今天居然信任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娃娃,大概是二十年囚禁地底的结果。”   高翔站起活动手脚,也笑道:“大概是迫于时势吧,在下也居然信任一个声名狼藉的凶魔。好了,如何替你脱链?”   “出门有两条地道,你向左走,十余步可发觉一块凸出的垒石,推开垒石,便可爬入一条通向壁后的地道,那就是扣链的地方,你可带灯前往。”   他找到了扣系铁链的地方,其实关不奇处,一根铁棍插在链孔上,棍两端塞入石孔中,便成了十头大象也拉不动的系桩,拉掉铁棍,铁链便可从囚室中拉出来了。   他回到囚室,白无常已将铁链拉出石孔,看到他便仰天凄厉在狂笑。笑得他毛骨悚然,赶忙运功戒备。以防老魔凶性大发。   白无常并末凶性大发,笑完说:“小娃娃,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是么?”   “不错,你自由了,请记住你的诺言。”他沉静地说,等候暴风雨光临。   白无常又是一阵狞笑,伸出双手凄厉地叫:“好师弟,我可爱的英俊的小师弟,你未料到你的师兄死了二十年,又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吧?我不会让你久等的,哈哈哈哈……”   白无常笑,笑得精疲力尽,最后声嘶力竭扑倒在地,竟然抱头大哭。   高翔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劝解也好。   “二十年不见天日,真是不堪想像。”他喃喃地说。   白无常哭够了,最后挺身坐正、摇着沉重的铁链,用奇异的嗓音说:“二十年,真是—场恶梦。”   “当!”一声大震,白无常将铁链尾端抽打在墙壁上、咬牙切齿地说:“瞧,壁上有我用小石划下的刻痕,每三天吊下一食物,我便刻上一划,至今整整是.两千四百道刻痕,好师弟,你知道此中滋味么?”   “老伯,该出去了吧?”高翔问,他真怕老凶魔发起疯来。   “二十年我都等过了,急什么?”白无常乖戾地叫。   “夜长梦多,早走……”   “我的恶梦已经醒了。坐下,老夫将僵尸功心法传给你。”   “难听死了,我可不要你练的什么邪门僵尸功。”他断然拒绝。   “哼!你可真不知好歹,僵尸功那是你们外行人叫的,该称为九阴练气术。小娃娃,你以为容易么?假使你没有根基,练一百年也是枉然。练成了,可以假死三日。最大的用处是不怕外力打击,一般的气功护身用的是抗字诀,九阴练气术用的是消字诀,力道加身即自行消散。我只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便知道是否易练了。”   “那是……”   “首先得练龟息,龟息,,你懂不懂?”   “那……那是玄门弟子……”   “对,玄门练气绝学。九阴练气术,与罡气同源,殊途同归,但成就各异,好好听清了,我将心法传给你。”   白无常并不急于出困,传完心法,不管高翔肯与不肯,迫他依法练功,一而再加以指正,赫然以师父自居。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已将一桶水喝干,大约已过了五六个时辰.老凶魔方满意,一笑而起道:“你果然天生异禀,难怪皇甫老儿收你为门人,你已获心法的神髓,日后是否有成,就得看你是否下苦功了。哈哈!不是我不急于出困,而是白天出去,我这鬼样子不吓死人才怪,现在,咱们走,该是三更时分了。”   出口在江边的一座废堡下,出到堡外,但见繁星满天,斗转星移,已是四更将尽了。   铁链重有两百余斤,白无常从高翔手中接过铁链,浑身每一条肌肉在抽搐,仰望苍穹一字一字地说:“你走吧,后会有期。”   “老伯,你……”他黯然地问,相处久了,他倒没感到这位长相狞恶的老凶魔可怕。   “不要管我,快走。”白无常冷冰冰地说。   他抱拳一礼,说:“好,小可走了,老伯珍重。”   白无常木立如化石,像是僵尸死了。   他只好举步,认清方向直奔槐园,槐园只倒了两栋楼房,依然鬼影俱无,大厅中棺木仍在,见不到一个活人。   “但不知笑如来那些人怎样了?”他心中自问;   他在各处走了一圈,厨下食物甚多,可知槐园在两三天前定然有不少人,走得匆忙,不但食物仍在,甚至有不少贵重的物品遗留在屋内。   槐园园主宋成梁的生死,仍是一个谜。   他想打开棺木验看,但他并不认识宋成梁。   不管宋成梁是死是活,这条线索已经断定了,必须另找线索,且返回南京再说,这条线索虽断,但他并未白跑一趟,宇内三魔便是另一条线索,他必须找到那三个老魔,定可查出不少隐情来。   第三天近午时分,当他出现在双阙庄时,引起了骚动。一名总管出面接待,告诉他庄主在戌出槐园受了重伤,目下在朋友处调治。吴总管文贤,也被一个叫地魔的人一掌打得内腑离位,目下在城中医治。言谈中,暗示他不必再来打扰,双阀庄再也经不起风浪,要他不必再连累他人了,这桩闲事,不管也罢!   他感到万分歉疚,希望向庄主致意。但总管拒绝了,拒绝透露庄主养伤的地方,以免被仇家所乘。   他不好坚持,只好怏怏地告辞走了。   回程必须经过小雷音寺,发觉三位和尚皆在佛殿做法事。便不再打扰三僧,信步至寺后的梅林歇脚,打算冷静地思量对策,方职回坐骑返城。   刚进入梅林,突听到林右的草丛中传出草动声,心中一动忖道:“僧人们做法事,必有施主在场,这里有人,会不会是小雷音寺的施主?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他隐起身形,从一旁绕出,跃上一株树顶向草动处张望,不由大怒,原来草中有一双赤条条的男女正在鬼混,丑态不堪入目。他飘身而下心中暗骂:“光天化日之下,这双狗男女竟敢玷污佛门清静地,我得教训他们一番。”   他俯身拾起两块碎泥,正想走近投出。草丛中有了动静,一双狗男女似在穿衣,大概已经事毕了,一个粗嘎的口音低声说:“二嫂子,明天还有一天法事。你还是一个人来好了,你那位老虔婆讨厌得紧,她来了碍事。”   接着是女人的声音轻佻地笑,笑完说:“好人、明天最后一天法事,婆婆怎能不来?这样吧,晚上你来我家,好不好?”   “这……”   “你到底来不来嘛?是不是你是城里另有相好的、晚上不能来?”   “别胡说好不?我……”   “哟!别假正经,谁不知你小三爷是个拈花惹草的风流三爷?不来就算了,反正你是个忙人。”   “好亲亲,别损人好不好,晚上的确没空。”   “没空?忙些什么?”   “说给你听也无所谓,但不要在外面乱说。”   “我可没强迫你说给我听、不说就……”   “你别兴妖作怪好不好?事情是这样的,前天庄主陪一个姓高的城里人去句容,那姓高的小子像猎犬一般的精明,可能对庄主不利,庄主打算在路上宰他,岂知落了空,总算把他活埋在句容了。”   “这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那小子另有党羽,怕他的党羽前来勘查。所以庄主装伤到别处暂时回避,庄中晚上可能有夜行人前来踩探,因此所有的人晚上皆随时准备听候差遣,不能擅离。好亲亲。   明天还是在此地相会可好?”   “好吧,我不勉强你,明天我会摆脱老虔婆的。”   高翔悄然撤走,心中大恨。   从小雷音寺到双阙庄只有一条路,不久,一名中年壮汉施施然而来,口中哼着埋曲,得意洋洋地走向双朗庄。蓦地路旁入影一闪,高翔高大的身影当路一拦,笑问:“呵呵!老兄,你才来呀?”   壮汉大惊,张口结舌地问:“你……你是人是鬼?”   “你怎知我是鬼?”   壮汉扭头便跑,只跑出三五步,衣领一紧,双脚突然离地、猛地起“虎尾脚”后攻解危,右手也向后猛劈,可是都嫌晚了,浑身朝天,浑身的骨头似乎已经崩散,动弹不得,只能哎哟哟的干嚎。   高翔一脚踏住对方的小腹,冷笑道;“老兄,如果你想充好汉,太爷要你做太监,明天休想到小雷音寺与你那好亲亲二嫂子幽会了。”   “饶命……”壮汉狂叫饶命便表示不无好汉啦,性命要紧。   “冯庄主藏在何处?”他冷冷地间。   “我……我不知道……”   高翔的靴尖,移向对方的下阴。   “我……我说,我……我说……”   “太爷洗耳恭听。”   “在……在宏济寺。”   “他为何躲在寺中?”   “宏济寺的住持是……是他的好……好友。”   他收回脚,再问:“江湖游神目下在何处?”   “小……小的不……不知道。”   他的脚从新踏出,冷哼一声,庄汉打一冷战。叫道:“公子爷,小……小的真……真不知道,打死我也……也没有用。”   “最近他来过么?”   “不……不知道,他来去十分隐……隐秘,庄中知道他的人,太……太少太少了。”   他哼了一声,挥手叫:“快滚!你如果透露口风,太爷必定杀你。”   “小……小的天胆,也……也不敢声张。”   “滚!”   宏济寺,也就是后来改名的永济寺,建于本朝正统中叶,位于燕子矶,面临大江,缘崖结构,形势壮伟,外缘建了栅,一不小心掉下去、便会粉身碎骨、香客们可以在此饱览壮丽的人江景,也是一座颇享盛名的丛林。   宏济寺因是依悬崖而筑,本身的建筑并不壮观,三间佛殿两列禅房,共有六十四名僧侣。寺距赏江亭约有半里地。但至赏江亭不需经过宏济寺。住持竺兰方丈,在南京颇有名气,算是南京十大高僧之一,颇有道行,与骚人墨客应酬,皆应付得体,是少数具有才华学问的名僧。   由于本地风景壮丽、地处幽静,吸引了不少游客。各地的高僧往来南京,有不少卓锡其间,檀越居士也不时在寺中流谈忘返,白天前来打探将会闹出事来惊动官府。不无顾忌。   入暮时分,这一带便人迹罕见,显得冷冷渭清,等到僧侣们夜课开始,便不会有人在路上行走了。   天色刚入黑,高翔便到了矶东,他不走小径,穿林攀崖,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宏济寺。   西院安顿信徒居士的客厢中,客厅共有六个人、围坐在八仙桌四周品茗,左首赫然是笑如来。   除了笑如来之外,两人穿天蓝色长袍,一看便知是本城的体面仕绅。另一人公门捕役打扮,年约四十上下,短小精悍,有双锐利机警的鹰目。另两人穿着紧身,腰带上带了匕首,年约二十左右,高大魁梧,骠悍精明的气概颇为出众。   笑如来满脸笑容,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公门捕役打扮的中年人喝一口茶,含笑问:“庄主打算在此地小住多少日子?要不要兄弟派几个人来照应?”   笑如来呵呵笑,说:“王兄弟,不必了,派人前来反而启人疑窦。兄弟打算住上十天半月,只希望不让旁人知道。”   “哈哈哈哈!”上首穿长袍的绅士大笑,笑完说:“冯庄主本城的知名人物,躲到寺庙中避客,如果传出去,不怕人蜚短流长么?请教,那位客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不信他敢到双阙庄找你的麻烦,你在此地恐怕反而不便,此地本就是人人可来的地方嘛。”   捕役拍拍胸膛,傲然地说:“明早在下派几个人来,禁止所有的香客擅入西院,有兄弟负责,庄主在此但请放心,不会有人吃了老虎胆敢前来撒野。”   一名穿青紧身的人撇撇嘴、哼了一声说:“王老大,你说话真是信口开河。南京城豪门贵族比老鼠还要多,出来游玩都带了健仆家丁甚至家将,你那几个小痞排出场面来,只能唬住一些愚夫愚妇,能挡得往那些人不进西院?我看算了吧,吹牛也不能吹得火,到时候真要闹出事来,倒霉的可是你老兄。”   王老大脸红耳赤,下不了台。另一名青衣人也笑道:“燕子矶可是属于上元县管的,王老大当然有权,大哥可别小看了王老大,他当然有办法应付,对不对?”   王老大神气起来了,挺挺胸膛说:“你们等着瞧好了,如果冯爷不反对,兄弟明天就派几个人来。”   “请教。万一来的是一位王爷,阁下如何挡驾。”   王老大一怔,说:“老天!不曾有那么巧吧?”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笑如来见王老大下不了台,赶忙打圆场说:“真要来的是一位王爷,那还不容易?在院口贴上一张公告,上面写着:‘内有瘟疫病患,闲人免进’保证不会有人敢入。”   王老大一掌拍在大腿上,得意地说:“对,就这样办,兄弟明天就准备妥当。”   “那就一切拜托罗。”笑如来说,并向两青青人打眼色,这老狐狸分明是放饵引老大上钩,王老大却毫不思索地把钩吞下了。   “呵呵!保证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庄主的清净了。一句话,包在兄弟身上。”王老大意气飞扬地说。   蓦地,灯影摇摇,厅门外刮入一阵风,人影乍现。   上首的青袍人脸向外,看得真切,首先喝道:“这是私室,谁敢乱闯?”   灯光下,高翔迎门而立,青紧身,显得雄壮如狮,英气勃勃,学浑身都是劲,活力充沛。没带兵刃,赤手空拳抱肘而立。虎目神光炯炯,盯着笑如来冷笑,不言不动。   笑如来毛骨依然,惶然离座。   “你最好坐下,跑不掉的。”高翔冷冷地说。   青袍人见高翔不理睬,勃然大怒,喝道:“呔!你定是冯庄主的客人,强宾不压主,你怎取如引猖狂?”   王老大推椅而起,大叫道:“交给我.兄弟叫他滚蛋!”   叫声中,抢近高翔身前来双手叉腰大喝道:“你听清了,你给我规矩些,你好大的胆子……”   三句话有三个你字,这位小人物真够狂,话未完,“啪”一声响,高翔给了王老大一耳光。   “哎……”王老大狂叫,颠出五六步捧着脸跌跌撞撞,几乎撞倒。   高翔向前走,两名青衣人左右一分.拦住去路叫:“慢来。把话说清楚。”   高翔不理不睬,向前迈步直进。   笑如来脸色泛灰,骇然后退。   两名青衣人互相打眼色,向左右闪开。   高翔从中间通过,毫无顾忌。   两名青年人在后面抖手发暗器。电芒疾射。   高翔猛地回身,双手一抖,喝道:“回去!班门弄斧。”   两道电芒没入他的手中,突又脱手回飞,去势更快、更猛.几乎肉眼难辨,但末见光芒入目,一闪即没。   回飞的钢镖快得不可思议,射入两人的右肩井,穴道已毁。右臂废定了。镖入体,两青衣人被震退两步,仍不知已经受伤,吃了一惊,急急拔匕首拒敌。可是,手一动便牵动镖伤,只提起三四寸,奇痛传到,同声狂叫,声如狼嗥。   笑如来扭头便跑,奔向后厅门。   高翔大踏步抢进,冷笑道:“除非你肋生双翅,不然只有跳矶自戕。”   两名青袍人一脚将桌踢翻,向高翔砸去。   高翔伸手一拨,木桌“嘭”一声撞毁在壁下。   笑如来到了一厅门,伸手急推紧掩的沉重木门。   “得”一声轻响,一把柳叶刀飞插在门上,擦掌缘而过,把笑如来吓了一大跳,喝声传到:“下一刀会贯穿后心。”   这瞬间,两名青抱人一声低啸,左右齐上,吐气开声出掌猛劈,居然掌风虎虎,一攻前胸一劈后心。   高翔扭身出掌,硬接硬拼,“啪啪”两声暴响,四掌接实,劲气四散。   “哎哟!”两个青袍人同声叫,踉跄而退,两人的右手皆举不起来了。   笑如来料定他不会发飞刀杀人,一咬牙,伸手急拔插在门上的柳叶刀,要起来反击。   晚了,左后肩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了。   笑如来心广体胖,但身手依然快捷轻灵,大喝一声,扭身出招自卫,右肘凶猛地后撞,力道千钧。   高翔早有准备,右掌接住了撞来的一肘,左手五指一紧,向下一按。   笑如来一声惊叫,庞大的身躯向下挫。   高翔一掌拍在他的背心上,抓住笑如来的发结向后拖。   捕役王老大已经溜之大吉,两名青衣壮汉肩井中镖,伤了要削,半躺在墙脚呻吟。   两个青袍人拖着右掌,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再上,其中一人愤怒地叫:“狂徒,你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你敢公然无法无天行凶……”   高翔大为光火,戟指叱道“闭上你的臭嘴,你知道这人是谁?”   “谁不知道他是双阙庄主冯五湖?”   “但你并不知道他是杀许二爷的帮凶?”   “什么?你……”   “在下姓高名翔。你是不是准备替他挡灾?”   在南京,高翔的大名已经不胫而走。他成了街头巷尾聊天的话题,把金陵三剑客的名头压下去了。   两个青衣人一怔,变色而遁。刚奔近厅门,一声佛号,迎门出现一位仙风道骨瘦竹竿似的老和尚,穿僧常服,显得瘦弱单薄,脸庞瘦削,眉已灰白,但一双老跟依然炯炯有神。一手扣念珠,一手打问讯,以宏亮的嗓音说:“佛门清净地.施主们幸勿有渎菩萨净土。”   高翔将飞刀插回靴统中,放下笑如来说:“大师如果认为小可有渎佛门清净土,那么,小可立即将人带走。”   “咦!施主为何要将本寺的檀越带走?”   “小可与这位冯庄主有不解之仇。”   “请冲老钠薄面,等冯檀越离寺之后,施主再平心静气地解决。冤家宜解不宜结,天下间不没有不解之仇。”老和尚一面说,一面走近,宝相庄严,言语从容。   “小可恐怕有负大师所望了。”   “施主之意……”   “今晚必须在此解决。”   “老衲恐怕不能答应,施主如果坚持,老衲只好报官了。”   “不劳大师担心,小可已经报官了,不久之后,金陵三剑客将率领五城兵马司的人赶来捉拿凶手归案。”   老和尚脸色一变,沉着地问:“施主已经报官了?”   “正是。”   “那么,老衲只好不加过问了。阿弥陀佛!老衲告辞。”老和尚缓缓地说,合掌施告退。高翔毫无戒心,也合掌回敬道:“打扰贵寺的清静,小可深感……嗯……”   最后一声嗯字叫出,他连退三步、身形一晃,再退了一步,方稳下身形,双手颓然下垂,玉面泛青。   空间里,有气流呼啸声传出。   老和尚袍袂与大袖无风自摇,似乎整套僧袍要向外涨大,老眼中厉光闪闪。当发现高翔并未倒下时,便毫不迟疑地急进四步,一掌拍出。   高翔口一张,一口鲜血激射而出,“噗”一声正中老和尚的眉心。   同一瞬间,“嘭”一声大震,高翔被一掌震飞退丈余,背部撞在墙上发出响声,壁柱摇摇。他支持不住了,向下滑倒。   老和尚“嗯”了一声、仰面便倒。   厅门一声虎吼,纵入六七名手执戒刀的和尚,两名雄健的僧人飞抢而入,扑向滑倒壁下的高翔。   高翔已浑身脱力,无力闪避了。   第一把戒刀疾落,生死间不容发。   绿影一闪,一个淡淡绿从东窗外射入,来势如电,来得正是时候。   戒刀疾落,却在高翔的顶门上空突然折向,危机间不容发,好险。   绿影扣住了和尚握刀的手,左掌同时反削,“噗”一声劈在和尚的鼻梁上,鼻梁内陷双目也被波及。和尚“哎”一声怪叫,仰面飞跌。   这绿影身手之矫捷,骇人听闻,举手投足逾电闪,宛若怒豹扑杀猎物。但见她身形一闪,便贴上了第二名扑上的僧人右胁侧,手一勾一搭,身躯一扭,这位僧人便大叫一声,连人带刀背翻而起,向后面冲上探视老和尚的五名僧人掼去。   五位大惊,呐喊一声,四面急散。   最右侧一多僧人刚看到绿影,刚想闪避,刚要举刀,绿影已近身,“噗噗”两声胸口便挨了两踹,凶猛地跌翻出丈外去了。   绿影踹倒这名僧人,一声娇叱,反手一掌劈在身侧一名僧人的肩颈上。   “哎……”僧人狂叫,砰然坐倒再向下躺。   说快真快、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四名僧人先后倒地失去抵抗力。   “谁敢再上?”娇比震耳。   人影候止,一个外穿绿披风,内穿绿色夜行衣的蒙面妇俏立厅中挡在高翔身前,一双星目神光四射,威风凛凛叉腰卓立。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两个青袍人不敢再看,悄然向厅门溜。   “不许走动。”蒙面妇郎冷叱。   两个青袍人撒腿便跑,厅门突然人影纷现,金陵三剑客到了,到了一大群人,摘星手首先抡入,大喝道:“站住!哪一位是笑面如来?”   绿衣蒙面妇郎哼了一声、大声说:“你神气什么?摘星手。这里没有你的事。”   摘星手一怔,讶然问:“姑娘是哪一边的人?”   “高公子一面的人。”   “哦!那么,不是外人,在下是奉高公子之命,前来捉拿笑如来的。”   绿衣蒙面女郎向后退,退抵高翔身旁.蹲下先将一粒丹九塞在他口内,低声道:“老秃贼练的是太阴掌。真糟,我来晚了一步,好险,快吞下这粒灵丹。”   高翔顺从地吞下,有气无力地说:“你……你是芙蓉峰前那位,小……小姑娘,你不……不是双阙庄的人?”   “我家在城内,但外婆家在芙蓉峰西麓。”   “谢谢,小姑娘。”他感激地说,挣扎而起。   “我……我要带……带你离开,扶你走好不?”   “不,我要交代一些事。”   “唉!你不该冒险独自前来的,老秃贼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夺魂魔君洪芳,也是夷陵州阴阳判官童亮的师兄,你怎接得下他的太阴掌?”   “在下怎知他出其不意出手暗算?”   “什么?他一个武林名宿,竟出手暗算?”   “是的……”他将老和尚乘行礼告退而发掌的事说了.最后说:“人心叵测,委实令人心寒,我做梦也没料到这位高僧会在行礼中发掌暗算,如果不是你及时现身援手,我岂不是含恨九泉?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总算受益非浅。姑娘,谢谢你。”   厅中,风雷剑客与摘星手,分别将僧人与两名青衣人加以看管。五城兵马司的人,则分别把守全寺各处出口,封锁各处殿堂严禁僧人走动。   笑如来被上了铐链。老和尚已经绝气,高翔喷出的那口血,像刀尖一般击入脑骨深处,怎能不死?   笑如来嘿嘿一笑、顽强地叫:“摘星手,称做得好,咱们公堂上见。”   摘星手也嘿嘿笑,冷冷地说:“五城兵马司的将爷都来了,你还怕不上公堂?”   “在下犯了何罪?哼!你总不能说在下杀了你的兄弟吧?拿证据来。”   “你放心,会有证据的。不过,这次逮捕你与在下的兄弟无关,而是阁下涉嫌私通黄天荡的水贼,与谋杀戌山槐园主人的罪嫌。老兄,有你受的了。”   “你……你怎能栽赃嫁祸?你……”   “哈哈!黄天荡有四名水贼落网,招出你老兄,槐园的宋兄有数名男女仆人、已经前来投诉,全都指证你老兄……”   “该死!宋成梁不是我杀的……”   “是谁?”   “是……不是我。”   “你到公堂上与苦主分辩好了,在下不管这些事。你很走运,阁下。刚才那位姑娘说,这位住持方丈竟是江湖上心黑手辣的夺魂魔君洪芳,贼秃如果不死,你阁下与杀我兄弟的血案就连上了。当然,你仍然脱不了身的。”   高翔轻咳了两声,接口道:“许大爷,有关小可随笑如来至戌山的事,你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用小可多说。劳驾。请让我问问他江湖游神的下落好不好。”   “这个……”摘星和颇感为难地说,目光发向厅门的几名兵勇身上,表示有公人在,不便拷问口供。,   绿衣蒙面女郎噗嗤一笑,说:“摘星手,你何不带人至各处搜查嫌疑犯?我帮你看守笑如来这位罪嫌,保证他插翅难飞。”   摘星手呵呵笑,说:“姑娘的话有道理,那就劳驾姑娘了。”   笑如来大惊.叫道:“摘星手,你……你不能将我留下,你……”   绿衣蒙面女郎走近,笑道:“你会留下的,你知道逆经搜穴手法是如何歹毒么?我相信你是个英雄好汉,不在乎逆经搜穴雕虫小技。”   笑如来大骇,打一冷战叫:“我说,我说、敝师弟目下在江西广信府。”   “高公子,我们走。”绿衣蒙面妇郎扶住高翔说。 五   江宁府的囚室中,整整忙至五更初,由五城兵马司派来会审的人,与本府的推官连夜开侦查庭,讯问笑如来的口供。这位仁兄面对六七名证人,居然不理不睬,既不认罪,也没有任何口供。   直至天色将明,审讯的人方疲惫地离开,准备明早府大人升堂问案。   笑如来熬刑的本领十分高明,一上刑便昏厥,醒来只有两个字口供:“冤枉”。   监牢的过道皆是以巨石建造的,狱卒行走时、可听到清晰的脚步声。牢分三室.一是嫌疑犯囚房,二是已决犯的囚室,三是死囚牢。每一室皆分为两段,男女分另囚禁。   嫌疑犯囚房的重嫌室十分坚固,粗大的铁栅门,任何人也休想越狱。   在室门向里瞧,虽则灯光明亮,但仍令人感到阴森森鬼气冲天。门上的狴犴浮雕图案也令人心寒,张牙舞爪似要扑人而噬。   有两名狱卒往来巡视各囚房,另有警卫把守门廊要道,戒备森严。今晚,嫌疑犯囚牢特地多另了一名警卫。   黑影向外举手一挥、第二黑影到了。那是一个身材修伟,身穿黑袍,头戴一个鬼头面具,掩起本来面目的怪人、佩剑挂囊,整个人笼罩在神秘莫测的气氛中。飘掠的身法轻灵得像无形质的魅影,也像是一团飘浮不定的黑雾。   先进入制狱卒的黑影,是个穿夜行衣的蒙面人。等戴面具的黑影到达,即掠向囚禁笑如来的囚室,看清被囚的人确是笑如来,方举手向同伴示意,然后退至狱门把风。   戴鬼头面具的黑影站在栅外,发出一声低而锐的叫唤声。   上了手铐脚镣的笑如来一惊而醒,定神看清了栅外的人,大喜欲狂,急趋铁栅低叫道:“先把百合钥给我。”   “不必了。”黑影阴森森地说。   “那就快砍开栅锁……”   “不必了。”   “咦!这……”   “本座特前来宣示上谕。”   “什么?”   “要你不用出来了。”   笑如来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眼中涌起了恐惧的光芒,肌肉突然发僵,脸上的血色迅速地消逝。   黑影取出一颗灰色丹丸,默默递出。   “就是这件事么?”笑如来僵硬地问。   “还有。”   “为何不救我出去?”   “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他们将锲而不舍地追查,后果堪虑。”   笑如来额上冒汗,脸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丹丸,用近乎虚脱的声音说:“我明白了,主人已不需要我了。”   “你的家小已经迁出双阙庄,大嫂一切均安。”   “谢谢。”   “主人要你招出几件事。”   “这……”   “药力在十二时辰后方可发作,在这十二时辰内,主人要你必需高法让他们相信你。”   “好。”笑如来僵硬地答。   “其一,许老二是夺魂魔君杀的,当然是你的指使。其二,龙涎香与三颗宝珠,已在运至扬州出售时,船沉于瓜洲,宝物漂没。”   “还有么?”   “其他的事,可由你作主。”   “霸王丐的事呢?”   “已查遍扬州,不知下落。这件事你也可揽上身。”   “那高翔小畜生……”   “等风声过后,主人即追取他的性命。”   “兄弟这就放心了。”   “你还有什么话交代么?”   “请转告主人,善待拙荆。”   “这你可以放心。该服药了。”   笑如来略一迟疑,终于吞下手中的丹丸,说:“请回禀主人,因兄弟一时大意,不但断送了不少弟兄的性命,也几乎连累了主人,百死莫赎,我会妥为处理后事,请认不必担心。”   戴鬼脸具的人向后退,挥手道:“兄弟必定将话传到,人安心的以,别了兄弟。”   “别了。”笑如来神色惨淡地低叫。   “来生再见。”戴鬼面具的人低沉地说,悄然撤走。   次日,笑如来在公堂表示合作,一一招供,承认他是南京城坐地分赃的大盗,在龙江递运所夜劫钦差的宝物,唆使宏济寺的竺兰方丈暗杀擒龙手,以阻止金陵三剑客进一步追查。   至于赃物,已在运扬州途中,漂没于瓜洲,这批宝物永远追不回来了。   之外,他又招了两件重要的罪案,那就是南京城前后十六件窃案金银数百万的无头大案,也是他所策划的得意杰作。另一件事是暗杀途经南京的江湖人,毁尸灭迹,以便将办案的人引入歧途,去追查那些失了踪的江湖人,他自己便可以置身事外了。   至于其他案件,他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很光棍。说是很大方,反正他已落案,有什么罪名可栽,尽量栽好了,栽在他头上他并不反对。   凶嫌既然招供,下一步是追赃。大批丁勇到了双阙庄,但所看到是空了的庄院。笑如来的家小已经闻风逃走,去向不明,只留下十余名年老人仆人看守,这些人对主人的行踪一无所知。   接着,是笑如来暴毙狱中。   这一宗大罪案因犯人的暴毙而成了死案;哄动南京的巨案草革收场,唯一可做的事,是追缉笑如来的家属,行文天下严加追捕,官样文章起不了多大作用。   公堂问案时,高翔不在场。问案在三堂,极端秘密不许旁听。他不知审问时的情形。   等到罪名坐实,追赃落空,笑如来暴毙狱中的消息传到,一切都嫌晚了。他当然不相信笑如来的口供,但又无法与官府打交道。   笑如来承认暗算霸王丐柯罡,这让高翔毫不满意。老化子临死前,说出了江湖游神古山岚的名号,这件事必定与古山岚有关。他必须找到杀老化子的真凶,从而追出风尘五杰在燕子矶失踪的内情。那天笑如来就擒,招出师弟古山岚的下落。无论如何,这是一条值得追查的线索。   他安顿了家小,小王爷徐邦杰答应帮忙,派了一队亲兵与家将在高家附近,昼夜巡逻严加防范。   三天之后,他离开南京西上,笑如来说师弟现在广信府,他必须尽速赶到,以免恶贼闻风远扬。   乘船上航江西,反而没有走陆路快。他决定走陆路,一早便换了一身青直裰,用巾卷起剑,背上包裹,悄然取道南下,晓行夜宿,仆仆风尘。   他以为自己行动守秘,这次不曾惊动永安镖局的人,自不会走漏消息,谁也不知道她的行踪了。   辽宁与太平淬当涂县交界处,有一座绵豆八十里的横望山,官道从山区中穿越,山区内人烟稀少。   已经是辰牌正末之间,沿途西南行的客商络绎于途,他前面是四名挑夫,各跳了一担货物。后面.是两名带了两个大包裹的中年人行商打扮的人。两个地商的脚程快,不久便到了他身后。   官道宽阔,他走在路左,并未留意人后面赶来的人。   第一名行商从他的右侧超越,他有意无意地瞥了对方一眼,首先便看到对方左胁下的百宝囊,心中一动,忖道:“是江湖人,并非行商。”   这一瞥下,眼角余光便看到了落后的四五步的另一名行商。   后面的行商也在这瞬间左手一扬,一颗淡淡寒星以奇速一闪即至,“噗”一声轻响、不偏不倚击中他的右腰后精促穴。   也在同一瞬间,已经超越的行商左手后扔,寒星随手而出,“噗”一声轻响,一颗飞蝗石击中了他胁下的章门要穴。   他“嗯”了一声,冲倒在地。   两行商几乎同时扑到,一个狂笑道:“到手了,如此而已。这叫做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哈哈!我带行囊。”   “我带人。”第二名行商说,将他扛上肩。   两人扭头便走,不久便岔入一条小径,到了一座小破庙中。里面放了一部独轮小车,车上有一些干草。两人七手八脚将他放入车中,塞入剑与行囊,用于草掩好,一人拖一人推,重新上道。   横望山共有十五座蜂头,小车岔入东行的小径,不久便进入一座山口。前面传来了一声呼哨,推车的行商也发出一声暗号,脚下一紧。   树林中跃出两个青衣大汉,劈面拦住问:“三哥,怎样?”   “哈哈!行手了,瓮中捉鳖,手到擒来。”推车的狂笑道,车子停下了。   大汉上前掀开干草,略一打量欣然道:“果然是这小辈,天知道这么一个白净的小伙子,会是个出色地武林高手?三哥,恭喜恭喜,进去吧,得到好处,别忘了请咱们兄弟喝两杯。”   “那是自然,呵呵!咱们快进去。”   小车到了一座密林前,两人停下车,重新扛起高翔,沿高低不平的小径向山谷深处急步而走。   高翔无声无息,像是死了。   山谷中青葱,花树映掩中,出现一座大庄院,沿途暗桩四伏,不时可以看到在山脊高处负责警哨的樵夫。   庄院共有二十余间房舍,有一栋高楼。两名劲装大汉在庄门相迎,其中一人笑问:“老三、到手了?”   “到手了,整整等了一个早上。”三哥欣然地说。   “恭喜恭喜,大功一件。”   “好说好说。庄主呢?”   “不在,午间方可返回。庄主留下话,得手之后,将人暂时放在黑牢中,等庄主返回时再行发落。”   “好,进了黑牢,插翅难飞。”   “二庄主在家,他会派人禀报庄主,也许庄主会提前赶回。”   “兄弟只负责捉人、以后的事与咱们无关了。”   高翔只感到眼前一黑,有石门滑动声入耳,“抨”一声响、被扔在坚硬的地面上,伸手不见五指,阴凉的气流在四周移动.鼻中嗅到了阵阵臭味。   “这就是黑牢了。”他想。   他不急于移动,却听到黑暗中有人说:“又送来一个,咱们又多了一个同伴。”   “废话!该说又多了一个难友。”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不如说是黄泉路上的们当来得恰当此。”   他在两个行商发暗器偷袭时,已经有所警觉,穴道已闭,两颗飞蝗石怎能伤他?他可深入虎穴,看看擒他的人在何阴谋。他已从那些歹徒的口中,听出了其中端倪.这些人显然为他而来,并非擒错了人。不用多猜测,他便知道这些人与笑如来有关,正苦于找不到线索,岂不妙极?因此不动声色.任由这些人把他带入虎穴。   这两个人的语音,似乎中气充足,没有丝毫恐惧的成份,好像是囚于黑牢等死的人,不由心中一动、蛰伏不动等候变化。   两个人将他扶起,扶至墙角坐下,一人拍他的脸颊并捏人中,高声叫:“阁下、醒醒,醒醒。”   他不做声,任由对方摆布。   “他不会醒的,穴道被制了。”门外出现一个小方孔,光线透入,有人在外叫,声落,小孔又闭上了。   “老兄,行行好,告诉何穴被制好不好?”一位扶他的人叫。   “精促与章门。”外面的人答,稍顿又加上一句:“被飞蝗石所击中的。”   有人替他解了穴道,其实他的穴道是自己封闭的。不久气仍然流通,显然另有透气的地方。他看不清帮助他的两个人的相貌,只可看到隐约的两个人影。   “咦!这是什么地方?”他讶然问。   “这里叫黑狱。”左方的人说。   “黑狱?在下怎么到了黑狱来了?”   “你已经来了。怎么来的不必追究。老弟贵姓?”   “在下姓高,名翔。”   “往何处去?”   他挺身坐起,开始寻找出路。那人得不到回答,十分不快,一把抓住他说:“姓高的,你敢不回答在下的话?”   他哼了一声,不悦地问:“咦!这人怎么啦?你如果不是黑狱的主人、高某为何要回答你?”   “在下是黑狱的一半主人。”   “此话怎讲?”   “在下是年资最深的囚犯,所以算是一半的主人。这里规矩,后来的人,就得听从在下的话。”   “哦!原来如此。呸!你既然也是囚犯,竟也作威作福起来啦!同病相怜.你该照顾后来的人才是。”   “你这厮大胆。”那人怒叫,抓住他的手猛地一扭,要用擒拿术制他。   他顺势转身,“噗”一声响,左肘撞在对方的左耳门上,笑道:“有你受的了,老兄。”   那人嗯了一声、手一松仰面便倒。   “不要动手,有话好说。”另一人摇手叫。   他哼了一声,冷笑道:“如果是难友,彼此该互相照顾才是。这位仁兄不像话,他凭什么敢作威作福?你老兄贵姓?”   “在下姓林,名长青。那一位叫胡启荣、已在此耽了一月以上了。黑狱中几乎每天都有人进出,有些出去便永不会再被送回来。有些回来时成了残废,再出去时已成了尸体。”   “哦!林兄,黑狱的主人到底是何来路?为何要将人囚禁在此?”   “在下只知道他们是掳人的强盗。高兄是怎样落在他们手中的?”   “在官道中行走,被人突然打昏了。”   “高兄如果没有亲友出赎银,恐怕有点不妙哩。”   “林兄你呢?”   “在下是湖广人,闯荡江湖混饭糊口,哪有金银赎身?已修书给朋友设法筹银三百两前来营救,三五天内便会有消息,是死是活便可决定了。”   “在下的行囊中,带有黄金三百两。”   “难怪他们会把人来,这些人都是行家,身上带了五十两银子,决难逃出他们眼下。”   “你们曾想到逃出去么?”   “这里只有一扇仅可容人出入的石门、想出去给比登天。穿山甲也打不成出去的洞。”   “咱们来找找看。”   “高兄,不必枉费工夫了。”林青山绝望地说。   他淡淡一笑,站近石壁说:“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这里绝对不是死囚牢。”   贼人并未搜他的身,这是不可理解的破绽。他怀中藏有一些金银,双手的皮护臂中各藏有三把四寸长的小飞刀。和一些五花石。靴统中有火石火刀.还有一具火裙子。按常情论。任何外行的小贼。也会将这些东西搜光,但对方居然不曾投身,如不是有心、便是太过大意。   他弄亮了火摺子,火光一闪,室中大明,景物入目。胡启荣原来是个身材伟岸的中年人,被击昏躺在地上像条死狗。林长青年约三十上下,五短身材,人倒是相貌清秀,短小精悍气宇不凡。墙角下,分别躺着三名气息奄奄的人,有一个人遍体鳞伤,不住咽气,大概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捱不了多久了。   另两人一是骨瘦如柴,穿一袭破青袍中年人,胸前背后血迹已结了块疤。显然已经受过酷刑,斜靠在墙下。脸色死一般苍白,双目无神、大概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另一人年约半百,豹环眼虬须如故,身材壮得像一头熊,高大魁梧手长脚大。上身精赤,浑身全是鞭刑,结了不少新旧不同的疤,脸色苍白,可知曾经受了不少鞭刑,在黑狱耽了不少时日了。坐在壁角下、用那双凶光仍在的大环眼,死相着火摆子的火焰发呆。   黑狱四壁以巨大的方石所砌成,顶部是合抱大的原木搭盖、约有两丈见方。地下堆了些干草作为寝具,壁角是方便的地方、屎尿中人欲呕。左壁下有一个进气孔,但看不到光亮,孔道必定深而长。前面有一个五寸大已掩上的小窗孔,一座以绞盘控制的四尺高三尺宽的石门,只能滑入石壁开合,不能前后推动。看小窗的形状,可看出石墙的厚度约在三尺上下、定然是以三尺见方的大石所砌成,谁也休想破壁而出。   他熄了火摺子,奔向那位气息奄奄的人,伸手一探脉息,叹道:“完了,他只能支持片刻。”   豹头环眼大汉钢牙锉得格支支地响、说:“都是那位姓胡的狗东西害死他的。他妈的,要不是在下不能动弹,老子不宰了他就不是人养的。”   姓高的走近门旁,猛踏石门叫:“开门,开门。”   不久,小窗开了。透入一丝光亮,有人间:“鬼叫什么?”   “有一个人快死了。”他大叫。   “死了就拉倒。明天拉出来埋掉。”   “现在救还来得及……”   “啪”一声响。小窗孔闭上了。林青山苦笑道:“没有用的,淮会关心黑狱中人的死活?据在下到此半月所知,先后共出去了八个人,没有一个是活的。”   “林兄知道黑狱主人的底细么?”高翔问。   “不知道,好像是黑吃黑也无所不吃的人,而且可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拥有不少可怕的高手。”   “林兄又怎样进来的?”   “在下是半月前,在辽宁遇上了一位仇家,他无奈我何、第二天在下便在客店被他们用鸡呜五鼓返瑰香弄来了。在表面上,他们要勒索在下白银三百两,银到放人。其实在下知道他们是我那位仇家买通他们来对付我的。即使我付出了赎金,同样也活不成。”   “哦!看来咱们必须冲出去了。”   “不可能的,门共有两层,外层是铁栅,每次他们提人,只许一个外出,进了第一道门,石门便自行闭上了。外面的人令提出的人将手伸出栅外,上了铐再开铁栅方将人带出。谁要是敢反抗。他们就用火烧。”   高翔赐了昏迷在地的胡启荣一脚,问:“这家伙怎么回事?”   “不知道,只知他是最早在此的人,你个凶神恶煞,以主人自居,刚来的人,必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强迫新来的人招出所有的底细。”   “在下进来时、因不曾反抗,所以并末受伤、与他在黑暗十拼了三次,他无奈我何。”   虬须大汉咬牙切齿地说:“这狗东西是奸细,是那些狗东西放在此地套取口供的老鼠。他娘的狗王八!老子被他迫出来的话,那些狗东西第二天便全部知道了。”   “那些人曾经将他提出去么?”   “没有。”扎须大汉不假思索地答。   “那……他如何向外面通消息?”   “这……这倒是奇怪,我也不知道。”   高翔冷笑一声,自语道:“那么,这里面必定有秘密通道。”   石门突然滑开,光线透入。   高翔向门疾冲,迎面丢入一个黑影,他不假思索地将人接住,脚下一慢,石门闭上了。   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已经昏厥了。   高翔将此人放下,向林长青叫道:“这人已经昏胀、找些水来。”   “此地没有水。每天只送两次食物,每人一只干饭团.全室的人只有一小葫芦水,只够解渴。”   小窗孔的门开了,有人在叫:“高翔,到窗口来。”   他心中冷笑,果然不错,对方知道他叫高翔,定然是离开南京便被人盯上了。他到了窗口,向外用目光搜视,只看到晴朗的天色一无所见。   “谁叫我高翔?”他沉着地答。   “有两件事问你。”外面的人说。   “你问吧,在下不一定会回答。”   “你会回答的,不然迷香一熏,把你拖出来.割断你的手脚大筋五刑一迫,那怕你不吐实?我劝你还是省些劲。免得皮肉受苦。”   “在下并未打算活着出去。”   “你想死又当别论,没有人会替你掉眼泪。你听清了:其一,咱们要知道你离开南京西上,有何贵干?其二,笑如来在宏济寺落在你手中时,曾说了些什么?”   “你们是笑如来的什么人?”他反问。   “死囚,没有你发问的余地。”   “哈哈!你们不说,也休想从在下的口中间出任何口供来。”   “真的。”   “信不信由你。”   “奸,你现在起,断了你阁下的水米。”   “啪”一声响,窗孔闭上了。   林长青跃脚道:“糟了,断了水米,咱们都活不成。”   “不必怕他们威胁,他们并不需要咱们死。”   “他们不在乎咱们的死活的、水米一断,咱们便得互相残杀了。高兄,你引起的灾祸,遭殃的第一个人便是你。”   他不在意,笑道:“他们用这种手段对付我,没有用的。”   刚才被丢进来的人,已经苏醒,虚弱地叫:“水!水!给……给我水,我……”   高翔赶忙将人扶起,叫道:“老兄,忍着些,这里没有水。”   那人挺住叫痛,忍了片刻,大叫道:“我招,我……我招,给……给我水……”   高翔心中一阵惨然,向窗口叫:“快拿水来,有人需要水。”没有人回答。他再叫:“有人招供,快取水来。”   “你招不招?”窗外的人问。   “刚才你们送来的人要招。”   “招不招?”   “好,在下告诉你。”   “你说吧。”   “其一,在下要到湖广夷陵州,去找阴阳判官童亮,查问谋杀许二爷的凶手,其二,笑如来被擒时,说出了主使人的底细。”   “说。”   “有条件。”   “你不配提条件。”   “那就免谈。”   “谈不谈悉从尊便。”   “告诉他们吧。”气息奄奄的人叫。   虬须大汉吼了一声,怒叫道:“闭上你的鸟嘴,告诉他们也是死,你还想活?少做你的清秋大梦。与其被榨干而死。不如挺起脊梁做英雄,死得也光彩些。”   高翔叹口气,也说:“那位老兄说得对。早一天把他们要知道的事说出。便早一天死。”   “我……我快死了。”   “死的不止你一个人、鬼叫什么?”此须大汉火暴地叫。   一直不说话的骨瘦如柴中年人,用沙嘎的声音说:“即使完全招出,同样会慢慢受折磨而死,老夫就是活榜样。”   “他们要你招什么?”高翔问。   “招三阴指的心诀。”   “咦!你是……你是灵飞散人的弟子?”   “不错。”   “那……你是弹指通神罗大侠罗方了。”   “早些天方从永安镖局总镖头神弹子李彪处知道的。你是在南京失踪的十余中江湖名宿中的一个。”   “在下在此已经两个月了,心诀已经完全招出,但除了等死,别无他途。”   “到底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只要罗某能活着出去,我会查出来的。可惜出不去了,只能在此地等死。”   “你能想出是什么人么?”高翔追问。   “问口供的人皆戴了鬼面头罩.很难看出是些什么人。但在多次的拷问中,罗某发现了一个认识的恶贼。”   “谁?”高翔满怀希冀地问。   “蛇魔冉兴,他的左手食指前一节是被蛇咬掉的。在下无意中看到了他的手,所以知道是他。”   “那就有线索了,不能查他们的底细来。”   弹指通神长叹一声,苦笑道:“可惜罗某不能活着出去。”   高翔一把拖过仍未苏醒的胡启荣,“劈劈啪啪”给了对方数记耳光,喝道:“醒一醒,老兄。”   胡启荣被打醒了,含糊地问:“干什么?干什么?你……”   高翔拉脱对方的双肩关节,冷笑道:“阁下先清醒清醒。”   “哎唷!你……”胡启荣狂叫。   “小声些,留些劲。”   “你……你……”   “你如果说出秘密通道,就不会受刑。如果你认为受得了分筋错骨的痛苦,你就试试好了。”   “老天!你……你不是故意找麻烦么?在……在下也是黑狱死囚之一,怎……怎知……”   “啪啪!”高翔给了对方两耳光,厉声道:“你还敢说你是死囚之一?那位虬须老兄……”   “在下金刚李虹。”虬须大汉接口叫,钢牙一锉又道:“他们要我招出入云许玉山的行踪、许大侠是在下的好友。在下宁可死,不吐只字。而这位姓胡的狗东西套出在下的行踪,那些恶贼便从在下的行踪上一步一步查问,用酷刑迫问在在下两月每天所交往的人和到过的地方,在下一个字也没说。”   高翔的手指点在胡启荣的筋缩穴上,冷笑道:“你阁下并未离开囚室,他们的消息从何而来?可知你定然是他们的人,至少也是与他们合作的奸细,必定知道秘密的门户,乘众从睡熟时溜出去通风票报。说不说?不说你死定了。”   “冤枉……”   高翔冷笑一声,指头一捺,力道骤发。   胡启荣浑身开始抽搐,大汗如雨,狂叫道:“我说,我……”   窗孔倏开,有人将一只大包投入,“嘭”一声闷响,窗孔闭上了,迷香怒涌。   “快说!”高翔叫。   “痛死……我……我说,在……”话末完,人已昏跃。   高翔往地上一躺,声息全无。所有人全倒了,迷香的威力委实惊人。   久久,石门突然滑开、光线肘入,门口出现了四个人影.其中一人叫:“把老胡钩出来,快。”   一把挠钩伸入,钩住明启荣向外拖。胡启荣虽已昏迷、但浑身仍在收缩。   蓦地寒芒一闪,用挠钩的人向下一仆。   高翔上次获得白无常传授九阴真气绝学,曾经练了一些时日,成绩斐然,这次终于派上了用场。他问完最后一句话,使用衣袂掩住了口鼻,吸入最后一口长气,立即用上了九阴真气绝学。龟息术只需极少数的空气,一口气可以闭上很长一段时刻、浑身的机能像已全部停止活动,血液流动得极为缓慢,像是一具僵尸。   他的火候尚未纯青,再慢片刻他便支持不住了。   他先用飞刀击毙使用挠钩的人,电闪而出。最外侧的人看到了冲来的人影,大惊向外退,并大叫道:“放下铁栅……”   “嘭”一声大震,高翔到了,一掌将这家伙拍飞,从已远出三丈外。轰隆两声大震,铁栅放下了,把另两人反而困死在内。   高翔大旋身大喝一声,再发两颗五花石,将里面的—两个人击昏,方猛扑一旁控制铁栅的两名大汉。   这是一座山崖旁倚山而建的石室,左侧有一具绞盘控制铁栅.内面的人,绝对无法开启栅门。   两名大汉一声怒吼,同时拔刀枪到,来势汹汹。   他发了两颗五花石,冷笑道;“来得好,在下正要借重你们呢。”   五花石甚小,而他发射的劲道却凶猛无比、快得几乎令人肉眼难辨。两石出手,一闪即没,正中两人的左期门穴,而且锲入肉中。假使击中心坎。便可立时丢命。   “嘭嘭!”两大汉冲倒在他脚前,人事不省,刀丢出丈外、滑出丈外方行停止。   他先收回五花石。拾起一把单刀。左方不远。便是庄院的大楼,这时警钟大作,有不少人挺兵刀赶来。   看天色,已是近午时分了。   “来得好,咱们到里面去决战。”他自语,向前迎去。要先冲入楼中,搁贼擒王直捣中枢要害。   双方对进,急如星火,到得最快的是一位鹰目钩鼻中年人,手中的丈八长鞭黑油油地像一条乌梢蛇,一声鞭啸,破空抽出拦腰便卷。   长鞭折回,不能硬接。他向上一纵,凌空下扑,单刀前指,朝心便扎。   “叭”一声暴响,鞭梢上卷.宛如狂龙天矫,变招之快,委实高明。声势极为灵活壮观,手法精纯已致化境,破风的厉啸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双方都快,快逾电光石火,一招得手,没有躲闪的余地,一照面胜负立判。鞭稍卷住了高翔的双腿;高翔的单刀砍下了对方一条左膀。   长鞭余劲犹在,“嘭”一声大震,把高翔摔出丈外,连滚三匝方将长鞭解脱,裤管已被长鞭撕裂折断,十分狼狈,强中更有强中手,高翔今天碰上了劲敌。要不是他纵起前冲时灵机一动,及时硬将上体前倾,出刀抢得了刹那间的机先,便得栽在鞭下了。   “啊!”使鞭人狂叫,曳鞭而逃,地下留了一条左膀,鲜血触目。   高翔尚未站起。五六名大汉已经到了,刀剑齐下,人像潮水般涌到。他不再站起,立即展开了一阵狂野的地堂刀法滚入了人丛。“铮铮铮”一阵兵刃撞击声传出,接着是人影仆倒,惨号声震耳。   倒了四名大汉,脚下鲜血淋漓。高翔一跃而起,一声怒啸.挥刀攻向另三名见机撤走的大汉。   远处奔来的人,发现使长鞭的人丢臂逃走。吃了一惊。纷纷向楼下退,不敢再上。   三名撤走的大汉向大楼狂奔,眼看要被追上,屋角中一声虎吼,跳出一名巨熊般的雄壮中年大和尚,巨大的方便铲是浑铁所打造,重量不下百斤。大和尚火杂杂地冲到,“毒龙出洞”兜心便点,接着招变“泰山压顶”抢进便拍,罡风虎虎。劲气直迫八尺外,勇悍如狮,攻势奇猛锐不可当。   高翔的单刀又短又轻,不敢冒险接招,连退五步再向侧一闪,躲过了两招凶猛绝伦的铲招.心中懔懔。   大和尚抢得了机先,行理不让人,跟上大吼一声,招出“横扫千军”。风生八步,啸风声宛如天际传来的殷雷,铲沉力猛如掠雷疾霆,铲刃远丈外、眼看高翔退之不及,将被拦腰挥成两段。   危机千钧一发,生死立判,危急中,他向下一挫,丢掉单刀双手一接一送,正反阴阳手接住了铲柄,大喝一声,马步一沉。抓牢了铲柄长身立地生根。   “呔!”大和尚怒吼,奋力拔铲,脸色一变。   高翔双手向上托,向前送,一声长笑.疾冲而上,腾身飞端,“噗噗”两声闷响,双脚重重地端在和尚的胸前,力道千钧。   大和尚奋力夺铲。做梦也末料到对方借力送铲,一夺失招。本已站立不稳,胸前又被万斤力道端中,身不由已仰面便倒,方便铲向后飞抛。   高翔如影附形迫进,一脚斜钩,“噗”一声横扫在大和尚的左小腿外侧,大和尚下体斜移。   大和尚皮粗肉厚,气功到家、挨得起一连串的打击,猛地力一该,铤身爬起。   高翔到了侧方,一脚疾飞,“噗”一声踢在大和尚的脸部,恰在双目与鼻梁间。   气功到家的人,也无法将双目保护得不受外力所伤,大和尚狂叫一声,上体加快上升。“噗噗噗噗”连声暴响,高翔在和尚的腰脊命门穴附近连劈四记重掌。双方皆是练气高手,看谁高明深厚,四记重击,和尚终于倒下了。   大和尚艺业了得,可惜没有高翔机警灵活,一步错全盘皆输,上了大当,四重拳力道千钧,脊梁终于支撑不住,砰然仆倒。高翔不理会和尚的死活,抓起和尚的方便铲,冲向大楼,铁铲一抡,“嘭”一声大震,击破了楼门,火杂杂向内冲。   怪!楼内不见有人,正想登楼,蓦地“嘭嘭”连声大震,楼四角有火药爆炸,烟硝四起,木石纷飞,四面升起了熊熊烈火。   他吃了一惊,火速撤出,冲向另一座大宅。怪,怎么人都不见了?   他冲出庄门,看到远处有人影奔窜。他想追,却又心悬黑狱中囚友的安全,赶忙折返,心说:“且向大和尚追问口供,看看这些人到底是何来路。我的行囊不知在何处,盘缠可不能丢掉。”   大楼陷于烈火中,楼屯其他宅院不相连属,可能是中抠重地,被大火一烧,所有的线索证据都被烧掉了。   大和尚已经失了踪,可能已被人救走啦!   他倒拖着方便铲,走向黑狱,一面走一面想:“大和尚臂力超人。气功到家,决不是无名小卒,不知是不是这里的主人?可惜,被他逃掉了。”   接近黑狱,便看到两名青衣大汉正在绞起铁栅,大概想进入黑狱杀人灭口。   “好啊!正愁找不别人问口供呢。”他大喜地说,向前飞掠。两大汉一怔,扭头便跑。   “老兄,留步,不杀你们。”他大叫。   两大汉向侧方飞逃,逃出庄侧方通向群山深处的小径,脚下居然快极。   但他更快,宛如电射星飞。看看追及,前面的山径折向处人影出现,是一名千娇百媚的少年女道姑。接着另一人出现,也是个女道士,年约三十上下、成熟女人的风韵极为动人。   “救命!强盗杀人。”两大汉狂叫。   两位女道姑一征,左右一分,两大汉急冲而过,逃之夭夭。   高翔到了,也想狂冲而过。   “站住!不许行凶。”少年女道姑冷叱,凤目带煞,迎面一拦。   他不得不站住,叫道:“那两个恶贼是那座庄中的凶手,休教他们走了。”   少年道姑看清了他的面貌,不由一怔,脸上的寒霜开始消溶,凤目中的煞气消失得好快,笑道:“公子爷,贫道不知该听谁的话才好。”   年长的道姑生了一双流光四转的所谓桃花眼,左颊出现一个迷人的笑涡儿,明媚地一笑,说:“蕙儿,退下,待为师问问。”   “再问,那两个恶贼便漏网了。”高翔急道。   “你是官府中人?”   “不是。”   “那……贵姓?”   “在下姓高名翔。”   “哦!”道姑眼中有了变化,灿然一笑道:“追也追不上了。高施主,如要查问那座庄院的底细,贫道或可奉告。”   “那就劳驾仙姑明示,感谢不尽。”   “贫道目下.有要事待办,高施主可否移玉敝观一行?”   “这……”   “由此沿小径西行,第二座山峰之下,便是贫道修真的常春观。有关这座山庄的事,贫道略有风闻。贫道先行告辞,一个时辰吼,施主请至敝观一叙,告辞。”   “请留步……”   “贫道不能耽搁,一个时辰后见。”两位道姑匆匆告辞走了,真像有急事待理。   高翔不好留,只好往回走,回到黑狱,大楼已陷入火海,不可收拾。绞起铁栅,发觉铁栅与石门之间那两名被五花击倒的大人,已经嚼舌自尽了。使挠钩的人亦已断气,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他拖出所有被迷香薰昏的人,那位胡启荣已经浑身缩紧,早已僵死多时。他将其他的人弄至一间宅院中,取来凉水将众人弄醒。   唯一能够自行走动的人是林长青。金刚李虹必须调养一段时日,外伤方能痊可。弹指通神身子虚弱,十天半月起不了床,新送入狱浑身血污的年轻人,自称姓居,名天成,是武当门人在武当的年轻一代中,颇为出色的一位侠义青年。这人也受的是外伤,也需调养十天半月。   高翔心中作难,按情势势论,他不能置之不理,但留下照应,便会耽误他的行程。   最后,他决定留下,先找地方安顿这几位需人照顾的难友。   他在各处宅院中走了一圈,发觉这是一座没有女眷的庄院,而且是招待客人住宿的神秘处所,住的人并不多,地处幽僻,不熟悉地势的人不易找到。   在后宅以了他已经被打开,但金银杂物一件不少的包裹,而且有一座银柜,里面仍藏有上千两金银。找遍全庄院.找不出任何可证明对方身分的物品。   大楼仍在燃烧,他出到官道,在附近的村庄找来了十名村夫,领着他们返回。起初村夫们不敢走,说是这一带有鬼怪妖魅,白昼幻形,前后出了好几宗人命奇案、附近十里以内无人敢接近。经他解释之后,村夫们方敢随他前往。   村夫们抬了受伤的人,挑了那些金银赃物,到村中安顿。一切停当,他告诫村民不可声张,然后独自启程前往常春观造访两道姑。这里的事、暂交林长青负责照顾。   山峰下,常春观小得不能再小了,只有一间殿堂、但庭园倒还布置得颇为雅致,站在观门向东望,三里外有一座小村庄,有一条小径通向漂水县。   他到达时,恰好有十余名村中的妇女前来上香,他只好避在旁,等村妇们走后方跨入观门。   道观佛庵,大开方便之门、虽说人人可入,但男香客只限在客院与大殿走动。他一进门,便有两名青年道姑迎出.其中之—便是先前道上所见的蕙儿,蕙儿脸上不再带了笑意.宝相庄严肃客进入宅院,奉上香茗请客人就坐,神色肃穆地说:“公子爷,请小坐片刻,家师方与施主在后院商谈观务,不久当出堂相见。”   “仙姑请自便,在下恭候令师指教。”他客气地说。   “贫道告退,公子爷请小坐。”两道姑行礼退出。   他不能随意走动。一面品茗一面忖道:“这座观香火似乎并不旺盛,道姑们衣袍破旧,倒是相当清苦。这儿确也是远离尘俗清修的好地方。这些小道姑生得清秀脱俗,为何要跳出三界外个在五行中?怪事,果真是红颜薄命,半点不假。”   客院中也供了一尊小神像,鼎炉中青烟袅袅,一盘上好的檀香已燃了半寸左右。   正胡思乱想间,猛地张口打一呵欠.渐渐感到倦上心头,渐渐感到睡意袭来,渐渐感到眼皮向下搭,渐渐感到眼前朦胧。这种变化来得不着痕迹,来得那么自然。终于,他住几上一靠,梦入黄梁。   在后院的静室中,中年美姑正与两名中年人闭门打交道。两名中年人皆穿了劲装,带了剑,相貌威猛。主客座上的中年人留了短八字胡,脸上挂着冷笑,道:“无论如何,这小辈是敝长上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人。观主与敝长上交情不薄,这点忙观主难道也不肯帮?退一万步说,观主总不至于与敝长上作对吧?”   道姑哼了一声,说:“费施主,你在威胁贫道么?”   “在下怎敢?只是……”   “交情是交情,利害是利害,老实说,贵长上建庄山中.贫道并未得到多少好处。”道姑悻悻地说。   费施主冷冷一笑,说:“是否得了好处,反正大家心里明白。话咱们讲在前面,利害必须说清楚。敝长上只是奉命行事,不巧的是恰好应召前往拦截一位来历不明的人,以至在紧要关头、未能在场亲自处置小畜生,致令煮熟的鸭子飞来贵观了。观主当然不将敝长上放在眼下,但敝长上的顶头上司,可是位惊人的大英雄,艺臻化境宇仙无双的高手、等到消息传出,观主将后悔无及,天下之大,决无观主容身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这人是谁?”   “在下也不知道。敝长上对此人敬畏有加,从不与人谈论此事。”   “这样吧,叫贵长上前来商量好了,贫道等他一天,过期不候。”   “这……敝长上已带人撤走,追之不及……”   “那就免谈了。”   “飞虹观主……”   “诸位可以走了,贫道不能……”   “观主真那么绝情么?”费施主变色问。   飞虹观主冷冷一笑,离坐说道:“你该知道贫道游戏人间,到处寻找有要基的少年人。这位高翔正是贫道所要的人,恕难割爱。”   费施主也离座而起,冷笑道:“既然观主不肯赏脸、在下只好据实回报了。”   “那是阁下的事。”   “不消三五日,在南京一举锄除风尘五杰的高手便会赶来、同观主讨公道了。”   “你说什么?”飞虹观主骇然问。   “风尘五杰南京失踪、这件事已不是谣言,而是事实,主事的人,正是敝长上的顶头上司所派出的一位高手所为。”   飞虹观主脸色一变色,迟疑的说:“贫道不信。贫道所得的消息,据说与高翔有关。”   “高翔只救走了一个霸王丐,生死不明。观主请相信在下的话,不可自误。敝长上在武林,已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但仅算是横望山区的一位小小负责人而已。”   飞虹观主沉吟片刻,似已屈服,说:“不管施主的话是真是假,贫道姑且相信,但目下高翔是否应约而来,贫道是否能得手,尚难逆料。这样吧,两位暂且在些地稍候,如果得手,再与两位商量就是。”   “那是自然。”   “好,两位千万不可出外走动。贫道到前面看看。”飞虹仙姑说完,带上门出室而去。   费施主冲观主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向同伴说:“这女淫妖不可靠,见了年轻英俊的男人,如蝇见血;而那位小畜生又是令女人心动的年轻英俊小伙子。”   “咱们怎么办?”同伴慎重地问。   “见机行事,必要时,突下杀手。”   “女妖机警绝伦,小心惹火焚身。”   “当然咱们得小心在意。”   高翔一觉醒来,不知身在何地,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牙床上,锦衾绣被全是精品,异香扑鼻中人欲醉,窗上绣映掩。可朦胧地看到外面的修竹摇曳。   “哎呀!这是女人的绣房,我怎么了?”他惊叫,急急下床。   他发觉自己手脚软绵绵地用不上劲、不由大吃一惊,赶忙定下神,细想睡前的情景、惊道:“那串檀香有鬼,荼中也放了令人脱力的药物。不好!我落在她们手上了。”   还来不及思索脱身的念头,房门悄然而开、进来了一个千娇百媚盛妆而来的女郎,穿一袭半透明的云纱裙,大袖春衫在举手掠鬓的刹那,几乎可以看到腹下,整段皓腕晶莹丰润令人为之心猿脱魂,意马脱缰。雪白丰腴的颈项下,露出一大角惊心动魄的胸肌,隆胸细腰曲线玲珑,整个人像一团火。   是蕙儿,已不是穿道袍的道姑,而是一个令人心动神摇的大胆少妇。   她手捧一盘切好了的嫩藕,盈盈入室、笑意盎然,那动人的微笑,足以令英雄豪杰溶化。近了,异香扑鼻,柳腰儿摆,臀浪儿摇,在床沿泰然侵着高翔坐下,媚笑道:“公子爷,呆了不成。”   他泰然一笑,说:“在下不可,只感到奇怪。”   蕙儿将盘中的嫩藕取出一片,送近他的嘴前,甜甜地说:“对所谓三姑六婆你如果感到奇怪,未免显得少见多怪了。吃啦!”   “藕中不至于有令人迷失本性的药物吧?”   “你猜猜看有没有?”   “大概没有,你这种大胆的打扮,已足以令人迷失本性了。”   “嘻嘻!真的?你已迷失本性了?”   “我?人非草木?食色本性,我不敢说我不会动情。以目下来说,在下尚可保持君子之风,能保持多久,完全控制在你手中。”他泰然就蕙儿手中咬了一口嫩藕,柱下说:“万一你放浪形骸,那就难说了。天下间真正能做到圣人柳下惠坐怀不乱的人。少之又少。当然,柳下惠的传说是如何流传下来的?在下百思莫解。柳下惠自己当然不会说出来,以免败人名节。而那位坐怀的女郎,又怎能说得出口?她再无耻,也不至于向外宣扬。假使传说是真的,一旁可能有人窥伺,甚至可能是有人故意试试这位圣人而这位圣人可能已知道对方的阴谋,坐怀不乱就不算稀罕了。”   “你的意思是说……”   “在下的意思极为明显,你不存心诱惑我,我不会对你生邪念。如果在下末被你们的药物所控制,在下会拂袖而去。”   “你认为我丑得难以令你动情么?”   “正相反,在下认为你国色天香,足以今天下间的青年疯狂,梦寐以求。”   “但你……”   “在下读圣贤书,明是非知贤肖善恶,家有兄弟姐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希望我的姐妹也受人侮辱。武林入对礼教尺度略宽,男女交友不伤大雅,互相倾慕非罪恶,但逾矩则不是大丈夫所应为。”   “喝!你倒是义正词严哩。”   “多承夸奖,其实在下不得不说。看姑娘骨格清奇。人间绝色,委决非低三下四的荡妇淫娃,竟以色相诱人。在下大感不解,委实替姑娘叫屈。”   蕙儿目不转瞬地盯着他,久久方说:“你这种人,少见。”   “好说好说,其实我这人平凡得很。”   “看你神定气闲,眸正神清必是正人君子。”   “不敢当,在下希望能做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为人在世无作无愧,于愿足矣!”   她取出一颗翠绿色的丹丸,说:“吞下。”   高翔毫不迟疑地吞下,他已别无抉择。   她放好果盘,取过清茶递上,又道:“喝下。”   高翔听命喝下,说声“谢谢。”   她一证,问道:“你知道药丸不是乱性药物?”   “在下信任姑娘不会害我。”他微笑着说。   蕙儿长叹一声,说:“碰上你这种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走吧,家师快来了。”   “在下走?”   “是的,你已服下解药。人有善念,天必佑之。你是个奇男子大丈夫,不应死于妇人女子之手。我祝福你,快走吧,家师来了之后,你便走不掉了。”   “哎呀!你放我走,岂不连累你么?”   蕙儿噗嗤一笑,推了他一把说:“你倒会怜香惜玉呢,别管我的事。你呀,日后不知要害多少姑娘为你疯狂哪!走!”   “请教姑娘贵姓?”   “家师叫飞虹仙姑。我姓嵇,名蕙儿。”   高翔长揖到地,笑道:“嵇姑娘,大德不言谢,后会有期。”   “高公子,珍重。”蕙儿颤声道。   他说声珍重,跳窗走了。   蕙儿目送他去远,方长叹一声,坐在床的前手托香腮,心事重重地沉思。   不久,房门倏升,飞虹道姑入室,讶然叫:“咦!人呢?”   蕙儿屈身下拜,禀道:“恩师请恕蕙儿放肆,徒儿已将他放走了。”   “什么么?”   “徒儿擅专,已将他放走了。”   飞虹道姑大怒,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私自将他放走,你……”   “师父明鉴,那是一个了不起的正人君子。”   “呸!你……”   “师父,徒儿已试出他的心地……”   “住口!”   “师父……”   “你可坑了我了。”飞虹跌脚叫苦。   “师父,怎么回事?”   “费福两个家伙,坐定了要人,你将人放走了,为师可就惨了。”   “给不给,大权在师父……”   “你知道什么利害?你……”   飞虹将费施主的话说了,最后说:“你看糟不糟?这一来,大势去矣!”   蕙儿也大惊失色,骇然说道:“哎呀!糟了,徒儿该死,这……”   “谁知你这丫头早不放晚不放,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将重要的人放走了,完了,天哪!”   “徒儿去向他们解释。”蕙儿硬着头皮说。   “如何解释?即使你舌底翻花,也不会取得他们的谅解,必定回去据实禀报的。”   “那……”   飞虹一咬牙,断然地说:“去,把他们送回姥姥家去。走掉了一个,大祸立至。一不做二不休,走!”   高翔在村中照应伤者,整整半月后,四个人方告痊愈。他已将南京所发生的事故告诉了他们,要他们留心近来江湖的变化。林长青不愿管闲事,独自告辞浪迹天涯去了。   金刚李虹是个血性人,认为高翔救了他的命,他愿追随高翔奔走天涯,为奴为仆甘心情愿,不管高翔肯是不肯,池跟定了高翔。   武当门人居天成也有同样表示,希望追随高翔闯荡江湖。   高翔情不可却,也无法拒绝。只好答应他们朋友相称,彼此有个照应。   弹指通神是个有心人,这天,他对高翔说:“高老弟,你如果想将这些事查个水落石出,在下认为你未免势孤力单。同时,这些事既然牵涉甚广,老弟不是江湖人,恐怕无从着手,必须找一位江湖人德高望重,位高辈尊的人出面相助,老弟以为然否?”   “依罗前辈之意,是不是去找武林三大门派出面?”他慎重地问。   “三大门派的门人子弟,并末卷入旋涡。同时,名门大派有他们的困难,不会因为一两个门人子弟有了困难而兴师动众。”   “那……罗前辈认为找谁妥当些?”   “在江宁府就可找到两个人。横望山最东的一座山峰称为东独山,山下距石血湖半里地,就是武林中颇负时誉的江南浪子吴坤的宅院。”   高翔摇摇头,冷笑道:“横望山山东与山西相跨两县,其实不算太远。这位江南浪子居住山东麓,却任令山西麓窝藏匪徒,即使与这些歹徒无关,至少他的臣塌之旁任人鼾睡,这入靠不住,浪得虚名。”   “第二位是茅山的龙尾山庄主人,已息隐三年的江湖大豪玉狮冯海冯大侠。这人早些年行道江湖,侠名四播,知交满天下,艺臻化境宇内无双,声誉极隆,与三大门派,颇有渊源,三大门派的掌门,对此人也备极推崇。不但为人慷慨重义,而且一身侠骨,极少与人冲突,排难解纷,以天下为己任。他的艺业深不可测,那些黑道巨孽与邪道妖魔.见了他闻风远避。这人进入江湖来得突然,身世如谜,行道江湖十六年间,声望之隆,武林无出其右。最近方于三年前息隐茅山大茅峰东面的龙尾山,闭门谢客不问外事,壮年息隐,是江湖一大损失,如得此人出面,大事定矣!可惜他已宣告息隐,而且如不请几位辈高位尊德高望重的人前住促请,恐怕徒劳往返。”   “小可在永安镖局曾听说过冯大侠的名号,只是不知他隐居在茅山,既然罗前辈知道他的住处,妙极了,咱们这就走。”   “但……到何处去找德高望重的名宿……”   “小可自有办法。”   “你……”   “茅山属江宁府管辖,南京出了事,他可说是东道主之一,难道他能袖手旁观不成?小可要凭三寸不烂之舌,劝他重出江湖管这档子大事。”   “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劝说不成,小可便请将不如激将,我不信他是个槁木死灰的人明天咱们动身,前辈可否一面前住?”   “一句话,在下愿为前驱。”弹指通神断然地说。   句容,是辽宁府最东的一县,东面与镇江府丹阳县交界,东南与金坛县接壤。茅山位于句容东南五十里。地跨两县。   茅山,道家十大洞天之一,称为金坛华阳之天。这里是三茅君得道的名山,有说不完的神话,有极荒唐无稽的传说。   中茅峰侧方的第一圣地积金峰的元符宫,那是第八洞天的香火道场。这些茅山道土据说可以驱神役鬼,会告诉游山的香客说:茅山五洞仍然通行无阻,五洞东通王屋山小有凌虚之天;西达峨嵋;南接罗浮朱明骊真之天,北连泰山伤岳。谁有胆量,可以裹粮入洞游历一番;当然必须不怕死,不然寸步难行。   大茅山东面的峰头是龙尾山,山东麓草林葱笼清溪如带的胜境内,三年前建了一座清雅出尘的龙尾山庄,那就是江湖一代大豪息隐的去处。   玉狮冯海二十余岁出道,身世来历如谜。行道十六年即行息隐,壮年引退,声誉之隆,如日中天。息隐三年来,闭门谢客不问外事,除了往昔的知交好友之外,概不接见外客,山庄有不少经受过他的恩惠的人,追随在他左右,为免受到登门拜望的人的骚扰,这些从人严密把守,站禁木严。上门寻仇的人,自然难越雷池一步。   庄中的从人中,有不少具有奇技异能之十,屈居下人之列,三年来,上门寻仇的人为数极多,但没人能侵入内庄半步。   庄分内外两庄,占地约两里见方,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外面建了土寨墙。墙不高,只有一丈尺、上面共建了八座碉楼,与南北两座神气的门楼。   内庄只有全庄的一半大少,也建了丈八高的寨墙,墙头没建钟楼,却种了两丈高密密麻麻的有刺酸枣,密得连鸟也钻不过去。只留了两座门出入,出入的人全是心腹,未获传召,任何人也休想进入。   玉狮当年行道江湖,少不了结了少仇家,庄中戒备森严,是极为正常的事,无可厚非。内庄只有十余间楼阁,可以说、这是一座大花园,花木扶疏,幽雅出尘,奇花异草遍地,亭台楼榭假山无不臻备。花树栽培得颇富匠心,隔一丛花树,就无法看到另一面的人,行走其中像是进了八阵图。   天上,翱翔着仙鹤,皆有专人负责饲养。进了内庄,可以看到禽兽,罕见人迹,寂静无哗,香风阵阵。   不要说养人,就算养这些禽兽,也是是一大笔可观的开支。这位当年江湖侠义英雄,财力之雄厚可想而知。   近午时分,高翔一行四人。浩浩荡荡走上了进山庄的大路。沿途山青水秀,并非如传说中的满山都是茅草。   远远地,便看到了宏伟的南寨门楼,上面一块大匾,刻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龙尾山庄”。   寨门是闭上的,楼上的堞口站着两名青衣人。门外两侧,有两座土屋,那是门子的居所。   有—名老苍头迎出。高翔上前行礼,呈上大红拜贴,欠身笑道:“武林后学南京高翔,特前来拜会庄主冯大侠,相烦老伯通抱。”   老门子年约花甲,有一双明朗的眼睛,看了看手中的拜贴,扭头向门楼上叫:“冯孝,南京高翔前来拜会主人,可请他们至丰馆待茶。”   青衣大汉身材高大,人才一表,扶着堞口向下问:“阁下与家主人有何渊源?据在下所知,家主人没有你这位姓高的朋友。”   “在下慕名拜会的。”高翔高声答。   “家主人不在家,改天再来好了。”   “什么?这……”   “家主人不在家。这样好了,拜贴留下,诸位可到元符宫或祟禧宫等候消息。如嫌山居不便,可到延陵镇等候。等家主人返庄里,再通知阁下前来相会。”   “在下于贵庄等候……”   “不行,本庄不留宿外人。”   高翔大为不耐烦,叫道:“玉狮冯大侠侠名满天下,该是气度恢宏平易近人的英雄豪侠。但你们这些人狐假虎威、岂不有玷冯大侠的英名么?”   冯孝冷笑一声,怒叫道:“家主人息隐江湖、闭门谢客。不许任何不相关的人前来打扰他老人家的清净。天下江湖人多如过江之鲫,谁不知家主人的名号?阿猫阿狗也前来看看风色,本庄岂不成了寺庙,门庭若市么?五伯,把拜贴掷回。”   老门子五伯耸耸肩,将拜贴递回说:“公子爷,今天你碰上了好说话的冯孝,不然你那些不逊的话,将会引起纠纷。你们请吧。”   高翔接过拜贴,三把两把撕得粉碎,冷笑道:“在下不信邪,我不信冯大侠会听任你们这些人得罪宾客。冯孝,你准不准进去?”   “咦!你这厮耳聋了不成?”冯孝讶然问。   “在下要进去。”   “什么?”   “你也聋了不成?”   冯孝大怒,吼道:“小畜生!你好大的胆子。”   高翔向金刚虹举手一挥,叫道:“李虹兄,上前叫门。”   李虹挪了挪背上的降魔杆,大踏步而上,一面说:“遵命。不开门,咱们打进去。”   老门子伸手急拦,不悦地叫:“站住!不可无礼。”   金刚李虹哼了一声,说:“老人家、你还是让开的奸。”   老门子脸色一沉,伸手阻拦,若无其事地说:“年轻人,你在……”   许未完,高翔急叫:“小心他的手。”   金刚李虹反掌拍出,“啪”一声暴响,双掌接触劲气四荡。金刚退了三步,脚下一虚。   老门子冷笑一声,迎上冷冷地说:“有何不可?老夫奉陪就是。你一个江湖小辈,竟敢上门撒野,不教训你一顿,你还了得?”   两人同时踏进,同时出掌,皆用的是“推山填海”,皆用的八成劲攻出。“啪啪”两声暴响,两人同向后退,全都脸色一变,退了两趟斜移八尺,重新立下门户,像是半斤八两功力相当。   老门子冷笑一声,立当迫进说:“难怪你如此狂妄,果然有些斤两。好啊!老夫今天要和你松松筋骨。”   两人正要出招,高翔突然叫:“且慢!李兄退。老人家真要拦阻咱们叫门么?”   冯孝突然一声长笑,像大雁般向下飘落,叫道:“小狂徒,冯某要看看你凭什么敢到武林圣地龙尾山庄撒野。通得过在下这一关,在下替你开门。”   高翔示意金刚李虹退下。笑道:“一言为定。但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冯某替你划下道来。”   “请教。”   “剑下见真章。”   “点到即止么?”   “哈哈!你阁下不像是个玩命的。”   “笑话,武林人并非是玩命的亡命之徒。”   “刀剑无眼,剑不出鞘则已,出则不可能点到即止。当然,要硬闯必须有真才实学,点到即止岂能发挥所长?你可以尽量施展,量力而为。如果自命不凡,你可以一剑将冯某放倒,假使你不幸失手送掉小命,也不必怨天尤人。”冯孝豪气飞扬地说。   高翔淡淡一笑,说:“好吧,看来在下不露上两手,很难进得了龙尾山庄啦!既然阁下已经表示态度,高某恭敬不如从命。如果在下有所失闪差池,只怪在下学艺不精。   但万一伤了阁下。务请包涵一二。”   “阁下快人快语,一言为定。阁下请。”冯孝傲然地说。   高翔掖好衣袂,不慌不忙地就客位行礼,徐徐撤创立下门户,献剑含笑道:“在下献丑,请赐教。”   冯孝的脸色开始凝重,虎目中杀机怒涌,亮剑冷冷一笑,一字一吐一说:“你还有机会退出。不然请进招。”   “高某骑虎难下,不会退出。强宾不压主,请。”高翔一面说,一面心中忖道:“这位把门的老兄,为何用这种目光看我?眼中杀机怒涌,似乎与我有不解之仇哩!怪事。”   冯孝不再多说,一声“有僭”,虚点一剑。三剑礼招过后,一声低叱,抢制机先立即冲刺,“星飞电射”猛攻中宫,洒出了重重剑山,奋勇进击,剑上风雷骤发,上乘的剑术令人心慑。   高翔也一声长笑,剑闪千道银虹,涌起万朵白莲,从容挥剑封架,以不变应万变,连换六次照面。从容不迫接下了对方绵绵不绝,宛若惊涛骇浪似的八招三十余剑狂攻,未露丝毫空隙,没给对方丝毫可乘之机。   剑虹飞舞,人影急剧进退,漫天彻地的剑影飞腾扑击惊心动魄,三丈内无人了近,旁观的人纷纷后退,剑气将地面的尘埃震得八方激射,走石飞沙,激斗中,突然响起高翔的一声清叱,剑势一变,“铮”一声剑鸣,接着电芒一闪,“嗤”一声厉啸。人影乍分,剑气倏敛。   “承让了,得罪行罪。”   冯孝暴退丈余,脸色苍白,右腹侧衣袂掉落一幅,裤亦出现颤抖之象,汗下如雨,呼吸不平静。站稳略一喘息,傲气全消地说:“棋差一着在下认栽,你等一等,在下替你通报,主人是否肯接见,看你们的造化了。”   高翔脸色一沉,冷冷地主:“在下有几句话,希望兄台转禀贵庄主。”   “这个……在下不敢擅传,在下无权面禀庄主,必须由大总管转达。”   “那你就禀明大总管好了,请他务必将话面禀。当然,如果贵庄主肯破例接见,这些话便不必转禀了。”   “你的意思是……”   “在下是专诚拜望而来,与贵庄主毫无过节,而是有事相求,毫无恶意,几句话是:其一,如果贵庄不珍惜令名可以拒绝高某晋见。其二,指责庄主是钓名沽誉,浪得虚各贪生怕死的人,连—个武林后学,也不敢接见……”   “住口!”冯孝怒叫。   “就这几句话,务请转达。如果贵庄大总管不肯通报。那么,你们是陷主于不义的人。一切后果皆由你们负责,不信且拭目以待。”   “你威胁我么?”   “不敢,但逼急了又当别论。大总管如不肯转禀,在下便在此大吵大闹,相信贵庄主不是聋子,他会闻声出来查问的,届时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他朗朗而言,完全是初生之犊的口吻。只听得老汉湖弹指通神心中忐忑不安,暗暗叫苦。也暗暗喝彩。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那股猖狂的气魄,正是后生可畏的最佳保证。   冯孝正想发作,老门子却摇手相阻,笑道:“冯孝,你就走一趟吧,把话传给大总管,你就算尽到责任了,何必生气?”又转向高翔道:“诸位请至对面小客室小坐,请。”   “谢谢老伯成全。”高翔抱拳行礼道谢。   冯孝悻悻地走向寨门,鼓掌三下,门侧一扇小门拉开了,进入后小门重行关闭。   四人入室,老门子告罪退去,高翔略加打量四周,低声道:“不知怎地,我总感到这位风云人物冯大侠,神秘得太离奇、似乎有点不对劲。”   “退隐了的武林名人、小心谨慎算不了什么。”弹指通神也低声道。   高翔不以为然,慎重地说:“罗前辈请立即离开山区、到句容等侯消息,切记加快脚程。事不宜迟,快走。”   “你……”弹指通神一怔,讶然问。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为防万一,这步棋咱们必须及早安排、快走。   句容见。”   弹指通神有点悚然,知道严重,匆匆出门走了。   六   弹指通神是个老江湖,猜透了高翔的用意。不由心中甚感佩服,立即出室而去,展开轻功奔向五十里外的句容县。   老门子一惊,进了客室便问:“公子爷,那位客人怎么走了?”   “他有事,不来了。”高翔笑答。   “但……你的拜贴上写的是四个人……”   “拜贴不是已撕掉了么?”   “公子爷,这……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少一个人,贵主人不是可以少一分顾虑么?再说,万一小可有了三长两短,也多一个通风报信的人,对不对?”   “公子爷,你把本庄看成陷人的龙潭虎穴么?”   “不敢,只是在下感到贵庄的人并不友好,万一真闹出事来,岂不麻烦?虽则小可是专程前来拜会的,但小心撑得万年船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哼!你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以告诉你的是,家主人如果不接见、你们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如果会见,保证你不损半根汁毛。进了庄,阎王爷也抓你不走,你大可放心。”   “呵呵!但愿如此,谢谢老伯关照。”   老门子忿然走了,不住摇头自语:“真是没见道世面的年轻人,哼!年轻人。”   久久,寨门大开,冯孝带了四名大汉迎出,笑容可掬地行礼叫:“庄主有示。请贵客内庄相见。”   高翔深感意外,这人怎么在后恭、态度转变得如此意外。赶忙道谢,随同冯孝入庄。   冯孝并未询问为何少了一个人,有说有笑的肃客前行,反而令高翔三人莫测高深,心中懔懔。   外庄至内庄的道路平整笔直,两旁绿树成荫,路面可看到轮轨与蹄迹,可知平时车马出入频繁。外庄的房屋整齐划一,前庄两例是平房,每一栋房屋皆是独院。花森扶疏为雅洁。东西庄是楼房,也是独院式各有的庭园的精美建筑。从格局上看,玉狮冯海安顿服友的情主,可说是极为优厚,情至义尽了。   没有演武场,没有驰道,没有穿劲装的人出没,只看到一些老少妇孺在花园中嬉戏,一切显得那么平各、静温、安样、看不出是武林朋友的宅院。   内庄门是一座华丽的月洞门,迎面是一座常青藤搭起的巨大绿屏风花径向两侧绕过,站在门前,视线常被常春藤绿屏风所阻,看不到里面的一切景物。   三名十三四岁的清秀小童在门外相迎,一旁是一名留五绺长髯,剑眉入鬓,目似朗星,神态安样,一表人才的中年人.紫花长袍大袖飘飘,气概不凡。   “这是敝庄的大总管杨爷抡奇。”冯孝抢先引见。   高翔上前行礼,笑道:“在下南京高翔,那两位是敝同伴金刚李虹,武当门人居天成。来得鲁莽,大总管海涵。”   大总管杨抡奇,回了一礼,呵呵大笑道:“好说好说、久仰了;刚才冯孝已将老弟闯庄的事说了,不瞒你说,三年来,你是第一位有此豪气的访客。诸位将是敝庄的佳宾,在下已将经过禀明庄主,庄主十分佩服,特命寒舍三童前来迎近,在下也觉得十分光彩。   等诸位出来后,兄弟希望有幸与老弟亲近亲近。请进,兄弟不送了。”   “大总管请便,谢谢照顾。”他客气地说。三名小童上前行礼,为首的小童恭敬地说:“请佳宾随小的入内,主人于宾馆候驾。”   “小哥请领路。”他欠身说。   三小童同时欠身,转身往里走。   尚沿花径而入,曲折盘旋,只见花木不见人影。高翔愈走愈心惊,忖道:“这是武假八阵图的布局。主人不简单。”   又走了不久,他暗自心惊,心说:“这一段则是九宫,进入迷魂阵了。”   最后是五行阵,丙丁方位出现了一座精舍,匾额上刻的字是:“逸园精舍”。   这是一座古色古香,厅堂颇富收卷气的精舍,一切家具皆古朴精奇,壁上的字画皆是各朝名家的手笔杰作,价值连城,皆是人间绝品。   主人带了两名书僮在阶上迎各,等客人出现、即降阶相迎,含笑一揖,笑道:“诸位老弟台移玉枉顾,蓬革生辉,未能远迎,恕罪恕罪。老朽冯海.哪一位是高公子?”   这位主人自称老朽.未免不伦不类,有托大倚老卖老之嫌。看年岁,外表像是三十上下的壮年人,剑眉入鬓。鼻直口方,玉而红润丝毫不显老态,留的三绺长髯黑亮光润。   身材修伟,气字恢宏。穿一袭玉色博袍,像是神仙中人。   高翔人生得俊,同样健壮,但缺乏成熟的气质,在这位早年名震字内的一代英豪面前,不由他不生出自感形秽的念头,赶忙长揖到地.恭敬地说:“晚辈高翔,来得无状,海公海涵,幸甚幸甚。”   金刚李虹是个鲁直莽汉,胸无城府心直口快的人,但见了主人居然感到气慑,傲态尽消,躲在高翔身后不敢上前。   武当门人居天成,出身名门大派,见过世面,但今天却畏缩不前,脸色紧张,甚至浑身出现僵硬的迹象,几乎说不出话来。人的名,树的影;这位已息隐了的江湖大豪余威犹在,安样的神色中,仍然隐现无比的威严。   玉狮冯海呵呵笑,说:“好说好说,老弟台客气了。两位贵同伴可否在替在下引见?”   “晚辈李虹。”金刚欠身恭敬地答。   “晚辈姓居,名天成。”居天成小心冀翼地答。   玉狮冯海客气地拱手为礼,说声久仰,然后举手肃客,让在一旁笑道:“请升阶,厅中候教。”   “晚辈怎敢?海公请。”高翔退在一旁欠身说。   玉狮冯海呵呵一笑,挽了他举步上阶,笑道:“我这里极少外客光临,难得老弟台枉顾,在下深感荣幸,请不必拘礼。”   厅中设有案桌,纤尘不染的持板上,分东西摆了两张矮脚书案,各摆了五只织绵坐垫。案上有不少饰物,一具金兽鼎中,袅袅升起一缕青烟、异香满室。   小书僮跪下替主客脱靴,主客双方客气一番,分宾主庄坐,出来了五名小侍女,按古礼恭恭敬敬地献茗,方与小书僮一并退去。   高翔心中嘀咕,说:“这位江湖大豪真会享福、以目前的光景看来,南面王不易也。   一个江湖人落得如此安逸,难怪他急流勇退,毅然退出江湖了。看排场,我不知道他从何处张罗浩大的开支?”   玉狮神态安样,客套毕、少不了垂询三人的家世,谈些江湖动静,身为长者也是主人,把场面控制得恰到好处,脸上笑容常挂,令客人毫无拘束不安的感觉,面面俱到、可说是最佳的主人。   最后,主人的话转上了正题:“高才弟是南京世家,既然不是武林人,在学舍中居然练了一身超尘拔俗的武功。委实令人刮目相看,但不知老弟光临寒舍、是否有需要在下尽力的地方?尚请不吝赐示。”   高翔也就不再多费唇舌,将南京所发生的种种变故说了。有此事他不能说,像遇上白无常获传九阴真气;埋葬了霸王丐;常春观蕙儿私放等等重要秘辛,他都不好说出。   有关他的师门的出身,他更是讳莫如深。最后,他不客气地说:“目下世道炎凉,辽湖前辈们皆抱了独善其身的态度,懒得过问江湖是非,不啻鼓励不肖为徒为非作歹,近两年来,南京居然一再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这次竟然在钦差头上打主意、不知连累了多少无辜,为此而破家的人不在少数。晚辈无意中介入此事,九死一生委实感到寒心。据晚辈所知,笑如来只是替罪的小羔羊而已。真正的元凶主谋,极可能是潜伏在南京附近的黑道巨霸。前辈是武林一代侠士,江湖当代豪杰,名动武林,威震江湖息隐于南京近郊,而这位元凶主谋竟敢在南京无所不为,哪将前辈放在眼下?而前辈居然不闻不问,晚辈百思莫解、委实不敢苟同。”   玉狮泰然地一笑,说:“老弟台不是江湖人,所以有此看法,一个息隐了的人,岂能随随便便出山的?”   “据晚辈所知.前辈并未传江湖公柬公然退出江湖。”   “一个成名人物,一言九鼎,说息隐就息隐,不必传江湖柬欺世盗名。”   “不然。说堂皇些.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行必守信。说不好听,那是避免息隐前‘月内与人结算恩怨债务’的麻烦……”   “你是说,在下不传辽湖柬,是怕仇人在一月期限内来找麻烦?”   “晚辈不敢,但难免蜚短流长。有人已经在前辈的卧榻造反,前辈仍然袖手旁观?”   “这个……”   “前辈若是怕事,可以置身事外。但前辈是否考虑到前辈声誉,以及人言可畏的后果么?”   “老弟台,你在杞人忧天呢,呵呵!”   “不是柜人忧天,而是实情。”   “你是说……”   “江湖朋友大都尊敬前辈,但难免有些专会造谣中伤,兴风作浪,别具用心之徒,说前辈有意包庇那位元凶从中取利……”   “晚辈无状,但敬爱前辈出于至诚,因此冒昧指出可能的后果,骨鲠在喉,不吐不快。防口如防川、川是不易防的。事实俱在,前辈何以杜悠悠之口?”   玉狮脸色开始凝重,突然击掌三下。   应声进来一位书僮,跪下问:“小的中候主人吩咐。”   “去请大总管来一趟。”玉狮沉静地说。   “小的遵命。”小书僮俯身答,膝行退出。   外面响了两声金钟的清鸣,不久,另一小童出现,在厅门外桌道:“上禀主人,大总管到。”   “请进。”玉狮含笑招呼。   大总管杨抡奇由小童侍候脱靴,入厅向主人问好。玉狮示意在右首坐下,神色凝重地问:“大总管,南京这两年所发生变故.你知道详情么?”   杨抡奇点点头,欠身道:“属下知道,但因他们那些歹徒不曾在句容作案,因此属下并未介意,也末加调查,这件事根本不劳主人过问。”   “现在加以调查还来得及么?”   “主人要过问?”杨抡奇讶然问。   “是的。”   “上票主人,属下反对主人过问,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属下期期以为不可,江湖上英才辈出,三大门派人才济济,他们为何不管?主人已是息隐……”   “大总管,我意已决。”玉狮从容地说。   “是,属下知道了。”   “半月工夫。够了么?”   “属下在限期之内,全力调查清楚。”   “高老弟查出不少线索,可否再告诉大总管一些详情?”玉狮向高翔问。   “晚辈料无不言。”高翔兴奋地说道,将所知道的事一一说了。   杨抡奇极为细心,追问了不少小枝节,最后颇为自信地说:“主人但请宽心、恐怕不需半月,属下便可查个水落石出。”   “好,但愿如此。”   “主人许可属下调用逸园四女么?”   “为何要调用她们?”   “南京秦淮四大名花失踪,用四女去查便当些。”   “好,许你便宜行事。”   “遵命,属下立即前往准备。”   “好,你去吧。”   杨抡奇告退。玉狮向高翔笑道:“老弟台、在下管了这档子事,但有言在先,在下如非必要,决不出面。”   高翔满意地一笑道,说“当然,以前辈的身分来说,如非巨恶大凶,确也不劳前辈出面。晚辈不才,愿为前驱。”   “这样吧,老弟暂留敝庄,等大总管将此事查明,如需老弟协助、还得借重老弟的鼎力呢。”   高翔略一沉吟,说“晚辈也需加以调查、打算在南京永安镖局落脚。前辈如有差遣,可传信永安镖局,可好?”   “这多不方便?舍下……”   “晚辈确也需返家知会友好,不克久留,前辈盛情、晚辈心领了。”   他坚持返回南京,玉狮也就不好硬加勉留,天色尚早,他关心在句容听讯的弹指通神,也希望早些将好消息,告诉这位老江湖,立即告辞。   主人盛意设席留宾,他仍然拒绝了。玉狮无奈,亲自送客出了逸园精舍。   仍由三名小童领他们出了内庄,距月洞门尚有三道树墙,蓦地左方一声轻笑,奔出两名绝色少女,一追一逃,人影入目,已经相距不足丈内了。   “咦!”首先奔出的少女讶然叫,站住了。   “什么人?”另一名绝色少女问。   为首的小童赶忙欠身道:“这三位是主人宾客,小的奉命送客出园。”   “哦!你走吧。”少女挥袖说。两女的目光,不住在高翔浑身上转。   高翔不好死盯着美丽的少女,乍见之下,他已看出是两位年仅十六七,天仙化人似的美丽少女。   他嗅到了一阵奇异的脂香。香得极为特殊、似乎没有兰的幽雅,也不没有麝的浓郁。   总之,这是一种他极为陌生,从未嗅过的异香。显然,这种奇香是发于两女胴体,已是无可否认千真万确的事。   他欠身向两女打招呼,然后随着小童走了,将出月洞门,他信口问:“小哥儿,刚才那两位美丽的女郎、是庄主的千金么,好美。”   小书僮摇摇头,说:“那是翠微阁八女中的两女。”   高翔一证,心说:“这内庄中,女人可真不少,逸园有四女,翠微阁又有八女,可能是都是些人间绝色佳丽,难怪主人不想出面管闲事,此间乐,不思蜀,也难怪他。”   在句容城会合了在那儿等候的弹指通神,一行四人欢天喜地落店投宿一宵,次日一早便动身返回南京,等候好消息。   句容在南京东面的九十里,一天脚程很轻松,四人拾夺上路。金刚李虹力大如牛,他背了高翔的大包裹,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有六七百两金银,依然健步如飞。   人逢喜事精神爽,沿途不住谈论玉狮这位英雄豪杰的轶事,颇不寂寞。   巳牌左右,已走了一段路程,即将进入上元县地界、村落反而少了。远远地,便看到前面有一座桥,有几名樵夫将柴担放在桥左侧,人则倚栏而坐,像在歇肩。几个人谈笑风生,谁也不会注意这些樵夫有何异样。   桥西,一名穿青直裰的中年人,挟了一根长竹筒,戴了一顶遮阳帽。一步步迎面而来。   弹指通神年长,走在前面。高翔在中,他不用背包裹,空着双手十分松。弹指通神踏上桥头,穿青直掇的中年也走上了桥尾。各走各的路,谁也不管谁。   桥长五六丈,双方在中间相遇。左侧,便是五担柴与五名樵夫歇肩的地方。   中年人与弹指通神错肩而遇,在与高翔相错的刹那间,突然右手一抄,闪电似的反手急扣高翔的后颈。   同一瞬间,弹指通神旋身一声大喝,扣指疾弹、一缕指风袭向中年人的臂门要穴。   也在同一瞬间,高翔旋身反手扣住了对方的脉门,大喝一声,一钮、一带、一掀。   中年人一声狂叫,丢掉竹简来一记前空翻,“嘭”一声大震,跌了个四脚朝天。但也因此而躲过了一指。   断后的居天成突然抢出,扑上擒人,奋身下扑。   中年人大吼一声,原地旋身双脚一夹,立将居天成绞倒,居天成反而拦住了抢上擒人的高翔。   弹指通神还不不及扑上,中年人已奋身一滚,猛地一窜,飞越桥拦,“噗通”两声水响,掉下河去了。水花一涌,无影无踪   金刚李虹扔掉包裹,叫道:“我下去捉他。”   弹指通神却摇手叫:“不必了,水色浑浊,这恶贼水性了得,追不上他了,穷寇莫追。”   高翔拾起了竹简,讶然道:“我看出这玩意有鬼,已有戒心,所以没上当。”   弹指通神摇摇头,神色凝重说:“这家伙叫混江龙关福,这他这竹简中藏了极霸道的毒汁,人体沾上便会溃烂。假使他先用毒汁,咱们必定有人遭殃,天教他鬼迷心窍,竟想逞能用手擒人,终于功败垂成,好险!这恶贼为何要拦路行凶暗算?是受谁的指使,谁又知道高老弟的行踪?怪事。”   居天成狼狈地爬起,苦笑道:“这家伙从南京来,南京的江湖朋友,大概认识高公子的人甚多呢。”   高翔将竹筒掼在桥墩上,竹筒破裂,溅出不少腥臭刺鼻的灰色药汁,筒口喷洒出来的毒汁可远及三丈外。他剑眉深锁、慎重地说:“这人不像是狭路相逢,临时起意暗算我的人。但如果是临时起意的,那么,今夜我将步步荆棘,那位元凶的主谋已经把全部的精力,用在计算我的事上了。我的看法是:姓关的并非不想用毒汁,而是起在活擒,同时,混江龙这一走,必定将信息传出,咱们将步步生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并不怕他。”金刚李虹大声拍着胸膛说。   高翔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五名樵夫身上,说:“傻金刚,你能一天到晚防备别人在你身旁放冷箭么?走在街市中,你能用,八只眼来临视四面八方的人么?你看看这五位樵夫,你知道又是些什么人?”   “樵夫就是樵夫嘛。”金刚李虹不解地说。   “这就对了,你并不怀疑他介是否会对咱们不利,他们的真正身分,你也不会留意。”   “不错。”   “假使他们也是准备暗算我们的人,是对方派来候机下手的人,请教,你能怎样?”   金刚李虹不住打量五个樵夫,双手叉腰向樵夫们走去,一面说:“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实他们的身分……”   话末完,高翔已闪电似的掠到,扣住了一名上身已几外翻下的樵夫一条右腿。   “咦!”金刚李虹讶然叫。   “噗通通”水响如雷,四名樵夫落水。   河宽仅五丈、但水深而浑浊,流速平缓,水性佳的人可任意向上下潜泳。两岸芦荻茂密,树林蔽岸,极其茂密,人入水逃匿,像是入水之蛙,到何处去找?   被高翔扣住右腿的樵夫走不掉,立即向上挺腰翻回,手一抬,射出了一枝袖箭,银芒乍现。   高翔身躯一扭,袖箭擦胸衣而过,险之又险。他大喝一声,将樵夫向桥中摔落,砰然有声、摔得不轻。   居天成急冲而上,却被金刚李虹伸手拦住大叫道:“让给我消遣他。好小子。”   樵夫奋身一滚,刚挺身跃起,金刚己抓小鸡似的抓住他的双手扭转向上提。他一咬牙,抬膝猛撞金刚的下阴要害。   金刚却又将他往下压,膝抬不起来,反而被金刚一膝撞在下颚上,力道千钧。   “不要伤他,问口供。”弹指通神叫。   “他死不了。”金刚大笑着说,一手勒住樵夫的后颈,一手抵住下颚向前推,又道:“老兄,我先把你的喉管拉长些,你招供时便会干脆此了。”   樵夫的一双手筋已被扭伤,失去活动的能力,只能用一双脚挣扎撑动,无法脱出金刚的控制,连叫号也张不开嘴。   金刚认为差不多了,方松手将樵夫放下,冷笑道:“老兄,该你招供了。”   弹指通神上前,抓起樵夫的左手,细察袖箭的箭简、再仔细察看樵夫的脸容,冷笑道:“这人我认识,他是扬州的名武师银箭葛起凤。”   金刚一怔,说:“在下听说过这号人物.他怎会失身从贼?”   “我来问他。”弹指通神说,将樵夫拖至桥西,放在一株大树下,冷冷地问:“葛起风,你是不是熬得过,我罗方的逆经搜脉手法的折磨?熬不过,你老兄还是光棍些,彼此合作从实招来。”   葛起凤久久方回过气来,脸色铁青大汗如雨地说:“在下与朋友们在此帧查一件罪案,交末招惹你们。你阁下既然是弹指通神罗方,算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侠义道人物,胡乱抓人迫供、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啊!你阁下还想反咬咱们一口?”   “不是反咬,而是向诸位位讨公道。你们与那跳水逃走了人有过节,与在下无关。”   “你心虚逃走……”   “咱们不愿卷入旋涡,所以只好及早趋避。”   弹指通神嘿嘿笑,食中两指不住伸屈,说:“你不够朋友、在下只好得罪你了。”   高翔摇手相阻,说:“罗兄。即使用刑迫他,他也会胡说八道的。依我看来,他不像是混江龙一伙的,放了他算了。”   “放他?”弹指通神惑然问。   “是的,放掉他。这些人以亡命自居,逼死了人没有用,何况咱们并未抓住确证,逼供反而显得咱们气量过小,有损咱们的声誉。”   弹指通神正待说明不能放的理由,却看到高翔眨眼示意。也就不再坚持,说:“好吧,便宜了这厮。给我快滚!”   银箭葛起凤吃力地站起,咬牙切齿地说:“姓罗的,咱们后会有期,逼供之赐,葛某记住了,请你也别健忘。”   “你在想在嘴皮子上占便宜,罗某敲掉你的满嘴大牙,你走不走?”弹指通神厉声问。   葛起凤撒腿便跑,沿河旁的小径向南溜之大吉。   “高老弟,为何要放他?”弹指通神不解地问。   高翔淡谈一笑,一面打开包裹将一些金银放入百宝囊,一面说:“这不是纵虎归山,而是放长线钓大鱼。南京的江湖朋友,认识我高翔的人并不多,这几个人途中偷袭,大有可疑。我要利用这家伙带路,找到他们的主子巢穴。”   “大白天跟踪……”   “很困难。但我将一试。”   “你?这……”   “你们先到永安镖局等我、在玉狮的人前来会之前,你们可以可四出找寻线索,咱们要利用这半月工夫,小心查证,作充分准备。”   金刚李虹不同意、怪叫道:“我不到永安镖局.要跟你走。你上天、我跟你到灵霄殿:你入地。我伴你去见阎王爷。你—个公子少爷。路上需人照顾。”   “我会照顾自己。多一个人反而引人注意。”   “在下坏不了事,放心吧!”金刚拍拍胸膛说。   居天成也说:“高公子,江湖人恩怨分明、咱们跟定了你,并非全是为了照顾你。   老实说,咱们任何时候.也准备为你赴汤蹈火,也希望你在身旁获得安全。”   他摇摇头,坚决地说:“目下咱们正在危险中,可分而不可合,必须立刻化整为零,离开大路在永安镖局会合。这样好了,不必多说,我与李虹走一路,你与罗前辈同行。   李虹,走,不然就追不上姓葛的了。”   说走便走,沿小径急赶。李虹喜悦地背起包裹,大踏步后跟。居天成正待跟上,却被弹指通虹拉住了,说:“老弟,高公子的话有道理,你不能跟去。”   银箭葛起凤远走两里余,到了河右岸树林中的一座茅舍中,在柴门外鼓掌三下,里面传出两声干咳,方推门而入,顺手掩上柴门。草堂中;席地坐着一个灰衣老人,用那冷电四射的鹰目注视着他,冷冷地问:“怎样?他们呢?”   葛起风脸色仍然苍白,恐惧地说:“小畜生机警绝伦,混江龙失手,他们都及时跳水逃命,属下……”   “你被擒住了?”   “属下……不幸被小畜生擒住……”   “你怎么回来了?”   “属下推得干干净净,所以……”   “你招了些什么?”老人阴森森地问。   “属下不曾招供,不曾招……”葛起凤急急分辩。   “哼!你倒真是推得干干净净呢。”   “属下确是末招出任何事……”   蓦地柴门候开,奔入了浑身是水的混江龙,掩上门急叫道:“小畜生已经跟来了,即将掩至屋后,快走。”   “咦!你……”   “属下躲在河岸抄道赶来,没想到仍然比葛兄慢了一步。快走,小畜生的艺业可怕极了。”混江龙急急地说。   老人一蹦而起,原来是个装了一条木制左腿的人,拐杖猛地出其不意扫出,“噗”一声响,葛起凤的小腹挨了致命的一击,身躯向后飞退,“嘭”一声撞在泥壁上,一声未出便已寂然不却了。   老人正待上前验尸,混江龙低声道:“来了,屋后。”   “走!”老人低叫,从壁角的一个大洞中钻出屋外去了。混江龙随后钻出,溜之大吉。   高翔接近了屋后,金刚要虹在后面三丈左右紧跟。绕至屋左的小窗,一听屋内声息毫无,他向金刚示意把住后门,然后到了门前轻轻推门而入。   首先,他看到了仍有水迹的脚印。其次,他看到了倒毙在壁下尸体,不由跌脚自语道:“来晚了些,这家伙已被党羽们杀之灭口了。”   他抢近一按葛起凤的脉,赶忙叫道:“李虹,快取碗水来。”   金刚李虹一脚踢倒后门抡入,丢下包裹下厨取来了一碗,奔到叫:“公子爷,怎么了?”   “葛起凤被人打昏了,奄奄一息。”他一面说,一面接过水灌入葛起凤的口中,方用冷水浇在葛起凤的脸上。   葛起凤脸色死灰,吁出一口长气,接着一阵呻吟,终于渐渐苏醒。   葛起凤眼中涌起恐惧的神色,虚脱地问:“你……你是……”   “在下高翔。”   “你……”   “在下救不了你,你得快找郎中医治。”   “我……我不……不行了,你……你为何救我?我……”   “你受伤甚重。即使你是在下的死对头,在下也不能见死不救。伤在何处?”   “我腹腔内腑已……已裂,六腑……”   “你忍着点,在下做一个担架抬人去就医。”   “不必了。”葛起凤语声突转稳定地说,脸上开始逐渐有了血色,吸入一口长气往下说:“大罗天仙也救不了内腑崩裂的人高兄,听我说。”   高翔并不因为葛起凤神色上有了转机而欣慰.反而感到心中一凉,这是所谓回光返照,这片刻的好气色,正是人留在世间的刹那间清明,到了这种境界的人,命运已经决定,任何灵丹妙药也无能为力了。   他摇摇头苦笑,叹口气说道:“葛兄你有后事需要在下相助么?”   “我?在孤家寡人一个,一个江湖亡命,一死百了,还有什么后事可百?高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听在下的劝告,不要再追查笑如来的事了。”   “笑如来的家小藏在何处?”他问。   葛起风避免回答他的话,白顾自地说:“笑如来也与我一样,是个供奔走驱的人而已,真正的主人是谁,世间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老实说,如果我不是从直接指挥我的人三脚老妖无意中透出的消息,知道笑如来是咱们的人,即使见了面,也不知彼此是同道呢,可知我们这些人的主人,是如何精明了。主人传了口信,限令所有人的明暗下手,全力擒你置于死地,最好是活的,擒获的人将有重赏。高兄,走远些,愈远愈好,最好远出万里外,不然……”   葛起凤开始干咳、抽气,脸上的血色开始消退、眼神渐散,吸入一口气又道:“在下一时意志薄弱,贪生怕死,最后仍然死在他们手中,我……我好恨!好……恨……”   说守,气息渐弱,身躯开始痉挛。   “三脚老妖在何处藏身?”高翔高声问。   “在……在……”   蓦地,金刚一声怒吼,拔出了降魔杵,“叮”一声响,震飞了一枚棱透风镖,正持抢出。   “守住门。”高翔叫。   “在……在……”葛起凤微弱地说。   门外一声怒吼,“嘭”一声响,柴门倒下了。   金刚仗杵而立,屹立如山在旁戒备,并不抢出,他沉着替高翔护卫,不理会柴门的动静。   没有人随门冲入,接着“啪”一声响,一个人影撞破了小窗,随破窗滚入。   高翔反手扔出了一颗五花石,附耳向葛起凤叫:“葛兄,三脚老妖藏在何处?”   “在……在秦淮畔格村的……大树将……将军……唉!”   最后一声叹息徐徐而止,浑身一松、气息已绝。   高翔扭头一声叱喝,剑已挥出,“铮”一声震偏了袭来的一剑,挺身而起剑顺势点出,“嗤”一声贯入那位偷袭大汉的右肩。   “啊……”大汉扔掉剑向后飞退,“砰”一声撞在窗下,伤太重爬不起来了。   门附近金刚李虹像一关疯虎,降魔杵风雷俱发,把两大汉退得手忙脚乱向外退。   高翔一脚拨开先前撞毁小窗,冲入想杀葛起凤灭口,却被五花石击中昏穴的大汉身躯,纵至窗下。   右肩乍挨了一剑的大汉正挣扎向窗下爬,见他纵来便回身拼命,咬牙切齿一脚踢出。   他伸左手一拨,大汉应手而倒。他的剑尖抵住了对方的咽喉,冷笑道:“你是跳水逃走的四樵夫之一,换了衣服来了,好啊!送死来了。”   大汉张口伸舌,“咱”一声响、舌头往外掉,鲜血喷出,双眼一翻,痛昏了。   他吃了一惊,大出意外,措手不及,收剑自语道:“这家伙真够狠的,可能是这四人的首领,可惜,无法向他要口供了。”   他不能见死不救,弄醒对方冷笑道:“阁下,快去找郎中,也许还有救,在下放过你。”   门外,金刚李虹出了窄小的堂屋,获得施展的机会,沉重的降魔杵大发神威,在高翔奔出的时候,有一名大汉右肩已被击碎,已经断了气。另一名大汉像出柙之虎,疯狂的左冲右突,想杀出一条生路逃命,成了降魔出下的游魂,险象横生,危机间不容发,眼看要许下断魂。   “要活的。”高翔及时大叫。   金刚在千钧一发中撤招,“铮”一声击飞对方长创,一声沉喝,“噗”一声出压在大汉的左肩上,喝道:“跪下!”   大汉支持不住,龇牙咧嘴地跪倒,上体既已躺下,也无法前仆,除了跪坐之外,别无他途。   “问口供,问他的主了是谁。”高翔走近叫。   金刚一手抓住大汉的发结。一脚将大汉踹倒,杵横压在大汉的喉下,虬须怒张地问:“小子,你听情了么?”   “我……”大汉心胆俱裂地叫,语不成声。   “你不招,太爷拆散你的骨头。”   “我……我招,主子是……是袁雄。”   “袁雄?咦!是不是二十年前。被五指飞花打断一条左脚后来绰号叫三脚老妖的人?”   “正……下是他。”   “还有其他的人,快招。”   “在下只……只知雄老一个人,只听命于……”   高翔哼了一声,问道:“三脚老妖是不是住在洛村?”   “是的,从这里向西南行、再沿秦淮河往上走。距华山约二十余里便是洛村。”   “在大树将军……说!葛起凤把你们的事情招清了。”   “大树将军庙在村西,那是雄公的居所。”   高翔点了大汉的睡穴,说:“李虹,让家伙睡十二时辰、醒来让他去散布谣言,让那些狗东西以为咱们得到了口供。走!去洛村。”   一个时辰后,两人赶到了洛村的大树将军庙,已是人去庙空,三脚老妖已经不见了。   两人在村中打听,有一名牧牛童表示曾看见老妖与两名大汉,向西北的小径走了,约走了半个时辰。   两人沿小径急赶,总算不错,这一条路面的泥土软,可清晰地看到木脚留下的痕迹,便知道追对了方向。   华山是秦淮河的南源头,秦淮河向西北流入南京城。洛村四通八达,沿河下行至府城。西北的小径,则通向江宁府三镇之一的江宁镇巡检司。   日暮时分,足迹就难以发觉、两人只好沿途打听,耽误了不少时光。江宁巡检司是南北大道的要津,东北至府城是六十里。两人一打听,果然打听老妖三个人向北走了,像是赶向府城,走的是至府城的官道。   高翔不相信老妖会赶向府城,走府城用不着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心中暗自警惕。   出了镇,他向金刚李虹说:“显然。老妖已经知道咱们在后面追踪、他在故布疑阵,引咱们走上歧途,咱得小心了。”   金刚李虹粗中有细,颇为忧虑地说:“公子爷,咱们岂不是中计了么?不能再追了。”   他淡淡一笑,道:“正相反,咱们必须追。出乎老妖意料之外,咱们要真探虎穴。   这样吧,你到永安镖局等我……”   “公子爷,你这是什么话?”金刚正色叫。   “我一个人方便些……”   “公子爷,不可说这种话,上刀山下剑海,李虹跟定你了。”李虹拍着胸膛说。   “这……好吧,但你得听话。”高翔无可奈何地说、他确也不忍心拒绝这位恩怨分明的莽大汉。   “公子爷叫我往火里眺,我李虹如果敢皱眉,便不是父母养的。”金刚虬须怒张地说。   “奸、咱们找个地方把包裹藏起来,跟我走就是。”高翔只好同意。   “公子爷这一带熟么?”   “当然熟,这一带连一个兔子我也清楚。哼!这一带易于藏身的逃逋薮,我知道在何处。前面有一座小村,咱们去饱餐一顿,再去闯虎穴龙潭。”   北行十余里,有一座山叫吉山,山西麓面临大江。这一带林深茂,江边全是绵绵无尽的芦荻,而且其中颇多汉港,是水贼潜身的好地方。巡检司法对这一带最感头痛。严禁附近的渔民接近,抓住了一律以水贼法办,无形中反而成为水贼的安东窝。人藏身在内,除了飞在上空的鸟或可发现下面的人以外、进去右十官兵搜捕,简直白费劲。   水贼并不敢在此地盘据,只作为暂避风头的歇脚站而已,人数也不多,没有渔民村夫前来打扰,因此水禽在内繁殖得十分兴旺,所以也就成为府城附近的好猎手们,在此猎取乌雁水禽的好猎场。来此偷猎的人中,就有高翔在内。他总是独自前来,午后从府城动身,乘马一个半时辰内。他总是寄在附近的村落,晚间进入芦荻丛中守候。次晨在天明前的一个时辰内,必须一切就绪。就在破晓的半个时辰内,可射中三五十头水禽,颇富刺激。令他乐此不疲。因此对这一带的地势,他可说了如指掌。何处有流沙,何处有水贼的匿伏地,他一清二楚。   在近江滨的一座港汉内,岸畔建了一座芦棚。二更时分,棚烛火摇摇。芦叶为床,有几件破棉被。这是水贼们的临时哨所,水贼来时,这里经常有五六名贼哨歇宿。今晚却多了几位客人,那就是三脚老妖与混江龙,和另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后生。   六名水贼坐在一侧,老妖三人占了一面角落。水贼都是些满脸横肉的大汉,上身精赤,腰带上带了短巴首,分水刺与分水刀等兵刃,外衣挂在壁柱上。为首的人胸口的五六处疤痕,颇以疤痕自豪,瞪着一双大牛眼,向正在抓荷叶包的菜肴住口里送的三脚老妖说:“雄老既然已经将他引来了,那就把他引到汉洲上擒他,岂不甚好?”   “不行,这小畜生机警绝伦,引他到汉洲,恐怕正应了—名俗语:引狼入室、那就会鸡飞狗走,搞得你们灰头土脸……”   “笑话!你看我的好了。”   “老弟,这可不是好玩的,老朽不想连累你们,要在这一带湾港中擒他。”   “笑话,雄老把兄弟看得如此不……”   “老弟别生气,老朽确是不愿……”   “你就别提了,一切交给我办。混工龙关兄也不是外人,兄弟也不能不助他一臂之力。雄老,到底你与那小伙子有何过节?知道他的底细么?”   “本来老朽就不认识他,今早他到老朽的住处游玩,一言不合,彼此交手斗气,治好混江龙关老弟师徒前来找我盘桓,咱们三人也抵挡不住,被他追得好掺,不得已逃来此地找老弟帮忙……”   “呵呵!一句话,兄弟完全负责,他不来便罢,来了,哼!管叫他来得去不得。走罢,到兄弟的旱舵再说。”   “这个……”   “走啊!雄老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好吧,那就一切仰仗老弟台了。”老妖欣然地说。   首领挺身站起,取过衣衫搭上肩,说:“走时千万小心脚下,最好不发出水声。”   “是怕那小畜生循声追来么?”   “不是,入暮时分,来了两们年轻人,身手极为高明,箭术极为可怕。这两个年青人每月要来三两次猎水鸭,算是熟人。如果发声被他们误认是水禽,一箭中心那才叫冤枉呢。走!诸位请随我来。”   所谓旱舵,是这一带沼泽内部的一座长洲。洲外是大江。洲内是沼泽,洲外有半里宽阔的芦荻丛,有两条水道便利小舟出入,是水贼们建于陆上的巢穴。水贼们习贯上称首领的巢穴为舵,巢穴也定在船上,船以舵为控制方向的主要工具,以舵称道须颇收名符其实之效、因此有大舵主小舵主之分,也就是大贼首。大江一带,舵主的称谓颇为吃香,建于陆上的旱舵。按规矩须距江三里以内,不然将会引起纠纷,旱路的三山五岳好汉,可能会找麻烦。光棍不挡财路,水旱的财原不能混淆,水上朋友不可吃陆地,旱路英雄也不得过问水上财源。谁想一口咬两块肉,必将引起无穷风波。   洲上的旱舵今晚来了不少人、原来这天是南京上下游百里内,重要贼首聚会的一天,大小贼首有二十名以上,也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夏汛未退,水势也不太凶险,大小船只往来方便,确是聚会好季节。   三脚老妖一面走,一面信口问:“老弟把老朽带至旱舵藏身,其他的舵主是否同意老弟的举措呢?”   “雄老大可放心,在这一带,我拼命五郎贺五不但是地主。也在十二舱主颇有声望的舵主,包庇三五个人,兄弟还担当得起。”水贼首领拍着胸膛颇为处豪地说。   “当然,在南京上下游,谁不知老弟是个名号响亮,神出鬼没的好汉?哦!我想起来了,听说年初江淮的黑道大豪神枪太保陆玑,在南京南上了仇家,清凉山夜斗,神枪太保身受生伤,下落不明,听说是老弟收容了他、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拼命五郎淡淡一笑,说:“这件事不是空谷来风,但恕兄弟不能明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神主保陆兄手上有一批价值连城的珍宝,不知怎地竟被本地的一位神秘人物所侦悉,限令他交出这批宝物并迫他投效.派来了几名艺来奇高的好手,在清凉山谈判、一言不合谈判破裂,双手交手拼死活。陆兄身受重伤。逃出了清凉山,前来投奔兄弟托庇。不到三天,有人送来了一封莫其妙的信,请兄弟前往芙蓉峰下会面。”   “芙蓉蜂,不是牛头山南面祖堂山的主峰么?”   “正是,也是吉山的近邻,此至芙蓉峰仅余里。”   “老弟去了么?”   “去了,早一天到达。对方竟在那儿设伏,恰好被我看出破绽,在他们人手尚未到齐,埋伏尚未停当的紧要关头,兄弟出其不意杀他个落花流水。”   “哦!老朽听说过这件事,只是传说的人语焉不详,也不知是老大闹芙蓉蜂。老弟,那些人是何来路,后来怎样了?”   “对方的底细,兄弟至今尚未查。这半年来,先后来了三批人侵入,共有三十余人埋骨沼泽中。最近南京城许老二在慈姥山中伏毙命,闹了个满城风雨,很久没发现有人前来勘探了。依兄弟看来、杀许老二的人,也就是向兄弟挑衅的舵主,出面侦查这些人的底细,然后连络水陆群豪,把他们赶走,或者干脆把他们连根拔掉。他们在南京闹和太不橡话,做了好几笔大案,官府查得紧,几乎完全断绝了咱们水上英雄的财路。以兄弟来说,一年来,就没做过一笔橡样的买卖。许老二的窃案发,咱们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水军不住沿江盘查,咱们只好跟着倒霉,买卖做不成,只能在家吃老本。此贼不除,水陆群豪谁也休想混饭吃。咱们对这种要钱又要命,大小一口吃的败类,已无法容忍了。”   “听说笑如来已经认罪……”   “哼!笑如来自命是白道英雄,他这件事已激起了公愤。咱们水上朋友决不自命英雄,是贼就是贼,遵守十大戒律,三不劫五不抢,要钱不要命.要命就不要钱,决不象笑如来那种人明里英雄豪杰,暗地里男盗女娼。哼!笑如来只上走狗而已,咱们会查出这件事的。听说那位少年人高翔已经动身外出缉凶,兄弟希望和他连络上,供给他一些消息。”   “哦!但不知老弟得到些什么消息?”   “许老二慈姥山中伏那天,兄弟有两们弟兄人太平府回来,路上碰到几个江湖邪魔,此事……噤声,前面有人。”   前面有拨动芦荻的声响传出,四人向下一伏。   三脚老妖的眼中,掠过一道阴厉的光芒。   久久,不见有动静。三脚老妖在拼命五郎身侧,迫不及待地说:“风吹草动而已,没有人。老弟,你那几位弟兄,碰上了些什么人?”   拼命五郎却不急于回答,低声说:“跟我来、绕过去,先看看是人是鬼。”   三脚老妖扭头向混江龙附耳道:“记住,不能让高翔有通名号的机会,这些水贼已经有与高翔搭线的准备了。如果咱们不能及早预防,借刀杀人的大计不但落空,反而会促成他们的合作,你我如何交代?”   “这……恐怕不易哩。”   “为防万一,你留下。”   “我留下?”   “是的,我必须将水贼的阴谋传给主人,以便早作准备。而且须在高翔到来这前离开将消息传出。”   “你能出去?”   “必须出去。”三脚老妖坚决地说。   “不行的,你这一走……恐怕弄巧成础,反而引起他们的疑心,这样吧,我走,从水中脱身要方便些,可以避开他们的暗桩。”   “你不能走,一是你与这些人交情深厚,二是万一有事脱身容易……”   “万一与高翔照面,兄弟岂不是完了?”   这时,拼命五郎已经远出三丈外了。蛇行鹭伏向前搜进,注意力全放在刚才发出声息的地方。   三脚老妖眼中凶光一闪。说:“葛起凤已经招了供,老夫留下更是危险,因此,你留下比较易于脱身。同时,你由于逞能,已经失败了一次,功效垂成,你已经……”   话未完,右手一拍混江龙的背心。混江龙身躯一晃,昏厥了。   老妖将他挟住,拔出一把飞刀,毫无感情地狠狠插入他的背心,自语道:“你留在世间,反而是一大累赘,所以你得留下,老夫不得不改变计划见机行事了。别怨我,老弟。”   混江龙一声末出,气息渐绝。   天宇中黑沉沉,云屋低,星月无光。前面已听到水声,已到了江边了。   拼命五郎搜了一周,扭头惑然地说:“这里分明听到有人举步的声响,怎么一无所见?两位且守住这一面,我再绕过去看看。”   “老弟,附近有你们的入么?”三脚老妖问。他挟持着混江龙的尸体蹲在两丈外,拼命五郎无法看出混江龙的死活。   “三方都有,但皆在百十丈外,此地只有水上的哨船,陆上不会有人。雄老小心了,兄弟要赶他出来。”   三脚老妖大喜,说:“老朽与关老弟堵住临江一面,替老弟折后并负责截击。”   “好,小心了。”拼命五郎,向北一窜,进入了芦荻丛。   三脚老妖疾趋西面,穿芦而走,三丈外便看到了水影。夏日水涨,五六丈外仍是芦荻,皆生长在水中。他猛地一声狂叫,推倒混汇龙,撒腿狂奔,冲入水中拨芦疾走,水声与拨擦芦荻声大起。   远处,拼命五郎骇然奔来,大叫道:“雄老,怎么回事?”   三脚老妖已飞冲出五丈外,水已及腰,发出一声厉叫,向下一伏。然后徐徐向游,像一头水獭般悄然溜了。   拼命五郎看到了上体栽在水中的混江龙,摸到了混江龙背部所中的飞刀,不由大骇,急忙拔出巴首闪在一旁戒备,叫道:“雄老、你可无羔?”   三脚老妖袁雄已经走了,叫破喉咙也不会有回音。他心中一懔,立即发出了警啸。   三阴老妖行摸清江岸的形势,然后向此潜入,悄然隐伏在芦荻中,手上共有四把飞刀,像一颗伺伏的豹,候机猎食。   不久、两名暗桩急急赶来,距他潜伏的地方不足两丈。他等两人匆匆奔过,悄然掷出了两把飞刀。老妖的飞刀术十分高明,相距又近,刀贯心坎尖透前胸,两名暗桩仅了嗯了一声,便砰然倒地。   他仍在等,心中冷笑道:“多杀几个激起公愤。让那小子前来杀个落花流水。不管哪一方的人死光,都可除去心腹之患。如果两败俱伤,主人便可高枕无忧了。”   不久,第二批暗桩赶到,这次有王个人。他重施故技,击毙了走在最后的那两个人,并同时扑出。要收拾走在前面的人。“砰匍!”两个中飞刀的人倒了。   前面的那人命不该绝。恰好看到被杀的两名暗桩的尸体,警觉地向侧一闪,猛地伏倒。   这瞬间、两名同伴倒地。   这位暗桩十分机警,眼角看到同伴倒地,也看到一个黑影扑来,便知大事不好,大吼一声,奋身侧滚,“哗啦啦”一阵水响,压倒了不少芦荻,窜入水中,像大鱼一般向外游窜。   老妖只带了五把飞刀,已经全部用守,仓卒间也不知那最后一名暗桩竟然如此机警,一扑落空便知不妙,火速后撤。   暗桩逃出芦荻丛,大叫道:“有奸细,快来,快来围捕。”   江面的哨船纷纷应声赶来,四面八方的暗桩皆向此地集中,芦哨声此起彼落,水贼们大举出动了。   三脚老妖心中发慌,急急溜走。   第一个赶来的是拼命五郎,看到了四具尸体。叫道:“刚才是谁传警?是……”   暗桩从水中钻出,大叫道:“是贺舵主么?奸细从东北角走了。”   “有多少人?看清楚了么?”   “我只看到一个黑影,在后面暗袭,看不清是谁。”   拼命五郎用哨声传出警讯,两长一短,表示入侵者在东北。然后向暗桩匆匆地说:“来看看人还有没有救,招呼他们先救人。”说完向东北方向追出。   第一枝火把点燃,接着各处火光大明。藏在江岸沼泽港汊的小舟,开始驶出各地汉港,点起了火把,分段把守各负其责。只片刻间,便在三里方圆的出事现场中形成了数重包围网,火花烛天,强弓硬弩封住了各处进出要道。水鸟惊飞,一阵大乱。   水中交战,弓箭为先。水贼们最霸道的武器是弓弩,陆上的旱路英雄,谁也不敢与水贼大规模械斗,因此尽管水陆群豪彼此虽有利害冲突,财源的划分经常出现辣手的问题难获解决,而水路英雄人数又少得多,但陆路群豪仍然不敢开罪这些水上朋友。真要翻脸,谁也占不了便宜,这也就是旱路上朋友允许水贼建旱舵于距水三里内的原因,这一带水贼巢穴来说,三五十名江湖高手侵入,保证来得去不得。官兵们也有弓箭,三五百人前来进剿,保证抓不到半个水贼。   三脚老妖躲在淹水的芦荻中,不言不动静候变化,他毫无所惧,在天亮之前他是安全的,只需要在天色大明前往江外潜泳三二十丈,便可摆脱水贼的追踪了。   拼命五郎直等到水贼们建成包围圈、方带人前来察看混江龙与四名弟兄的尸体。五个人皆被飞刀所击毙,皆是被从身后下手暗算的。   来的共有六名各路舵主、其中一名五短身材的人讶然问道:“咦!这人不是大名鼎鼎混江龙关福么?他的江面在镇江府以东,怎么跑到我们此地来了?”   拼命五郎一面审视着飞刀,一面说:“入暮时分,他与三脚老妖袁雄从句容逃来,说是被两人年轻人追迫,走投无路。要求兄弟让他们躲上一夜,没料到在此地被人暗算了。”   “咦!三脚老妖?人呢?”   “兄弟只听到他跌入水时的狂叫声、天太黑,凶手不知是不什么?下去几位弟兄,捞捞看,看是否捞得到他的尸体?”   立即下去六七名水贼,在芦获丛的水际乱捞。   “五哥,那两位年轻人是何来路?”一名水贼问:“他两人都不知道。只知道为首的是个年轻英俊的人,另一名一个黑大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双方并末通名报姓。走!我们进去搜,不怕他两个人飞上天去。”拼命五郎恨恨地说。   “追他们的人,为可要杀咱们的弟兄?怪!”   “抓住他就知道了。传话下去,遇上面生的人,如敢反抗格杀勿论。”拼命五郎咬牙切齿地说。北面突传了芦哨声,有人叫:“发现凶手了,在北面。”   “快走!”拼命五郎大叫,领先便走。十余枝火把在前。十余名水贼先一步奔出。   百十枝火把,围住了一座小洲,上面有两个账幕,账幕内外似乎不见有人。有些水贼站在水中,引弓待发,但似乎有所忌惮,不敢接近。   两名身材高大的水贼迎到老远便问:“五哥,这两个家伙是唯一可以找到的可疑的人物。”   拼命五郎一怔,盯视着远处的两座账幕道:“那不是陶家兄弟的账幕么?老天爷,你们怎会怀疑到他两人头上呢?”   “兄弟已搜遍整段地面、只有这两人可疑。”   “他们并不是追逐雄老而来的,比雄老早到一时辰,可知。”   “五哥的意思是……”   “再搜、暂时不要打扰他们。”   “他们已射伤了咱们两位弟兄。”   “糟!这件事闹大了。”拼命五郎变色叫,伤了弟兄,这件事便变得复杂严重了。   另一名水贼重重地哼一声,掳袖扬拳愤然地说:“五哥,不要袒护他们了。目下唯一可疑的是他们两人。而且在咱派人搜查时先发制人,不顾一切射伤了咱们的弟兄,杀人可恕,情理难容。他们既然敢行凶,咱们也容他不得。五哥如果不顾忌,那就交给兄弟办好了。”   “七弟,不可鲁莽。”   “五哥你就别管啦!”另一名水贼大声叫。   七弟也冷哼一声,怒声道:“不错,陶大人是一个好官,咱们不希望与两位陶公子为难,但既然他们是涉嫌人,又伤了咱们的弟兄,咱们岂能善了?五哥不必过问好了。”   “且让愚兄与他们谈谈,不可冲动。”拼命五郎冷静地说,排众而出,高叫道:“请陶大公子出来答话,在下拼命五郎贺五。”   第一位账篷侧,站起一个中等身材,脸如冠玉的少年,穿青袄、佩剑,执弓持箭,以仍带童音的语音高叫:“是贺舵主么,在下陶瑞,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公子,咱们此地有人入侵,出了六条人命。在下有几个事要向公子请教、尚请坦诚答复。”   陶瑞傲然一笑,叫道:“贵地所发生的事,与在下兄弟无关。也无可奉告,请勿前来打扰。”   七弟冷哼一声,接口问:“阁下不打算答复么?”   “在下无可奉告,一句话、在下兄弟不过问你们的事。”   “好狂的小子,宰了他。”有人大叫。   对面的水贼大哗、火光下,窜出两名水贼,左手以木盾障身,向相隔六七丈外的汉流扑去。   汊流宽约五六丈,水深仅丈、下面全是泥淖。刚奔近水际,陶瑞吼道:“退回去!不然必定出人命。”   七弟大怒,吼道:“放箭,毙了他。”   弦声狂呜,箭如飞蝗向陶瑞集中。   陶瑞连发两箭,方在箭雨到达前向下一伏便已失踪o   “啊……”狂叫声震耳接着的水声如雷,冲至水际的两名水贼因木盾掩不住双腿,两人的右腿各挨了一箭,摔倒在地浅水中挣命。   这一来,真正激起了公愤。七弟大怒。怒吼道:“飞龙队列阵,掩护潜蛟队过去,杀!”   飞龙队立即列下弓箭,潜蛟队各持木后开始从两伸推进、拼命五郎大惊,叫道:“七弟,再给我片刻工夫,叫他们出来商谈。”   “好吧,片刻。”七弟举手叫。   拼命五郎叹口气,叫道:“陶公子。速放下弓箭,凡事好商量,不可自误,务请三思。”   陶瑞伏在草中,叫道:“你们这许多人声势汹汹。有理也说不清。在下已表示过了,敝兄弟前来猎雁,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多年来从未与贵舵的人作对,何苦相迫?要放下自卫兵刃,免谈,真要拼命,你们会付出重大的代价。在下兄弟即使今晚栽在此地.日后你们也休想安逸,报复之惨,不言可喻。舵主瞧着办好了。”   七弟一咬牙,说:“五哥,你就不必管了,让陶大人出动兵马前来找咱们好了,咱们可到黄天荡安身。放箭!”   飞龙队百箭齐发,潜蛟队立即向前推进.扑入水中、以木盾掩住头部,踏水而行。   陶瑞兄弟在箭雨攒射下,抬不起头,毫无还手的机会,大事去矣!箭射在账幕上,噗噗有声,劲矢破空的飞行啸声,令人闻之心向下沉。   拼命五郎摇摇头,大喝道:“暂且住手!”   一声梆子响,箭雨倏止。拼命五郎大叫道:“陶公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可自误。放下兵刃,站起来。”   不久,陶瑞终于弃了弓箭,脸色铁青徐徐站起,接着他右后方也站起一个身材相等,脸色苍白的少年人,同样眉清目秀,但身材要壮实些,可是脸上稚气未褪,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大孩子。   “弟弟,不要怕。”陶瑞安慰同伴柔声说。   潜蛟队已登上陆地,二十余把强弓控制了对方。上来一名赤着上身的大汉、喝道:“陶大公子,你先过来。”   在死神的胁迫下,陶瑞不敢不遵。这时,他开始紧张,豪气全消,恐惧的眼神已流露无遗。   大汉粗鲁而熟练地替两人上绑,登上泊在不远处的一艘小艇,余贼们仍在各地穷搜、希望能找到其他可疑的人,可是白费工夫,一无所获。   两个黑影潜伏在东此角的泥淖中,眼睁睁地注视着贼人将陶瑞兄弟押走而无可奈何。   他们是高翔与金刚李虹。说巧真巧,由于高翔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因此并不急于追入,迟来了一步,恰好赶上水贼们大举搜人,逗留在包围困外,成了袖手旁观的人。   等水贼们撤围之后,金刚李虹说:“公子爷,今晚咱们白来了,贼人已经有备,准备森严,而且时光不早,改天再来吧。”   高翔呵呵笑,说:“今晚反而最安全,信不信由你。依我看,他们大举搜查,必定与我们有关,已经抓住了两个倒霉鬼,正好乘机混入。走!一切听我招呼,保证直捣贼巢。再说,这两个倒霉鬼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好,那就走。”   沼泽是中心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洲,四面环水,水外围上一段:段芦洲,水道四通八达,芦苇密布,极为隐秘。有两条弯弯曲曲的水道,通向里外的大江。这就是贼巢,是水贼们的避风聚会秘窟,只消警讯传到,水贼们往水中一跳,除非有上万官兵重重包围,用拦江网像捉鱼般重重封锁,不然保证连鱼也捉不住一条。   洲中搭起了十余座芦棚,贼人们已经大部就寝,四周警卫森严,如临大敌。   中间的芦棚有灯光,水贼人道领仍在彻夜商谈、所谈的事与三脚老妖无关,而是二十余股上下游百里以内的水贼,谈如何开辟财路,是否合并,如何对付官府的鹰犬等等有关生存大计,彼此之间意见纷歧,利害冲突,谈判得并不顺利愉快。   二十余人席地而坐,东首一名左颊有刀疤的中年人拍掌三下,大声说:“有关开辟财源的事,目下连买卖都无法做,根本就无从谈起,必须从长计议。有关镇江白龙荡小白龙要求合作的事,诸位是否加以考虑,提出彼此参详参详。”   拼命五郎冷冷一笑,问道:“赵舵主是不是已有打算?如果有,何不提出来让大家听听舵主的高见?”   “兄弟以诸位马首是瞻,并无意见。”赵舵主胸无城府地说道。   “据兄弟所知,有人接受了小白龙的重礼、答应在会中支持合作的事。有哪几位赞成,请出来加以说明好不好?”拼命五郎冷冷地说。   “贺舵主,有何意见,能否接受,只要你说一声、用不着为这件事费神了。”一名高大的贼首不耐地说。   “周舵主是不是早有打算.胸有成竹了?”拼命五郎大声问。   “条件够优厚,但恐怕其中有诈。”   “我问你,你愿意以如此优厚的条件,给予另一股江湖同道,而不想收取代价么?”   “当然不会。咱们做这些买卖,世人皆以为是没本钱的,其实性命就是本钱。兄弟再傻,也不至于傻得将以性命换来的金银白送给不相干而无利害关系的人。”   “好,一针见血。我再问你,日后对方有所需求,你既然受了礼,答应合作,你能拒绝么?”   “兄弟既未受礼,也不愿与人合作。”   “这只是假想,不是指你周舵主受了礼。假想你受了礼,对方下一步棋,便是要你奉他小白龙为首,听他的指挥……”   “呸!他做梦,休想。”周舵主迫不及待地说。   “这就够了。反正兄弟认为、咱们都是同道彼此都是道义之交,肝胆相照的朋友,谁也无权管束彼此的作为,谁与小白龙合作,那是他自己有权决定的事。”   “贺舵主,咱们只问你的意见。”另一名水贼大叫。   “兄弟不受任何人的礼,不卖任何人的账。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兄弟不受人钱财,谁也休想收买我拼命五郎贺五,上次兄弟大闹芙蓉峰,便是明证。”拼命五郎斩钉截铁地说。   一名贼首一蹦而起,怪叫道:“这件事不值一提、那明明是陷阱,谁要跳就跳吧,自作孽不可活,别人也爱莫能助。贺舵主,咱们不谈这些,只谈目下该如何……”   蓦地,外面突传来一声暴叱,接着“嘭”一声大震,一名警哨飞入棚中,惯倒在地。   外面有警哨,因此棚门未关,人跃入,敌踪乍现,火光下一览无余。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当门而入,浑身泥污,湿淋淋地,背剑,挂囊。蒙面人出现得太突然,短暂的震惊。反而令二十余名见过大风浪的贼首,震骇得茫然失措,居然毫无反应,只用惊骇的困惑的目光,向这位不速之客注视。   “哪一位是此地的主人?在下有事请教。”蒙面人朗声问。   室内人尚未答话、门外突然冲入两名水贼、两把分水刀猛劈而下,声势汹汹。   蒙面人在双刀乍下的前一刹那。突然像是背后长了眼一般,挫腰暴退,背部撞入两水贼的中间,一声长笑,两名偷袭的水贼向前翻飞,扔掉了分水刀,飞入人丛。在众贼首的惊叫声中、重重地惯倒在地。   距离最近的两名贼首一声虎吼,四臂箕张,虎扑而上,先下手为强,扑上擒人。   蒙面不退反进,一声长笑,迎上了,“噗噗”两声闷响,众人连看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两名贼首已经爬下了,像是昏啦!   “谁再不识好歹,休怪在下无礼。”蒙面人冷笑道。   拼命五郎大踏步上前,沉声道:“我,贺五,吉山沼泽的主人,阁下亮名号。”   “在下不是为亮号而来,特来请贺舵主帮忙。”   “你这是什么话?”   “在下说的是老实话。”   “人是前来寻仇报复的。”   “不,在下无意与东京的水上朋友结怨。有两件事请贺舵主成全,不得不连夜造访。”   “你能直捣中枢,很了不起。”   “好说好说。两件事是其一,请将三脚老妖袁雄交出。其二,向舵主讨一份人情,请释放那两位小伙子。”   拼命五郎脸色一沉,怒声道:“原来你阁下是追踪雄老而来的人,好啊!你心目中还有咱们南京的水上朋友?到外面去、咱们手底下谈买卖,贺某不会令你阁下失望。”   “不必出去了,就在此地谈谈,你们的弓箭很不错,在下不愿冒险。其实,两件事只有一件需要阁下答复,那两位小伙子在下已经救走了,江边的吊桩上,已没有你们的俘虏啦!”   拼命五郎大吼一声、拔出分水钩急冲而上,以出招作为答复,“天河倒挂”反手挥钩进击,势如狂风暴雨。   警哨声狂鸣,人声鼎沸。   蒙面入不敢大意,拔剑出招,“铮铮”两声暴响,火星飞溅架开了两钩,立还颜色,“织女投梭”剑影飞射,狂野凶猛的冲刺锐不可当,三剑攻出,便将拼命五郎迫退丈余,封不住无孔不入的奇快绝他的剑影.只能向后急退,吃力地封架。   众贼首中有人大喝道:“并肩上!”   蒙面人知道大队贼人将到,一声长笑、转身向外冲,“铮铮”两声震退意欲封住退路的两把刀,突围而走、顺手掩上门一闪不见。   其他棚屋中,水贼们峰涌而出,火把接二连三点燃了。贼首们也一涌而出,哪有蒙面人的踪影?   洲西岸旁的吊桩上,预定明早处决的陶家兄弟不见了,而且丢了一艘小舟,洲上棚屋附近的六名警哨,皆被人击昏,难怪蒙面人如入无人之境。   “那家伙乘船走了,追!”有人叫。   共有三十余艘快舟,贼人们纷纷上船,向江外穷追。   蒙面人是高翔,与金刚先击昏了所有的警哨,解下吊在缆桩上的陶家兄弟,然后将一艘一舟拖至另一面沼泽藏在芦苇中,故布疑阵、引贼入水上追赶。   他泅水到了小舟上,会合了金刚,问道:“陶家兄弟醒来了么?”   “些许惊吓,死不了。只是手脚已被吊软,无法动弹。”金刚李虹低声答。   “他们已追出江外去了,目前还不宜离开。你小心了,我再回去走走。”   “回去干什么?黑夜中弓箭利害,千万不可冒险。”金刚李虹紧张地说。   “放心吧!我会小心应付的。警哨的口供说老妖已经受到暗袭落不失踪,混江龙已被飞刀击毙。哼!我不相信老妖会被暗袭落水毙命,这老妖的水性虽说只有一条腿,却比混江龙高明,怎会落水而死?我得去找他,八成儿藏身在那一座棚屋中。这是恶贼留下的可靠线索,岂可松言放弃?好好照顾那两位小伙子,我去去就来。”高翔匆匆说完,入水走了。   天色太黑。面目难辨、藏在船上的陶瑞手脚麻木,动弹不得.一声口音厮熟,向金刚问道:“兄台贵姓大名?哪一位救命恩公?尊姓?”   “闭嘴!附近有贼哨,不要命么?”金刚低叫。   洲上贼众已走,只留下三二十名小贼善后,只放了两名警哨,其他的小贼正在将被打伤的人安顿。   三脚老妖出现在洲东,向两名警哨揭幕摸进,一面自语:“多杀几个人,等他们查出追我的人是高翔小狗时。这笔账就有得算了,小狗将食宿不安。”   两名警哨站在棚屋的屋角,正在低声谈论蒙面人的事。老妖突然出现在屋角,到了两人身后,拐杖向右面的贼哨天灵盖就是一下。生死间不容发,突然有人叫:“小心身后。”   “啪”一声响,拐杖被一颗五花击中,拐杖一偏。   “三脚老妖,可追上你了,哈哈!”高翔大笑着冲到。   七   三脚老妖袁雄并不知高翔已经来了,远远地便发现洲上大乱,水贼们纷纷上船走了,便从容向洲上接近、泅水登岸,想多杀几个水贼,以便令水贼迁怒高翔。刚想击毙一名警哨,以便活捉另一名警哨逼问刚才所发生的事故。哪知一颗小小的五花石,居然将拐杖击偏。   两名警哨闻声知警,向前一仆,老江湖的身手,果然不凡,应变的身法相当高明。   三脚老妖一拐落空,一听对方叫出他的名,便知对手追到了,心中大骇,大吼一声,抡拐便扫。   剑虹来势如电,“铮”一声借力打力,将拐拨偏,直探中宫,急袭老妖的胸前七坎大穴,喝声震耳:“让你拔剑,退!”   老妖大骇,剑虹已迫近七坎,拐杖又无法收回,不退不行,脚一点暴退丈外,间不容发中避过一剑。他并不认识高翔,眼前只看到一个蒙面人,杖交左手,拔剑迫进厉声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追我?”   芦哨声大作,水贼们点起了火把。两名警哨滚出危境,大叫道:“带弓箭上,弟兄们。”   高翔哈哈一笑,说:“在下明白了,混江龙死得真冤。你以为他已向高某招供,所以杀他灭口,同时也嫁祸于我。你这人面兽心的老猪狗,杀!”   最后一个杀字,声如乍雷,电虹飞射,可怕的剑芒飞射老妖的胸腹要害。   老妖突然不进反退,“嘭”一声大震、撞破了芦苇编成的墙壁,进入屋内逃命。   高翔也飞扑而入,可惜屋内仅有的一盏油灯已被老妖打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屋内的景物。   老妖鬼精灵,入屋扔出拐杖打熄油灯,就藏身在撞破的房中,放弃再次向扑入的高翔暗袭的机会,悄然退出撒腿便跑,丢掉了拐杖,逃之夭夭。   高翔追入屋中,便知功败垂成,立即从另一面破壁而出、在水贼们尚摸不清情势前,匆匆走了。   现场留下了老妖用来扔熄油灯的拐杖。   金刚李虹听到洲上人声鼎沸,火光明亮,不由心中焦躁,想丢下陶家兄弟前往接应,却又怕高翔从别处脱身回来找不到人,进退两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焦急间,水声一响,高翔窜上岸来,低叫道:“水贼即将大举搜索、船不能用了,走。”   “公子爷,这两个人……”   “背上,快走。”高翔匆匆地说,首先抓起陶瑞放在背上,解腰带将人捆好。陶端在他背上略加挣扎,最后乖乖地安静下来。   两人各背了一个小伙子,毫不在乎、在泥淖中爬行,在水中游泳,躲过了不少暗桩,千辛万苦,最后从东北角进入了陆地,离开了泥沼泽地,四个人全成了泥人。   远出三四里,金刚李虹支持不住了,叫道:“公子爷,再不歇歇,我就得躺下啦!短短的三里泥沼,比走一面路还辛苦,真要命。”   高翔钻入一座树林,一面将陶瑞解下,一面笑道:“咱们还算运气好,没入不浮沙之中,你赶快向老天爷磕头,谢天谢地。”   金刚将人解下,往地上一躺,吁出一口长气说:“公子爷,你还笑呐!你居然敢往水贼的巢穴里闯,真是不要命了,挨了一箭,那时你就笑不出来了。”   “你不是练了混元气功么?箭射不死你的,呵呵!”   “见鬼,谁能整天整夜运功护身的?我可没听说道有这种气功。玄门弟子的罡气,也支持不了半个时辰哩?公子爷,老妖有下落了?”   “呵呵!这次收获大了,唯一遗憾的事,是老妖逃掉了……”他将交手的情形说了,最后说:“原来老姥在用借刀杀人毒计,要嫁祸于我,让水贼找我算账。这一来,咱们可以放心的是,水贼们并未被笑如来的主子所收买。无论如何,咱们要将老妖捉住,拷问出他的主子来,这老妖的地位,决不比笑如来低,今晚大有所获。”   “老妖已经逃掉了……”   “你放心,他逃不掉的。水贼的船锁了辽面,出沼泽只有两条路,一条东北一条东南,而东南是老妖的来处,我已叫破老妖的身分,水贼们必定封锁东南的出路,老妖只有这路可走,除非他陷死在泥沼中,不然他会走这条路出来的,咱们在此等他,希望甚大。”   “好,等到他以后,让我斗一斗他的拐中带剑绝是否浪得虚名。”金刚抹着脸上的泥水豪气的说。   “好,让你见识见识,你的降魔杵大概可以应付。”高翔颇具自信地说,伸手轻推不住活动手脚的陶瑞,笑道:“小伙子,你两人该走了,咱们只能送你们到此地。吉山沼泽不啻龙潭蛟窟,你们硬往里面闯,会吃亏的,快走吧,时光不早了。”   陶瑞久久没做声,吁出一口长气问:“你为何救我?”   “咦!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你落在水贼手中,吊在那儿等死,咱们岂能见死不救?”   “我知道你是谁。”陶瑞低声答。   “水贼告诉你了?”   “水贼不知道是你。”   “咦!那你……”   “你是莫愁湖高家的高翔。”   “见鬼!你怎知是我?”   陶瑞缓缓站起,恨恨地说:“你无意中救了我。我不领你的情,除非你……”   金刚李虹无名火起,像被人踩中尾巴的猫,蹦起怒叫道:“呸!你小子可恶。你这忘恩负义的小浑球,看样子你不但不感恩,还将恩将仇报。高公子男子汉大丈夫,施恩不望报,他才不希罕你的情呢!我金刚李虹是个粗人,但也知道恩怨分明,他出生入死也是无意中救了我,我甘愿替他赴汤蹈火。世间你都像你、呸!还有人敢施恩?你两人快给我滚!假使你敢口出不逊,大爷要打断你的狗腿。哼!可恶。”   “李虹,不可无礼。”高翔叫。   “这种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人.何用对他客气?”金刚愤愤地说。   陶瑞拉起同伴,说:“弟弟,我们走。”   “这种人简直岂有此理。”金刚躺下愤愤地说。   两人走后不久,高翔笑道:“李虹,你知道你在向谁发威?”   “管他是谁?哼!这种人莫名其妙,想起来就令人寒心,也一肚子火……”   “他是玉剑飞仙真仙姑的弟子。玉剑飞仙名列风尘五杰、你口没遮拦,不是自找麻烦么?”   “什么?他……他是玉剑飞仙的……的……”   “她叫陶蕙,南京陶大人的女儿,她的师父,确是玉剑飞仙,交起手来,你的降魔杵占不了便宜。”   “什么?她是女的?”   “刚才她说不领我们情,再回想我背她的情景,我便猜出是她了。”   “老天!玉剑飞仙的弟子,难怪会说出这种无情无义话,那骚道姑本来就是个不正经的人。怪!难道你与她有过节么?”   “她以为我害死了她的师父玉剑飞仙……”高翔将燕子矶风尘五杰聚会的事说了。   “哦!原来如此,简直是有其师必有其徒、都是些岂有此理的人。”   “别提她们了,好好歇歇。”   斗转星移,已经是四更正末时分,休息至五更初,高翔突然一推金刚的肩膀,低声道:“来了,准备。”   “低声些,唉!怎么只有两条腿?”   一个人影沿小径奔来,只可看到模糊的身影。三脚老妖因为装了假腿,用拐杖助脚力,因此被人叫做三脚老妖。星光下,确是一个没带有拐杖的人.也看出脚下有不便的景象。   近了,木脚着地声清晰地传来。   “是他,他的拐杖丢掉了。”高翔附身低声说。   金刚徐徐地拔出降魔杵,摇头道:“可惜,未能领教他的杖中夹剑的绝学,遗憾极了。”   “以后有机会的,放心啦!”   “什么?还有以后?你认为今晚你我擒不住他?”   “擒得住,但目前不能擒。”   “我糊涂了。”   “我不出面,你去逗他。记住,不要伤他、许败不许胜,只要吓破他的胆就算了。”   “什么?”金刚吃惊地低问。   “咱们要他引出其他的爪牙,跟着他走岂不甚好?这时擒住他,如果迫不出口供,这条线索岂不断了?”   “哦!妙极,我倒没有想到这一步,我明白了。”   来人确是三脚老妖,也是浑身泥污,湿淋淋地像个泥人,走路十分吃力,显然在泥沼中吃足了苦头,将近精疲力尽的境地了。   相距约在三丈左右,金刚纵出路面,降魔杵一摆,拦住去路大笑道:“哈哈哈哈!三脚老妖,你才来呀?哈哈!你另一条腿呢?”   三脚老妖看到林中跳出一个金刚般的巨人,便猜出来人是谁了,在筋疲力尽,丢掉拐杖而飞刀已尽的黑夜中,委实斗志全消,不希望与金刚接斗,大吼一声、恶狠狠地疾冲而上,接着叫:“接飞刀!”   金刚一怔,黑夜中暗器最可怕,本能地向侧一闪叫:“老家伙,你……”   三脚老妖一冲而过,夺路狂奔,金刚李虹一怔,说:“咦!这老狗是怎么回事?昏了头不成?”他拔脚就追,一面骂道:“老猪狗,站住,你怎么变成了丧家之犬,不顾声誉逃之天天?站住!站住!”   三脚老妖不怕挨骂,全力飞逃,将骂他的话置之不理,心中却恨极。逃了三里左右不见高翔在后追来、他心中一宽,切齿道:“小小畜生,你追得我好苦,此仇不报,誓不甘休。且找地方洗掉一身泥污,到芙蓉峰去找哲老设法。”   祖堂山,也叫花严山,在牛头山南五六里、主峰叫芙蓉峰。在芙蓉峰与西风岭之间,有一座小山庄、规模没有牛头山的双阙庄宏伟,像是隐世者的居室。庄名西风山庄,只有五栋房屋。庄主人姓牛,名哲,附近的人,只知这位牛员外是南京的富豪。在城中有店铺,平时很少在家,这里只是庄主消暑的别野,极少与人往来,静悄悄像是鬼城。   芙蓉峰西麓,也有一座庄院,也有五座精舍,花木扶疏,幽静脱俗。附近的人,皆知这是一位退休京官的宅第,主人姓华,名冠英。庄四周栽了修竹为院墙,称为绿园。   绿园的主人喜游山玩水,经常带了两名书僮外出,三两月方返家与家人团聚,住不了十天半月,便又重行整装外出游历。因此,这位退休京官在附近不大露面。   这两座庄与所有南京附近的别野差不多,环境清幽,平时罕见宾客,主人都是富豪之家,附近的当地土著,对这些园林别墅的主人,感到陌生而且高不可攀,彼此老死不相往来,见鬼神而远之。这些庄院如果发生了意外,也不会有人前来过问。   天刚亮,浑身湿淋淋的三脚老妖,到了芙蓉峰与西风岭之闯的西风山庄。他已找到了一根木棍借力,仍然有三条腿,狼狈万分。   他前脚入庄,高翔已接锺进入了后庄。   警钟声大鸣,全庄气氛一紧。   金刚李虹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庄门外,也是浑身是水,倒提着六十二斤重的降魔杆,上前叫门:“开门,里面的有活的人么?”   庄门倏开,闯出八名腰带上带了巴首、手提齐眉棍的庄丁,全是拳头上可以站人的大汉。   “干什么的?”为首的大汉厉声问。   “找欠的,有一个三条脚的人,进了你这鸟庄,叫他出来见我。”金刚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大叫。   “你这厮可恶,快滚!”   “狗东西你听清了,不把人交出来,太爷拆了你这鸟庄,也要把人赶来出来。”   大汉勃然大怒,一声怒吼,枪出迎面就是一棍点出,“毒龙出洞”直取胸膛。   “当”一声响,降魔杵一崩,齐眉棍飞抛五丈外,大汉一声惊叫,也被震倒在地,虎口裂开血如泉涌。   另七名大汉吃了一惊,齐声呐喊,七棍齐扬,两面一抄形成合围,火杂杂地进击。   金刚李虹一声长笑,降魔杵风雷俱发,幻化重重杖山,火杂杂八方飞旋,指东打西势如狂风暴雨,杵到根飞,所经处波开浪裂,七名大汉在一照面问,便震倒了五名。如不是他手下留情,倒地的人不死也得重伤,谁敢禁不起他的一记重击。   他不再理会惊散了的人,狂风似的抡入庄门,穿过院落,劈面碰上了抢出的十余名高手。一名年约花甲的人绰了一根镔铁水磨盘龙杖,最先冲到大喝道:“好啊!原来是黑狱亡魂,来得好。”   黑狱亡魂四个字,令金刚李虹气冲牛斗,激起了旧恨新仇,无名孽火上冲九霄,一声怒吼,疯虎般冲上。   盘龙杖一记“横扫千军”扫到,力道千钧,风雷骤发,排山倒海似的抢制机先攻到,先下手为强。   降魔杵左沉,“当”一声架住了杖,人斜身切入,双方皆马步虚浮,但金刚李虹仍能乘势迫进。   花甲老人咦了一声,侧移两步再来一记“怪蟒摇头”,杖花一涌,笼罩了金刚的胸腹要害。   金刚连挥两杵,“当当”两声崩开杖,大吼一声,“泰山压顶”兜头便砸。   两人棋逢敌手,杵与杖皆是重兵刃,硬碰硬各展绝学,三照面两盘旋,三丈内无人敢近,花径左右的草木一塌糊涂,碗粗的花树齐根而折,好一场势均力敌的凶猛恶斗,令旁观的人心惊胆跳。   人愈来愈多,院子宽大,三十余名高手团团包园,把金刚围在核心。   金刚不见里面有动静,以为高翔已失陷在内,心中焦躁,顾不了自身的安危,他必须冲入寻找高翔,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当当!”他震开攻来的两杖,抢得了中宫进招的机会,狂风似的抢入,杵随身转,来一记“凤凰展翼”,“噗”一声响.杵尖击中花甲老人的右胯。   “哎唷!”花甲老人狂叫,胯骨碎裂,倒冲丈余,立脚不牢,砰然一摔倒。   一名使鬼头刀的大汉恰好从后面乘机扑土,“力劈华山”向金刚的顶门疾劈而下。   金刚感到脑后风生,不假思索地扭身就是一杵,“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鬼头刀突然刀身折断。   大汉心胆俱裂,火速侧飘逃命。   “去你的!”金刚大喝,一杵扫在对方的后臀上。   “哎!”大汉厉叫,掷仆在两丈外,爬不起来了。   六十二斤的降魔杵不用说击实,沾了一点边也吃不消,铁打的金刚也禁不起他的一杵。但他不想过早杀人,这一杵用劲恰到好处,大汉恐怕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   他击飞了大汉,仍冲向胯骨己碎的老人。老人已被两名大汉抬着,向大厅逃命。他急冲而上,杵化杵山,震倒了五名出招相阻的人,狂怒地追上:“放下那老猪狗,不然太爷要大开杀戒。”   两大汉大骇,丢下人回身应敌,两把单刀左右齐出,一攻上一攻下,宛如出神之虎。   “铮铮”两把单刀应杵而折,两大汉滚地而逃。   这瞬间,身后标枪破空而至。左右也有两个大汉悄然发出了三枚钢镖与两枚专破内家气功的奔雷钻。   “噗”一声响,标枪击中他的左肩,枪被反震而斜飞,仅划破了衣衫。   这一枪,反而救了他的命,混元气功不怕刀枪,他已运功护身,但标枪的凶猛劲道,仍震得他向前一栽。无意中躲过了三镖,下面的一钻他未能避开,“噗”一声贯入左大腿后侧,几乎擦骨而过,钉在股肉上,令他浑身一震,几乎栽倒。   发镖人躲在左侧的一丛花树内,他扭身飞扑而上,大吼道:“王八蛋!打死你这偷袭的武林败类。”   “哗啦啦”一阵暴响,枝叶纷飞,偷袭的人刚转身逃走,在转身的刹那间,一条右臂随被击倒的枝叶飞走了。   同一瞬间,大厅内闪电似的掠出一个青影,像怒鹰般掠下台阶,到了他的身后,距八尺,突然一掌拍出。   “嘭”一声闷响,他感到右背肩如被万斤巨锤撞击、眼前一阵黑,天旋地转,身不由已重重地跌入花树丛中、喉中发甜,浑身脱力,依然竭力大叫:“公子爷,你……在……哪里?”   青影是个年约花甲的老人,身材修伟,生了一双冷电四射的鹰目,勾鼻瘪嘴,留八字灰胡,穿一袭青袍,整个人流露着阴森骠悍的气氛,脸上呈现着冷酷刻毒的神色。抡起金刚的降魔杵,向众手下挥手叫:“捆起来,拖进去。”   东院的一栋平屋中,是一处刑室,时面设有几种刑具,任何人进了此室,看了那些五花八门的刑具而不心胆俱寒,定是失心的疯子。   金刚被剥得只穿了一条犊鼻裤,双手被分吊在大梁上,双脚各绑了一个百斤的石锁,离地两尺左右。   行刑的刑手共有四名,一掌皮鞭,一掌松明,一掌解腕尖刀并带了一个盐袋,一人负责水盆。   堂上列大环椅中,坐着青衣花甲老人,一名中年大汉和尚,一名古稀老太婆,最后一人是三脚老妖。老妖已换了一身直裰,气色好多了。   一盆冷水泼上金刚赤裸的身躯,他一惊而醒。   脚下有两百斤的石锁、把他拉得骨头快松了,浑身脱力,疼痛难当。   他略一挣扎,定下神,扫了四位主人一眼,突然凄厉地哈哈狂笑。   花甲老人哼了一声,阴森森地问:“小辈,你笑什么?”   “哈哈!太爷笑你们这些人。”金刚李虹怪笑着说。   “最后笑的人,才是真正的笑。”   “哈哈!你放心、太爷视死如归,在横望山黑狱,太爷已死过一次了,死,吓不倒太爷、你们戳太爷一万刀,只要有一口气在,太爷依然得笑,哈哈哈哈!”   “哼!老夫并不认为你有何好笑。”   “你,太爷认识,你那一掌称为摧枯掌,你定是阴阳一掌的姓牛的牛哲老猪狗。你曾是河南中洲镖局的名镖头,目下为非作歹,岂不好笑?那老虔婆是十年前横行杭州一带的活阎婆易老母狗,黑道的孤寡老虔婆。加上一个三脚老妖姓袁的,三人都是辽湖前辈,却用偷袭手段给了在太爷一记摧枯掌,再如此对待太爷,怎不可笑?”   “先给他一顿皮鞭。”阴阳一掌怒吼。   “叭叭叭叭……”鞭声似连珠花炮爆炸,百十鞭之后,金刚李虹终于昏厥。前五十鞭他在笑,以后便笑不出来了。   他成了个血人,一盆冷水将他浇醒了。   “替他用盐洗洗一洗。”阴阳一掌阴森森地说。   盐洒上创口,他痛得浑身肌肉不住抽搐,只笑出三五声,再次昏厥。   冷水双将他泼醒,阴阳一冷笑道:“你的绰号叫金刚,老夫不相信你真是金刚,给你尝魔火炼金刚的滋味,你便会乖乖吐实招供了。”   “哈哈哈哈!你在做……做梦。”他笑着叫,笑声像是鬼哭。   “看松明伺候。”阴阳一掌冷冷地说。   其实这不叫松明,该叫松柴。松明是用来照明的,有两种,一是劈成指粗的松枝;一种是以松脂与木屑加工制成大香一般的松香。刑手所用的是寸粗的松柴,松脂成暗红色、火力旺而持久,燃烧时,滚烫的松脂热度甚高。   松柴点燃烧了,哗剥怪响,火焰摇摇。   “烧大腿!”阴阳一掌冷酷得说。   “嗤……”金刚的大腿皮焦水出,痛得浑身猛烈地抽搐,但他却哈哈狂笑。   “再烧!”   大和尚赶忙摇手,笑道:“哲老,再烧他就断气啦!一口接不上……”   “烧死就算了。”   “但口供呢?”   阴阳一掌点点头,挥手示意停刑。   大和尚呵呵一笑,向半昏迷的金刚说:“李施主,好汉有吃眼前亏,你不必倔强了,何苦来哉?”   他不住喘息,久久方神智渐清,咬牙道:“你是甚……甚么东西?”   “贫僧释法云……”   “原来是风……风月僧,呸!淫僧贼……和尚,你这……这狗……”   “施主,贫憎不计较你这粗人的话。”   “哈哈哈哈……”   “哲老要知道两件事。其一,那叫高翔的小畜生,这些天来,到底查到了什么线索,杀人窃宝案件已结,他为何仍死追不舍?”   “淫贼,你休……休想迫出太爷半个字,不……不必枉……枉费心机。”   “你会说的,你并不傻。其二,入云龙许玉山的下落、你还是说了罢。”   “太爷在黑狱时一字未招,这时太爷又被你们折磨成这般模样,太爷会招么?狗东西!少废话!”金刚倾全力怒吼。   “这两件事你如果从实招出,立即善待你,你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金银美女任你取择。”阴阳一掌一字一吐地说。   “哈哈哈哈!威迫不成,用……利诱?,呸!瞎了你的狗眼,你这肮脏的……的猪,你把太爷看……成什么人了?”   “烧!”阴阳一掌厉吼。   蓦地,“当当当当”一阵锣鸣,有人大叫:“后院失火,快,抄家伙救火。”   阴阳一掌大惊,一阵风似的奔出了刑室。   刑室中只留下两名行刑手,其他的人皆跟了阴阳一掌急急走了。   后院火舌已冲破了瓦面,女眷们狼奔豕突鬼叫连天。   金刚李虹长叹,自语道:“公子爷,但愿你已经脱险……”   刑室门倏开,青影如电。   两名刑手大骇,赶忙抓兵刃。便手刚伸出,“噗噗”两声全冲倒在金刚的脚下。   来人是高翔,两颗五花石击倒了两名刑手,火速将金刚解下,心中惨然,脱下刑手的衣裤替金刚穿上,苦笑道:“苦了你了,我跌入陷坑,晚来一步。这些狗东西好狠,我要让他们受报。”   金刚痛得额上青筋暴跳,冷汗直流,浑身皆在抽搐,依然豪气飞扬地说:“外伤,不要紧,我只担心你的安全,见到你,我的精神就来了,他们休想在我口中套出半个字。   有了黑狱那段经历,这点皮肉之伤算得了什么?”   “我背你走。”   “不必了,我歇会儿就好。”   “不行。”高翔断然地说,立即解衣带将金刚背上。   金刚的降魔杵,恰好放在墙角。高翔一把抓起,试了试说;“正好趁手,先带你出去,转回来再找他们算账。这里的人……”   “除了三脚老妖之外,我认识三个人。”金刚将三人的名号说了,最后说:“这几个人与老妖是一党,要抓线索,全在他们身上。”   庄中的人皆前往救火,首要人物在后院各处搜查纵火的人,全庄大乱。高翔背了金刚从东院侧方窜出,劈面撞上了从后院绕来的活阎婆,双方碰头,想回避已来不及了。   “哪儿走!小辈你认命啦!”活阎婆厉叫,沉重的阎王令拦腰便砍。   立即引来了不少人,呐喊声震耳。   高翔不能不接招夺路,一声长笑,降魔杵硬接来招,“当”一声暴响,火星飞溅,活阎婆斜退八尺,脸色一变,变得好快。目无余子的冷傲神态突然消失了。   “还给你。”高翔豪气习扬地叫,跟上挥杆回敬。   好一场声威骇人的凶猛恶斗,险象横生。两种兵刃性质相同,外型也相差不远,全是硬碰硬的重家伙。高翔必须先行脱身安顿金刚,希望速战速决,展开所学,狠招如长辽大河滚滚而出,冲刺、砍劈、挥扫、砸击……锐不可当、奋神威勇往前挺进。   “当当当当!”活阎婆在第二招这后,便完全失去了反击的机会,只能狂乱地封架,失措地步步后退,左遮右拦手忙脚乱,这位早年的黑道名宿,在降魔杵下完全失去了昔日的雄风。   两名大汉首先枪到,一声虎吼,两根花枪猛攻金刚的后心与腰胁,志在解救将被墙壁阻挡的活阎婆。   高翔要照顾背上的人,不得不回身接招,大喝一声,旋身虎扑,一杵震开两根花枪,抢入杵下绝情,“嘭嘭”两声大震,一杵将两大汉拍飞。   恶仆们纷纷赶到,他陷入重围。   活阎婆喘过一口气,一声厉叫,阎王令来一记“天外来鸿”,全力砍向高翔的肩头,从后面进击。   金刚心中焦急,脱口叫道:“小心身后。”   高翔左旋身,大喝一声,一杵疾挥,“当”一声大震,活阎婆的阎王令向右后方飞荡,把老太婆的身躯带得向后暴退;虎口裂开,无意中躲过了接锺而至的第二杆,将墙击破了一个大洞,瓦摇摇欲坠,声势骇人。   “哎……”活阎婆惊叫,失足滑跌在墙下。   阴阳一掌及时出现,闪电似的冲到,接近高翔的身后,重施故技,摧枯掌发似奔雷。   “摧枯掌来了。”背上的金刚急叫。   高翔无暇追袭活阎婆,斜移两步,一声长笑,避过一掌探入,一杵斜挥,反击对方的右胁。   阴阳一掌大骇,一掌无功,没料到高翔的身法如此敏捷,百忙扯腰急闪,许以半寸之差掠胁而过,劲气直迫内腑,感到气血一阵翻腾,退出丈外仍感到心中发虚。他拔剑出鞘,大吼道:“十二太保齐上,结阵困死他。”   高翔哈哈狂笑,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直进两丈,横行八尺,降魔杵如天雷下击谁也困不他不住,谁也接不住他一杵。   可是,十二太保加上后到的风月僧与三脚老妖,十六个人采取游斗术。此进被退只在他身后下手,迫使他回身照顾背上的金刚李虹,硬是将他缠住了。   金刚心中大急,叫道:“放下我,你可权放手对付他们。”   “你少罗嗦,替我留心身后就是。”他低叱。   “哎……”金刚突然叫,浑身一震。   “兔崽子一镖擦过耳下。”金刚不假思索地说。   “好,突围再说。”   风月僧从侧方冲到,禅杖贴地便扫。狂笑道:“你想走,除非日从西山。”   高翔突向前纵跃,不退反进,一声长笑,一杵挥出。   风月僧来不及升杖反击,拖杖闪身向侧后方悄退,贼和尚以轻功超凡入圣威震江湖,居然能从迅捷绝伦的一杵淬然狂攻下脱身,有惊无险。   高翔也心中暗懔,贼和尚不易对付哩。   人愈来愈多,火已控制住了,庄丁们皆提了救火的长家伙刀钩纷纷赶来声援。   正危急间,蓦地正东方向一声娇叱,绿影如电,剑虹耀目生花,一个娇小的绿影杀入,外围的两名大汉狂叫一声,摔倒在地。   高翔乘乱击倒两名大汉冲向阴阳一掌,叫道:“小姑娘,请擒住那贼和尚,他叫风月僧,小心他的迷香。”   这一来,情势大乱,一照面间,已倒了四五瑰,脚快的人开始逃命。   阴阳一掌大骇,闪在两名庄丁身后,扭头便跑,方发出撤走的啸声。   高翔击倒两名庄丁,便慢了一步,衔尾急追吼道:“姓牛的,你走得了?”   阴阳一掌往一栋楼房中窜,急如漏网之鱼。   高翔心中一急,降魔杆脱手掷出,“噗”一声响,击中阴阳一剑的右肩。   阴阳一剑一声惊叫,重重地扑倒在门内,临危拼命,扭身左掌拍出,摧枯掌行全力一击。   高翔早有提防,扭身便是一脚,踢在对方的左胁上,是一掌终于狂叫一声,浑身一震,昏厥了。   外面狼奔豕突,庄丁们四散逃命。   三脚老妖刚逃出三丈外,一名庄丁鬼撞墙似的从侧方冲到,“砰”一声撞个正着。   老妖在生死关头,顾不了旁人的死活,木脚一扫,将庄丁扫断双腿、急急逃命去了。   绿衣小姑娘长剑翻飞,杀入人丛,猛扑向外撤的风月僧,失后刺翻了六名大汉,所经处波开浪裂。   风月僧听到身后有叫声,扭头看到了一位一身绿,眉目如画的少女向他追来,不由大喜过望,扭头向庄外逃,一面叫道:“来来来,贫僧保证你快活。”   绿衣小姑娘大怒,脚下一紧,追入了庄外的树林,穷追不舍。淫僧的轻功独步江湖,绿衣小姑娘的轻功也超凡入圣,双方较上了劲、去势如电射星飞。   高翔踢昏阴阳一掌,一把将人抓起,扭头狂追三脚老妖。可是,三脚老妖的身影,刚消失在一栋楼房中。他知道庄中各处设有机关,复壁秘道皆可藏身,只要逃入屋中,便难以追捕了。   他扭头寻找绿衣姑娘的踪迹,吃了一惊。庄丁们皆己逃散,活阎婆已逃掉了,小姑娘与淫憎踪影不见。他认得那位绿衣小姑娘,第一次遇见是在牛头山,第二次在燕子矶宠济寺,姑娘曾经在宠济寺救他于凶僧刀下。   “糟!”他心寒地叫,追上了一名庄丁,降魔杵一伸,“嘭”一声响,庄丁仆倒在地。   他挟住阴阳一掌,无法用手,便一脚将庄丁踏住,大喝道:“风月僧到何处去了?说!说了饶你一死。”   “往……往东走……走了,被一个绿衣人追……追走的。”庄丁心胆俱裂地叫。   他急起直追,向东急赶,在半里外的草丛中将阴阳一掌放下,解下金刚李虹,一面急急地说:“那位小姑娘两次替我解围,我不能不助她、淫僧的迷香可怕,她一个小姑娘……”   “公子爷快走,此地有我?”金刚急急地说。   他掠上一座高岗,突听右前方的密林中传来一声怪笑,声源远在半里外,林木太密看不见人影。他不假思索地飞掠而下,急逾星火。   小姑娘不知利害,由于淫僧话说得难听,激起了她无限的恨意,不顾一切衔尾狂追。   两人的轻功半斤八两,追了两里地,仍然保持三丈左右的距离,始终无法拉近。   风月僧落荒而逃,愈逃愈心惊,奔入林中,感到毛骨悚然,小姑娘紧追不舍,轻功居然不输于他,想凭真才实学一举将姑娘擒住,事实上有困难。他飞逃入林,到达林木深处,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管形紫筒管寒入袖底。   小姑娘已得到高翔的警告,但她认为追逐中,淫僧不可能使用迷香,等交手时占住上风,迷香何足惧哉?一时大意,便上了大当。正追逐间,突觉一阵昏眩袭来,头重脚轻,猛地向前一栽。   她大吃一惊,“嚓”一声响,剑刺入一株巨树,冲势一顿,火速伸手扶住了树干,正待取出药提神、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砰然倒地。   等她神智清醒,便知道完了,软穴已被制、浑身软绵绵力道全失,连举手的力道也完全消失了。   和尚一手挟了禅杖,一手挽住她走向藤萝密布的林木深处,将她向草丛中一丢,放下禅杖淫笑道:“小丫头,你这块鲜美的天鹅肉,和尚嘴馋得紧。本来,和尚打算等晚上找地方安顿。再好好享受。但眼看西风山庄已经不保、必须等到晚上才能让你出去,闲着也是闲着、早些享受岂不皆大欢喜?”   “贼和尚,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小姑娘厉叫。   和尚押手拉脱她的牙关,冷笑道:“我和尚一生中,没有不敢做的事,谁不知我风月僧好色如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哈哈!和尚不管你是谁,生米给你煮成熟饭,皇帝老爷也无奈我何。”   他掏出一个小玉瓶,狞笑道:“小丫头,这是和合春露丹。给你吃下一颗,保证你对平生第一遭的妙事回味无穷,怀念一辈子;假使你真的还有一辈子,你会怀念我和尚的。”   不管姑娘肯是不肯,一颗红色丹九已硬塞入她的口中。她急得要吐血,牙关被拉开,想嚼舌自杀以保全清白的机会也没有了,只能目眦欲裂,咿咿呀呀厉叫。   和尚一面脱下僧袍,一面狂笑道:“哈哈哈哈!只要片刻的工夫,贫僧便不用制你的穴道了,你将像饥渴交加的人,被欲火迷失了灵智,天下间不再有羞耻存在了,哈哈哈哈……”   小姑娘开始平静下来,清澈的大眼睛中,涌起了奇异的眼神,呼吸开始不平静,晶蒙红嫣粉颊开始转变为深红。   “啪”一声响,和尚拍开了她被制的软穴,托上她的牙关,发出一声怪笑,说:“来吧,小亲亲,来吧!”   姑娘呼吸沉重,猛地扑入和尚怀中。   绿衣小姑娘只有十五六岁,只是个略晓人事的小姑娘,对情欲二字一知半解,在淫药一催之下,诱发了性之本能,灵智已失。但她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倒入和尚怀中,像是个失神的人,手脚不知该往何处放。   和尚一声怪笑,卸掉了她的外裳,露出翠绿色的胸围天,暴露了粉妆玉琢似的粉颈与一抹酥胸。   她浑身都在战抖,喘息声急促,手脚发僵,任由和尚摆布。   和尚的怪手一扳,两人滚倒在地。   不远处,出现一个鬼魅似的灰色幽灵。   和尚的手,抓住了姑娘的腰带,只要往下一带,姑娘这辈子算是完了。   灰影掠近,突然向上疾升,像一朵灰色的云,无声无息升上了树,看到了五丈下的一双男女,这是一位年届古稀的老人,灰袍飘飘,灰髯拂胸,脸如松风古月,仙风道骨像是神仙中人。   看到下面的丑态,老人家老眉一轩,自语道:“孽障,老夫岂能让你再为祸江湖?”   老人正要飘下,远处青影来势如电,高翔到了,脱口说:“小姑娘,你在哪里?”   风月僧大惊,火速推开小姑娘,挺身坐起,急急伸手抓取倚在树干上的禅杖。这一来、野草发出了擦动声。   小姑娘发乱钗横,翠襦半解,躺在草中发呆,浑身在痉挛,凤目中异彩闪闪,鼻息粗重神色似笑非笑,双手在自己身上颤抖着不住摸索。   高翔一声怒啸,飞扑而来。   和尚只穿了亵衣裤,抓起了禅杖,正想去抓紫铜管与百宝囊,高翔已全力飞射而至,啸声如九天龙吟,不拔剑赤手空掌扑到。   “呔!”和尚骇然挥杖进击,来不及拾取其他杂物,“横扫干军”杖发风雷,全力进击拼命了。   高翔提气轻身,双臂一振,硬将飞纵而至仍在空中的身躯缩上升,然后头一点腰一吸一挺,半空中大翻腾,扑势更猛、从杖上方翻越,双脚凶猛地端向和尚的顶门,迅如电。   和尚被他这种神奇的身法吓了一大跳,向下挫火速急闪。旋身一杖猛劈,恍若电耀霆击,反应之快,委实高明无与伦比。   高翔脚一点地,身形疾闪,幻化为数个虚影,突从杖侧切入,一手架住和尚的杖身,右掌“噗”一声拍在和尚的左胸上。   和尚也十分了得,百忙中挺腹后仰,并推杖后退自救,但仍然晚了一刹那,消却了五成掌力,五成真力仍然及体,凶猛无比的劲道传到。   “哎……”和尚狂叫,暴跳丈余,“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脚下大乱。   “你该死!”高翔大吼,疾冲而上。   和尚一声厉叫,禅杖不要了,脱手飞掷,扭头撒便跑。   高翔正想追赶,突听身后传来一声奇异的呻吟。他扭头一看,吃了一惊。   小姑娘虽受受药物所煎迫,但未经人道,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需要,仅能用火热的目光,求助似的向他注视,本能地向他伸出一双赤棵的粉臂,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胸围子与翠裙徐徐滑落。   他急冲而至,低头取起姑娘的衣襟。   小姑娘向下一扑,扑在他身上,双臂一紧,发出一声令人心弦的呻吟。   他感到小姑娘的胴体灼热如焚,大吃一惊,猛地虎臂膀一翻,将姑娘掀倒在地,及时将姑娘滑落的胸围子掩住了令人心动神摇的酥胸,并用衣衫交姑娘盖住,叫道:“小姑娘,你怎么了7你……”   姑娘嗯了一声,在他的按揿下呻吟挣扎。   “啪啪”他给了姑娘两耳光,大叫道:“你怎么了?你……哎呀!是和尚捣鬼。”   他一掌将姑娘拍昏,一跃而起。和尚不知已逃到何处去了,显然无法找和尚设法。   他的目光落在和尚的遗物上,赶忙取过和尚的百宝囊,搜出了五个瓷瓶与玉瓶。   运气不错,瓶底贴了空条,上面写着药名。其中一瓶叫做清凉散,在一瓶是辟香散,其他三瓶一是合春露丹,一是神香散,一是补天丸。   看姑娘的神情,决不是中了迷香。   “且用清凉散试试。”他自语。   他不得不冒险一试,倒了一些药散入姑娘口中,片刻方弄醒姑娘,仍然将姑娘按住,不让姑娘挣扎。   起初,姑娘脸在挣扎、呻吟,神色中有痛苦与莫可名状的奇异神情表露。不久以后,脸上的红潮开始消退,胸体的热度开始下降,最后,她长叹一声,像是崩溃的沙丘,精疲力尽地浑身一松,闭上双目像是睡着了,无助地、涣散地舒开手脚不言不动。   他松了一口气,苦笑道:“姑娘,在下迟来一步,你将痛苦终生。”   他拾回和尚的禅杖,把三个药瓶中的害人药挖洞洒散加以掩埋,狠狠地击毁了紫铜喷管、将清凉与辟香散放入怀中,笑道:“这玩意大概有用,我不客气收下了。”   和尚的百宝囊中,有度牒、金银、火石等杂物,还有一具鸡鸣五鼓返魂香的喷管。   他没收了金银,将杂物全部打破、开始另挖洞穴,自语道:“且把这些玩意埋了、姑娘定可清醒啦!这淫僧该死,该死!”   坑穴尚未挖妥、树林深处突然出现一个老和尚的身影,是个身材瘦小的高年老憎,一袭青袍便袍已经泛灰,一手扛着药锄,手提着药篮,盛着些山葛、黄精等草药,白髯飘飘、慈眉善目。   老和尚听到有掘地声,便循声走近。   高翔看到了老和尚,不以为意,但他正对淫僧有反感、难免见到口尚心中不快,信口冷冷地叫:“不要过来,此地有妇女,和尚走远些。”   老和尚一怔,一面走近一面说:“佛门广大。普度众生。老衲年登百龄,女居士不用回避。”   高翔正想阻止老和尚走近,老和尚脚下十分轻灵,转瞬间已接近至三丈内了。他定神一看,老和尚的目光已凝惑地注视着地下衣裙凌落,外衣掩盖了酥胸,但玉臂仍留在衣外的小姑娘身上。   高翔冷冷一笑,重新以神杖掘穴。   老和尚看清了小姑娘的身影,蓦地寿眉轩动,白髯无风自摇,突然丢掉药锄药蓝,大喝一声,伸出鸟爪似的枯手,飞掠而至。急扣高翔的右手腕门。   他吃了一惊,禅杖一推,晃身急退。   “啪”一声响,禅杖应手而折,手仍探进,急逾电闪霆击,快速绝伦。   他心中大骇,扭身左手横劈,叫道:“十二擒龙手。”   他知道遇上了可怕的高手,虽出招砍对方的脉门,都已预留了退步。果然不错,老和尚腕一翻,身形微挫,四个指头已反抄他的掌背,他沉时收招,大喝一声,出腿飞蹴对方的右膝。   双方一搭上手,便是一阵可怖的快攻,神奥的攻招手法与奇幻莫测的拆解术,快得几乎令人难觉,身法步法之迅疾,令人目眩神移。   高翔感到对方的潜功惊人,举手投足间,感到像一股无形的怪网,令他的招式迟滞不灵,经常力不从心,一而再身陷危局,交手十余照面,他不得不用游斗术应付了。   老和尚打出了真火,树林茂密,用游斗术确是如鱼得水。在高翔第六次脱险,闪在树后的刹那间,老和尚忍无可忍,一声怒吼,连拍两掌,用上了内家真力,相距不足八尺,掌出毫无声息。   但高翔不敢大意,向下一伏。   “嘭嘭”两声怪响,树干两侧树皮碎裂如粉,树像是被狂风所撼,树叶摇摇,罡风四射,潜劲汹涌。   高翔大骇,贴地侧射丈外。   又是一声嘭然大震,地面沙石纷飞,野草飞散,这一掌好霸道。   高翔如果慢了一刹那,那还了得?窜出后仍感到罡风刺骨,护体神功受到重压,气血凶猛地翻腾,相距三尺仍被余劲波及,大有吃不消的感觉,如被击实,那还了得,练气的火候相差太远,拖下去后果可怕。   他只好逃走,奋身一滚,远出丈外闪在树后。   逃走,姑娘岂不完了?他本能一走了之,心中一动,破口大骂道:“你这佛门败类!该死!”   骂完,向另一株大树下一窜。   “嘭”一声大震,老和尚截出给了他一掌。   但他并不窜至树下,半途折向,窜到另一株树后去了,怪叫道:“贼和尚,你就会砍树,来来来,太爷帮你练练腿,来吧,打!”   他打出了一颗五花石,但老和尚像鬼魅似的飘来,五花石近不了身,在三尺外便折向而飞。   “你这该剥皮抽筋的小畜生,非剥了你不可。”老和尚怪叫,闪电似的追到。   糟了,身侧有树所阻,闪避的方向已被截断,大事去矣!   他火速拔剑,临危拼命。   眼看要糟,才和尚突然止步,咦了一声,以手按住左肩,举目右顾。   林空寂寂,不见有何异状。   高翔乘机撤出两丈外,大惑不解。   老和尚的目光,重新回到高翔身上。   高翔习不一跳,忖道:“老贼秃的眼神好厉,艺业已臻化境.怎么调教出风月僧这种脓包弟子?看老贼秃的内功火候如此精纯,怎会是个色魔?怪事!”   他正想引老和尚来追,耳中突听到有入叫:“向左绕,引老和尚分心。”   他心中一震,心说:“是千里传音绝学融合了传音入密奇术,这入已修至地行仙境界了。”   有艺业的更高明的人在暗中相助,他胆气一壮,怯念尽消、豪情倏发,一声长笑、向左绕走叫道:“老秃,你这挂羊头卖狗肉的……”   老和尚一声怪啸,双手箕张一闪即至。   他向左一闪,老和尚恰好一掌斜挥,截他的退向,他一剑振出,身形略向右移。   惧念一消,心神便有了主宰,六合如一信心大增,勇气百倍。攻招得手应心。这一剑振出,剑气发如洪,居然振散了袭来的掌风,他仅感到手上一沉,虎口发热,马步略难控制而已。   “接我一剑。”他豪气飞扬地叫,剑攻对方的左胁侧,用上了全力。   老和尚已先后攻了十余记重掌,劳而无功,毕竞是上了年纪的人,显然有点感到内力不继,不再施用重掌,一声低叱,左掌一抄,硬抓剑身,切入右手再次探出,仍用十二擒龙手擒人。   高翔的剑乍吞乍吐,大喝一声,招变“狂风掠地”挫腰贴地斜掠,一掠之下,剑已掠向老和尚的左膝弯、快逾电闪。   “咦!”老和尚讶然叫.浑身大袖一挥,左手一沉,抓住了剑身,擒龙手果然可怕,变不可能为可能。高翔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剑上一震,便知要糟,剑毁定了。但他不肯丢剑、一脚疾飞出腿解危。   这瞬间,老和尚“咦”了一声,扭头回顾,上身摇晃,抓住剑的手一抖。   “嘭”一声响,高翔踢中了老和尚的左膝、如中铁石,震得脚尖发麻。   老和尚也退了步,马步移动。   剑身被抓断了近尺,高翔感到手上一轻。   老和尚一声怒吼,再次扑向高翔。   黑芒一闪、一道怪影从侧方射到。   老和尚伸手抓住了黑芒,原来是他的药锄。   “谁在戏弄老衲?出来。”老和尚沉声叫。   高翔也怔住了,竟未发现药锄是怎样飞来的。。   没有人答复、老和尚冷哼一声,向高翔沉声道:“你这万恶淫贼,竟敢污辱老衲的晚辈,你这该死的东西!老朽三十年来未生嗔念,今天容你不得,只好慈悲了你这孽障。   我佛慈悲。”   说完,顶礼一拜,举起了药锄,神色肃穆一步步向高翔走去。   高翔徐徐后退,叫道:“且慢!大师难道不是风月僧的师父么?”   老和尚仅冷哼一声,大踏步而上。   “且慢!大师且听小可解释……”   老和尚药锄一伸,罡风乍起。同翔只好断剑一挥,急拨药锄。岂知老和尚的药锄沉重如山,拨不动,而老和尚的左掌已经同时翻掌吐出,如山暗劲着体。   他只感到真气一窒,右半身如受万斤巨锤撞击,眼前一黑,身躯被可怕的劲风掀起,心向下一沉,“嘭”一声大震,摔倒在丈外的树根下。   “我佛慈悲。”老和尚念着佛号,向前察看他的生死,步履沉凝。   不远处奔来了衣裙不整、酥胸半露的小姑娘。   老和尚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不由老脸一红,向相反的方向一窜,如飞而去。   树中视界不良,小姑娘只看到淡淡的灰影一们即逝,还不知是人是鬼。   她在服下解药之前,心中仍是明白的,但欲火令她情不自禁,抑制不了自己。她知道高翔曾经救她,曾经赶走了风月僧,曾经给她服下解药、甚至打了她两耳光替她掩上衣衫的情形,她完全记得,但解药药力行开、她感到身体不适,如同大病初愈般软弱,心神一懈,便昏然入睡不知外界的一切了。   她醒来时,只听到这一面有声息,高翔不见了,心中一急、便披衣奔来,只看到灰影一闪即逝,却未看到昏倒在树下草丛中的高翔。她的上衣因风月僧脱得太急,已有点撕破、难以掩住胴体的春光。心中一急,四面奔了一圈,只在先前躺倒处找到风月僧的衣物与断了的禅丈,便一把抱住向外狂奔,急急走了。   高翔不知自己昏了多久,醒来时便感浑身火热,内部经脉像在抽紧,五脏六腑像有无数虫蚁在爬行咬噬,痛苦难当。身上似乎没有寸缕,有人在用指掌拍打着他,浑身脱力,不知人间何世,眼前发黑,看不见景物。   他想挣扎,耳中突然听到有人说:“不可挣扎,老夫正在替你疏通经脉。”   他不是外行,自然一点即明,吃力地说:“谢谢你,老……老前辈。”   “老夫已经给你服下了三颗紫露丹,助你的先天真气早臻大成。”   他心中一震,叫道:“老前辈是……是青城逸士艾……艾老前辈。”   “咦!你听说过老夫的名号。”   “小可曾听人说及,知道前辈的名号,不过是半月前的事。”   “那么,你知道那老和尚是谁?”   “小可不知。”   “他叫缥缈魔僧竺法云。如果是三十年前你碰上他,他一掌便可碎骨粉身。二十年前,一僧一道三逸隐,威震武林,天下群雄闻风丧胆,这一僧就是他。”   “这……”   “你别慌,三逸隐中有老夫青城逸士艾文琮在内,但目下的艾文琮已年届百龄,方知往日之非,三十年来,已不过问江湖事,只有一些俗事未了。”   “小可不是江湖人。”   “你已沾上了江湖恩怨,三十年来,老夫不过问江湖事。但却邀游天下,做一个冷眼旁观客,看这些武林后起之秀中,到底搞出些什么把戏来。”   “老前辈失望么?”   “是的,失望得很。从这些人的行径中,看到老夫的过去,老夫深感往日之非,如果世间的人皆像老夫当年一般任性,这世间也就不值得留恋了。”   “老前辈看破了世情,可喜可贺。”   “你呢?你今后将大难临头,鬼门关正敞开着门等候你前往报到,阎王爷已叫判官勾你的名了。”   “什么?这……”   “缥缈魔僧亦已改过从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他认为你是淫贼,决不会放过你的。”   “老天!我……我可以解释……”   “他不会再听你解释了,先入为主,见面他可能立即下杀手取你的性命,即使解释他也不会相信你了。”   “天哪!我……”   “不用叫天,天帮不了你的忙,所以老夫要帮你、当然老夫并不想出面替你撑腰。”   “这……”   “今晚三更正,你到阴山近江的一面龙湫泉小亭中等我。”   “老前辈……”   “老魔僧的所功修为,火候虽纯青,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真力难以为继,并不足畏,你年轻,气功火候已经不错,根基打得好,我教你一种引力术,只要你能激怒魔僧,迫攻十掌以上,你就不怕他了。再就是他那十二擒龙手绝学,老夫也有破解绝技。   讨厌的是他的九绝掌太过诡异霸道,但你如将引力术练至精纯境界,也算不了什么。你给你十天工夫,你能不能领会、就看你的造化了。如果你不想死在魔僧手中,你必须下定决心,以大恒心、大毅力、大智慧来参悟我传授给你的东西。”   “老前辈……”   “不必谢我,该谢你自己正大光明侠胆慈心的行为,你不该死在老魔僧之手。”   “小可想禀明恩师……”   “老夫又不收你为徒,又不要你脚跨双门。只传给你一些对付老魔的保命绝技,是否禀告令师无关宏旨。再就是老夫有条件,你必须答允。”   “但不知……”   “那就是不许你用老夫传的绝学,置老魔僧于死地,他已改过从善放下屠刀不问事、你不杀他。老夫也是过来人、当年也与他一般横任天下,晚年改过从善。他死了,老夫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晚辈宁可被他所伤,也不愿对他下毒手、皇天后土,同鉴晚辈的至诚。”高翔一字一吐地说。   “好,我信任你,你可以走了,今晚三更湫泉小亭见。”   他一跃而起,赤身露体屈身下拜,拜谢救命之恩。   这位三十年前名震天下的名宿,是个鸡皮鹤发的高龄长者,年届百龄,一双老眼依然明亮,瘦水削的身材,像是弱不禁风。乍见面,谁敢相信他是当年杀人如麻的怪人,三逸隐中青城逸士艾文琮?   等他拜罢起立,青城逸士已经不见了。穿回衣裤,他感到一阵轻松,赶道前柱与金刚会合,一面走一面戒备,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心中懔懔,万一老魔僧在等着他,一切都完了。   “老天爷,千万别让老魔再出现。”他不住自语。   总算不错,沿途不没有人。金刚李虹正等得心焦。等到人大喜过望,关心地问:“公子爷,那位小姑娘怎样了?”   他苦笑一声、犹有余悸地说:“人是救着了,但两世为人。你知道我碰上了什么怪物?说出来保证吓你一大跳。”   “什么怪物?”   “缥缈魔僧竺法云。”   “甚么?你说你遇上了一僧一道的一僧?”金刚骇然变色叫,恐惧的神色爬上了脸面。   “半点不假。”他将经过说,只隐下了青城逸士的事,只说自己装死逃脱大难。   “我的天,老魔还在人间?看样子、又得天下大乱了。”金刚悚然地说。   “也不尽然,听说魔僧已经放下屠刀,不再杀人放火了。”   “但他今天却要将你置于死地。”   “纯属误会。也难怪他,好了,咱们也该办事、准备走啦!”   金刚尚可走动,只是十分吃力,鞭伤与火伤相当严重,举步维艰,一切事务皆须高翔动手。   高翔拖出藏在草中、仍然昏迷不醒的阴阳一掌,说:“李虹.西风山庄与双阙庄近在咫尺,这家伙与笑如来定有渊源。他的身分比三脚老妖为高,咱们要在他身上,好好追出线索来。”   “交给我,我来好好问他。”金刚愤然地说。   “你怎样问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要加倍奉还他在刑室所加给我的酷刑。”   高翔摇摇头,苦笑道:“以牙还牙,岂不是显得咱们也是气量狭小的亡命?不是英雄行径、使不得。”   “公子爷,依你之见……”   “慢慢问他。”   “他不会招供。”   “那么,将他交给府衙门追凶,一入公门,他这辈子完了,人心似铁,官法如炉,江湖人再狠,也狠不过官府,让官府处治他好了。”   “这……好吧,依你。”   “咱们先问问。”高翔一面说,一面将明阳一掌弄醒,拉脱了对方的双肩关节。   金冈李虹浑身血污,坐在一旁生起了火,枯枝燃烧得毕剥作响。   高翔坐在另一端,冷冷地注视这位西风山庄的庄主。不住冷笑。   阴阳一掌神智清醒,便看清了自己的恶劣处境,不由心胆俱裂,猛地蹦而起。可是没蹦起,双手失去了活动机能,反而摔倒在地,“哎”一声厉叫、挣扎难起。   金刚李虹轻摇着手中烟火齐冒的枯枝,切齿道:“姓牛的,你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吧、你在刑室中的威风到何处去了?”   阴阳一掌大叫一声,挺身一跃而起,撒腿便跑。   高翔伸腿一钩,“砰”一声大震,阴阳一掌馈倒在地。高翔伸手抓住对方的发结,提起捆吊在横枝上、笑道:“你不必枉费心机了,不招你便得还债,金刚挨得起你的酷刑,你该连本带利算清。”   金刚将燃烧着的枯树枝徐徐伸向对方的鼻尖,虎目怒睁,厉笑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忍着点,老兄。太爷在鞭扩洗盐水,火烧之下,没叫一声痛、一直用笑来熬刑。   你老兄比太爷高明,看你会不会笑,笑啦!老兄。”   火焰跳跃,青烟升腾,阴阳一掌恐怖地扭动脑袋避火,脸无人色地叫:“我招,我……我招,不……不要折磨我。”   金刚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怒叫道:“狗东西!你这贪生怕死比狗还插贱的老畜生,不烧你真难消这口恶气。”   “嗤”一声响,枯枝压在阴阳一掌的左颊上。   “啊……”阴阳一掌如丧考妣地厉号。   金刚的火枝一点即开,阴阳一掌的左颊一片焦红。   “老狗,你听清了,公子爷问一句,你得从实招—句。招供不实,太爷给你一字一烫,看你挨得起多少次。”金刚咬牙切齿地说。   “我……我招……”阴阳一掌嘎声叫。   高翔哼了一声,神色一冷,说:“高某已探出了不少秘密,阁下招供最好不要存有侥幸的念头,以免皮肉受苦。”   “你……你们要……要招些什么?”   “横望山的黑狱主人持人是谁?”   “这……”   “你不说?”金刚厉声问、火焰熊的枝举起了。   “我说,我说。是……是……”   高翔突然将金刚一推,喝道:“右滚!”   金芒如电,机簧声入耳、暗器破空的厉啸声令人闻之心惊。共有九枚金针向三人攒肘。   金刚被推倒地、急向右滚,顾不得身上疼痛,被他躲过了针雨的袭击。   高翔也向侧滚,变生仓卒,他顾不了两个人,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不能兼顾、他只好照顾金刚。   滚动间,他发出了一颗五花石。   被吊住头发的阴阳一掌惨叫一声,手脚一阵痉挛,渐渐气绝。   高翔一跃而起,不远处有人大叫:“先毙了大个儿,他走不动一击即毙。”   高翔本能地扑向金针射来的矮树丛.闻声吃了一惊、火速到了金刚身旁戒备.抓起了降魔杵。   共有三个人,借草木掩身隐起身形,只可看到草木擦动、不见人影。   发针人远在两丈外,似已受了伤,正向外爬行。   高翔突然将金刚扛上肩头,冲入矮林。   一名庄丁打扮的人,右眼已被五花石贯入,不但眼珠被挤出,而且脑内已受了伤,正昏头转向地向外爬.头无法抬起.灵智仍在,本能地向外爬挣命。   “唰”一声响,枝叶摇摇,高翔到了。   庄丁将一具金筒向响声传来处全力掷出,大叫一声,一掌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脑骨立碎。   高翔接任了金针筒,冲晚了一步,不由心中一懔,忖道:“这些家伙好狠,能自碎天灵盖的人,必是可怕的高手,为何却穿了庄丁的衣衫?”   金刚被触动了伤口,痛得冷汗直流,终于昏厥了。   高翔解下死庄的腰带,将金刚背上。附近已听不到声息.不知来人是不是撤走了。   为了金刚的安全,他必须及早离开找郎中替金刚裹伤,不能再拖了,只好放弃追人的打算,藏好金针筒从东北方向如飞而去。   他对江湖人仍然陌生,不知金针筒是何人所有,如果所料不差,那将是江湖上颇具盛名的人。这种以机簧发射的金针长有四寸,份量不轻。金针简长有一尺,机簧力奇大,气功不到家的人绝难禁得起这种金针的袭击,着体气功散,可能直透内腑,因此,使用这种霸暗器的人,绝非无名小卒。   他带走了针筒,可惜针筒的主人已经死了,即使查出对方的底细,也没有多大用处啦!   这一带的地势他不陌生,一口气奔近了芙蓉峰。前面是芙蓉峰的西南角,找到了绕向牛头山的小径。   远远地传来了呼哨声,显然有入在后追踪。   “且先安顿金刚,再来找线索。”他想。   他沿小径奔向牛头山,奔入一座树林,蓦地前面鬼影一闪,树后闪出一个身材高大,穿了豹皮紧身衣裤,戴了一个鬼头面具的人,手中的剑映日生光,一跃便远及三丈以上,无声无息地到了路中,迎面拦住了。   “好俊的轻功。”他脱口叫。   鬼面具将这人的头面完全包住了,双目也蒙上一幅绿纱,似乎绿芒闪闪,看不清眼睛。双手戴了豹皮手套,看不到手部。总之,整个人没有一丝肌肤暴露在外。   他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但在心中已将这位穿豹皮衣裤的鬼怪列为劲敌,喝道:“老兄,让路。”   双方相距五六丈,喝声中已经提近至两丈左右。   鬼影剑垂足尖前,不言不动如同石人。但剑身略现颤动,隐风雷之声,内力已注入剑身,显然不怀好意,冷静的神情今人悚然。   “危机来了,这人冷静得可怕。”他想。   小径窄小,而他又不希望留下,除了绕道,别无他途,对方不肯让路,他只好绕道。   他往左绕,绕入林中急走。   果然是敌非友,鬼影一闪,劈面拦住了,长剑疾升,吐出一朵剑花,似乎来势缓慢,出剑从容不迫,像是信手递出,剑出风雷乍息,似乎毫无劲道。   高翔却是行家,心中一懔,倏然止步。假使他闪避或退,对方将跟踪追袭,那将是狂风暴雨似的可怕迫攻,机先全失难以封架了。   鬼影也似乎一怔,滑进一步,剑尖这次是徐徐上升,与刚才疾升完全不同。   他心中一紧,降魔杆也徐徐上升。   剑虹骤然射出,像是突然洒出百十颗寒星,侧看则像是无数电虹向前飞射,鬼影果然行雷霆一击了。   他的降魔杵沉重,不宜与轻灵的剑周旋,不由心中叫苦,招出“平地涌莲”,升杵急封。   剑虹像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一再突破了他封出的杵网,剑气彻骨奇寒,可怕的快速寒芒只在他的胸腹前弄影,他无法遏止对方疯狂的冲刺。   连退十余步,最后“铮”一声暴响,他终于崩开了刺来的一剑。   人影倏止,他感到虎口一震,轻灵的剑,居然令降魔杵受震,不由他不心惊。对方抢攻了二十剑左右,而他只封中了一剑,这当然是降魔杵不易运用,也说明了对方的剑术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   “这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位可怕的高手。”他心中暗叫,悚然而惊。   他稳住了,额上开始冒汗,沉声道:“阁下是高某所会到的最佳剑术高手,何不以真面目相见,也可让高某一睹阁下的风采?”   鬼影以行动作为答复,长驱直入撤出了重重剑网,以雷霆万钧的声威攻到,风雷乍起。这次已增加了五分压力,凶猛的程度在逐渐增加。   他像是在狂风巨浪中的小舟,凶猛激烈的浪涛,行将吞噬了他。   他背上有人、手中的降魔杵又太沉重,小径窄小,两侧的树林甚密,不适宜降魔杵施展、真是苦也。   他狂乱地封架,急剧躲闪后退,直退了二十余步,最后“铮铮”两声暴响,人影一顿,剑虹候止。   他胸口出现了一个剑口,但只伤肌肤而末伤肺部,总算遏止了对方第二次猛烈的进攻。   “呔!”他怒吼,主动反击了。尽管他己大汗如雨,气息不稳,但仍然奋勇进击,要争取优势。   连攻五杵,鬼影居然暂时采取守势,退了三步、然后又抓住了空隙,剑从中探入,回敬了三剑,仍将他迫回原位,且多退了两步。   背上的金刚已经醒了,大声叫道:“放我下来,与他决一死战……”   “休乱我的心神。”他低叱。   鬼影第三次进攻,这一次直把他迫出路侧、迫得向山坡的树林退,右胯又挨了一记轻伤,险象横生,生死间不容发,最后他利用大树蔽身,飞退三丈外,方摆脱了鬼影可怕的第三次猛攻。   “我得走。”他心中暗叫。   他利用大树回避正面所受的控制、一面闪避一面说:“阁下的艺业足以横行天下,为何不敢以真面示人?我不信你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鬼影一百不发,疾冲而上。他闪至树后,“铮”一声架开剑,向侧方一跃两丈,撒腿便跑。   鬼影快极,一闪即至,一剑点出。   “哎……”背上的金刚惊叫、左后肩挨了一剑。   高翔大旋身一声怒啸,突然全力一杵扫出,要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鬼影不上当,收剑飞退八尺。   金刚的伤不重,只留下一个剑孔,皮裂肌肤而已。   高翔临危拼命,一杵解困,持杵迫进冷笑道:“咱们拼了。你占不了多少便宜。”   鬼影终于开口了,用尖锐的湖广口音说:“断去一手,饶你不死。”   “你做梦。”   “今后不许你再追查笑如来的案件。”   “办不到。”他斩针截铁地说。   “此案已决,你为何穷追不舍?”   “这件事涉到高某,高某要查他个水落石出,免得贻人口实,令金陵三杰释疑。”   “笑如来已经认罪伏法,金陵三杰早已不再找你,你今后根本毫无顾忌,何必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你年轻,来日方长,你有的是锦绣前程,何苦卷入这江湖旋涡冒不必要之险?得放手时须放手,不然悔之晚矣!”   “大丈夫行事,有始有终。在下已卷入是非之中,出生入死,义无反顾。”   “别无商量?”   “没有商量。”   “好,你死了便天下太平。杀!”   他再次陷入剑网中,情势危急,生死须爽。但他仍能支持,借树掩身逐步后撤,“铮铮铮”数声清鸣传出,他封开了对方致命的三剑,脚下发虚,有点不妙了。   蓦地,远远地传来了熟悉的语音:“上面有兵刃交击声,妈,快上去看看。”   “铮”一声暴响,剑气激荡,罡风四起。他飞退丈外,背部触到一株巨树,猛地下坐侧闪,窜至另一株树后。   “嚓”一声响,鬼影一剑失着,刺入树干中。   他逃出一剑之厄,大叫道:“这里有人行凶,快来捉凶手。”   他听出是绿衣小姑娘的声音,所以出声呼叫。   鬼影突然向西北角如飞而去,速度骇人听闻。   他也长吁一口气。   钦差的失宝案已经结案,主犯冯五湖已经暴毙狱中,招出宝已沉入江底,无处追寻不了了之。   而对南京的江湖朋友来说,该案不但并未结束,而且波诡云谲更为复杂。笑如来虽已承认是杀擒龙碑的主凶,但留下的一连串疑问无法全理解释,加以高翔一而再被人追杀暗处,这件案子愈来愈复杂。   高翔决意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件事不但获得江湖朋友的鼓励,也获得官府的全力支持。   这天,永安镖局的右邻,是一家皮件店,目下改租给一个姓罗名方的人开设兵器店。   当然,店内设有兵刃架,可是,十八般兵器每样只有一件样品而已,那是不卖的,挂出的兵刃店招牌仅是幌子而已。   罗方就是高翔的得意助手弹指通神,东主是高翔。为了追查这件血案,他们终于建立了正式的连络站,作为接待辽湖朋友的秘窟。   店伙设有金刚李虹,武当门人居天成。内堂伙计是从吉山沼泽请来的水贼拼命五郎贺五,与贺五的好友神枪太保陆矶。   永安镖局的局主王豪,与总镖头神弹子李彪,李彪的族侄李德弘,皆负责暗中照料,表面上镖局与兵刃店并无往来。而永安镖局仍然是高翔与外界连系的连络站,金陵三杰则上代表高翔向外连络的人。   经过半月的紧锣密鼓筹备,总算安定下来了。   三脚老妖用借刀杀人毒计对付拼命五郎,反而替高翔增加了一位得力的臂膀。贺五是南京上下游的水贼,爪牙甚多,朋友也不少,办起事来自然方便得多,消息极为灵通。   拼命五郎有几位朋友,在慈姥山血案发生的当天,曾在慈姥山滞留,据说曾经发现可疑的人物。因此,方引来三脚老妖,几乎中了老妖借刀杀人的毒计。   高翔得到拼命五郎贺五所供给的消息,心中有数,口中只字不提,暗地里慎重地打算。   他在等待,等待茅山龙尾庄庄主玉狮冯海传来消息,且看看这位武林中辈高位尊的前辈,是否能查出一些线索来,每个人皆对玉狮寄予厚望。   近午时分,三名气宇不凡的人,踏入了永安镖局的大门。店伙计招子亮,一看便知来人不等闲。二管事李七带笑迎客,抱拳一礼道:“三位爷台大驾光临,小店深感荣幸,里面坐。”   为首的人淡淡一笑,撩起紫花袍的袍袂潜步入店,客气地说:“打扰贵庄,十分抱歉。”   “小可姓李名七,爷台……”   “在下姓杨,名抡奇。”   二管事李七大吃一惊,重新行礼说:“哎呀!原来是龙尾山庄的杨大总管,失敬失敬,恕罪恕罪。杨爷,内厅小坐。”   大厅有十余名伙计,一听来人报的名号,全都吓了一跳、众从都知道龙尾山庄的玉狮冯海答应出山相助,但没想到会是大总管亲自登门拜晤,移玉枉顾,果真是蓬革生辉哩。   肃客入厅,李七赶忙派人去请东主,小伙计庄诚惶诚恐地献上香茗。   杨抡奇为人豪爽明快,称谢毕,笑问:“李兄,高老弟高翔目下可在贵局?”   “小可已派人前往催请了,不久可到。大总管请稍候,敝东主即将出堂相见。”   “哦!高老弟平时不在店中安顿么?”   “在,只是这半月来稍忙些而已。”   “呵呵!忙些什么?”杨抡奇信口问。   “小的不知道,高公子办事小心,口气很紧。上次返回后,对他自己失踪十余天的事,只字不提,因此连敝东主也不知他有何打算。”   “哦!本来,高老弟确是一位精明强干的年轻人,敞庄主也十分推许呢……”   话末完,局主神枪五豪已偕神弹子李总镖头匆匆赶到,未进厅门便呵呵笑,拱手行礼抢入说:“兄弟王豪,迎接来迟,杨兄海涵,恕罪恕罪。”   杨抡奇客套一番,双方通名,各道倾慕之意。与杨抡奇同来的人,一叫项永春,一叫梁如相,两人皆是庄中的弟兄,早年也曾经随同玉狮在江湖闯荡,只是少与江湖朋友打交道,因此江湖名望还谈不上。   正客套,高翔偕同弹指通神兴奋赶到,双方见面倍感亲切。   在高翔面前,杨抡奇相当客气,略加客套,便客气地说:“老弟离开敝庄,转瞬两旬有余,这期间,敝庄不仅派出弟兄四出查访、而且亲赴各地勘查并请友好协助,马不停蹄四处奔波,总算小有成就,不负所托。”   八   高翔抱拳道谢,笑道:“小弟深感不安,感激不尽……”   “老弟这些天来,不知是否有所收获?”杨抡奇抢着问。   “小有所获,可惜仅查出些许眉目,但谈不上成就,要进上—步追查,尚需时日。   贵庄方面,想必大有所获,冯前辈知交满天下,相信歹徒必定无所遁形,但不知冯前辈是否将真凶……”   “呵呵!真凶虽未查出,但却有了线索,至少那几名帮凶已经查出来了。”   高翔大喜,欣然问:“大总管可否见示?”   “兄弟希望先听听老弟所获的消息;尚请见告。”   高翔点点头,说:“好,小弟先说。其一,笑如来的师弟江湖游神古山岚,在案发后数天仍在南京停留,于小弟找上笑如来问的前夕,方离开南京西上,可能己到了江西。   这人涉嫌最重。其二,慈姥山案发的当天,临汀一面有人遗弃数具尸体。江下有人发现弃尸的人中,有一个穿天蓝色劲装的女人,可惜相距太远,看不清面貌。其三,血案发生的当天,有人看到四邪之首的玉郎君范世昌,曾在该山附近游荡。这些线索小弟认为极有价值。”   杨抡奇一怔,说:“你这些线索,大有问题。”   “什么?”   “江湖游神恐怕早已藏起来了,本庄的人,确已查出他曾经帮助笑如来,可能正是下手劫宝人的首要主谋。笑如来伏法之后,他还敢在江湖露面?”   “他跑不掉的,小弟已请小王爷至中都,请王爷以守备南京的名义,命令邢部行文天下各州县,画影图形缉此人到案。”   “官府对付那些江湖凶枭,恐怕无能为力。”   高翔淡淡一笑,摇头道:“不然,在严邢峻法之下,除非官府中人包庇,不然任何凶犯,天下虽大,亦无处容身。再就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刑与赏双管齐下,江湖游神无所遁形。”   “好,且拭目以待。至于那穿天蓝色劲装的女人,似乎也难以着手查访呢。”   “当然不易,但总算是一条线索。小弟已请人查访江湖上的女贼女魔,谁喜爱穿天蓝色劲装。案发的前后十日中,有哪些可疑的女人曾经在附近出现过。”   “玉郎君是四邪之首,这人的绰号,与二十年前无恶不作的玉面郎君薛冠华只差一个字,据说可能就是薛冠华,如果是他,其一,案发时他在河南。其二,他的师兄白无常沈必达,必将出面呵护,天下间的黑白道高手宿,谁敢与白无常打交道?”   “玉郎君姓范,不姓薛……”   “我知道。”   “那白无常……”   “白无常在江湖上失踪二十年,但谁知道他是死是活?算年岁,范世昌与薛冠华年岁相当,可能是改名换姓将绰号减一字,以避免江湖仇家寻仇。如果他真涉嫌,想要缉捕此人归案,难难难。”杨抡奇忧形于色地说。   弹指通神这时发话道:“杨兄提到玉面郎君薛冠华,而又说玉郎君案发时在河南。   如果他们是两个人,那么,在慈姥山附近出现的人,到底是玉郎君呢,抑或是玉面郎君?这中必须查清楚,以免有误。据在下所知,玉面郎君薛冠华与他的师兄白无常,二十年来音讯全无,恐怕早已骨肉化泥了,直至目下为止,天下间成千上万的扛湖人,竟没听说过有谁见过这一双该死的凶魔。”   神枪王局主说:“那玉郎君范世昌虽名列四邪之首,其实艺业平常,严格说来,四邪中他的艺业最差,好色如命,被女色淘空了身子,恐怕连脐身于一流高手之林也不配以一比一,他绝对胜不了擒龙手。”   高翔心中有数,他不愿说出白无常仍在人间的事,转过话锋道:“玉郎君是不是玉面郎君的事,暂且不管,小弟会查出来的。在总管,冯前辈所获的线索……”   “在下奉庄主所差,特来知会老弟的;”   “愿闻其详。”   “其一,劫宝案主凶的确不是笑如来,而是另有其人。其他参与其事的人,已经查出的有汇湖游神古山岚,蛇魔冉兴,神鞭骆义,游僧宏明。至于那些已死的人,老弟皆已见过,不用在下多说了。”   弹指通神恨声道:“不错,在下已认出横望山秘窟的人中,有蛇魔冉贼在内。”   “大总管,主凶是谁?”高翔急问。   “呵呵!说来诸位也许不信。”杨抡奇泰然地说。   “谁?”   “石湖畔的江南浪子吴坤。”   弹指通神吃了一惊,脱口叫:“真的?不可能!”   “呵呵,你们不相信,其实起初敝庄主也不信哩!”   “有证据么?”高翔慎重地问。   “在太湖东洞庭山太湖一君的家中,找到了秦淮河四大名花中的玉姑娘,她是年初被江南浪子送给太湖一君作为五十大庆贺礼的礼物,目下是太湖一君女乐班头;此其一。   江北扬州三怪之一的瘦马马卢,家藏一具紫金三凤鼎,那是江南浪子送给他的玩上紫金鼎。而这具三凤鼎是退职南京御史孙芳的传家宝物,是南京十六宗巨窍失物中的一宗;此其二。去年岁抄,经南京失踪的三眼虎庞化及的外门兵刃日月金轮,正放在望潮阁中;此其三。风月僧法云的师兄苦行法生,目下在江南浪子的明湖精舍中。风月僧与芙蓉峰西风山庄的庄主阴阳一掌牛哲,是十年如交。十天前,敝庄派人至西风山庄勘查,该庄人去庄空,阴阳一掌已闻风而逃;此其四。当然,敝庄主声誉甚隆,如无真凭实据,有条不紊不至于乱入人罪。”杨抡奇一一的加以解说,条理分明有凭有据的。   神枪王局主摇摇头,苦笑道:“如此说来,去年南京三大巨案,皆是江南浪子所为了,委实令人大感意外。”   “该说是四大巨案。”杨抡奇说。   “把劫宝案也算上?”   “不错。高老弟已查出笑如来是主事人之一,笑如来也认了罪,而双阙庄与西风山庄毗邻而居,双方是否有勾结或同谋,尚待进一步证实。蛇魔在横望山建秘窟,等于是在江南浪子的卧榻旁设床,要说江南浪子与此事无关,委实难以令人释疑。高老弟追查杀擒龙客的凶手,蛇魔为何派人劫掳高老弟?此中原故,比青天白日还明白。”   高翔有点恍然,叹道:“唉,原来为此,这一切都是小弟促成的……”   他将人茅山返回时,途中所经历的变故一一说了,只隐下青城逸客上助龙湫亭十日传艺的事,最后说:“一波末平,二波又起,不管缥缈魔僧是否与四大巨案有关,但他在西风岭出现,对咱们来说,仍然是不吉之兆。而对那位戴鬼面具浑身裹在豹皮内的人,更是一大祸害,将来可能麻烦很大。”   杨抡奇静静地听完,讶然道:“想不到老弟竟经历了这许多隐险,委实令人大感意外。在下返庄之后,即将此事禀明庄主。但不知老弟准备如何进行,今后作何打算?”   “根据大总管所道,小弟立即着手追查。”   杨抡奇呵呵笑,说:“敝庄主已经着手经管,追查罪证的事已告一段落,即将开始缉凶,老弟如果有兴趣,欢迎参加。”   “小弟有幸追随骥尾,深感荣幸,但不知冯前辈准备何时发动?”   “决了,老弟可否至敝庄小住?”   “三天后小弟向冯庄主请安,并听候驱策。”   “好,敝庄主当恭候老弟莅临。在下仍有事待理,告辞了。”   神枪王局主大笑道:“杨兄这不是太见外了么?酒席已在准备……”   杨抡奇离座而起,抱拳笑道:“兄弟怎了见外?委实是有在要事待办。兄弟与人午正约会,必须守时,事关个人声誉,岂能延误?来日方长,以后打扰局主的机会多差点呢。告辞了!”   众人不敢强留、恭送佳宾离店。   众人回到内厅,弹指通神不住摇头,苦笑道:“诸位,江南浪子居然涉嫌,在下委实难以置信。”   神枪王局主也慎重地说:“江南浪子怎会做下这种事?吴家是太平府的道富,为人轻财重义,侠名四播,有口皆碑的慷慨吴大爷做出这种事?委实意外,费解。”   高翔心事重重地说:“仅凭外表相人,当然不可靠。知人知面不知心,目下咱们不能武断地认定谁是真的幕后主持人,在下随玉狮前往缉凶时,会慎重处理的。”   他着手安排些琐事,要在三天后前往龙尾山庄随玉狮缉凶。   第二天三更时分,永安镖局出了大纰漏。   高翔并不在永安镖局歇宿,他晚间到兵器店安顿。   南京庄夜禁森严,子夜一到,禁止百姓小民行走,犯禁都将受严惩。   三更天,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内堂,击昏了两名看守,放起一把无情火,烧掉了栋房舍,闹了个乌烟瘴气。要不是镖局子人多,恐怕整条街都会被烧毁。   为了追查放火的凶犯,高翔的行期被耽误了。   火救熄之后高翔返回兵器店,以觉弹指通神失了踪,不由大吃一惊。住在弹指神通邻房的居天成,也不知弹指通神是如何失踪的,反正知道火起时,救火的人不曾见过他。   高翔好细检查全房,门窗毫无异样,门尚未开,室中一切物件皆无异状,唯一可疑的是,外衣和鞋抹怎么也不见了?以弹指通神的艺业来说,不可能在穿好衣服鞋袜后,被人无声无息的掳走。   高翔心中大急,为了追寻弹指通神的下落,他不能离开,立即派人前往龙尾山庄知会玉狮,说明不能赴约的经过。   “是否与火焚镖局的事有关?”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居天成年纪轻,但颇有见地,向他说:“高兄,这件事恐怕要牵涉到江南浪子呢。”   “居兄有何发现么?”   “罗前辈曾经对证南浪子涉嫌的事存有疑问,早想前往察探一次,会不会是他不愿惊动别人,独自前往石湖察探?江南浪子在江湖上颇有侠名,罗前辈与他曾有些许交情,当然心中存疑,前往查看自是意料中事,要不就……”   说至此地,语音一顿,欲言又止。   “居兄是否另有想法?”他追问。   “这……恐怕兄弟不该说。”   “居兄但请明言。”   “这……有两方面设想。一是罗前辈被囚黑狱之恨未消,前往找江南浪子算帐。一是前往通风报信……”   “不会吧?”   “很难说。记得往昔向江湖名宿请援时,罗前辈所提的第一个人,便是江南浪子,可知他与江南浪子定有渊源,也可能交情不薄,前往通风报信以尽友情,并非不可能的事。”   高翔心中大惊,不管江南浪子是不是主凶,弹指通神这番前往,必定凶多吉少。   “哎呀!他去石湖了?”焦灼地叫。   “是呀,咱们怎办?”   “去石湖走一趟。”他断然的说。   “我也去。”居天成自告奋勇地说。   高翔断然回绝,说:“不行,目下金刚李虹已过辽请朋友助拳,何时可以回来无从得悉,拼命五郎与神枪太保,也至各地游说水路朋友帮忙,三五天之内不可能返回,此地需人照料,居兄必须在此地坐镇。”   “你要一个人去。”   “正是此意。”   “不行,多一个人多一分照顾,目下靠你一个人掌大旗,你不能独自一人前往冒险,此地有王局主照应,料亦无妨。”   高翔一想也对,说:“好,咱们拾掇,立即动身。”   “立即动身?这……”   “救应不可迟,愈快愈好。”   他立即去找王局主,匆匆交代一番,立即带了兵刃暗器,偷越城关连夜走了。弹指通神不是失踪,确是奔向石湖,但不是自己主动前往的,而是被人擒走了。   镖局子起火是三更正末之间,三更初。弹指通神好梦正甜。突听到窗下传来了异声。   练武有成的人,警觉心特高,他从梦中惊醒,悄然穿衣下床,取了枕下的长剑。   有人在撬窗,他心中暗笑:“好一个笨贼!”   一时大意,他不再唤醒邻房的居天成,出房绕出院中,掩至窗的一面。   一条黑影突从窗下升下瓦面,好俊的轻功。   他不假思索地急起直追,并且机警地向居天成的窗户打出一枚飞蝗石。“啪”一声响,他已追上了瓦面。   怪!怎么这黑影不向外城逃,而向凤仪门?这便令人惊讶,难道这人是从城内来的?   他脚下一紧,两人沿大路向东飞掠。追得快,逃的人也快;追得慢,逃的人也慢。   距凤仪门不远,黑影向右面小巷中一钻。   “好啊!我不信你会逃上天去。”他心中暗叫。   可是,他始终未能接近五丈以内。   黑影逃出小巷,穿越旷野,接近了四丈余高的巍峨城垣。   弹指通神开始心惊,感到不对了,对方是有意引他前来的。这儿的城墙最高,轻功即使练到化境,也不可能飞越,必须使用壁虎功或游龙术爬上去。后有追兵,哪有功夫用壁虎功游龙术慢慢向上爬?显然这人不是城里出来的人,而是有意引他来的了。   他悚然止步,向右面的草丛中一伏。   黑影不见了,向前消失在夜色中。   他听到了警锣声,看到了远处天上有火舌上升,便知道失火了,但不知是何处失火。   “该回去了。”他想。   四周静悄悄,只有此起彼落的虫鸣,躲了许久,虫声渐盛。   正待长身而起,突觉身后虫声倏止。   他心中一懔,徐徐撒剑。虫声倏止,这表示有物从后面接近了。   他缓慢地转身,只转过一半,蓦地是风压体,黑影像鬼魅幻形,已经到了身后。   “呔!”他低叱,向侧扭倒一剑挥出。   “铮”双剑接触,火星暴射。   糟了,身形尚未站起,另一名黑影突现,剑剁向他的双脚。   他用上了弹指打穴绝学,扣指疾弹,一缕罡风随指而出,恰好击在这位黑影的七坎大穴。   黑影向前一栽,人剑俱倒。   可是,第一各黑影的剑,在这时抵在他的咽喉上,叱声震耳:“丢剑!手上伸。”   四周共有六个黑影,他仅击倒了一个。   性命要紧,好汉不吃眼前亏,冷电四射彻骨奇寒的剑抵在咽喉上不是好玩的。   他顺从地丢掉剑,手向上伸,平躺在地冷笑道:“好家伙,原来你们将罗某引来,早设下埋伏等罗某自投罗网。”   “不错。”用剑制他的黑影说。   六个人皆穿了黑色的夜行衣,黑巾蒙面。   四周人围住了他,一人去救被打穴术击倒的同伴。   “诸位可否亮万?”沉着地问。   “咱们是南湖庄的人。”   “南湖庄?”   “你不知道南湖庄,江南浪子你该知道。”   “江南浪子的住处,不是在石湖么?”   “去年就迁到丹阳湖去了,改名为南湖庄。”   “罗某与吴兄有一面之缘……”   “因此咱们并不想伤你。”   “你们……”   “咱们请你到南湖庄走走。”   他正想找江南浪子,不假思索地说:“好,在下跟你们走。”   “谢谢,得罪了。”   黑影制了他的双曲池穴,押着他走了。   石臼湖与丹阳湖,其实是一座湖。从湖中心先画一条线分为东西,东归汇宁府管辖、称石臼湖。西由太平府当涂县管辖,称丹阳湖,东面的石臼湖也要画一条线,将湖分为南北。北归溧水县管,南归离淳县。因此,这座南京五大湖之一周围数百里的大湖,由三县管辖,三不管地带,正好卧虎藏龙。   江南浪子吴坤,一度曾是纵横天下亦邪亦正的风云人物,晚年隐居故里不问外事,是与玉狮冯海声誉相差不远的名宿。   去年,他迁至丹阳湖与南崖南湖湾,远离故里自立门户,甚至极少与老家的吴姓子侄往来。是不是有意疏远宗祖不得而知。   南湖庄建在南湖湾的湾底,占地甚广,利用湖湾的天然港湾,修建了不少亭台水树,花径小桥,颇富园林之盛。   近午时分,高翔与居天成从芜湖东边的小径.疾趋南湖湾。   这是永安镖局被人纵火后的第三天,他们终于不赶到了南湖湾。   远远地,便看到浓烟直冲霄汉,不用说,不知何处失火了。   他俩沿途打听江南浪子的往处,总算不错,并未走错路,也没向石臼湖的吴家闯,沿途有人指引,顺利地直赶南湖湾。   小径沿湖南岸东行,前面出现一座三家村,几个村夫坐在树荫下乘凉。   高翔走近抱拳一礼,含笑问:“请问大叔,此至南湖庄还有多远?沿途不知是否有岔路?尚请指引。”   一名村夫向东一指、说:“向前走,大火冲天处,就是南湖庄,对着火走,准错不了。”   高翔一惊,急问:“大叔,那是南湖庄失火?”   “是的,一早便起火,这时尚未熄呢。”   “一早起的火?”   “是的,大概是横望山来的贼,客官最好不要前往,以免赔上性命。”   高翔大惊,说声谢谢,急急走了。   几个村夫冲两人远去的背影冷笑、一个向同伴说:“鱼儿入网,鸟儿进罗。朋友们,好好准备了,放机警些。”   火仍在燃烧,附近十里内没有村落,因此也没有救火的人,火势已在逐渐减弱中。   相距里余。已是热浪迫人。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芦哨的长鸣,似乎传自身后。   两人奔入庄门,怪,怎么不见有人救火?   庄门距宅院尚有半里地,花径穿越一些果林与花圃,远远地便看到已倒坍了的楼房、烈火仍在燃烧。四周不见人影,只有些牲口到处惊窜。   两人奔近火场前的广场,首先便在烟硝味中,嗅到了血腥。   “有人被杀,咱们来晚了。”高翔栗然地叫,领先奔出。   广场横七竖八,摆了十余具尸体,刀剑飞散在各处,可知这里曾经恶斗过。   “快,找找看有没有活人。”他向居天成叫。   两人左右一分,分别找寻活的人。   不久,居天成在一座小亭中大叫:“高兄、快来,这里有一个活人,亭中写有字。”   他火速奔到。居天成在扶起一个深身是血的青衣,正用推拿术替伤者推血过宫。   他上前一掀伤者的眼皮,苦笑道:“居兄.不用费心了。眼已散光,气息已绝啦!”   居天成一探伤者的鼻息,叹口气说:“刚才他还在喘气呢、去得真快。”   他摇摇头,说:“即使你早来一步,也救不了他,字在何处?”   “凉亭上。”   他转首望去,不由剑眉紧锁。亭阶的青石板上、有人用小石块写了整整齐齐的数行字。字写得不奸,但尚算整齐,并无白字写的是:“老狗弹指通神,登门问罪,挑起庄中子弟内哄、杀人放火罪恶滔天,为庄主报仇,报仇。”   最后一个仇字歪歪斜斜、像是支持不住就此绝笔了。   “罗前辈果然过了。”他抽凉口气说。   “快到各处找找。”居天成叫。   “怪!这些字写得整齐,不像出于濒死的人之手。”他信口说。   居天成伸脚擦字迹、说:“也许是留字的人正在留字,未写完突然受到暗算毙命了,走!搜搜看。”   两人一左一右,绕火场疾赶庄后。庄后是湖滨,有不少荷池与湖水,花木扶疏,风景幽美。居天成掠过一座假山。猛地斜刺里从草中冲出一个人影、嘎声叫:“救……我……”   是一个青衣劲装大汉,身形踉跄,浑身是血,手中还死抓住一把钢刀。   居天成猛地旋身,不假思索地挫身就是一腿扫地,“噗”一声青衣人应脚便倒。   “啊……”青衣人狂叫,摔倒在地挣扎。   高翔远在十余丈外,中间隔了一丛花树,视界受阻、闻声转向掠来大声问:“居兄,怎么了?”   居天成一脚在踏青衣人的小腹上,极头叫:“一个濒死的人,快来。”   高翔到了,青衣人已发不出声音。颤抖着吸气,口中血往外涌。   居天成将青衣的上身扶起大声问:“你是什么人?快说。”   青衣人双目睁得大大地,大叫一声,浑身一软,头向侧一歪。   “他死了。”高翔摇头道。   居天成将人放下。向北面一指,说:“那儿有一座大楼、可能有人,走。”   那是一座面对浩渤湖面的楼阁、上层像是凉亭的型式,四面有栏,内部只设有数座屏风,有案有几,正是观赏湖景的好地方。   阁门上挂了一块横匾,三个朱漆大字刻的是;望潮阁,气象恢弘,颇费匠心。   两人遍搜阁上下、不见人影。阁上的一座短几上,放着两具可锁拿兵器,型式各异的两具金轮、一圆一扁,金光闪闪。   居天成掂起双轮,脱口叫:“三眼虎庞化及的日月金轮。”   高翔略加审视,放下向湖中眺望。湖中帆影片片,舟艇往来悠然静谧。   “咱们去找附近找鱼的人问问。”他说。   “为何要找打渔的人?”居天成问。   他向阁旁的码头一指、说:“你看,码头上有血迹,左右的草布满了被践踏的遗迹,可知必定有很多人在此地上船,庄中的人或者是入侵的人,皆从水驾船走的,不难打听出他们的去向、咱们快去找舟艇。”   湖面甚广,码头也有好几座,按理不难找到舟艇,可是、走了三处码头,毫无船影。   他们向西走,前面亭影入目,有一个人影移动。居天成兴奋地叫:“前面亭中有人,走。”   高翔领先掠出,说:“不是活人,而是吊在亭内的尸体……哎呀!身影好熟悉……”   “是弹指通罗前辈。”居天成惊叫。   高翔抽口凉气,愤然叫:“咱们迟来一步。”   弹指通神的双手已被砍掉十指,活活吊死在亭中,迎风摇摆,死状甚惨。   高翔将尸体解下,在四处搜了一圈,找不到线索,回到亭中咬牙切齿地说:“人死入土为安,咱们先将他掩埋了再说。”   居天成以剑掘土,一面掘一面愤然叫:“江南浪子未免太狠,砍人十指再将人吊死,未免欺人大甚。哼!但愿仍然活在人间。”   高翔脸色铁青,一面以手掘土,一面切齿道:“是的,但愿他仍然活在人间.受到报应。”   两人未牌初,方离开仍在冒烟的南湖庄,走上了至芜湖的小径。   只走了半里地,前面树林中人影疾闪。接二连三跃出八名粗眉大眼的中年人,与两名年届花甲持龙首拐杖,佩了剑在灰袍老汉。   十个人迎面一站,一名老人以打雷似的大嗓门叫:“好啊!你俩个杀人放火贼还没走?官司你们打定了,解剑就缚。”   高翔当路而立,大声说:“诸位请勿误会.咱们是过路的。”   老人哼了一声、沉声道:“住口!分明看见你两人从庄内出来的,竟敢强辩?好大的狗胆。”   高翔淡淡…笑、说:“难怪你们误会、在下两人确是过路的……”   “住口!你这杀人放火的强盗。看你就不是善类。”   “老伯.你不能不讲理……”   “到太平府大堂去讲你的理去。”   “你们是……”   “我们是南面山村的人。”   有理说不清。他吁出一口气说:“好吧,在下两人陪你们到太平府打官司。”   老人举手一挥、叫:“上去四个人,先把他们捆上。”   高翔一怔。说:“为何要捆上?咱们已经答应随你们到府衙……”   “不捆上,在路上被你们跑掉了……”   “在下保证6”   “老夫不信任你们这些强盗的保证。”   四名大汉左右奔上。居天成抚剑,泰然地说:“高兄,咱们就和他打官司好了。只消向府大人表示你的身份,谅无大碍。”   高翔摇摇头,一字一吐地说:“不行,到了公堂,他们众口一词指证,咱们有理说不清,官司吃定了。”   “有中山王作主……”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但咱们并末犯罪……”   “他们可找到上百人指证咱们犯罪。同时,咱们不能逗留太平府与他们打官司拖日子。”   “依你之见……”   “先脱身再说……”   话未完,四大汉已从后面抢到,四把钢刀先向他们的肩膀招呼。   居天成向前一纵。脱出刀下,立即撤剑。   高翔大怒,既然存心打官司捆人,为何先动刀砍人?岂有此理!   “杀!”他大吼,施身反击。   快!快逾电光石火。他施身、避刀、撤剑、反击,一气呵成像是电光一闪。   他从两刀之中穿过,剑凶猛地后击,“噗”一声以剑柄击中—名大汉的腰脊、顺势再旋身反拍,再击中另一人的后枕骨。   “哎……”两大汉皆向前倒,一个昏厥,一个吃力地向前爬。   他横剑屹立,大喝道:“老匹夫你听清了,咱们是过路的人。南湖庄遭火是早晨的事,目下是末牌时分厂,你们岂敢诬良为盗?快滚!不然在下擒你们见官,也指指你们是趁火打劫的人。”   一照面便击倒了两个,两位老人大惊,讶然叫:“咦!这小贼厉害,休让他走了。”   八人立即形成合围。高翔冷笑道:“好吧,看谁打官司是胜家,马上就可决定。”   老人独自挺杖迫进,阴阴一笑道:“老夫杀了你,免得你被凌迟示众,也是一场功德。你认命吧。”   他哼了一声,扬剑待敌、冷笔道:“原来你也怕见官,想用私刑,那你就怪不得在下了,这可是你自打的。”   两人相向而进,徐徐接近。龙首杖八尺,剑却短了三八之二,一长一短,长兵刃占了上风。   双方接近,高翔一怔,心说:“他们要是村夫,鬼才相信。这根龙首杖是浑铁打造的,最少也有四十斤。这老鬼可疑得很。”   “呔!”老人怒吼,先攻一记“怪蟒摇头”,再变“铁牛耕地”;先攻上盘落空,便改攻下盘迫进,杖势如山,罡风虎虎。   高翔连换两次方位,避过两招急袭,心中更是疑云大起。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位老人杖上的功夫,不仅变化奇绝老快捷,而且内力奇巨浑厚,怎会是村夫老汉?比武林一流高手不逊色哩。   老人两招落空,一声怒啸,杖势一变,点、打、挑、扫,一杖紧似一杖,幻化重重杖山,排山倒海似的疯狂抢攻,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杖招,三丈内杖影如山,罡风呼号,飞沙走石尘滚滚,锐不可当。   高翔无意下重手伤人、但在对方的疯狂抡攻下,不下重手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他在如山杖影中飘忽不定,逐渐有点不耐烦,一面游走一面叫:“老家伙,你的艺业惊人,决非无名小卒,贵姓大名赶快报出,以免自误。”   另一名袖手旁观的老人已看见危机,立即加入,抡出大喝道:“小狗少废话,打!”   双杖一合威力倍增、高翔开始承受压力.感到愈来愈沉重,不能拖下去了。   在人影飞旋中,第一名老人看好时机,大喝一声,一杖劈向高翔的背部,如同飚风、迅雷,罡风压体。   蓦地人影贴杖锲入,“嘎”一声刺耳鸣传出,剑已将杖架出偏门,高翔已切入对方怀中。   “起!”他叫。   老人突然惊叫一声,从他顶门上飞越。   “噗!”第二名老人在前面一杖劈出,劈个正着,杖着肉声声如击破鼓。   高翔一闪即至.在第二名老人误伤同伴一怔之下,已一剑刺入第二名老人的右肩。   “啊……哎……”第一名老人背脊挨了一杖、怎受得了?倒地站不起来了。   第二名老人叫了一声,脸色泛灰、丢掉杖向后退,用右手拔剑。   可是,已来不及了,剑刚拔出一类,高翔已贴近,“铮”一声一剑击中剑锷,老人虎口欲裂,手一松,剑仍滑入鞘内。   “噗!”高翔一掌击在老人的耳根上。   “嗯……”老人闷声叫,摇晃着栽倒。   交手中不易看出胜负,胜负分时却又不易看出谁是胜利者、变化太快,应变困难。   六名旁观的大汉有两我需照顾两名受伤的同伴,只有四人可以上前抢救、可是,他们都吓傻了,来不及救援。   高翔击倒两名老人,手急眼快,挟住行将昏厥栽倒的老人、大喝道:“站好!你!打官司去。”   四大汉同声大叫,向前冲。   高翔冷哼一声,将老人推倒,沉声道:“把你们全带走、你们这些趁火打劫的家伙。”   居天成迎上,拦住一名大汉狂笑道:“来得好,太书陪你玩玩。”   远处突传来一声怪啸,声震耳膜。   大汉们突然不进反退;六个人带了四名同伴。急急撤走。   居天成向高翔叫:“咱们快走,以免殃及池鱼。”   高翔却飞掠而上,盯在一名大汉的身后,喝道:“站住!老兄。”   大汉骇然转身。一刀挥出。   他长剑一拂,“唰”一声剑尖划过大汉的手背,鲜血激流。   “哎唷!”大汉叫,丢刀飞退八尺。   他紧跟而至,冷笑道:“带我到你们的南山村,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领路。”   大汉扭头便跑,居天成展开轻功,追逐其他的人去了,向南狂追。   高翔吃了一惊、大叫道:“居兄,不可追赶。”   “我也去捉一个来问问。”居天成扬声叫已远去十余丈外。   前面有一座树林。居天成已追入林中。   他吃了一惊。知道这些人的艺业皆十分了得。居天成不顾一切追入,可能要糟,他不再追赶大汉,飞跃入林。   “哎……”里面传来了居天成的惊叫声。   “糟!”他心中暗叫。   还奸。居天成右侧背中一镖,躲在一株大树后藏身。   前面逃走的人。已远出十余外进入林木深处。   “不要管我,捉一个人来拷问。”居天成大叫。   他怎肯将居天成留下?立即奔近问:“糟!你怎么了?”   居天成坐下拔出镖,说:“挨了一镖,不要紧。”   他一面撕腰带替居天成裹伤,一面留意四周的动静。蓦地,他听到南、西两面,隐隐传来了芦哨声。   “有大批来历不明的人赶来了。”他向居天成说。   “不会吧?”   “记得咱们到达之前、也听到这种芦哨声。”   “恐怕是附近的村童在玩芦哨……”   “不对,快走。”   “这……”   “往东走,到高淳。”   不管居天成肯是不肯,扶起便走。一阵子好赶,一口气奔七八里,后面芦哨声似乎逐渐接近。   真妙,已到了湖滨。树荫下,一艘小渔舟静静地泊在树下,一名年届花甲,头戴斗笠的老渔大,安坐舟中垂钓,状极清闲。   高翔奔近,放下居天成行礼道:“老丈请了,小可有一位朋友跌坏了腿,可否劳驾老丈将我们渡至湖北岸?愿以十两银子为酬,尚请俯允。”   老渔夫耳背,用手挡着耳朵大声问:“你说什么?”   他将一锭银子亮了亮,大声叫:“乘船,我们要过湖,银子给你。”   “银子?”   “十两,过湖。”   “十两?给我?”   “是的,给你。”   “上来,正好做我老汉的棺材本。”   两人上了船,老渔夫收了钩竿,慢条斯理地整理渔具,要死不活地驾桨。   芦哨声渐近,追兵将至。   “什么?”老渔夫问。   “快些。”他再说一遍。   “快些?我老汉一脚已踏入坟坑,你还要我快些?”   “老丈,不是这意思……”   “我老汉巴不得一天有一年那么长呢。”   急惊风碰上满郎中,他一气,不再催了,往舱面一坐,自语道:“来的如不是官兵,我杀他个落花流水。”   居天成一惊,问:“高兄,你仍要和他们拼?”   “我怀疑这些人的来路。”   “你是说……”   “早晨失火,午后才有人来捉贼救火,不合情理。”   “也许村民怕……”   “怕事?那两个老家伙内力之浑厚,比起弹指通神来毫不逊色,甚且过之。”   “不会吧?”   “兄弟贴身交手,岂有不知之理?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罗前辈已死在庄中,他足迹遍天下、见闻广博、有他在,定可知道这两个老贼的身份。”   船终于向湖外驶去。岸上的树林前,也出现了三二十名青衣人,齐向水滨奔来。   西面的林缘、也出现了三二十个急奔的人影。   相距尚在半里地有人大叫:“艄公,把船摇回来,摇回来。”   老渔夫从容地驾桨,渔舟平稳地向北驶去。   “摇回来!摇回来……”叫声更响。   高翔叹口气,说:“可惜你已受了伤,不然我要上去捉他几个人来拷问,他们不是官兵,也不是村民。也许是江南浪子的人哩!”   居天成说:“如果是他的人,岂不更好?正好查出杀罗前辈的凶手来。这……你上去好了,替罗前辈报仇要紧。”   “我不能丢下你不顾。放心吧!江南浪子一代大豪,他逃不掉的。”   老渔夫眯着老眼,从容不迫地摇桨,脸上挂着世故的微笑,大声叫:“要张帆了,坐好。”挂上桨,升起帆,东南风吹起一湖波浪,船速渐增。老渔夫安坐后艄,一手控帆索,一手把舵。脸上涌起欣然的神采,眯着老眼喝道:“客路青山下.行舟绿水前。   湖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海日生残夜……”   西面出现一艘快船,四支长桨鼓动如飞,船行似箭破水飞驶,有人叫:“下帆!不许胡乱载人。”   老渔夫按理绝难听得到,因两船相距在里外。但老渔夫的歌声顿止,舵柄一转,北驶折为向西北航行,顺风顺水船速倍增。   老渔夫并不向来船看望,张开缺牙的大嘴又唱道:“有耳莫洗颖昌水,有口莫食首阳蕨。含光混世责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强身!……”   歌声一顿,船破浪急进。   快船也折向急追,相距仍在里外,四枝长桨虽快,但渔舟船轻,风帆顺风顺流,并不比四枝长桨逊色。   高翔呵呵笑,说:“老丈,你该唱‘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鱖鱼肥’。但如果老丈是隐逸之流,又当别论。”   怪,他的语音不大,耳背的老渔夫竟然听清了,呵呵大笑道:“哥儿,要做隐逸、谈何容易?你以为孤孤独独远离尘俗便成了么?”   “小可是这样想。”   “那你就错了。”   “小可怎又错了?”   “在隐世之前,必须先赚上一大养老银,不然岂不要喝西北风?难道食物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成?衣食住行岂能不劳而获?”   “老丈说的是。”   “因此,隐世养老之前,没赚够金银是办不到的。”   “老丈难道靠钓鱼营生?”   “不,钓鱼是老汉的消遣,不钓则已,钓则钓大鱼,少鱼不会上老汉的大钩。”   “老丈曾经钓了多少条大鱼?”   “唉!苦也!丹阳湖鱼虽不少,全是十来斤的小鱼,大鱼少得很。呵呵!可能今天老汉钓着大鱼了。”   船扔脱了快船,直驶北岸。   北岸群山正是横望山诸峰。船驶向一座山坳,距岸四五里,山下的湖湾中驶出,艘小舟,双桨运转如飞,小艇如劲矢离弦,急迎而至。   老渔夫手搭凉棚向前望,笑道:“瞧,老汉的一双孙儿女,驾着船来迎了。”   “怪;老丈家在湖北岸,却到湖南岸钓鱼.岂不可怪?”高翔深怀戒心地说。   “一早对岸大火,十分令人兴奋。”   “什么?老丈隔岸观火,居然兴奋?”   “俗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汉想去捡几条被殃及的鱼,岂不兴奋?”   “哦!原来如此,老丈捡到殃及的鱼了?”   “不错。”   “几条。”   “就是你们两条。”   “呵呵!老丈恐怕鱼没捡到,反而沾了一手腥哩!”   “哈哈!笑话,我分水飞鱼吃了一辈子捡鱼饭,大江南北大河两岸,三十余年来,几曾听说过,分水飞鱼祝龙做过亏本买卖的?”   高翔没听说过分水飞鱼的名号,居天成却大吃一惊,急道:“高兄,小心他,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水贼。”   “哈哈!老汉的名号居然有人知道哩!”   高翔淡淡一笑、说:“老丈这趟买卖,恐怕要得不偿失了,咱们身上只有二十余两银子,已经给了你十两。而这十余两咱们要做盘缠,不会给你的。”   分水飞鱼脸一沉,阴阴一笑道:“别开玩笑,你们在南湖庄发了大财、居然在老汉面前装穷、不自讨没趣?有钱给钱。没钱给命,快把怀中的红货全给我掏出来,人往湖里一跳,免得老夫费神。”   高翔拍拍怀中、笑道:“分水飞鱼,恐怕你得动手来掏了。”   老家伙大怒,脸一沉,挂上帆索套上舵柄。正持往前面走。   高翔双脚分开而立,一声长笑,小船开始猛烈的左右摇晃。“嗡”一声震鸣,断了一根帆索。   分水飞鱼吃了一惊,变色叫:“好小子,你居然很不错呢。”   声落,也双脚一分,开始制压船的晃动。   岂知船头一沉,浪花哗哗、似要向水底钻,船尾翘起,接着向下疾沉。   分水飞鱼几乎立脚不牢,一升一沉之下,船桅吱嘎嘎怪响。   一升一沉之下,船突然静止。   “咦!你小子真不简单呢。”分水飞鱼讶然叫。   高翔呵呵笑,说:“老前辈,咱们好好商量,如何?”   “商量什么?”   “公平交易,银子已经给了你,你送咱们上岸。”   “你想得倒好。”   “说实话、咱们是到南湖庄访友的,来晚了,还碰上那群趁火打劫的人,我那位朋友还受了伤,不得不借老前辈的船脱身。”   “老夫不是三岁小娃娃。容易受骗。”   “信不信由你、咱们话必须讲明。如果你能将南湖庄被毁的消息说得明白。三天之内,小可送三百两银子给老前辈养老,怎样?”   “废话!”   “老前辈真要逼在下动手,在下不得不奋起自卫。首先老前辈这条船便得化为乌有。   论水上工夫、小可也许不如你,但最后获胜的,将是我而不是你。”   “嘿嘿!你敢在老夫面前吹牛?”   高翔脱去上衣,除去鞋袜,说:“老前辈如果不信,不妨试试小可的水性。瞧,令孙的船距此多远?”   “约有里余。”   “不,水面观物常误远为近,两船相距整整两里以上,小可要登上令孙的船。”   “唰”一声水响、他已悄然没入水中水花一涌便无踪无影。   他用上了龟息术、在水下潜泳像条大鱼。   分水飞鱼吃了一惊,一看对方的入水姿态,便知是大行家,不由傲意消去三分,赶快降下帆,站得高高地向水面张望。   始终不见高翔浮出水面,快艇仍向此飞驶。   久久,分水飞鱼摇头道:“这一带水下有暗流,这吹牛的小子完了。”   居天成却摇摇头,亮声道:“他这人如无把握,不会冒险自寻死路的。”   快艇近至一里左右,分水飞鱼大叫:“永新,停桨。”   快艇上有一男一女,男的上身精赤,穿一条犊牛裤,年约二十四五,浑身肌肉如坟如丘,晒得成了古铜色油光水亮,高大健壮,结实、粗眉大眼,鼻直口方,一表人才。   女的年约十六七穿水靠浑身绿,眉目如画,有一双锐利而明亮的大眼睛,曲线玲珑凹凸分明,健美的身材极为动人。腰带上带了一把尺二短匕,站在船首英气勃勃。   青年人是分水飞鱼的孙儿,叫祝永新,在船中间控制双桨,叫声传到,他停下桨高声问:“爷爷,什么?”   双方相距太远,彼此说话不可能立即听到,且不能立即你问我答,每人说话皆必略为停顿,等候对方听到后回答。   分水飞鱼用手作话筒、叫道:“可退不可进……哎呀!小心船后!”   在说话间,永新的后艄已多了一个人,船纹丝不动,兄妹俩向前张望,竟然未发现后面来了不速之客。等语音传到,两人扭头一看,不由大骇。   祝永新一声怒吼,丢下桨俯身抓起舱底的分水钩。   小姑娘更快,一声娇叱,人已飞扑而来,短匕出鞘。   “慢来,不可动刀。”高翔叫。   姑娘一怔,居然收了匕,飞扑而上,左掌一引,右掌疾伸,五指如钩闪电似的擒入。   高翔来一记“拂云扫雾”,架开了攻来的双掌。   姑娘胆大包天,飞脚便踢。   高翔一声轻笑,向侧一闪,一脚吸住船舷,人硬往外闪,伸手一抄,便抓住了姑娘的膝弯,身影如柳絮迎风,抓住姑娘的腿,晚了两晃仍回到船内。   “咦!好!”祝永新脱口叫。   姑娘却羞死了,扬第二条腿飞踢,上体虚悬,十分危险,不管是否解脱,这一跤是跌定了。她快,高翔更快,手向侧后方一带,她另一脚又落空,身躯末稳,上体下沉,却被高翔手快,一把将她抱住,暖玉温香抱满怀。   “你……你要死……”姑娘羞恼地叫。   他将姑娘扶正,笑道:“失礼,失礼……”   “礼”字声末落,他已凌空倒翻而出,半空中连翻五筋斗,双脚一沾水面,水声一响,人反飞而起,以美妙的燕子反掠波身法掠出两丈外,再双手一合,用金鲤倒穿波身法“唰”一声入水,立即无影无踪。   “好!”祝水新大叫。   “妙!”姑娘也脱口叫,忘了刚才的窘境。   里外的分水飞鱼看得真切、不由大惊失色,呆住了。   祝永新划动双桨,艇破水飞射,向分水飞鱼的船接近、姑娘却焦急地叫:“哥哥,等他浮出水面再说。”   湖水清澈,但暗涛不小,水下的东西不易看到,必须等人头浮出水面。祝永新摇头苦笑道:“大妹,不必了。你还没看出他的水性有多好?”   两船相距尚有十丈左右,一声水响、高翔从水中笔直上升,一个空心筋斗,便美妙地翻落船首、恰好站在居天成身旁。向分水飞鱼笑道:“老前辈,小可献丑了。”   分水飞鱼一拍脑袋,苦笑道:“好家伙,有你的,你不是吹牛,而是具有真才实学,老夫碰上了劲敌,陪你玩玩。”   高翔摇头道叫:“老前辈、小可不敢班门弄斧、我可斗不过你这条威镇大江南北,大河两岸的飞鱼。咱们无冤元仇,老前辈包涵一二。”   祝永新的船到了,缓缓靠着叫:“爷爷,怎么回事?”   “爷爷碰上了扎手货。”分水飞鱼感慨地说。   “那就上!”祝永新大叫,一跃上船。   高翔脸色一沉,叹口气说:“老前辈,何不三思?”   姑娘把住船舵,高叫道:“爷爷。到底怎么了?这两人是谁?他们不像是寻仇来的哪!”   “他们可能是火焚南湖庄的人。”分水飞鱼说。   高翔深深吸入一口气,朗声道:“老前辈居然仍认为,小可是火焚南湖庄的人,不是有失公允么?”   “那……你是……”   “小可是来找寻朋友的。”   “你贵姓?”   “小可姓高,名翔,南京人。这位是小可的朋友,姓居、名天成……”   “哎呀!你是不是那位插手侦查龙江关钦差失宝案的高翔?”分水飞鱼惊问。   “正是小可。”   “上次驱走横望山那群神秘恶贼……”   “也是小可所为,他们在路上暗算小可,小可不得不自卫。”   “老天,你何不早报名号?”   “老前辈没给小可有报名的机会哪!”   “哈哈!倒是老夫的不是了。没话说,咱们江湖人对你相当称许,你挑了假侠义之名,暗中作恶多端的双阙庄,江湖人心大快,不仅白道朋友同声赞许,咱们黑道人士也颇为推崇你呢。且到老朽的草庐中一叙,走!”   “老前辈谬赞了,小可深感汗颜。”   祝永新大喜,行礼道:“我叫祝永新,尚未出道,也不打算出道。打渔生涯无惊无险,自食其力心情愉快。你认识拼命五郎贺五。”   “兄弟与贺兄交情不薄。”   “那就对了,我听说他已离开,吉山沼泽到了南京,怎么回事?”   “三脚老妖借刀杀人……”他将吉山沼泽之斗的经过说了。   “哦!难怪,他也受到迫害了。你贵庚?”   “兄弟二十。”   “我二十五,我叫你一声老弟,高攀了么?”   “祝大哥,不要说高攀二字。”   “好.我知道你是条汉于,我有一弟两妹.船上被体制住的丫头,是我大妹小菲。   走,上我的船……”   “且慢”!分水飞鱼叫。   “爷爷,新儿载客。”祝永新狡狯地笑道。   “胡说!你又想献宝?爷爷也认了载,你哪!再练二十年也不行。”   “爷爷……”   “少废话。爷爷有事与高哥儿商量,你两人把船栓好,一同上船回去。”   “是,爷爷。”祝永新笑答,将船栓在大船后,兄妹俩同上了大船。   分水飞鱼重新扬帆,船向湾内驶去。他一面控舵,一面向高翔说:“高哥儿,南湖庄真不是你烧的?”   “晚辈在近午时分方行抵达,火场余烬末熄,只有死尸不见活人,平空出现一群自称是南山村的人喝打叫杀,硬指晚非两人是凶手。其中两个使龙头拐,佩长剑的老人,艺业奇高,不橡是村夫。”他将经过说了。   分水飞鱼冷笑一声道:“南山村只有八户人家.全是些朴实的种田庄稼人,哪有什么高手?那些人必定是凶手。”   “可惜,他们说要打官司,把我们唬住了。老前辈与江南浪子有交情?”   “没有交恶,老朽知道他,他不知道我。”   “他目下逃到何处去了?”   “他根本不在家。到湖广访友,将有两月之久了,这件事只有老朽知道。”   “哎呀!这里面有一个人说谎。”   “什么?你说老朽说谎”?   “不,晚辈指另一个人。如果江南浪子不在家、弹指通神怎会反脸闹庄?在亨上留字的人,他的字端端正正,分明在说谎。老前辈,江南浪子日下是否仍在江湖行道?他会不会与笑如来有往来?”   “你恐怕弄错了,江南浪子与笑如来累不相识。至于,江南浪子是否仍在江湖行道,答复却是肯定的:不错,他仍在江湖行道。”   居天成淡淡一笑。接口道:“明里素不相识,难保不暗中相互往来,这才可以掩人耳目哩!”   高翔点点头,说:“这当然有可能,我会查出来的。”   “哥儿,你认为江南浪子与笑如来有勾结?”分水飞鱼讶然问。   “不,但是怀疑而已。今晚得打扰老前辈一宵,明天晚辈要赶回南京,日后有暇,可能要到尊府请老前辈帮忙呢。”   “呵呵!一句话,老朽力所能逮,不敢推辞。”   “晚辈这里先行谢过。”   当天,他在分水飞鱼的茅舍中安顿,从祝家的人口中,他知道不少江湖秘辛,获益非浅。   次日一早,辞过祝家老少,动身北上返回南京。居天成镖伤恶化,请了一乘山轿代步,沿途耽搁、到了南京,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在他离开的前后六天期间,南京的群雄被飞来横祸。闹得几乎死伤殆尽,可怕的惨变一而再光临,永安镖局被愁云惨雾所笼罩,几乎沦入万劫不复境地。   两人回到永安镖局,发觉情势已不可收拾了。   在高翔动身赴石臼湖的第二天,永安镖局同时失去两笔红货,一在六安州,一在扬州高邮。两地相距千里,同一天被劫。失去这两笔红货,共损失白银三万两,眼看永安镖局将因赔镖而关门大吉。   同一天,拼命五郎与神枪太保陆玑,在镇江北固山受到小白龙纠众围攻,二十余名朋友死伤殆尽、两人生死不明凶多吉少。   第四天,金刚李虹到风阳去请入云龙许玉山助拳,半途在张飞庙被人伏击,身受重伤跌落深壑,生死不明。   一连串的噩耗传到永安镖局,人心惶惶。   在南京,对方仍敢行凶。   金陵酒楼被人捣毁,凶手有八个人,身份不明。   三剑客的摘星手,在小巷子里被人打了一飞刀,伤了左腰背,几乎送掉性命,现仍不能起床。   老三风雷剑客曹一元,晚间发现有夜行人入侵内宅,追上瓦面时被人一掌击落院中,内腑离位至今仍昏迷不醒,凶多吉少。   两人到达水安镖局是入暮时分,听完王局主的诉说,高翔心中暗暗叫苦。   他立即当机立断.请王局主不可灰心,暂勿歇业,反正追镖赔镖的期限有一月之久,届时再作打算;在这一月中,如果追不回镖,他可以负担一万两银子的损失。   他的结论是,这些事皆与窃宝案有关。看来,真正的主凶已经亲自出马了   对方龟缩不出,无从着手追查,这一来,反而容易找线索了。   他请王局主火速派人打听金刚与拼命五郎的消息,自己决定明天动身找寻汇南浪子的下落。查案,追凶,他决不放手。   次日一早,兵器店中除了三名伙计之外,便是他和居天成两个人,他尚未动身,店伙匆匆至后院报称:“龙尾山庄杨抡奇大总管到访。”   这次杨抡奇是独自前来的,双方相见客套一番。杨抡奇笑道:“王局主说老弟在此开设兵器店,是怎么回事?”   他淡淡一笑,说:“小弟不打算再劳驾王局主,因此以此地作为与江湖朋友联络的地方,其实已开设多日了。”   “听说贵友弹指通神……”   “他已惨死南湖庄,小弟正打算替他仇。”   “哦!真抱歉……”   “此事不怪旁人,只怪小弟保不住秘。今后行事,小弟将慎重些了。大总管此来……”   “兄弟是前来知会老弟一声,敝庄主已将一干凶犯全部加以捕获或搏杀,他们已招出主使人……”   “主使人是……”   “他们众口一词说是江南浪子,惜敝庄的人南湖庄途中,听到南湖庄已不明不白地自行焚毁了,不得不中止南湖庄之行。兄弟特绕道前来知会老弟一声。没想到老弟己知南湖庄的事了。”   “大总管是否已获江南浪子的消息?”   “正在查访中,不久便可分晓。”   “贵庄擒获了些什么人?”   “蛇魔冉兴,神鞭骆义,游僧宏明,翻江虎李彪等等。神鞭骆义招出他所断的手,是被老弟在横望山秘窟所卸下的。”   “哦!确有此事。”   “江湖游神的下落,正在查证中,至于那位玉郎君范世昌,目下仍不知下落。反正只要除去主凶江南浪子,其他的人不必追究了,事实上这些浪人亡命,追起来也甚感困难。”   “大总管可知近来所发生的事么?”   “这个……王局主已经说。”   “大总管作何看法?”   杨抡奇沉吟片刻、慎重地说:“这些事皆可解释为意外,但兄弟认为极可能与窃宝案有关,咱们大举搜捕从犯,他们自然可能集中全力对付我们。主犯辽南浪子仍逍遥法外,他会迁怒于你而肆意报复。依兄弟看来,老弟今后将步步荆棘。小心为上。”   “小弟会小心在意的。”   “这样吧,老弟可以暂且撒手不管,由敝庄一力承当。这件事由敞庄来办,轻而易举。”   “这个……”   “老弟有家有小,确是不宜与这些江湖亡命周旋的。好吧,就此一言为定。老弟是否愿意至敝庄一行,去看敝庄处死那些恶贼的结果?”   “小弟不用去了,请代小弟向贵庄主致意……”   “好,那……敝庄在三天内,将高手齐出,遍布南京城内外保证不再发生相似的事件。”   “那位戴鬼面具穿豹皮衣裤的人,可有下落?”   “这……怪的是江湖中从没有人听说过这号人物,委实无从着手。”   高翔淡淡一笑,说:“依小弟看来,那人如不是主凶,也将是极端重要的人物,贵庄也可向这人加以全力追查。”   “也可加以全力追查,这是说,老弟仍不想置身事外?刚才老弟答应……”   “抱歉。小弟并未答应大总管置身事外。这位隐身贼杀了小弟不少朋友,永安镖局三万银子的镖尚无着落,小弟怎能放手?贵庄远在茅山,派人到南京内外防贼,在情在理说不过去,主凶不除……”   “主凶辽南浪子绝对难逃法网。”   “主凶是不是江南浪子,尚待证实。”   “这……”   “上次风尘五杰在燕子矶失踪的事,贵庄是否听到风声么?”   “听说过,但好象已无下文。”   “最近有人打听霸王丐的下落,这件事也值得追查,显然是与江湖朋友失踪案有关。   依小弟看来,对方不止横望山一座秘窟,可能在南京附近建了多处黑狱,胁迫过境的身怀绝技的武林人交出武功心诀,再杀之灭口。风尘五杰中,只有霸王丐一人幸免,他们仍不想放手呢。”   “哦!敝庄主出面后……”   “冯前辈出面,已死的人岂不贪恨九泉?小弟认为,贵庄出面反而不好,真凶将闻风远遁,逍遥法外在另一地重施故技,并非江湖之福,欲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人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小弟会全力将他们找出来绳之以法,他们总不能为所欲为凶残恶毒,而不受惩罚。”   “老弟不为家小着想?”   “小弟的家小,已有万全准备,只怕他们不来,来了难逃劫数,也将是他们暴露身份的时候,希望他们至舍下试试。”   杨抡奇摇头苦笑,说:“老弟如果坚持,那也是无法勉强的事。请问,老弟如何打罗需在下相助么?兄弟告辞。”   “小弟决不放手,谢谢大总管关心。明后天,在下仍到石臼湖走走,追查江南浪子的下落。”他坚定地说,起身送客。 九   在高翔偕同居天成到南湖庄找江南浪子的前后六天中、南京出了不少意外,永安镖局一蹶不起,金陵三剑客受创,宣布不问外事。高翔的人,一个个下落不明生死难卜,凶多吉少。   目下,只有他和居天成两人了。   对方在向他增加压力,已经将他的羽冀加以剪除。   龙尾山庄的大总管杨抡奇说得对,对方很可能对付他的家小胁迫他放手。   自从他卷入窃宝案的旋涡后,与对方周旋,算起来已是第三个回合,双方都付出了可怕的代价。第一回合是笑如来的伏法。第二回合是西风山庄与南湖的毁灭。第一回合他占了上风。第二回合他损失了所有的朋友。   可是,他仍然不知真凶是谁。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三条路可走。其一,是放手不管,在压力下低头。这件血案已与他无关,他尽可置身事外。其二,与龙尾山庄合作。完全委托玉狮办理,亡羊补牢,由龙尾山庄派人与对方周旋。其三,是单枪匹马紧楔不舍,不顾切找出真凶来。   他不能放手,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第一条路他不能走。   玉狮办理此事,当然胜任。但在他的眼中看来,龙尾山庄的世外桃源,高手众多,美女如云。庄主玉狮是否肯放弃生活上的享受,全力与对方周旋,大成问题。同时、从大总管杨抡奇的口气判断,显然玉狮为人极为主观,已认定江南浪子是主凶,弦外之音,是该案已完全明朗化了,只要将江南浪子绳之于法,便—切圆满结束啦!但他却不以为然.在一切确定尚未呈现、无数疑团尚未澄清之前,他不能确认江南浪子是主凶,至今他尚不曾与东南浪子见过面呢。弹指神通惨死在南湖庄,他必须查出原因来让死者九泉瞑目。   他必须单枪匹马孤军奋战、这是他唯一选择的路。   他要再到石臼湖祝家讨信息。居天成的镖伤已无大碍。坚决地表示要与他同行。目前,居天成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可惜居天成的艺业有限,这位武当的门人并末下过苦功。   送走了杨抡奇,接着来了几个江湖人,愿意提供消息。可惜这些消息皆是传闻,缺乏有力的信证。这她来,一天过去了,未能成行,白白耽误了一天工夫。   入暮时分,他送走了最后一个提供线索的人,心中大感不耐。这些江湖混子闻风赶来报信,根据一些传闻便任意讹诈勒索、简直岂有此理,他哪有这许多工夫与他们穷纠缠?在应付这些人中他对弹指神通这位老江湖十分佩服,开始感到缺乏人手的重要了,必须有一位老江湖主持大局。方能应付裕如。   刚送走客人,跨入店门,身后突然跟入一个少年人、脚步急促、叫声甚紧:“高兄。   留步。”   他倏然转然道:“咦!是你?”   来人是曾在雨花台下交过手的方士杰,难怪他感到惊讶。   方士杰神色不安地跟入,焦虑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弟已走投无路,只好厚颜前来请高兄援手。”   “请坐,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为方兄效力,不胜荣幸。请教……”   “舍妹失踪了。”方士杰没头没脑地说,神色极为颓丧。   厅中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俩人。居天成在内室养伤。店中自从出了意外后、他将几个店伙打发走了。   他心中一跳,只感到心潮汹涌。他记得那天雨花台下的情景,方姑娘是第一个闯入他心中的女郎。脑海中,方姑娘清丽脱俗的债影,清晰地幻现。   “失踪?”他惊问。   “是的,真是……”   “慢慢说来。怎么回事?”   “昨晚舍下来了几个夜行人,等巡夜的人发现有异,舍妹已经不见了。”   “难道又是无头公案?有何线索?令妹的身手不凡,她难道……”   “房中凌乱,所有的家俱皆被人翻得七零八落。后房的一名侍女躲在衣柜内,曾听到来人向舍妹要什么心诀。”   “哦!那该是美女踪案露出曙光了。”   “高兄有何线索?”   “这件事牵涉甚广,风尘五杰的失踪,与辽湖入神秘失踪案有关……”他将横望山秘窟黑狱亡魂的事说了,最后说:“这说明了令妹的恩师了了神尼仍在人间、贼人认为了了神尼所传的佛门心法在令妹手中,前来向令妹索取了。”   “哎呀!这……”   “决走,兄弟到尊府看看贼人是否留下了线索。”   “这……官府已前往勘查……”   “那就糟了,看不出贼人侵入屋中的手法啦!”   “巡更的人,发现越墙而出的三个人影,皆戴了鬼面具。”   “哦!我想有了眉目了。”   “这……”   “牛头山一带,我曾发现了戴鬼面具的人。”   “这是说……”   “我已经毁了双阙庄与西风山庄,可能还有秘窟隐藏在山林中,我得去遍搜各地。”   “我随你前往。”方士杰攘臂道。   “你?对不起,兄弟无意损你,你如果前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弟的拳脚……”   “在那儿,兄弟遇上了老一辈的顶尖儿高手名宿,遇上了在下平生所遇见最可怕的劲敌。”   “你是说……”   “我不是小看你,而是那些人大过高明。这样好了。有了消息,我再到尊府知会,怎样?”   “这……小弟到此向高兄讨回音好了。”   “不,此地你最好少来为妙。”   方士杰心事重重地走了,留下的难题令高翔深感困扰。看来对方在玉狮出面缉凶期间,并未有所忌惮而歇手,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哩!   他心中很乱,对那位戴鬼头面具艺业可怕的神秘怪人深怀戒心,如果那人是主人,即使玉狮出面还不知鹿死谁手呢。他不知玉狮冯海的艺业如何,但他已预感到玉狮并不如外传那么了不起。   即使是一个不相识的女人,他也不忍袖手旁观,何况是一个他所关心的少女?   他并不是一个易于动情的人,也不敢说那天雨花台下惊鸿一瞥便一见钟情,但方姑娘的倩影,确是令他的心底涌起波澜,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陷入了微妙的情感游涡,心湖已不再平静。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居天成,并不提他与方士杰兄妹认识的经过,只说风尘五杰的了了神尼可能有了下落,有人已向了了神尼的门人下手,他要循这条线索追查,很可能在牛头山附近,有贼人建立的另一座黑狱秘窟。   居天成是两世为人的黑狱亡魂,不由切齿大恨,也跃然欲动,迫不及待地表示早明一同前往牛头山搜山。   他却早有准备,不想白天前往,救人如救火,而且晚间前往可免暴露行踪,晚膳罢,他带了些碎银,换穿了一袭青袍。挟了连鞘长剑,连夜动身奔向牛头山。   两人先从白龟池,虎跑泉附近搜起,从兜率岩侧降下文殊洞,再向上搜,登上峰巅的雪楼。   已经是四更初了,一无所获。   在山颠四望,黑黝黝一无所见。   居天成不住摇头,说:“高兄.这一带游人甚多。经常有官府中人往来观赏山影,附近不会有人敢设黑狱的,还是到别处去找吧。”   他不以为然,说:“正相反,在这些地方反而不会引人注意的。”   “目下何去何从?”   “往南到祖堂山,先搜芙蓉峰附近,走!”   两人从南面悄然下降,穿越连绵不绝的树林,并未发现任何院或村落。到了两峰交界处的岭脊.发现有一条向东西延伸的小径。   居天成站在小径中、说:“有路方有人家.夜间翻山越岭太辛苦,不如循小径去找。   高兄,往东呢,抑或往西?”   他摇摇头,用坚定的口吻说:“不东也不西,往南搜芙蓉峰。”   “这……兄弟乏了,歇歇脚。如何?”   高翔不同意。但温言问:“居兄,是不是镖伤未痊,感到疲倦?”   “是的,有点疲倦的感觉。”   “那就歇歇吧,我到各处走走。”   居天成不歇脚、笑道:“兄弟只是不宜再爬山。这样好了。你我分开搜;这样可以事半功倍,我向东南、你向西南。如何?”   “好是好,只是你乏人照顾……”   “呵呵!兄弟可以照顾自己。再说,咱们在未搜出可疑片候之前,不会贸然出面,不管是否有所发现,明早日出之前,在佛窟寺前会合,怎样?”   高翔也感到有居天成在旁,确是有点缚手缚脚,双方的艺业造诣相差太远,他还得费神去照顾天成,少了一个人,他便会方便得多,便不假思索地说:“好,日出前在佛窟寺见面,居兄,记住,不管你发现了什么、千万不可贸然出手,至要至要。”   “兄弟理会得。”   “如果有警,以两长一短的三声长啸为号。”   “兄弟记住了,小心。”   两人分手,高翔往南疾走,钻入树林一闪不见。   人不可能离水而居,只有山麓方适于居住。他沿山麓的树林急走,希望能找到村落或房屋,最好是找到三家村或一些孤立的住宅。   只走了半里地,似乎这一带并无人迹。   “啊……”东面传来一声鬼哭似的怪啸也像是豺狼在长嗥。   他侧耳倾听良久,一切寂然。   “分明是人的啸声。”他想。   他不再迟疑,向东一折。走了百十步,前面有一处林空。   白影一闪,从林空中向东消失在密林中。   他脚下一紧,衔尾急追。透林空而过,抡入林中。   蓦地,他嗅到一丝异香。   在横望山常春观,他受到飞虹道姑以香及茶暗算着了道儿,一嗅到异香便心起戒念。   本能地屏停住了呼吸,向侧飞掠。   他失去了白影,只好先止步倾听声息,黑夜的黑暗树林内.必须以耳代目。   糟!有点头晕。   “那股异香有鬼。”他懔然地想。   完了,手脚有点发软。   他立即坐下,行功调和呼吸,希望迷香早些挥发,以应付即将到来的突变。   他坐在树下的草丛中,身躯尽量放低,寂然不动。还好、他早怀戒心,因此能及时发觉异香而屏住呼吸所以中毒不深。至少,目下他并不是完全失去自卫能力的人,但如非生死关头。还是隐身藏匿为上策。   白影去而复回,是个身材修长的佩剑白袍人,脸上以白巾蒙住口鼻,如不接近,可能误为女人。   “咦!”白影讶然叫,在前面寻找人迹,不见有人倒在地上,所以大感诧异地脱口叫。   他安坐不动,暗叫侥幸。假使他不是机警地向侧掠走,必定被对方找到了。   白影找不到人,发出一呼哨。   片刻,微风讽然,有衣袂飘风声伟到,接着出现了两个黑影。   “人呢?”一个黑影问。   “不见了。”白影似带有浓重鼻音的语声简洁地答。   “怎么回事?”   “不知道。”   “逃掉了?”   “反正人是不见了。”   “怪事,他不是中了你的计么?”   “是的,但他似乎并未被黄梁香所薰倒。”   “他也没有追你?”   “没有。”   “那小子艺臻化境,如不被迷倒,岂有不追之理?快搜,必定还在这附近。”   高翔听了人字字入耳,不由大感诧异,对方的语气,分明已知道他的身份,难道说,方士杰将这件事告诉别人了?但那是不可能的,方士杰并不知他今晚要来。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早已落在对方的监视下了,极可能是在雪楼附近被人跟了踪。   “槽了!居天成凶多吉少。”他心中谏然地想。   一白两黑三个人影三面一分,分三方细搜。   脚步声渐近,他心中暗暗叫苦。   林下太黑,视界不良,如不走近至两三步内、绝难发现草中藏着的人。   一个黑影逐渐接近,拨草声入耳。   “唰!唰唰!”黑影用树枝拨草、一步步接近了。   还好,黑影在丈外斜向而行,错过了。   他暗自庆幸,但不久之后,另一个黑影从侧方绕近,也用树枝拔草,渐来渐近。   “唰!”树枝在身侧不足一尺拨过。   危机来了,也是一拼的时候了。   在树枝拨过的刹那间,他突然聚凝真力踊身跃进,生死关头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先下手为强。剑出鞘化虹飞射.身剑合一撞向黑影,“噗”一声轻响,剑刺入黑影的胸口。   “嘭”一声响,两人全倒了。   “啊……”黑影发出了惨叫声。   他奋身一滚,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昏厥,他感到万分脱力,难以支持。   黑影垂死的惨号声,必定将同伴引来,生死关头,支持不住便死定了。   他挣扎着滚至一旁,剑亦至拔出,跪下一腿,迈出左腿以剑支持下来。眼前发晕,只可看到朦胧的人影,幸好耳力尚佳,依然极为锐利。   黑影飞射而至,有物破空射到,吼声震耳。   他向下一沉,大喝一声,一剑挥出。   糟了,一剑落空,射来的不是暗器,而是一柄流星锤、锤头一沉,蓦尔折向,只感到劲部一紧,锤索折向勒住他了。   他在被拉倒的前刹那,脱手掷剑,火速抓住了锤索,急急解脱,人已被拖倒在地。   “啊……”黑影发出了刺耳的长号,惊心动魄。   原来他听声辨位,掷出的长剑贯入了那人的小腹,剑尖直透腰背,大罗天仙也难逃大劫。   “嘭!”黑影掷倒在地。   解开了流星锤,他吃力地站起,奋起神力,猛地双手一分,拉断了流星锤索,绰锤在手。   他身躯一阵摇晃,但仍然站稳、向奔来的白影沉声大喝道:“站住,说清楚再拼。”   白影一惊,在丈外止步。   他只看到朦胧的白影,头重脚轻昏昏欲睡,但死亡的恐惧令他能支撑住,勉强定下身形又道:“不要再用你的黄梁香、你似乎不是卑鄙无耻的下五门丑类。”   白影的剑徐伸,龙吟隐隐,徐徐滑进说:“不用黄梁香,在下仍可制你的死命。”   “咱们有过节么?”他问。   “废话!”   “你贵姓大名?”   “以后你会知道的。”   “你知道在下的姓名么?”   “当然知道。”   “你不可能知道。”   “你不是姓高?”   “你不是未卜先知的……”   “你叫高翔,纳命……”   叫声中,剑虹射来,剑气锐啸,白影扑上了。   他大喝一声、流星锤脱手掷出。   “噗!”流星锤击中了白影。   “唰!”剑刺入他的左腿侧。   “嘭!”两人相撞,同时跌翻在地。   他几乎失去知觉,一震之下双手一紧,抱住了对方的胸背。真巧,连对方的双手也抱住了。   白影疾狂地挣扎,疯狂地叫:“放手!放……手……”   他怎肯放手?任由对方挣扎滚转,全力发劲双臂愈勒愈紧。   “吱勒……”有骨折声传出。   白影突然像泄气的皮球.停止了挣扎,停止了呼吸,一切都停止了。   高翔也陷入半昏迷境界,仍紧抱住对方逐渐变冷的尸体。凶猛的劲道,不但勒断了白影的双臂,也勒折了胸骨、他神智陷入半昏迷,本能地抱紧不肯放手。   两个黑影从东面掠来.前面那人看到压在高翔身上的白影、突然止步叫:“有血腥。”   后面的黑影超越而上,叫道:“张白衣,你怎么了?”   火摺子一晃,黑影一把将两人拖起惊叫道:“哎呀!两个都死了。”   “咦!这小辈死也不饶人,硬将张白衣勒死了。”另一名黑影骇然叫。   两人扳开了高翔的双手,一摸脉息,一个说:“死了,怎么办?”   “生见人,死见尸,咱们把他带走。”   “把死人带走?”   “当然。”   “算了吧,咱们可不是收尸人,明天叫人前来收尸,咱们只要据实回报便可。”   “万一被野兽将尸拖走、咱们怎吃得消?你不带我带走。”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暗影中,突传来了低沉的叱喝声:“站住!”   两人止步,领先的黑影叫:“余氏双雄。”   “雷。”对方问切暗号。   “电。”   “宇内。”对方不放心,再问。   “称雄。”黑影答。   “请进。”   “谢谢。”黑影鼓掌三下说,举步便走。   连越三道暗哨,方进入一座以石砖砌成的坚牢地底秘室。室中一灯如豆,两名黑衣人坐在左右墙角下,其中一人问:“余兄昆仲带着的是什么人?”   “是小辈高翔。”   “咦!贤昆仲把他擒来了?”   “不,是尸体。”   “击毙了?”   “他是死在张白衣张老兄剑下的,两人同归于尽。主人回来了没有?”   “人全出动了,主人尚未回。人既然击毙了,该发讯号请主人回来了。为了这小辈,半夜三更累得咱们倾巢而出,倒霉。放下他,我看看他有没有三头六臂?”   余老大将人放下,笑道:“你又不是没见过这小辈、明知他没有三头六臂哪!尸体交你们,咱们歇息去也。”   黑衣人将高翔向后面拖,一面嚼咕;“杀了多可惜,便宜这小子了。”   这里是一间宽约三丈见方的地下厅堂,家俱简陋,只有一些手工粗糙的粗制桌椅,四角挂了四盏气死风灯,有两名大汉躺在长凳上好梦正甜。   黑衣人将高翔往厅中一丢,高叫道:“王四、醒醒。”   两名大汉一惊而起,睡眼惺忪地问:“咦!怎么回事?”   “高小辈已经毙死,好好看守尸体,主人要回来验看,小心了。”   大汉睡意全消,微愠地说:“赵兄。挖苦人也有时候,看守一具尸体也叫人小心,岂不是欺人大甚?”   赵兄呵呵笑,说:“你没听说尸变么?听说死尸怕见属虎的人……”   “闭嘴!呸!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滚出去!”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是个怕鬼的人,小心尸变,哈哈哈哈……”   赵兄大笑着走了。   王四恨恨地踢了高翔下脚,骂道:“该死的小狗,我不信你会尸变,你就变给我看看?我可不信邪。”   “好了好,拖至一旁放好吧。”另一名大汉说。   刚将人拖至墙角,脚步声急促,进来了八名衣衫不整,提刀带剑的人,显然这些人出动得仓促,连衣衫也来不及穿妥。   为首的人年约半百,三角脸,吊客眉,一双阴毒锐利的三角限凶光四射,腰带插了一把连鞘长剑,一进门便叫:“尸体呢?”   王四上前行礼,欠身道:“禀主人,墙角那具尸体……”   主人与七名爪牙急步上前,上来两个人将高翔拉至灯下,其中一人说:“确是这小子,尸体己僵了。”   主人验看毕,挥手道:“好,拖至囚室放置,等三爷前来验看后再掩埋。弟兄们,各自回房安歇,忙了一个更次,天色不早歇会儿天就亮啦,天亮后事情多着呢。”   王四应喏一声,唤来同伴将人拖入一条走道、转了两个弯,开了一座大铁门,向内口叫:“周六哥,主人有事交待。”   前面还有一座铁叶门,里面有人拉开门上的小窗孔,大声问:“有囚徒送来么?”   “是一具尸体。”   “什么?半夜三更找我周老六开心?”   “这具尸体比活的囚徒重要得多。快开门。”   “真是尸体?”   “是高翔的尸体。”   铁叶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个赤着上身,壮实如牛的大汉,说   “开玩笑,尸体为何不放在上面的废墟中,怎么弄到地底囚室放置?这……”   “不必发牢骚了,快拖进去。主人已派人飞报三爷,要等三爷验过之后才能掩埋。   小心了。”   “小心尸变。”   “呸!你……”   “我是一番好意。人交给你啦!”王四笑着说,丢下高翔走了。   周老六将尸体拖入,住墙角下一丢。   这是一间空气污浊,臭味四溢的囚室,用粗如茶杯的铁柱作栅,有一座小栅门出入。   前面是一条横过道,两墙各有一间小室,里面一是刑室。一是看守的住处。墙上插了两枝松明,光线幽暗。   囚室很长,是长青石所架砌、地底囚室不见天日,难怪空气恶浊。里面共囚了十四名男女,都是蓬头垢脸,难分男女的人,似乎都很软弱,不成人形。每人的右手皆被拷链扣在嵌入墙内的铁环上,各距三尺,只能屈坐在墙下,活动困难。墙根有一条沟大小便皆同沟中流出,污秽可知,难怪臭味四溢。   铁叶门旁有一条长登。周老六在登上落坐。将一根带有刺的铁棒放在怀中,盯着高翔僵硬的身躯,哼了一声向尸体说:“老兄,你安分些,你如果真要尸变,六爷我可要剜出你的心肝来下酒。”   链子在响,一名女囚顿着脚叫:“喂!那具死尸真是高翔么?”   所有囚犯皆已醒来,全用木然的眼神盯着墙角下的尸体,无动于衷。   周六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骚婆娘,你关心他么?”   “当然。”   “当然是高翔。上次你在常春观放走了他,带着你那骚徒弟小妖精溜之大吉,这次你该替他送终了。在三爷的天网下,任何违抗咱们的人,都得死。嘿嘿嘿!你也快了。   恐怕你师徒俩人.没有这小子死得痛快呢。”   原来这女人是飞虹仙姑,她左面被锁住的女人,是她的门人嵇蕙儿。师徒俩浑身污秽,已不像是女人,往昔的风华已消失净尽,往日的月貌花容已变成败絮残花,明媚动人的音容笑貌已荡然无存。   嵇惠儿幽幽一叹,伦然地说:“师父,他一个人,早晚逃不出这些人的毒手,他的死早晚的事、不必为他难过了。”   “哈哈哈!小妖精你倒是个明白人呢。”周老六狂笑着说。   飞虹仙姑哼子一声、咬牙切齿地说:“只要贫道能活着出去贫道必将你碎尸万段。”   周老六大怒,倏然站起、掂起三尺长的带刺铁棒、恶狠狠地走近铁栅、猛地一棒向飞虹仙姑的下阴戳去,怒叫道:“贱婆娘等六爷我下了班,我不将你脱光了去骑木驴、我姓周的就是不人养的。”   飞虹仙姑扭动着下身闪避,“嗤”一声道袍被刮破一条大缝。   周老门正想刺第二棒,突听到身后有人说:“你本来就不是人养的,是狗养的。”   周老六狂怒地转身,吓傻了。   身后,半点不假,站着刚才送来的尸体,直铤挺地站立,跟珠上翻,只见白不见黑,舌头外伸,脸色苍白,不是僵尸是什么?   “我的……我的……妈呀……”周六虚脱地叫,跌坐在地。   高翔双脚并拢,向前一跳。   周老六屁滚尿流,叫不出声音,张大着嘴瞪大着眼吓傻了。   高翔在勒毙张白衣之后,神智仍末清醒,但也没有昏迷不省人事,本能地用上了九阴真气僵尸功自救,假死逃脱一厄。   这时,迷香的药力已在他行功时逐渐消失净尽,装僵尸戏弄周老六,果然把周老六吓僵了。   他一脚踢出,靴尖点在周老六的鸠尾穴上。   “嗯……”周老六闷声叫,直铤挺地躺下了。   “高施主……”飞虹仙姑骇然叫,她已看出高翔不是尸变,尸变怎会说话?怎会用靴尖点穴术?   他急急摇手,说:“噤声,一切有我。”   他先察看两室的形势,然后搜查周老六的全身。真巧,钥匙就带在周老六的腰带上,共有十根之多。   花了不少工夫,他找开了铁栅门的铁锁,然后遂个释放所有的囚徒。   飞虹仙姑师徒武功未丧失,她咬牙切齿地将周老六吊在铁栅上,取过带刺铁棒,足足在周老六身上刺了五十刺之多,几乎将周老六刺碎了。   弄开了左面的室门,里面是刑室,他向众人说:“里面有杀人的家伙,诸位快去找趁手的兵刃,咱们必须杀出去。”   众人取了兵刃在门口聚齐,他低声问:“诸位有谁知道了了神尼师徒囚在何处?”   飞虹仙姑叹口气,说:“神尼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前天方被押出囚牢,不知送到何处去了。”   “哦!风尘五杰中,还有谁知道他们的下落?”   一名身材高瘦的人苦笑道:“真真仙姑已被他们在二十天前活埋了,因为她拒绝交出铁掌功的心诀,而且整天骂不口。”   “乾坤一剑公孙谋呢?”   “没听说过这个人。”   “这里面谁被囚得最久?”   一名干瘦如猴的人虚弱地说:“在下心猿袁禄被囚最久,大概有百日左右。”   “袁前辈在何处被掳的?”   “在南京金陵客栈,被五鼓返魂香所暗算。”   “他们所说的三爷是谁?”   “不知道。”   “那位被称为主人的人……”   “他叫晴天霹雷贾京,是辽淮一带的凶枭,剑上的造诣惊人,出剑时剑风如雷鸣,力大无穷,艺臻化境。咱们如想平安脱困,必须避免惊动此人,不然咱们谁也接不下他三招两式。”   高翔略一沉吟,说:“好,在下先送诸位出去再说,走。”   沿途无人阻止。接近先前的大厅,里面有人声。他闪在门旁向里瞧。不错,有人,王四正与同伴在聊天,半躺着口沫横飞地说:“想当年,我王四在江湖上闯荡,也曾叱咤风云,名头响亮……”   “哈哈!老四,少吹牛好不好?”同伴笑着说。   “什么?你说我吹牛?”   “哈哈!谁不知你是个专向穷措大苦哈哈讨生活的蟊贼?”   “你……”   “失手打伤人命,投奔主人混日子,你还吹牛?再吹也是个看门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老四。”   “去你娘的……”   “别生气,老四,咦!你瞧……”   两人眼都直了,一个高大的僵尸,一跳丈余无声息,只两跳便到了两人的身旁。   “尸变……”王四大叫,其实声如蚊鸣,张口结舌浑身发僵,眼珠似要向外跳。   “老天……”同伴虚脱地叫着,一跤跌倒。   收拾了王四两个人,他举手一招,囚徒们一拥而入。他向两名身材高大的人说:“地底秘室入口警卫森严,石门有内外两重控制,此关难过。两位快剥下这两个家伙的衣裤换上,将在下抬出,说是奉主人之命抬至外面放置。切记不可多说话,免露马脚,语气须紧,不令对方有迟疑的机会。成败在两位的身上,一切小心……”   两人呵呵笑。说:“好,咱们必须不负所托办到。”   他要其他的人小心跟上,在目力所及以外的地方候机、方向下躺,直挺挺地像个死人。   两人换装毕,抢着他奔上了通道,进入一座灯光明亮的长形石室。室中有两名警卫,石门侧方有一只小窗孔、可看到外面往复走动的把门人。   两人抬着高翔,奔入室中便叫:“快开门,快!尸体好臭。”   两人里面的衣衫并末脱除,臭味仍然四溢,人来末接近,臭味已先到。   拾脚的人不住呼气,接着叫:“奉主人之命,将这具发臭的尸体拾出去。快!小心尸毒,屏住呼吸,免得赔上老命。”   “尸体是什么人?”一名警卫问。   “不知道,快!”   臭味袭到,两名警卫赶快掩住口鼻,一名警卫急急向窗外叫:“快开门,腐尸送出来了,快!”   沉重的石门内外暗门齐开,徐徐自动缩入石壁内。   “快走!快走!怎么等尸体发臭方往外抬?你们这些内堂的饭桶!”一名警卫躲在一旁发牢骚。   刚踏出石门,外面一名警卫叫道:“咦!站住!”   抬头的止步,问:“咦!怎么啦?”   “这具尸体,不是余氏双雄兄弟俩带回的么?”警卫惑然问。   “大概是吧。”   “他叫高翔……”   “不知道。”   “刚死,怎会发臭?这……放下……”   “这……”   “放下……”   高翔一声厉叫,挺身而起。   三人同时动手,两名抬人的囚徒对付里面的两个人,高翔则负责外面的两警卫,“噗”一声响,一名警卫飞掷丈外,“嘭”一声脑袋撞在石壁上,红红白白齐出,像是鸡蛋破裂。   另一名警卫伸手去板壁上的控制石门扳手,手刚触及,高翔已到,一掌拍中后心,一声末出便已了帐.滑倒在墙根下死去。   里面的人听到高翔的叫声冲出,将内部的两名警哨几乎打成肉泥。   十五条饿虎冲出地底石室,拔开掩住地道门的矮树与藤萝、眼前一亮,原来天色已经发白了。   高翔丢了夺来的长剑,叫道:“诸位快走,逃命去吧。北是牛头山快走。”   前面哨声大起,外围的人纷纷赶来。   高翔闭上了石门,方向外冲出。他以为可以将里面的人完全闭死在内,却不知地底秘室另有门户。   他钻入前面的树林,前面人影急射,三名伏椿闻警向内赶。他直等到三个黑衣人掠近,方纵身而出,大喝道:“高翔在此、久候多时。”   三人左右一分,一人发出一声警啸,同时拔剑,采合围阵势将他围住,作势进击,却迟迟不进。   他长剑一伸,大笑道:“你们想等党羽前来援助么?不必等了,地底秘窟已经完蛋啦!纳命!”   声落,人向前疾冲。   正面的黑衣人悚然暴退,不敢接斗。左右后方的人,则同时向前迫进,攻他的侧背以牵制他向前进击。   他一声长笑,大旋身猛扑右后方的人,势如疯虎,剑幻万道:银蛇,也像满天银蛇乱舞,透天彻地向右后方那人攻去。   人剑俱合,快逾电光石火。右后方那人没有任何退出与闪避的机会,只能拼老命封招自保,一声怒吼,招出“云封雾锁”,要封住漫天彻地袭来的绵绵剑山,居然修为了得,像是撤出了重重剑网。   可是,双方功夫相去太远,高翔志在必得,但见剑划吞吐扭曲猛烈的射入剑网,排山倒海地破网而入。   “铮!”黑衣人一剑架住了来剑,但架不动震不开,高翔的剑尖已刺入他的右肩并。   人影倏止,黑衣人浑身一震。   高翔一声冷叱,拔剑、旋身、出招、伤敌。“唰”一声气啸,从后面,扑上解救同伴的另一名黑衣人,右上臂己被高翔的剑贯穿。接着剑影再闪,比声震耳:“躺下!”   他的剑已点在对方的胸口,黑衣人右臂受伤,剑已脱手,痛得龇牙咧嘴,脸无人色地缓缓躺下了。   同一瞬间,先前肩井中剑的人、也狂叫一声摔倒在地,左手按住创口狂叫:“快……快救我,我……我……我的肩……”   同一瞬间,另一名黑衣,转身飞逃,溜之大吉。   高翔命黑衣人躺倒,剑抵住对方的咽喉,冷笑道“手放开些,你的腰带上有四把飞刀。”   “你……你是……”黑衣人恐惧地叫。   “说。了了神尼藏在何处?”   “在……在在不……不知……”   “好。你不知,我去打别人间,你只好死了。”他冷冷地说着,剑尖压力徐增。   “慢……慢点杀……杀我……”   “为何慢点杀你?”   “我……我知道。你……你保证不……不杀我……”   “没有保证。”   “那……那总该有条……条件。”   “没有条件。”   “我……我说出之……之后怎……怎知你是……是否杀……杀我?”   “那你就得碰碰运气了。”   “我……”   “你不说,我去找旁人……”   “我说在……在在……”   “在何处?”   黑衣人左右看看、方硬关头皮说:“在此地向……向西走。枫林后有……有一座青石岩,下面便……便是囚老尼姑的……的地洞。”   “了了神尼的门人呢?”   “在……在隐山小筑。”   “隐山小筑在何处?”   “在拱北峰。”   高翔冷笑一声,收剑说;“在下先替你裹伤。再制你的睡穴,两个时辰后你便可醒来。熬得过两个时辰,你死不了。”   “请……请不必制……制在下睡穴。”   “防患未然,在下不信任你。”   他替黑衣裹了伤,冷笑道:“如果你所言不实,在下会回来收拾你。老兄,你还有机会自救。”   黑衣人脸无人色,惶然道:“在下是……是听主人说的、是步是真在……”   “隐山小筑谁是主人?”   “听说是一位姓郭的人。”   “听说?你这厮……”   “爷台明……明鉴。咱们这些人,皆绝……绝对禁止与隐山小筑往来,不……不许打听,也不……不许走近。谁……谁也不知道那儿的事。”   “你们的主人是谁?”   “晴天霹雳贾京。”   “叫三爷的人又是谁?”   “在下不……不知道,谁……谁也不曾见过这个人,人来……来时戴了鬼面具,不……不见面貌。”   “好,你睡吧!”制了那人的穴道,塞入草丛中掩好。   走近肩井被刺中的黑衣人,不由一怔,叹口气说:“这人很有种,可惜。”   原来那家伙自己用左掌拍碎了天灵盖,已经气绝多时。   他向西急窜,去找寻枫林地穴。呐喊声已寂,追囚的人已向北走了,可能包括飞虹仙姑师徒在内的十四名囚徒,重见天日之后能够同舟共济,击溃了拦截的伏桩,逃向牛头山去了。   天色已经大明,身形难隐,他也不想隐起身形,穿枝入林去势如电,不久,枫林在望。果然不错,枫林的后端,确有一座山岩,高约有十余丈,并不峻陡,上面小树丛生,藤萝密布。   接近枫林,蓦地一声暴叱,六名黑衣大汉从草丛中跃出,一字排开,领先的人沉喝:“不许乱闯,什么人?”   他脚下一慢,一步步而进,泰然地答:“南京高翔。”   六大汉大骇,悚然而惊。   “你是人是鬼?”大汉变色问。   “青天白日,你说高某是人是鬼?”他一面说,一面大踏步向前闯,声落,已接近至丈内了。   既然不是鬼,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但人的名,树的影,高翔的名字,已经在江湖极为响亮,六大汉怎能不怕?怕是一回事、责任所在又是一回事,他们必须捕杀高翔。奸在人多势众。六比一,没有什么可怕的。   六人定下心神,六把钢刀同时出鞘,立下门户待敌。高翔向前闯,无畏无惧,脸色肃穆,虎目中神光似电,不怒而威。   六大汉向后退,在气魄上便输了一着。   一进一退,情势迫人。   “不许再进!”大汉沉喝。   蓦地风吼雷鸣,剑吐千朵白莲,刀幻电火流光,罡风起外。人影乍合。   “铮铮铮嘎……”刀剑接触暴响震耳,火星飞溅。   “啊……”惨号声倏扬。   两个人影飞退两丈,“嘭”一声倒了一个。   剑气乍敛,刀光倏隐。   飞起两道翻腾着的银虹,在三丈外翩然坠地。是两把钢刀。   人影急剧闪动,突然静止。   六个黑衣大汉倒了一个;一个头与左颊被划开了一条血缝;一个右时被击碎;一个的右耳不见了;一个右锁骨被刺断。   只有一个完整的人,手中的刀已不翼而飞。   高翔屹立如山,虎目中冷电四时.冷然扫了散处四方的人一眼,一字一字地说:“谁不愿招出了了神尼所囚的地穴,他可以自行了断,免受掺酷的刑罚。”   为首的大汉扭头便跑,丢下同伴逃命。   高翔左手微抬,一颗五花石恰好击中大汉的筋缩穴。   该穴在第九节脊椎骨之下,可不是好玩的部位。   “嘭”一声大震,大汉仆倒在树根下。接着、浑身猛烈地痉挛,发出了可怕的叫声,挣扎翻滚心动魄,惨号声令人闻之心寒。   一名大汉突然举刀,大叫一声,在脖子上一抹,鲜血喷出,仰面便倒。   接着,第二名大汉开始自杀。   只片刻间,六个人全完了。   高翔暗暗惊心、这里的歹徒们,都是些亡命,必定控制极严,戒律残酷无情,所以宁可死也不敢招供、比起地底秘室那些散漫的乌合之众,不可同日而语。   他收了剑,取回五花石、吁出一口长气,进入枫林深处。   将近崖下,崖左人影如电、有九个人从远处掠到,轻功绝俗,势如星跳丸掷。   那九个人是七男两女,领先的人脸色泛青、年约花甲,有一双不带表情的山羊眼。   第二位仁兄.正是地底秘室的主人,晴天霹雳贾京。   双方几乎同时到达崖下,晴天霹雳大吃一惊,脸色一变,讶然惊叫:“咦!真是这小狗。”   “他就是高翔?”山羊眼老人阴森森问。   “不错,就是他。”晴天霹雳惑然地答。   “他不是死了么?你要我来验尸的。”   “他本该是死的,但却在此出现。”   “他能复活不成?”   “不知道,兄弟检查时,他确是僵了,气息早绝。”   “好吧,再叫他死一次。”   晴天霹雳立即拔剑,傲然地说:“好,兄弟把他的脑袋先卸下来。”   高翔抱肘而立,冷然打量着对方九个人,不言不动,静观其变。   晴天霹雳迫近至八尺左右,长剑徐伸,沉喝道:“小狗,你真是高翔?”   高翔的目光落在对方的剑上,心说:“这家伙的剑有鬼,血槽特薄,运动时震动可发异声,必定是恶贼晴天霹雷贾京了。”   他不加理睬,冷然注视不言不动。   晴天霹雷大怒,用炸雷似的嗓音再问:“你为何不回答?你是不是高翔的孪生兄弟?”   他仍不加理睬,忖道:“他们有九个人,我该如何下手?擒贼擒王,那位阴险的山羊眼老狗,必须用绝学将他击毙或击伤,其他的人便容易对付了。”   晴天霹雷无名火发三千丈,大吼道:“小狗?你敢狂傲?你知道太爷是谁?”   他不动身色。屹立如化石。   晴天霹雳厉吼一声,伸手出剑。   一名中年人疾掠而至,急叫道:“且慢!割鸡焉用牛刀?待兄弟打发他。”   晴天霹雷大概一辈子也不曾见过如此沉着镇静的人,心中未免有所顾忌,深怀戒心,愤怒终被理智所克制,退后两步说:“朱贤弟小心了,最好是生擒活捉。”   中年人朱贤弟呵呵一笑,填上位置,连剑也不撤,傲然笑道:“小弟理会得。听说这厮十分了得,吓住了不少人、我看全是谣言,不可置信。”   “为何不可置信?”   “他小小年纪,即使从娘胎里练起,也不过二十年火候。我不信他就练成了铜筋铁骨。”   “贤弟小心为上。”   朱贤弟冷哼一声,转向高翔说:“你这小王八……”   “啪!”暴响乍起。旁观的人只看到人影一闪,乍进乍退而已。   “哎……”朱贤弟狂叫,斜撞出丈外,踉跄止步。“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中有几颗断牙。   左颊一阵白,接着渐渐变红,然后渐渐变青,指痕宛然,开始浮肿,触目惊心。   高翔仍然站在原处、抱肘而立纹丝不动。   “咦!”众人讶然叫。   朱贤弟居然不肯认载,一声怒叫,凶猛地疾冲而上,势如奔马,凶狠地一拳捣来。   高翔向侧一闪,出左手“带马归槽”,刁住对方的手腕向后带,扭身一掌劈在对方的劲背上。   晴天霹雳已看出不妙,跟上大叫:“小心……”   人已倒了,叫晚啦!   剑虹射到,剑鸣声突响,像是晴空里响起一声雷鸣,晴天霹雳抡先出手抢救同伴,用上了绝学,“灵蛇吐信。”   声势汹汹,捷逾电闪的冲刺劲道惊人。   高翔向左前方疾闪,捷逾电光石火,脱出剑影立即回敬,以惊世骇俗的奇速出鞘,向后一剑拂出,好快,快得令人目眩。   晴天霹雳竟然止不住势、直冲出两丈外,脚下大乱,最后刹住了脚步,上身一挺,然后一声未出,向前一冲,身躯一阵抽搐,渐渐静止。后脑已被剑剖成两半、不死才是奇迹。   高翔徐徐用靴底拭去剑上的血迹、徐徐收剑归鞘,仍然抱肘而立,不言不动,仅用冷电四射的虎目,冷冷地扫视着众人。   所有的人。皆打一冷战,脸色苍白。   山羊眼老人倒抽一口凉气,挥手低沉地说:“诸位快走,老夫与他生死一决。”   “咱们一起上,拼了他。”一名中年人叫。   “不可。人多反而缚手缚脚难以放展.快走!老夫应付得了的。”   高翔发话了声音冷得出奇:“谁也别想走,高某有事请教。”   “冲老夫来就是。”山羊眼老人迎上说。   “贵姓大名?在下高翔。”   “老夫冲霄鹤郭强。”   “你是隐山小筑的主人郭三爷?”   “你……老夫不叫三爷。”   “你的主子又是谁?”   “废话!老夫哪有什么主子?”   “你的主子就是南京四大奇案的真凶主犯。”   “老夫不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与笑如来同是小走狗。”   “老夫不认识笑如来。”   “好吧,在下擒住你之后、你便会一一吐实了。”   “你这是痴人说梦。”   高翔剑出鞘,脸色一沉,冷冷地说:“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吧,你上!”   一个青衣中年女人高举长剑,大叫道:“七比一,拼必有生路,咱们不能自行逃走,我先上。”   草声簌簌,崖右有人冲到、共有六个人。   崖左人影急窜,又是五个。   身后有衣袂飘风声,也到三个人,其中有飞虹仙姑师徒。   一名花甲囚徒双股叉一扬,切齿冲上叫:“你们除了暗算偷袭放迷香之外、还有何本领?杀!”   吼声中,双股叉一抖,“猛虎摇头”抢先进招。叉长八尺,叉尖冷茫四射,幻出慑人心魄的光芒,叉上劲风隐隐,像是百十枝钢叉同时扎出。   中年女人向侧一闪,快速绝伦,从侧方欺上,一声娇叱,剑攻对方的左臂,近身了。   “铮”一声暴响,叉柄闪电似的拨开了近身的剑,接着人形接触,叉柄乘势再进。   “噗”一声响,叉柄捣在中年人的右胸上,胸骨折断,深陷入肺部。   “哎……”中年女人仰面便倒,起不来了。   花甲老人双股叉一举,厉叫道:“老夫的枪法中有这一招,但并未交给你们。你们来吧,看我追魂金枪汪明是否雄风仍在。”   心猿袁禄向前纵出,扬剑厉吼:“袁某得见天日,不杀尽你们此恨难消,袁某途经南京,随身带了六块祖母绿宝石,你们搜去宝石也就算了,为何如此待我?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你们根本不是人,杀……”   仇恨怒火在燃烧,十四个人不约而同疾冲而上。   高翔一声长笑,剑发如电光一闪。   “铮铮!”冲霄鹤连封两剑,退了三步,换了方位,高翔如影附形跟到,豪迈地叫:“硬碰硬你就来吧。”   “铮铮!”冲霄鹤又封了两剑,剑却被震偏,中宫大开,糟了,虎口有血沁出,飘退八尺。   “再接一剑。”高翔叫,剑出如疾电迅电。   冲霄鹤的发结飞起,头皮也被削掉了一层。   “还有一剑!”高翔再叫。   冲霄鹤一声厉叫。脱手将剑掷出,接着一掌反拍,猛击自己的天灵盖。   花容憔悴,满怀怨毒的嵇蕙儿恰好掠过老家伙的身后,猛地一声尖叫,一掌柏在对方的脑后,一手托住的手肘向上托,厉吼道:“你怎能自杀了之?”   冲霄鹤立即昏厥,无助地长叹一声向后倒入嵇蕙儿的怀中。   高翔收剑抢到,将人接过笑道:“谢谢你,嵇姑娘。”   “我还没谢你呢。”蕙儿苦笑着说。   高翔举目四顾,六个男女已死掉三个,另三人在十三个人刀剑交加下,眼看要被分尸。   他心中一宽,笑问:“姑娘,贤师徒怎又落在他们手中的?刚才在地窟下脱身要紧。   无暇多问……”   “唉!说来一言难尽。”   “他们发现了贤师徒在常春观放了在下的事?”   “如果被他们发现。哪还有命在?只有怀疑而已。”   “哦!这……”   “离开常春观之后,家师与我太平府躲了一阵,后来遇上了家师的旧友鲁三娘,被她的花百巧语所惑,前来南京找晴天霹雳借盘缠,希望北上至山东一常游历,没想到自投罗网,鲁二娘这贱妇竟然是晴天霹雷的情妇,被他们打入地底囚牢,迫我们要迷香的配制法。如果你晚来三两天,我师徒两人必定命丧囚牢,九泉亦难瞑目,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姑娘,在下也欠了贤师徒一份情。”   “这是不同的……”   “一样,一样,咱们是情义相抵,谁也不欠谁的。”高翔一面说,一面将冲霄鹤拖至一旁。   “高爷,你准备将这人怎办?”姑娘问。   高翔苦笑,说:“我要问口供,可是十分辣手。”   “辣手?笑话,我帮你问。”   “你如何问法?”   “我割他一千刀,哪怕他不吐实?”   “正相反,你割他一万刀也是枉然。”   “我却不信,试试看。”   “千万不能试,一试便糟。这家伙不怕死,你以死来威胁他,必定徒劳无功,我猜想他是个重要的人物,可能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三爷,如果他再自寻短见,岂不前功尽弃。   想活不易,想死容易得很哪!”   蕙儿的目光,落在人丛中,那儿十三个人正在瓜分晴天霹雳的尸体。   “有了。”蕙儿兴奋地叫。   “有了什么?”   蕙儿用手向一个五短身材,留了山羊胡的花甲老人,正在砍破晴天霹雳的脑袋的人一指说:“瞧,那是阴阳使者明慈航。”   “哦!这人姓也怪、绰号也怪。”   “听说他是本朝初群雄角逐。自以为是刘玄德的明玉珍的后人。明玉珍取得四川,国号大复,颇为礼贤下士、勤正爱民,可惜死得早。儿子明升登位只有十岁,这位阿斗终于守不住四川,孤儿寡妇向大明投降,被遣送到高丽的去做归义侯,明慈航本支是湖广随州人。并末离开故里,到底是不是明玉珍这一支的后人确是否待证。”   “他为何称为阴阳使者?”   “他是个巫师,会法术,可以魂入太虚,可进入地府与鬼神打交道,我去叫他来,可请他用法术叫这恶贼招供。”   阴阳使者正用刀挑起晴天霹雳的破脑袋,像中魔般乱跳,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像个疯子。   蕙儿“嗨”了一声、叫道:“明前辈请过来借一步说话。”   阴阳使者似乎神智一情,扔掉破脑袋问:“小丫头,怎么回事?”   “高爷有事相求。”   阴阳使者奔到,收了刀抱拳含笑行礼道:“老弟,大德不言谢,水里火里、老夫只等你一句话绝不……”   “老前辈不必客气,晚辈要向这人问口供,不知老前辈有办法么?”   阴阳使者大笑。说:“不是老夫夸口、他会将他祖宗十八代以来。扒灰蒸母忤逆乱伦的隐私。一字不漏地吐实。”   蕙儿脸一红、骂道:“老东西!你的口好脏。”   阴阳使者也老脸微红笑道:“对不起,老夫也是气昏了头。好,我来叫了乖乖招供……”   “老前辈,这家伙一醒便会自尽……”   “这……能不能让他半清醒?”   “可以。”   “那就好。”   高翔开始将冲霄鹤弄醒、以大拇指控制住耳下的天庸穴一松一紧一按一放。片刻,冲霄鹤神智渐清。   “将他放平。”阴阳使者低说声。   冲霄鹤的双目张开了,立即看到眼前有一只人手掌在晃动.指缝中尚挟有一片草叶,也许是树叶,耳中听到了奇异的呢喃声,这种声音听来极为奇异陌生。他在看,在听,不知怎地,突觉一阵困倦涌上心头。只片刻间,他便陷入恍惚的境地。   阴阳使者向高翔举手示意,低声道:“你可以自己问,但声调切不可过高或过低。”   “奸,晚辈试试看。”。   “不要紧,有老夫在旁,不会有意外,劳驾小姑娘阻止那些人过来,高老弟问口供,不希望有人旁听。”阴阳使者退在一旁说,并将蕙儿支开。   “你是谁?”高翔开始问。   “郭强。”   “人家都叫你三爷?”   “是的。”   “你住在何处?”   “隐山小筑。”   “你认识晴天霹雳?”   “他是我直接掌握的两属下之一。”   “另一人是谁?”   “独眼花子孙德。”   “你认识笑如来?”   “认识,但彼此有交情。”   “掌握你的人是谁?”   “夜叉康亮。”   “还有谁?”   “咱们向上只听命于一个人,往下只掌握两人。之外并不相往来。”   “哦!夜叉康亮听命于谁?”   “不知道。”   高翔耸耸肩,心说:“除了逐个向上追之外,别无他途。只要有一人死亡,便无法追查了。”   “如果夜叉康亮死了,你听命于谁?”他继续问。   “尔后自然会有一个持有金蛇令的使者,前来指示向何人报到。”   “你见过持有金蛇令的使者么?”   “不曾,即使见过也不认识,使者夜间来,戴了鬼面具,咱们只认令,不认人。”   “如果你死了,谁指挥晴天霹雳与独眼花子。”   “届时自有人持银蛇令,令他两人改属。”   “你也戴鬼面具么?”   “因公往来,皆戴鬼面具。”   “今天你并未戴鬼面具。”   “事出仓卒,且在白昼、因此事急从权不戴、但晴天霹雳的手下弟兄,绝不知我的身份。”   “你们称为何种帮派?”   “我们没有帮派。”   “听命于人,你有何好处?”   “子女金帛,予取予求。”   “你们作案?”   “是的。”   “你在隐山小筑有何图谋?”   “听命行事,搜捕怀有奇技异能的人,令其交出技能,然后迫其效忠,候命将人向上解送或处死。”   “风尘五杰落在你手中的?”   “不是,但却是在下去接的,使者送来三个人,了了神尼.真真仙姑与河东老农。”   “他们目下怎样了?”   “他们三人拒不合作,真真仙姑已被处死;河东老农已被活埋;了了神尼囚禁在地窟;我们已将她的女弟子掳来、预定今晚令她师徒见面,看她是愿意交出菩提禅功心诀呢,抑或是眼看女弟子受凌辱而死?”   “禅功心诀交出,神尼是否可以活命?”   “这得看使者所传来的信息方能决定,在下只知奉夜叉康亮之命行事。”   “要心诀何用?”   “不知道。”   “人解往何处?”   “不知道。”   “你总该有所风闻。”   “在下确是不知道、咱们严禁打听与无关的消息。在下听命于夜叉康亮等,五六年来,至今仍不知他的底细、何况其他?”   高翔不再多问,只问了了神尼的下落,问:“了了神尼囚在哪一座地窟?”   “崖下有一株枫树刮去一块树皮刻了一个十,沿十字一面前行三丈二尺有一个铁环安在石眼上,向外拉开便可看到人了。”   高翔吁出一口长气,向阴阳使者道:“谢谢你,老前辈,晚辈要去救人,后会有期。”   阴阳使者嘿嘿笑,说:“老弟,你以为我们这十四个人,不会去隐山小筑,便甘心离开不成?”   “你们……”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哦!”   “把这些恶贼杀光,连根拔掉。”   “在下……”   “咱们须借助老弟的鼎力,隐山小筑定然高手如云、没有老弟撑腰、论真才实学、咱们这些人已是半死人,力不从心了。”   “老前辈不是会法术么?”   “那是鬼话,一些障眼法而已。老弟……”   “在下也要到隐山小筑救人。”   “妙极了。老弟、报了仇,雪了恨,老人愿以迷魂术与传心术相赠。”   “这个……法不外传……”   “老朽以之奉赠,日后你将用得着。”   “晚辈这里先谢过。”   “不必客套,老朽弄醒这狗东西……”   “且慢!”   “老弟……”   “老前辈能否令他带路至隐山小筑?”   “这个……”   “有他带路,岂不省事。”   阴阳使者嘿嘿笑,欣然道:“对,正好要他带路,领咱们这群恨重如山的人,去拔掉他们的根苗。”   “那就麻烦老前辈施法了。但在施法前,诸位最好去找贼人的衣裤换上。以便跟入隐山小筑。”   “对,老朽去招呼他们去找死人的衣服换上。”   “晚辈先去救神尼。”   扳开石环,一块石板随环而起,令人心中悚然。石窟仅四尺见方,只留了一个通风孔,人反缚手脚蜷缩在内,如果不是练武有成的人。能支持两个时辰,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将神尼拖出,前来相助的蕙儿还以为老尼姑已死,苦笑道:“来晚了,迟啦!”   高翔解去勒索,略一察看说:“没死,还有气息。快替她推血过宫,希望缚久了的手脚不至成为残废。”   同是落难人,惠儿也就顾不了污秽、将神尼拖至隐偏处,用推拿术推血过宫。   高翔并不认识了了神尼,等蕙儿救醒老尼之后,方举步走近,向蕙儿问:“嵇姑娘,神尼前辈怎样了?”   神尼盘坐在地,默默行动调息,苍白的老脸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仍然微弱。   “不要紧,神尼支持得住,只是太虚弱了些。”蕙儿欣然地说。   这时,去找衣衫更换的人已陆续转回,在远处等候启程前往隐山小筑。   高翔静候片刻,上前抱拳一礼道:“弟子高翔,与霸王丐柯是是好朋友。”   神尼睁开了无神的双目,注视着他,虚弱地说:“果然是仙露明珠,贫尼已听真真道友说过了。”   “师姑可是了了神尼?”   “正是贫尼。是施主救了贫尼么?”   “救应来迟,前辈恕罪。”   “贫尼感激不尽。”   “师姑是如何落在他们手中的?燕子矶之会,弟子与霸王丐依时到达。却不见了诸位的踪迹,原以为诸位失约,却又碰见令徒与真真仙姑的门人在矶道小亭守候。又在林中发现前辈的断念珠,方知出了意外,可是,像是无头公案,无从查起。前辈是如何落在他们手上的?”   “一言难尽。”了了神尼叹息着说。   “他们先期埋伏么?”   “不,是乾坤一剑公孙谋出卖了我们。”   “什么?”高翔惊问。   “老匹夫假装翻脸,引我们至预先布下高手的树林,十名蒙面高手齐出,每一名高手皆比我们任何一人高明,变生仓卒,我们三人连发讯求救的机会也未抓住。”   “有了内奸,岂能侥幸?”   “霸王丐柯施主呢?”   “他……他死在江湖游神古山岚之手。”   “我佛慈悲!施主怎知贫尼受困?”   “前晚令徒被掳走,方兄士杰昨日向晚辈求救,因此晚辈赶来此地查访……”   “小徒呢?她……”   “她仍陷身在隐山不筑。”   “这地方贫尼知道。”   “晚辈已捉元凶首恶,正要前往隐山小筑救人,师姑如果不便行走,可在此地相候。”   “贫尼仍可支持,听真真道友说,施主是前辈皇甫施主的高徒,是真是假?”   “这……”   “施主不便说,贫尼不敢勉强,有关皇甫施主的一些往事秘辛贫尼略有所闻,施主如愿知道,贫尼皆愿坦语相告。施主,这就走么?”   “神尼这就走。”   “谢谢这位姑娘帮助贫尼行功调息。”了了神尼向蕙儿稽首说。   “晚辈姓嵇,叫蕙儿、前辈客气了。”   “哦!姑娘的姓甚是少见.贫尼知道一位武当名宿狂剑嵇伯权。”   “那是家父。走吧!”惠儿黯然地说。   神智已被控制的冲霄鹤,在迷魂术的控制下,一马当先领着群雄奔向隐山小筑。   高翔与阴阳使者并肩在后紧跟,一面走,一面将自己卷入游涡,追查南京窃案的事说了。   阴阳使者武功不见佳,但他具有迷魂大法与传心术绝技,却是宇内有数的奇技异能之士。但他在江湖行走,人缘并不佳,有人认为他是白莲会匪,不敢与他往来。有入则认为他是左道旁门,不屑结纳。总之,在江湖他是颇为寂寞的.他也不以为意,在江湖混日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愿自贬身价与人结交。这次被冲霄鹤所诱擒,做了三天地狱死囚。三天来,晴天霹雳一而再威迫利诱,要他交出传心术与迷魂大法的心诀秘密。   幸而为期甚暂,冲霄鹤为了了神尼的事分了心,未能全力对付他,因此他是最幸运,受刑最少的人。   他是个久走江湖的人,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而且机警精明,听完高翔简要说明其中经过、便知这件事牵涉极广,颇为严重,审慎地说:“如此说来,南京附近必定隐伏着一个可怕的人物。这厮居心叵测,潜势力庞大、控制极严,且有不知情的人为虎作伥。   老弟,你一个人虽能剪除他一些不重要的羽翼,济得甚事?”   “在下总不能撒手不管,对不对?”高翔笑问。   “你是个傻瓜。”   “天下间聪明人太多,不是好事。每个人都是聪明人,这世界并不见得好多少。”   “当然,你傻得令人肃然起敬,如果你不傻,我这条命死定了。”   “前辈的看法如何?”   “我认为这家伙必定雄心勃勃,以南京为根基,逐渐向外地发展。同时在发展期间,一面剪除不为已用的武林人,一面胁迫他们交出武功,以便集天下奇技异能于一身,作为日后称霸江湖的本钱。如果他一切如意,不出三年,江湖上将掀起狂风巨浪,局面将完全改观,门派林立的均势必被打破,各自为政各谋发展的局面将不复再有。这期间,不知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   “像改朝换代么?”   “有点相似。你知道,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子女金帛多多益善。等到他势力遍及天下各地、不举兵造反那才是反常哩!”   “如此严重么?”   “岂止严重?简直不可收拾哩!”   “前辈……”   “老夫老了,如同风前之烛,难当大任、也为不从心。自古英雄出少年,得看你们年轻人了。”   “在下孤掌难鸣……”   “那就得联络天下英雄……”   “在下的朋友下场够惨。谁还敢与在下合作?”   “你可以依效对方所为,暗中与英雄豪杰通声气。”   “我希望能找出主事人,擒贼擒王一劳永逸。”   “我赠给传术与迷魂大法,想必有用,这位冲霄鹤便是明证了。”   “前辈……”   “你得守秘,我不希望再入地狱。”   “在下也有此心念。隐山小筑事了,前辈可至阳山龙湫池旁见面,可好?”   “好,我也有些待理,后天正午见面,如何?”   “好,不见不散。”   人生的机遇,确是有点神秘。高翔上次碰上缥缈魔僧,无意中遇上了青城逸士,获授破解十二擒龙手与破解九绝掌的绝学。这次无意中救了阴阳使者,获得了传心术与迷魂大法、岂不是机缘巧合?   另一方面,他为要办的事花了不少精力,到头来成少败多。不但真凶仍无下落,帮助他的朋友几乎全被对方锄除净尽了。而这次因为方姑娘的事,凭他对方姑娘的一面之缘,与及一见动情的一丝情愫,他不顾一切插手碰运气、居然被他获得丰硕的成就救出了了神尼,查出了燕子矶风尘五杰失踪的秘辛,洗清了他与陶姑娘的误会,收获极为意外。   隐山小筑在望,气氛一紧。   这是一座大户人家建在山区避尘的别墅,五栋精舍建在花园内,四周假山密布,奇花异革栽满庭院、四周以三丈高的原木筑栅防兽,向东建了一座庄门楼。门楼上有一块大匾,刻着四个字:隐山小筑。门楼前的小径旁,树了一座石碑,上面刻着:“私人别墅,闲人止步。”   门楼上方,有担任了望的人。门外,有两名警卫。晴天霹雳的人,不与隐山小筑的人往来,因此地窟被毁,群贼四散,没有人往隐山小筑,因此不知发窟被毁的消息。   这时了望的人已看清了主人冲霄鹤的面貌,便向下叫:“开栅,主人回来了。”   栅门拉开,奔出十余名警卫,在门外相迎。冲霄鹤不理会接他的人,径自进入栅门。   接着进入的是高翔与阴阳使者,昂然直入。   蓦地,栅后刀光乍闪,左右齐出,人影急闪。   栅后躲着五个人,四人出刀截击高翔与阴阳使者,一人向冲霄鹤的背影扑上。   变生仓卒,如换了旁人,绝对无法应付,不死也得重伤。但高翔与阴阳使者皆精明过人,机警绝伦。高翔一声长笑,如闪电似的刹那间向前一仆,顺手将阴阳使者向前一带,着地后左右急滚。钢刀以间不容发的间隙掠过他们顶门,危极险极。   十   冲霄鹤也被扑倒了,扑上的人挟着他向侧跃起。   原来小筑的主人返家,平时必定打手式表示安否,门楼上守望的人不见主人的手式,而又发现主人身后跟来了许多不三不四的男女,便起了疑心,立即准备应变,明知主人必定受到胁迫,不敢阻拦,便在栅后设下埋伏走险救人。   可是,妙计落空,迎入了高翔这头猛狮,猛狮入了栅,栅内的人怎受得了?   有人抢出掩栅,要将后跟的人阻在栅外。   “打!!”   尚未跃起的高翔大喝,左手疾扬。   他诈死被带入地窟,贼人们以为他是死尸,因此并末搜身,他的一袋五花石仍在身上,这时派上了用场,打出了一把五花石,以满天花雨发出,相距甚近,庄丁们又骤不及防,谁也难逃一石之厄。   五个人全倒了。   抢出关闭栅门的四个人也倒了。   “杀!”阳阳使者一跃而起,怒吼着挥刀直上,一刀砍翻了醒的冲霄鹤。   第三个跟入的是追魂金枪汪明,高举夺来的双股又,火杂杂地冲入怒吼:“杀!四面放火。”   高翔一跃而起,大喝道:“在下人未救出,不许放火。”   十五名好汉,见人就杀,五栋楼房中人声鼎沸,男女老少乱成一团。   高手逐渐赶到,展开了生死存亡的恶斗。   高翔不急于救人,他必须先将庄中的高手除去,方能从容救人,因此了了神尼向他说:“施主不必为小徒分心,贫尼且前往寻找小徒,此地需施主照顾。”   “好,师姑小心了。”   了了神尼冲向第一座楼房,碰上了两名大汉。她身体虚弱,又不得不应付,堆下笑合掌说:“南无阿弥陀佛!施主们请了。”   “老尼姑,你是……”一名大汉扬剑问。   “贫尼奉命前来劝说方云英小姑娘。”   “咦!姓方的女人不在这里。”   “在何处?”   “在后面的清凉阁地牢。外面是怎么回事?”   “三爷在擒捉几个人入侵的人,小心了。”她稽首告退。出楼而去。   清凉阁附近,全是奔窜着的妇孺。她大为不忍,念了一声佛号,叫道:“隐山小筑大劫已临,武林群豪已经大举攻入,老少妇孺快逃命去吧、以免玉石俱焚。”   她这一叫,立即引起更大的骚乱,男的庄丁斗志全消,纷纷带了老弱妇孺逃命、开了后栅门,逃命去了。   她捉到一名中年仆妇,向对方说:“快领贫尼至阁下地牢,释放那些被囚禁的人。”   中年仆妇不敢不遵,领着她进入地下囚室,放翻两名看守,打开囚室门。里面囚禁的全是女人,方云英姑娘也在其中。师徒俩见面,恍如隔世,相拥而泣。   尸横遍野,附近共有四十余具尸体,高翔与十四名根重如山的人,逐屋搜救被囚的人,追杀余孽见人就杀。最后放起一把无情火,将尸体丢入火场中,直待火舌冲上屋面、方在栅外会合。   共救出了二十余名妇女,搜出金银万两,金珠无数。高翔当机立断,派几个人带了分剩的金银前往报官。   不愿见官的江湖人,带了一些金银向他道谢上道各奔前程。   他携同了了神尼师徒奔向佛窟寺,与居天成会合,已经是午牌末末牌初,居天成正等得心焦。   居天成搜山东南,一无所见,也不知拱北峰隐山小筑所发生的事。   返回南京第二天,他又失了踪,连居天成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十天后,他又回到兵器店。   目下,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找回永安膘局的失镖。   金刚李虹与拼命五郎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找失镖,从何处着手?他不失去镖的现场找那将劳而无功。他的注意力,仍放在牛头山。   牛头山以南,先后已被他毁去三座秘窟,先是双阙庄,次是西风山庄,然后是隐山小筑。   双阙庄位于芙蓉峰,西风山庄在西风岭,隐山小筑在拱北峰。三处秘窟,皆在祖堂山的范围内。   他发现地底秘窟的位置,恰好位于双咽庄与隐山小筑之间,那么,隐山小筑与西风山庄之间是否也该有一处地窟秘室?   祖堂山东南一带,难道就毫无动静?   隐山小筑被毁那天,谁知道他要来?   前次那位艺臻化境的戴鬼面具穿豹皮衣裤的人.为何这次不见出现?   缥缈魔僧是否与这些人有关?   他决定大索牛头,祖堂两山,这一带必定有贼人的首要人物潜伏。   他请居天成跑一趟龙尾山庄,希望杨抡奇能带人在后天会合于佛窟寺,大索两山的每一角落。却不料居天成尚未动身,大总管杨抢奇已经前来拜会了。   杨大总管这次直接到兵器店登门拜会,进得店来哈哈一笑,向迎出的两个人拱拱手笑道:“两位老弟今天都在家,兄弟来得正好。高老弟十余天来音讯全无,兄弟以为出了意外呢。”   高翔肃客人入座,也笑道:“大部管来得恰是时候,在下正想请居兄走一趟龙尾山庄向贵庄主求援呢。这几天为了打听消息曾至各地走走。听居兄说,大总管曾经来过两次,未能在家接待,深感抱歉。”   “好说好说,老弟客气了,兄弟也知老弟是个忙人,不在家自是意料中事,不必抱歉。上次兄弟来访,老弟不在家……”   “但不知大总管有何要事?”   “大概老弟已经知道了,所有涉嫌的人,敝庄已经全部将他们解决,虽不敢说已完全肃清,至少有大部份人就逮,皆已招出他们的主事人……”   “是谁?”   “江南浪子。”大总管坚定地说。   “真是他?”   “众口一词指证他,不会有假。”   “众口一词?”高翔问。   他起了疑心,据他所知,那些人只知上下肃属的人,不知第三者。难道说,龙尾山庄所擒的人,全是首脑人物?要不是玉狮夸大吹牛,便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可信任。   “是的,所谓众口一词,当然是指那几个首要人物。至于他们那些小爪牙,兄弟根本不需多问口供。”杨抡奇泰然地说。   “哦!”原来如此。他恍然地说,但并末完全释疑,对玉狮冯海不再寄予厚望。   “老弟在祖堂山查出线索了么?居老弟语焉不详,老弟能否见告?”   他将在祖堂上救了了神尼的事说了,问道:“大总管方面,不知有否新的线索?”   杨抡奇虎目生光,欣然地也颇感失望地说:“老弟果然消息灵通,行动神速令人佩服,可惜,太快了些。”   “太快了?”他讶然问。   “本庄已查出祖堂山一带另有贼人的秘窟,还在布置一切,希望一网打尽,却被老弟抢了先。”   “哦!大总管也知道……”   “呵呵!自然知道。老弟可知夜叉康亮是谁么?”   “咦!大总管知道这人?”他颇感意外问。原来他刚才将毁掉隐山小筑的事说了,但并末说出阴阳使者以迷魂大法套口供的事,自然未提夜叉康亮其人。大总管径自道出夜叉康亮的名号,他自感意外,对自己忽视龙尾山庄实力的事,颇感歉疚。   “咦!老弟也知道这个人?”   “听说而已。”   “夜叉康亮是南京以南一带的主要负责人,他手下掌握了两个人,一个是冲霄鹤,另一人叫蓝燕子舒情。他的地位与蛇魔冉兴一样,直接由江南浪子指挥;他负责辽宁府以南地区,蛇魔则负责太平府地面的行动。”   “哦!贵庄的消息果然灵通。”   “早些天咱们便查出夜叉康亮的底细,正想分派人手前往一网打尽这些小丑,却被老弟抢先一步,打草惊蛇,良机不再,只能擒首要,走掉了羽翼爪牙。”   “这是说……”   “夜叉康亮目下仍在本庄弟兄的监视之下,蓝燕子却走掉了,幸而你除去了冲霄鹤,不然岂不会被他们漏网了?”   “在下正想请居兄至贵庄派人……”   “派人做什么?”   “大索祖堂山,那儿必定另有秘窟。”   “呵呵!敝庄的人,这时该已将献花岩的松涛别墅包围了。”   “咦!献花岩在……”   “在祖堂山。”   “那儿是……”   “是夜叉康亮的秘窟。”   “他还没走?”   “他末奉江南浪子的手示,怎敢擅自撤离?同时,他坚信自己的手下不致招供,也认为咱们无法查出他的底细;因为他是当地数十处官绅别墅中颇有声誉的人,目下的身份是财主万雄。”   “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老弟去不去?”   “怎能不去?他兴奋地说。”   “江南浪子可能要来。”   “真的?”他兴奋地问。   “可能是真的,敝庄已掌握了他的行踪。因此,敝庄主将亲自出马。”   他大喜欲狂,兴奋地问:“妙极了,何时启程?”   “看老弟的意思,当然愈快愈好。”   “咱们立即启程,除此敌人。”   “好,老弟火速拾掇。”   “请稍候。”   居天成也自告奋勇参加,两人立即拾掇,换了一身劲装。带了兵刃暗器,外面穿了件青袍。三个人出店,交代永安镖局一声动身南下。   四十里御道中,不时有人接应。高翔总算知道龙尾山庄的实力,并不如他想像中那么稀松,也令他油然兴起戒心,玉狮冯海绝不是一个息隐的江湖名流,实力仍在,不可轻侮。   已经是近午时分,山区中今天似乎不见游人。   杨抡奇领着他与居天成,在小雷峰一歇脚,说是时候未到,可在此地暂候消息。在江南浪子到达之前,切勿接近祖堂山。   他发觉小雷音寺表面毫无异状,暗中杀气腾腾,有不少人在附近潜伏,戒备森严。   全寺只有三名和尚,景况与他上次来双阙庄时相同,香火冷落,林园寂寂。知客僧悟虚,仍是那要死不活的懒劲,一天说不了三句话、像个没口子的锁葫芦。有一个中年僧人张罗花水吃食也极少说话。   直等至日落西山,只有两名仆人前来低声向杨抡奇禀报。   当夜三人在寺中投宿。据杨抡奇说,江南浪子正在中途,可能沿途有耽搁,也许今晚或明早方可赶到、必须等候。   一宿无话,直至翌日辰牌时分仍无动静。   高翔等得心焦,信步出了寺门的小径向南行,那里可达双阙庄,已被官府查封,拨给一群整理牛头山的役夫居住。   他站在小径向南望,想起那天,第一次来双阙庄访笑如来的往事。   怪!怎么千不想万不想,却偏偏想起那位清丽脱俗,活泼健的绿衣小姑娘?   “好美的小姑娘,好精纯的兰花拂穴手。”他自言自语。   接着,他想到那天追逐三脚老妖到西风山的事。小姑娘及时出现,及时相助,而姑娘自己却落在风月僧手中,被淫僧的春药所迷,罗襦半解……   他心中一阵跳,苦笑道:“我连她姓什名谁也不知道,为何偏偏想起了她?”   确是奇怪,这次他随同杨抡奇前来,五度前来山区,即将与主凶见面,生死相搏乃是意料中事。如果主凶是江南浪子,那么,很可能就是那位戴鬼面具,穿豹皮衣裤的人。   论真才实学,他自问技差一着,修为没有对方精纯,胜算的机会渺茫得很。那次他已输在对方手中,虽则在龙湫亭随青城逸士学艺十日,但仍无把握取胜,十天工夫太短太短了,以后虽勤练不辍,仍然进境有限。既然胜算不多,后果委实令他担心,在这时他什么都不想,却想到那位陌生的小姑娘,岂不奇怪?   那位小姑娘给他的印象,确是鲜明深刻,难以磨灭。他不否认自己有点邪念,但不能因此而责备他,一辈子第一次看到半裸的异性,要说不动心,那是假道学自欺欺人;不动心不起绮念,必定不是正常的人。   “哦!我怎么胡思乱想起来了?”他摇着脑袋自语,感到自己心跳加剧,脸上热烘烘地。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排除杂念仰望天上的日色。生死相决的恶斗即将到来,想起这些事会影响情绪的。   他不愿想,却挥之不去。小姑娘的老学究口吻,在他耳畔清晰地回响:“你既读书不成,志在行侠,说来简单,其实千难万难。江湖上人心如鬼,武林中高手如云,可说时时生险,步步杀机……”   正冥想中,突听到熟悉的语音传到,像是暮鼓晨钟,直钻耳膜:“是高公子么?”   他如中电殛,神智一清,转身循声看去,只觉心潮一阵汹涌脸上发赤。   对面的树林前,出现了一点绿,绿得那样鲜明,那么清新可喜。   不是幻觉,不是做梦,正是那位绿衣小姑娘,真实得令他可以嗅到少女身上散发的特有芳香。   “咦!是你?”他有点无措地说。   小姑娘今天换穿了女性衣裙,充分显示出她的女性美,身材虽没有劲装那么喷火动人,但却倍增妩媚,倍加动人,女性的风华,决不是劲装所能表现得出来的,她翠绿罗衫翠绿裙,翠绿弓鞋碧玉钗。三丫髻除钗之外别列饰物,未施脂粉天然国色。   似乎她已经脱胎换骨,除了脸蛋依然故我之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慧黠顽皮的神情消失,变成了温婉秀丽的成熟少女。   她低垂螓首,苹果脸蛋红得像是一树石榴花,钻石明眸不敢向他注视,低头注视弓鞋尖。一双纤手绞弄着罗巾,不知放在何处才好。站在那儿脚下迟疑,用只有他方能听到的声音说:“是我,我来了许久了,不……不敢叫你。”   他强按心头的狂跳,徐徐走近,也在回避对方的目光,脸红耳赤地问:“你……你知道我住在寺中吗?”   “不!”她急急分辩,低鬟一笑又道:“早上散步山林间,看到你在小径上沉思,不好惊动你。”   他的心潮逐渐平复,笑道:“怪,我在想起那天遇着你的情景。”   姑娘呼吸一阵紧,惊奇地问:“真的?”   他点点头,低声说:“真的,不骗你。”   “那天……”   “那天你像……”   “像学舍中教授史学的那位博士?”   “哦!你的记性不坏。”他笑答。   姑娘羞笑,迟疑地说:“高公子,那天我很放肆……”   “姑娘不必记怀,你我都年轻,想到就说,没有人怪你。”   “这……谢谢你不怪我。”   “对不起,还没请教姑娘贵姓呢,失礼失礼。”   “我姓华,小名小绿,家父宏举公。”   “华姑娘住在芙蓉峰南?”   “是的,称为绿园。”   “令尊对绿定有偏好。”   “不,只有我对绿有偏好。家父性喜山水,经常外出游历,而且商务繁忙,很少在家。”   “令尊想必也是武林中人。”   “是的,家父的艺业深不可测,连家母也不知他的艺业渊博至何种程度呢?高公子,你……你上次救了我,为……为何一走了之?”   他叹口气,苦笑道:“不是我救人不救彻,你知道我碰上了什么人?”   “你碰上……”   “碰上了大名鼎鼎的缥缈魔僧,几乎要了我的命。”   “哎呀!他……他是家父的恩师哪!”姑娘讶然叫,颇感意外。   高翔心中一宽,苦笑道:“难怪,他根本不知风月僧的事,以为我……我是……难怪他见面便下毒手。他没提那天的事?”   “师公怎好出口?”姑娘脸红耳赤的说。   “可否请姑娘向令尊略加解释?不然再碰上,我这条小命危险得很。”   “好,我会请家父向师祖解释的。”   “谢谢。”   “高公子在小雷音寺住宿,有何贵干?”   “与朋友前来找人。”   “哦!找谁?这一带山区我很熟,我……”   “姑娘认识献花岩的松涛别墅?”   “知道,他是南京的财主万雄万员外,在南京有两家钱庄,几座山贷店哩。”   “我指他的真正身份。”   “真正身份?”   “是的。”   “他为人不错嘛,只是相貌长得丑些,但心中却是善良。”   “他会武功么?”   “不会吧,生意人和气生财,没听说过他练武,年纪也不小了,不会与人争强斗胜。”   高翔心中一怔,有点困惑,又问道:“他是否与隐山小筑的人有往来?”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家人口简单,极少与人往来,也很少过问别人的事。”   “他的家中,是否养有不少打手?”   “没有,只有几个温和的园丁,与一些仆妇。他的家小住在城中,因此松涛别墅极为清静。”   “这就怪了。”   “有何可怪?”   “听说是夜叉康亮的化身。”   “夜叉康亮?不会吧?”   “不久便可知道了。”   “你要……”   “有人查出他的底细,他是南京五大奇案的主凶……是主凶的得力爪牙。”   “真的?”   “不久便可分晓。”   “这……舍下距此不远,可否至舍下小坐?家母本想派人去请你至寒下盘桓,以答谢你相救之恩……”   “老天!如果碰上令师公……”   “他已有月中云游去了。”   “哦!有空再向令堂请安……”   “高公子,你……你嫌我家简陋……”   “华姑娘,你怎么说这种话?”他急急地问。   “那……你……”姑娘幽幽地说。   “我确是有事,总不能将朋友丢下一走了之。这样吧,事了之后,我一定赶府拜望令堂,怎样?”   姑娘不再坚持,风目一转,笑道:“高公子,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他举手答。   两人行礼而别,都有依依之感。华小绿一步一回顾,似钻石般的明眸,含情脉脉地向他注视,久久方行去远。转过前面的树林,她立即像一只飞燕,展开轻功飞掠,急急赶回绿园。   这次会面,高翔只感到心潮游荡,油然兴起了儿女情怀,小绿姑娘的音容笑貌,镂刻在心版上拭之不去了。   他目送姑娘去远,方若有所失的转回小雷音寺。   直至午牌初,一名大汉匆匆赶到,向杨抡奇低声告诉片刻,不住指手划脚。   杨抡奇示意大汉先行,向他笑道:“江南浪子即将到达,我们走,松涛别墅。”两人并肩而行,居天成在后紧跟。   他走在左侧,一面走一面说:“大总管,这一带似乎没有贵庄的人呢。”   “没有。”杨抡奇简捷地答。   “责庄共来了多少人?”   “三十名高手,尽够了。”   “人呢?”   “都在松涛别墅。”   “沿途不派人监视?”   “不必了,山区的秘窟,早以被肃清了。”   距献花岩尚有三四里,三人正进入一座短草坪、坪右是一座参天古林,小径穿草平坪而过。   刚到达,草丛中突然升起一个人影,鬼面具,豹皮衣裤豹皮靴,豹皮手套,手提脱销长剑,在三丈外现身。   高翔吃了一惊,立即向侧一闪。拔剑出鞘,身法奇决绝伦,一见人影他便闪动,反应之快,骇以听闻。   “这人才是正凶,不是江南浪子。”他大叫。   杨抡奇脸色一变,火速撤剑。   居天成向侧闪,掠近高翔撤剑道:“高兄,联手。”   他向侧徐移,急道:“不可联手,联手反击会手缚脚,用不着你动手,快走开。”   居天成不走开,跟来说:“我替你押阵。”   他向怪人接近,叱道:“退后!你上前白送死。”   “高兄……”   “这人我已领教过他的剑。”   杨抡奇却一声长笑,飞纵而上叫:“阁下,不必装神弄鬼接招!”   侧方草丛草声一响,一道黑影飞射而去,黑紧身;戴黑色的头罩,只露出双目,剑划飞射,身剑合一截击冲来的杨抡奇。   “铮”一声暴响,双剑相交,两人同时向侧飘退,不等身形站稳,两人再次挺剑前冲。   “铮铮……”双剑疯狂地纠缠,凶猛地冲错,剑虹如千百道电光,狂野地吞吐变幻,剑气直迫两丈外,风雷骤发,草叶向四面八方激射飞舞。   棋逢敌手,半斤八两,短期间胜负难分。   怪人向高翔招手,以沉着稳定冷傲的声音说:“你来,这次你逃不掉了。   他无畏地迫进,笑道:“看你就是什么好东西,戴鬼面具见不得人,能将高名上姓见告么?阁下。”   “你已是要死的人,不必问了。”   “哈哈!原来是连姓名都不敢示人的英雄,那么、在下如何称呼你?”   “在下又不和你攀亲,你怎样叫都成……”   “哈哈。那么,在下就称你疯狗好。”   怪人大怒,突然一闪即至,一剑点出,罡风乍起,剑发隐隐龙吟,看似剑势缓慢,其实快极。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轻灵飘逸的一剑,深得寓快于慢的秘诀。这是艺臻化境自信心极强的人,信手攻出的一记狠着。如果接招时稍一大意露出空门,那么,便难以封架接理而至的后续狂攻狠招,立陷危恐将丢掉老命。   高翔已领教过对方的剑术,岂敢大意?向侧一跃八尺,叫道:“且慢!急什么?”   “在下不与你饶舌。”怪人跟到说。   “你是不是南京五大奇安的主犯正凶?”   “呸!”怪人叫,急冲而上。   他又接连换两次方位,摆脱对方的追逐,叫道:“你是在下所通上的最高明高手,为何自贬身价掩去本来面目?你有何见不得人的事……”   怪人一声低啸,飞扑而上,如同电光一闪,剑已攻到,宛若疾风迅雷,下毒手了。   高翔吃了一惊,心中骇然,这家伙的身法如此迅疾,大事不妙。   杨抡奇已被缠住,无法获得援手的人了。   居天成在发怔,被怪人可怕的奇速吓住了。   不接招不行了,他一声低叱,向侧一闪,立还颜色,剑反击对方的左胁。怪人身形疾转,一剑反拂。   “铮!”双剑接触,化解他的一招急袭。   他感到膀子发麻,虎口发疼,借力侧飘丈外。脸色一变。   怪人不急于追袭,徐徐迫进冷笑道:“四海潜龙的弟子十二射星散手剑法,哼!如此而已。你,还得苦练二十年。”   这番话份量相当重,立即激起了他的豪气,怯敌之念全消,气涌如山,豪情万丈地说:“十二射星散手剑法博大精深,你吹牛吹早了些,在下让你见识见识……”   话未完,怪人已长笑而进,剑虹射到,势如排山倒海、如同电闪霆击,剑气生寒,一涌即至。   他展开了十二射星散手剑术,但内力不如人,他不敢硬攻硬架,用上了神奥快捷的几招绝着,居然以气吞河岳的大无畏精神,攻入径人攻来的如山剑影中。   好一场武林罕见的凶险恶斗,双方的剑法皆无懈可击,同样神奇霸道,飞腾扑击快速绝伦,变换方位的速度太快,因此只看到剑虹幻化为道道闪光,明灭不定如风狂龙舞爪。地面的野草齐根而折,被罡风剑气迫得向八方飞舞激射。   以快打快,转瞬间换了十余次方位,各攻了百十剑之多,快得令人目眩,无法分辨,双方本能进攻,须臾险象横生,谁有很小差错,必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杨抡奇那一对已停止交手,被这一双武林顶尖儿高手的凶猛神奇剑术所吸引,相距三丈在旁观战,暂时忘却身外事。   居天成浑身汗湿,脸色苍白,手在发抖,被这一场罕见的恶斗惊住了。   双雄二度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上次高翔是久斗之后,自然有点吃亏。这次他激起了豪气,敢搏敢拼支持下来了。   激斗中,突然剑啸有异,有剑气波动。然后是“铮”一声暴响,火星飞贱。   人影乍分,剑虹倏敛。   风徐止,雷徐息,草叶纷落,尘埃徐降。   两人相距丈余。   双剑遥遥相对。   高翔的青袍共有五处剑痕,有两处隐现血迹,一在右胸,一在右腕,伤都不重。一角袍快飞出两丈外,徐徐飘落。   他脸色略现苍白,似每一条肌肉都冻结了。举剑的手略现颤抖,剑身裂了一颗指头大的缺口。   怪人站在那儿屹立如山,呼吸一阵紧,目光阴晴不定,死盯着他不住眨眼。   衣领内升起阵阵汗雾,可知体内必定热得受不了。   右胁与右肩外侧,共有两个剑尖留下的裂只。   第一场凶狠的搏杀暂告结束,双方都中了剑。从外表看,怪人棋高半着。   高翔哼一声沉声道:“比内力,在下差一分,论剑术,你还得练练。”   这场双雄决斗,两人都曾经与死神亲过吻。   怪人似乎甚感困惑,怎么这小子的功力,在短短的几日间增长了这许多?剑术凌厉得与往昔判若两人?   高翔沉静地说完,用左手快速地撕脱掉青袍,露出里面的劲装。   怪人开始发出龙吟。   高翔定神待敌,说:“阁下,你年纪已经不小了。”   怪人不予置答,步步迫进。   他向侧绕移,探职空门与出剑的最佳时机,往下说:“你的内力修位,比在下精纯得多。”   “哼!”   “因此,在下要用暗器相辅。”   “哼”!怪人以鼻音回答。   “在下的暗器有两种,一是五花石,一是飞刀。”   他的飞刀在靴统内,每靴有两把。   怪人不再用鼻哼回答,沉声道:“任何暗器,也休想近在下的身躯,护体是气足以将内家气功的暗器震落,在下有此自信。”   “但你的双目挡不住暗器,暗器更可乱你的心神,只要分半厘心,你死定了。在下的内力修为比你相差不远,剑仍可伤你,你的豹皮留下的剑孔,便是明证。”   “你少做梦,哼!”   “那就让你看看,打!”   声落,左手疾扬,五颗五花石脱手飞射,用的是五星联珠手法,一颗跟一颗连贯而出。   怪人屹立不动,伸剑冷笑一声,猛地一振,剑气骤发,迎向射来的五花石。   可是,五花石突然一分,“得得得”连声怪响,石受后面的石撞击,速度骤增,竟然穿透剑气的封制,“噗噗”两声闷响,有两颗击在鬼脸上,如击韧革,向外反弹。其中一颗以一分之差,几乎射入鬼面具的左眼眶。   怪人一怔,怪叫道:“你是五指飞花俞泰的门人。”   “你呢?”他反问。   “你该死。”   “你未免言之过早。刚才是五星联珠,在下可以用七星联珠打你。”   两人逐渐迫近,双剑行将接触。   小径北面传来了脚步声。   草丛四周,接二连三站起了八名黑衣蒙面人。   先前与扬抡奇交手的蒙面人,举剑大叫道:“时光不早,九虎齐上,乱剑分了这小辈的尸。”   北面出现了人影,一个点拐杖穿博袍的老人进入草坪,呵呵怪笑道:“谁要分尸?见者有份,分我青城逸士一杯羹,我青城逸士嘴馋得紧。”一口川腔。   怪人大吃一惊,喝声“撤!”领先向侧一跃三丈,穿入林中加飞而遁。   九虎卫衔尾而逃,转瞬即形影俱杏。   高翔不敢追赶,吁出一口长气,说声“好险!”   青城逸士冉冉而至,高叫道:“龟儿子!怎么不分了?跑啦!”   高翔上前行礼,苦笑道:“谢谢你、老前辈……”   “呸!谁是你的前辈?”   “晚辈高……”   “谁不知你叫高翔?”   “这……”   “你记住了,哪一天人家要分你的尸,别忘了通知老夫一声,老夫也好分杯龚解馋,知道么?”   “老前辈……”   “滚!我老人家不认识你。”   “晚辈请……”   “哈哈!走也,走也!”   青城逸士走了,脚下如行云流水,缓缓而去,像在用缩地术只眨眼间,便消失在前面的密林中。   高翔摇摇头,自语道:“这位老人家真古怪,他就忘了龙湫亭传艺的恩德了,这种风尘怪杰,难伺候。”   杨抡奇收剑走近,讶然问:“老弟,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信口答。   “老弟认识青城逸士?”   他一惊,否认道:“不,在下还不知他是不是青城逸士其人呢。”   “如假包换,他那赶路的身法,天下间没有第二人可比。这老魔竞然在南京出现,有麻烦了。”   “有麻烦?他老人家又不管尘俗事。”   “但愿如此。走吧,松涛别墅。”   高翔收了剑,拾回五花石,苦笑着问:“大总管,咱们失去机会了。”   “什么机会?”   “这位戴鬼面具的人,才是真正的主凶。”   “别开玩笑。”   “冲霄鹤已招出,传金蛇令银蛇令的使者,都戴了鬼面具。”   “什么金蛇令银蛇令?”   他将冲霄鹤的口供说了。”杨抡奇讶然道:“怪!他会招供?”   “招供平常事,谁不怕死?”他信口说。   “其中有鬼。”   “怎么?大总管认为……”   “哦!他们的人极为顽强,宁死不招……”   “责庄所捉到的人,不是众口一词招出江南浪子是首领么?”   “这。·敝庄用药他们招供的,恕难见告是何种药物。”   “在下对江南浪子是首领的事,仍然不敢置信、除非刚才那人是江南浪子。”   “不久便可分晓,快走。”   高翔随后而行,说:“等会儿如果又碰上那怪人,大总管千万得召来贵庄的高手,免得被他们免脱,可好?”   “那是自然。”   “刚才大总管便该以啸声相召的。如果责庄主能赶来,那家伙怎逃得掉?”   他有点不满地说。   “哦·兄弟忘了。高手相搏,忘了召集人手赶来声援,抱歉得很,下次不会了。刚才那人是不是江南浪子,咱们无法证实。但如果不是,便不是在南京做下五大奇案的主凶。”   “已经是六大奇案了。”他恨恨地说。   “怎又多了一个?”   “哼!永安镖局丢了两枝镖,损失三万两银子。”   “咦!这……”   他将失镖的事说了,又道:“永安镖局陪得起这两枝镖,在下也有把握在对方的血腥钱中追偿这区区三万两银子,而对方所付出的代价,将十倍于此。”   “这……恐怕不易哩!即使捉住了江南浪子,他的党羽一哄而散,到何处去找他们?”杨抡奇我可奈何地说,颇表忧虑。   “不然,他们是逃不掉的,在下已握有七分胜算,谅他们也逃不出在下的紧迫追踪。”   正走间,前面树林下掠出一个青衣人,低叫道:“大总管庄主已到,速至松涛庄南端会合,快!”   四人离开小径,钻入密林。不久,松涛声入耳,到了一处松林绵豆的山坡下。   杨抡奇领先急走,入林里余,前面传来一声哨,人影出现。   玉狮穿了一袭绿底云图案罩袍,内穿水湖绿劲装,剑系在背上,显得高大雄健,气字不凡。身后,是四名穿黑绿劲装的少女与八名雄壮如狮,人才出众的中年人,每人都佩了剑神色肃穆。   杨抡奇上前行礼,笑道:“庄主万安,属下已安排好了,刚到么?”   “刚到,前庄由谁负责?”玉狮问。   “前庄管事皮兄。”   “哦!他可以胜任。”   高翔上前行礼,笑道:“庄主亲自出马,晚辈有幸追随骥尾深以为荣,恭候庄主差遣。”   玉狮客气地回了一礼,豪笑道:“有老弟台相助,区区深感荣幸。敝庄已有万全准备,如无必要,不敢劳动老弟台的大驾。”   “晚辈理该为前驱,前辈幸勿见拒……”   “这样好了,你我一同前往,如何?”   “敢不从命?前辈但请吩咐。这件事晚辈是当事人,如果袖手旁观,那就不像话了。   前辈打算何时发动?”   “江南浪子即将来,咱们先一步取得松涛别墅,以逸待劳。”   高翔心中嘀咕,忖道:“怪事,如果想先期取得松涛别墅,何必等到现在才下手?”   但他不好出口笑道:“那就该早些进行,是否立即前往?”   玉狮呵呵笑,说:“不能太早,万一有一人逃脱,咱们便前功尽弃了。因此,进入时切记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高翔摇头说:“晚辈希望把夜叉康亮留下,由晚辈对付他。”   “你是说……”   “晚辈要从他口中取口供。”   “好,人留给你全权处理。”玉狮慷慨地说。   “谢谢庄主了。”   “这就走。”   松林深处,近山崖上建了松涛别墅,只是一座环境幽静的避暑小庄,只有一座听涛楼与四栋平房,前两栋是客室,后两栋是男女仆妇的住处。前面建了一座木牌坊,上面挂了一块刻了“松涛别墅”四字的大匠,格局不大,也不见得宏丽,外面没建栅,内部不建亭台花树,无数苍松团团围绕,整天可听到阵阵松涛声。   北面不远,便是颇有名气的献花岩名胜。   别墅内一切如恒,人影罕见,仅不时可看到三两各仆役家奴在树荫下悠闲地徜徉。   三五条黄犬,在屋角绻伏而卧。   龙尾山庄的人在半里外包围别墅。每两人为一组,伏地监视并未惊动别墅内的人畜。   玉狮带了手下,通过了包围困。杨抡奇举手一挥,埋伏包围的人也就缓缓籍草木掩身向前推进。   别墅中的黄犬,开始狂吠了。   十六个人走向别墅的大院门,仍然声息毫无。   应门的是一名老苍头,带了一群疯狂吠叫的黄石,拉开院门讶然问:“诸位爷有何见教?请问……”   “这里是万员外的家么?”杨抡奇抢着问。   “是的,诸位客官……”   “茅山龙尾山庄冯庄主,要见万员外。”   老苍头一怔,讶然道:“家主人不认识你们,你们……”   “咱们却认识你们的万员外,快去通报。”   老苍头已听出口气不对,再看到这些人全带了剑,不由自主打一冷战,赶快说:“诸位请进,先至客厅待荼。”   “打扰了。”   至楼下的花径,两侧全是合抱大的苍松,路面全是大青石条所铺设,古朴苍劲,颇费匠心。   远远地,便看到堵上站着九个人,为首的人戴四平巾,粗眉大眼,脸上怪肉横生,大嘴虬须,天生一张不是善类的凶暴怪脸。   大总管杨抡奇距堵下尚二三十步,便大笑道:“夜叉康亮,不远出迎客,是不是太没礼貌?哈哈!你想不到咱们会来罢?”   “咦!你们是谁?”对方讶然问。   “龙尾山庄冯海。”玉狮一面接近一面说。   “咦!你们……”   “还有南京高翔。”   夜叉康亮脸色一变,举手一挥,八名仆人向后退。   “南京五大奇案,阁下做得好机密。”   杨抡奇哈哈一笑,接口道:“是六大奇案,永安镖局失了镖银三万两……”   老苍头大吼一声,猛地旋身就是一掌,罡风如潮,掌影如电劈向玉狮的胸膛。只“噗”一声响,一掌劈实。   玉狮纹丝不动,伸左手以两个指头,拈住老苍头的右肘曲池向侧一抖,笑道:“带上,这位老门子有来历。”   旁立的高翔心中一懔忖道:“一代名宿,果然不同凡响。”   他与玉狮相距距不足三尺,凶猛的掌风直迫肌肤,劲气将人向外迫,这一掌如果击实,足以裂石开碑。但玉狮竟然承受下这一掌,而且纹丝不动,两个指头便将对方擒住.信手一抖,便将对方摔倒了。这份功力,在他看来,委实令人悚然,修为之深厚,可说傲视武林无人匹敌,形容不算过份。   一名青衣手下一脚将老门子踏住,双手一分,便将老门子的肩骨拉脱臼,点了穴道挟在胁下退回原位。   阶上,八庄汉向两郭下急撤。   夜叉康亮飞退入厅,大厅门急掩。   高翔终于相信对方是夜叉康亮了,一声低啸,飞掠上阶,向尚未闭拢的厅门纵去。   急功心切的人,会碰钉子的。“嘭”一声大震,厅门被他撞开了,随势冲入厅中,便看到夜叉正向内厅门窜走。   “站住!”他大喝,向前一窜。   身后突传来玉狮的大叫:“老弟不可贸然……”   语声余音袅袅,他已听不到下文了。楼面向下疾沉,地面了突然下陷。   槐园的故事重演,他又成为地底之囚。   他只感到双足落空,人向下疾沉,百忙中用大豹展翅身法向上提升,却无能为力,脚下踏虚,惜力无望,想提升势比登天还难。   楼面已向下沉,盖住了上方,即使能提升,也无法出困了。他感到眼前发黑,身躯下坠。“噗”一声脚落实地,下坠了四丈左右,深得令人胆落。   他跌得有点发晕,但仍然受得了,伸手四面摸索,原来是丈余见主的一座陷坑,石壁光滑,不易攀登。从上面的板缝中、隐隐传来了喝叱声与交击,可知上面已在动手了。   他并不着急,至少还有被救的希望。但他并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要自己找出路。   他用上了游龙术,三四丈高的石壁,难他不倒。他立即向上爬,到了坑口。盖板厚实,他向上模索片刻,当机立断,拔飞刀摸索到石缝,运神功硬将两把飞刀插入石经中,找到了立足点,他松了一口气。   上面怎么没有声息了?大概恶斗已经结束了,有玉狮亲自出马,谁能挡得住这位宇闻名的高手名宿?   推推盖板,糟!太沉重了,很难顶开。   “且等等看。”他想。   不久,他听到了脚步声,终于听到上面有人说:“先放毒烟将他薰倒,再钩他上来。”   “遵命,放毒烟。”另一人答。   糟了,先放毒烟,岂不是要命?大事不妙。他必须跳下去,不然被薰倒时再掉下去,岂不要跌死?   正待下去,突听上面传来极为熟悉的声音:“将盖板升起。”   他心中大喜,是华小绿的声音。   “你……你们……”有人大叫。   “啊……”狂叫声震耳,动魄惊心。   “升起盖板,不然我们都得死。”又是华小绿的声音、语音甚厉。   盖板被拉起尺余,他便滚出坑口。大厅中,除了华小绿之外,还有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地面有六具尸体,之外是六名丢了刀剑脸无人色的健仆。   他抱拳一礼,笑道:“谢谢你,华姑娘。这位定是令堂了,华伯母,你好,我叫高翔,援手之德,不敢或忘。”   小绿兴奋万分,欣然道:“谢天谢地!你没受伤。我知道你有事,所以回家将家母请来了,刚好赶上。”   华氏不住含笑向他打量,额首答礼,笑道:“大概我们不来你也会出来的,四丈深坑无奈你何,你已经到了坑口了,哥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陷身在内?”   “小侄抢先进入,一时大意便着了道儿。”   “你们的人已到了东院,哥儿是否仍要赶去?”   “是的,小侄有要事待办。”   “那么,你去吧。绿园与松涛别墅也算是近邻,我母女不能前往相助,尚请原谅。”   “小侄的同伴是茅山龙尾山庄的庄主玉狮马海,有他照料亦无妨,伯母不必前往相助了,小侄心领盛情。”   “娘,女儿要去。”小绿向乃母撒娇。   “不行,我们不能贻人口实。”   “女儿……”   “丫头,你不听话?”   高翔加以劝解道:“华姑娘,令堂的顾虑是对的,此时此地姑娘最好置身事外,卷入旋涡日后纠纷多矣!姑娘盛情,在下感激不尽,请随令堂返家,不久在下将趋府拜谢,可好?”   小绿方不再纠缠乃母说:“好吧,但你……你得小心啊!”   “一次上当学一次乖,我会小心的,谢谢你关心。”   “哥儿,好自为之。老身相信你的行事必定正大光明,因此不顾一切出面相救,不管万员外是不是夜叉康亮,能给别人一条活路走,也是一大功德,希好自为之。”   “小侄谨记在心,多谢伯母指教。”他恭谦地说。   “你去吧,这里有老身善后。”   “不侄告辞。”   他行礼告辞走了,直奔东院杀声起落处。   华氏目送他的背影去远,向六名弃械待命的健仆举手一挥,喝道:“你们走吧、希望你们能找到生路。”   六名健仆踉跄而遁,她向仍朝高翔所走方向凝视的女儿笑道:“丫头,你好眼力。”   小绿粉颊酡红,娇叫道:“娘,不来啦!不来……”   “丫头,说实在的,你与他交朋友,为娘很放心。”   “娘……”   “不知你爹是否也与为娘看法相同,等你爹回来后再说。”   “走吧!此地不可久留。”   小绿笑容敛去,脸色不再开朗,黛眉深锁地说:“娘,女儿不知爹到底在忙些什么?一年到头,女儿只见他在家一二十天,他……”   “丫头,不可无礼。”   “是,娘。”小绿撅着小嘴说。   两人出厅向后绕,藉屋民苍松掩身,发飞而去。   高翔奔向东院,听清叱喝传自东面,立即登东厢的瓦面向东望,不由一怔。   玉狮子与杨抡奇一群三十余名高手,正逐步向东面的松林退,以夜叉康亮为首的贼伙,也有三十余人,人数相等,但如论实力简直不值一比。仅玉狮子与杨抡奇两人,便可以收拾这三十余名二流人物。   但玉狮一群人确是向外退,事实俱在。   他不假思索地向下跳,一跃三丈向东飞赶,不久便接近了斗场,拔剑大吼道:“南京高翔在此。杀!”   玉狮大惊,急叫道:“老弟,咱们用调虎离山计,免得让他们藉机关地道脱身逃命,你把事情弄糟了。”   “他们跑不掉了,这里正好决一死战。”他大叫急冲而上。   立即有五名仆人打扮的高手转身迎来。吼声震耳。   他飞扑而上,一声长笑,剑下绝情,冲入剑山之中、透人丛而出,但见剑虹疾闪,五花石激射,人影倏止。   五个人只有两个人及时转身,立下门户准备应战。另三入直冲出两丈外,渗哼声方发,三个人接二连三翻倒在地挣命。   他已经回过身来,剑上血迹醒目,冷笑道:“丢剑,听候发落。”   两仆脸上灰败,咬牙切齿地厉吼一声,拥上双剑齐出,不顾一切奋勇猛攻,狠命地向前冲刺,情急拼命。   “铮铮!”他震开刺来的双剑,切入,反击,伤敌,捷逾电闪,剑虹疾闪,身剑合一从两人中间穿过,穿越后倏然转身。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心中骇然震惊,原来就在这刹那间,松涛别墅的人已完全失去抵抗力,死伤殆尽。   只有一个人是活的,是夜叉康亮,杨抡奇的剑迫在咽喉上、丢剑等死。   “砰!”两仆倒了一个。   另一个撒腿便跑,脚下奇快,折向飞逃。   “不能让他逃掉。”玉狮大叫。   他折向急追,大喝道:“要命的快站住听候发落。”   仆人向侧一窜,转身横剑凄厉地笑着说:“松涛别墅没惜命的人,哈哈……”   他急冲而上,一剑挑出。   “铮!”仆人的剑被他挑飞出三丈外。   可是,仍然晚了,仆人的左手一起,四个指头硬生生挥过颈下,喉管像豆腐般被剖开了,鲜血一涌;向后重重的摔倒。   他收了剑向玉狮走去,笑道:“还好,一个也没走掉。”   玉狮吁出一口长气说:“幸好你截杀了那五个人,不然走脱了一个,咱们便前功尽弃,捉得一些小鱼,大鱼漏网岂不可惜?”   “抱歉,晚辈不知庄主用调虎商山计,险些误了大事,罪甚罪甚。”他歉然地说。   “算了,不必怨谁啦!夜叉交给你,快问口供,咱们得准备接待江南浪子。”杨抡奇叫。   他说声谢谢,向玉狮说:“庄主请加以布置,晚辈要将这人带至偏僻处迫问口供。”   “你带走吧,快去快来。”玉狮笑允。   他一指头点了夜叉的脊心穴,挟了便走,闪至十丈外的一株松树下,将人放下冷笑着问:“阁下,你是夜叉康亮么?”   “不错。”   “冲霄鹤已经招供,你知道么?”   “笑话,冲霄鹤决不会招供,我夜叉同样不会招供,要杀要剐,悉从尊便。”   “他如不招供,你怎会倒霉?”   “康某不听你的废话,不中你的诡计。”   “老兄,咱们好来好去,反正你要招的。何必拖延时刻?在下只要知道两件事。其一,你归谁节制管辖?其二,江南浪子是你的什么人?”   “其一,不知道。其二,在下不认识江南浪子。”   高翔伸出手,冷笑道:“好吧,在下只好费些工夫……”   “你不必费工夫了,现在,你只有数十的时刻。”   “什么?”   “你可以从一数到十,在下便会咽气了。”   “你……”   “在下腹中的毒药发作了,快数。”   他吃了了一惊,夜叉的脸色确已开始变青。   “你不能死!”他急叫?伸手至夜叉的喉中掏。   “哇哇……”夜叉可怕的呕吐,呕出一些食物,腥臭触鼻。   “你不能死,快吐!”他大叫,伸指再掏。   没有用,夜叉吐了不少东西,但脸色愈来愈可怖,最后终于身躯一蹦,声嘶力竭地大叫:“朋友,你枉……枉费……心……机……”   最后一个余音袅袅,气仍在呼出,之后便不再吸气,溘然气绝,浑身在发软,脸色泛青。   他颓然地用尸衣拭净手指,长叹一声,向玉狮走去。   “老弟,怎样了?”玉狮含笑问。   他摇摇头,泄气地说:“恶贼预先吞了毒药,死了。”   “问出消息么?”   “除了承认他是夜叉康亮之我,毫无所获。”   “老弟,不必泄气,元凶恶首江南浪子快来了还有机会。”   “但愿如此。”   “走吧,咱们前往埋伏区,等候鱼儿人网,鸟儿进罗。”玉狮颇为自信地说。   他们埋伏的地方,是别墅南端的松大边沿,距别墅不足一里,看不见别墅,这是一条南行的小径,左面是陡坡,右面是峻峭的溪谷,下沉十丈,草木丛生,藤萝密布,确是设伏的好地方。   杨抡奇安排人手,设下十余丈长径的埋伏区。杨抡奇潜伏在南端,北面由玉狮与高翔驻守。   已经是末牌初,日影西斜。   高翔等得心焦,不住在想:“刚才杀声震天,惨号声可传五六里,辽南浪子如果恰好前来,会不会被吓走了?”   他当然也想到那是不可能的事,此地有警,如果江南浪子真是首领,岂会被吓走?   不兼程赶来才怪。如果首领居然被吓走,那么,岂能领导这些亡命之徒?   南面有了人声,不久,九名樵夫每人挑了一担干枝,鱼贯而来。每人各带了一顶笠帽,戴得低低地,有说有笑急步而至。   先头踏入了埋伏区,高翔仍不在意,山区有樵夫平常得紧。   第一名樵夫接近了北端,蓦地,南端远处突传来一声鹰鸣。   玉狮哈哈长笑,长身而起叫道:“朋友,歇歇肩,辛苦了。”   樵夫们一证,第一名樵夫放下柴担,抬头讶然问:“爷台有么?”   “区区姓冯名海。”   “认识么?”   “应该认识。对不起,请诸位脱下遮阳笠。”   “你……你好没道理。”   玉狮脱下罩袍挂在臂弯上,笑道:“讲道理的人,不会在南京拆冯某人的台。以往四大奇案冯某不加问闻,但在冯某出面之后,再做两案便是瞧不起冯某了。江南浪子,请站出来说话。”   第一名樵夫仍在拖,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玉狮仍然不愠不怒,泰然地说:“半月前,南湖庄自相残杀互相火拼,一把火将南湖庄烧成焦土。这位浪子失去了家,先逃至太平府,南下芜湖,然后悄然回头北走,在深水泥人四出通知党羽埋伏待机,以便清除异已。当你们到达深水之前,冯某的人已经盯上了你们啦!祖堂山你们的秘窟已被一网打尽,就等你们前来结实了。”   “我不僵你的话。”第一名樵夫仍然装傻。   玉狮举手一挥,两端的人纷纷站起。   “搜他们的柴担。如果没有刀剑,将他们绑上,押他们返家,樵夫总该有家的,对不对?”玉狮笑着说。   南端的杨抡奇大笑道:“这附近的庄园别墅,柴火皆在附近就地取材,哪用得着樵夫到远处打柴,扮樵夫不啻欲盖弥彰,哈哈!”   拆开了对方的伪装,樵夫们一声长啸,放下柴担丢掉笠帽,从柴中拔出了兵刃,一声大喝,向前疾冲。   第一名樵夫先飞出一把樵斧,再挺剑随斧冲进一剑刺出,来势凶猛已极。剑上风雷声震耳。   玉狮一声朗笑、手一抄便接住了樵斧,信手回掷,捷逾电光石火。   “嚓”一声响,樵斧砍在樵夫的胸口,樵夫身形一顿,大叫一声,向上一蹦,扭身栽倒,骨碌碌滚下溪谷去了,草藤一阵暴响。   玉狮拔剑出鞘,迎着扑来的第二名樵夫淡淡一笑。   高翔一跃而出,高叫道:“江南浪子出来说话不可自误。”   第四名樵夫是个留三绺短须,一表人才的中年人,左手持樵斧,右手握剑,大喝道:“贤弟们退,愚兄与他们打交道。”   声落,已越众而出,面对玉狮与高翔、冷冷一笑道:“在下江南浪子吴坤,有何见教?姓冯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南湖庄与龙尾山庄并无往来、南京也不是你姓冯的势力范围,你凭什么要管吴某的闲事?”   “哈哈!阁下侠名四播,声誉甚隆,居然老来变节,把南京闹了个风雨满城,还敢说冯某多管闲事?”   “你想怎样?”   高翔接口道:“在下有事请教。”   “哼!你是高翔了,今天咱们终于见面啦!打!”   打字出口,樵斧脱手而飞。人亦上扑。   高翔也一把接住樵斧,玉狮已抢先迎出狂笑道:“人是我的了。”   后面、杨抡奇已率人与樵夫交手了。   “铮铮铮”!剑鸣震耳,剑气进射。玉狮与江南浪子开始硬拼,你来我往各展绝学,生死相决。   山径窄小,左是陡坡,右是溪谷,剑术无法施展。只能硬拼硬架,像是窜斗于窟,力大者胜。   一连十余剑,双方疾进疾退,似乎半斤八两,但以后江南浪子终于相形见绌了,封架不住啦!   高翔干着急,插不上手,急叫道:“要活的,冯庄主。”   后面七名樵夫,有四名中剑被杀,滚下溪谷去了。另两名尸横小径,只剩下一名仍在苦撑。小径中,鲜血一堆堆,惨不忍睹。   “铮!”江南浪子的剑被震飞,跃下溪谷不见。   “要活的。”高翔急叫,冒着险飞跃而上。   玉狮恰一剑疾挥,从右侧跃过的高翔首当其冲,完了,这一剑万难闪避。   好高翔,临危知警,人急智生,扭身便倒。剑气迫体“嗤”一声剑尖划了胁衣,肌裂血出。他倒下溪谷,勾住了一株小树,急向上翻,出了一身冷汗,幸而只伤肌肤,这一剑好险。血染胁衣,他几乎与死神结了亲。   “哎呀!你……你怎么如此冒失?伤重么?”玉狮关心地问。   他拭掉一头冷汗,苦笑道:“不要紧,晚辈抱歉,情急顾不了一切,值得的,这人不能立即杀他。”   江南浪子冷笑一声,说:“要想捉吴某归案,少做梦。”   “你的党羽笑如来已经归案,用不着你了,冯某要向你问消息,也许可让你活命。”玉狮大声说。   “阁下,赃物放在何处?”高翔问。   “已沉入江底,何用多说?”   “秦准的四大名花……”   “大爷说给你听,四大名花已送人了。”   “乾坤一剑在何处?”   “他已走了,下落不明。”   “永安镖局的三万两镖银呢?”   “在隐山小筑的地窟中。”   “好吧,咱们走,去看看。”玉狮说。   江南浪子哼了一声,发出一阵惨笑、说:“在下已栽在你们手中,根基己毁,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哈哈哈哈!在下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说完,身形一晃,脸色开始泛青。   高翔急抢而出。江南浪子向侧倒,恰好被玉狮一把抓住。   “完了,毒发而死。”玉狮惊叫。   高翔伸手一摸鼻息,叹口气说:“可惜!这人雄才大略、只因为走错了路,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玉狮将尸体交给一名手下,呵呵一笑道:“路是人走出来的,错与不错不能以世俗的眼光去衡量。盖棺论定,这人值得喝采,死得倒也英雄,在下要好好替他营葬。老弟,走吧,去地窟找镖银。此案已了,老弟是否觉得轻松?”   “总算了结一件大事,一切多谢庄主了。”   “好说好说,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咱们走。”   “居兄到何处去了?”   “他受了伤,我已派人送他到小雷音寺啦!”杨抡奇欣然地说。   玉狮找回罩袍穿上,向杨抡奇说:“大总管,你带人去收尸找地方埋了,事后到地窟去帮忙搬运镖银,咱们还赶得及回南京。”   “是,属下这就带人善后。”杨抡奇欠身答,带了二十名手下走了。   玉狮与高翔带了十余名手下、径奔地窟。   申牌左右,两名村夫经过埋伏处,一个惊叫道:“老天!血,瞧!好多血迹,好鲜明,是人血呢。”   另一名村夫嗅嗅血迹,以手蘸了一些细察,笑道:“见鬼,红朱熬牛胶,腥腥地,哪来的人血?”   十一   这一天中,高翔忙得不可开交,找人回城带信给永安镖局的王局主,请王局主带人来隐山小筑善后,起回镖银,了却一桩大事。但在高翔的心目中,对江南浪子卷入这场是非,而且居然是主谋的事。给终感到狐疑难解,可惜江南浪子已经吞服毒药自杀,想释疑已无能为力,感到万分遗憾。   在公在私,慈姥山血案应该结案了。   目下,他只有两件事待办,一是去找乾坤一剑公孙谋,这位风尘五杰的乾坤一剑,竟然出卖了另三杰,真真仙姑身死黑狱、河东老农被活埋,了了神尼被囚土穴。那么,霸王丐柯罡的死,是否也与乾坤一剑有关?   第二件事便是找死鬼笑如来的师弟,江湖游神古山岚。老化子临死前说出山古岚的名号,至少杀老化子的人,古山岚是涉嫌最重的嫌疑犯。古山岚与乾坤一剑之间、到底谁是杀老化子的凶手?   当然,他必须费些工夫。去找拼命五郎与金刚李虹一群好朋友,主谋的江南浪子已经自杀,芙蓉峰附近的秘窟已被清除,这些好朋友们应该不会再有麻烦,他相信不久之后,他们便会平安返回南京的。他得去找这些朋友的下落,生见人死见尸,他必须为朋友尽力。   他等王局主将事情安排妥当,方放心前往绿园拜会华夫人母女,面致谢忱。   龙尾山庄大总管杨抡奇,已带了手下返回山庄,客气地致谢高翔的挽留,并且保证南京附近不会再发生同样案件。主凶江南浪子已经伏诛,龙尾山庄总算尽了责。玉狮冯海实力仍在、途经南京的江湖朋友如果想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案不得不慎重考虑后果。   绿园。确是一座名符其实的精巧庄院,四周以松柏为园篱,以翠竹为院墙,田冬青作路栏。绿草如荫,花木扶疏。小亭、假闪、荷池、花园,点缀得如同一幅精美的小彩画。   一名老仆与两名侍女,早已在园门相候。接到佳客,欣然住里请。   整座宅院一色绿,绿得生意盎然。一进院门,便是一座绿色的花架、两廊是数行排列得颇为脱俗的各式盆景,阶上站着华夫人母女俩,两名仆妇与两名侍女,看到客人进入花径,小绿姑娘像一只绿色的蝴蝶,翩然下阶含笑欣然相迎,亲热地叫:“高大哥,你总算来了。”   高翔含笑行礼,笑道:“华姑娘,府上庭园幽美,清雅脱俗,小兄身临雅居,几疑身入图画中,真英。”   “高大哥,少说几句恭维话好不?”她笑盈盈地说。   “不是恭维。而是出于真诚的赞美。当然,你把这一带衬得更美,景物也。因你而生色、可说相得益彰。唯一的缺憾是……”   他的字音拉得长长地、长得令姑娘心中一紧,接口问:“缺憾是什么?”   “是多了我这个俗人,呵呵!”   “哦!你真会说笑话。阶上是我母亲,我们走。”   华夫人今天也穿了一身绿,不施脂粉,端丽庄重和蔼可亲。任何人也难以相信,这位像少妇一般风华绝代的丽人,会是已有一位十六岁女儿的中年主妇。   高翔在阶下行礼,欠身说:“小侄高翔,伯母万安。”   华夫人领首为礼,让在一旁,抬袖笑道:“哥儿请升阶相见不必拘礼,你我已经不是陌生人。”   “谢谢。打扰伯母,深感不安。”   “拙夫不在家,老身逾礼于厅外迎客,哥儿不是俗人,幸勿见怪。”   “小侄怎敢?伯母请。”   华夫人不再客套、领客入厅。   厅不大,但古色古香,而且与众不同,由于建有两厢的厢廊,因此两面皆有高大的明窗,这与那些传统的古老宅第格局不同。壁间悬挂着名人字画,短几旁附有花架。两列大环椅皆用木瘿所雕制,极为罕见,益见珍贵。中堂悬挂的是朱元璋的真迹狂草,写的是李白的侠客行。至于是不是真迹,很难鉴别,按常情论,朱元璋不会写这种诗的。   主客落地,侍女奉上香茗,双方客套一番,主人少不了询问客人的家世。高翔一一直说了,只隐下恩师的行踪,其实他也仅是知道恩师入蜀游历,至于到何处去了,他一无所知。他的家世身份,没有隐瞒的必要。   他一而再向华夫人母女致谢援手之德,却不好询问对方的家世。华夫人只简略地告诉他,乃夫华冠英,对内家拳剑造诣颇深,但不与武林朋友往来,艺自家传,对外从不表示会武的身份、性喜山水,在外经商甚少在家。   华家在城中设有一座珠宝店,店名聚珍斋。华冠英本人常年奔走各地,甚至远出西番,也有时乘船远航东南海,搜购各式奇珍异宝,专做两京的京官大员们的托卖,获利颇丰。因此,官宦人家对华冠英本人并不陌生,但他很少与托主接触,生意上的往来,皆由店中的两位朝奉夫子所经手。   高翔只听说过聚珍斋珠宝店而已。高家是书香世家,三代以来以耕读传家自况。与表宝绝缘,因此根本就不知珍宝店的行情,南京的珍宝店太多,高家的人从未光顾过这些动辄万金交易的店铺。。   隔行如隔山,因此高翔不敢多问。   他在华家盘桓半日,宾主之间十分融洽。华夫人只生了小绿姑娘一个女儿,家中有不少婢仆,就是缺乏年轻有活力的男孩子,因此对高翔十分爱惜,视同子侄,毫无忌讳,亲切慈祥,令高翔毫无拘束之感。   他深深地喜爱着绿园,对华夫人母女更是敬爱有加。   午膳罢,华夫人须返内室休想,由小绿姑娘陪伴他至四处走走。两人信步走向园门,并肩在花径上散步。小绿亲密地倚在他的身侧,含笑问:“高大哥,这件窃宝案结束了么?”   他略一沉吟,剑眉深锁地说:“在表面上看,这件事是结束了,其实不然,可说是疑云重重,愈来愈令人迷惑。主凶居然是江南浪子,这件事尤其意外。”   “高大哥,你不是公门中人,这件事你已尽了力,已经证实与你无关,官府亦已销案,你何必再牵挂这件事呢?你是否打算仍回学舍就读?”   他摇摇头,笑道:“今年我已被学舍除名,除非重考,不然只有被拒于门外了。”   “你今后的打算……”   “打算继承祖业,耕读终老。秀才虽算不了功名,但在地方上已有地位,我相信这一生我已别无他求,这些时我打算邀游天下,书剑飘零,趁年轻时在外面走走,见识见识。”   小绿凤目放光,兴奋地问:“高大哥,你打算何时动身?”   “不一定。”   “如果你有了决定,能不能先告诉我?”   “告诉你?这……”   “我也打算到外面走走见见世面。”   他大笑,说:“好姑娘。别开玩笑好不好?”   她收敛了笑容,说:“我是说真的。这一生中,我从未离开过南京,南京以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三山五岳是不是比南京的山美?五湖四海,是不是比大江要大得多?真的、我真希望看看南京以外的世界、这辈子也不至于白活了。”   高翔不住摇头,苦笑道:“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傻姑娘.你以为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容易的?”   “我爹不是经常在外面奔忙么?”   “你爹是男子汉……”   “巾幅不让须眉。”   “你爹为了谋生,为生活而奔波……”   “我家金银满库,爹绝不是为了生活……”   “傻姑娘,男子汉志在四方,不单是为了生活,而是要去追求一些他希望获得的东西。如果每一个男子汉都呆在家里,那真是难以想像的事。”   “你说吧、我爹到底在追求些什么?”   高翔不住摇头.笑道:“对于令尊的为人,我怎敢胡说八道?不过……”   “不过什么?”   “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有些人热衷于名利;有些人追求权势、有些人沉缅于酒色;有些人争取灵性的解脱;有些人向往于美好的事物……形形式式,洋洋大观、所以世间有三教九流人物,有遁隐深山与世隔绝的隐士。不一而足。而最令人热衷的,该是名利三字.当然权势与酒色皆可包括在名利之中、有些人穷一生的精力追求名利,永不会满足。”   小绿默默地注视着他。幽幽地问:“高大哥,你立志追求什么?”   他沉吟久久,方迟疑地说:“我还年轻、我确是不知道。人的一生中,思路随同年龄而成熟,意向因环境而转移。目前我只知面对加诸我身的事实,尽已之所能去做,做我认为对的事。别无他念,如此而已。华姑娘,如果你想外出游历,何不随令尊出去走走?千万不可胡思乱想。”   谈谈说说问,已穿越花径到达园门。   蓦地,看守园门的老苍头大叫道:“老爷回来了,快禀知主母。”   附近工作的仆人,闻声将话逐个向内传。   小绿一声欢叫,一跃三丈,顾不了淑女的身份向门外飞掠。   林中小径远处,三乘大轿急急而来。   小绿独自迎上,老远便大叫:“爹……爹……”   第一乘大轿的轿门一掀,里面有人叫:“丫头,穿了裙子怎能纵跃?你娘好么?”   小绿收住轻功提纵术,羞笑着急步迎去。   高翔站在园门旁,含笑相迎渐来渐近的大轿,心说:“说巧也真巧,想不到竟然遇上了绿园的主人。”   轿到了园门外,里面的人叫:“停轿!”   小绿笑盈盈地向高翔招手,叫道:“高大哥来见过我爹。”   三乘大轿停下,出来了三个人。第一乘轿出来的中年人身材修伟,相貌堂堂,显得年轻魁伟,很难令人相信他已是个年近半百的人。脸上泛着健康的色彩,很难令人相信他已是个年近半百的人。脸上泛着健康的色彩,不带丝毫风尘之色。有一双温和的眼睛与留了三绺短须经常带有笑意的脸容。穿一袭黑绿小团花长袍,戴四平巾,显得雍容和蔼,而且潇洒出群。   另两人一是老仆,一是小童,各带了一个包裹。   中年人挥手令轿子回头,挽着爱女的手走向园门。   高翔急忙迎上,长揖为礼说:“小侄高翔,见过华伯伯。”   小绿在旁说:“爹,他是莫愁湖高家的高翔大哥,是女儿认识不久的好朋友。”   华冠英怔在当地,不住打量这位青年人,竟忘了回答困惑地和高翔注视。   高翔不知对方为何用这种眼光看他,再次施礼道:“小侄这厢有礼,华伯伯听过家父承举公么?”   “爹,你怎么啦?”   小绿颇为诧异地问。   华冠英定下神,领首回礼笑道:“高哥儿不必多礼。呵呵!难怪我感到面熟,原来是高信明承举公的公子,幸会幸会,请到里面坐,请。”   “别客气,请。”   两人一般高大,一般清秀英俊,从外表看,倒有点橡兄弟。高翔脸上稚气尚在,显得活泼而生气勃勃,这是年轻人特有的气概。   三人在仆人的拥簇下,踏上花径。在两旁修剪花木工作的仆人,皆一躬到地行礼请安。   院门口,华夫人已率领着仆妇侍女,迎出院门。   宅中有了男主人,气氛立即显得活泼欢乐。   华冠英含笑挽了爱妻的手,携手进入大厅,轻声互相问好,欢愉之情溢于言表。   进入大厅,华冠英取过两仆手中的包裹,递一个给乃妻,笑道:“这是给你的礼物。   翠英,打开看里面有你爱的东西。”   华夫人脸泛酡红,接过笑道:“谢谢你,等会儿再看。夫君先至内室洗漱更衣,我们还有客人呢。”   华冠英呵叼笑,说:“不急,不急。我已和高哥儿在园门见过了。”又将另一包裹递到爱女手中说:“丫头、猜猜看,看为父替你带回一些什么礼物?”   小绿将包裹放至身后,嘟着小嘴说:“女儿什么都不要,只要爹回家。”   “这丫头……”华冠英摇头笑骂。   高翔也为这一家子的团聚欢乐气氛所感染,含笑上前行礼道:“伯父伯母,小侄也该告辞了。”   华夫人一怔,说:“贤侄,你怎么就走?”   “小侄该赶回城了,以免家父担心,改日再来打扰,再向伯父伯母请安,告辞。”   华冠英并无留客的诚意,笑道:“也好,过两天请贤侄前来一叙,绿丫头,你送高哥儿走好了。”   小绿心中不愿,但并末加挽留,领着高翔出厅,直送至园门口,依依地说:“高大哥,记得前来看我啊!”   他颔首应允,也有点依依地说:“一定我会来看看你的。”   “高大哥,你知道我一个人很寂寞,需要朋友,希望你……”   “哦!你真傻,人在福中不知福,令尊堂深爱着你这颗掌上明珠,你怎说寂寞两个字?你……”   “你……你不知道,我爹在家待不了三五天的,他又将远游……”   “哦!这……”   “你要常来看我啊!你如果不来,我只好去找你……”   “好,我会来约你去玩的、回去吧,再见。”   他沿山径北行,心中不住思忖。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男女主人皆是人间俊彦,郎才女貌人间仙侣,膝下又有一位如花似玉的掌上明珠,富甲一方,一家三口的感情都不错,男主人为何经常向外跑?   他希望从男女主人的神色中,找出是否有貌合神离的几微征象,但想不起有任何不要的地方,男女主人之间亲呢之情溢于言表,并无疑处。   “是不是男主人因没有子嗣而感到遗憾,因而在外游历,寄情山水排遣内心的寂寞?”他想。   他走后不久,华家起了一场风暴;   华冠英洗漱更衣毕,一家子在内堂相聚。不久,话题转向高翔。   华冠英对高翔的印象不佳,有点不悦地向小绿问:“绿丫头你是怎样认识高翔的?”   小绿还不知风暴将至,颇为得意地说:“早些日子他来到芙蓉峰拜会双阙庄冯庄主,途中女儿碰上他的。”   “女儿,这种人你最好少理他。”华冠英语气沉重地说。   母女俩。惊,华夫人讶然问:“冠英,你认为他有什么不好吗?”   “翠英,你认为他有哪一点可取?”华冠英反问。   “风度翩翩,满腹才华,身世清白,是南京最出色的佳子弟……”   “哼!我看哪!你也糊除了。”   “我糊涂了?女儿已经不小了,南京的子弟中,能文武全才人品高的佳子弟不多。   只有他方可匹配咱们的女儿……”   “哼!你是丈母娘看女婿,当然不错,可惜,你只从表面上看。”   “冠英,你……”   “那小畜生是南京大名鼎鼎的蠢才,连考三年榜上无名,连赴京大比的机会也抓不住,国子监中,谁不知他是朽木不可雕的货色?完全是个绣花枕头纨绔子弟,好勇斗狠必定是……”   “冠英,你是不是对他怀有成见?”   “无所谓成见、而是事实。听说他最近在南京,闹出了天大的乱子……”   “夫君刚从外地归家……”   “我难道沿途都睡大觉不成?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我怎么不知道?”   小绿脸色苍白,愤然站起。   华冠英哼了一声、沉声说:“丫头、你给我坐下。”   “爹!”小绿盈盈若涕,委屈地叫。   “今后,我不许你与他往来。”   “爹……”   “为父经常不在家,与这种人往来,早晚要招来横祸飞灾,你必须像避瘟疫般地远避他。”   “爹……”   “住口!不许你再说。下次如果你不赶他走,为父要打断他的狗腿。”   华夫人脸色大变,说:“冠英,你是不是过份了些?”   华冠英一掌拍在几上,“砰”一声大震。几上的花瓶坠地,“乒乓”两声打得粉碎,沉声道:“好明!我是为你们好,替你们着想,居然说我过份,岂有此理?难道说,我不愿华家招惹是非,保护女儿不受侵害,也错了么?”   华夫人一怔,喃喃地说:“冠英,些许小事,你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大概你旅途奔波,太疲累了……”   “我是个铁打的金刚,十天半月不睡也撑得住。”   小绿以袖掩面。哭泣着奔入内室去了。   华冠英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说:“瞧、你教的好女儿。”   华夫人注视着他,目不转睛,久久方苦笑道:“冠英,我几乎不认识你。”   “我改变了么?”华冠英冷冷地问。   华夫人长叹一声.幽幽地说:“冠英,我知道你并不需要这个家,你我结婚十余年,一直是聚少离多,这里只是你一处旅途歇足站而已。冠英,为什么?是妾身不如人?是妾身不能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妾身……”   “要不说了。”   “冠英……”   “我要去休歇。记住!不许绿丫头与姓高的来往。绿园永远禁止姓高的上门。”   说完,他愤然拂袖入内去了,把华夫人留在厅中发僵,两名侍女也惊呆了。   高翔返回家中,次日一早入城到了永安镖局,与王局主磋商一些善后事宜,方返回隔邻的兵器店与居天成见面,店中冷清清自从弹指神通身死南湖庄之后,店中已无人支撑大局,只好关门大吉。但高翔并不因此挫折而放手,仍利用该店作为城内的落脚站。   他告诉居天成,即将准备远游,去找江湖游神,以及乾坤一剑两家伙,也顺便查访金刚李虹一群朋友的下落,这件奇案并末因江南浪子死了而结束,反而陷于扑朔迷离,难猜难解的境地、他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有一连串的疑团亟待解开。   居天成竭力劝他放手,认为主凶已死,再追下去也毫无意思,那些爪牙们早就闻风远遁,远走高飞无处可查了,何必浪费工夫?   但他对这件事抱的态度十分坚决,他绝不就此放手。他请居天成自回武当,不必再在南京逗留了。但居天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愿离开他,水里火里,跟定他了,替他跑跑腿应该是胜任愉快的事。   他不能拒绝居天成的好意,只好答应偕行。两人着手整治行装,预计两天后动身南下,先到江西去找江湖游神古山岚。   近午时分,大门被拍得砰然作响,外面有人叫:“开门!开门!里面有人么?”   居天成恰好在店堂中,赶忙拉开了大门,哼了一声,不悦地问:“阁下把门打得震天价响,有何贵干?”   是个年约花甲,长了一双三角眼的老人、挟了一根山藤杖,穿了一袭破灰袍,三角眼阴睛不定,冷冷地说:“青天白日闩上门,果真要变成懒虫了。”   “阁下……”   “你这鸟店关门大吉收摊子了?”老人粗野地问。   “不错。”   “哼!看光景,你就不是撑得起门面的材料。”老人咄咄逼人地说。   “你阁下说话太不客气……”   “客气不会上门了,老夫来与你做买卖的。”   “咦!不是告诉你关门大吉了么?”   “店关了门,人该在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不是在店中么?”   “你……”   “你是不是高翔?是,老夫与你谈交易。”   居天成留神听内间的动静,似乎没听到声息,高翔不在后厅,信口道:“就算是好了。”   “好,就算是。”   老人又坐下道:“给老夫五百两银子。”   “什么?你上门勒索?”   “老夫是做买卖来的,公平交易,绝不勒索。”   “哼!何不说明白些?”   “你给我五百两银子,我告诉你江南浪子的消息。”   “哼!你的消息没有用了,一两银子也不值。”   “什么?你说……”   “我说这消息已经没有用了,江南浪子已经死了两天。”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笑你坐井观天。蹲在南京城内的小小店堂.关上门从门缝内往外看,你只能看到一线天。”   “胡说八道。”   “听人说你高翔很了不起、有魄力、有作为,而且艺业超人,看业、哼!如此而已,成不了大事,老夫犯不着冒风险。”   老人说完,扭头便走。居天成冷冷一笑,“砰”一声关上店门。   内厅传来了脚步声,高翔的语音传到:“居兄什么人来了?”   “一个老疯子,胡说八道。”居天成信口答。   “他胡说什么?”   “他说有江南浪子的消息。”   “哦!他人呢?她甚名谁?”   “走了,末通名号。”   自从设下兵器店作为与江湖人接触的联络站之后、经常有人登门提条件交换消息,而这些消息百分之九十皆是缺乏信证的传闻,几乎全是希望骗些货银混日子的人故意编就用来行骗的莫须有谣言而已。   居天成不重视这些人供给的消息,高翔却心中一动,追问:“是一人怎么样的人?”   “年约花甲,三角眼阴森森的人……”   高翔奔出店门,街上行人甚多,要找一个走了片刻的人,确是困难。   他只好懊丧而回,对居天成不将人留下的事颇为不满,但又不好说出口。目前他正希望知道有关江南浪子的消息、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至少他希望找人问问。   他心中有事、坐不住,吩咐居天成小心门户,信步出了店门信步走向龙江关。   蓦地,他眼角瞥见右侧小巷中走出一黑衣人、快步接近了他的身后侧。   他心生警兆,猛地转身。   一星白影突然射到,一闪即至。他伸手一抄,抓住了白星。   黑衣人往人丛中一窜,急急走了。   他本想追,却又心中一动,发觉刚才的白星不是暗器,而是一个纸团。他不再追赶,立即打开纸团,不由一怔。纸上写着:“欲知真消息,速至幕府山。午正希一会,达摩洞南见。”   “是什么消息?真消息是什么?”   “午正约会,这人好大胆。”   “好,我去一趟。”他下了决定。   城西与城北外围傍辽一带有不少山冈,石头、马鞍、四望、卢龙、幕府……幕府在西北十余里,周三十余里,有五峰。西北的一座峰,叫峡萝,也叫翠萝,达摩洞就在翠萝峰。山多石,怪石林,建有不少石灰窖,所以也称石灰山。   高翔是本地人,怎能不知幕府山?看看天色不早,得赶两步方能到达应约了。   达摩洞有一条小径,通向中峰的虎跑泉。他在近午时分,便已到达虎跑泉了,便不再赶路,信步沿小径西北行,直趋翠萝峰。   他穿的是一身青直裰,青帕包头,完全是一个介平民打扮,末带刀剑,除了面貌出众之外,看不出有何异处。人是衣装,佛是金装,目下他的身份,并无吸引人的气概,平凡得很。   到达山峰,小径两侧怪石如林,在低洼处有数座废弃了的石灰窖,附近不见人烟。   乱石、荒草、疏林、僻径,加上几座废窖,与路旁不无处的一座坍倒大半的山神庙,整个地区笼罩着一服,神秘、荒凉、死寂、阴森、诡异的气氛。   他为何仅凭一张字条、便独自前来应约?简直荒谬绝伦,也未免太大胆了。   幕府山一带,是金陵古战场中颇为著名的一处战场。虎跑泉附近也称古宣武场,从山南到城北的钟山一带,经常可看到已成化石的白骨。本朝初年,常大将军遇春,就曾经在此伏兵对付陈友谅入侵建康的大军。因此,这一带的鬼怪妖魅的传说甚多,黄昏时分,绝对没有人敢在山区逗留,胆小的人根本不敢进入山区。   东南天际响起一声段雷,乌云已掩至中天,掩住了红日,速度甚快。山风乍起,沙石飞扬,大雷雨将至。   “真糟!怎么这样巧?”他想。   他脚下一紧,希望赶到达摩洞再说。   “轰隆隆……”雷声狂震,暴雨终于光临。   在电光闪烁,雷声段殷中,他一口气冲入路旁一座破石灰容前的草棚。草棚已半坍,但聊可蔽风。   “哗啦啦……”暴雨倾盈,狂风呼啸。   “见鬼。这场雨恐怕得下一个时辰。”他苦笑着自语。   石灰窖距山神庙不足百步,大雨迷蒙中,电光一闪,一声巨震,像是地动山摇,庙佃不远处的一株古木突然从中而折,整株树皆起火燃烧,一阵烟硝迎风飘到,原来是树被雷火所殛。   “如果有人躲在树下,岂不完了?”他悚然地想。   一条黑影突从没有大门的庙中掠出,看到了着火冒烟被雷火所殖的古树,似乎心中一定,再次窜入庙中,一闪不见。   他心中一动,说:“有人在躲雨,我得去看看。”   他奔入雨中,窜入庙门,成了落汤鸡。   他突然僵住了,脸色一变。到处漏水的庙堂中,躺着一具尸体。   他想起了慈姥山血案,同样的破庙,同样的血腥。   右面的墙角下,坐着一个鹰目钩鼻的花甲老人。   左面的壁角,站着刚才出外察看的青衣中年人。   神台上,斜躺着一个缺了腿断了手的烂菩萨。   祭台侧,一名中年和尚,正一脚踏在一条石凳上,一手支着方便铲,脸如喷血,虎目怒睁;死盯住花甲老人,显然已是怒极。   中年人看到闯入的高翔,火速踏出一步,伸手按住了剑柄,准备应变。   中年和尚的目光,警觉地移向高翔,沉声虎叫:“亮万,表明身份。”   他退向破窗人。沉着地说:“在下是躲雨的城里来的人。”   “让开!”和尚不假思索地叫,已看出他未带兵刃.也不像是练武的人。   青衣中年人冷笑一声,冷冷地说:“和尚,你还是乖乖地走吧。”   和尚虎目怒睁厉声问:“你俩是谁下的毒手?说出来好了。”   花甲老人鹰目炯炯,嘿嘿怪笑道:“留你活着,已是万幸。和尚,你再不见机远离是非地,连你的命也得赔上。”   和尚重重地哼了一声说:“贫僧的同伴无缘无故地被你们杀了,你以为就此算了不成?”   “如不念在你是个出家人,连你也宰了。”   “听口气,是你下的毒手了。”   “就算是吧!”   和尚一蹦而起,怒吼道:“那么,佛爷就找你。”   “哼!你凭什么?”   “我降龙僧悟化没有什么可凭的,就向你索命。”   花甲老人吃了一惊,一跃而起并拔剑出鞘。   中年人脸色一变,急向花甲老人方向靠。   “你们通名号。”降龙僧沉声道。   花甲老人阴阴一笑,说:“降龙僧,如果再迟片刻离开,便得埋骨此地了。”   降龙僧悟化一步步迫进,厉声道:“贫僧的同伴与你们无仇无怨,为何突然偷袭遽下毒手杀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说,你贵姓?”   “老夫狂鹰向永平。”   “那一位呢?”   “在下五绝剑龙安。”中年人一字一吐地答。   降龙僧粗眉深锁,不住打量两个人,久久方说:“你两人皆是江湖上的高手名宿,出手偷袭必有原因。我想,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狂鹰向永平问。   “伏虎僧去非法兄在达摩洞隐修。他请人送信将贫僧请来,帮助他调查一年来幕府山妖魅的真相。看来,在这一带兴妖作怪的人,定然是你们了,世间的妖魅绝大多数是不可靠的,可说皆是人们在弄鬼。你俩人并不是什么好东两,我降龙僧也不是什么好路数,彼此心中明白、对不对?”   狂鹰嘿嘿笑,冷冷地说:“咱们在此地等朋友,没听说过此地有妖魅。”   “你要等谁?贫僧是否认识?”   “你少管闲事。”   “那你就偿命。”降龙僧怒吼猛地冲上。方便铲迎面递出。   方便铲是长兵刃,重家伙。狂鹰的剑短,怎敢与方便铲硬碰?低叱一声,向侧一闪,从铲侧切入。   降龙僧冷哼一声,旋身一铲疾扫,风雷骤发,八步风生,变招之快,捷逾电闪。   狂鹰身法灵活,一开始就没打算贴身硬拼,以进为退预留后路。一沾即走向后飞退八尺,从铲头前飘逸而出,仅被铲风迫得真气一窒,只感汗毛直竖。   降龙僧得理不让人,疾冲而上,大吼一声,来一记“顺水推舟”,急如星火。   五绝剑尤安突从和尚身后抢进,剑幻千重剑花,以可怕的奇速行雷霆一击,剑尖已到了和尚的后心,和尚要收招封架已来不及了。   降龙僧猛地大吼一声“铮铮”两声暴响,人影似电,铲影剑光一合,突然罡风四散,人影乍分。   和尚斜冲出丈外,方便铲“当”一声击碎了神案,踉跄止住身形。左后肩挨了一剑,伤并不重。   狂鹰暴退丈外,手中剑已断了近尺剑身,虎口血如泉涌,右袖椿已被打断了,鹰目中泛出恐怕的光芒。   五绝剑的头巾被打碎了,发结也不翼而飞,脑袋犹能保住,委实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降龙僧哼了一声,切齿道:“浪得虚名。你们如此而已。杀人偿命……”   一道剑虹突从门外射入,人影快似狂风,径扑降龙僧的左侧,像是电光一闪。好快。   降龙僧的话被迫回腹中、大喝一声,挥铲急架也快逾电闪。   “严重……”火星飞溅,兵刃交击。   人影凶猛地三冲错两盘旋,疯狂地纠缠,蓦地一声长笑,人影倏分。   “啊……”降龙僧厉号,倒退至壁角下,屈右膝跌跪在地,方便铲无力地脱手而坠。   右上臂裂了一条血糟,创口足有八寸长,鲜血泉涌。   来人是一个青袍中年人,苍白的脸血色全无,五官清秀,但双目的冷电寒芒似可透入肺腑,令人不敢接触他的眼神。脸上挂着阴森森令人难测的怪异笑容,手中的剑幻着淡青的光。浑身湿透,脸上挂下一串串水珠。   “勾魂使者陆光。”降龙僧骇然惊呼。   旁观的高翔看得真切,对这位飞腾博击剑术通玄的勾魂仪者陆光。油然兴起戒心,这电耀霆击似的凶猛一击,武林中颇负盛名的降龙僧竟然一招受创,委实可怕。   狂鹰向水平大为振奋,急叫道,“陆老弟,秃驴是伏虎僧的好龙降龙僧,被请来侦查山区的人,宰了他。”   勾魂使者嘿嘿怪笑,向降龙僧说:“和尚你来得不时候。”   “贫僧妨……妨碍了你什么?”降龙僧悚然地问。   察言观色,降龙僧已失去了自制力,手臂受伤甚重,方便铲已无力拾取,只有眼睁睁等死了。   勾魂使者轻拂着奇光闪耀的长剑,狞笑道:“不错,你妨碍了咱们的事。”   “你们……”   “你如果不死,消息传出,对咱们不利。”   “贫僧……”   “你自碎天灵盖,给你全尸。”勾魂使者若无其事地说,似乎迫对方自杀是极为平常的事,与杀死一只蝼蚁并无多少不同,死一个人是家常便饭,不动丝毫感情,仿佛他并不是人,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降龙僧一咬牙,伸左手缓缓俯身拾取方便铲。   勾魂使者淡淡一笑,说:“你的手一触兵刃便不会全尸了。”   降龙僧僵住了,伸出的手不知如何是好,狂鹰哈哈狂笑,叫“捡起来呀!”   五绝剑也怪叫道:“死也要死得英雄些。”   勾魂使者也呵呵笑道:“在下希望你全尸。”   降龙僧神情瞬息万变,仍未能下定决心。   勾魂使者向高翔一指,向狂鹰问:“向兄,这人是何来路?”   “他自称是躲雨的。”狂鹰信口答。   “你相信?”   “这……不知是真是假。”   “他是个目击证人。”   “这……”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走漏一人。”勾魂使者,若无其事地说,毫无怜恤之情,果真是铁打的心肠,冰冰的血,像是失心疯的人,又加上一名道:“不能留活口。”   “他不像是武林人。”狂鹰迟疑地说,总算人性未泯,心中不忍。   “杀了他。”勾魂使者笑着说。   “好的。”狂鹰无可奈何地答。   蓦地,殿后空传来一声鬼哭,绿影一闪即没。   勾魂使者一声怪笑,人化轻烟,飞射后殿门,也一闪不见。   降龙僧迅即抓起了方便铲,向门外一跃。   狂鹰快了一步,堵住了庙门喝道:“不留下性命你走得了?”   门外又是一声鬼哭,一个阴森森不像发自人类之口的声音问:“谁要留下性命?”   众人吃了一惊循声看去,不由打了一冷战,倒抽一口凉气。感到毛骨悚然。   雨中,阶上,站着一个浑身水淋淋的绿袍人、戴了一具青绿色的鬼面具,左手握着一把连鞘长创,似乎双眼放射着碧绿色的光芒,益显恐怖。   “轰隆隆……”电闪雷鸣,风更狂,雨更急,倾盆大雨使视线模糊,更显得这绿袍鬼物鬼气冲天。   “什么人?”狂鹰壮着胆问。   后殿门突然传来勾魂使者阴森森的语音:“大概他是九阴鬼王罗北。”   原来,众人的注意力皆移至前面,末留意勾魂使者已去而复回。这位杀人如儿戏,冷酷无情的勾魂使者,刚才追赶发鬼哭的绿影,显然劳而无功将人追丢了。   众人的目光,回到勾魂使者身上。   勾魂使者沉着冷静,并未将九阴鬼王放在眼下,傲然举步而来。   五绝剑尤安一声惊呼,叫道:“陆兄,你身后……”   勾魂使者陆光一怔,冷然转身。   身后两丈左右的后殿门,站着一个与庙门外的九阴鬼王一般打扮,一般高矮、也戴了鬼面具的怪人。   左侧已坍倒一个大洞的壁洞口,又传来了鬼哭声。   “咦!”狂鹰讶然叫。   壁洞,又是一个同一打扮,浑身是水的绿袍人。   勾魂使者开始不安了,冷傲的神情开始有了变化,变得狞恶而略带惊容,沉声道:“在下知道你们是谁了。”   庙门口那人仍用哭似的怪声调说:“当然,我们也知道你是谁。”   “何不以真面目相见?”   “你可以等待,不久你便可以看到我们的真面目了.目前还不是时候。”   “你们要找陆某的晦气么?”   “呸!你还不配,少往你自己的脸上贴金。”   “那么,你们是……”   “嘻嘻!你勾魂使者性情变了,不是好现象。”   “你胡说什么?”   “你勾魂使者为人凶狠阴险,气量窄小、却又是最为暴躁残忍,片眦必报。外表喜怒不现词色。刚才那两句话,竟然未能将你激怒、委实令人佩服。”   “在下尚未打算与你们结怨,哼!说出你们的来意,陆某也好斟酌斟酌。”   “好,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说也无妨。阁下,你们的主子北溟老怪许福何时到达,便何时可以明白了。”   “哼!你永远见不到福老了。”   “他不来了么?”   “福老会来的。”   “那……”   “他来时,你们已经见不到他了。”   “你阁下言中之意……”   “咱们三人足以将你们置于死地。”勾魂使者一面说,一面举手一挥,首先向后面的绿袍人接近。   狂鹰迎向庙门外的人,剑注入内力开始发出风雷似的振鸣。   五绝剑也向壁洞接近,各找对手。   后殿门的人发出可怕的怪笑声。用尖厉刺耳的怪嗓门说:“姓陆的,原来你并不知我们是谁。”   “哼!你们不是翠峰三妖么?”   “嘻嘻!你见过翠峰三妖么?”   “不曾见过。”   “我们像三妖么?”   “戴面具,穿绿袍,与传闻相同。三妖的技艺与名头,吓不倒我勾魂使者。以三比一,陆某有自知之明,接不下你们三才创阵十招合攻。以一比一,陆某……”   降龙僧冷笑一声,厉声道:“四比三,贫僧算上一份。”   绿影一闪而过,“啪”一声响,降龙僧挨了一耳光,被打得莫名其妙,连退五六步,脸色泛青。   绿影重回原处,欺进、揍人、转回,快逾电光石火,看清的人只有一个旁观的高翔。   降龙僧口角血出大叫道:“贫僧算你们一份,为何打我?”   绿袍人哼了一声说:“当然咱们知道你要站在咱们一边。”   “但你……”降龙僧忿然叫。   “哼!咱们从不需旁人助拳。”   勾魂使者吃了惊,徐徐移开正面,悚然叫:“你们不是翠峰三妖。”   “我们说过是三妖么?”绿袍人间。   “你们……”   “你再猜猜看?”   “翠峰三妖的身手,没有你阁下快捷。”   “你总不糊涂。”   “你们到底是……”   绿袍人取下鬼面具,赫然是一张青山眉粉脸桃腮的美娇娘面孔。   寺门外的绿袍人也取下了面具,也是一位美娇娘,颊旁有一颗俏丽美人痣。   壁洞外的绿袍人一闪而入,也摘下面具,也是一位姑娘、左颊有一个醉人的笑涡。   勾魂使者大骇、脱口叫:“巫山三煞!”   声落,向上飞跃,要破瓦而走。   与他相对的美娇姓一声轻笑,也向上飞升以俏甜的语音叫:“你走不了的,下来。”   “挣”一声暴响,双剑在丈余高上空相接,电虹再闪,勾魂使者的头巾被削成两片。   两人各向侧方飘落,勾魂使者原来苍白的脸色、变为死灰色了,胆都快被吓破啦!   同一瞬间,狂鹰挺着断剑向外冲。   庙门口的丝袍少女剑光一闪,剑出鞘,向前一指笑道:“本姑娘给你三招的机会,不可轻易错过。”   狂鹰心向下沉,悚然向侧闪。   降龙僧单手运铲,截出叫:“咱们的帐还没算,来……”   绿影一闪即至,“噗”一声一脚踢飞了方便铲叫道:“你再不知趣、砍掉你的驴头。”   头字声未落,剑虹已拂过降龙僧的顶门上空。   降龙僧脑袋一缩,向侧一跳丈余。僧帽飞走了,光头顶端被削掉了一层油皮,鲜血沁出。   绿袍女郎淡淡一笑,轻拂着长剑说:“和尚,这里用不着你插手,乖乖退在一旁、免得枉送性命。巫山三煞不出面便罢,出面便不许任何人介入,你如果想早些死,那就再试试好了。”   降龙僧脸色泛灰,退至高翔身侧依然而立。高翔说:“坐下吧!在下先替你裹臂伤。   你的头只伤一层油皮,不要紧,死不了的。”   降龙僧乖乖坐下,悚然地问:“施主是三煞的人么?”   “不是。”他简要地答。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为时甚暂。巫山三煞在片刻间,已完全控制了全局。   勾魂使者斗志全消,惶然地问:“你们想怎样?”   有美人痣的女郎收剑入鞘,淡淡一笑道:“等你们的主了到来后,你便知道怎样了。   阁下,北溟老怪何时可到?”   这时,所有的人皆已进入殿中,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耳力大受干扰。   勾魂使者突然鹰目生光,向门外一指,说:“瞧,福老不是来了么?”   庙门口,确是站着一个人,白发梳了一道土髻,深目、勾鼻鹰嘴,脸色花褐,白须垂胸。穿一袭白袍,浑身已湿透,成了落汤鸡。佩了一把剑,手点苍木杖,站在那儿不言不动像是僵尸。唯一动的是一双眼珠,凌厉的眼神徐徐扫视分三方而立,将勾魂使者三个人迫在中间的巫山三煞三位女郎。   有美人痣的女郎嘻嘻笑,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奇怪,你的鬼影功委实值得骄傲,不声不晌地现身,连咱们姐妹也毫无所觉,了不起。”   北溟老怪嘿嘿怪笑,徐徐举步进入庙门;老眼阴森森盯视着对方,问:“你是大煞卢碧?”   女郎以纤纤五指点着自己的美人痣,笑道:“这就是信记,如假包换。”   有笑涡的女郎指着自己的鼻尖,也笑着说:“二煞卢翠,信不信由你。”   北溟老怪指着第三位女郎,怪笑道:“你,左耳根如有一条寸长刀疤,便该是三煞卢黛。”   三煞撩开左侧湿漉漉的鬓发,露出耳根、如不仔细分辨便无法看出的刀疤。傲然地说:“在休这位老江湖狡诈的妖怪面前,本姑娘从未打算掩饰身份。”   北溟老怪不住点头,问:“你们要找我老人家有何贵干?”   大煞卢碧风目冷电一闪,说:“特来与你这老怪物谈一笔交易。”   “哈哈!你该知道老夫从不与人谈交易。”   “这次你会谈的。”   “为何?”   “你是不是有一位好朋友绰号叫‘玉郎君’的小辈?”   “不错,他叫范世昌。”   “是曾经在无意中救了你一条老命的人?”   “你少管老夫的事。”   “好,不管你,管玉郎君姓范的,他目下在何处?”   北溟老怪脸色一沉阴森森地间:“他是你们姐妹的情人么?”   “见你的大头鬼,你老昏了。”   “不是么?”   “哼!他暗算了本姑娘的一位朋友,本姑娘要剥他的皮。”   北溟老怪嘿嘿笑。说:“你想得真不错,老夫为何要将他的行踪告诉你?”   “你如不说他的下落,你那老饼头,九幽魔女便将向人间告别。”   “什么?”北溟老怪惊奇。   大煞卢碧格格笑,笑得花枝招展,笑完说:“没什么,咱们已将魔女囚在森罗殿,小事一件。如果你不说,咱们免谈了。”   北溟老怪一声怒啸,突然冲出。   大煞向侧一闪,笑道:“不要慌,你急我不急……”   “呔!”北溟老怪怒吼,相距八尺,猛地一掌拍出。拿出无声,平常得很。   大煞卢碧飞退八尺,叫道:“好利害的摧枯掌力,好险。”   站在右侧不远处的五绝剑,突然向侧倒撞,“砰”一声背部撞在土墙上,“哎”一声狂叫,摊倒在地。   北溟老怪见误伤了自己人,勃然大怒道:“贱人,你敢用引力术反震老夫的人?该死!”   吼声中,一闪即至,左掌再次吐出。   大煞不再退让,翠袖猛地一挥。   两股力可摧山的神奇掌劲接触,“噗”一声怪响,罡风四散,浴劲如山岳般涌向不远的一根木柱,木柱摇摇,吱嘎嘎怪响,“啪啪”两声,屋顶的破瓦摔下了不少。   两人几乎同时退出丈外,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大煞卢碧拔剑出鞘,冷笑道:“比掌力,阁下的气功修为精纯些。”   “你知道就好。”   “本姑娘要以剑术胜。”   “你这么一说,老夫就陪你玩玩便是、”   “你该小心些,必要时,你得以一比三。”   北涅老怪嘿嘿狂笑道:“谁不知你巫山三煞的三才剑阵,如果不够三个人、就不配称三才了,对不对?”   “你知道就好。”大煞卢碧模仿对方的口气说。   北溟老怪嘿嘿笑,说:“只怕动手时,你已经没有机会活命了。”   “这倒不劳挂心,兵凶战危,刀剑无眼,玩刀剑的人不玩则已,玩则随时可以去见阎王,平常得很。”   “因此,何不将九幽魔女的囚处说出?”   “不行,她是咱们的人质,死活全在乎你。”   “好吧,老夫不杀你们,留你们活命,不怕你们不将九幽魔女的下落招出来,呔!”   声出人疾进,苍木杖一挥,长剑也及时出鞘,闪电似的攻出一剑,风雷乍起,杖影如山,剑芒似电。   大煞卢碧首出手接招,突从杖山剑海中切入,像一只快速滚旋的光球,楔入杖山剑海中。   剑气四荡,罡风似殷雷,人剑俱合。   二煞卢翠妖笑道:“好啊!算我一份。”   声落,挥剑疾进。   壁洞中突然飞出一道青影,细小得令人不易看清而且速度奇快绝伦,无声无息地射入二煞卢翠的右大腿内侧,一闪即逝。   “砰”一声响,二煞卢翠突然冲倒在地,叫道:“哎唷……五毒叟的毒针……”   同一瞬间,北溟老怪以左手的苍木杖,脱手向奋勇疾进的大煞卢碧掷击,接着左掌拍出,第二次发出摧枯掌力,这是他的弃杖出掌绝招,发无不中,而自己有剑护身,武林中有不少成名人物,毁在他的飞杖拍击绝招下。   大煞卢碧避杖,“砰”一声胸口便挨了一记摧枯重掌,上当了。   “哎……”大煞卢碧惊叫,向后飞退。   北溟老怪一声长笑、如影阴形跟进,“铮”一声震飞大煞卢碧的长剑,伸掌擒人。   绿影似电,三煞卢黛到了,剑先递出,左手一探,三枚牛毛针已经先一刹那弹出。   北溟老怪只觉左胁一震,真气突泄。   同一瞬间,壁洞旁第二枚五毒针也同时飞出,击中了三煞卢黛的右臂。   四败俱伤,三个人皆各向侧方退,脸色全变了。   “哎……”三煞卢篱惊叫,仰面便倒。   北溟老怪坐倒在壁下,狂叫道:“快给我解……解药。”   “砰”一声大震,大煞卢碧撞倒在壁根下,“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壁下,完全失去抵抗力,已陷入半昏眩境地。   只片刻间,四位江湖闻名的高手,全部倒了。   壁洞中,跃入一个小淋淋的灰衣老人。   殿门外,掠入三条黑影,是三个中年劲装大汉,相貌凶猛,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勾魂使者与五绝剑站在壁角发呆,变化太快,似乎震惊得呆住了。   灰衣人正是汇湖上大名鼎鼎的五毒叟方奇,向发呆的勾魂使者叫:“把这三个婆娘拖出去宰了,堡主快来啦!”   勾魂使者尚未有所举动,北溟老怪急叫道:“方兄,快替兄弟迫她们要解药……”   “哈哈!用不着她们的解药兄弟的解毒药比她们的灵光。”   “九幽魔女已落在她们手中……”   “哦!兄弟留下一个拷问便了。”   “三个都留……”   “不行,堡主即将到来……”   “拖至后面藏好,不碍事……”   “这……好吧,这得浪费兄弟两颗丹丸,不然她们片刻便会五毒攻心而死。”五毒叟一面先将一颗丹丸纳入北溟老怪口中再给另一种丹丸强纳入三煞与二煞口内,向勾魂使者叫:“陆老弟,拖她们到后面去,制了穴道加绑。”   勾魂使者欠身恭敬地说:“在下自会好好伺候她们的。”   三名劲装大汉之一向和尚与高翔一指,问:“方老前辈,这两个人是何来路?”   五绝剑接口道:“和尚是降龙僧悟化,是达摩洞伏虎僧请,搜山捉鬼怪的同伴,那一位小村夫是来躲雨的,好像不会武功。”   “都宰了。”   “算了巴,都捆上听候堡主发落,如何?”大汉替两人缓解。   “好,捆上。”   降龙僧正待反抗,耳口突然听到细如蚊蚋,但却清晰入耳的声音:“不必反抗,且静观其变。你这时反抗,必死无疑,等待即有活路,不可自误。”   和尚大为震骇,想找声源,却发现附近并无岔眼人物,扭头向窗外望,窗外风雨交加。哪有半个人影?   和尚是行家,已听出是一个隐身的高手.以传音入密绝学向他示警,不由心中一宽,立即放弃反抗的打算、颓丧地盘膝坐下任由宰割。   大汉走近降龙僧,冷冷一笑道:“和尚,你很幸运。哦!你真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降龙僧?”   “我佛慈悲!”和尚喃喃地叫。   大汉突然一脚踢出,“噗”一声踢中降龙僧的左肩并要穴。很快!“噗”一声又响,一掌已落在和尚的右颈根,双重的快速打击,和尚立即昏厥。   另一名大汉走近高翔,咧嘴一笑。   高翔不住发抖,恐怕地并手伸出。   “把腰带解下来。”大汉叫。   “是,大爷。”他惊恐地答,手忙脚乱解腰带奉上、一双手抖得几乎抓不牢腰带。   大汉一把夺过腰带抓住他的手扭转,将他反绑得结结实实。   他未加反抗,垂头丧气任由摆布。   三女两男被拖至破败的后殿,分别绑在五根殿柱下。许久许久巫山三煞与降龙僧方行苏醒、但穴道被制,不能动弹,只能用眼睛看,甚至不能说话,对方制穴的手法不轻不重,十分利害。   后殿到处都在漏,像处身在瓜棚下躲雨,这滋味真不好受。   大殿传来了隐隐人声、有一个沙嘎的嗓音说:“堡主,此地不能久留,速离为上。”   “为什么?”一个中气充沛的宏亮嗓音问。   “铁鹰爪老匹夫早上入城,偷偷溜至兵器店向姓高的小辈通风报信。”   “他并末见到高小辈。”   “但也不敢回来了,早晚他会与高小辈搭上线。同时鬼影子兄弟也在昨晚失踪,他两人是铁鹰爪的好朋友,也是死鬼金针夺命的知交,早就认为金针夺命是死于被处决,早怀忿怨,存心叛离极可能向高小辈投降。如果他三人有一人与高小辈会晤,高小辈便会前来追查了。”   “哼!他来岂不更好?咱们毙了他,一劳永逸。”   “堡主差矣!如果毙了他后果不知如何?”   “恐怕不妥……”   “不要再说了,赶快拾掇停当,江南浪子的代表即将到来,咱们必须与他见面。这件事如不办妥,本堡主如何向朋友交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但贵友已经有叛离投敌之虞……”   “那是本堡主的事,咱们岂能因噎废食?同时,咱们的眼线已经证实他们并末与高小辈接头,何用担心?”   “堡主尚请权衡利害,三思为上,小心……”   “你做事是一千个小心,一万个留意。哼!如果你认为不妥。何不先走一步回城等候消息?”   “好吧,那么,在下先走一步了。”   “请便。”   一阵笑声渗合在风雨里。   谈话声声甚大,风雨声遮不住声浪,后殿的高翔听得一头雾水。   这位自称堡主的人,是何来路?   铁鹰爪又是谁?是不是被居天成赶走的人?   鬼影子兄,是不是向他投书传信的人?   金针夺命又是谁?   这位沙哑嗓音的人,是哪一方面派来的代表?   江南浪子已经死了,怎又有代表派来?   北溟老怪与五毒叟,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邪道高手,看情形,像是这位堡主的手下,这位堡主想必要是惊天动地人物,会不会与江南浪子勾结狼狈为奸——假使江南浪子末死的话……   心念一动,他渴望见见殿中的人物。   五绝剑站在降龙僧身侧,一双怪眼冷冷地向五名俘虏扫视。首先,他必须无声无息将五绝剑放翻。   “哎……”他叫,双脚可怕地抽拷,头部不住上挺,浑身像在痉孪,口吐白沫如同中风。   五绝剑先是向他冷冷一瞥,最后是呆了一呆,急步走近问:“好小子,你是不是中风?”   忽然,五绝剑身躯一晃,直挺挺向下栽。   他手急眼快,接住五绝剑放在柱下,依样葫芦捆上,面向后不露痕迹,从破壁中钻出,一闪不见。   降龙僧不能动弹,说不出话,心中却是明白的,叹口气心说:“大家都被这青年村夫所愚弄了,他才是真人不露相,了不起的可怕高手。大概刚才用传音入密传话的人就是他,但愿他不至于一走了之。”   大殿中,上首神案前站着一位长髯拂胸的中年人,方面大耳,剑眉虎目,气字不凡,人才一表。穿紫底花罩袍,戴英雄巾,佩剑,威猛地抱肘而立。   两侧,是四名青劲装大汉,佩剑挂囊,一个个雄壮如狮、粗眉大眼,骠悍之气外露。   两侧,分站着五毒里,勾魂使者、北溟老怪、与那三名黑衣劲装大汉。   电光一闪,乍雷震鸣。   殿门外,狂风似的跃入三个人影。   “好大的雨。”领先跃入的人叫。   是三个年约半百的青衣人,为首的人生了一双不带表情的山羊眼,虎背熊腰,虬须戟立,佩了一把三棱刺。   第二位仁兄是三角脸,面目阴沉,带了一只金环。   第三位黑脸膛,头尖颚方,是令人一见便难以遗忘的人物,凶眼厉光暴射,背系的短戟末加鞘套,钢尖横刺闪闪生光。   每个人都浑身湿透,皆是冒雨赶来会晤的信使。   堡主抱拳施礼,呵呵一笑道:“三位按时前来会晤辛苦了。”   山羊眼中年人扫了众人一眼,抱拳拱手:“幸未误时,总算赶上了。阁下是……”   “在下雷化及。”   “哦!原来是淮阴神机堡主雷兄,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阁下定是巢湖老山三奇的老大白羽箭曹兄世纶了。”   “正是区区.同来的两位老弟是庐州的金环夺命洪字,以及一戟擎天尹元。”   洪、尹两人颔首招呼,冷冷一笑。   “久仰久仰、幸会了。兄弟也替三位引见老弟的人,这位是五毒叟方老……”   双方引见华、白羽箭曹世纪的目光,落在勾瑰使者身上,山羊眼死洋怪气地眨动问:“陆兄的师弟,是不是叫招魂使者叶君山?”   勾魂使者点点头、冷冷地说:“不错,武林中谁不知咱们勾魂招魂师兄弟的名号?这是尽人皆知的事。”   “令师弟名列五怪之一,他那招魂金铃名震天下,功力不够的人,闻铃丧瑰。”   “老夫的勾魂毒掌也是武林一绝。”勾魂使者傲然地说。   “也称为摧山掌,八尺内可以裂石碑。”   “阁下夸奖了。”   “南京盗宝案发生时。有人曾经发现今师弟在牛头山现踪,此事是真是假?”白羽箭冷冷地问。   勾魂使者冷笑一声、摇头道:“敝师弟的行踪、老夫从不过问。但据老夫所知,南京盗宝案发生时,老夫在淮阴。敝师弟在湖广,与人在君山约会。”   神机堡主呵呵笑,接口道:“曹兄,其他的事,何不暂且搁下?”   白羽箭同意地点头,说:“好,节外生枝、到底不是奸事。兄弟此来,特向堡主请教。”   “兄弟洗耳恭听。”   “堡主与贵堡的朋友。已在此地耽搁了不少时日。”   “不错。”   “那么,堡主对南京近来发生的事……”   “兄弟略有风闻。”   “袭击敝友江南浪子的南湖庄高手,堡主,定然也有所风闻了。”   神机堡主呵呵笑,说:“南京城的人、谁不知是姓高名翔的年轻人所为?”   白羽箭也呵呵一笑,说:“而敝友已经查出袭击南湖庄的人,与高翔无关。弹指通神的尸体,神秘出现于南湖庄,而他与敝友颇有交情,杀人移尸嫁祸的阴谋显而易见。   高翔出现南湖庄废墟,已是南湖庄化为瓦砾场烟消火灭之后,不但有敝友的人作证。湖对岸分水飞鱼全家三老少更是活证。”   “那就怪了。”神机堡主颇表惊讶地说。   “并不足怪,而是事实。”   “曹兄认为……”   “袭击南湖的人中,有贵堡的高手飞叉太保马云飞在内。”白羽箭冷冷地说。   “什么?你胡说!”神机堡主变色叫。   白羽箭也脸色一沉,沉声道:“飞叉太保虽以巾蒙面,掩去本来面目,但他也不该在生死关头发射小飞叉自保,自暴行迹。”   “笑话!武林中使用小飞叉的人并不仅是飞叉太保马老弟一个人。”   白羽箭从百宝囊中取出一把一尺二寸长的小飞叉,抛过说:“但使用这种变股而带倒刺的歹毒小飞叉的人,却只有飞叉太保一个人。”   神机堡主接住小飞叉,审视片刻,摇头道:“这把小飞叉确是马老弟的,但马老弟的飞又,在行道江湖期间,由于带有倒刺如不射中要害、对方便会带伤逸走,所以经常遗失,被人拾去并不足奇。事实上,马老弟这半年来,足迹末离淮阴十里以外,要说他前来袭击南湖庄,那是不可能的,定然是过去拾得这种小飞叉的人杀人嫁祸。”   白羽箭冷冷一笑,说:“除非堡主能将马云飞叫出来对证,不然……”   “马老弟目下在淮阴敝堡。”   “那么,叫他来。”   “曹兄,何不请贵友一同前往?”   “抱歉。”   “曹兄……”   “曹某已将贵堡的智囊九尾狐巫坤加以扣留,只等堡主交出马云飞交换。事非得已,堡主海涵。”   神机堡主勃然大怒,沉声道:“在下已经向阁下的下书人明白表示,愿倾全力相助你们去杀高翔,你们却恩将仇报,先下手为强,先期携走在下的堡中弟兄、是何道理?不是欺人太甚么?”   白羽箭嘿嘿笑,冷冷地说:“咱们不打算向高翔报复,他根本就不是凶手。堡主请注意、五天后午正时分,咱们在金川桥头交换人质,以马云飞交换九尾狐,不可有误,告辞。”   “且慢!”神机堡主沉喝。   “堡主还有何见教?”   “曹兄已迫得在下无路可走了。”   “堡主差矣!南湖庄被火化、伤亡沉重,堡主难道不许咱们缉凶么?”   “缉凶是你们的事,掳走咱们的人,你是为此而付出代价,留下吧!阁下、你们三人也是人质。”   谈判破裂,当场翻脸。白羽箭哈哈狂笑,说:“雷堡主,你们几个人便想留下咱们三个人么?”   “本堡主一个人也足以将你们三人留下。”   金环夺命洪字冷笑一声,撤下金环冷冷地说:“洪某不才,倒想斗一斗阁下的追魂命剑术。”   神机堡主大踏步而上,狂笑道:“凭你也配斗本堡主的剑?笑话,你上吧!”   金环夺命嘿嘿笑,立下门户说:“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得罪了。呔!”   叱声中,碎步疾进。   神机堡主冷冷一笑,大踏步赤手空拳闯到。金芒疾闪,罡风呼呼,拦腰飞到,环外围可以切割,内圈锋利如刀,径大两尺,一拂之下,整个正面可以完全护住,对方的兵器决难找到空隙攻入,进击时身与环合,开合间丈内方圆无人敢近。   神机堡主手一伸,恍如电光一闪,便抓住了飞来的金环,冷冷一笑。   夺命金环大骇,奋力夺环。宛如蜻蜓撼铁柱,纹丝不动。锋利的环圈内外,对神机堡主的肉掌丝毫不起作用。   “绑!”神机堡主沉喝,手一振,夺命飞环脱手丢环,身不由已向侧飞掷丈外,跌翻在一名青衣大汉脚下。   青衣大汉一脚将夺命飞环踏住冷笑道:“你认命啦!老兄。”   同一瞬间,一戟挛天短戟一挥,大喝一声飞扑而上。   “接住!”神机堡主叫,将夺来的金环掷出。   “铮!”戟与金环接,爆出一溜火花。   “哎……”一戟擎天惊叫,短戟与金环齐飞,擦肩而过,环蹭掉他右肩一层油皮,虎口震裂。   五毒叟左手一伸,向白羽箭叫:“阁下,你如果发射白羽箭,老夫的五毒针便埋葬了你,少在此地献宝。”   神机堡主也说:“曹兄,你还有机会,放了九尾狐本堡全力替贵友向高翔报复,怎样?”   “在下有选择么?”白羽箭冷冷地问。   “恐怕没有了。目下贵友在何处藏身?他为何不亲自前来商谈?”   “无可奉告。”白羽箭斩钉截铁地说。   “拿下他!”神机堡主怒叫。   十二   白羽箭曹世纶等人以代表身份前来应约,做梦也没料到对方会翻脸留人,想到要糟。   目下的形势是一被擒,一受伤,他白羽箭一个人,独力不可回天,敌众我寡,彼此相去悬殊,他毫无侥幸的机会。   但他也不甘俯首就擒、冷笑道:   “谁上来曹某杀一个够本,多杀一个便是对本利。曹某的白羽箭可破内家气功,你雷堡主练的是乾元真气,最好亲自试试,不要叫别人前来送死。”   狂鹰向永平伸手拔出身侧一名青衣大汉的剑,突然飞扑而上剑出“灵蛇上天”,身创合一凶猛上扑。   白芒一闪、看到白芒,白芒入目即已消失,快极。   狂鹰突然浑身一震,脚下一慢,但仍向前走,只走了三四步,踉跄停住了。   白羽箭山羊眼木然前视,阴森森不言不动。   狂鹰终于踏出一步,剑重新举起。白羽箭的左手微抬,白芒再现。   同一刹那,五毒叟也左手一抬,五毒针出手。   “砰”一声响,狂鹰仆倒在地。   这瞬间,白羽箭扭身向五毒叟发出第三枝箭。   两人对发暗器,相距仅丈余,谁也躲不开对方捷逾电闪的暗器,两败俱伤。   “嗯……”五毒叟闷声叫,向上一挺,扭身便倒,箭中小腹,只有寸余白羽箭露出外面。   “哎……”白羽箭厉叫,向殿外飞退,但身形一起,便摔倒在地,起不来了。   右手虎口裂开,右臂抬不起的一戟擎天冷笑道:“雷堡主,你在自掘坟墓。”   神机堡主哈哈狂笑,笑完说:“朋友.你说得太严重了。哈哈!”   “哼!你不要九尾狐活?”   “交换人质,他死不了。”   “咱们三个在申牌左右回不了家九尾狐便会被活活吊死。”   “哈哈!这么说来,贵友必定距此不远了。”   “哼!你永远别想知道。”   “你们会招出来的。”   “头可断,血可流、千刀万剐,你绝对问不出半句口供。咱们敢来,便不会是出卖朋友的人。”   “本堡主却是不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九尾狐是死定了,因此一来、你的手下弟兄作何感想?你令他们寒心,不消多久,你会众叛亲离,自食苦果。”   神机堡主又是一阵狂笑,笑完说:“你少做梦,神机堡主的弟兄,谁不是忠心耿耿,随时皆准备舍身的好汉?死一个九尾狐算得了什么?首先,本堡主要分了你的尸。”   北溟老怪走上前、附耳道:“堡主,杀不如放。”   “什么?放?”神机堡主也附耳惑然问。   “放,他可以领咱们找到江南浪子的隐身处,此其一。江南浪子可能倾巢而至,挟忿前来救人,咱们立即召集人手,一网打尽,此其二。”   神机堡主会意、挥手向一戟擎天道:“姓尹的,你退在一旁,看本堡主迫供,我不信姓曹的是熬刑的能手。”   两名大汉正替五毒叟起箭裹伤,由北溟老怪取出五毒叟的一颗解毒丹,架住白羽箭强将丹刃纳入咽喉,笑道:“姓曹的,五毒针要不了你的命,你如不吐实,等会儿熬刑,恐怕活的机会微乎其微。”   白羽箭咬牙切齿地说:“太爷死且不惧,何惧酷刑?”   神机堡主举手一挥,喝道;“将他的手按在神案上,逐一砍掉他的十个指头,砍一个问一句,不招便继续砍,动手!”   两名大汉架住白羽箭,将他的双掌按在神案上。   北溟老怪拔剑上,冷笑道:“姓曹的,你准备了,要招早招免十指砍成了废人,岂不庆冤?识时务者为俊杰,奸死不如恶知活,你还是……”   “呸!”白羽箭向老怪吐出一口口水叫。   北溟老怪闪开,狞笑道:“你伤心,老夫砍慢些,慢慢割断你的手指头。保证你快活。”   神机堡主冷冷一笑,叫问:“曹世纶,你招不招?”   北溟老怪的剑神出了,狞笑着像一头饿狼。   一戟擎天乘众人分神的好机会,踊身一跃,“轰隆”大震中撞毁了原已快坍了的窗户,逃到外面去了。   神机堡主高举右手、制止众人追赶,向北溟老怪挥手示意。   “兔崽子,你走得了?”北溟老怪叫,火速装腔作势追出,追入风雨中走了。   换上了一名大汉,拔剑候命行刑。   神机堡主得意地一笑,再次叫问:“姓曹的,你招不招?”   蓦地,后殿门口接二连三出来了五男女。领先的是高翔,接口笑道:“雷堡主,你何不问我讨消息?”   神机堡主大惊、脱口叫:“高翔,你……”   “咦!堡主居然认得在下,妙极了。”   最心惊是该是勾魂使者陆光,有眼不识泰山,居然走了眼,将名震江湖,武功撼山的高翔误认为村夫,而且已经轻易擒住捆在后殿,岂不可惜?   已裹好伤的五毒叟,只惊得瘫软在地,后悔不迭。   狂鹰已经死了,看不到他自己所犯错误的后果啦!   高翔身后是巫山三煞,这三位凶名昭著的煞星左右一分,全以怨毒无比的眼神,分别死盯住勾魂使者与五毒叟、以及那三名黑衣大汉。   可惜,北溟老怪已经走了。针形暗器创口细小,北溟老怪只挨了大煞一针。服了五毒叟的解药取出针,小小针口算不了什么,所以老怪尚有余力追人去了。   同样地,二、三两煞也挨了五毒叟的一枚五毒针,服了解药起出针,这时也毫无痛楚了。   唯一受不了的是大煞,她挨北么老怪一记摧枯掌,内伤颇为沉重。   降龙僧头上血迹斑斑,神色委顿。   神机堡主先前威风八面,这时对年轻温文的高翔,脸上已变了颜色,显然心中已虚。   他举手一挥,四名大汉立即在他左手列阵。   三名黑衣大汉,则看守白羽箭与金环夺命两个俘虏,与掺扶着受伤难支的五毒叟。   神机堡主定下神,说:“阁下名震南京,是南京的风云人物,谁不知你是高翔?”   高翔在丈外止步,含笑问:“高某与阁下有仇?”   “无仇。”神机堡主硬着头皮答。   “有冤?”   “无冤。”   “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说服江南浪子的朋友,联手对付高某?”   “这……”   “在下洗耳恭听,希望你阁下能给在下一些满意的答复。”   神机堡主一咬牙、冷笑道:“阁下大闹南京,兴风作浪,闹了个鸡飞狗走,人心惶惶,咱们这些江湖人混不下去了。不杀你此恨难消。”   “哦!你神机堡主在淮阴,在南京混有何用意?”   “你少管本堡主的事。”   “好,不管你的事、只向阁下讨公道。”   “哼!如何讨法?”   “你不是要杀我么?”   “不错。”   “为何还不动手?”   神机堡主见他赤手空拳,未带任何兵刃,不由胆气一壮,徐徐迫进说:“一比一,公平交易。”   “悉从尊便。”   “划下道来。”   “客随主便,你是主人。”   “先徒手相搏。”   “很好。”   “生死一决。”   “那是当然。”   神机堡主突然闪电似的冲上,一掌拍出、掌势似乎并不迅疾,手掌轻得很,毫无异样,不像是内家掌势。   高翔不敢大意、左跨一步伸掌虚拨,突然一股凶猛无比的潜劲涌到,一拨之下,手掌似被反震,暗劲直迫心脉,令人有窒息的感觉。   神机堡主的第二掌到了,接踵而来的是一阵狂野万分的快攻,指掌并施,攻势绵绵不绝,一招比一招凶猛,一掌比一掌沉重,开始听到气流激荡的破风嘶啸声了,罡风潜劲直边内腑,快速绝伦,锐不可当。   高翔沉着地接招,身形鬼魅似的在掌风指影间隐现,只片刮间,便接了二十招以上,连换八次方位,终于被他摸清对分的修为火候了。   他不再飘移、喝道:“你也接我十招!”   声落,狂野的反击随之,一招“指天划地”化去对方攻来的一掌一指,切入贴身了,来一记“追云拿日”抓向对方的上盘。   神机堡主已打出真火,攻了二十招并未遇上高翔的可怕反击胆气一壮,以为高翔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因此已决定施展绝学行雷霆一击,大喝一声,一掌向抓来的大手劈去,左掌疾吐,发出了震撼武林的玄门绝学一无掌力,真力发如山洪,全力一击志在必得。   糟了!掌反而被抓住了。接着一无掌力突被对方反震而回舱万钧。   “砰”!一记掌力回头反走,击在腰腹上如击败甲,身躯向后急退。   退不了,右手已被抓牢。   高翔向下一挫,仍然抓实神机堡主的手。   “噗”一声响、神机堡主爬伏在地,“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只感到五内如焚、浑身一软,眼前金蝇乱飞,完全失去抵抗力。   高翔扣住了神机堡主的右手脉门,左手扣住肘部的曲池、将人向上拖,笑道:“别赖在地上,起来。”   四名青衣大汉同声大吼,拔剑冲上救人,四剑齐聚,像是四绝剑阵的杀着“万流归宗”。   高翔反应奇快,信手拔出神机堡主的剑,一声长笑剑出“乱洒星罗”,以一敌四,泰然挥剑发招。   “铮铮!”两把剑被震飞。   风雷乍隐,人影飞散。   两个丢了剑的大汉虎口血出,另两人一在胸前开了一条三寸长血缝,一在右颊穿了一孔,血涔涔而下。四人皆飞退丈五六,脸无人色。   他一照面便将神机堡主的四名保镖击溃,把神机堡主吓了胆裂魂飞,出其不意倾全力一挣,挣脱了高翔的扣抓,奋身一跃,如飞而遁。   勾魂使者扭头向庙门狂奔,逃命要紧。   高翔哈哈大笑道:“这里已没有我的事了。降龙大师快救白羽箭,在下少陪。”   声落,他已冲入狂风暴雨中。   勾魂使者逃出里外,抢入一座树林,脚下一慢,扭头回顾。运气不错,身后不见有人奔来。他抹掉脸上的水珠,拍拍脑袋,惊魂初定地说:“谢谢天!两世为人,这姓高的小辈可怕极了,幸好我跑得快。”   蓦地,右侧一株大树后闪出高翔高大的身影,笑道:“你跑得不算快,还得下不少苦功,可惜你年岁己高,再下苦功也是枉然,不可能有进境了。”   勾魂使者大骇,扭头就跑。   糟,右肩被搭了一只大手.重如山岳。   他不甘就擒,猛地扭身一肘猛攻。   太慢了,肘部重穴曲池像被一把大铁钳钳住,浑身脱力,一切都完了。   高翔将他拖至一株大树下,在他的顶门轻轻摩掌片刻,用低沉的声音问:“陆光,想想看,神机堡主藏身在何处?”   勾魂使者双目半闭,喃喃地说:“藏在北固峡的钟灵庙。”   “还有些什么人?”   “约有二三十名江湖上名号响亮的人。”   “你们在幕府山有何贵干?”   “调查经过南京的高手名宿。”   “有何有意?”   “不知道,在下只知奉命行事。”   “难道你就不知神机堡主的所作所为有何用意?”   “在下确是不知道,神机堡主手下有食客三千,他的所行所事根本就不肯告诉我们这些食客。”   “哦!原来如此,招魂使者是你的师弟他何时离开你的?”   “六月十四。”   “咦!那不是不久前的事?”   高翔耸眉问道:“南京盗宝案与令弟有关吗?”   “我不知道,他的行动我管不着。”   “他目下在何处?”   “到湖广洞庭去找朋友。”   “神机堡主听命于谁?”   “不知道,似乎经常有些神秘人物与他夜间往来。”   “江南浪子又是怎么回事?”   “在下只知奉堡主之命,与江南浪子派来的代表见面,其他的事在下一概不知。”   “江南浪子不知是死了么?”   “不会的,如果他真的死,雷堡主怎会要咱们全力宰他?雷堡主消息灵通。决不会将死人当活人捉的。”   “唔!其中有古怪。哼!你们这些人在幕府山鬼混、必有最诡秘的阴谋。”   “在下不知雷堡主是否有阴谋。”高翔吹了一声口哨、抹上勾魂使者的眼皮,摸摸对方的脑袋,向侧一闪不见。   雨愈下愈大,勾魂使者大概被寒气一冲,突然打一阿欠,睁开双目,吃惊地一蹦而起,讶然叫:“咦!我怎么就在这睡着了呢?”   在大雨中睡着了,真是奇闻,怪的是他竟完全忘了刚才发生的事,忘了高翔现身截击被擒的经过,一分辨方向。急急走了。   北门峡,在幕府山最南的一座峰头,下面有一座很深很隐秘的名洞,洞侧便是香火冷落的钟灵庙。   勾魂使者一口气奔过虎跑泉,像游魂似的南奔北固峡,却不知背后有人跟踪。   钟灵庙中,神机堡主刚到达,便立即招呼庙中的人,务必分批撤离。   正在毁去居住地痕迹,第一批人尚未撤离,勾魂使者已通过两道暗桩,向庙门飞奔。   暴雨如注,视界模糊,暗桩未能发挥作用,连在庙门我的两名守卫,也等到勾魂使者接近至百步内、方看到人影,接近至三二十步内,主看清是自己人。   勾魂使者奔上庙门的石级、一名警卫便高叫道:“光老,你一个人回来了?”   勾魂使者奔入门廊犹有余悸地说:“是的,只有我一个人。”   “他们呢?”   “不知道。堡主回来了么?”   “刚到,已下令撤走;第二批先走的人快动身了。光老,是怎么回事?”   “这……”   “看到江南浪子的人么?”   “看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勾魂使者向里走,一字一吐地说:“高翔来了。”   两警卫大吃一惊,另一名警卫不死心地问:“是南京那位高翔?”   “一个高翔已经够了,再多一个那还了得?”勾魂使者一面说,一面进入大殿去了。   两警卫面面相觑,脸色变了,其中一人问:“李兄,咱们怎办?”   “咱们立即动身回淮阴,怕什么?”   “咱们刚要准备对付他,他怎么就来了?”   庙角突然转出一个人,快步登阶接口道:“那高翔会未卜先知,神出鬼没,咱们要找他,他当然就来了。”   雨太大,这人以手挡住头面。末带兵刃,穿村夫装,打扮与他们的暗桩差不多。脚下甚快,话未完,人已经进了庙门。   两个警卫连人也末看清,以为是自己人,因此并未留心,不及过问,两人仍谈论高翔的事。   大殿中,神机堡主与二十余名高手商谈。   殿门外,站着一名佩剑的警卫。   神机堡主坐在拜垫上,神色凝重地向众人说:“咱们在此地的临时垛子窑,已经落在仇家眼下、因此,必须立即撤走。好在船早巳准备停当,不必预先招呼,任何时候说走便走。现在,罗兄弟立即带第一批弟兄动身,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到江边上船。上船后,不必等其他的人到达,火速放船扬州会合,随本堡主第二起向东撤的人,准备放火烧庙。”   罗兄弟是个面目阴沉的人,问道:“请堡主明示,仇家到底是些什么人?”   “兄弟,不必多问。”   “如果在路上碰头,咱们不知对方是谁……”   电光一闪,雷声震耳,殿门口一声长笑,出现了两个人影,语声震耳:“堡主的仇家是谁,确是应该告诉他们的,哈哈!”   众人吃了一惊,目光全向门外集中。   来人是高翔,一手挽住形如痴呆的警卫,泰然步入殿堂,浑身是水。   一名中年人已看出他不是自己人,疾冲而上叫:“什么人?你……”   “啪啪!”耳光声清脆,高翔出其不意给了对方两耳光。   “哎……”中的人厉叫,向后猛退,“砰”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高翔拔出警卫的剑,将警卫推倒在地壁根下,笑道:“雷堡主,你认识我。何不告诉他们在下姓什名谁?要不要在下通名?”   一名花甲老人大喝一声,看出高翔来意不善,先下手为强,乘机发出了三枚透风镖,相距仅两丈左右,正是威力最大的距离,以连珠手法发出,想躲谈何容易?   剑花乍起,“叮叮叮”三声脆响,三枚透风镖翩然坠地,像是徐徐飘落。   高翔虎目大睁,叱道:“发镖的老狗,你给我滚出来。”   神机堡主举手一挥,人影急动,眨眼间便形成合围,刀剑纷纷。有人说:“老夫追魂三星安长江,你是谁?”   “南京高翔。”他冷冷地说,瞥了神机堡主一眼又道:“雷堡主,你们不必回淮阴了。”   众人大骇,脸色骤变。近来,高翔的大名已经在江湖上轰传,“南京高翔”四字、令人闻之大惊。尤其是黑道朋友,对这四个字特别敏感。   追魂三星一怔,沉着地问:“阁下,你一个人就敢来?”   “为何不敢来?”他反问。   “你好狂。”   “年轻人不狂,就是没出息,高某不是少年老成忠厚老实的材料。”   “你四面看看。”   “看过了。”   “二十四比一。”   “小意思。”   “二十四个人。全是一等的武林高手。”   “在下也不弱。”   “打!”追魂三星沉叱,左手倏然又飞出三枚透风镖,镖先出手方发叱声,三颗寒星一闪即至。   这次高翔不用剑震,左手一扬一抄,三镖入手,接镖之前,一颗五花石已经先一刹那飞出。   他伸开掌,三枚透风镖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他淡淡一笑,摇头道:“这是在下所见到的手工最劣的镖,也是所见到的最不济事,最糟的发镖手法。啧啧!老前辈,你怎么配称追魂三星?”   追魂三星僵立在原地,左掌半伸,五指微张,可清晰地看到掌中有三颗径寸大的五星形镖。   一名中年人吃了一惊,急叫道:“安老,怎么啦?”   追魂三星不言不动,像是个石人。   “他中风了。”高翔若无其事地说。   一名站在左侧的人叫:“安老中了暗器。”   追魂三星突然直挺挺地向前一仆,失去了知觉。   “毙了他!”神机堡主大吼,挥创直上。   事实上不可能二十三个人同时冲上出招,恰好八方齐进,上来了八个人,五剑三刀,无法施展绝招.只能笨拙地同时冲进,用点字诀递招。   高翔一声长笑,左手的三枚透风镖向三方打出,剑虹倏张,人化龙腾,涌起了重重剑山,发出了阵阵剑浪,他用上了狠招“八方风雨”,身剑合一,八方飞旋。   刀山剑海齐聚,风吼雷鸣,剑山中突然飞起一道森森剑虹,从北面射出,飞上了供桌。   风雷乍隐,人影重现。   “啊……”惨号声震耳,三个中镖的人首先摔倒,每人皆是右肩井中镖,右臂废定了,深入穴道两寸,再深三分便是是呜呼哀哉。即使如此,如果最短期间无法获得高手名医治疗,死活尚难预料。   接着,又有三个人狂叫着退走。   北面也倒了两个合围但并未出手的人,右膝被剑击碎,右腿报废。   高翔高高站在供桌的大香炉上,单足踏在那丛香梗尖端,香梗并未下陷,像是一根鹅毛般轻柔,也像是没有体重的幽灵。   他淡淡一笑,轻拂着尖锋沾着血迹的剑,泰然地说:“你仍这些三流黑道蠢材,在下不忍心杀你们,快走!逃命去吧。”   谈笑自若,长剑拂动、但他的身形未动分毫,脚下插在浮灰上的香梗也向下沉落,这种神奇得不可思议的轻功,令所有的人心中骇然。   当然,他一招突围,在对方连人也未看清的刹那间,击倒击伤八名高手的神奇艺业,更令众人心惊胆跳。   众人屏息着,目定口呆如同中魔,忘了逃命。   他脸色一沉,叱道:“还不逃命!想留下老命么?滚!高某网开一面。”   先是近殿门的二位好汉悄然开溜。   第四、第五……   神机堡主如见鬼魅地向偏殿退,似乎呼吸已经停住了,脸色苍白,双目似要突出眶外。   高翔向他一指,喝道:“你,雷堡主。”   神机堡主如中雷殛,打一冷战,身不由已站住了。   “你是主人,你不能走。”高翔再叫。   神机堡主骇然抽口凉气,神魂入窍,目光向众人扫视,人已经快走光了。   “丢下剑谈谈再走。”   神机堡主打一冷战,扭头撒腿便跑。   高翔一声长笑、凌空飞舞天矫如龙。   两个中年人同声暴喝、从侧方截出,让过神机堡主,双剑乍合,同出“万笏朝天”,阻止扑下的高翔,森森剑气声如殷雷,剑吐千道虹影。   “铮铮铮……”三剑凶猛地接触,火星四溅。   人影倏分,高翔身形落地。   两个中年人并不敢拼死,剑相接便双双撤出。飞退丈余,脸色大变,举剑的手不住颤抖,但仍然阻住偏殿的廊门,采取暴虎冯河的态势,准备再接招。   高翔一步步迫近,冷冷地说:“你们既然想死,高某成全你们就是。”   右面的中年人颊肉可怕地抽搐。说:“咱们即使要死,死也更死得光荣些。”   这时。神机堡主已经不见了。   高翔冷哼一声问:“怎样死才叫死得光荣?”   “阻挡你追袭,掩护雷堡主逃生。”   “哦!你两人要以死来救他?”   “不错。”   “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朋友。”   “朋友?不是他豢养的保镖打手?”高翔大感意外地问,对这两个为明友而舍命的举动,深为感动。   “不错,是朋友。咱们兄弟在淮安府犯案,落在公人手中、被判死罪秋后处决,只能在死囚牢中等死。雷堡主与咱们兄弟只是泛泛之交的朋友,他亲自劫牢反狱,将咱们兄弟救出生天。大丈夫恩怨分明,咱们弟兄愿杀身以报,生死见交情,这是咱们兄弟的时辰到了,你来吧。”   高翔一声长笑,疾冲而上。   三剑再次接触,风雷骤发。高翔的剑影,像山洪倒泻般冲击着两人布下的重重剑网,在急剧吞吐的剑影中,蓦地响起两声金鸣,人影乍分。   两把长剑飞腾着,“当当”两声跌出三丈外去了。   两人脸色死灰,虎口鲜血进流。两人的胸衣,皆被划了一个十字,伤了皮肌,有血沁出。   高翔掷掉剑,冷笑道:“念你两条好汉,饶你们不死。你们已经尽了交情,尽了朋友的道义,可以走了。”   两人长叹一声说:“在下深领盛情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高翔大踏步进入偏殿、首先便看到神机堡主留下来的靴痕水渍,低笑道:“你这厮往后面逃,荒野泥泞,足迹难灭,呵呵!你走不了的。”   神机堡主昏了头,他这一方之霸黑道老江湖,竟然心虚神智不清,不走庙前山峡随爪牙们逃命,却独自走后谷开溜。   一口气逃出两里外,到了一处怪石如林的山坡,坡下有四座已废弃了的石灰窑。他扭头回望不见有人追来,收了剑自语道:“运气不错,他并未追来。且到下面石在窑中躲躲雨,等他走了再动身。”   没有人追来,他心中一宽,一面调息,一面徐徐向下面走,狂奔了两里地,全力逃命使他感到有点发虚,真力耗过甚,危险期一过,心神一懈,便感到有力竭的疲倦现象发生啦!   到了第一座破窑,窑前的棚屋已坍,烧火间的地屋也垮了。   大雨倾盆,他只有钻入窑内方能避雨。   窑中幽暗,他往里面一钻,苦笑道:“倒霉,这小辈害得我好惨。”   暗影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语声传到:“你才来呀?在下已久候多时。”   他一听便知道是高翔的嗓音,虽然光线幽暗看不清相貌,只惊得顶门走了真魂,双腿发软。   腿发软也得逃,他扭头便向窑外钻。   晚了,后脖子扣上了一只大手,像大铁钳般将他钳实,食、拇两指恰好扣住双耳后的经脉,浑身一软,狂叫道:“放手!放……手……”   手放开了,他也晕厥了。   不久,他突然苏醒,发觉自己躺在窑洞口,上半身在洞外,雨打在脸面上,凉冰冰地。   他正想翻身爬起,已被人拖进来了,眼前出现高翔蹲在一旁的身影,一手搭在他的顶门上。一手在他眼前轻轻动他的印堂,口中喃喃向他说:“你太疲倦了,太疲倦了,好好睡一觉吧,这儿正好睡……”   他不知怎地,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真的睡了。   高翔不管地上肮脏,坐在—旁淡淡一笑,问:“雷化及,你为何要与江南浪子谈判?”   “是他派人来找我的,他手下有人认识北溟老怪。”   他迷迷糊糊地答,又说道:“是在下有意引他出来谈判,要引他出来送死。”   “江南浪子末死?”   “没有。”   “怪!有人见过他的尸体。”   “在下只知他末死。”   “不是说要联手对付高翔么?”   “是的。先杀了高翔再杀他。”   “为何要杀高翔,为何又要利用他再杀他?”   “白衣龙女贾姑娘要我杀他们,在下义不容辞。”   “白衣龙女是谁?”   “她姓贾,名三春,是天香门的掌门人,一枝梅贾三娘董香君的女儿。”   “哦!我知道天香门,那是一群为祸江湖的女飞贼,专做伤天害理的勾当。但贾三春掌门住在何处,在下不知道。她与高翔有何仇怨?”   “天香门的香坛在湖广,设在贾三爷的农庄内,至于贾姑娘与高翔有何过节,在下不知道。”   “不知道,你却替她效死。”   “她也是奉命行事。”   “你也是奉命行事?”   “是的,在下只听命于她。”   “见鬼!在南京你调查过往的江湖人,也是奉她之命?你害死了多少人?”   “确是奉她之命。但在下只负责调查,并未害人。”   “哦!消息送至何处?”   “送至汤山露池精舍前的枫林中,自有人前来取走。她派来的人有多少,在下不知道,想必是天香门的门人,都是些年轻貌美姑娘。”   “你这厮色迷心窃,糊涂透顶。江南浪子藏匿在何处?”   “在下如果知道,早就去找他了。”   “你故意放走一戟擎天,是希望他引北溟老怪找到江南浪子的藏身处么?”高翔思索一下,又问道:“如果北溟老怪找到了……”   “他会回来禀报的。”   高翔不再多问,站起说:“你好好睡一觉,醒来时,你便记不起刚才所发生的事了。”   丢下神机堡主,他回到钟灵庙。除了两个老庙祝之外,所有的入皆走了个精光大吉。   他坐在庙门等候,不久,远处人影入目。他一看便知来人是北溟老怪,心中暗喜。   北溟老怪尚不知有变,进峡接近了钟灵庙,由于风狂雨暴,忘记了应该有警哨出面察看或盘查,径自埋头急赶,奔向庙门。   接近至二五十步、抬头瞥了坐在门檐侧的高翔一眼,以为是自己人,仍然以手遮目埋头急奔。   高翔挺身而起,大声叫:“福老,不必进去了,堡主已经走啦!”   北溟老怪一怔,冲入门下打着脸上的水滴信口问:“走了?怎么回事?”   “撤走的,大事不妙。”   “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福老,一戟擎天尹元呢?”   “暂且寄下他的脑袋。”   “江南浪子……”   “老夫查出来了。”   “藏在何处?”   “在金陵冈下的山沟密林中,他们自己带了账幕,江边有船有不少人……咦!老夫怎么从来就没见过你?你是……”   “在下姓高。”   “姓高?你……”   “姓高名翔,南京高翔。”   北溟老怪大骇,反应奇快地苍木杖疾扫,右掌同时拍出,用上了摧枯掌绝学。   高翔有准备,右移一步.便闪开了苍木杖的急袭,左掌一拂笑道:“安静些,阁下。”   北溟老怪的摧枯掌,与勾魂使者的摧山掌性质大同小异,最大的差异是发掌是摧山掌风雷俱起,以威猛见称。摧枯掌则以阴柔见胜,发时随意控制真力,收发由心,刚柔随意而动,通常听不到掌风破空声。   高翔成竹在胸,不硬接而用引力术。   北溟老怪突然失足,向斜方冲出,冲入院中去了几乎跌倒。   “不必玩了,有正事待办呢。”高翔接着说。   北溟老怪许福虽不是江湖上声威远播的人物、但已经算是名头响亮的高手了,摧枯掌是武林一绝,今天却一掌无功,反而被引得随劲冲出,当堂出彩。   人的名,树的影,老怪先已被高翔的名号所镇,再被自己所发的劲道引出,只惊得心胆俱寒,火速丢了苍木杖,拔剑出鞘信手一剑挥出,在身前布下一道剑墙,森森剑气交织成无懈可击的剑网,护住了全身。   高翔并末追袭,背着手走近。   北溟老怪这才神智清醒,讶然问:“你……你不是那位在山神庙躲雨的人么?”   “不错,你总算记起来了。”   “你……你不是已被绑在后殿……”   “人总不能整天被绑,对不对?”   “被擒时你半未反抗……”   高翔笑笑道:“不反抗就能证明在下不是高翔么?”   “你……你真……真是高翔?”   “信不信由你。”   “你……”   “你与阴阳一掌牛哲有何渊源?他的摧枯掌火候,比你要差上三两分,而你的火候也不怎么精纯。”   “他是老夫的同门师弟,同门不同师。”   “哦!那么,你也是江南浪了的人了。”   “老夫不答复你的问话。”   “怪!你却替神机堡主卖命,与江南浪子为敌,兄弟相残,委实令人百思莫解。”   “哼!!”   “带在下去找江南浪子,走。”   “老夫不听你的。”   “你会听的。”高翔说,疾进两步。   北溟老怪一剑振出,剑气流转,剑网外张。阻止高翔接近。高翔身形乍闪,从侧方空隙中切入,以捷逾电闪的快速手法,向老怪的持剑手肘抓去。   “呔!”老怪沉叱,旋身招出“云封雾锁”,仍然采取守势剑虹急旋。   高翔身随剑转,如影附形贴上了老怪的胁背,扣住了老怪的臂儒穴,笑道:“你不行,丢剑。”   老怪正想反击,但晚了一步,咽喉已被锁住了,“嗯”一声惊叫,俯身扭体要将高翔背摔而去。   耳门一震,挨了一劈掌。   高翔下手有分寸,老怪吃足了苦头、只感到天旋地转,浑身一软,失去了抵抗力,但并末昏厥。   高翔一指头压在老怪的左耳下的藏血穴上、笑道:“你只要说个不字,在下便制你的死命。”   再压片刻,人便会昏厥。老怪脸色如魔鬼,狂叫道:“我带你去,带……你去……”   高翔在老怪背后一掌按下,向下一抹,放手说:“带路,你的的督脉已被制住、见不到江南浪子,你就别想活了。”   “我……我带你去……去他的藏匿处。”老怪恐怕地说。   金陵冈在卢龙山与马鞍山之间,如果从城内前往,可出定淮门,经四望山直抵冈下。   卢龙、四望、马鞍三座山的西麓都滨江这一带不宜泊船,附近有许多石矶。   当他们赶到金陵冈时,江南浪子的人皆撤帐走掉了。大概是一戟擎天逃回后,说出情势凶险,不再等白羽箭与金环夺命,认为他俩人必定凶多吉少,神机堡主的人必会跟踪追来,因此急急撤走了。   高翔放了北溟老怪,循众人留下的足迹,直追至江滨,方失望而回。   他对江南浪子仍在人间的事存疑,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如果是江南浪子的党羽拾出他的名号东山再起、死灰复燃,这问题就简单了。   他曾亲自见江南浪子自杀,亲见他的爪牙死伤殆尽,亲自听见对方承认一切罪行。   最令他不解的是,白羽箭一口否认他是火焚南湖庄的凶手,拒绝向他报复,这是怎么回事?谁不知他高翔一而再扫除了牛头山的数处秘窟?   假使那些秘窟的主持人,并非是江南浪子,那……   是谁?究竟是谁?   那自杀的了的江南浪子,是不是真的?   他惑然自问:“你认识江南浪子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玉狮冯海该知道,该认识江南浪子,怎会有假?   他愈想愈觉狐疑,突然跌脚道:“糟!放走了神机堡主,我失策了。”   再去找神机堡主,已经来不及了。但他不死心,回头重奔幕府山。   山神庙与钟灵庙,皆找不到神机堡主的人。   他在虎跑泉的路旁树林中,找到了神机堡主。但这位堡主已死去多时,背部挨了一掌,震断心脉尸体己僵,死状安详,似乎死前并末受到折磨。   他感到疑云重生,失望地返回兵器店、将今天所发生地的事向居天成说了。表示要在最近期间,追寻江南浪子死活的线索,查个水落石出。   这次居天成并末表示意见、劝他再跑一趟龙尾山庄,请玉狮出面追查,人多手众办事方便些。但他拒绝了,他不愿再去打扰玉狮的安静,这种杀人追凶的事,找一个退隐的名宿一而再出面不像话嘛!   次日巳牌左右,他正准备到隔邻永安镖局找王局主打听消息,一名青衣人大踏步进入店堂,向刚欲出门的居天成抱拳一礼。问道:“兄弟请了,请问哪位是高公子高翔?”   居天成剑眉一挑,反问道:“阁下尊姓大名?找高公子有事么?”   “在下替朋友捎口信,怒不通名。”青衣人汉含笑,目光不住向居天成打量。   “阁下替何人捎口信?”   “须面见高公子转达,兄台是……”   高翔缓步上前,笑道:“区区高翔,兄台请里面坐,高某侯教。”   青衣大汉不住向他打量,惑然道:“阁下不像是练武的人,别开玩笑误事,在下必须面见高公子。”   高翔突然伸手,搭住了大汉的肩膀、笑道:“在下确是高翔,请至内间待荼。”   青衣大汉脸色骤变,艰难地随他走了两步,额上汗珠大量沁出,毗牙咧嘴地说:“请……请放手,在……在下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   他放了手,若无其事地说:“好说好说。店中缺乏人手,恐怕接待不周,兄台海涵,请到内间喝杯荼。”   大汉拭掉汗水、手仍在发抖,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吁出一口长气说:“不了,在下必须早些回报。”   “兄台有何口信……”   “公子认识白羽箭么?”   “哦!你是说曹大爷世绝?昨天午间在幕府……”   “那就对了,阁下真是高公子。在下奉曹爷所差,是代致昨日幕府山援手之德。”   “不敢当。一戟擎天尹元兄是否无恙?”   “他逃脱了北溟老怪的追踪,平安无事。二是面致曹大爷的敬意,请公子明日午间,致落星山落星湾江神祠一会,务请公子爷赏光。”   “哦!只有曹兄一人么?”   “有好几位朋友。”   “在下冒昧请教,江南浪子是否健在?”   “白羽箭曹爷方能回答公子这件事。”   “哦!明日午正,在下准时到达。”   “谢谢,在下告辞。”   居天成哼了一声,说:“高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留下了,他会告诉咱们所要知道的消息。”   他摇摇头,笑道:“居兄,你似乎最近对任何人皆不放心、是不是心中烦恼?”   “没有,不是兄弟不放心……”   “好了好了,兄弟会好好处理这件事。”他笑着说。   大汉告辞出门,站在门外突然正色问:“高公于,你可知道你信口答允赴约的后果么?”   他泰然含笑问:“兄台是否另有见教?”   “昨日铁鹰爪曾经来过。”   “神机堡的人已经说过了、可惜在下未遇上他。”   “接着是鬼影子兄弟街中传信。”   “在下接信即前往幕府山。”   “公于是不是太信任人了?”   高翔笑着说:“如不信任人,任何事也办不了。”   “那太危险。”   “世间任何事都带有三分危险。”   “公子不怕在下设圈套?”   “我信任你。”   “但敝友江南浪子似乎与公子势不两立、外界流传着不少可怕的谣言。”   “白羽箭已经表示得够明白了。”   “好,公子爷果然豪气干云、在下佩服。明日落星山候教.再见。”   送走了大汉,居天成忧心仲仲地问:“高兄,明天你决定前往赴约?”   “正是此意。”他坚定地答。   “万一他们设下埋伏……”   “白天,即使他们设伏,我也不在乎。”   “不反对你独自涉险,咱们必须去找大批人手一同前往。以免中了江南浪子的诡计。”   “哦!居兄认为江南浪子仍在人世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高翔呵呵一笑、说:“居兄,这么说来,你对玉狮冯庄主的能力存疑了。想想看,玉狮朋友众多、消息灵通,好不容易方将浪子迫死于祖堂山,而今天咱们却说江南浪子仍在人间,去请他前相助,那该有多糟?算了吧,居兄不必小题大作,大惊小怪,等我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再说,免得闹笑。目下那位仁兄并未承认江南浪子仍然健在,岂能胡乱猜疑神疑鬼?”   “兄弟仍然认为你我两人前往太过冒险,人孤势单,如果翻脸动手……”   “你不能去,你要照顾此地,等候咱们的朋友前来联络,我一人前往要方便些。”高翔断然地说。   午后不久,门外一阵乱,八名家将带了十余名从人,包围了兵器店、来势汹汹。   接着,有人传呼:“陶大人驾到。”   高翔与居天成高坐店堂,冷然静观其变。   四名家将拥簇着相貌威猛的陶大人踏入店堂。陶大人身后另有两个人,一主一仆,这两人令高翔吃了一惊。他赶快离座,不理睬陶大人,向那位脸色不悦的紫袍人长揖为礼,他笑道:“老伯玉趾光临,小侄深感荣幸,请内堂待茶。”来人是华小绿娘的父亲华冠英,脸上已没有雍容和蔼的笑容,一片肃杀阴沉神色流露在外,不回礼,也不招呼。   陶大人冷冷一笑。问:“你就是高翔么?”   “正是区区,陶大人有何指教?你们到底谁是陶大人?”高翔神色冷峻地问。   他当然认识陶大人,也知道陶大人的是陶蕙姑娘的父亲,只是见对方神色不友好,因此也就不加理会,连客套的话也免了。   令他不解的是,华冠英今天纳态度为何变了,变得高傲冷峻,与那天会唔时的神态判若两人,是河缘故?   陶大人是武官出身,言谈直率,哼了一声说:“你是读书知礼的人,对本官的说话岂敢如此猖狂?”   他心中冒火,冷笑道:“你是朝廷的官。在下曾是国子监的生员,算是地方名流缙绅,并非卑微庶民。不怕官,只怕管。陶大人并不是管辖高某的父母官,你敢如此不法擅闯民宅作威作福,在下就敢不尊敬你这位大人。陶大人带了家将仆从,声势汹汹闯入高某的住宅,不知有何见教?”   陶大人一怔,没料到高翔的态度如此强硬,鬼怕恶人蛇怕赶,大人反而凶不起来了、说:“你认识宏举兄,知道他是谁么?”   “华老伯是聚珍斋的东主。”他泰然地答。   华冠英字宏举,因此陶大人称他为宏举兄。   陶大人冷冷一笑,说:“宏举兄曾经在京师任京官,并非商人。”   “在下不问身份,只尊敬值得尊敬的人。请教,两位光临敝舍,有何贵干?”   陶大人哼了一声,沉下脸说:“听说你结交莽匪徒,在此私设兵器店图谋不轨,本官要来查问……”   高翔冷哼一声,用手指着门外,厉声道:“阁下,你给我出去。”   “什么?你……”   “我不认识你,出动。”   “你好大的胆子……”   “阁下,你听清了。高某是本份人,如果有人怀疑高某图谋不轨,要想前来查问接索,他必须偕同穿了公服,带有五城兵马司的兵勇与拘捕火签,方能前来奉命行事。你,不行,你如果不走,在下控告你纠从登门行凶抢劫。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我不信你敢无法无天。”   “反了!”陶大人变色叫。   高翔在兵器架上取下一柄摈铁双股猎叉,立下门户,大吼道:“姓陶的,高某与你陶家无冤无仇,令嫒娇纵乖民,不明是非,硬指在下害了她的师父真真仙姑,在下不屑与她计较。多方回避且在吉山沼泽救了她与令郎,她却恩将仇报,居然要大人出头兴风作浪。有其女必有其父、在下不与你饶舌。你只要说一声不走在下便要赶你们走了。”   两名家将大怒,同时拔刀大吼一声,同时上扑。   叉影一闪,“铮铮”两声暴响,两把腰刀皆被叉震断。叉柄一拨。两名家将大叫一声、向两侧重重地馈倒。   叉影直闪,对正了陶大人的咽喉,高翔的吼声震耳:“好,你打上门来,咱们到中山王府说理去。”   门外人声鼎沸,喝声震耳:“少爵爷驾到!”   先是四名家将涌入,然后是少年英俊的小王爷徐邦杰出现。   陶大人大惊、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小王爷的四家将已手快脚快,擒住了陶大人带来的四名字将。   高翔收了叉,冷哼一声退在一旁。   小王爷哼了一声、冷笑道:“陶大人你是想登门抢劫么?”   陶大人自然认识徐邦杰,虽早知道中山王府的小王爷公然支持高家,却末料到来得如此突然,不由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事实上小爵爷徐邦杰年末弱冠,并末袭爵,一个现任四品武官,用不着向小王爷低头,无如自己私闯民宅违法在先,而且老实说,在南京,谁也惹不起中山王府,不由他不惊。   小王爷这句话沉重如山,委实令陶大人挺不起腰杆来,登时脸色发白。欠身惶恐地说:“三少爷言重了,下……下官……”   “陶大人,你自称下官,岂不是失礼?”   “这……”   “陶大人,我陪你到都察院走走。你门外的家将家丁,我已经把他们全部加以逮捕了,要不要会同地方保正与五城兵马司的公人一同备案?”   陶大人额上冒汗,几乎站立不牢。   华冠英冷笑一声说:“三少爷,不可欺人太甚。”   徐帮杰冷然注视着他,冷冷地问:“你是谁?”   “在下华冠英。”   徐邦杰点点头说:“哦!原来是聚珍斋的东主,闻名久矣!可惜缘铿一面,我徐家从不与南京的珠宝商人打交道,所以从未谋面,听说华东主曾经做过一任京官,不知是真是假?”   “华某不愿提过去的事。”   “你不提,我会查,三天后,南京户部呈送京师户部的公文便可发出,我保证你获得削籍服刑的公平处分。不过,也许不用那么麻烦,到了公堂之上、你不提过去便没有减刑的机会,不怕你不提的。”   “哼!华某并未犯法。”   “你与陶大人……”   “在下请陶大人前来向高翔索人,并末犯法。”   “哼!当场人赃并获,你恐怕……”   “高翔诱拐华某的女儿,华某上门索人,我不信这会是犯法……”   高翔大惊,急道:“华老伯,你说话怎么如此无赖?”   华冠英怒叫道:“小畜生,小女小绿昨晚平白失踪……”   “什么?令嫒……”   “老夫禁止她与你这种痞棍亡命往来,昨晚人便失踪,必定是你将她诱拐私逃,藏在此地是何居心?”   高翔大感震惊,抽口凉气说:“小可第一次赴府拜会,老伯怎么就想到小可诱拐令援这件事去了?”   “哼!你满口仁义,心存诡诈……”   “老伯,希望你冷静些。小可从尊府返城后……”   “再冷静些,恐怕老夫的聚珍斋也落在你手中了。”   “老伯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老夫唯你是问。”   徐邦杰冷笑一声,厉声道:“世间竟然有这种不讲理的人高大哥、你不必与他浪费口舌了,交给小弟办理。”   “邦杰弟……”他焦恐地叫。   “小弟擅自作主,其一,首失让他们搜查,如果搜不出人,两罪俱发。其次,小弟先将他们解送五城兵马司。现行犯人得而捕治,徐勇。”   “卑职在。”一名家将欠身恭敬地答。   “去唤坊长前来。”   “是,遵命。”   事情闹大了,陶大人吓得冷汗彻体。   华冠英眼中凶光一闪而没,显然怒极。   高翔更是焦急,惶然叫:“邦杰弟,使不得。”   “怎么回事?”徐邦杰问。   “愚兄与华家总算有三分交情,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这件事尚请不必追究。”   “这……”   “让他们搜,愚兄行事于心无愧;”   徐邦杰哼了一声,说:“奸,一切全凭大哥处理。但搜不到人,他们必须具结,不然免谈。”   华冠英乘机下台,说:“在下不搜了,日后再说。”   高翔欠身道:“华老伯,令嫒失踪,也许与隐山小筑及西山庄的事有关,小侄打算至尊府踏查……”   “你如果踏进我绿园半步,老夫打断的狗腿。”华冠英冷冰冰地说,大踏步向外走。   徐邦杰冷笑一声道:“姓华的,你记住.在下立即着手查你的底,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你查吧,华某不会有把柄落在你们手中的。”华冠英恨恨地说完,向门外走。   陶大人也想举步,刚迈出左腿,答邦杰叱道:“站住!陶大人,你还不能走。”   “三少爷……”陶大人脸色苍白地叫。   华冠英转身向高翔阴森森地问:“小畜生!你要留下陶大人何不将老夫也一并留下算了?”   高翔只好用目光向徐帮杰救助,徐邦杰举手一挥说:“冲高大哥的面,今天不与你们计较。都给我走,下次可没有这般便宜了。”   送走了华冠英与陶大人、高翔诚恳地向徐邦杰道谢。将与华小绿姑娘结交的经过说了,担上了无穷心事。他不知绿园曾发生了什么事,弄不清华冠英何以对他如此反感?   最令他不安的是,小绿姑娘是因自己出走呢,抑或是被人所掳走?   据他所知,华姑娘艺业超人,被人掳走的可能性不大。华冠英是缥缈魔僧的门人,必定是艺臻化境的高手,谁敢前往送死?   姑娘曾表示要出外游历,那么,出走的可能性甚大,万一姑娘前来找他,而被华、陶两家的人看到,那……大概又要和慈姥山血案一般,百口莫辩了。   再进一步想,他感到悚然而惊,如果缥缈魔僧一找上门,后果不堪设想。   徐邦杰不知道武林中事,他并不知高翔所面对的困难,他告诉高翔,兵器店附近,已派了高手守望,任何人想到此地惹事生非,必将引起轩然大波。他已向乃兄私底下说出龙江关盗宝案的经过,案已结但赃物尚未追出,此事可大可小,已获乃兄的全力支持。   如果贼人的余党闹事,应天府附近的江湖人,恐怕谁也休想平静无事。目下已由五城兵马司下令府、县的高手公人,着手调查各地的江湖人动静,眼线遍布,大逮捕随时可以进行。南京是南都重地,绝不许这些不肖痞棍扰乱治安,徐邦杰并且透露,不出三天,龙江左卫将大举巡逻大江两岸,鹰扬卫将与调京师而最近回南京公干的龙骧、豹韬两卫四十余名高手,会同南京守备的勇士,举行一次规模空前庞大的大搜捕行动,绝不许可那些不肖之徒,再有像西风山庄、隐山小筑等等坑人的秘窟。这三卫的勇士,早年都是专与江湖人物打交道的名手,每个人都是艺臻化境,具有奇技异能的怪杰,有这些人出面,江湖魑魅魍魉,除了望风而逃之外别无他途。   高翔却因此而深感棘手,这一来,岂不是把那些江湖痞棍全吓跑了?风声一紧,恶贼们远走高飞暂避风头,要找线索便万分困难了。   他力劝徐邦杰转告大公子,暂且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尔后缉凶不易了。   送走了小王爷徐邦杰、他替小绿姑娘担上了无限心事,心潮起伏,感到烦躁不安。   他不否认他对小绿的感情,但却不愿因此而破坏华家的家庭安静。   他希望能遇上小绿,劝小绿回家。但等了一天,始终不见小绿前来会面。   入暮时分,他开始坐立不安了。   三更天,他朦胧睡去。   一个黑影鬼魅似的接近了后院,无声无息地飘落院中,掩近了后房。   后房共有左右两间内室,高翔左右,居天成在右,偌大一间店面,只有他两人招呼。   黑影身材娇小,穿了夜行衣,一看便知是个女人。她先打量四周的形势,略一迟疑,便直趋左面的内室窗口,伸手轻推窗门窗门上了闸,纹丝不动。   房门也是上了闩的,这种有衔口的门。不可能撬开门闩进入,除非另开孔穴,或者将两扇门全都卸下来。   没有进入的路,她不再进房,突然指在窗上轻叩三下、然后附耳贴在窗户倾听里面的动静。   高翔并未睡熟,不平常的奇异声浪,令他悚然而醒,立即悄然下床,无声无息地穿着靴、带上了应用物件突然拉开了窗闩。   窗门倏开,娇小的黑影已先一刹那跃至院中,一鹤冲天扶摇凌空而起,登上了瓦面。   他先不敢出声呼叫,因为已看出是女人的身影,恐怕惊醒了街坊,这时他不希望小绿在店附近出现,以免贻人口实,诸多不便。   他跟踪上了瓦面,黑影已远出六七丈外去了,身法奇急绝伦,飞檐走壁像是一缕轻烟般轻灵快捷。   “好啊!咱们又来比一比轻功。”他心中暗笑说。   他与小绿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牛头山,两人曾经交手较技,姑娘艺业虽高,仍然棋差一着。他认为姑娘今晚又重施故技,因此放腿便追,用上了轻功绝学,穷追不舍。   追了百十间屋面,他开始心惊了,居然未能拉近,对方的轻功造诣并不输于他哩!   到了另一条街的屋面,他心中一定,叫道:“小绿留步。”   黑影在瓦脊上止步旋身,讶然问:“咦!高哥儿,绿丫头真不在你店中?”   他赶忙走近行礼,苦笑道:“华伯母,小侄白天里……”   黑影原来是华夫人,接口道:“白天的事老身知道了。听你的口气,小女的确不在你的店中。”   “伯母,小侄怎敢隐瞒?请问伯母,这到底……”   “小女已负气离家出走了。”   “老天……她……”   “高哥儿,小女涉世末深,平时深居简出,并无知交好友,也许她会来找你的。”   “伯母,如果她来,小侄负责规劝她回家。”   “那么,谢谢你了。”   “小侄理该如此。”   “老身倚闾以望,盼哥儿好好劝她。”   “小侄必当尽力,请伯母放心。”   “谢谢、老身告辞。”   “伯母请便,小侄不送了。”   送走了华夫人,他长吁一口气,心事重重地住回走,闷闷不乐。日来多事,偏偏在这紧要关头节外生枝,岂不令人焦急?   接近后院,突听到下面院子里有人声,心中一懔,站在屋顶向下瞧。星月无光,院子里黑沉沉,只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他听到居天成的语音说:“就寝时他确在房中,在下确是不知他到何处去了,无可奉告。”   “不说,你得死。”是个苍老但中气充沛的人说话,语气甚厉。   “在下不……不……”   “哼!你既然不想活……”   “且慢动手!也许他到中山王府去了。”   “到中山王府?”   “是的,他与小王爷徐邦杰交情深厚,兄弟相称。”   瓦面上的高翔突然长身而起叫道:“居兄,不可信口胡说。谁要找我高翔?请问有何见教……”   话未完,黑影冲天而起,但见人影一闪、便已登上屋面、一声叱喝,迎面扑来,可怕的刺耳暗劲突然及体。   他早怀戒心,向左一闪,右掌一拂,借力引力自卫。但觉劲气的余波掠过身侧,手掌一麻、不由大吃一惊,暗叫好险!这一掌如不是用上了引力术,不死也是断臂,对方的奇异掌力委实骇人听闻。   “喀勒……”脚下瓦片碎裂,承受了一些压力,他已感到大事不妙,对手太高明了,利害。   他飘退丈外,只感到毛骨送然,脱口叫:“缥缈魔僧!”   魔僧一掌无为,脚下一慢,冷笑道:“难怪你敢胡作非为,原来确具有真才实学。   哼!再接老衲一掌。”   他绕走避开正面急叫道:“大师请息怒,请听晚辈解释。”   “呸!你还敢解释?打打!”   叫吼声中,连攻三掌,每一掌的是似要裂肌刺骨并不猛烈,但足以震碎巨型碑石。   高翔虽早怀戒心,但闪避仍嫌慢了些,第三掌的掌劲未能避开,因为身后已是屋檐,脚下失闪露出空门,掌劲一泻而入,糟了!   “砰”一声响,他只感到喉间发甜,一声惊叫,掉下去了。   魔僧冷笑一声,向下跳追踪而至。意欲擒人迫供。   岂知高翔已有所准备,早有打算,魔僧刚向下跳,他便飞跃而上,登上了瓦面,不管东南西北。如飞而逃。   缥缈魔僧先后攻了四掌,依然劳而无功,大感意外,跃上瓦面狂追不舍。   起步晚了些,追了两条街,从相距六七丈,拉近至三丈左右了,论轻功,高翔仍差一两分,老和尚不愧称缥缈二字,名不虚传。   高翔挨了一记九绝掌,虽则早怀戒心、仍然感到吃不消,气血翻腾眼前发晕,因此未能完全发挥轻功绝学的至高境界。   但他心中极感忿懑,这老秃驴未免欺人太甚了。一气之下,他要找地方与老秃驴放手一拼,试试青城逸士所传的绝学。能否对付得了老魔僧。   本来他摆脱魔僧应该毫无困难,只消往民宅中一钻,老魔僧便只有光瞪眼的份,任何时候皆可脱身。但他心中激愤,要与老魔僧较量较量。   他开始与老魔僧捉迷藏,就在这些起伏不定、楼房高低不平相差甚巨的街道上,上上下下左绕右折,展开所学奋勇飞窜,采取游窜躲闪术大胆周旋。   这一来,魔僧便占不了便宜了,好几次几乎将人追上,被激怒得发疯了。   人是不能不服老的,年届百龄的缥缈魔僧,怎能与二十岁的高翔长期追逐?两刻时辰过去了,老魔僧终于真功不继力不从心,脚下渐慢,身法不再迅捷,而呈气喘迟滞的现象。   高翔心中渐定,猜想时机将至,便脱离街道、向北急掠。   缥缈魔僧怎肯罢休?急起狂追。   这次,高翔的速度不在魔僧之下,甚且过之。他信心倍增,脚下一紧,远出里外,飘下一座绿树环绕的广场。   这是一座寺庙前的广场,三更过后鬼影俱无。   奔入广场他止步回身叫道:“缥缈魔僧,你讲不讲理……”   缥缈魔僧到了,一声冷叱,伸手便抓。但见爪影如虚似幻,似乎有百十只手爪从四面八方抓来,难辨虚实.难测来处,黑夜中更是望之心惊。   他仍然有点心怯,连换四次方位,方摆脱一爪急袭,远距丈外叫道:“老魔僧.你的十二擒龙手如此而已。”   他要激怒对方,以便令对方自暴弱点。缥缈魔僧偌大年纪,仍然性情暴燥,果然上当,一声怒吼,变爪为掌连拍三掌之多。   高翔施展出青城逸土所授的绝学,左吸右引,有如山音漫山飘动,身形诡异地旋动,像是在旋风中舞动的飞絮,最后他身形斜飘,接了最后一掌。   “砰”一声大震,两人的劲道相合,汇成更凶猛的一股劲流向侧涌出,击中了八尺外一株海碗大的巨树。   树干如被巨灵之斧所劈,齐腰而折,扑簌簌倒下了。   这瞬间,高翔身形急转,“噗”一声闷响,锲入、欺进、出腿、中的,得重地扫在魔僧的右胯上。   缥缈魔僧身躯移动、马步虚浮,大喝一声,反手便扣他尚未收回的腿。   他向下躺倒,奋身急滚。   这魔僧一怔,一抓落空,火速跟上,出手便抓。   他刚站起,左手反切魔僧的脉门,右手反拂对方的丹田要害,快逾电光石火。   “噗!”他拂中了魔僧的丹田。   “嗤!”魔僧撕下了他的左袖椿。   “啪!”魔僧的左掌拍中他的右肩。   人影疾分,双方同向后退。   “砰噗!”他摔倒在地,右肩如中万斤巨锤所撞击,只感到在半身一麻,气血翻腾,奇痛直迫内腑。   缥缈魔僧退了三步,“咦”一声惊叫。   他挺身坐起,吃力地叫:“我要站起来。”   他吃力地站起来了,魔僧也迈步迫近了,冷笑着说:“小淫贼,普天之下,先后挨了老衲三掌而站起来的人、未曾有得。老衲如不杀你,今后天下间将有没有能制你的人了。”   他一步步后退,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恩将仇报的老妖魔……”   魔僧的掌徐吐,当胸拍到,沉声叫:“你这至死不悔的孽障……”   蓦地左方怪笑入耳,三道剑虹排空而至,急袭魔僧的左侧。   同一时间,三名高大的黑影也从右首的树影下冲出,吼声似雷:“龙骧勇士在此。”   同一时间,“砰”一声响,高翔挨了一掌,身躯飞掷丈外,摔倒在地寂然不动了。   魔憎左右受到夹击,一声怒吼,左右手大袖抖出,招出“狂鹰振冀。”   三支剑同时折断,剑的主人是三个娇小的人,同时被袖风震得倒退两丈外。   但右首的三个高大黑影,却占了上风,三掌同挥,罡风及体风声似殷雷。   “砰啪……”魔僧的大袖碎裂如粉,侧冲丈外。   三黑影也各退三步,衣袂飘飘。   “天雷掌!京师三雄。”魔僧骇然叫,人化轻烟如飞而遁。 十三   龙骧卫,是本朝开国时,御林亲军十七卫中之一,原设卫于南京。后来京师北迂,龙骧卫北调,曾经多次出边,是边军中最骁勇的一支劲旋。   该卫之所以战功彪柄与众不同,原因是卫设的武学教头,并不从卫军中选任,而是从外界聘请的,再就是武学的生员子弟规定八岁入学,而其他诸卫则规定是十二岁。   卫武学最值得骄傲的是我聘的教头制度,这些人不受卫所其他的军官指挥,直接由指挥使统率,以超然的西席佳宾地位任教,极受礼遇,不受旁人牵制,甚至一卫之长的指挥使、也不会干涉他们的行事。因此,该卫武学的教头,皆能竭尽心力造就人才,且多方延引具有奇技异能的武林高手前来应聘,确是出了不少超尘拔俗的佳子弟,人才辈出,名震京畿。   这些教头们并无兵籍,但名义上仍称卫所的人。对内,一律尊称教师;对外,外人皆称他们为龙骧勇士。在京城与边墙各关隘重镇,提起龙骧勇士,极获好评,而且极受尊敬。   十七卫之一的鹰扬卫并末被调往京师,仍然留驻南京。这小卫的武学,作风与龙骧卫相同,不同的是两卫的教头各有所长。龙骧卫罗致了北地高手名宿,鹰扬卫则集南七省的精英。   由于所处环境不同,龙骧卫不时调往边关,与骡悍的蒙人作战,在荒寒的边荒与沙漠出没,所以养成了骁勇、进取、骠悍、勇猛的性格。与人交手,攻势之凶猛十分骇人,不出手则已,出手如同狂风暴雨,锐不可当,敢斗敢拼,气吞河岳。   魔扬卫的人则以沉稳,扎实、阴狠见称。   京师三雄,是龙骧勇士中大名鼎鼎的人物。老大崔君豪,绰号龙须虎,虬须长及腰部,威猛绝伦。老二铁臂金刚徐水春。老三燕山神熊史仲良,都是铁剑无敌的顶尖儿人物。   缥缈魔僧以一敌六,居然能全身而走。其实京师三雄并不知对手是名震天下的缥缈魔僧,每人只用了三成劲、事急救人,因此魔僧得以全身而退。   龙须虎崔君豪一征,说:“咦!这家伙委实了得,咱们三人出手竟然被他一袖震退哩!”   “他知道大哥的天雷掌,显然是江湖上了不起的人物。”铁臂金刚徐水春有点激动地说。   燕山神熊史仲良笑道:“不管他是谁、反正敢在南京闹事的人,断非无名小卒。我去看看那位被击倒的人。”   到了树下,燕山神熊一怔,说:“咦!人呢?”   所有的人,皆看到高翔被击倒在断树旁,但这时却消失不见人影,居然平空消失了,岂不可怪?   对面三个娇小的黑影皆末离开,龙须虎亮声问:“你们为何夜间在此拼斗,是否有意犯禁?诸位,亮名号。”   “巫山三煞。我,大煞卢碧。”   龙须虎一怔,说:“唔!在下听说过你们的名号。”   “京师三雄威镇此地,消息灵通。阁下是龙须虎崔前辈么?”   “正是区区。”   “崔前辈的天雷掌如果再加两成劲,咱们巫山三煞可能伤在你的掌下了。”   “卢姑娘还没有说出来意呢。”   “咱们是来助高翔的。”   “高翔,你是说介入南京盗宝案的高翔?”   “正是他。”   “咦!他在何处?”   “走了,挨了老魔僧雷霆一击。”   “谁是老魔?”   “刚才那人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缥缈魔僧。”   “哎呀!可惜不知他。老魔僧的九绝掌是武林一绝,你说高翔挨了他全力一击,并末毙命?”   “前辈找不到人,当然他已经走了。”   “快!带咱们去找他,姑娘知道他的住处么?”   “走,到兵器店去找他。”   六个人离开现场,直奔兵器店。   缥缈魔僧见机撤走,沿城根奔抵静海寺末端,沿途脚下甚慢,一面走一面调息。   在他真力将竭时,碰上了来自京师的顶尖儿高手京师三雄,被天雷掌击碎了大袖,他感到脸上无光,也十分气恼,愈想愈火,一面走一面嘀咕:“在老衲离开京师之前.还得会一会你们京师三雄,九绝掌与天雷掌看谁高明。”   偌大年纪,他仍在存有好胜之念。   前面是一座树林,小径穿林而过,直达半里外的静海寺.距树林尚有十余步,人影乍现。高大的黑影挡住去路,熟悉的语音震耳:“你这恩将仇报的老秃驴!你记住了,今晚你打了在下一记九绝掌,日后在下将本利一起与你算清。”来人赫然是高翔。居然不曾受伤。   老魔僧一惊,讶然叫:“咦!你还没死?”   “在下死不了的。在下已摸清了五七分,你无奈我何了。你那发而无不中的十二擒龙手,也有不少破绽,如此而已。”   “哼!你再挨老衲一掌试试看。”老魔僧激怒地叫,疾冲而上,掌伸出了。   高翔飘退入林,鬼魅似的飘掠闪动,冷笑道:“任何神奇的绝学,也伤不了不想与你拼命的人。在下的内力修为火候尚差,而克制你两种绝学的技巧尚未纯熟,因此,在下暂且让你耀武扬威。”   “哼!老衲今晚誓必将你置于死地。”   “哼!你别想。”   “打!”说打便打,一记“左右逢源”攻出,如山潜劲从两侧向内聚。   高翔却凌空直上,穿枝跃登树梢。   “砰……”—株大树被掌力合聚所震倒,枝叶摇摇,声势骇人。   高翔已跃至另一株巨树上,向下恨声叫:“你最好夹尾巴滚出南京,以免连累华冠英父女。目下高某不愿与你拼命、不久便找你一决雌雄。你如果不走,龙骧卫的南下高手,将埋葬了你这老魔僧,也将捕杀华家的老少,不信你可以拭目以待。”   老僧飞跃而上,怒叫道:“毙了你这淫贼,天下太平……”   高翔向下跳,一溜烟走了。   林深草茂,夜黑如墨。天色已近四更、老魔僧想追赶也无能为力了。   高翔当时用九阴真气护身术,挨了一记九绝掌,居然以柔制柔,以阴抗阴,丝毫不曾受伤。九绝掌与九阴真气皆以阴柔发劲,互相抵消,他在百忙中用九阴真气承受一击、冒了万千之险。敢走险的人有福了,居然幸而化险为夷随力飞抛丈外而毫无损伤。   他信心大增、所以敢于跟踪老魔僧,出言上激,引诱魔僧再出九绝袭击。以便进一步体验以柔克柔的结果。   结果他极为满意.收获甚丰。至少、他已拭出老魔僧并不如想像中可怕。   返回兵器店,居天成告诉他、刚才有六名男女夤夜造访,由于他不在,来人并未通名便告辞了。   他猜想是京师三雄来了,而且猜出京师三雄是龙骧卫的人。至于那三女郎,他并不知是巫山三煞,以为也是京师三雄带来的人。   居天成追问他为何外出,他急于休息,仅称是缥缈魔僧来了被魔僧所追袭,经过一场厮斗,隐下了华夫人前来的事。这件事他确是不好启齿张扬,以免有玷小绿姑娘的名节。   从龙江关至落星山江神祠,将近四十里。至于城西南的落星岗,与落星山一南一北,名同地异,不是一地。   他必须一早启程,希望早些赶到,也好事先探探动静。五更天,他便动身走了。居天成本来坚持跟来,但他坚决拒绝;一个人办事方便,多一个需要照顾的人委实是累赘。   落星山西接摄山(栖霞山),江庙对着大江。这一带是林深草茂,人迹稀少,临江一带全是乱石荒丘,荆棘丛生。往昔的三层大楼落星楼,早成为荒野废墟,已无痕迹可寻了。   辰牌末巳牌初,他赶到了落星山。   他并未带刀剑,但袖底藏了一个一尺长的金针筒。这是他上次袭西风山庄时,所掳获的精巧暗器,一次可发射九枚四寸长的金针,专破内家气功,是霸道绝伦的可怕暗器。   距辽神庙尚有六七里,远着呢。   荒僻的小径罕见人迹,走了好半天末发现人影。   远处传来了三两声豺狗的长嗥,凄厉刺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左面荒林中突然传来一声鬼啸,令人感到毛发森立。   他向草丛中一窜、一闪不见。   久久不见有何动静。   他潜伏在草中,心说:“我有的是时间,咱们耗上了,看谁的耐性好,我不相信你们有耐心等候。”   一刻时辰过去了,两刻也过去了。   日上三竿,时候不早了。   三刻、半个时辰……   小径西南有了响动,东北也传来了衣袂飘风声。   “来了。”他心中暗叫。   东北人影一闪,有人越过小径,钻入对面的矮林一闪不见。   他靴统里共有四把飞刀,拔一把左手忖道:“不论明暗,我陪你们玩玩。”   当然,他也知道处境相当险恶。江南浪子的余孽,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敌势未明,他怎能逞血气之勇硬往龙潭虎穴闯?   万赖俱寂,一切声响皆静止了。   又是漫长的等候,看谁沉不住气。   久久,西南角又有了响动。   他躲得更隐秘,整个人皆钻入密草中,上面加了草叶遮掩,除非一脚踏在他身上.不然即使站在他身侧也难发现他的身影。他完全以耳代目,以不变应万变。   鬼啸声再起,咆哨声此起被落。   他心中一紧,忖道:“来了,人数真不少。”   共有五组蒙面人,每组六名,皆穿了深绿色劲装,绿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五组人分区并进,逐段遍搜树林、山坡、沟渠、荆棘与稍高的草丛。   可是,他们忽略了水草区。   第一次搜索,有一组人从他身侧三四尺通过。   接着,是第二次卷毯式的搜寻。有两个从他身左右通过,其中一人几乎一脚踏在他的脑袋上。   五组三十名蒙面高手,在他的右方三四十步外的山坊矮林会合,他听得到对方的语音,有人说:“怪!分明看到了一个人进入咱们的地段,就在此地消失,青天白日,难道咱们碰上鬼魅不成?”   “不会的,这人十分机警,决不是来游山的人。”   “会不会从东面溜向临沂山去了?”另一人向同伴问,显然不信有鬼魅。   “会不会是高小辈?”另一人间。   “大有可能,希望不是他。”   “为什么?”   “为什么?”   “如果是他,那么,他定已知道咱们在等他了岂不糟糕?”   “咱们再搜一遍,派人知会前面的人,决不可让任何人通过这处山峡,必须在此地收拾高小辈,不许他至江神庙与那些釜底游魂会合。”   “怪!咱们,为何不干脆将那些亡命徒,在到达江庙之前宰了?”   “他们乘船来,主人已命小白龙带人在江上拦截,为防万一,因此必须双管齐下对付高小辈。”   “走!快搜,如果让不相干的人闯入,主人怪责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五组人再开始细搜,仍然白费劲。   高翔等他们搜出百步外,便用巾蒙上脸,贴地急窜.逐段绕出东面,不久便登上了北端一站,一声长笑震天,笑完退下隐起身形。   笑声引来搜山的五组人,三十名高手纷纷赶来。   他伏身在山丘下,距山丘约有百步左右,估料这些高手们必从他伏身处奔上山丘查看。   果然不错,三十名高手像一阵狂风,一窝峰向上赶。   这一带全是短草区,表面上看一无遮掩,谁也没料到有人躲在草坑中,更没料到名震江湖的高翔会在此地藏身。   第一组人到达山丘顶端、举目四顾,目光所及处,哪有半个人影?   蓦地,有人惊叫:“咦!周兄弟呢?”   “胡兄怎么不见了?”另一组有人叫。   只到了二十八个人,确是不见了两个同伴。   “快来,周兄弟……”有人高叫。   “胡兄你在哪里?”叫唤声急促高亢,三五里内亦可听到。   但没有回音,人硬是平白失了踪。   叫唤了许久,为首的人悚然地叫:“不好,咱们快找。”   二十八个人往下找,不再追究刚才在山丘长笑的人了。回到丘下的矮林,五组人分途寻找,人平白失踪,委实不可思议。   不久,各组人马重新在丘下聚集。糟了五组人只到了四组,第三组六个往东搜的人,一个也没回来。   为首的人大惊之下,立即不再分组。二十二个人火速向东搜,寻找同伴的踪迹。   在一座树林中、他们发现了六名同伴,六个人皆被打昏,用腰带反绑双手吊在树上。   众人大骇,火速将人解下,七手八脚将人弄醒。这六伉仁兄醒来时一切茫然、只知自己脑门上挨了一下子重击便人事不省,如此而已。   警讯发出了,信号迅速传抵江神庙。   江神庙附近危机四伏,步步杀机。   庙距汇滨不足百步,位于山麓的一处平坡上,附近草木丛生,久已无人加以整理。   庙本身倒还清雅幽静,两位庙祝尚算尽职。   东面两里地江滨,有一座小渔村,只看到炊升起,看不见村落的房屋。   附近的密林茂草中,共埋伏了十六名高手。   庙南的一座土坡后面,伏着四位蒙面人。荒草高及肩部,左面有一排灌木丛。三个人藏身灌木丛中,一个人站在草堆里向周围监视,只有荒草堆上方可看到四周的动静。   三位蒙面人倚坐在树下,各自打开食物包进食,—个大型酒葫芦轮流传递,掀起蒙面巾的巾尾进食,颇为不便。其中一人愤愤地说:“老大严格要求咱们不管任何时候,皆不许取下蒙面巾未免太不合情理。敌踪末现,何必系上这闷死人的蒙面巾?”   另一人也颇为不满地说:“仙舟兄,目下无人在旁,咱们取下巾进食,不会有人闯来的,如何?”   仙舟兄坐在最左首,摇头道:“不行,如果被吴前辈知道了咱们都吃不消,算了吧,忍着点。午正快到了,说不定刚才传来有人闯入的警讯,便是高小辈来了呢?”   “仙舟兄,你认识高小辈么?”   “认识。”   “他与吴前辈有何过节?”   “不知道,咱们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不必问双方的过节恩怨,这是规矩。”   设埋伏的人都穿的是深绿色劲装,绿色蒙面巾,彼此除非是熟人不然很难分辨对方的身份。   枝叶一响钻入一个同样打扮的叫道:“仙舟兄还有酒么?”   仙舟兄顺手将酒葫芦递过,信口说:“还有一斤左右,少喝两口以免误事。”   来人接过酒葫芦,掀起巾尾喝了几大口。   仙舟兄突然一惊,放下食物问:“咦!你是……”   来人将酒葫芦递回,笑道:“我,南京高翔。”   “咦”一声响,仙舟兄的耳门挨了沉重一击。   同一瞬间,两颗五花石一闪而没,击中了另两人的眉心穴,不轻不重,力道恰到好处,应石而昏,一仰便倒,没有出声呼救的机会。   来人是高翔,他已从山丘上捉来的俘虏口中,知道了江神庙的埋伏形势,悄然混进来了。   他提了酒葫芦,走向四五丈外站在荒草中监视的蒙面人,轻摇着酒葫芦,含糊地唱着金陵怀古的满江红歌词:“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势,已非畴昔。王谢堂前双燕子,乌衣巷口曾相识;听夜声寂寞打孤城春潮急。思往事,愁如织……到今只有江山青,秦淮碧……嗯……该……该你食了。”   他模仿仙舟兄的嗓音,维妙维肖。负责监视的人用手向庙侧一指,说:“俊彦兄,那儿似乎有异动要注意看看,留神些。”   “有何异动?”   “似乎有陌生的身影闪动。”   “哦!我留意些就是,先给你一掌。”   “噗”一声响,后脑便挨了一掌。   高翔将四人拖至隐蔽处,然后弄醒仙舟兄、用上了迷魂术,问道:“仙舟兄,吴前辈是谁?”   仙舟兄不假思索地答:“是虎面枭吴必信吴前辈。”   “你与他有何交情?”   “咱们是早年的朋友,在下曾在他手下办过事。”   “你知道他的底细么?”   “这五六年来、咱们很少见面。听说他已投效一个极端秘密的帮会,在外行走时很少以真姓名告诉人。”   “是什么帮会?”   “不知道,在下只知他是个职位不低的人,有一次在下发现他怀中藏了一张鬼面具,带了一块刻了一条龙的银牌。”   “哦!他目下在何处?”   “在南京清凉山龙蟠里孙孝三爷的家中。”   “他为何不来?”   “他不想出面,给了咱们一千两银子,要在下带了镇江群雄前来此地,杀一个叫高翔的人。说是江南浪子要从江上乘船前来辽神庙,与高翔会面。咱们负责搏杀高小辈,小白龙则带了水上好汉拦截江南浪子。”   “谁告诉他江南浪子要在此地与高翔会面?”   “在下不知道,也不好问。”   “你贵姓?”   “在下飞豹胡仙舟。”   “哦!原来是镇辽三霸的老大。”   “咱们镇江三霸全来了.共来了七十六位弟兄。”   “哦!一千两银子由七十六人均分每人只分得十余两银子,岂不太蠢?”   “并不全为了银子,为朋友不惜赴汤蹈火。”   “哦!原来如此。大概如果你们不来,日后就别想在镇江混了,对不对?”   “这……老实说,在下不得不卖他这份交情。咱们已经来到南京潜伏数日,七八十个人的开销,一千两银子济得甚事?再逗留十天半月,咱们最少也得赔上三千两银子以上。如果再损失三五个人更是灾情惨重。”   高翔拍拍飞豹的脑袋,换了嗓音说:“这里的事,已经不劳你们费心了,赶快把你们的人叫走,限你们立即动身,不必转回南京,火速赶往镇江听候差遣,知道么?在下是虎面枭,你听到么?”   “是,晚辈尊命,晚辈记得。”   “你走吧!”高翔放手说、立即离开,拍醒了其他三个人,一闪不见。   飞豹挺身而起,掏出一只铜哨,发出三长声哨音,奔上坡顶举手一挥,再发三声哨音。   不久,十六个人在庙后会齐,向南扬长而去。   远出里外小径,跃出四名中年人,其中一名额角有刀疤的人拦住去路,陈声问:“飞豹,你怎么带人走了?”   飞豹胡仙舟一怔,说:“咦!你是谁?前面有在下的第二道埋伏,你们是怎样混进来的?”   “不要问在下是谁,午正未到,高小辈已经突破你的第一道埋伏,你为何撤走?”   “哼!在下奉吴前辈之命撤走,你……”   “在下是虎面枭吴兄的朋友。”   “见你的大头鬼!”   “你……”   “让路!在下只听命于吴前辈、谁认识你是谁?”   “你不能走……”   飞钓拔剑出鞘,怒吼道:“除了吴前辈.谁也不能指使咱们镇江的英雄。你这厮竟敢阻挠胡某的行事,杀!你们让不让路?”   四个中年人互相用目光征询意见,一名尖嘴缩腮的中年人问道:“虎面枭吴兄目下在何处?”   “在江神庙附近,”   “咦!他来了?”   “在下不回答你……”   “好。咱们不阻拦,你可否在前面稍候,待咱们去问问吴兄?”   “那是你的事。”   十六个人皆列阵亮剑,四名中年只好罢休,互相一打手式,向辽神庙飞掠而去。   飞豹胡仙舟带了手下人,招呼两处埋伏的人,糊糊涂涂向东取道奔向数百里外的镇江府走了。   四个中年人一口气奔近江神庙的绕至庙前广场,同向庙内抢有人大叫:“必信兄,必信兄……”   虎面枭吴必信自然不在庙中,四人奔出庙门的举目四顾,扬声大叫:“必信兄,必信兄!”   空山寂寂,没有回音,额有刀疤的大汉不安地说:“必信兄怎会前来,这件事有蹊跷。真糟!午正快到了,这……咱们四个人如果碰上高小辈……”   尖嘴缩腮的人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咱们四个人难道就怕他不成?没有那些家伙打头阵,咱们同样可以对付。”   庙角突然踱出一个人,呵呵大笑走来、说:“你们四个人如果可以对付,何必要那些镇江的土棍们打头阵送死?”   四人一怔,来人的穿着打扮,与飞豹的人完全相同,也是用绿巾蒙面、为何说话的口气,对镇江的群豪充满了轻蔑不屑的神情?   “你是飞豹的什么人?”额有刀疤的人间。   “你们又是谁?”对方反问。   “在下穿云燕郝武。”   “哦!郝兄认识虎面枭?”   “废话!在下与他是线上的朋友。”   “是虎面枭吴兄叫你们来监视我们的?”   “这……”   “谁叫你们来的?”   “你不配问,阁下尚尚未通名呢。”   “你也不配听在下的名号。”   “哼!你们的人都走了,你为何不走?是想看看结果?”   对方仍是一副冷漠样子说道:“不错。”   穿云燕冷冷一笑,独自上前阴森森地问:“到底是谁叫你们撤走的?”   “不是虎面条?“   “吴兄在何处?”   “都了?”   “哼!此中必有蹊跷,你,跟咱们走。”   “跟你们走?怪事、为何要跟……”   穿云燕突然冲上,右手一伸,探向对方的左期门要穴、出手迅捷绝伦中含无穷变化,指点、掌拂、抓擒,五指半屈,令人难以猜测他将用何种手法制人。   蒙面人更快,手一翻,便闪电似的扣住了穿云燕的脉门,一声沉叱,猛地一抖。   穿云燕做梦也没料到对方竟如此快捷,估错了对方的实力,来一记快速的前空翻,“砰”摔了个手脚朝天,有骨折声传出。   这家伙臂骨已折,居然受得,狂叫一声,一跃而起。   蒙面人正等候着他,尚未站稳,铁拳已临身,“砰砰噗噗”四声暴响,如击败革,四记不轻不重的拳头全在他的胸腹上开花。   “嗯……哎……”他厉叫。再次倒地。   蒙面人好快,跟上劈胸将他抓起。   另一位仁兄一声怒叫,疾冲而上拔剑迫进招出“织女投梭”但见剑虹疾吐,连续点向蒙面人的右胁。   蒙面人奇快地拔出了穿云燕的剑,信手急封。   “铮!”双剑相交,中年人被震得连人带剑侧冲八尺,脸色大变。   蒙面人一声长笑,身全合一冲到,剑出“飞星逐月”,剑虹如电,排空而入。   中年人大骇,招发“云封雾锁”,狂野地封架。   只封出两剑,蓦地人影暴退,蒙面人跃退八尺,剑光如匹练向左飞旋。   第三名中年人刚拔剑抢出,恰好被蒙面人接住。   “铮!”蒙面人一振,第三名中年人的剑已脱手而飞。   人影倏止,死一般的静。   蒙面人的剑尖,点在第三名中年人的咽喉上。中年人脸色泛灰,不住发抖。   说快真快,蒙面人以一击三,交手捷逾电光石火,只一刹那间,便分别击溃了三名高手。   穿云燕跌倒在地,艰难的挣扎着想站起。   第三名中年人剑尖下垂,以手掩住左肋,佝偻着身躯,摇摇晃晃地向侧,脸色伙白,额上大汗不住向下流,走了两三步,突然丢掉剑,“哎”一声大叫。终于屈身扭倒。   只剩下尖嘴缩腮的第四名中年人,这位仁兄剑已出鞘,而且已经入圈子,但眼前的变化令他心胆俱寒,不敢出剑抢救同伴。   蒙面人冷哼一声,向被剑制住的中年人叫:“老兄转身。”   中年人如受催眠,恐怕地慢慢转身。   “跪下!”蒙面人沉喝。   中年人不跪,顽强地叫:“士可杀不可辱……”   “呸!你也配称士,太爷爷先割下你的双耳,再修理你的五官。”   中年人打一冷战,缓缓地跪下了。   尖嘴缩腮的中年人骇然向后退,脸色死灰。   “你,别走。”蒙面人叫。   尖嘴缩腮的中年人吓了一跳,进退两难、但最后仍然听命站住了。   “你贵姓大名?”蒙面人问。   “在下廖苍松。”   “哦!原来是湖广的名镖师灵猴廖师父。”   “你……你是谁?镇江的群雄中绝无阁下这般高明的人,你……”   “你说,谁差你们来的?”   “虎面枭吴必信。”   “哼!在下不信。”   “咱们四人是吴兄的多年好友,这次他……”   “哈哈!他出卖了你们对不对?带了受伤的同伴、快滚!”   四人相搀相扶,狼狈地溜走。   蒙面人取下蒙面巾,原来是高翔。他轻拂着剑自语道:“这一来,镇江的英雄们,将与这些人散伙了。”   “真倒霉,总是碰上这些被利用的人,始终捉不到首要人物,希望那位虎面枭,不致使人失望才好。”   他抬头看看天色,在石阶上坐下,又道:“还有一刻工夫,但愿江南浪子的爪牙能及时摆脱小白龙的拦截赶来。看光景、扛南浪子的爪牙,似乎要向我……”   他突然向左一窜,闪电似的窜入庙左的矮林中。   庙后接二连三出现了六个黑衣人,从庙右绕过,出现在庙门口。   六个人中,赫然有巫山三煞三位姑娘。   领先的人身材修伟,年约五十上下,剑眉虎目。红润的脸膛涌现健康的光泽,留了三绺长须,人才一表。气概非凡,一双虎目神光炯炯。   大煞卢碧高举右手,叫道:“请高公子现身相见。”   高翔缓步出林,笑道:“卢姑娘别来无恙,有何指教?”   “贱妾代表江南浪子,前来与公子商谈;”   他徐徐走近、不住向为首的人打量,笑道:“呵呵!姑娘果然是江南浪子的人。请教,昨天邀请在下前来的人在何处?”   “他不能来了,船队离开燕子矶不久,便被一群水贼截击。贱妾请问,辽神庙约会的事,咱们是出于诚意,但不知公子爷为何派人截击?”大煞玉脸泛起无边杀气,愤愤地问。   他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在下正感到奇怪,此事大有蹊跷,居然有从镇江来的七十六名恶贼,以飞豹为首,在此地设下三重埋伏向在下袭击。复有以穿云燕为首的四个人、其中有一位灵猴廖苍松,也向在下递剑。这些人对在下的行踪、似乎了如指掌,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   “哼!不必假惺惺了。在下已问了口供,他们似乎并不是江南浪子的党羽,委实令在下百思莫解。”   “他们人呢?”   “在下已打发他们滚蛋了。你说,在下能信任你们么?再就是江南浪子已经死了,你们是不是希望高某不必再追究南京的五大奇案?”   中年人淡淡一笑,接口问:“阁下怎知道江南浪子死了?”   “哼!在下亲见他招出罪状,服毒自杀的。你们要在下不追究并无不可,元凶伏法,案已结,余党没有追究的必要了,但在下有两件事向你们讨教。”   “那两件事?”   “其一,盗宝案的珠宝,绝对不会沉没在大江,你们必须交出珍宝。其二,杀霸王丐柯罡的凶手,你们必须交出来。这两件事中一件办不到,咱们没有商谈的必要。”   “高老弟,恐怕你错了。”   “我错了?阁下贵姓大名?”   “先不必问在下是谁、你认为江南浪子确实是谣传中的主凶么?”   “江南浪子已经招供了。我记起来了,弹指通神罗方身死南湖庄,是你下的毒手。”   “你已一口咬定江南浪子是主凶……”   “不是咬定,而是他已经招认了。”   “老弟是否肯听在下解释?”   “你凭什么……”   话未完,庙顶的瓦面上,传来了一阵狂笑,声震耳膜,令人闻之气血翻腾。   众人吃了一惊,抬头上望。瓦面上站着一个梳道髻的白发老人,一双鹰目冷电四射,穿一身胸襟上诱了一双交叉小剑的紫袍,佩了一把古色斑谰的剑,仰天长笑,旁若无人。   中年人脸色大变,骇然惊呼:“剑魔梁东海!”   左边矮林中,酸出两名花甲老人,右首那人哈哈大笑,笑完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咱们这些老不死的出来,恐怕讨不着好了,在这些后生晚辈之前、恐怕要断送一世英名呢!谁认识咱们两个老不死?”   大煞卢碧倒抽了一口气,恐怕地叫:“南山双妖!”   南山双妖,老大黑妖狐鹿丹,老二血妖朱政,家住终南山,是与四海潜龙皇甫士方同辈的老名宿,名列邪魔外道之林,是那些宇内凶魔的代表人物,武林朋友闻名丧胆的可怕魔头。   右面的树林中,突传两声鬼啸,金铃震耳,铁链声唬人。   出来了三个可怕的老人,面目可憎。奇丑无比,一人手挟哭丧棒,棒头上挂了两只小金铃,叮当作响。   一人拖了一根乌光闪闪,长有五尺的臂儿粗大铁链。   第三人扛着一根金黄色的八尺长钩竿,一身渔翁打扮,戴草笠,背鱼篓。   “完了!”中年人嘎声叫,毛发森立,腿在发抖。   挟哭丧棒的人鬼眼厉光四射,说:“咱们自报名号,老夫,阴司鬼王钟离开。”   拖着大铁链的老人说:“我,魔链吊客鲜于平。”   老渔夫呵呵笑道:“我当然是钩矶孤魂公孙元了。谁不知咱们宇内三凶是形影相随的魔鬼怪?嘿嘿嘿……”   初生之犊不怕虎,不知不惧,半点不假。   巫山三煞与三个同件见到这六个宇内魔头,吓了个胆裂魂飞,而高翔却不在意。微笑着打量这六位不速之客,轻拂着长剑说:“庙右面屋角还有人,何不一并出来相见。”   但那儿并未有人出现,来人有意躲避他们。   中年人强铵心头恐怖,向高翔问:“阁下神通广大,居然能请得动这些宇内魔头。”   高翔一怔,说:“咦!这些不是你们请来的?”   瓦面上的剑魔轻飘飘地跃下,呵呵怪笑道:“哪一位是小辈高翔?给我老人家看看你是啥玩艺,看是否值得咱们六个人教训你?”高翔剑隐时后,行礼从容地说:“晚辈就是高翔,但不知晚辈因何开罪了诸位老前辈,可否明示?”   六个魔头不住向他打量,眼中明显出现了迷惑的神情。   “你这么年轻?”黑妖狐鹿丹问。   “晚辈年届弱冠。”   “你练了几年武?”阴司鬼王问。   “十几年。”仍然谦和地答。   “你击败了缥缈魔憎?”剑魔问。   “不!在下先后两次,几乎丧身于魔僧手下。”   “有人说你击败了魔僧。”   “但不知老前辈听谁说的?”   “不许反问。”   “老前辈……”   “你是龙骧勇土?”魔链吊客问。   “不是……”   “呸!你总是一概否认?岂有此理!”   他长吁一口气,说:“诸位老前辈已经听信谣言,先入为主晚辈百口莫辩,你们怎样说都行。”   “你的师父是四海潜龙皇甫老匹夫?”   “老前辈请留意措辞,请勿辱及家师。”   “你同时师事五指飞花姓俞的?”   “是的。”   剑魔哈哈狂笑、笑完说:“那咱们就找对人了,两个老狗的门人在此、打了小的,还怕老的不出头么?龙骧勇士横行京师,江湖人不敢越雷池一步,离开京师,你们便成为失水之鱼了,哈哈!皇甫老匹夫在京师混了不少日子,收龙骧勇士们为门人,乃是意料中事。你那两位狗师父还躲在京师么?说!”   他受得了别人所加的污辱、但却受不了别人骂他的恩师,怒火渐升,虚谦的神情消失了、俊面一沉、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们白活了一大把年纪,居然像个泼妇疯狗一般逞口舌之快,并不能表示阁下如何高贵尊荣,反而显得卑鄙肮脏。你们的消息,是不是得自一个穿豹皮农裤的人口中?”   这种话沉重犀利,只激得六个老魔头怒火冲天。剑魔老脸挂不住,厉声道:“小畜生!你奸大的狗胆!”   巫山三煞与三名同伴,被高翔的大胆吓得冷汗彻体,心中叫苦不迭,退在一旁发抖。   高翔不理会剑魔,扭头向三煞沉声道:“辽南浪子死了,而那位穿豹皮衣裤的人仍然健在,那么,江南浪子并非主凶、另有主谋的人在幕后作祟,这人就是那位穿豹皮衣裤掩去本来面目的人。你们可以走了一切免谈。在下不上你们这些小人物的当。”   阴司鬼王一顿哭丧杖,小金铃叮当响、怪叫道:“老夫不走谁也走不了,不信可以试试,看老夫能不能将他打成肉泥?”   高翔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也许你们六人之中,就有一人是主凶首谋,当然你们不会真的杀了江南浪子派来的代表,因为他们都是你们的爪牙。目下你们是十二比一,占了绝对的优势,那位主谋元凶,有种何不挺身承认?谁敢承认么?”   剑魔老眼厉光闪耀,惑然地说:“小畜生,老夫不知你在说什么。”   “在下要问的是,你们谁是那位穿了豹皮衣裤的人。这时该承认身份了。”   钩矾孤魂冷哼一声道:“咱们是前来南京寻访缥缈魔僧的人没碰上他,却在牛头山文殊洞他的住处、碰上一个年轻人,说出有关你和魔僧的事,因此赶来会你,你胡说什么?”   “咦!你们……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昨晚五更将尽,咱们到了文殊洞。大白天咱们不想露面。”   “那么,你们是一早赶来的?”   “正是,刚到。”   “诸位可知那位年轻人姓氏名字么?”   “他自称是替魔僧照料食宿的人,未通名。人才一表,高大雄伟气概不凡,很可能是魔僧的门人弟子。”   高翔大惑,不死心地问:“他说出晚辈在此地与人约会?”   “不错。”钩矾孤魂肯定地答。   高翔扭头向大煞卢碧说:“那么消息是你们那儿泄露的了。如果你们存心摆脱元凶主谋的控制,便不该将消息告诉旁人。因此你们并无诚意、而且可能是故意设下的阴谋诡计,小白龙拦截你们并无其事,而是你们预备的退路,万一在下能逃出大劫,你们仍可日后再藉口引诱在下谈判,对不对?”   “高公子,你……”   “哼!江南浪子的死、死有余辜。你们为何不及早改过自新仍然替元凶首恶卖命?”   中年人吁了一口长气,苦笑道:“高老弟,你又错了。”   “我又错了?”   “你认识分水飞鱼祝龙一家?”   “不错,上次……”   “上次你到南湖庄,是被祝老伯接走的。”   “咦!你……你知道?”   “知道。”   “你与祝龙……”   “并无交情,但惺惺相惜,英雄重英雄,互相倾慕,神交已久,南湖庄遭劫不久、在下从湖广返家……”   “你是……”   “在下江南浪子吴坤。”   高翔吃了一惊,虎目生光,不转瞬地向对方打量,狐疑的问“你真是江南浪子?”   “正是区区。在下不敢在一地停留半天以上,先后受到十九次可怕的暗算与袭击,共牺牲了四十八名好朋友。总算留得命在,未遭毒手。老弟的行踪,在下一清二楚,因此知道毁南湖庄与再三暗算在下的凶手决不是你,所以希望与你见面交换意见……”   血妖朱政大为不耐,用一阵狂笑打断江南浪子的话怪叫道:“呸!目前不是你们话家常的时候!狂小子,你今天死定了,有何可后事交待,你就快点吧,不必再过问其他的事了,咱们对你们的琐碎事不感兴趣。”高翔一咬牙,剑眉一跳,哈哈大笑道:“好吧,你们既然打上高某,高某不让你们失望就是。你们六个人,是不是想倚多为胜?”   剑魔大怒,怪叫道:“呸!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咱们一个人,就足以让你死上一千次。咱们让你挑,看你愿意死在谁的手里!”   六个魔头四下一分,形成圆周各占一方。   “你挑吧,看你选谁。”剑魔又叫。   阴司鬼王哭丧棒一挥,向江南浪子叫:“你们六个小辈暂时退在一旁,不叫走便不能走,不然有死无生。”   江南浪子六男女惶然退至阶下,惊怖万状。   剑魔站在北首,亮声叫:“小畜生!你只有一次机会,别挑错人了。”   高翔哈哈狂笑,笑完问:“阁下,如果在下所选的人,被在下击败了,结果如何?”   “呸!你少做梦。”   “哈哈!人生在世,死与活谁也不能逆料,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在下胜了,又待如何?”   “这……”   “你们便群殴?这不太公平吧?”   剑魔尚未回答、魔链吊客接口道:“你如果胜了,可以平安离开,日后再算。”   “一言既出。”   “如白染皂。”剑魔一字一吐地答。   高翔向他一指,笑道:“那么,在下挑你。”   “哈哈哈哈!你挑得好。”剑魔狂笑着说,举手一挥,其他五人便撤围退至一旁观战。   高翔也呵呵笑,问:“老前辈,是不是点到即止?”   “呸!见你的大头鬼!与老夫动手的人,绝无活口,难道你不知道?”   “晚辈孤陋寡闻,不知道。”   “老夫已将你的命,记在帐上了。”   “哦!这么说来、该是生死相拼了。”   “废话!你是死定了,拼什么?皇甫老匹夫的十二射星散手剑算不了什么,你没有任何发挥的机会。”   “那么,咱们拼斗可以不挥手段了。”   “是的,明枪暗箭抢攻偷袭,你尽管施展就是。”   高翔呵呵一笑。说:“那么恭敬不如从命,晚辈放肆了。”   说完,从容献剑,立下门户又道:“老前辈请赐教。”   剑魔傲然撤剑,怪笑道:“你是五指飞花的门人,那些乱七八糟的破铜烂铁,你可以倾囊掏出来的献宝。哈哈,拿命来。”   声落,碎步飘进,轻轻也出一剑。   高翔扭头便走,剑垂身仙呵呵一笑。   “咦!你要走?”剑魔讶然问。   “哈哈!你如果追不上我、即使你有天下无敌的神奇剑术也无用武之地,对不对?”高翔怪叫笑着说。   创魔勃然大怒叫道:“小畜生你想使奸?休想,哪儿走?”   叫声中,人化狂风,剑如万道金蛇乱舞,排山倒海似的向高翔的背影攻去。   高翔的身影急剧地连闪三次,最后用上了九宫大挪移,像电光疾闪,三两闪便摆脱了罩来的重重剑网,反而欺近剑魔的左侧后方,一声长笑,斜穿而出远掠两丈外笑道:“好险!剑魔的名号绝非幸致,分厘之差,晚辈便摆脱不了剑气的吸力了!”   剑魔颇感意外,惑然道:“你这种诡异的闪避身法.老夫想起了一个人。”   “真的?谁?”   “一个玄门羽士。”   “哦!好眼力……”   “老匹夫的死对头……”剑魔没头没脑的说。   “你也接我几招。”高翔不在意地说,不再听下文,抓住机会进招。   剑涌千朵白莲,罡风乍起,他展开了十二射星散手剑术的精微绝招,奋勇进击。以大无畏的精神,气吞河岳地攻出一招“星河倒挂”。他不为对方的名号所震慑,胆气大壮、无畏无惧直攻中宫。   “来得好。”剑魔豪气飞扬地叫。少年人的胆气与神奇的剑术,激起了老魔的好胜心与豪气,长剑一挥、涌起了重重剑山,吐出了万道银虹,玫入了攻来的万千电芒,剑影乍合。   剑虹急剧吞吐,双方都用上了进手招式,以攻还攻,猛烈的纠缠,凶猛的冲刺,一切花招完全绝迹、不有封架撞击声传出,只有间歇性的三五声错剑震鸣。   罡风倏发,剑气飞腾,龙吟虎啸声惊心动隗,激烈的吞吐剑影令旁观者毛骨悚然。   起初,是高翔步步迫进。   不久,剑魔取得了忧势。   之后,互有进退,似乎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轩轾。   剑虹闪缩愈来愈急,创气荡起滚滚尘埃。好一场武林罕见的凶险绝伦的狠拼。   “铮”一声暴响,双方的剑终于正面接触了。   罡风倏剑,人影与火星齐分。   尘埃徐徐飘散,可看到地面上有数点血迹。   血迹中,有数十段如不留心便难看到的白色须尾,那是属于老年人的东西,当然是剑魔遗下之物。   两人相距两丈左右,遥遥相对,剑尖送指,在烈日下闪闪生光。   高翔的右小臂受了伤、鲜血从袖口徐徐下滴。他额上汗光闪闪,神色肃穆,每一颗细胞似乎皆已凝结了,只有双目的冷电闪闪生光。   他举剑的手稳实坚定,并不因臂受伤而有影响,武林朋友受伤是家常便饭,受不了就别练武。   剑魔的胸衣有一道剑缝、似乎并未伤肌肤。银须的下半平整被削断了三寸须尾。   老魔脸色沉重,鬓脚也出现汗影,须发无风自摇,鹰厉光闪闪,杀机怒涌。   双方抓住机会调息,以便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凶猛,更猛烈、更可怕的恶斗。   能看清双方受挫的人,只有站在侧方观战的黑妖狐鹿丹与阴司鬼王钟离方,双方中剑几乎是同一刹那的事,高翔差一着。   起初是高翔右小臂中剑,然后是高翔自救封招,跳开几乎丧命的一剑,顺势还以颜色,一剑拂过剑魔的胸口。   生死须灾,两人幸得不死。但他们双方都曾经向枉死城跨入了一条腿,幸好能及时抽腿退出,危机险极。   剑发出了虎啸龙吟,第二次生死相搏即将开始。   剑魔首先发难,挥剑疾进。   高翔身形一晃,逸出侧方,说:“姜是老的辣,晚辈的经验到底输了一着。”   剑魔冷哼一声,再次迫进。   旁观的江南浪子浑身冷汗彻体,掌心的汗像水般向下沁,脸色泛灰,不住喃喃自语:“你不能输,你不能输。你输了,咱们大家都活不成,你不能输……”   其他五男女.像是大病难起的人。   至于其他五个老凶魔,每个人的神色皆十分凝重,目不转瞬地注视着斗场,注视着双方出招的身法步法。   高翔第二次摆脱了老魔的剑势威力圈。徐徐游走,冷静地说“老前辈、多谢你助晚辈成名。”   “你废话什么?”剑魔厉声问。   “能与你力斗八招二十五剑,我高翔可以名列字内高手之林了。”   “哼!”   “如果你再伤在晚辈手中,高翔的大名,将名震寰宇,出人头地。”   “你做梦。”   “不是做梦,而是事实。再支持百十招,晚辈用游斗术步步为营,你便真力渐竭。”   “嘿!”剑魔怒叱,剑如狂涛般攻出。   高翔疾退丈外,向侧再施展大挪移,脱出了重重剑网,有惊无险。   “唰!”剑魔最后一剑像电雷霆击。   高翔像脱兔般从剑下逸走,从剑魔的左侧四尺有闪电似的掠过,创气破风声刺耳,剑尖以一发之差,掠过剑魔的腰际。   双方换位。一照面。   高翔又开始游走,亮声道:“老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该罢手的。”   剑魔哼了一声,紧紧迫迫争取先机、狞笑道:“你今生休想你完了,再过三五照面,老夫便可摸清你的身法了。”   高翔徐徐移动,沉声道:“本来我可以杀你,你难道真要栽在此地么?”   “你还要吹大气?”   高翔左手一抬,石出似连珠“啪啪啪……”六声脆响。七颗五花石在身侧丈七八之处连续爆炸。   “看到了么?刚才我如用七星联珠手法以暗器相辅,你难逃大劫。”   剑魔嘿嘿狂笑,说:“你这些五花石,还不配替老夫抓痒,老夫可以让你射上一千颗,可以让你射全身任何部位。”   “你不否认可以乱你的心神吧?”   “老夫根本不加理睬。”   “我还有更多歹毒、更霸道的可破内家气功暗器。”   “你算了吧。”剑魔狂笑的说,闪电似的欺近。   高翔向后飞退,在袖口抖开了。   退得真不巧,正好退至黑妖狐身前,相距不足五尺,真糟。   黑妖狐的左侧八尺,也站着另一妖血妖朱政。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南山双妖大限临头,硬往死城着闯。   高手拼命,说好了一比一公平一决,任何人妄行加入,将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激斗的双方,皆无法容忍,列为武林大忌。   黑妖狐并不是不知利害,更不是不知禁忌,可能是心血来潮,感到手痒,眼看高翔背撞而来,一时忘形,猛地伸手一掌向高翔的背心拍去。   剑魔大怒,急叫道:“不可……”   这瞬间,高翔猛地旋身,左手一拾,机簧暴响。   “砰”一声响,高翔被掌风震退三步,“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九枚金针透过强烈的掌风,全射入黑妖狐折胸腹要害,直钻内腑。   黑妖狐,为恶一生,今天恶贯满盈。上身一颤、张口结舌,身形一晃,踉跄站稳伸手拔剑。   血妖朱政吃了一惊。奔近叫:“老大,你……”   黑妖狐的手将创拔出尺余、突然“砰”一声摔倒在地,狂叫一声。立即闭气。   血妖俯身一探鼻息、猛地大吼一声,一蹦而起,拔出黑妖狐的剑向脸色苍白的高翔飞去。   高翔受伤并不太重,怒火如焚,也大吼一声,突然从剑侧闪电似的切入,“铮”一声错开对方的剑,顺势吐出剑尖,行雷霆一击。   “唰”一声响,剑尖进入血妖的胸口。   “当”!血妖的剑失手坠地,浑身一震。   高翔无力拔剑,深深吸入一口气。   血妖双手一收抓住了胸前刺入胸口的剑身,剑身突然折断。   高翔感到手中一震,退了两步。   血妖砰然倒地,在地上滚了两匝,终于停止了挣扎,渐渐气绝。   南山双妖为恶一生,终于得不到善终,遥遥万里外,埋骨异乡。   高翔丢掉断剑,拔出靴统的两把飞刀。徐徐向侧退呼吸一阵紧,口角鲜血仍在向外流。   “来吧!你们。”他吃力地叫。   宇内三凶大骇,奔近探视双妖的尸体。   剑魔神色冷厉地察看黑妖狐胸腹的暗器伤口,心中懔然,徐徐转身盯视着高翔,沉声问:“你用何种暗器杀他?”   “你自己看好了,你来吧,咱们的这场生死恶斗并未了结,是么?”高翔咬牙切齿地说。   “老夫与人交手,从不需人帮忙。”剑魔一字一吐地说。   “南山双妖已经出手帮你了。”   “这不是老夫的错。”   “在下并末怪你。”   “你挨了他一掌。”   “死不了。”   宇内三凶到了,三人三面一抄,形成合围。   哭丧棒金铃怪响,粗魔链发出异鸣,金色钓竿的线迎风招展。   高翔心中一惨,暗说:“想不到我竟曾死在这些人手中。”   剑魔突然掷剑入鞘,向三凶说:“诸位如果出手,便是梁某的生死对头。”   阴司鬼王一怔,讶然问:“东海兄,你认为咱们能放这小辈活着离开?”   “不错。”剑魔沉声答。   “你让他活着到处造谣?”   “那是他的事。”   “你昏了头么?”   “梁某不是昏了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我看你……”   “咱们名列妖邪。但决斗绝公平合理。”   “你……”   剑魔手搭创柄,厉声道:“你们不惜羽毛,梁某仍珍惜剑魔的声誉。”   阴司鬼王收了哭丧棒,苦笑道:“好好,东海兄,别生气,依你就是。”   三凶退至一旁,剑魔说:“在下深领盛情。”   又转向高翔道:“你,好好养伤。”   “那是当然。”   “千万别死了。”   “高某死不了。”   “后会有期,下次你我再分胜负。”   “高某随时候教。”   剑魔扭头便走,与三凶带了双妖的尸体,向南大踏步走了。   高翔收了飞刀,心神一懈,摇摇欲倒。   江南浪子赶忙上前相扶,急叫道:“高老弟支持得住么?”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推开江南浪子的手,说:“在下支持得住,这一掌在下挨得起。”   蓦地,庙门内踱出一名道装老人,呵呵怪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好真是好,可惜经验欠佳,还得多历练。多用心机。”   高翔大喜,长揖到地说;“艾老前辈……”   “呸!谁认识你了?”老人怪叫。   “晚辈……”   道装老人手一扬,一颗紫色丹九飞到,叫:“快找地方调息黑妖狐的黑煞掌毒如不及时驱出,你活不了多久。下次不许大意。遇上这些邪魔外道,心不黑手不辣,便是自掘坟墓。走也!”   说走,灰袍飘飘,扬长至去。   江南浪子,问道:“高老弟,这位老前辈是谁?”   高翔捏碎丹九的腊衣,一口吞下丹丸说道:“青城逸士艾文琼。”   “我的天!他……他还健在人间?”江南浪子吃惊地叫。   “你不是亲见他活得好好的么?”   “哦!是的,活得好好的话得好好的……”   “在下要找地方调息。”   “到村子里去,兄弟替你护法。”江南浪子慨然地说,领头便走。   当天,高翔力斗剑魔,击毙南山双妖的消息,以奇怪的速度向辽湖轰传。   由于南京出现了龙骧卫的高手,谣传中他也成了龙骧勇士,真是冤哉枉也。   但龙骧勇士的谣言.也给他带来了方便、至少在官府公人的心目中,他被认为是官方的人。   他受伤并不重,紫露丹驱出黑煞掌毒,已无大碍,依然生龙活虎,些许内伤,只消调息三五日便可复原。   已经是申牌末。在小村的一栋农舍中,他与江南浪子坦诚的商谈。   由于江南浪子从湖广赶回来时,南湖庄已化为瓦烁场、一切经过只能从逃出的庄丁口中间接查问,只知道庄中有了内奸,被人里应外合一举攻破,措手不及,无法查出主谋凶手。但从最近被人袭击十九次中已查出一些线索,因此希望与高翔合作,查出其中主谋来。   但他们始终对约会外泄的事百思莫解。   江南浪子心中懔懔,猜想自己的手下仍有内奸。对方全力阻止他与高翔会晤,用意极为明显。   高翔更感迷惑,他问江南浪子,是否认识龙尾山庄的玉狮冯海?   江南浪子不住摇头、苦笑道:“兄弟不敢高攀这位大英雄,闻名而己,并末谋面,相距数百里,彼此从无往来。”   “那么,吴兄是否认识他的大总管杨抡奇?”   “杨抡奇?兄弟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怪事!他们怎会将人误认了?而被误认的人、又为何自称是江南浪子替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南浪子一头雾水地惑然问。   他将清除祖堂山秘窟的事一一说了,最肝说:“父狮—代豪侠。虽隐世但仍然耳目灵通,居然上:了当被人所愚弄、此事委实可疑。主凶委实习·怕哩?”   江南浪子大惑,喃喃地说:“怪事!谁会花那些工夫来计算我?既然要杀我、又为何派人替我死?他把戏玩得不算高明,陷害我——江湖二流人物,有何用意?我糊涂了,既然花了无穷心血嫁祸于我、怎又派人替死欲荧弥彰?费解、费角。”   高翔沉思片刻、笑道:“吴兄,在南京附近,降了龙尾山庄之外,论声望仍以你的南湖庄为首,吴兄怎又委届自甘菲薄,列入二流人物之林?”   “不是兄弟谦虚,而是兄弟的艺业、恐怕仍难列二流高手之林……”   “武林声望固然以艺业为首要、但江湖声望却不以艺业为先,讲的是仗疏财,重道义急人之急……”   “兄弟只是在混而已,岂敢钓名沽誉?”   “吴兄不必自谦这是事实。但在下的看法此中另有原故。”   “老弟有何高见?”   “恐怕这是狗急跳墙的嫁祸毒计,起因是兄弟追要得太紧,事急只好找人代罪。事先对方显然并不知你在湖广,等到发现你不在家,已无可挽回了。假使他们能阻止你们与在下见面,而又能将你除去,岂不是死无对证?在下怎知其中变故?”   “这……这似乎不太可能。”   “咱们锲而承舍地追查,总有一天真相大白的。”   “目下我们……”   “吴兄请做在下的耳目,查他个水落石出。今天能与吴兄会晤,相信这是在下最大的收获,距离破案之期已是不远,今后好好联络。只要有吴兄相助,咱们是峰回路转了。”   “老弟打算从何处着手?”   “先查线索……哦!说起线索,在下记起了一个人,快!回南京。”   “老弟……”   “吴兄请自便,咱们改天再谈,有事请至兵器店见面,务请小心在意,在下告辞。”   申牌末,他踏入了南京城,匆匆奔向龙蟠里。   龙蟠里在乌龙潭的北面,诸葛亮与孙权纵认南京形势,称南京“龙蟠虎踞”,“龙蟠”即由此而来。   龙蟠里西北便是清凉山,这一带风景绮丽,别墅疏落地散布在山麓一带,向东走可到清凉寺。   在这一带找孙孝孙三爷并不难找,孙三爷的别墅叫雅庐,是当地知名之士,也是城中富豪之一。   龙蟠里本来是住宅区,但居民并不多。远远地,便看到雅庐的二层高楼。   他上前轻叩连着花架的院门,应门的是一个老苍头,拉开半扇院门探出头来问:“咦!什么人?”   他和蔼地微笑反问:“请问老伯,这儿是孙三爷的家么?”   老苍头疑惑地打量着他,点头道:“不错,你是……”   “小姓徐。三爷在家么?”   “这……”你找三爷有何贵干?”   “小可有事面禀三爷,有朋友带口信来。”   “你等一等,老汉替你通报。哦!有名贴么?”   “夹得匆忙,末备名贴。”   “这个……”   “三爷知道这件事,老伯烦请通报就是。”   老苍头掩上门,上了闩,方入内通报,把他留在外面等候。   看看左右无人,天色已近黄昏,他向左走,一长身便翻墙而入,只须知道孙三在家,便可长驱直入了。   墙内有一名花匠.正低头修剪花枝,突见有人凌空而降,吃了一惊,正想叫唤,便被一颗小石击昏了。   看宅中毫无异状,他知道江神庙的消息尚未传到。   刚到院门后,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看门的老苍头不在,他略一迟疑,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一个青衣小童,含笑问:“请问大叔、三爷在不在家?”   “你找三爷有什么事?”他问。   “有人给我一百文钱,要我带封信给三爷。”   “三爷在家,给我好了。”   “好,给你。”小童将一封信递过,扭头便跑。   他一把将小童拉住.问道:“给钱要你送信的人呢?”   “在前面,看他走了。”小童向街尾一指。   百步外,一个青衣人匆匆走了。   “怎么他不自己送来。”他问。   “不知道,他只说将信送到就好。”   “好,你走吧。”   他火速小心拆开信笺,信上写关着:“三爷雅鉴,前寄字画非祝允明真迹、盼即毁去,以免贻笑方家。仆永春叩。”   他心中暗笑,说:“有借口了,妙。”   扣上门,他重新越墙而出。   不久,老苍头拉开院门,笑道:“家主人有请,哥儿请随我来,家主人在厅中相候。”   越过院中的花木扶疏花径,进入大厅。一位脸团团的中年人高坐堂上,两名健仆左右站立。他在堂下施礼,取出书信说:“书信在此,请三爷过目。”   孙三爷接过书信,拆开一看,脸色一变,说:“你等一等,我就来。看座。”   仆人肃手让座,三爷匆匆进入内堂,直趋西跨院,进入一座秘室,叫道:“必信兄,请出来有事相商。”   内室中传出一个相貌如厉鬼的花甲老人,欣然问:“老弟,有事么?是不是消息传来了?如何?”   孙三爷将信笺递出,笑道:“好消息,你看……”   在花甲老人伸手接笺的刹那问,孙三爷的袖底飞出一支袖箭,半分不差地射入花甲老人咽喉。   “嗯……”花甲老人闷声叫,仰面便倒,可怕地滚动挣扎。   孙三爷掩上房门外出,苦笑道:“事情失败了,在下不得不奉命杀你灭口。”   出得厅来,他从容落丛,向仆人说:“给他十两银子脚钱。领他出去。”   仆人将一锭银子递给高翔、笑道:“小兄弟你可以走了。”   高翔站起转动着银锭,笑问:“三爷,没有回信么?”   三爷一怔,倏然站起问:“谁告诉你要回信的?说!”   “小可不知是否要回信,信口问问而已。”   “咦!你不是偶然替人送信的?”   “是的,另外还有口信。”   “还有口信?”   “是的,还有口信,传信人说,请一位吴必信的人出来面禀要事。”   孙三爷的脸色反而松弛下来了,含笑坐下说:“你说谎,是想多多骗些赏银么?我这里没有一人叫吴必信的人,你快走吧。”   高翔冷笑一声,向上走,阴森森地说:“虎面枭藏在你家中,快叫他出来。”   孙三爷勃然变色,拍着大环椅的扶手叫:“呸!你这厮胡说八道。来人哪,拖他出去。”   两名大汉向下抢,分别急抓他的手臂。   他双手一抖,“砰砰”两声大震,两健仆摔倒在丈外,摔了个晕头转向。   孙三爷惊软了,瘫倒在椅中叫:“救命!救命哪……”   他手一扬,银锭疾射而出,“啪””一声击中了孙三爷的右肩并,孙三爷连躲都不会躲,“嗯”了一声昏厥了。   他吃了一惊,这位三爷根本不会武呢!走近一把将人拖起,把人拍醒,孙三爷像一条虫,软绵绵蜷缩着叫:“饶命!饶……命哪……”   他顿然放手,扭头向外走.苦笑道:“穿云燕信口胡说,大概他曾经在孙家作过案。”   他走了,失去了一次机会。   十四   高翔离开雅庐,甚感困惑。孙三爷确是地方上的缙绅,雅庐毫无岔眼的事物。可是,那位仙舟兄的口供、在迷魂大法的驱使下,绝对不假,百分之百的可靠。难道飞豹胡仙舟真的曾经在雅庐作过案,恰好碰上虎面枭吴必信也在雅庐下手,因而在下意识招出虎面枭在雅庐?   怀了满腹狐疑,他回到兵器店。   自从与江南浪子会晤后,他对任何人也不敢绝对信任,不仅没将所发生的事告知王局主,甚至在居天成面前,也绝口不谈江神庙的经过、自然也不提夜探雅庐的事。   第三天申牌左右,他独自到清凉山转了一圈,带了一包衣物,小心地到了僻静处、换了一身青直裰,巧妙地在各处绕行,薄暮时分方到达龙江关、神不知鬼不觉钻入街尾的一座小客栈龙江老店。他确信没有人能跟他的踪,为安全起见,他必须特别小心。   到了西院的一间上房、他伸手叩门。   “笃!笃笃笃!笃!”他的叩门响声是一三一。   “笃笃!”里面有了回叩声。   推开门,外间里灯火全无。他干咳一声,飞快地闪在一侧。   有人将门掩上,上了闩。   “有几位在?”他问。   “区区一人。”掩门的人答。   接着,火摺子的光芒一闪,江南浪子举手火增子向桌旁走,点起了油灯,笑道:“老弟,请坐,兄弟是一个人溜出来的。”   他在客位上落坐,笑道:“只隔了两条街,但小弟整整走了三十里以上。”   “呵呵!老弟……”   “为免被人跟踪,绕了一趟清凉山。”   “呵呵呵呵……”两人相顾大笑。   “隔墙有耳小心为上,咱们小声些谈话。”他止笑低声说。   “老弟,是不是有线索了?”江南浪子低声问。   “很可惜,虎面枭下落不明,江神庙的线索断了。小弟有几件事有劳吴兄。”   “老弟但请吩咐。”   “吴兄对大江南北的江湖朋友熟不熟?”   江南浪子略一沉吟,慎重地说:“当然并不太熟,但总算认识不少人。兄弟浪迹江湖,俗语说:出外靠朋友、同时,闯荡江湖如果没有足够的见识,委实不易。”   “那就奸,小弟知道吴兄可以信赖。”   “老弟之意……”   “其一,请吴兄调查拼命五郎与金刚李虹的下落。五郎去找神枪太保助拳在北固山下被小白龙率众围攻,生死不明。金刚赴凤阳请入云龙许玉山,半途于张八庙中伏受伤跌下深壑失踪。”   “好,兄弟立即进行调查。”   “其二,小弟要知道天香门的秘密。”   江南浪子沉思片刻,说:“天香门是大江南北活动最秘密的一群黑道女妖、掌门人是白衣龙女贾三春。该门在各地皆设有秘坛。总坛设在黄州却不瞒人、但那儿没有任何活动,其他各地秘坛,皆不为外人所知。哦!老弟是想查神机堡主……”   “不错,神机堡主受天香门指挥、这条线索十分重要。小弟要知道白衣龙女的一切消息,她的为人、嗜好、言行、作风等。如果能进一步查出她的父亲贾三爷、与她的母亲一枝梅董香君的底细,当然更好。”   “没问题,老弟给兄弟一些时间便可。”   “五天,如何?”   “够了。”   “飞叉太保马云飞的下落查出来了没有?”   “没有,兄弟已把人质九尾狐沉入江底去了。”   “这一来,火焚贵庄线索不是断了?”   “哼!线索甚多,会把他们找出来的。”   高翔离座告辞说:“线索虽有,希望咱们追查的方向不错。五天后,同一时间定准门旁见。吴兄请准备人手,下次会晤后,可能需动身离开南京,切记守秘,再见。”   “兄弟不送了。”   “不敢劳驾,告辞。”   三天中,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在龙骧、豹韬、鹰扬、友江左卫的高手相助下,大捕南京各地的浪人、地棍、江湖混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夜间更是侦骑四布,几是敢拒捕的人皆格杀不论。   高翔忙得不可开交,他昼夜不断地与各卫的高手出动,因此一直就在外面东奔西走,不在家中。   小绿姑娘曾经化装易容到店中找他,可惜无缘相见,他忙得小绿出走的事置诸脑后,也不敢至绿园晋见华夫人。   江南浪子的人已经离开了南京,下落不明。   第六天一早他返回店中,匆匆向居天成说:“居兄,小弟要出门远行,店中由镖局子派人前来善后,这里没有我们的事了。”   “咦!高兄弟之意,是这里已经结束了?”居天成讶然问。   “是的,结束了。”   “你要到何处去?窃宝案……”   “小弟要出外闯荡,顺便侦查窃宝案的主谋,与查出慈姥山血案的主凶。居兄的盘缠,小弟已经代为准停当,足够你返回武当。”   “兄弟不回武当。”居天成坚决地说。   “哦!是想在江湖行道历练么?”   “我跟你走。”居天成不假思索地说。   “你……”   “兄弟这条命是你救的,恩同再造,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愿为你赴汤蹈火。你不是江湖人,外出缉凶需人照顾,有我在旁相助,至少我可以替你跑跑腿。”居天成振振有辞地说。   “居兄,小弟一个人……”   “你一个人出外闯荡,江湖鬼域,兄弟怎能放心?不行,我一定要陪你走一趟,也算是历练,请不要拒绝我同行。”居天成神色肃穆地说。   他沉吟半晌,不忍拒绝,只好点头道:“好吧,居兄既然要同行、那就立即准备行装,带些换洗衣物便可。”   “立即准备?”   “是的。”   “好,兄弟到街上去买些日用杂物……”   “不必了,小弟已准备停当。”   “你是说……”   “咱们带了换洗衣物、立即动身,当然,不能忘了带兵刃暗器。”   “咱们往何处去?”   “随遏而安,到了地头再说,快准备。”   居天成眉民紧锁,说:“真糟,我一无准备,等午间再动身时间不是可以充裕些么?”   他呵呵笑,说:“江湖人出门何需准备?说走就走,不然就不配称江湖人了。如果你委实来不及动身,那就不用去了……”   “不,兄弟这就去准备。”居天成急急地说立即入内准备。   出了店门,高翔一马当先,大踏步走向龙江关码头,上了一艘轻舟。   这是一艘单桅快船,有十名船夫,早已准备停当,客人上船立即解缆,缓缓驶出码头,不久风帆升起,船以全速向上游飞驶,船轻水急,逆水而行居然甚快。   居天成一直就纳闷,不知高翔的葫芦里卖的是甚样药。两人坐在舱里流览江上风光,忍不住问道:“高兄弟,是不是到太平府?”   “到湖广。”高翔简要地答。   “是不是有了线索?”   “不,该说是到湖广找线索。”   “哦!只有我们两个人?”   “用兄如果不去,只有我一个人呢。”   “我是一定要跟你去的,可惜拼命五郎与金刚不能同来,他们目下生死不明,委实令人放心不下。”   高翔的脸上涌起了重重杀机,咬牙切齿地说:“拼命五郎与神枪太保尸沉江底,二十余名弟兄只逃脱两人。金刚李兄目下在中都养伤,由小王爷派人照料,不久便会赶来会合。他这人钢筋铁骨,除非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不然死不了。”   “咦!你怎知道他们的消息?”居天成讶然问。   “我已在各地布下了眼线,这次我不会处处被动,处处挨打了。”   “你的意思是……”   “对方仍然有重要的人物在南京潜伏,而且不分昼夜监视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咱们给他来一次迅雷不及掩耳、快速打击,保持快迅的行动。神出鬼没飘忽如魅。再来个声东击西,逐一追索紧锲不舍,他们将无所遁形。因此,沿途有任何奇特的举动,与及何去何从,希望居兄不必多问。不是小弟不信任你,而是时势使然。老实说,知道愈少愈好。对方手段毒辣,耳目众多,万一居兄落在他们手中,居兄即使自信可以熬刑。但只怕对方不用刑求,另用其他手段……”   “我居天成绝不怕他们任何恶毒的手段迫供。”   “不然,玉狮冯庄主所擒到的人,皆用一种所谓吐露真情的药令对方招供,能熬刑毫无用处。”   “这……”   “居兄如果怀疑小弟见外,目下退出仍来得及。老实说,小弟真不希望居兄也遭到不测,以免心中负疚。”   “高兄弟,这是什么话?这……”   “这是小弟由衷之言、希望你谅解。”   船上航十余里,到了江北一座小镇下帆靠岸,另一艘快船已经解缆以待。   换船后,船向下航、靠上了南京对岸的浦口镇码头。两入背了早已准备在船上的包裹,洒开大步向风阳赶。   居天成一头雾水,又不好多问,只好跟着走。当天晚间在来安汇渡口投宿,落店时,有一名店伙递给高翔一封书信。   三更天,高翔催促居天成起来动身,次日入暮时分,竟赶到三百里以果湖北岸。   三天后,在安庆府落店,备极辛劳。   之后,船上行。两人扮成水客,乘坐普通的客船上航湖广。   黄州府,在江北,与武昌县隔辽相望(武昌府的附廊县称江夏县,武昌县即今鄂城)。地连云梦,城倚大江,西望夏口,襟带湘汉,介乎淮楚之交。   城西三十余里,地名江口镇。大江从上游团风镇分为三条河道向下流,在辽口镇会合,所以叫江口镇,这里有官渡通向武昌县。   镇东十余里,那儿有一处肥沃的平原,阡陌纵横,都是肥沃的田地。有一上村庄,叫红叶贾家庄。这一带的田地,有大部分是庄主贾三爷的产业。   庄后有一座小山丘,长满了枫树,金风一起,红叶满山,所以称为红叶贾家庄,贾三爷是本地的名人。   庄东至府城,西至江口镇、都是十余里。脚程快的人,半个时辰便可赶到。庄西南三里左右,便是辽阔的滚滚大江,站在庄外的护庄墙上,便可看到滚滚江流。   红叶贾家庄地当往来大道,因此走这条路的人,对贾家庄毫不陌生。在府城,提起红叶贾家庄贾三爷,虽不说家喻户晓,至少有一大半人知道他的大名。   在府城,贾三爷还算不了什么领导人物、仅算是名人而已。而在汉口镇。贾家出来的一个家奴小厮,也比镇上的父母老大爷高三级。在镇上如果有人惹事生非,只要拍拍这人胸膛说一声是红叶贾家庄的人,大有姜太公在此。与泰山石敢当的效果,保证无人敢管。   这天近午时分,江口镇泊了一条小船,上来了两个英俊的青年书生,戴了儒巾,青儒衫大袖飘飘,潇洒出群。尤其是那位身材稍高些的书生,委实中看,人如临风玉树,一团和气满脸春风是个好说话的人。手摇着折扇,潇洒地施施然踱着方步,进入镇口的码头大街,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江口镇是大码头,又是至武昌的渡口。镇上有三四百户人家市面相当繁荣,码头大街更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混饭吃的地方也是出名的是非之地。   刚踏入街口,栅门旁蹲着两名土棍,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歪着缠头巾,脚带松松地,敞开了前襟,露出毛茸茸的结实胸膛,掳高衣袖,露出粗壮结实的手臂,手臂上刺了花、竟然是一条蛇的图案,一看便知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   两土棍瞥了两人一眼,缓缓站起。其中一人龇牙咧嘴桀桀笑,向同伴怪声怪气地问:“二哥,你看到了么?”   “看到什么?”二哥怪腔怪调地间。   “看这两个人是男是女?”   “都像。”   “也许是龙阳公子呢。”   二哥发出一阵怪笑说:“咱们黄州府的爷们不喜男风,喜的是标致妖娇的花姑娘,龙阳公子在这里开了不码头,三弟不可胡猜。”   “胡猜?二哥,咱们赌个东道,如何?”   “赌什么东道?”   “赌他们是不是龙阳公子。小弟上前与他们打交道,一问全知。”   “算了,别耽误了正事。他们过去就算了。”   二弟举步便走,跟在两人身后,从旁绕过劈面拦住了,双手叉腰裂嘴一笑。   两位公子爷先前装聋作哑未加理会,但这时被拦住去路。不理会是不行了。   但两人修养到家,相对一笑,摇折扇的公子爷笑道:“居兄这面走好了。”   他就是高翔,同伴是居天成,居天成的修养没有他那么好,本待发作,听他一说,只好忍住一口恶气说:“好吧,请先行。”   三弟双手一伸,嘻皮笑脸地说:“慢走,太爷有话要问问你们。”   这时,称二哥的人也绕过来了,街上人多、登时附近便围上了不少看热闹的,却无人上前干预。   高翔举目四顾,方注视着对方问:“阁下有何见教?”   “你们从何处来?”三弟问。   “南京。”   “咦!大地方的人。你们的家是不是在秦淮河?”   “不是。”   “不是?三爷我得看看。”说完,伸手去摘高翔的头巾。   高翔退了半步,不悦地问:“你要看什么?”   三弟邪笑道:“看你是不是的男人。”   “尊驾笑话了。”   三弟脸一沉、厉声道:“谁给你说笑话?瞎了你的狗眼!”   声落,手奇快地抓向他的头巾。   他忍得住,居天成却不是善男信女,抢前一步手出如电闪,反扣住对方的脉门一带,“劈啪劈啪”耳光声暴起,接着来一记短冲拳,“噗”一声正中小腹、扣住脉门的手方行松开。   三弟像一条死狗,摇摇晃晃转了半圈,像是烂醉如泥神智不清,“砰”一声仆倒在地,趴伏在街心跪伏如羊,声息全无。   二哥本想上前解救,吓得愣住了。   居天成拍拍双掌,冷冷一笑,扭头向发愣的二哥冷笑着问:“阁下,你还有什么需要间的?说吧。”   二哥吓得退了两步,惶恐地说:“没有,没有,在下没有什么可问。”   “那就好,你等会儿告诉这位仁兄,咱们两个南京人既然敢来贵地,就不怕有人出来找麻烦。”   “是的,是的……”   “他所要问的事,在下已经答复他了。”   “是的……”   “你还有什么高见?”   “没有,没有,在……在下毫……毫无意见。”   “那就好。再见。”居天成微笑着说,举步走了。   人群纷纷让路、全用不胜惊讶的目光目送他两人入镇而去。   走了三五十步,身后脚步急促,有人急步跟上,逐渐从居天成的身侧超过,在相并而行时,那人低声说:“两位公子爷赶快离镇,那群痞棍已在召集人手对付你们了。”   居天成淡淡一笑,跟了两步说:“谢谢尊驾的好意,在下会小心的。”   那人是个二十余岁中年人,发觉居天成跟上说话,吃了一惊,匆匆急步而走,沿街旁有几名年轻子弟,正冷笑着冷眼旁观。   高翔两人毫不在意,信步浏览街景,直趋镇中心的十字街口缓步四顾,神态悠闲。   不久,十字衔在望。街道窄小。两旁的店铺相当热闹,不时可看到一些幽暗的小巷。   前面一条巷口内,突然跌跌撞撞出来了一个人,走了两步突然“砰”一声栽倒在地、发出数声痛苦的呻吟。   高翔一惊,急走两步将人扶起急问道:“站好,尊驾怎么了?”   那人口鼻淌血,头青脸肿。居天成惊道:“是刚才向咱们提警告的人,被打了。”   高翔掏出一颗救伤丹,将人扶在墙根下,由居天成向一家店铺取来了一碗水,两人替对方服下丹九、拭净脸面的血迹。   围观的人不住摇头,没有人敢出头说话。   居天成火起、沉声问:“老兄,谁打了你?”   “我……”那人虚脱地说.语不成声。   “谁将你打成这样的?”高翔也问。   “龙……龙江舒……舒四爷的……的人。”那人吃力地说。   “他们呢?”   “回……回店去了。”   “他的店在何处?”   “东街龙……龙江盐……盐号。”   “我扶你走,到龙江盐号。”居天成暴怒地叫。   “不!不……”   “走吧,一切我们两人替你作主。”高翔也说。   中年人不再拒绝,在居天成的搀扶下,直奔东街,距十字街口约有三二十间的店面,便是经售官盐的龙江盐行,店面相当气派。   盐行先一步得到消息,生意不做了。七名伙计掳袖敞衣、在店堂一站,静候对头上门。   掌柜的带了一名小伙计,靠在柜上向街心瞧。   四名青衣泼皮倚在柜外,流里流气地哼着小调,似乎喝了不少酒,要借酒壮胆。   高翔首先踏入店堂,泰然地问:“哪一位是店东?请出来说话。”   “店东不在,要买盐么?”掌柜的阴阳怪气地问。   “不买盐。出去。”   “出去?笑话了。”   居天成将中年人放在凳上坐下问:“是哪几个人干的好事?”   中年人向四个泼皮一指,说:“就……就是他……他们……四个人。”   居天成冷然向四泼皮走近,冷冷地问:“是你们在小巷子里打了他?”   四泼皮同时抱肘迎上,为首的人怪笑道:“不错,他是你这小子的什么人?”   居天成不再多问,右手一挥,“噗”一声响,反劈在对方右颈根上。   “嗯……”这位仁兄仰面便倒。   几乎在同一瞬间,居天成左肘一分,“噗”一声顶在另一名泼皮的心窝上。   也几乎在同一刹那双腿飞端,大喝一声,“噗噗”两声闷响,另两名泼皮同时被端倒。另一刹那间,四名泼皮全倒了,不堪一击。   高翔也同时动手,劈胸抓住了掌柜动弹不得。   “哎哟哟……救命!”掌柜的狂叫。   七名店伙大惊,呐喊一声猛扑而上。   两人一声狂笑,指东打西,只片刻间,七名店伙像撒豆子似的跌满一地,鬼叫连天。   高翔重新抓起掌柜的,往盐箱中塞,叫道:“动手!”   一切的行动早就计划好了,只须按计行事。高翔开始捣毁店中的生财用具,居天成则捣毁店门拆下招牌,只片刻间,龙辽盐店面目全非。   街上观众聚集了百人,没有人敢上前劝解,而且有不少人面露喜色,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有人叫来了街坊,里正召来了乡勇,排众而入,要捉拿闹事的人。   高翔站在店堂中,迎着里正淡淡一笑,亮声问:“你来干什么?前天没有人通知你?”   里正一怔,惶恐地欠身问:“大人是……是从……”   “从南京来。”   “哦!这……”   “接到通知了么?”   “接到了,但……”   “那你还不走?”   “是,大人……”   “在下也将离开,有事到船上找我。”   “是。”里正欠身恭敬地答,倒退而出,扭头向随来的乡勇叫:“大家回去,这里用不着你们,走!”   一些乡勇赶散闲人,一哄而散。   里正带了两名从人,匆匆地出了街口。一名粗眉大眼的青年人急急跟上、猛地一扳里正的肩膀、沉声问:“齐二爷,你这是怎么回事?”   里正摇头,苦笑道:“贾少爷这件事我管不了。”   “混帐!你管不了?”贾少爷怒骂。   “他们是南京来的……”   “你混帐!南京来的人你就不敢管?如果是京师来的人。你岂不要向他们磕头了?”   “贾少爷,他……他们……”   “他们是些什么人?”   “前天晚间,舍下到了五位穿军服的大人,他们是龙骧卫的军爷,持有……”   左右突然闪出两名大汉,突然架住了贾少爷的双熟练迅速地勤住了,其中一人向里正冷笑道:“齐里正,说好了不许你向任何人透露咱们的身份,你是不是活腻了?”   “小……小的不……不敢……”里正脸无人色地说。   “下次,你记住。下次你便坐定了通匪的死罪、你给我小心了,滚!”   “是,小的记住了。”   里正狼狈而遁,两大汉挟了贾少爷,往小巷中一钻,匆匆走了。   龙江盐号是红叶贾家庄的子弟所开设,这件事闹大了。这所盐号是附近数十里内唯一的官盐销售店,该店的盐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要吃盐就得买,不买拉倒。   该店做生意秤头上倒还公道、只是盐的品质委实令人头痛、有人说里面掺了牛马骨灰,这种灰吃了不伤肠胃,只是出家人大感罪过,好在本地庙宇不多,僧尼甚少。   该店也是本镇的痞棍们聚会处,勒索敲榨为非作歹的大本营,今天被外地人拆了店,镇民喜上眉梢,却不敢公然喝彩。   不久,大批痞棍们闻风赶来,纠合了二十六名地头蛇,挺刀带枪提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浩浩荡荡拥向码头,后面跟了一两百名看热闹的镇民。   地头蛇们更神气了。吵吵闹闹杀奔码头。   小船静静地系在码头,船夫看到人潮,发出了一声呼哨。   高翔与居天成出舱眺望,淡淡一笑。   上游泊了两艘中型客船,突然接二连三跃出十条名大汉,每人手中有一张强弓,腰间有刀,背上有箭袋。   码头内侧,十余名船夫打扮的人、突然抓起了预先藏好的弓箭,好快,像一阵狂风,卷入镇民与地痞们中间的空隙,有人向镇民大吼:“看热闹的人快走开,以免枉送性命。”   镇民们像潮水般向后退,地痞们却退不了,后路已被截断啦!   “站住!”在侧方堵住的大汉们同声大喝,声如乍雷,声震耳膜。   三十六名地痞,却有二十余把强弓堵住侧方与后方。谁不怕死?三十六条好汉皆脸色大变,骇然让步。   有两位仁兄一看不对,三使六着走为上着,不跑才是傻瓜,向另一例撒腿便跑。   弓弦狂鸣,两支狼牙破空而飞。   “啊……”狂叫声震耳,箭到人倒、两人的右腿皆被箭射中倒地狂号。   “还有谁要逃走?”有人厉声问。   谁还敢逃走?二十—四条好汉不约而同丢下手中的家伙,脸无人色。   舱面上,居天成大惑不解,向高翔问:“高兄弟,这些箭手是些什么人?”   高翔笑笑,泰然地说;“自己人。”   “是……是你约来的?”   “不错。”   “怪事,我……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多朋友?”   “小弟在南京便安排好了。他们已早来了五天。”   “哦!咱们到底到此地查些什么?”   “届时自如,快了。”   “你的神通不小呢。”   “好说好说,不如此,怎能查出主凶来?快回船准备,这次要穿劲装。”   两人回舱换衣,码头上的箭手首领向地痞们叫:“谁是领头的人?站出来。”   三十四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人敢挺身出来认罪、每个人,皆需砍下右手的三个指头。”叱喝声震耳,令人闻之心惊胆战。   一名粗壮的大汉硬着头皮越众而出。硬着头皮说:“在下贾英,是为首的人。”   “哦!你姓贾,很好,带了你的人,在水边跪下。”   “这……”   “在下自一数至十,数尽而还有人没跪下,将被乱箭射死,一!”   只数到七,所有的人皆在水边跪下了。   “罚跪两寸香时光,以做效尤,任何人皆不许移动,尔后候命行事。”   高翔与居天成,就在混乱中换了劲装,带了兵刃,乘乱悄然走了。   两寸香时辰过得很慢、但终于过去了。箭手们皆坐在舱面,香烧过刻痕,为首的人向贾英叫:“在下由一数至三。所有的人必须跳下水去逃命,跳慢的人,将被吊在码头上示众。一!”   “噗通通……”水声如雷。   江口镇至红叶贾家庄,大路两侧全是田野,路两侧栽了不少杨树与柳树,高的是杨,粗矮的是柳,风一吹,那些密密麻麻的白杨叶,啪啪作响,声传两里外。   路走了一半,前面长了六七丈高的大白杨,形成一座白杨林正好歇脚。   两人远远地,便看到杨树林前站着两个人,看清了高翔,伸手上指天,下指地,再向贾家庄方向一指,然后隐入林中、沿田野的小径向南走了。   “那是什么人?”居天成问。   “自己人。”高翔简要地答。   “他们是……”   “他们是奉命在此等人的,他告诉我贾家庄的人尚未闻警向镇上赶。”   “贾家庄?”居天成惊问。   “是的红叶贾家庄。”高翔道:“居兄知道贾家庄的人么?”   “这个……听说土财贾三爷……”   “贾三爷的妻子,居兄该有过耳闻。”   “哦!我想起来了,她叫一枝梅董香君。咦!你怎么知道贾家的事?”   “呵呵!如果不知道,来这里只为了惩罚一个土霸,犯得着么?”   “哦:你是……”   “居兄知道白衣龙女的底细么?”   居兄成沉吟不语、两人已到了杨树林前、方说:“听说她的女儿是天香门的掌门人,这件事难道与南京盗案有关?”   “不久便可知道了。”   两人刚席地坐下不久,贾家庄方向两里外,快步来了十余个人远远地便可看清其中有两个妇女。   “来了,居兄请先袖手旁观。”   居天成吁出一口长气,笑道:“兄弟等候差遣,动手时先打个招呼。”说完,往树干上一靠,冷眼旁观。   高翔起身整衣,脱去披风绰在手中,笑道:“但愿来的两个女人中有小弟所要的人在内。”   “天香门的人十分难对付,必须小心了。高兄弟,要找的可是一枝悔?”   “不是,目下暂且不必找她,天香门最霸道的该是迷香。她们称为天香,香味很特殊,嗅到即倒。”高翔一面说,一面取出一颗丹丸扬了扬说:“居兄,先捏碎塞一些粉末入鼻孔,其余的吞服。”   “这是……”   “辟香丹,可克制一切迷香。但如果香中有毒,便毫无用处了。”   “高兄弟,你对天香门似乎了解甚深呢?”   “如果不摸清,岂敢轻易前来找线索?”   十余名男女到了杨树林的前缘,距离两人的歇脚处尚有半里地,杨树林中突然响起一声长笑,两名黑衣人突然抢出路中,迎面拦住大喝道:“来得好,红叶贾家必须退出江口镇,杀!”   杀字出口,路两侧的草丛中跳出二十余名黑衣人,将十余名男女围住了,双方立即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   一名黑衣人对付一个,还多了四五名黑衣人在旁看热闹助威,黑衣人都是些一等一的高手,一比一已经胜任有余,二比一更是占尽了上风,只片刻间,便击倒了四五名男女,眼看要全军覆没贾家庄的人一个也难逃厄运。   高翔向居天成示意,说:“该我们出收了,那是我们的人,不可下毒手,但也不可露马脚,走!”   两人纵出路口,大叫道:“阳关大道,纠众行凶,好哇!算咱们一份。”   贾家庄的两位母大虫,已经用上了天香,但二十余名黑衣人浑如末觉,天香失效,因此她们斗志全消、但想脱身却又苦无机会,正急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正危急间,高翔到了,一声怒啸,从丈外扑入人丛。长剑化虹而至,招出狠招“八方风雨”。   “呔!”高翔旋身折向大吼,剑攻向围攻一名少女的一名黑衣人后心。   黑衣人大叫一声,像是中剑,向侧踉跄前冲,退出战圈怪叫如雷。   “铮铮”!高翔又一剑震退了从侧方扑上的两名黑衣人,剑虹一闪,人影如电,又击中另一名黑衣入的右臂。   “啊……”黑衣人狂叫,飞退丈外。   重围立解,另一面、居天成也像是虎入羊群,所向披靡,杀入核心再向外追袭向外退的人。   “扯活!”有人用江湖话大叫。   二十余名黑衣人向外飞退,扶了受伤的人,退入树林深处,如飞而遁,逃得好快。   贾家庄共来了十三人,有六名受伤,其他七男女也筋疲力尽没有追袭的余力了。   高翔与居天成也不追,赶忙替受伤的人急救。   一名手臂被刺了一剑的中年人,上前向两人行礼道谢,诚恳地说:“两位兄如拔刀相助,云情高谊不敢或忘,在下贾谋,东西十余里贾家庄人士、请教两位兄台高姓大名。”   高翔回了一礼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所当然。兄弟龙骧,那是在下的兄弟龙成。那些人艺业极为高明,但不像强盗贾兄为何与他们结仇?”   贾谋摇头苦笑道:“敝庄接到江口镇传来的信息,说是有两名书生来到镇中行凶。   敝庄在辽口镇经商的子弟为数不少,因此兄弟带人赶往镇中看个究竟,没料到……”   “那么,这些人可能是两名书生的党羽呢。”高翔剑眉一扬地说。   “也许是的……”   “看来他们已有了周详的准备,有意前来对付贵庄的了。”   “他们的口气,已表明要赶敝庄的人离开江口镇了。”   “那……恐怕他们另派有人到贵庄伺伏哩!走!咱们兄弟送你们一程,赶快回庄应变。”高翔热心地说。   在这种情势下,贾谋毫无选择,唯恐回程又碰上埋伏,或者那些黑衣人转回追杀,不得不借重高翔鼎力相助,不然将凶多吉少。   红叶贾家庄是一姓村,概不接待外宾入庄,在庄外设了两座宾馆,以便接待朋友。   非至亲好友,进不了警卫森严的庄门。子弟们在外所交的朋友,一概在宾馆安顿。同时,子弟们在外交友要求极为严格,不符合要求,绝不攀交。平时严禁庄中的人招引外客前来,客人可安顿在江口镇或在府城招待,总之,贾家庄禁地,想公然闯入,几乎不可能,更难混入,村前虽是往来大道,但任何人折入通向庄门的小径,必被挡驾,接近势比登天还难。   折入庄门的小径,共有三道木栅门,皆有人把守。庄四周是稻田与深不可测的十余个大池塘,不要说白天住庄内闯不易,夜间接近也困难。   带了受伤的人,贾家的子弟气愤填膺地折返贾家庄。有四名子弟受伤甚重,必须拾着走。因此,居天成也担任了抬夫,不然人手不够。   只有两位女郎不用抬伤患,她陪着高翔断后。   两女一叫贾芬,一叫贾芳,是庄主贾三爷的堂侄女,不是高翔所要找的人。   他走在贾芬的左首,一面走一面信口问:“贾姑娘,在下想起一个人,不知姑娘对这人是否有所耳闻。”   “龙爷,那人是谁?”贾芬拉头问,在她眼中,可看到甚浓的喜意,显然她对英俊魁伟的高翔不但心存感激,而且已是芳心暗许情苗滋长,无疑地她对这位陌生的英伟年轻人一见钟情啦!   高翔淡淡一笑,以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她说:“贵府有一位水性极佳的姑娘,她姓贾。”   贾芬被他的目光看得芳心一紧,粉脸泛霞地说:“贾家的姐妹们,水性都过得去。”   “她的芳名叫三春,绰号叫白衣龙女。听姑娘的口气,必定认识她。”   “何止认识?”贾芳说,口气有点僵硬、似乎不愿他提及白衣龙女。一个情有所终的少女,听到她有好感的男人提及另一位女性,自然感到不是滋味。   “哦!她也是贵庄的人么?”   “她是我的堂姐。”贾芳悻悻地说。   “呵呵!幸遇幸遇,原来姑娘是白衣龙女的堂妹,在下不胜荣幸。”   “你认识她?”   “久闻大名,可惜缘悭一面。”   “她的名是春,排行三,所以叫三春……”   “她喜穿白,水性超人、所以绰号称白衣龙女。贾姑娘,她在家么?”   “你急于要见她?”贾芳微愠地问。   “她如果在家、尚请姑娘引见,如何?”   “可惜,她不在家。”   高翔深感失望,但脸上不动声色,笑道:“既然,贵庄的姑娘水性都高明,见不到白衣龙女,但却见到姑娘你,总算不虚此行。”   “哦!贤昆仲两人,是专程前来想见三姐的?”   “不!咱们从团风镇到府城访友,还不知白衣龙女是贵庄的人呢!”   贾芳惑然地注视着他,眼神中有狐疑,迟疑地说:“看你的器宇风标,不像是江湖人。”   “你是说……”   “你的口气,对三姐似有无比倾慕之情。”   “姑娘笑话了。”   “不,这是真的。三姐曾经在江湖行道,老实说,她的声誉不见佳。”   “呵呵!见仁见智、各人的看法不同。”   “对她有好感的人,决不会是侠义英雄。”   “姑娘看在下像不像个侠义英雄?”他含笑问,心中油然兴起戒心。这位小姑娘直率坦白,但言词相当锋利,他必须提高警觉应付。   贾芬不作正面答复,微笑道:“人不可貌相,我不敢说。”   “不错,有些人面呈忠厚,心藏奸诈,决不可以貌取人。世间的真正侠义英雄太少了,姑娘请不要将在下看成侠义英雄。英雄豪杰多寂寞,而在下却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贾芬噗嗤一笑,笑得很甜很媚,说:“原来你也是个黑道中人。”   “呵呵!怎见得?我额上有字么?”他笑问。   “没有,言为心声。”   “请教。”   “我见过几位自命侠义英雄的人,他们言必仁义,道貌岸然以救世者自居,动不动就教训人,面目可憎。而你却是截然不同……”   “呵呵!你嗅到同类的气息了?”   “你呀!怎么骂起人来了?”贾芬假嗔地说,轻姚地伸纤纤玉指,几乎点在他的额上,那一声“你呀”,简直在打情骂俏,媚极俏极。   高翔也在笑,但他的心情是沉重的。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对人生的看法就大有问题,举动轻姚风情万种,分明是个诱人子弟的黑道女妖,恐怕她已经是天香门拜过香坛的门人了。   两人在笑,走在后面的贾芳酸溜溜地说:“大姐,你恐怕看错了,他才不是黑道中人哩!”   “你怎知道我不是黑道中人?”高翔扭头问。   “你又怎样证明你是黑道人?”贾芳反问。   “从团风镇向北走,是什么地方?”   “麻城。”   “城第一首富是准?”   “卧马冈郭家。”   “你是指郭承宗,已退休的四川重庆府的参政大人?”高翔笑问。   “不错。”   “你们何不派人到卧马冈去查一查?”   “查什么?”   “上月咱们兄弟勒索了他家一千两银子,小意思。”   “咦!你……”贾芳惊疑地叫。   “他郭家的护院总管叫什么流水行云……”   “流水行云赵无极。”   “不错,在下给了他一摧心掌。目下他成了废人.心包经络无法复元。”   “失敬了!流水行云是云梦双杰的师叔,你这乱子闯大了。”贾芳半信半疑地说。   “敢在老虎嘴边拔毛,当然不怕猛虎。贾姑娘,黄州府哪位是首富?”   贾芳黛眉深锁、说:“龙爷,你不能在本城作案。”   “为什么?”   “那会影响贾家庄的声誉……”   “呵呵!冲姑娘份上.在下兄弟不动贵地的一草一木,你满意了吧?”   “你……你是不是想提条件?”   “没有条件,咱们兄弟明后天便离开贵府,须赶往南京、与朋友会合再谈其他。敝友据说目下在南京替人办事,也许需在下兄弟帮忙。”   “贵友是……”   “淮阴神机堡堡主雷化及。”   贾芳脸色一变,不再答腔。   高翔心中有数,追问道:“神机堡主的名号,对姑娘有其他意义么?”   “没有,我只听说这个人而已。”贾芬含糊地说。   高翔不再追问,用手向前一指,笑问:“咦!前面那座小村庄好神气,定是大户人家、姑娘认识这座村么?”   “那就是敝庄。”   “哦!真不简单,难怪江湖上传说令姐白衣龙女极不平凡,看住处便知不同凡响。”   “你知道三姐多少底细”贾芬问。   “知道不多,听说她手下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伴。”   “哼!你就知道年轻貌美的……”   “呵呵!你不是也年轻貌美么?”高翔笑着说。   “油嘴!哼!你呀,不老实!”   “呵呵……”   距折入庄门的三岔路口尚有百十步,路旁的水沟中突然跳出五六名黑衣大汉。   “快走!我对付他们。”高翔大叫。   声落,人已暴起,在长啸声中剑涌千朵白莲,“铮”一声将一名黑衣人震得飞退两丈,剑狂野地攻向第二名黑衣人。   第一道栅门大开,里面人大叫:“快鸣锣告警出去接应。”   贾芬姐妹两面冲出,首先碰上了一名山羊眼中年人。贾芬声娇叱,剑出“灵蛇吐信”抡先进攻。   山羊眼中年人虬须戟立,长剑一挥硬接来招,“铮”一声暴响,贾芬连退三步,只感到手臂发麻,不由大骇。   高翔突然及时赶到,剑出“逐浪分波”,叱道:“你也接我一剑。”   “铮”一声剑鸣,中年人横飘丈外。   众人像一阵风,奔入了小径。   高翔将贾芬一推,喝声“走!”   他断后,掩护众人撤走。   “扯活!这人可怕。”山羊眼中年人及时下令撤退。   警锣声狂鸣,有人追出栅门接应,但六个黑衣人已经远出百步外,向西飞逃,追之不及了。   事出突然,忙乱中,众人来不及转念,贾芬姐妹也忘了不许外人入庄的规矩,在高翔的掩护下,领着高翔与居天成,匆匆奔入了庄门。   庄中出去了三批人,穷追那六名不速之客。   贾三爷问清了遇伏的详情,勃然大怒,由庄主派一名管事暂时招呼客人,他带了庄中一半精锐子弟,愤怒地分为两拨,大索附近每一处可以藏人的角落。   高翔站在贾家的院门旁,留意每一个出入的人。他失望了,没见到他所要找的人。   他身旁的居天成心事重重地说:“高兄弟,这庄子的格局,每一座房屋比城池还要坚固,入难出更难,咱们进来是否明智?”   “居兄请放心,我倒不担心这些。只要能进来,庄中老少妇孺甚多,万一翻脸动手,他们投鼠忌器,无奈我何。”   “你到底要找……”   “找白衣龙女,她是掌握神机堡主的人。依我看来,天香门的秘坛不会在庄中,在这里找白衣龙女,咱们枉费心机折来了。高翔颇为失望地说。”   “这是说……”   “江湖人皆知道天香门的秘坛设在贾家庄,掌门白衣龙女贾三春的贾三爷的女儿。   想想看,这还能叫秘坛么?天香门的人作案,极端秘密、神出鬼没,没有把柄落在他人手中、因此不怕有人登门找麻烦,你总不能凭传闻便前来问罪。即使能找上门来问难,她一口否认,伸手问你拿证据来,你能怎样?庄中有武力为后盾,来三二十个人他们不在乎。看格局便知这里是摆样子给人看的,秘坛定必不在庄中。这种吸引外人注意的手法,并不高明,而白衣龙女是不是天香门的掌门,也大有疑问。”   “那……高兄的意思……”   “咱们不在庄中找。”   “退出去?”   “不错,瞧,后面那座山丘。”   “那像是采樵之所。”   “去看看。”   “这就出去么?”   “且等半个时辰、先看看庄中的情势再说。”   “咱们外面是否有人接应?”   “有,但他们未获信号,是不会出面的。居兄,咱们先到后面看看,庄中的高手已被诱出,机会不可放过。”高翔低声说,立即进入院门。   两人原被安顿在东院,四周全是坚实的房舍、要想从西院入内院,除了从屋顶走之外,无路可通。   回到客室,高翔指着后面两丈高的院墙说:“居兄,我从后面走,你在此替我把风。”   这次居天成不再拒绝说:“奸,我在此应付前来查问的人。”   青天白日,全庄皆在戒备中,想入内查看,谈何容易?高翔也知困难重重,因此叮吁道:“万一有警,你必须乘机出庄,到外面会合,千万不可妄图在庄中逞英雄。”   “兄弟理会得。”   高翔翻过墙头去、居天成立即向厢门走。   厢门突然打开,进来了贾芬姑娘,灿烂笑问:“大爷,龙二爷呢?”   高翔走前报名号时,自称龙骧,称居天成是龙成,高翔是弟,所以贾姑娘客气地称呼他们为大爷二爷。   居天成堆下笑,一面打手式一面回话道:“他在房中养神,不必打扰他,但不知姑娘找他有何要事?”   他口中在说,手并未闲着,左手捏剑诀,直立于眉心,再向外一挥,然后横置于右肩上、连点三次方行放下。   贾芬一怔,退了两步,以右手捏剑诀、依样葫芦打手式,只是易左为右而已、打完手式低声道:“银玄。”说完,以手指地又道:“外坛弟子。”   居天成一手指天,低声道:“金地。内坛使者。紧要关头,本使者奉命不许亮令。”   “使者有何指教?”贾芬欠身问。   “贵掌门何在?”居天成问。   “在后山秘坛。”   “快传讯,命贵掌门撤走。”   “撤走?”   “南京高翔即将前往后山查看,他已看出你们的秘坛所在。”   “什么?谁是南京高翔?”   “就是我那同伴龙骧。”   “老天!使者你!……”   “本使者已与总坛失去联络,目下身不由已。你快传讯,迟恐不及。”   “这……”   “不可有误。同时,将讯传出,向总坛禀报本使者的行踪,并请总坛速派人与本使者联系,至要至要。记住,不可泄漏本使者的身份,不然唯你是问。”   “是,弟子立即传讯。”   “贵门有否金蛇坛弟子?如果有,快召来搏杀高翔。”   “没有,掌门是银蛇坛地字辈弟子。在黄州地位最高。其他皆是黄字辈弟子。即使另外请人,也赶不上了。”   “那么,你们皆不是高翔的敌手,不可与他翻脸,他外面埋伏了不少高手,翻脸是自取败亡。你走吧。”   贾芬惶然走了,居天成摇头苦笑,回到院墙上说:“偌大的黄州府,连一个金蛇坛的弟子也没有,总坛该在此地下些工夫了。”   只片刻间,全庄的警哨全部撤除。   不久,高翔越墙而入。   “高兄弟,怎样了”居天成问。   高翔住厢房走,说:“不出所料,未发现可疑处,怪的是他们为何早早便撤去警哨,难道他们就认为危机已过了。此中大有文章,原因何在?”   “大概他们已将咱们潜伏在外面的人赶走了。”居天成沉吟地说。   “咱们准备出去。”   居天成并不急于撤走说:“高兄弟,你查过内院的地窑么?”   “来不及了,先搜后山。”   “但……如不彻底搜寻,以后回来便不容易了。”   “不难,庄中没有真正的高手,阻止不了咱们重入,走!”   “咱们能硬闯出去?”   “我已发出信号,由外面的人接应下去。”   居天成暗暗心惊,不知他是如何发出信号的,他的部署更令人莫测高深。   两人开门外出,沿廊出至大厅,蓦地听到叱喝声震耳,警锣声再次狂呜。   大厅中原有五六名庄中的子弟,闻声纷纷向外抢。   两人立即向外急走,高翔说:“咱们的人来了,来得太快了些。”   庄中的人手已经不够,再加上贾芬己下令撤守,因此防守的实力有限,阻止不了外人入侵。   出了院门,便可看到百步外的庄门,庄门附近、地下横七竖八倒了十余具尸体.庄门楼已被五名黑袍人所占据,堵住了从寨墙顶端接近门楼的路径。   门内有两名黑袍人与一名灰袍人,当门而立,剑血迹斑斑。   看年纪,三个人皆是花甲年岁的人。   庄中的二十余名子弟,挺剑扬刀远远地布阵,只知呐喊示威却不敢上前。   原来第一次接触已告结束,从尸体的散布情形看来,恶斗相当猛烈,而死伤的全是庄中子弟。   庄中的子弟从四面八方赶来,召回外面子弟的警锣声震耳,远传十里外。   灰衣人不理会愈聚愈多的人,大叫道:“快叫白衣龙女出来答话,告诉他九江的案发了。”   高翔奔近,讶然向居天成说:“怪事,不是咱们的人。咦!你的脸色……”   居天成脸色苍白,不自然地说:“那灰衣人是庐山的三凶之一,灰衣太岁汤山,心狠手辣,杀人如屠狗,是与白无常沈必达同辈的宇内凶魔,咱们今天处境危险。”   贾芬姐妹俩刚排众而出,灰衣太岁后面把住庄门的两个黑衣人,突像两头怒豹般飞扑而上,分别向姐妹俩扑来,恍如电光一闪。   两名庄汉大喝一声,挺刀左右截出。   “铮铮”两声暴响,两把钢刀触剑即折,剑虹疾射,剑锋无情的贯入两壮汉的心房。   两个黑衣人身形再进,猛扑贾芬姐妹。   贾芬右手剑一引,左手一抖,一条彩巾劈面向扑来的黑衣人卷去。她的巾上裹有天香,一抖之下,异香扑鼻,迎风四散。   黑衣人长剑一震,便卷住了彩巾,猛地一跳狂笑道:“你的述香迷不倒人了,哈哈!过来!”   贾芬身不由已,虽已脱手丢掉彩巾,但人仍向前冲来,脚下大乱。   “铮”一声响,黑衣人震落了她的剑左手疾伸,出手擒人。   贾芬毫无躲避的机会,花容变色,向伸来的手撞去。   这瞬间,人影如电,高翔从侧方射到。   同一瞬间,灰衣太岁的叫声传到:“她不是白衣龙女。”   变化奇怪,人影已经接触。   同一瞬间,剑鸣震耳,居天成已接住另一位黑衣人,在千钧一发间救下了二妹芬。   高翔的左手,已扣住了黑衣人的左手脉门。同时左脚——拨,将贾芬拨倒,恰好在间不容发的险要关头,将贾芬拨出险地。   高翔的右手食中指,点在黑衣人左腋窝的攒心穴上,叱道:“丢剑!阁下的死活在此一举。”   黑衣人大骇,被人赤手空拳突然制止,怎能不惊?舍不得丢剑,冷笑道:“咱们前来找白衣龙女算过节,不叫她出来,贾家庄将成瓦砾场。在下如果死了,你们将以一百条命来偿还,你敢下毒手?”   高翔冷哼一声,左手加了一分劲,说:“在下却是不信。”   “哎……”黑衣人狂叫,浑身发僵,大汗如雨。   高翔不再制对方的攒心穴要害,改扣住曲池时部,双双用劲用上了错骨手法,冷笑道:“我看你嘴硬到什么程度。”   “当”一声响,黑衣人丢掉剑,痛得脸色泛青.浑身都在发抖。   灰衣太岁阴森森地哼了一声,突然向侧方纵出,但见人影一闪,一去一回捷逾电闪、只听到人声一乱,便已回到原位,手中擒了一名壮汉,像死狗似的拖回原处.厉声道:“阁下如不将老夫的人放回,老夫便将这人处死给你们看看。”   庄门楼上、两名黑衣人也将两名庄中子弟推至栏干旁,怪叫道:“汤老前辈,这里还有两个活的。”   “杀!”灰衣太岁阴森森地叫。   一名黑衣人抓起俘虏,一声怪笑,将人奋力向外掷,“碰”一声大震,跌落地面头先脚后落地,脑袋被砸扁了,脑桨溅出丈外,死状极修。   灰衣太岁鸟爪似的怪手,伸向庄汉的顶门,作势下抓。阴笑道:“老夫要将这人的脑袋抓下来。”   高翔的手,也向黑衣人的脑袋落,冷笑道:“这人的脑袋,也会分家。”   “哒”一声响,庄汉的脑袋突然飞起。   庄门楼上一声怪笑,另一名庄汉的身躯又向下飞落。   高翔被老魔的凶残恶毒举动,惊得脊梁发冷。在此种情形下,任何人也会顾惜手下同伴的性命、而这位老魔却毫不顾同伴的死活,反而迫对方走极端,心肠之狠之硬,委实超乎常情,可怕极了。   他下不了手,心中为难。   灰衣太岁却哼了一声说:“瞧,老夫再捉一个人杀给你看。”   声落,向左面的人群飞扑而去。   高翔一掌劈昏手中的黑衣人,丢下人闪电似的截去。   双方皆奇快绝伦,但见人影乍合。   “啪”一声暴响,劲气四荡,两人接了一掌,出手皆用了八成劲。   灰衣太岁飞退丈外,老脸泛青,脚下一阵乱,右手不住发抖,右袖已裂成条状。   罡风静止,一些碎布片徐徐飘落。   高翔屹立于交手处,冷笑道:“他血凝经掌力,练这处邪道魔力的人,性情与心智皆不正常、你根本就没将人看成同类,难怪如此残忍。”   灰衣太岁踉跄站稳,厉声道:“老夫事先已详细调查。贾家庄没有能接下老夫业一击的人,你是谁?”   “龙骧……”   “你是龙骧勇士?”灰衣太岁骇然问。   “是又怎样?”   “京师三雄是你什么人?”   “你不配问。”   灰衣太岁向后退,凶焰尽消地说:“龙骧勇士替天香门撑腰,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老夫暂且罢手,等你走后再来。”   说走便走,举手一挥、领了能与居天成拼个平手的黑衣人,丢下一名同件撤走。   庄门楼上的五个人,也跃下急撤,但带走了两名俘虏不肯放手。七个人展开轻功飞遁,奇快绝伦。   高翔向居天成挥手示意,乘机出庄衔尾狂追。   约半个时辰后,贾三爷方带了大批人赶回。庄中重新戒备,一夕数惊。   当夜,高翔与居天成潜登枫林密布的后山,花了一夜工夫,方彻底搜查了山南一带地段,并未发现地窟与可疑的藏身处。   他们歇息了两个时辰,巳牌左右,方吃带来的干粮,开始越过山脊,搜查山北一带林野。   山东北一带,是一连串的荒野与丘陵,林深草茂,这才是采樵的地方。而后山的满山枫树的贾家庄的风水林,怎找得到樵径?   居天成的神色愈来愈不安,他不希望高翔找到天香门的秘坛。   刚降下山麓,高翔突然向下一伏,低声说:“右侧的荒林中有声息,你往左我往右,小心了。”   说完,向侧一窜,闪入茂草中不见。   居天成心中暗惊,不知是真是假,空山寂寂,飞鸟无惊,哪有声息?他心中有鬼,立即不假思索地飞掠,希望早些赶到,及时向天香门的人示警。   可惜他没高翔快,高翔已早片刻进入林木深处。他的耳力也没有高翔高明、还不知何处有声息哩。   高翔确是耳力通玄,认准方向鬼魅似的乍起乍伏,直向林木深处潜进。   树林空中,灰衣太岁与六名黑衣人,正在—旁的两株大树下将两名半裸的少妇捆在树干上。两少妇口中塞了帛布,酥胸半露羊脂帛玉似的肌肤十分撩人。   一名黑衣人一手抓住了一名少妇的头发拉紧,一手举着一把小刀,不住在少妇的脸颊上磨动冷笑道:“你如肯招,只消点点头便可,看你熬得了多久?说!你招不招?”   声落,放松了抓头发的手,向少妇狞笑。少妇不点头,仅用怨毒的眼神,死盯着狞笑如饿狼的黑衣人。   小刀尖移至少妇的颊旁、黑衣人狞笑道:“你早晚要招的、何必皮肉受苦?瞧,小刀只消刀锋一转,你这漂亮迷人的脸蛋,便会一刀勾消,一个爱美的女人面目全非,那真是生不如死,招不招?”   少妇以怨毒的眼神作为答复,就不肯点头。   刀尖徐徐刺入肌肤、徐徐带动,脸颊出现了血缝,鲜血泉涌。   少妇浑身皆在战栗抽搐,但并无屈服的表示。   划至第五刀,少妇脑袋一挺,昏厥了。   灰衣太岁突然低叫:“有人来了,留神些。”   众人皆隐起身形,留神搜视四周。   久久,不见动静。   风声飒然,一头苍隼从林空穿入,奇快地飞入林中,奇快无比。   灰衣太岁心中一宽说:“原来是这头扁毛畜生,再问口供。”   “那婆娘够狠、拼死熬刑不招,昏厥了。”讯问少妇的黑衣人说。   “还有另一个呢?”   “还没问。”   “去问,从下体动刑。”   “是。”   黑衣人到了第二名少妇前,冷笑着问:“婆娘你招不招?”   少妇死瞪着他,不肯点头。黑衣人折了一根树枝,冷笑道:“你狠,我血手判官比你更狠三分。”说完,俯身伸手解少妇的裳,一面解一面说:“对付女人,我血手判官还有更毒辣的绝招,保证你下体糜烂,死不瞑目,死前痛苦难当。”   少妇魂不附体、恐惧地点头。   “你招了?”血手判官摇着树枝问。   少妇脸无人色。狂乱地点头。   血手判官取出少妇口中的布帛、冷冷地问:“说!天香门的秘坛设在何处?”   “在……在山西……西麓。”   “你肯领路?”   “我……”   “你不答应?”   “我……我领……领你们去……”   “好,这才是识时务的人。白衣龙女在不在?”   “没有人知……知道掌门的行……行踪,她……她这几天不……不在。”   “秘坛有些什么人?”   “只有……一些姐妹。”   血手判官解了少妇的脚绑,喝道:“起来,领路。”   众人押着少妇,动身赴山西麓。   高翔从六七丈外闪出,到了昏厥的少妇旁,先取金创药替少妇上药,再替少妇解绑。   居天成也赶到现身,急道:“高兄弟,刚才过去的人……”   “就是灰衣太岁、他到秘坛去了,走!咱们利用他带路。”   两人跟踪便追,远远地紧盯不放。   绕山南麓接近山西在、山的西北山脚伸出一条小丘、长约两里地,全是合抱大的枫树。小丘的西麓,有一段茅草坡,外围长满了荆棘,往内看一无遮掩,看不出任何异状。   茅草很短,是一种少见的蔓茎短茅。从丘顶向下走,少妇在荆棘外站住了,说:“草坡中间,便是秘坛所在地。”   “见你的大头鬼!你这该死的泼妇!”血手判官厉声党骂、“啪”一声给了少妇一耳光,将少妇击倒在地。   草坡空荡荡,哪有什么秘坛?   少妇被打得口角溢血,叫道:“秘坛在地底,下面共建了九间地下室。”   “你知道入口?”血手判官问。   “知道,在……在右首不远……”   “带路!”   “是……”   少妇吃力地站起,呻吟着向右首绕过荆棘丛,两折之后,便看到荆棘丛出现了空隙。   少妇举步跨入,一面走一面说:“从此地绕入,荆棘与茅草交界处,便是地下秘室的入口,也是鬼门关枉死城……”   话未完,突然飞跃而起,向两丈外落去。   血手判官伸手急抓,变生仓卒,一把没抓住。   另一名黑衣人反应快,而且不能伸手抓人,所以要快一步,不假思索地纵出叫:“贱人,你走得了?”   少妇单脚落地,再次纵起。   黑衣人也随后下降,纵落她刚才落下处,想在脚一点地时再次纵起,便可在半途扑上少妇的背部了。   蓦地,黑衣人不但未能纵起,反而向下沉落,一闪不见,却传出一声可怕的惊号。   “噗”一声响,号叫声嘎然而止。   血手判官吃了一掠,不敢再追。   走在中间的灰衣太岁左手一挥,一柄飞刀破空而飞,宛如电光一闪。   少妇身形刚落下,脚尚未沾地,飞刀已破空而至,半分不差贯入她的背心,手脚立即失去活动能力、“砰”一声摔倒在地。   “找树枝来探道而进,附近有机关陷阱。”血手判官急叫。   众人砍来了树枝,探道而进,到了黑衣人落下处,原来是一处设了翻板的丈宽陷坑,表面的荆棘已随翻板的翻转而沉落的露出了板面。   这是一座中间设有转柱的大型陷坑,自己人必须认准转柱落脚,方不至于下沉,只一脚之差,所以少妇并末下陷,黑衣人却失足跌落陷阱内。   掀开翻板向下瞧,一切都完了,下面深有三丈、散乱地竖了一二十把锋利的尖刀,黑衣人早就断了气。   先后碰上五座陷坑,下面如不是尖刀,便是削尖了的竹刺,有一座里面居然有十余条毒蛇。   进入了草坪,五个人开始敲打地面找寻门户。   灰衣太岁找得火起,怒叫道:“去抓一二十个村夫来,给我挖。”   西北角远处,一座村庄清晰可见。   血手判官也大感不耐,说:“我去抓人,哪怕把地面全部挖开,也得把秘密掘出来。”   蓦地,西南角的荆棘外,站着三个相貌狰狞的人,接口道:“你们这群有勇无谋的蠢猪,难道只知挖地洞么?”   灰衣太岁怫然不悦地说:“大洪三鹰,你们出口伤人,眼中还有我灰衣太岁汤山在?”   大洪三鹰,是大洪山的三个贼首,金鹰王群,银鹰鲍威,苍鹰史璜,三人的兵刃皆是鹰爪,但颜色不同,金色银色与黑色,也代表他们的名号。三人都是年届花甲的人,相貌丑陋得委实令人不敢领教。   金鹰王群桀桀笑,说:“汤兄,你吓不倒咱们大洪山三鹰,你就认了吧。当然你老兄该挨骂,你认为在秘室顶端可以找到出入的门户么?未免太愚不可及了。”   “你们是干什么来的?”灰衣太岁厉声问。   “白衣龙女约咱们来的,她答应送给本寨主一些奇珍异宝与美人。”   “那么咱们是死对头了。”   “且慢,咱们是来硬讨礼物的。”   “哦!老夫只要白衣龙女。”   “倒很公平,咱们各取所需。”   “一言为定。你们找到入口了么?有何高见?”   “还没找到。”   “呸!你们还是不得其门而入?”   “不然、咱们在荆棘外找,保证可以找到,既然是秘坛要地必定有人经常出入,除非她们会变虫蚁,不然定可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可寻。咱们分头找,小心地下的遗痕,你们绕北,咱们走南。”金鹰傲然地说。   银鹰也接口道:“有不少神秘人物也在附近出没,路不明,咱们得赶快些,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东北枫林边缘,突传狂笑声,声落有人叫:“事实上你们已经迟了,这里来。”   九名老少,簇拥着六名年轻人。中间那位女郎白衣飘飘美艳尘寰,佩剑挂囊,微笑着向他们招手相引。   十五   天香门的姐妹在大江南北活动,杀人越货出没如魅,作案十分秘密,常以美色为饵,以探索财宝的下落。她们作案的对象,不问身份只问财物与俊男,黑道朋友碰上她们,同样难逃厄运,因此结下了不少仇家。   可是,她们作案的手法干净利落,不留活口,极少留下线索,对方的朋友抓不住把柄,想兴师问罪而师出无名。虽则明知知香门的秘坛在贾家庄,也无可奈何,贾三爷为人精明,碰上实力强大的名宿高手登门讨公道,他会客气地请对方入庄搜查罪证赃物,白衣龙女也会矢口否认她是天香门的掌门。更不必说罪证赃物了,保证对方一无所获,乖乖道歉而走。贾家庄实力不弱,外表是黄州的殷实富户,全庄有老有少,上门问罪的人顾忌,闹至官府衙门,那就麻烦大了。   除非人赃并获,任何人也不能空口说白话,还良为盗,血口喷人。   当然,天香门的门人中,也有不少杰出的高手,每个人都是心狠手辣的美姑娘。她们也有不少朋友,甘心为美女拼命的英雄豪杰多的是。万一登门问罪的人要撒野,必将受到惨烈的报复。   天香门的姐妹,只有在作案时不露身份、平时在江湖行走,并不隐满自己的身份名号,在没有灭口的把握时、她们是不会下手作案的。而在争强斗胜时、她们也当仁不让拔剑而斗。有几位门人颇为出色、在江湖名号响亮。   白衣龙女本人当然很了不起,她的剑术足以跻身于一流高手之林。其他有三凤四燕五枝花,这些莺莺燕燕在江湖风兴甚健,芳踪所至,不但众生颠倒,而且雌威慑人。但在她们公然现身的地方,保证没有血案发生,血案发生的地方,当然没有目击她们的现场的人。   今天,几个凶魔到达了秘坛所在地附近。贾家庄在汉口镇的店号被砸了招牌、庄内外也受到外人骚扰、风雨飘摇.将有大事发生。白衣龙女终于被迫出现了。   灰衣太岁看了对方的声势,不无顾忌、用手指指点点地说:“一二三四五……十五个人、十五比八。”又转向金鹰道:“那老家伙是剑魔梁东海,怎么须尾断了一截?我对付他。你们能以一比二么?”   金鹰嘿嘿狂笑,笑完说:“大洪山三鹰怕过谁来?剑魔浪得虚名,交给在下就是,上啦!”   八个人大踏步出了草坪,向枫林前的男女迎去。   双方在枫林前的空地上见面。那位被高翔一剑削断了一段须尾的剑魔,阴阳怪气地不言不动,身后站着一位年轻人,剑眉虎目人才一表。   白衣龙女的右后方,是一位穿了天蓝色劲装的女郎,曲线玲珑,浑身充溢着青春的气息,极为动人。佩剑挂囊,右腰后加佩了一把外饰绣囊的短剑,长仅一尺二寸。她就是江湖上号称天下第一美妇、天香门四燕之一的凌云燕萧佩。在六位女郎中,她确是美得不俗,比白衣龙女不但显得年轻些,而且也娇些、媚些,她那双流光四转,今男人心动神摇的水汪汪媚目,确有令男人甘心赴汤蹈火的魅力。   灰衣太岁冲对方咧嘴一笑,点点头打招呼,干咳了一声,方向娴静微笑的白衣龙女说:“贾姑娘,贵门的三凤之一,彩凤贺竹君贺姑娘回来了么?”   白衣龙女收敛了笑容,沉静地说:“还没有回来,她也用不着回来,她的家在荆州府,她有属于她自己的家。汤前辈问起她不知有何见教?贱妾也许能给前辈满意的答复。”   “那就好,希望姑娘能给老夫满意的答复。请问,贺姑娘半月前途经九江,引诱良家子弟,午夜血溅南浦,惨杀余二爷全家三十二口,劫走了价值干金的珍宝金饰,与一双价值连城的古玉璧,这些珍宝目下放在何处?”   “余二爷与前辈有亲?”   “不错,他是小徒的舅父。”   “前辈认为是竹君妹作的案?”   “不错……”   “前辈请拿来。”白衣龙女截住话头问。   “拿什么来?”   “拿证据呀!”   灰衣太岁左后方跋出一名粗眉大眼的中年人,咬牙切齿地说:“在下千手仙猿米东风。是目击彩凤贺竹君,与余二爷的长公子余阔海在赏江亭结交的证人。那晚余家遭劫、在下恰好在余家作客,天幸白天闹肚子,夜间内急上茅坑,无意中逃脱大难,曾亲见贺竹君带了两个侍女打扮的人,掳走两个大包裹,然后从后院放火,火舌冲上瓦面方行撤走。在下因一天多未进水米,上吐下泻头晕眼花,自知无法防范天香的袭击,不得不先求自保,不敢出面。最后入室抢救屋中的人,岂知全宅大小三十二口无一幸存,地窟金库已被洗劫一空。贺竹君这种残忍恶毒的手段、委实天人共愤,情理难容。”   白衣龙女脸色一沉,冷笑道:“米东风,你这些一口咬实的话就不对了,只凭你一面之词,大有血口喷入之嫌。”   “泼妇!你还敢否认贵门的人罪行?”千手仙猿厉声问。   “阁下不可冲动出口伤人,理不是声音大会骂人便可占先的,你千手仙猿半夜三更便武断地以为看清了竹君妹的面目,一不声张二不出面,你以为这些话便可采信,你就大错特错了。半月前本姑娘知道竹君抹曾在武昌府游玩,我可以举出一百个证人证明她的行踪。”   一名中年化子拍拍胸膛,亮声道:“在下南丐汪培,便是证人之一。半月前在下于黄鹤楼下行乞、亲见贺姑娘楷同岳州府漪绿园的少主人同游,贺姑娘并且赏了在下一顿酒饭哩!你阁下在九江所看到的贺姑娘,如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人,便是看到了贺姑娘的鬼魅了。可是贺姑娘并未死,看到鬼魂不合情理。”   千手仙猿大怒,厉声道:“姓汪的老狗,你说我千手仙猿米东风说谎做伪证。”   “你明白就好。”   “你这贱狗……”   “呸!你少给我狂吠,我南丐行乞多年、走遍天下、见过的恶狗比你所见的人还要多,吠的狗不咬人,你再狂吠也吓不到我南乞。”   千手仙猿怒火上冲,招手叫:“臭化了。你给我滚出来说明白。”   南乞一挥打狗棍,大踏步迫上,冷笑道:“阁下吠得不够。还想咬人么?我南乞却是不信,你咬给我看看?”   千手仙猿忍无可忍,冲上左手扣出引招,右手再进来一招“白猿献果”欺近抢攻。   南乞一声长笑斜移杖身,一棍劈向对方的膝弯。叫道:“这叫打断狗腿。”   千手仙猿身形奇快绝伦,铅身一跃,便从棍侧切入,束一记“叶底偷桃”,爪出如电。   南乞大概知道利害,不敢正面反击,拉身急闪,棍从背后反扫,叫道:“这叫摇尾乞怜。”   岂知千手仙猿委实高明,从棍上方飞跃而上,不退反进,猿猴般手脚缩成一团,凌空下扑。   “呔!”两人几乎同时暴喝。   千手仙猿闪电似的扑上了南丐的肩背,双手抱住了南丐的头十指硬生生扣入南丐的双目,双脚也挟住了南丐的双臂。   南丐的棍也在这生死关头,棍尾狠狠地反锲入负在背上的千手仙猿的谷道内,深入尺余方行势尽。   “砰!”两人重重地摔倒,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直至断气仍然抱得紧紧地,真够狠的。   金鹰撤下了金鹰爪,恕叫道:“不讲理就杀,强的人永远有理。白衣龙女,你答应奉送在下的礼物,给是不给?”   “你好不要脸,哪有强迫别人送礼的道理?”白衣龙女沉下脸叫。   一名中年人检查两个倒地的人,挺身站起说:“两人都断了气,不用我郎中费心了。”   灰衣太岁道:“余家三十二口血案的证人已被灭口,不用多费唇舌了,动手!”   左方的枫林中,掠出四个中年人,大叫道:“汤老兄,要动手先打个招呼好不好?”   灰衣太岁哈哈狂笑,说:“这不是打过招呼了么?”   走在前面的青衣中年人徐徐走近,笑道:“你老兄真不够朋友,下庐山也不通知一声,悄悄地就溜了,简直岂有此理,要不是兄弟消息灵通随后赶来,你老兄恐怕连收尸的人也找不到呢。”   白衣龙女脸色微变、冷冷地说:“庐山三凶全来了,还加上黄山双奇,今天这场盛会,有热闹可看了。”   中年人点头招呼,笑道:“这位姑娘,大概是宇内艳名四摇的天香门掌门白衣龙女了,幸会幸会。咱们从未谋面,想不到姑娘一眼便看出在下天池木客童凤梧的身份,不愧称一代掌门。”   庐山三凶,是隐居庐山的三位高手名宿,至庐山游山玩水的人,只要让他们三位凶魔看不顺眼,保证有杀身之祸,片眦必报,性情凶暴,凶名昭著,人见人怕。   灰衣太岁住在铁船峰,天池木客童凤梧住在天池附近。另一位叫穷儒公良日芳,就是第二位穿青袍的中年人,住在吴峰岭,外表文质彬彬,其实却是杀人不眨眼的人。   黄山双奇,老大满天星潘元瑞,老二地府慈航茅彦,两人都是武林中了不起的名宿。   老二地府慈航早年断了左手一段小臂,安上了一只铁手,这只铁手十分可怕,普通的刀剑难伤分毫。   白衣龙女淡淡一笑,说:“江湖人如果不知道庐山三位高人就不用在江湖上鬼混了。”   “好说好说,在下乐不可支哩!”天池木客怪腔怪调地说。   白衣龙女转向黄山双奇道:“两位在黄山纳福,甚少过问江湖事,但不知天香门的弟子,是不是得罪了两位前辈,而劳驾两位前辈前来兴问罪之师?”   满天星淡淡一笑,皮笑肉不笑阴森森地说:“在下与凤梧兄是知交,随来助拳而已,与贵门的弟子无怨无仇。”   “那……两位……”   “为朋友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究儒公良日芳向剑魔梁东海抱拳行礼,笑道:“东海兄别来无恙。”   “还好。”剑魔一无表情地答。   “东海兄与天香门之间、不知有何渊源?”   “贾姑娘是小徒的朋友。”   “哦!贤师徒既知天香门众妖女淫乱江湖,竟然与她们往来不怕有污吾兄清誉?”   “老夫为人清誉如何,用不着阁下担心。”剑魔乖戾地说。   他身后的年轻人冷哼一声,厉声道:“阁下说话小心了,在家师前说话,你敢如此狂妄?哼!”   穷儒嘿嘿笑,眯着一只眼睛问:“喝!年轻人真是血气方刚,一句话就受不了,要不得,你是剑魔的门人?贵姓?”   “俞兆鸿。”   “有其师必有其徒,不错,不错。”穷儒怪腔怪调地说,讽刺的口气极为明显。   “老匹夫可恶!”俞兆鸿怒叱,突然飞跃而出,剑魔一惊,掠出叫:“不可大意……”   金鹰也飞掠而来,狂笑道:“剑魔接招!”叫声中,金鹰爪已破空抓到。   剑魔以闪电似的奇速拔剑,出招,急如星火。   “铮”一声暴响,鹰爪抓住了剑。   “哼!”剑魔冷哼。“嘎”一声刺耳的金铁错鸣声暴起,剑虹倏吞倏吐,人影骤分。   金鹰连退三步,脸色大变,右胸出现了血迹,被刺了不轻不重的一剑。   一招分胜负,剑魔果然名不虚传。   剑魔屹立原处,断尾长须无风自摇,冷冰冰地说:“王寨主你仍得下十年苦功。”   金鹰脸色苍白,叫道:“贤弟们,咱们分了这老狗的尸。”   剑魔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俞兆鸿身上,鹰目中杀机怒涌,突然一声长啸,身剑合一折向飞射。   俞兆鸿的剑风雷俱发,看似声势甚雄,但却被困在究儒的戒尺奇招中,左冲右突无法脱身反击,只能狂怒地封架,浪费精力吃力不讨好。   究儒的身法八方飘掠,乍隐乍现,宛如鬼魅幻形,手中的戒尺点打挑拨似乎毫无章法,但每一尺皆从不可能进入的方向切入直取要害,一面出招一面狂笑,逗得俞兆鸿像是关入笼中的一头野兽,狂怒地大吼,就是摆脱不了奇幻的戒尺迫攻,快要疯啦!   剑魔突然加入,一闪即至。   灰衣太岁一声怪叫,在手疾扬,吼道:“不要脸的老狗!”   三把飞刀化虹而出,快得只能看到淡淡的虹影。成名的高手不屑使用暗器,但如果使用,那将是极端可怕威力奇大的歹毒玩意,灰衣太岁是宇内闻名的高手名宿,使的飞刀非同小可。   剑魔不愧称一代魔头,已发现灰衣太岁以飞刀袭击,但他急于替门人解围,不得不冒险急进,剑向侧挥出,人仍向前冲。   “叮!”一把飞刀被剑击落。   “嗤!”第二把飞刀掠过剑魔的背部,击破护身真气的声音令人闻之头皮发咋。   仅划破衣衫,好险。第三把飞刀间不容发地掠过剑魔的颈背,飞出五丈外去了。   这瞬间,罡风乍起,虹影飞腾,剑气进发声如隐隐风雷,双剑一尺接触了。   匕声震耳,地府慈航茅彦飞射而入,锲入了如山剑影中,铁手一挥,左手剑招出“银河倒挂”,奋勇抡入救穷儒。   “铮铮……”剑鸣震耳,风吼雷鸣,好一场凶险绝伦的狠斗,各用上了毕生修为,行雷霆一击。   “嘭”一声,俞兆鸿跌出重重剑网,滚出三丈外,屈一膝跪起,脸色苍白血色全无,持剑的手不住发抖,无神的眼睛恐惧地注视着斗场的人。   另三人的兵刃交叉相对,各占一方,三个人皆脸色沉重,大汗不住从须脚向下流。   穷儒吁出一口长气,说:“茅兄,谢谢你。”   地府慈航沉声道:“公良兄,剑魔师徒联手以二打一,你值得骄傲。”   “哈哈!他们是情急拼命,顾不了身份啦!”穷儒狂笑道,这时候他还心情打哈哈。   “公良兄,你去收抬他的门人,兄弟要斗一斗这位号称剑道至尊的魔字辈名宿。”地府慈航沉声说。   白衣龙女突然喝道:“大家住手,听我一言。”   灰衣太岁阴森森地叫:“贱人,老夫问你,九江余家血案,你如何交待?”   “本姑娘否认这件事,那是你血口喷人。”   灰衣太岁大怒,一声怒啸,挺剑迫进。   白衣龙女一声娇喝,举手一挥。   凌云燕疾射而出、叫道:“老贼,姑娘还你公道。”   两人相距丈余立下门户,灰衣太岁冷笑道:“不是老夫以老欺少,这可是你找上老夫的。”   “老不以筋骨为能、你不必倚老卖老。”   “你是天香门的人么?”   “本姑娘凌云燕萧佩。”   “哦?四燕之一、老夫听说过你这个人。谁是彩凤贺竹君?叫她出来,你两人一起上,免得让人说老夫欺负你们这些后生晚辈。”   “老匹夫,你配本姑娘以二打一?少做梦,你那两手鬼画符……”   灰衣太岁几乎气炸了肺,无名火起,凌云燕的艺业,在江湖只配称二流人物,在高手名宿眼中。简直不成气候、拳剑内功火候不登大雅之堂,今天居然狂妄得不像话,公然在这许多江湖上顶尖儿人物面前,说灰衣太岁威镇武林的艺业是鬼画符。   不要说是凶暴恶毒的灰衣太岁受不了、任何人也忍不下这口恶气。   不止此也,凌云燕竟一面说一面欺进,一剑点来。   灰衣太岁愤然如狂,一剑振出,想震断或绞飞她的长剑。以便慢慢宰割。   凌云燕就是要激对方发火,左手一扬叫:“小心天香!”   “铮”双剑接触。   灰农太岁有备而来,早有预防天香的解药、根本不加理会。   凌云燕的剑突然脱手而堕,接不下一创。   灰衣太岁等不及收剑,左手已经探入叫:“你这贱淫妇……”   光华乍现。晶虹耀目生花。   凌云燕向下一伏,抓回长剑贴地侧射丈外。   光华倏隐,晶虹神奇地消失。   “噗”一声响,灰衣太岁的左手齐肘而折,跌落草地,五指在抽搐。   同一刹那,灰衣太岁并未感痛楚,长剑疾觉,袭击贴地掠出的凌云燕。   “嗤”一声轻响、剑尖在凌云燕的右小腿划开了一条三寸长血缝。   “老夫的鬼画符……嗯……”灰衣太岁叫,似乎还不知小臂已失,最后方发觉不对。   凌云燕一声娇叱,回身反扑。   灰衣太岁终于痛得受不了、急怒攻心,一声厉叫,剑出“飞虹戏日”,下杀手了。   可是、凌云燕已半途折向,从侧方掠走了。   “我的手!”灰衣太岁一剑无功、骇然叫。   在场的人,目光皆集中在剑魔与地府慈航的搏斗上,并未留意灰衣太岁与凌云燕交手,一个武林老魔与一个小女人拼搏,局势定然一面倒,不足一观,因此谁也不知道凌云燕是如柯将灰衣太岁的手臂砍下来的。   灰衣太岁的惊叫声,吸引了所有的人,看清了灰衣太岁缺手,皆大感吃惊,全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向凌云燕注视。   “咦!怪事!”天池木客惊叫,声如乍雷。   叫声影响了作生死斗的剑魔与地府慈航,都以为有异事发生不约而同各自收招跃退。   双方的人,皆屏息着张口结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莫名其妙。   灰衣太岁的左手血液激射,血未能止住。   凌云燕作势进攻,逐步迫进。   满天星潘元瑞厉叫道:“这妖女会障眼法,汤兄退!人交给我,在下要用流星镖杀她。”   东面枫林中,突然踱出高翔与居天成,高翔步履从容,高叫道:“住手!你们如何拼搏,如何明枪暗箭屠杀、在下不过问,但杀白衣龙女与凌云燕,在下不同意。”   所有的目光,皆向他聚集。   他无畏地走近斗场,向凌云燕走去。   满天星进上,喝道:“站住!先表明身份,你替谁助拳?”   “在下谁也不助。”他含笑答。   “你是……”   “在下是办案是。”   “办案?你是六扇门的鹰爪孙?”   “不要挖苦人,阁下。”   “你是……”   “南京高翔。”   “咦!你是龙骧勇士……”天池木客讶然叫。   话未完,凌云燕向侧一窜。   人影一闪,高翔以出神入化的奇异身法抡先拦住了,喝道:“萧姑娘,你不能走。”   “这厮可恶!在下先打发他。”满天星大叫。   高翔转向满天星淡淡一笑,说:“阁下,你是不是认为你的流星镖了不起?你见识过七星联珠手法发射暗器么?你看!”   他的左手扣指连弹,七颗五花石向满天星飞去。   满天星是暗器大行家.吃了一惊,向左一闪。   “啪”一声响,一颗五花石在满天星先前所立处相撞.而另一颗已射向闪至一旁的满天星。   满天星大骇,连换五次方位,退了两丈余,方避开了七颗五花石的神奇袭击。   众人惊呆了,鸦雀无声。   高翔的左手搓弄着几颗五花石,若无其事悠闲地说:“在下并不想伤你,给你看看而已。咱们无怨无仇,请不要管在下的事得罪了。”   满天星惊出了一身冷扦,做声不得。   剑魔鹰目喷火,举剑徐徐迫进。   高翔脸色一沉,向剑魔冷冷地说:“梁前辈,目下不是你我算账的时候。”   “哼!”   “你如果再进一步,在下便将江神庙的故事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让大家评评理。”   江神庙六魔迫高翔,到头来剑魔断须,南山双妖毙命,讨不了好。这件事如果说出来,剑魔岂不羞死?今后不必在江湖上混啦!   剑魔凶焰尽消,沉声道:“下次你我生死一决。”   “在下在江湖恭候。”   “好,再见。”   “再见。”   剑魔带着门人俞兆鸿,如飞而去。   众人大惑不解,看得一头雾水。谁也不相信一个少年人,几句话便将大名鼎鼎的剑魔迫走了,但事实俱在,不能不信。   凌云燕又想走,高翔双手一张,笑道:“萧姑娘你不能走。”   凌云燕的剑伸出了,作势进击。   高翔摇摇头,仍然笑道:“你如果认为你比剑魔高明,不妨试试。你那巧手出匕偷袭灰衣太岁的绝活,天机已经泄露,不灵光了。”   “你……你想怎样?你我有过节么?”凌云燕问。   “过去你我没有过节……”   “那你……”凌云燕一面说,一面向后退,美丽的脸蛋血色迅速地消失。   “给我看看。”高翔徐徐跟进,伸手叫。   “给什么给你看看?”   “你那把用来偷袭的匕首。”   凌云燕苍白的秀脸、涌现了浓重的惧容,惶然问:“兵刃乃武林人防身保命之宝,为何要给你看?”   “你知道慈姥山的事么?”   “不知道。”凌云燕硬着头皮说。   “你的神色已显示出你在说谎。”   “啐!本姑娘岂是说谎的人?”   “你那把短匕首、是金陵三杰的老大擒龙手的幻电神匕。”   “胡说!”   幻电神匕四个字,令庐山三凶与黄山双奇一群知道慈姥山血案的人,悚然而惊。金陵三杰小人物,惊不了人、惊的是慈姥山血案,把南京闹了个风雨满城,官府目下出动了龙骤勇士缉凶,谁卷入是非之中,必将满身是非、谁也不肯惹火烧身自找麻烦。   黄山双奇首先向外退,他们不愿官兵去抄他们的黄山老巢。   白衣龙女早已得到居天成传送的消息,一见两人现身便知大事不妙。目下对头已畏事溜走,正是她置高翔于死地的大好机会,不假思索地喝道:“毙了这鹰爪孙狗腿子,上!”   她不该操之过急,叫早了些。   灰衣太岁丢了一条手臂,怎肯善了?吼道:“贱淫妇,你该死!杀!”   他已裹好了伤,右手仍可运剑,杀字出口,挥剑直上。   黄山双奇不走了,一声怒啸,回身反扑。   天池木客与穷儒重视友情,自然也奋勇加入。   大洪山三鹰也想浑水摸鱼,也不甘人后冲进。   居天成是有心人,一看局势不可收拾,首先冲向白衣龙女,怒吼道:“你的末日到了,休走!”   白衣龙女怎敢不走?她已看出大事去矣!“铮”一声架开居天成的剑,飞退两丈,向林中一窜,逃之夭夭。   居天成衔尾追入,低叫道:“远走高飞,隐居避祸,候命行动。”   一追一逃,如飞而遁。   凌云燕也想走,但走不了,刚跃退丈余,高翔已如影附形跟到,喝道:“交出神匕,不可自误。”   凌云燕剑交左手,伸手急拔幻电神匕。   “噗”一声响,左手剑被高翔拍飞,右肩井已被高翔扣住了,右半身立即麻木。   她不甘就擒,抬左膝猛顶高翔的下阴。   双方贴身相搏,她这一记相当狠毒。可是高翔太过高明,双方的艺业相去太远,力不从心,膝刚抬起,高翔已将她向下按。腿抬不起来了。   她仍不甘心,左手抓向高翔的心坎要害,抓中高翔的右肋,但如触韧革,平时一抓可裂金石的抓力,碰上这种韧革毫无效果。   “噗”一声响,高翔一掌轻劈在她的左耳门上她立即晕厥。   灰衣太岁伤在凌云燕手中,根重如山,他在等机会要置凌云燕于死地,这时恰好抓住机会抢近。   尚未出剑,高翔已挟了凌云燕,右手伸出光华四射的幻电神匕,沉喝道;“站住!你想死?”   这时,人群已经追散了,附近只有天池木客和穷儒,两人关心灰衣太岁,并末追赶天香门的人。   灰衣太岁打一冷战,硬着头皮说:“老夫要这淫妇剖腹挖心,你得将人交给我。”   “不行!”高翔斩钉截铁地说。   “你接得下咱们庐山三凶?”灰衣太岁厉声问。   “你们三凶接得下缥缈魔僧全力一击么?”高翔冷冷地问。   “这个……”   “怎样?”   “你……”   “在下三会魔僧,平安无恙。”   “你真会唬人。”   “你以为剑魔是肯饶人的善男信女?”   “他……”   “他胜不了在下手中剑。在下如用幻电神匕,一照面便可能有人流血五步。”   “哼!……”   “不信你们上好了,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穷儒突然从例方冲到,戒尺如天雷下击。   人影一闪,双方交错而过,光华倏现倏隐。   穷儒掠出三丈外,右耳下方近颊处裂了一条缝,血流满颈,只差一分便可伤及藏血穴。   “再不走,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了。”高翔沉声叫。   灰衣太岁仍不死心,举步迫进。   高翔脸罩寒霜,厉声道:“不久前阁下带了从人,向天香门两女酷刑迫供,那时在下便想杀你,你这人性已失的老凶魔,你不死,日后仍有不少人要遭殃。”他快步急进。   灰衣太岁打一冷战,毛骨悚然向后退.突然撒腿便跑,大叫道:“快走,日后再说。”   穷儒跑得最快,急如丧家之犬。天池木客也不傻,惶然扭头狂弃。   “慢走,在下不送了。”高翔叫。   庐山三凶以为他骗人,如飞而遁。   他将凌云燕扛上肩,开始找寻居天成,亮声叫:“居兄,你在何方?你在何方……”   他向北走,先前他曾经看到居天成向北追白衣龙女。一面走一面叫,远出半里外仍然未听到回音。   在他经过一排枫树时,树下伏着居天成,手中有一把飞刀,几次相发出却又不敢出手,如果一击不中,岂不是一切都完了?   最后,飞刀并未发出,目送高翔去远,方自语道:“我必须杀了凌云燕灭口,不然大事去矣!这贱女人为何要留下擒龙客的幻电神匕?该死的淫贱货。”   他等高翔去远,方向前跟踪,久久方叫道:“高兄弟,兄弟在这里快来!”   不久,两人回到天香门秘坛的山坡。   居天成盯着高翔肩上仍然昏迷不醒的凌云燕说:“高兄弟,人交给我带上,你去找秘坛的入口。”   高翔在正南山坡下的荆棘丛前止步,将人放下,举目打量四周的景物说:“秘坛内定然一无所有了,但咱们仍须下去看。”   “对,先找到入口再说。”   “咱们脚下就是地底秘坛的入口。”   “咦!你怎知道下面是入口?凌云燕招供了?”   “不久前我救了一位天香门的弟子,她被一个黑衣人追杀,几乎送命,我救了她。   她说出了地窟入口的秘密。至于凌云燕,她的口供极为重要,得找个稳秘的地方好好问他,走脱了白衣龙女,是咱们最大的失策。但擒住了持有幻电神匕的凌云燕,却是丰硕的意外收获。”   “白衣龙女真那么重要?”居天成信口问。   “她是诱使神机保主替她卖命,在南京搜集江湖人动静的主使人。上次神机堡主招出了口供。已被杀了灭口。”   “你知道不少消息哩!”   “凌云燕是白衣龙女的得力臂肋,而幻电神匕又是擒龙客的,擒龙客为了获得盗宝案的线案,单剑赴会却惨死慈姥山,神匕失踪,已在凌云燕手中出现,真是天网恢恢,咱们这次不虚此行,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小弟认为咱们已向主谋真凶接近了一大步,这件血案不久便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也许凌云燕从他人手中夺来的……”   “她会招供的。”高翔斩钉截铁地说。   “你打算用刑迫供?恐怕不可能呢,灰衣太岁在那两个少妇身上用了酷刑,结果仍然失望,天香门的人是不会招供的。”   “我会要她招的,要口供,酷刑有时并没有多大用处。凌云燕极为重要,我要亲自带着。来挑开那些半枯了的荆棘丛。”   他们找到了一个石环,拉动石环,便掀起了一块三尺见方的石板,这就是地底秘室的出入口了。   高翔向居天成笑道:“其实进不进去并无不同,白衣龙女已经逃掉了,至于逃向何处。在秘坛内绝对找不出线索的。”   “那……咱们何必来找?”   “下面中室秘坛的香炉内,藏着一块银制的银蛇。白衣龙女是银蛇令的持有人之一,但神机堡主并非受银蛇令管制的人,但却知道白衣龙女受人驱使,要他调查江湖人在南京的活动情形,只要将白衣龙女捉住,便可循踪追索管制她的人了,居兄下去将银蛇令取来,并随便察看下面有何可疑线索。怎样?”   “这……”   “下面没有人了,不怕受到伏击。我在外面戒备,免得被人封死了出路。”   居天成不便反对,慨然答应下去走一遭,往下面一钻。匆匆走了。   高翔并不守在洞口、抱起凌云燕进入草坪,放下人将凌云燕弄醒,用上了阴阳使者传给他的迷魂传心术。   可是。这次他失败了,凌云燕虽被他行法进入迷魂状态,但答非所问,说的话语无伦次,东一句西一句全是些与情夫面首所说的脏话。   他只记得这淫妇所说的几个人名、其他的事不堪入耳,毫无价值。   问不出所以然,他最后总算有点醒悟,不是他行法不灵.而是天香门的女人经常与迷魂药为伍,歹毒的天香积聚下的毒素,令她们除非神智清明方可控制意识。神智一错,便一切走了样,乱七八糟说些自己喜爱刺激的事,完全不受外力所诱引。   迷魂传心术失效,他略加思索,便决定了另一步骤。定下了大胆的妙计。   他将幻电神巴重新替凌云燕佩上,收了迷魂传心术,悄然闪回秘洞口藏身,冷眼旁观静候变化。   不久,凌云燕的身影渐来渐近。她似乎对自己为何身在秘窟附近,而身上毫无异状的事大惑不解。在她的记亿中,分明已落在高翔手中,为何一切都变了?尤其是幻电神匕居然还在,未免太不可思义了。   她一面向秘洞中走,一面惑然自语:“怪!这是怎么一回事?刚才所发生的事是真是幻觉?姓高的人为何不见了?他不是要追究幻神匕的事么?难道……”   距洞口不足百步。突见居天成从秘洞口——跃而上。   高翔暗叫一声“糟”!低喝:“居兄伏下!”   可是,已来不及了,凌云燕扭头便跑,去势如风。   居天成怎知其中变故?讶然问:“咦?那不是凌云燕么?”   “不错,咱们小心跟上去。”高翔答,向侧一抄,从侧方跟踪。   居天成一头雾水,一面跟上一面问:“高兄弟被她逃掉了?”   “招了。”   “她招了些什么?”   “她要带咱们去找其他的帮凶,也许带咱们去找主谋呢。哼!她并不走贾家庄。”   放快脚程的居天成不得不慢下来,说:“高兄弟,我到前面去等,前后监视,她便脱不出咱们的掌握了。”   “好!居兄先走一步绕过去,别忘了沿途留下记号,今天就在东口镇会合。”   “这邀来的人呢?”   “放心,我会留下记号告诉他们的。”   居天成欣然地走了,赶到前面通知天香门的人准备应变。   到目前为止,高翔尚未对居天成有何怀疑,只是为了小心起见,他与江南浪子所订的计策,从不对第三者透露。他对江南浪子也要求极严,即使小枝节,也不许向手下说明,派人行事指定范围,只许万一情势恶化,方可有随机应变的特殊权力,只管遵命行事,不许问理。因此这次到黄州找白衣龙女,一直就顺利无阻,丝毫末发生意外。   居天成知道附近潜伏有不少高翔派出的人,因此也就提高了警觉,不敢妄动。   凌云燕确是向汉口镇走的,走得极为匆忙。   跟了三五里,高翔的目光,落在路右的一株树干上,距地三尺左右,有人用刀刻了一个十字。   他一脚踏在十字上,鼓掌三下。   五六丈外的草丛中,“唰”一声飞出一个穿褐青色衣杉的人笑道:“高老弟,请吩咐。”   来人赫然是白羽箭曹世纶。高翔闪入蹲下,笑道:“劳动前辈为传信使,真不敢当。”   “能为老弟效劳,在下深感荣幸。老弟知道前面五里地另一处联络站,是谁在负责么?”   “不知道,是……”   “巫山三煞的二煞卢翠卢姑娘。她居然肯屈任,委实是异数,她听说是为老弟办一,表示即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哦!有她们三人在,大事定矣!”   “这……”   “请转告吴兄,我要凌云燕的口供、由她迫供,不怕凌云燕不招。”   “老弟,你找对人了。”白羽箭大笑着说。   “白衣龙女在咱们的埋伏圈外逃掉了。十分可惜,目下唯一的线索在凌云燕身上,因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活捉凌云燕,三煞恐怕力不从心,我必须亲自出动,需找地方易装。凌云燕可能赶到扛口,是否会见她的人不得而知。她如果离开江口,有两条路。   因此,到团风镇与过扛赴武昌的两条路,皆须派人拦截,请三煞在江口易男装与我联络。”   “遵命,在下立即以音传讯。”   “还有,为防那鬼女人用金蝉脱壳计,这一条路也必须派人拦截。”   “是,保证不至于误事。”   “在下走了,一切小心。”   凌云燕并未在汉口镇逗留,登上了过江至武昌的流船,匆匆过江。   一艘小舟从上游渡江,上面坐着换了褐衣,脸上用了易容药的高翔与居天成。   而在凌云燕这艘渡船中,巫山三煞三位姑娘,变成了三个脸黄肌瘦的黑小子。   接着,大批神秘人物先后渡江而去,其中有易了容的江南浪子。   凌云燕并末在武昌县逗留。踏上西行至武昌府的大道。   次日巳牌左右,看到了群山起伏的辽夏山,这里距府城已不足七十里了。   凌云燕并不知已被跟踪,在山东麓的小径折入,直趋山东北再向西,沿登山小径疾走。   进入一座山峡,峰脚下出现三座茅屋,位于茂林深处,直至进入林中,方可发现屋脊。   三座茅屋倚山崖而建。接近至十余丈内、依然不见有人出现像是无人居住的弃屋;但屋前的空坪落叶已加以清扫,不像是无人居住。   凌云燕鼓掌三下,直至听到屋内也传来了三下击掌声,方举步向中间那栋茅屋走去。   柴门虚掩。她推门而入,信手掩上柴门上了闩。   内间里巍颤颤出来了一个鸡皮鹤发老村妇,点着拐杖,眯着昏花老眼向来客打量,突然展额一笑,说:“唷!萧小妹,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凌云燕委顿地坐下,苦笑道:“胡大姐,别取笑人了。掌门大姐来了么?”   “咦!掌门来做什么?地上月才经过此地……”   “咱们天香门大事不妙。”   “什么?”   “总坛被人挑了。”凌云燕脸色灰败地说。   “此话当真?”胡大姐变色问。   “我是逃出来的。”   “哎呀!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来的人马真不少。最糟的是南京方面出了大纰漏,掌门上月接到信息,要本门的姐妹赶快转明为暗,不要再在江湖上露面。掌门先至总坛以北各地分坛巡视,关闭各地分坛,刚返总坛尚未西上,龙骧勇士高翔已经赶到,如不是总会的金地内坛使者及时传信,掌门恐怕要遭不测哩!难道掌门至今尚未赶来,莫不是路上有变么?”   胡大姐脸色大变急道:“糟!他们会不会找到此地来呢?”   “不会吧,他们并不知本门的各地分坛所在地,不然九江附近的分坛早就被挑了。”   “很难说,如果掌门要前来本分坛,那么,谁敢保证龙骧勇女不会跟踪而至?”   “这……”   “哼!恐怕你也被跟踪了呢!”   “不会吧……”   “快!我们快到北山,到神魔谷去躲一躲。”   “到神魔谷?你不要命了?”凌云燕惊问。   “我已经与八荒神魔的三弟子林昆攀上交情,到他的谷中避难当无困难。”   “大姐,你分坛的姐妹们呢?”   “你真傻。除了聚会日,谁来荒山秘坛长住?只有我和朱、王两位小妹驻守。”   “她们呢?”   “在外面警戒。”   “咱们这就到神魔谷躲上一躲,事不宜迟。”   “好,说走就走,我去叫她们两位进来。”   蓦地,门外有人低叫道:“东面来了三个人,南面也有两个,打扮是村夫,但举动可疑。”   “快叫文湘妹撤回,赶到神魔谷暂避,快!”胡大姐急叫。   两人立即入屋,将地下室封死,带了些金银细软,在后门会合了撤回的两位村妇打扮的人,匆匆北行。   山北有一座小山谷,古林密布,怪石峥嵘,当地的人皆称此地为鬼谷,说是里面有可怕的鬼怪,入者有死无生,附近十里内无人敢近。在最近十年来,数十里内的村民,甚至更远的村庄,敢来江夏山采樵的人少之又少,更不敢接近神魔谷找死。   高翔并不急于擒住凌云燕,要等凌云燕领他走找更重的人。   他发现那三间茅屋之后,便知道已有所收获了。   两人沿四女留下的遗痕,一步步接近了神魔谷。正走间,居天成向左一指,说:“高兄弟.你看,那是什么?”   他们所立处,是参天的古林,林下藤萝密布,视度不良,祝界有限得很。   左方五六丈树影中,有衣物徐徐晃动。   高翔心中一动,拨开藤萝走近,不由一惊。   地下,有三副尸骨,衣物早已腐化,皮血被虫蚁啃光,只剩下三副灰白色的骨架,必须拨开草方可看清。树干上,一根木钉钉了一块木牌,上面用烙铁熔出八个大字:“神魔之谷,擅入者死。”   横枝上,倒挂着一具尸体,已经风干了,接近至两丈内尚未嗅到尸臭。   高翔摇摇头,苦笑道:“这里被人占据了,在此惨杀无辜,将山林划为禁地,必定是江湖上的可怕人物。居兄,你知道神魔这人的来历……咦!你的脸色……”   居天成不但脸色苍白.而且在发抖哩!脸上惧容清晰可见,一看便知被吓惨了,用恐惧的目光不住向四周搜视,毛发森立如见鬼魅。   “快退!”居天成打一冷战说,扭头便走。   高翔一把将他拉住,说:“慢走,怎么回事?”   “这……这里是……是江夏山。”居天成答非所问。   两人都没走过这条路,并不知这座山叫辽夏山。   “江夏山又怎样?”高翔问。   “江夏山的神魔谷,入者必死。”居天成惶然地说。   “那是木牌上烙的字。”   “那是八荒神魔的隐修处。”   “他是什么人?”   “他姓李,名崇阳,是唯一敢与早年宇内三大高手拼搏的人,与凶名昭著的白无常同辈,凶残恶毒神愁鬼厌,快走,走慢了老命堪虞。”   高翔兴奋地说:“妙极了,这老凶魔必定是南京血案的主谋人。”   “你……你还不知道主谋人是谁?”   “不知道。”   居天成心中一宽,心中一转,说:“这件事如果是八荒神魔主谋,放手也罢。”   “放手?”   “谁惹得起这老凶魔?我……我禁不起他一个小指头一击,你也不行。”   “不要长他人志气。”   “我……我怕,我要去……他6他会将我吊在此地示众的走吧。”   “这样好了,你不要进去……”   “笑话!”居天成拍拍胸膛,又道:“你如果要进去,我怎可怕死躲避,没话说。   舍命陪君子,我也去。”   高翔淡淡一笑,说:“你不要去,我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替我收尸好了。万一神魔谷的人出来,你必须及早撤走咱们在府城黄鹤楼前会合,以三天为期,如何?”   “这……”   “一言为定、我进去了。”高翔一面说,一面将剑改负在背上,匆匆走了。   居天成目送他去远,心中暗骂:“这小畜生太不知自量,死在神魔谷也好,免得咱们费心,但愿他死在八荒神魔之手,天下太平。”   他向外退,一面自语道:“我到武昌安排一下,万一他不死咱们好准备埋葬了他,他不死,咱们水无出头之日。”   他往山林中一钻,溜之大吉。   高翔独自入谷,在一处山泉下洗去易容药物,恢复本来面目循足迹探道而进。   身后枝叶响动,一个褐影飞掠而来。   他倏然转身,回身反扑。   双方又突然收势,褐影是大煞卢碧,惶然低叫:“高爷!还不退走?”   “哦!卢姑娘,为何要退走?”他问。   “你看见那些骸骨与警示牌么?”   “看到了……”   “那八荒神魔艺臻化境,凶残恶毒,除了老一辈的字内三高人,谁也禁不起他一击、何苦轻生涉险?”   “已经知道他的底细,我不能知难而退。”   “但……”   “我会小心应付的,谢谢姑娘的关心。”   “不行,我们得另行设法,多找些高手前来,急不在一时。京师三雄在南京等你的消息,用快舟传信,来回有半月工夫也就够了,有他们前来相助……”   “高爷……”   “请不必为我担心.无论如何我得前往探看,山高林密,容易藏身,即使我胜不了老魔,脱身谅无困难。”   大煞卢碧一咬牙,说:“好吧,我陪你走一趟。”   “你……”   “至少,我可以替你把风。”   高翔坚决地摇头,说:“谢谢你、应付艺臻化境的高手、多一个人便多一份顾忌,一步走错全盘皆输,使不得。你快请吴兄将人分派在山四周要道,监视山中人的举动.尤须注意凌云燕的去向,不可有误。”   “这……”   “姑娘请转回……伏下,有人来了。”   两人刚向下一伏,右面密林中“唰”一声响,腥风触鼻。枝叶摇摇,窜出一头白额巨虎来。   大煞卢碧左手一扬,一把飞刀恰好贯入巨虎的眉心。巨虎声咆哮,凌空而起飞扑而来。   两人左右一分,“嘭”一声大震,猛虎摔倒在地。大煞匆匆地说:“这是老魔看守谷口的猛虎,虎吼声已将警讯传出了,咱们快退,还来得及。”   她拔回飞刀,扭头便走。高翔却不走。说:“在南京,在下曾经两次与那位主谋人交手,当然他很了不起,可是在下并不怕他。你走吧,快。”   声落、他身形一闪、隐入密林深处。   大煞卢碧只好黯然退走,她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神魔谷,进去容易,出来便难了,必须及早脱身。   刚退了百十步,前面一株大树后.突然闪出一个浑身裹在虎皮内的人,虎皮头罩,虎皮衣裤、佩了长剑,只露出五官,劈面拦住冷笑道:“阁下,你已经进入本谷半里地,还想走?”   她感到毛骨依然,心向下沉,火速拔剑戒备。   对方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材令人有不胜负的感觉,比她高了一个头,像是小鬼见金刚。   她把心一横,定神打量对方。她终于看出有异了。对方那双眼睛显得明亮,黑白分明。也就是说,这个年轻得很,决不是曾经横行天下将近一甲子、目下该已届耄著之年的八荒神魔。   “阁下贵姓大名?”她沉着地问。   “你反正要死了,何必多此一问?”对方阴森森地说,已迫近至一丈左右了。   “阁下不嫌说早了些?”她硬着头皮。   “早不早你自己明白。你是追踪凌云燕而来的人?”   “不错。”   “你是南京高翔?”   “你也不必多问了。”   “但你是女扮男装的人,不可能是高翔。”   “阁下好眼力,一眼便看清了本姑娘的身份。”她吃惊的说。   “你是丢剑投降呢,抑或是要在下动手擒你?”   大煞已猜出对方不是八荒神魔,胆气一壮.一声低叱,出其不意抢制机先出招.“寒梅吐蕊”洒出了重重剑网,攻向对方的胸腹要害。同时左手一扬,一把飞刀化虹而出。   对方冷哼一声,左手伸两指挟住了闪电般射向鸠尾要害的飞刀。   大煞只感到对方那一拂之下,如山暗劲压到,束住了剑势,剑透不出反而向后退,直迫同腑的可怕潜劲涌到,迫得她呼吸困难,肌肉压缩浑身发麻。   她连退三步。脸色泛灰。   对方扬了扬获的飞刀,冷笑道:“你根本接不下一掌,刚才在下只用了六成劲。”说完.举步迫进。   大煞心胆俱寒,斗志全消;猛地向例飞跃两丈,撒腿狂弃。   虎衣人一声狂笑,丢了飞刀说:“瞧,她竟然想逃走呢,真是奇闻。”   大煞的轻功超尘拔俗,在江湖颇有名气,但今天她碰上了敌手,只逃出一二十丈,身后喝声震耳:“你还不乖乖就范?”   她不假思索的向下一仆,奋身急滚。只感到背脊生寒,气血浮动,如果稍慢一刹那,后颈便要被对方抓住了。   “哦!”人讶然叫,止步笑道:“你这种懒驴打滚的应变身法倒也高明哩!”   大煞躲在树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蓦地,她眼中一亮,看到虎衣人身后的树下,幽灵似的无声无息站起一位绿衣小姑娘。   小姑娘手中,突然飞出一条爬山用的小指租丝绳,神奇地套住了虎衣人的脖子,向后猛拖。   虎衣人骤不及防,被勒住脖子抵在树干上,双手狂乱地乱抓,双脚蹬动,绝望地挣扎。   小姑娘真够狠,一脚蹬在树干上,双手全力勒紧,用上了全力。   树干在撼动,枝叶摇摇。不久,虎衣人终于双目外突.舌头外伸,渐渐停止了呼吸。   树干上,丝绳勒入寸余,怪的是丝绳丝毫未损,虎衣人却断了气。   大煞吁出一口长气,心神一懈,上前行礼道:“小妹妹,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家伙死了。”   绿衣小姑娘收了丝绳,慧罅地笑道:“我以为他真是虎妖呢所以在后面份袭,原来他仍然是个活生生的人。你的口音是……你到底是男是女?是女的吧?”   “我姓卢,名碧,是女的,小妹妹贵姓?”   “我叫华小绿,瞧,我穿了一身绿,这条丝绳,是我半月前在兴国州,从‘见我生财’孟婆婆身上抢来的。”   “什么?你……你从那鬼婆‘见我生财’身上,抢了她这根无价宝绳?”大煞惊问。   “有何不要?”   “难怪你能将这怪人勒毙,那‘见我生财’孟婆婆比这神魔谷的主人并不稍逊,你……”   “这里叫神魔谷?”   “是的。”   “为什么叫神魔谷?”华小绿娇笑着问。   “里面住了一个武林中极为凶残恶毒的人,叫做八荒神魔,谁要是踏入他的地盘,有死无生。”   “这里是……”   “我们已进入谷口半里地、快走。”   “哦!这老家伙真那么可怕么?”   “是的,真是可怕。华小妹,你是怎么闯来的。”   “我被一个怪人赶来的,他从兴国州就紧追不舍,不知为了什么?”   “怪人是谁?”   “不知道,穿黑衣,高大而年轻,怪的是他似乎不打算伤我,艺业深不可测,我有点怕他。唔!说不定他已跟来了呢……小心身后。”   大煞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反应奇快地向下一仆,立即滚转。   又是一个穿虎皮衣裤的人,一剑走空,人仍向前飞扑,凌空越过大煞的上空。   华小绿一声娇叱,从斜刺里冲上,“噗”一声响,一脚飞踹,踹在那人的右胁下。   “砰!”那人扭身栽倒,剑失手堕,“哎”一声惊叫,倒地滚了一匝,手按地面一蹦而起。   “噗!”华小绿又到了,一脚踢在他的下颚上。   那人再次仰面栽倒;伸手急拔虎皮腰带上的短刀。   华小绿像一头豹子般扑到,又是一脚,“噗”一声正中对方的手肘,短刀疾飞丈外。   “噗!”她的纤掌快速绝伦地劈在对方的耳门上,出手之快令旁观的大煞心惊胆跳。   “嗯……”那人闷声叫,终于昏厥了。   华小绿拍拍手,笑道:“这家伙气功到家,连中几脚竟然不在乎哩!”   大煞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华小妹,今天我大开眼界了。”   “开眼界?”   “你这种打法……”   “有何不要么?”华小绿不解地问。   大煞不住摇头,说:“你哪像个大姑娘?”   “怎么?”   “拳打脚踢近身狠拼,矫捷灵活敢于拼搏,毫无顾忌,小妹妹,你一定从小就野得很,从小便把自己看成男孩子对不对?”   “胡说。卢姐姐,这里面的人……”   “我们快走,先脱身再说。”   两人向谷外退,华小绿一面走;一面问:“卢姐姐,你从何处来?”   “南京,你……”   “我也从南京来、你是不是江湖人?”   “是的?”   “江湖的动静,你熟不熟?”   “这个……不算陌生。华小妹,你似乎有事要问,说啦!”   “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人?这个……你说说看?”   “高翔,他是南京人,但我在南京找不到他。”   大煞一惊,悚然地问:“你找他有何贵干?你们有过节?”   “胡说!我叫他大哥我们是好朋友。咦!你像是知道他……”   “哎呀!怎不知道?他带我们来的,我还有两位妹妹在谷外等候呢。”   华小绿一惊,惑然问:“他带你们来的?你们……”   大煞“噗嗤”一笑说:“小妹妹,你很关心他,别误会。”   “他……”   “他追踪天香门的门人凌云燕萧佩。我们是受他差遣的人,除了我们之外,大概有五六名高手听他的招呼行事,受他指挥缉拿慈姥山血案的主谋凶手……”   “快说他在何处。”   “他不听我的劝告,追入神魔谷去了……”   话未完,华小绿已一跃三丈,去势如电射星飞,三两起落便隐入林木深处。   大煞一怔道:“这位小妹妹真是个冒失鬼,少不更事……”   蓦地,身后有人说:“你难道是老奸巨滑么?你又懂得多少?”   她大吃一惊,火速转身。两丈后的一株大树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袍人,大袖飘飘,看不见双手,脸色苍白血色全无,那双怪眼阴森可怕,脸上不带表情,正冷然盯视着她。   她一看便知是华小绿所说的怪人了,惊然后退叫:“阁下,你追华小妹有何阴谋?”   “你有何高见?”怪人问。   “你不能伤害她,那是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   “你呢?”   “我姐妹三人号称巫山三煞,听名号便知道我们为人了。”   “哦!巫山三煞,一位阴残忍的老婆子,叫三眼阎婆,她……”   “她是家先师。”   “先师?她去阎王聚首去了?”   “啐!你……”   “你走吧。”怪人说,大袖一挥,幽灵似的闪入密林走了。   大煞只感到刮来的袖风阴冷无比,扑面生寒,不由自主打一冷战,只感到毛发森立。   “这……这家伙是人是鬼?”她骇然自语。   华小绿离家出走后,曾数次到兵器店去找高翔,也多次到莫愁湖高家打听,但却无法接近高家。有一次她夜间前往,被中山王府派来的两头獒犬所发现,几乎被诸葛亮连弩射成刺猬。   她发始终见不到高翔,最后方在镖局打听出高翔已离开了南京,她失望之余,便独自沿江西上,希望能找得到高翔。   她从未出过门,年轻少不更事。沿途走陆路,人长得美,生性好动,沿途中闯祸是意料中事,确是惹来了不少是非。   鬼使神差,被她误打误撞来到了神魔谷,被她从大煞口中,探出了高翔的下落。   她可不管神魔谷的主人八荒神魔是啥玩意,只想到去找高翔,满怀兴奋地向里闯,忘了身外的一切危险。   她听前面有人声,总算她够机警,向下一伏,从侧方绕出。   两个穿虎皮衣的暗桩,刚从哨所换哨而回,两人一面走一面闲谈,其中一人说:“怪事,谷口的弟兄已传出警讯,咱们南面的伏桩也曾见到一个人闯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怪事。大黄先前发出警吼声,怎么平白失了踪?委实令人百思莫解,那小子难道会飞天遁地不成?”   “已经许久没有动静,可能已被谷主毙了吧!”另一人颇为自信地说。   “但愿如此。喂!三爷接入谷的那四个美姑娘,是山东北茅屋中的可人儿,不知三爷肯不肯赏两个结弟兄们解解馋?”   “哼!别胡思乱想了,三位爷自己弄到的手的女人,会货给咱们这些下人快活?少做梦。”   华小绿悄然绕至前面等候,伏在藤萝中忖道:“高大哥可能已深入谷中了,八荒神魔岂奈他何?我得找人带路进去,早些与他会合,也许可以赶上与他联手大闹神魔谷呢。”   不久,两个穿虎皮衣裤的人逐渐走近。   她认为守谷的人,必定是些小人物,刚才那两个家伙,不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么?因此小看了这些人,等两人通过她伏身的地方,悄然跟上一掌劈向右面那人的脊心。   这次偷袭失败了,两人已听到身后有声息,突然不约而同向前一窜,一掌落空。   但她毕竟了得,名师出高徒,出身缥缈魔僧门下,岂会是失手便心惊的人?她不假思索地.如影附形跟进,左手的丝绳一挥缠住了左面那人的左臂,一带之下,那入的一条左臂应声断落。   “哎……”那人狂叫,仍向前冲。右面那人机警地向下一仆,发出一声警啸,钻入藤萝丛中匆匆逃命,奇快无比。   她不能同时擒捉两个人,有一个也就心满意足了,带路用不着两个人。   她飞快地一脚踏住了断臂人的胸口,丝绳闪电似的缠住了对方的右臂,冷笑道:“我要你带路入谷去找八荒神魔,不然再勒断你的右手,信不信立可分晓,你带不带路了?”   “哎……不要拉紧……”那人狂叫。   “带不带路?”她厉声问。   “哎……我……”   她手上加上半分劲,丝绳一紧。   “哎唷!我带……”那人终于屈服了,不屈服右臂准废。   “站起来,带路。”她收了丝绳叫。   那人一把扣住鲜血如涌泉的左臂刨口,痛苦地说:“我……我失血过……过多……”   “快,让你裹伤。”她不忍地说。   “求求你、请帮助我,我……我一只手怎……怎能裹……裹伤?我……”   “好吧。坐下,本姑娘先替你裹伤再说。”   “谢谢,谢谢姑娘慈悲。”   她先拉掉那人的虎皮头罩。原来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脸上血色全无.汗水不住向下流。   她撕对方的腰带代巾,小心翼翼地替对方裹伤。   中年人战抖着挣扎、呻吟、叫映,似乎受不了痛苦,整个人像是崩溃了。这一来,小绿戒心全失、心肠一软,便轻手轻脚怜悯地专心替对方裹伤。   正在汀结,中年人突然一脚踢出。   她骤不及防。脚被踢得向侧倒。   “着!”中年人厉叫,右手食中两指点中了她胸正中的七次要穴。   她一未有所准备,二未运功戒备、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毫无抗拒的机会。   中年人一脚将她踢倒.形如疯狂地叫:“你这小母狗,大爷要将你剖腹剜心,以报这断手之恨。在剖腹剜心之前。太爷要让你九死一生……”   蓦地,身传来了阴森森的刺耳音:“再弄断你的右手,你就做一辈子残废了。”   “哎……唷!”中年人狂叫,右手突然被人从身后扣住了,“喀!”一声响,骨碎肌裂。   原来是黑袍白脸人,手一抖,中年人跌出丈外,爬不起来了,在地下挣命。   黑袍白脸人拍开小绿的穴道,阴森森地说:“神魔谷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滚!”   小绿“噗嗤”一笑,说:“你这人从兴国州一直就不断地沿途找麻烦,为了什么?你救了我,我不领情。”   “哼!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要不是你冤魂不散似的把我追得到处乱跑,我怎会躲到神魔谷来?所以我不感谢你。哼!你一直不肯放松,为了什么?”   “我问你,你在兴国州用来擒住‘见我生财’孟婆婆的奇招。手法,是何名称?”   “不告诉你。”   “哼!你不说,我要将你交给神魔谷的人,八荒神魔的手下与他本人,无一不是好色如命的坏东西。说!”   “这……那……那叫摘星换斗手法,用来擒人,比少林派的十二擒龙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传给你的?”   “哼!你这人真贪心。”   “你再试演一次给我看看。”   “哼!你想得倒好……”她做鬼脸撇着嘴说,突然向侧一掠溜之大吉。   “你走得了?”黑袍白脸人怪叫,跟踪便追。   她心中一急,用上了轻功绝学,冉冉而逝,似乎足不沾地。   黑袍白脸一怔,自语道:“咦!这是缥缈魔僧缥缈遁影轻功奇学,她是魔僧的传人。   而她所称的摘星换斗法,分明是老夫的拨云手奇技,怎么回事?哼!我会刨出你的根来的。”   小绿用上了家传绝学,如飞而遁。她心悬高翔的安危,不顾一切往谷中闯。这次聪明了,不再公然硬闯,借草木掩起身形,从左面的山坡接近。   神魔谷中其实没有多少人,深入三里余,始终没碰上暗桩出面截击,林深草茂,人再多也没有用。   她在山坡的林中空隙往下看,看不清谷底的情况,却看到下面的小溪旁、建了两栋土瓦屋、似乎不见有人走动。   “且下去看看。”她想。   她接近了屋右,终于发现左侧不远处站着两个青衣大汉,佩了剑,像是两个警哨。   她一身绿衣、身材娇小,悄然利用草木障身接近,确是不易被人发现。   她正想下手捉一个人来问口供,却听一名大汉说:“外谷一而再传来了警讯,怎么又一无动静了?怪事,谷主居然不曾派人出去查问,委实不合情理。”   “你知道个屁!”另一名大汉说,干笑两声又道:“三爷带了四个千娇百媚的骚货去见谷主,目下恐怕已在丹室降龙伏虎哩!才没工夫管外面的事哪!”   “地牢中那该死的家伙目下怎样了?”   “大概今晚便会丢入虎窟,给猛虎做点心。”   “不将他风干挂在谷中示警?”   “人是在山南捉住的,他并未侵入咱们的神魔谷,因此不必风干挂在谷中示众。这小子招供说他与那四个骚女人是朋友,如果是真的,也许等三爷讯问后再行决定他的死活。”   小绿听得毛骨悚然,以为高翔已落在对方手中了,一急之下便忘了一切,悄然欺近,突起发难。   “呔!”她娇叱,完全像个男子汉般狂野,拔剑飞掷。   两大汉闻声知警,火速转身。“啊……”右面的大汉狂叫,剑光如匹练,贯入大汉的腰腹之间要害。   几乎在同一瞬间,她迫近左面的大汉,左掌右掌凶狠地进击“砰噗噗……”连声暴响,三掌两掌把大汉打得跌丈外,摔倒在地,眼珠上翻口吐白沫,脸上泛青。   “带路到地牢。”她将人抓起凶狠地叫。   十六   华小绿姑娘是在温室中培养出来的一朵花,从不知江湖的情形,也不懂什么武林规矩、她出手全凭本能,只求取胜别无他念,因此发起突击凶狠无比、掷剑毙敌并把另一名大汉打得半死,凶悍绝伦,委实令人乍舌。   大汉已是半条命、一看来人只是个黄毛丫头,不由心着叫苦不迭。   江湖人对三种人深怀戒心,那就是妇女、小孩,出家人。妇女阴毒泼辣.男不与女斗,碰上了自认倒霉。小孩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轻重,在大欺小受人非议,碰上了宁可忍口气退之三舍。出家人神秘莫测,可能真有奇拉异能,喜怒不现于词色,很难应付,少惹为妙。   大汉心中雪亮,看了小姑娘那种泼辣的身手,便知大事去矣!碰上这种初生之犊,一切威迫利诱吓皆用不上、愈强硬愈糟,一句话不对,就可能有杀身之祸。小姑娘不知利害,从不顾后果,有理说不清,除了乖乖顺从之外、反抗只有自讨苦吃。   “请……请让我喘……喘口气……”大汉哀求地说。   小绿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刚才她上了当,心中余恨未消,怜悯之情早就消失厉声说:“给你喘息你便会作怪,你带不带路”   “我……”   “不带路就砍断你一双狗腿?”她拔回剑凶狠地说,发剑作势不劈。   “我带,我带……”大汉恐惧地叫。   “走!”   大汉怎敢不走?踉跄向谷底举步。   小绿跟在后面,一面走一面问:“你们捉到关入地牢的人、姓甚名谁?”   “不……不知道,只知是一个英俊的年……年轻人。”大汉提心吊胆地答。   “捉了多久了?”   “不久。实际情形、我们这些下人根本不知道。”   远远地,便看到谷底山根下,建了一座以巨木建成的高基木屋,像是楼,但却又不是楼,下面是空的,共有三栋两进,没有廊,三面栏杆。上面剖竹为瓦,整齐美观。四周栽了花木,外围是参天古林,从树隙中看人,房屋显得古朴雅致,建屋人颇费匠心。   这种脱俗的木屋,该是隐世高人的居所.可是却是字内凶魔的魔窟。   大汉不敢再走了,颤抖地说:“姑娘,那就是谷主的住处。左面山崖后另建了三座木屋,便是谷主的三位门人的居所。地牢在三位门人的居室下,不入室是进不去的,姑娘慈悲,小的如果被他们看到,将会受到剥皮抽筋的惨刑处死,请高抬贵手,放小的逃生去吧。”   小绿心中一软,说:“好,饶你,你给我赶快远走高飞。”   “谢谢姑娘恩典……”   “且慢!贵谷主那三位门人是何来路?”   “咱们称他为大爷二爷三爷,大爷孙伯川,二爷李绵全,三爷林昆,都是三十余岁的人,尚未正式出师,但却经常到各地掳劫财物与美貌妇女带回谷中享受。”   “你们这些畜生!”小绿怒骂。   大汉打一冷战,急道:“咱们执役的下人有十五名,根本就不许走近谷主的住处,刚才姑娘擒在下的房屋,便是咱们下人两处居所之一,只负责守谷,并末外出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你们为何要为虎作依?”   “咱们都是十年前被谷主擒来执役的,谁敢存心叛逃,被捉住便会受到剥皮抽筋的惨刑处死。谷主艺臻化境,三位爷同样可怕,小的恐怕也逃不出山区,死路一条,万无生理。”   小绿毕竞缺乏经验,容易上当,喝声“滚!”将大汉往谷口赶。   大汉如逢大赦,仓惶而遁,远出半里地,便发出了警讯,通知谷底的人准备。   小绿向左绕,蛇行鹭伏小心摸进,果然不错,左面一箭之地另有三间土瓦屋藏在树林与山崖之间,除了屋前的练武场寸草不生之外,任何方向皆可惜草掩身接近。   “怎么不见有人?”她猜疑地想。   鬼影俱无,未免太不合情理。但她急于救人、不管是否合情理,龙潭虎穴她必须去闯。   她到了屋后,听到了屋内传出妇女的嘻笑声。   她像个无形质的幽灵,飘入了后院。青天白日,她的胆气委实壮得令人不敢领教。   后院没有人,也从后窗进入内室。   嘻笑声清晰入耳,不只一个女人哩!她悄然从内间的壁缝口,向内堂偷看。   这一看,看得她又羞又恼,无名火起,愤火中烧。   内堂其实是一间左有院,右有廊的雅室,廊窗光线明亮,院中花木映掩,整座雅室明亮清静,地板上铺绒为毯,人皆席地而坐。中间是一张短案,上面摆设了不少酒菜。   三个壮年大男人一个比一个精壮丑陋,都是豹头环眼满脸横肉的家伙,分踞三方而坐,一身精赤,毛茸茸的胸膛与手臂,乍看去不像是人而像野兽。下身只穿了犊鼻裤,那光景,大闺女看了委实尴尬。   每个男人身旁,另有一个近乎半裸的年轻女人,发乱钗横,酥胸半露,粉弯雪股横陈,半躺在男人的臂弯中、媚笑着以樱口度酒,往男人口里灌。这光景,好此道的人自然不足为奇,道学先生看了便得吹胡子瞪眼睛。   一旁另有两名半棵的少待席,都是些千娇百媚的出色姑娘。   小绿只看得芳心抨抨跳,脸红耳赤要拔剑冲入。   上首的大男人在女人口中喝了一口酒,抚摸着女人饱满的胸膛,向右首的人笑道:“老三,你把凌云燕那四个雌儿送给师父不感到心疼么?”   老三是林昆.在自己的人女人胸前重重地吻了一记响吻。笑道:“她又不是活宝,我为何要心疼?听她说,她要拜师父为师呢,如果师父他老人家肯点头——当然师父肯点头,她便会成为咱们的师妹了?”   “哈哈哈哈……”老二李绵全大笑,笑完说:“师父如果肯为天香门撑腰,那该多好?他娘的!咱们不愁找不到深解风情的美女快活了,哈哈哈哈……”   他身旁的美女根根地拧了他一把,娇嗔道:“你这没良心的,难道我就不解风情么?”   李绵全一把将女人揪翻在怀里,拉掉她虚掩着酥胸的罗杉,几乎成了赤条条的棵人,揉动着她狂笑道:“哈哈!你?看这你浪劲,这叫风情?你算了吧,至少你得跟人十年,你才懂什么叫风情……”   “嘭”一声大震,内堂门被人因开了,绿影一闪、小绿飞纵而入。   小绿看得冒火,冒失地破门而入,狂怒地扑进内堂,却不知屋主人已经在等候她上当。   身形渐进,脚末沾地,上面设有承尘的顶端、突然落下一张绞有九合金丝的大网,将她一下子便罩住了。   “哈哈哈哈……”狂笑声大起。   巨网一收,小绿在里面左冲右突,急得要吐血,只拉断几根网绳,便被一根牛筋索勒住了脖子。   老夫孙伯川与老二李绵全,各拉住牛筋索的索头、狂笑道,“小姑娘,再挣扎便勒你个半死。”   老三林昆猛地将她的腿一扳,她倒下了。   “噗噗!”林昆两掌劈在她的双肩上,力道奇重。   她失去了抵抗力,浑身被网缠住了,牛筋索再缠住脖子,双肩被劈双臂发麻,她只有任人摆布了。   不久,她的手脚分别被捆得结结实实,气门穴也被制住了。   三门人重整怀盘,将小绿放在旁边。老大孙伯川得意地狂笑向两位师弟说:“师弟们,这丫头好美,好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把咱们谷中的美人儿全比下去了。”   “不错,不错。”老三林昆表示同意。   “咱们快去禀知师父。”老二李绵全说。   孙伯川一手拉住她,沉下脸说:“师父正与凌云燕四个雌儿缠绵、你要前往煞风景,保证你吃不消得兜着走。”   “别开玩笑,师兄,有了这小丫头,凌云燕四个破罐烂鞋算呛玩意?保证师父乐不可支呢。”李锦全道,起身欲行。   孙伯川一把将拉住,冷笑道:“这小丫头是一块无鹅肉,对不对?”   “对,很出色,非常的出色。”   “你不想吃?”   李绵全—怔,迟迟地说:“师兄的意思是……”   “咱们留下享用。”孙伯川一字一吐地说。   “留下受用?老天!如果被师父知道……”   “谁去告诉他?你么?”   “我……”   “傻瓜,师父不在乎一个女人……”   “但……这是入侵入谷的人……”   “反正师父只知道有人入侵,而入侵的人又被捉住送入地牢怎知另有女的进来了?”   “这……”   “你怕事怕责罚,赶快出去到谷外巡视、表示你并不在场,怎样?”   李绵全狠狠地瞪了小绿一眼,猛吞口水说:“师兄,话讲在前面,这次不能给你尝新,不能按规矩让你占先。”   “你……”   “咱们三人抓阄,各碰运气,不然……我可不愿担风险、担风险必须有代价。”   “好,三弟去做阄,大家碰运气。”   林昆取过三根牙签,做了三根阄,说:“长一短二,各碰运气,两值师兄先请。”   孙伯川抢先便抽,狂笑道:“人算不如天算,我是长的。”   结果,三人的次序与他们的排行完全相同,李绵全第二,林昆第三。   孙伯川将伴他的女人推开,兴奋地叫:“快走!快走!这地方是我的,我不要人伺候,你们都走。”   只片刻间,室中只剩下孙伯川与小绿姑娘了。   孙伯川拖过小绿,一面替她解脚上的绑,一面轻簿地抚摸她的粉颊,淫笑道;“小丫头,你听清楚了,太爷会怜香惜玉,只要你安分些肯合作,太爷保证你快活。不然,太爷给你灌下一杯藏春酒,那你就十天半月别想起床,知道么?到了神魔谷,你像是到了天堂,饮食男女随心所欲,这才是人生,你千万不可错过机会。”   小绿后悔已来不及了.她急得几乎要嚼舌自杀。但她是个坚强的人,生死关头末到,她不愿自杀,等到双脚的束缚一解,她便暗自准备。   很糟,气门穴被制,用不上劲,怎办?   孙伯川迫不及待地去解她的罩裳,要失睹为快。   气门被制.用不上内力,但基本功夫仍在。她看得空隙,全力一脚蹬出。   “噗”一声响,正中孙伯川的心坎要害。   孙伯川反应甚快,但竟未能躲开一击,被蹬得怪叫一声,跌翻在地。如果能用上内力,这恶贼将胸骨全毁,九条命也完了。   他禁受得起,爬起怒吼一声,将小绿抓起.连抽她四耳光,暴跳如雷地说:“小母狗,太爷要灌你一杯藏春酒。”   说完,将她丢下.转去取酒。   小绿一不做二不休.双腿再次一绞。   孙伯川以为已吓破了胆,不敢再反抗.因此毫无戒心,一绞便倒。   “小母狗,你……”他爬起怒吼.便待将她抓起。   门外有人弃来,门拍得震天介响,有人叫:“师兄、快出来师父传来了警讯,快去看看。”   孙伯川将小绿丢入内室,悻悻地说:“小母狗,太爷回来时再好好摆布你。”   师兄弟三人赶往八荒神魔的木屋,木屋前的广场已是剑拔弩张。   八荒神由白发如银,身材瘦削,颧骨突出,下颚外伸,三角脸红润,皱纹甚少,鹤发童额精神健旺,穿一袭银灰色的博袍,手持拂尘,梳着髻,很像一个遁世隐修的高人逸士,可惜他那张三角脸不易引起好感,凌厉的眼神,也令人不敢领教。   他身后,共有十二名千百媚的美女,其中包括了凌云燕四个人。   来客是紧迫华小绿来意不明的黑袍白脸怪人,阴森森地站在两丈外,脸上不带表情。   两侧,有两名少妇被击倒了,挣扎难起。   师兄弟三人三面一分,包围了黑袍怪人。   怪人视如未见,不加理会,向八荒神魔冷冷地说:“老神魔如不将那位小姑娘交出,老夫要捣毁你这藏污纳垢的龟窝,你又得另觅巢穴。也许老夫拼死了你这老淫魔,你没有机会再另建巢穴了。”   “呸!你好大的口气。揭下你的人皮面具,让老夫看看你是啥玩意。敢向我神魔叫阵的人,并非无名小辈,老夫要看看是否认识你,是否值得老夫亲自活剥你的皮。”   黑袍怪人桀桀笑,说:“等会儿动起手来,也许你可以指出老夫是谁,当然老夫不希望被你看出身份,因为老夫在世间还有重要的大事待办,放了老夫的人便罢,不然此处神魔谷毁定了。”   “那位小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老夫不知她的底细,但要从她身上追出一个人的下落,老夫原以为她会领老夫前来打要打的人,没料到却是你这老淫魔。”   “哼!你……”   “不要哼,告诉你,人交出万事皆休,老夫不想管你闲事;不交处,老夫闹你个天翻地覆。”   “老夫身边的女人,都叫出来给你看了,哪有你所说的绿衣姑娘?不可欺人太甚,你给我乖乖滚蛋,还来得及。”八荒神魔沉声说,显然对怪人也存了三五分顾忌,不愿拼个你死我活。   怪人却得理不让人,冷笑道:“老夫亲自跟到了这龟窝附近,便失去踪迹,你还想推和一干二净?老夫要搜。”   孙伯川听得心中一跳,原来是索取绿衣小姑娘的人到了。这件事目下处理困难,将人交出,不但于心不甘,也怕师父问罪。不交结果如何难以逆料。他一咬牙,跨前一步厉声道:“阁下,你听见没有?”   “听见什么?”怪人问。   “家师已经叫你乖乖滚蛋了。”孙伯川大声叫。   怪人冷然瞥了他一眼,向八荒神魔说:“老神魔,你几时开始收门人的?你这几位蠢材,不像是好材料呢,你总算收门人了可喜可贺,不然将你那些威镇武林的绝技带入坟墓,却是武林一大损失。绝学入士,后继无人,固然是最不幸最令人伤心的事,但所收的门人不成材,甚至招了反而替师门招祸的子弟,那才是最悲惨最不幸的事哪!”   孙伯川心中有鬼,被说得心中发毛,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冲民劈面就是一掌攻出。   “不可鲁莽!”八荒神魔惊叫,急掠而出。   叫晚了些,“嘭”一声大震,怪人大袖一挥,孙伯川倒冲出八尺外,袖风仍向前卷,广场中走石飞沙,声势之雄,骇人听闻,但并末听到风声,完全是阴茅的劲道向前涌去。   八荒神魔到了,一声怒啸,大袖也凶猛地挥出,罡风乍起,如山劲道以雷霆万钧之威、向怪人袭去。   怪人也一声长笑,一双大袖飞舞,阴柔的袖风排山倒海似的向袭来的罡风涌去。   两双大袖缠上了,抽拍振抖吞吐不定,一双人影像在对舞,皆以毕生修为作孤注一掷.暗劲接触后,发出奇异的游流锐啸,令人闻之毛骨悚然,声如鬼哭极为刺耳难听。   走石飞沙,两人的身影已被灰尘所笼罩。   四周的男女,纷纷向外退,受不了罡风潜劲的震撼,三丈内劲迫内腑、立脚不住。   “砰砰!噗噗!呼……”袖风所发的异啸像连珠花炮爆炸。已难分出两人的身影了。   好一场武林罕见的可怕内力激斗,势均力敌各有千秋,短期间难分高下,功力稍差的人休想插手,因此八荒神魔的三名门人丝毫派不上用场。   各攻百招以上,仍然难分轩轾,双方都打出真火,每一招皆用了十成功,每一招皆是生死一击。   “嘭嘭!”一双大袖缠住了。   双掌再吐“啪”一声爆响,各退三步,一双大袖“嗤拉拉!”从袖口而折,撕断了。   烟尘滚滚,人影暂止。   八荒神魔的脸色泛青,厉叫道:“你……你是白无常沈必达……”   叫声低沉,有气无力,显然这场恶斗已耗尽了他的精力,声落,突然失足坐倒。   怪人也晃了两晃,似乎也感到难以支持。   八荒神魔吸入一口气全力大叫道:“徒儿们上!毙了他。”   尘埃未落,视线被阻,众男女站在三四丈外,看不清里面的景况。孙伯川被怪人一袖打翻,虽未受伤,但已吓破了胆,怎敢再上?听到乃师的呼叫,不由打一冷战,扬声叫:“徒儿这……这就上……”   三人一步一挨,一步一探,不敢放胆冲入,三把剑前伸,但不住发抖,脸色苍白,大有踏向枉死城的气概。   怪人仰天吸入一口气,双手微抖,眼中光芒已敛,也到了油尽灯枯境界,徐徐向外退,猛地一跃丈余,如飞而遁。在这种真力已竭的困境中,即使加入一个三流人物,也足以制他的死命,再不走岂不太傻?   右面一座山崖顶端的草丛中。高翔已经在那儿潜伏了半个时辰以上了,相距约一箭之遥,看得见下面的一切动静,但听不清双方的对话。   他并不急于深入查探,因此潜伏不动、他可以看到巡哨的动静,而巡哨与警哨却不知他的潜伏处。在一双高手恶斗之前,他已小睡片刻养足了精神。   他看到了凌云燕,更是心中大定,更不急于出面了,他要等候机会直捣虎穴。   在南京,他遇上那位穿豹皮衣裤功力奇高的怪人,便疑心那家伙可能是主谋。面神魔谷的爪牙们,穿的是虎皮衣裤,虎与豹相差得不远,他不得不怀疑八荒神魔,至少凌云燕事急,来投奔彼此之间定然有所关注,他必须小心地查出内情来。   他看到怪人与八荒神魔交手的情形,看得心惊胆跳,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实相当的可怕的高手拼搏,心中油然兴起戒心。不管哪一位是八荒神魔,他认为自己毫无取胜的信心。   “我得小心了,不然恐怕得栽在此地。”   他暗自盘算着。   怪人走后,他看看天色,已经是末牌末申牌韧,红日偏西,时光不早。   “我得等到天黑,再下去一探。”   他喃喃自语。   正想睡一觉再说下面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暗叫一声糟。   糟得不可再糟。他本想晚间前往魔窟查探,晚间老魔无奈他何,夜间脱身容易些,白天与老魔冲突,不啻以卵击石,智者不为。   但目下的倩势,已不许他退缩逃避了。   “我的天!她!是她……”   他骇然地叫,紧了紧身上的剑,火速觅路向下窜。   怪人退走后,真力已竭的八荒神魔踉跄站起,向三名神色紧张的门人人怒骂:“你三个畜生!叫你们上、你们为何迟疑?”   孙伯川悚然欠身道:“师父明鉴,弟子不是撤剑上了么?”   “呸!你们慢腾腾橡是上屠场的牛。那老魔已被为师击散了护体气功,已到了山穷水尽毫无自卫能力的危境,你们只要有一人快速冲上,便可结果他的老命,而你们这些蠢材……呸!气死我也,被他逃掉了,此地的神魔谷又得放弃了,又得去找合适的地方重建神魔谷,都是你们这些混蛋的误事。”   “师父,他如果再来……”   “他当然会再来,再来时他便会向你们这些不堪一击的人下毒手。”   “师父,他……他是……”   “别管他是谁,你们真会替老夫惹事。”   “这……”   “说!你们谁将一位绿衣不姑娘藏起来了?”八荒神魔厉声问。。   三门人你看我,我看你,未敢遽答。   “那老鬼就是为了那小丫头而来了。”八荒神魔恨声说、哼了一声又道:“那老鬼在江湖失踪二十年想不到依然健在人间。二十年前,他的话不啻金科玉律,说一不二。   他既然为了那小丫头而来,讨不到人他决不会罢手的。为师不要紧,你们必定凶多吉少。   除非将人交给他,不然咱们只好迂地为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说!你们是谁擅自将人藏起来了?”   孙伯川知道瞒不了,惶然道:“师父明鉴,确是有一位绿衣小姑娘侵入本谷。”   “你们还了得?居然想瞒住我。”   八荒神魔怒叫,猛地飞起一脚、将孙伯川踢倒在地。   李锦全与林昆两人,惊慌地跪下了。李绵全磕头道:“师父明鉴,弟子与师兄刚将那小姑娘擒住,便听到师父传来的警讯,确是来不及禀明师荐,并非弟子等有意隐瞒。”   “胡说!”   “弟子该死,弟子不敢欺瞒。”   “去把人给我带来。”八荒神魔怒叱。   “是,弟子遵命。”   高翔所看到的情景,就是这片刻间的事。   李绵全将小绿向前一推,桌道:“师父请看,就是这丫头,还未问口供,不知她是何来路。”   八荒神魔不住打量小绿;久久方说:“难怪你们想将她藏起来,她确是有令你们不借欺师灭祖的魅力。”   “弟子不敢。”李锦全跪下急急分辩。   “哼!”   “弟子该死。”孙伯川磕头惶然叫。   “每人自己掌嘴十下。”   “弟子遵命。”三个活宝同声答,狠狠地自行掌嘴十下,居然打得口角溢血,脸皮红肿。   八荒神魔扭头向凌云燕风:“萧姑娘她是不是追踪你的人?”   凌云燕不住摇头用肯定的语气说:“我从没见过这个人。”   “师父,地牢中囚了一个年轻人。”孙伯川叫。   “是不是叫高翔?”凌云燕问。   “还没问口供,他仅说是你的朋友。”   “去带来。”八荒神魔叫,又转向李锦全说:“把这丫头给我送入秘室,我要好好问她。”一面说,一面淫笑着伸手抚摸小绿的粉颊。   小绿突然飞脚便踢,“噗”一声响,老魔扭身受腿,踢在老魔的右膝上。   “哎……”小绿叫,只感到脚掌疼痛如裂,像是一脚踢在钢墙上。   八荒神魔桀桀笑,说:“好一头泼辣的野猫,刺激之至,妙极了,带走!”   屋侧人影疾射而来,狂笑声震耳:“哈哈哈哈!大家都不要走,仇人相见,份外眼红,走岂不错过机会了?”   “南京高翔!”凌云燕惊叫。   高翔站在两丈外,向老魔笑道:“八荒神魔就是阁下了,记得在下么?”   老魔桀桀笑,说:“萧姑娘,你竟被这么一个黄口小儿追得如此狼狈?怪事。小辈,老夫怎记得你?难道说,你曾经到过老夫此地的神魔谷?”   “咦!你不是曾在南京现过踪么?”   “见你的大头鬼,老夫十年未曾离开此地的神魔谷。老夫遨游天下四十余年,晚年倦游,在各地建神魔谷享福,这十年在江夏山住得得最久,十分写意,从没打算到南京建神魔谷。”   “哦!你是不是曾经穿过豹皮衣裤?”   “见鬼!老夫一直就以真面目示人,六十年如一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从不隐讳自己的本来面目。”   “凌云燕难道不是你的党羽?”   “哈哈!她是老夫的伴侣。小辈,你问得太多了。说!如追逐萧姑娘进入我神魔谷,知道后果么?”   “在下既然敢来,自然无惧无恐,后果毫不介意。在下向你套一份交情,请将凌云燕交给在下带走。”   “你好狂,凭什么?凭你那敢犯禁忌闯谷的匹夫之勇?老夫第一次看到你这种狂妄无知不知死活的人。林昆,擒下他,取他的心肝给为师下酒。”   林昆应曙一声,大踏步而出,傲然笑问:“小辈,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岁,阁下有何高见?”   “你比萧姑娘高明多少?”   “不知道,反正高明就是。”   “念你年纪轻轻,在下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自杀,以免活剜心肝痛苦得很。”   “哦!你阁下的心肠倒不算硬呢。要剜心肝、你来好了。”   “那是当然。”林昆傲然地说,大踏步欺上,狂妄地伸手便抓,用的是“金豹露爪。”   高翔伸手作势格拨,引诱对方抓手臂,却用下盘进攻。快!快得令人目眩,但见人影乍合,手脚齐出。   林昆扣住了他的左小臂,擒住了。   但是,他的脚已经攻出,“扑扑”!好一记“蝴蝶双飞。”这两脚有点像鸳鸯连环腿,即使躲得开第一腿、也避不开接踵而至的第二脚快速绝伦打击。   “啊……”林昆狂叫,仰面便倒。   但扣住高翔左小臂的手却收不回来,反而被高翔扣住了脉门倒了下去。   “噗”一声响,肩头挨了高翔一掌。这一掌太重,林昆怎受得了?立即陷入半昏迷状态。   高翔一脚将林昆踏住笑道:“在下弄到一个人质了,妙哉。”   两人一照面、林昆便成了俘虏,快得令人眼花,凶猛快捷的打击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完成,把老魔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叫道:“怎么?老夫调教了十年的人,竟如此脓包?”   高翔哈哈笑道:“老魔,咱们交换人质……”   八荒神魔愤怒地大吼道:“孙伯川,李锦全你两人上……”   话未完,高翔己突起发难,大喝一声,飞跃而起,猛扑孙伯川。   孙伯川比林昆高明得多、将小绿向一名女郎怀中一推,闪身拔剑。   高翔突袭无功,半途折向,一声长啸,扭身反踹。   “噗!”一脚端中了尚在拔剑的李锦全,正中右胸,攻其不备一击得手。   “哎……”李锦全狂叫,仰面便倒,“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爬不起来了。   同一瞬间,高翔已拔创扑向孙伯川。   “呔!”孙伯川暴叱,剑出“梅花三弄”,奋勇抢攻。这一招应该在第一次五剑取得中位,然后是十剑追袭。任何一剑皆可能得手,极为霸道。   但高翔更是霸道,“嘎”一声便搭住第一剑错开,切入,出手回敬,根本不许可对方有出第一剑的机会,快速的切入,也没有对方获得收剑的时机。   “噗”一声响,他一掌劈在对方的右肘上。   孙伯川的剑脱手而飞,骇然暴退。   退不了,高翔伸脚一勾,孙伯川仰面便倒。   高翔的剑尖,抵在孙伯川的咽喉上,向惊愕万状的八荒神魔冷笑道:“老魔,你十载心血,白费了。”   他已救不了小绿,小绿已被女郎带至老魔身后了。   八荒神魔脸色冷厉银须无风自摇,一步步向前迫进厉声道:“老夫今天要活剥了你。   原来,你果然有些鬼门道,难怪敢藐视老夫的神魔谷禁令,登堂入室向老夫挑衅,你该死一万次。”   高翔心中一紧硬着头皮说:“慢来!咱们先交换人质……”   “呸!没有人质可交。”八荒神魔厉叫。   “你……”   “老夫要活剥了你。”   “你不顾念门人的死活?”   “老夫的门人既然不中用,留下来有损老夫的声誉,你杀他免得老夫亲自动手。”   “好,在下代劳就是。”高翔说,剑尖略偏,刺入孙伯川的头侧。   “师……父……”孙伯川狂叫。   八荒神魔毫不动容,一声怪叫,大袖疾挥。   高翔反而下不了手,火速收剑向侧急闪。   罡风一掠而过。地下的孙伯川“嗯”一声低叫,突被袖风推得向前翻滚,手脚一阵抽搐,竭力大叫:“师父……”   父宇几不可闻,蓦尔气绝;   高翔毛骨悚然,怒叫道:“老淫魔.你好狠的心肠。虎毒不食儿,你……”   八荒神魔以挥袖作答复,连攻两袖。   高翔一退再退,近不了身,只好八方游走,一面叫:“你这种狼心狗肺恶毒绝伦的作为,令人齿冷,你的门人必定寒心,不会替你卖命了……”   “呸!”八荒神魔叫,连攻三袖之多,罡风呼呼,劲道如山以雷霆万钓之感向高翔攻去,将高翔吸入大袖控制的圈子里了。   高翔心中一紧,人急智生,忖道:“老魔出手太过猛烈、他的党羽决不敢相助,我根本不需顾虑受到围攻,大可不必为此担心。这老魔急功心切,不顾一切全力进击,眼见得不需多久便会真力虚耗难以为继,我何必也急于近身拼老命,且用以柔克刚的手法逗他,等他到了强弩之末再反击并末为晚。”   心念一转,智珠在握,逆转的形势渐渐转得对他有利了。他左吸右引,借力打力不时探索而进,不时将老魔的马步带动,一而再暴露空门让他切入。旁观的人,只看到他在大袖的凶猛抽击下身形不隐,进退有如飘风中挟蝶,不时危机险极地从袖底中出没,无法还手,章法大乱。   但在外表看,老魔的袖劲似乎愈来愈凶猛,有时罡风潜劲竟远达三丈外,空前猛烈,颇为反常。任何人也可看出,高翔危如击卵,失手是早晚间事,绝难再支持一二十招。   小绿心中发冷,她也未能看出转机,白替高翔焦急,暗叫完了。   可是十招过去了,二十招也过去了,形势终于有了转变。形势对老魔开始不利。老魔的攻势缓下来了,罡风潜劲在显著地减弱。   从外表看,高翔仍未能取得优势。   唯一心中明白的人是老魔,他终于看出自己在自掘坟墓,但来不及了,大量虚耗真力劳而无功,已到了行将无以为继的困境啦!   高翔心中极感欣慰,老魔已无法威胁他了。   “呼”一声响,老魔一袖拍向他的下盘,袖风威力虽大为减弱,但在三尺以内仍然颇具威胁,被击实更是可虑,修为不够可能肉裂骨碎。   他浑身汗气蒸腾,但神色镇定从容,身形随势扭转,双手斜拨旋出,引开袖风,在旋转扭动的刹那间,掌贴上老魔的衣袖,身躯反而向老魔怀中斜撞而入。   老魔一惊,一脚跳出叫:“容谷回风身法……”   高翔身躯突然反转,“嘭”一声一掌劈在老魔的膝弯上叫:“还有附形遁影术呢!”   “嘭”一声响,老魔不用袖用掌自救,反挥而出,击中高翔的左肩外侧。   人影倏分,高翔在暴退时左手一扬,喝声“打!”   “嘭”一颗五花石在老魔的眉心炸裂如粉。如换了旁人,眉心穴即使不受伤,也将皮破肉开。但老魔仅吓了一大跳,毛发末损。   双方各退出八尺外,老魔变色叫:“你这小子会用巧,老夫不再和你快攻,给你致命一击。”   说完,双手箕张,一步步向前迫进、步步为营防止,高翔闪动游走,用以逸待劳驱虎入阱的办法,要将高翔迫至山崖下行雷霆一击了。   高翔心中有数,老魔已不敢狂傲了。他左外肩挨了一反掌,并未受伤,他年轻,真力源源不竭,看形势,他已取得了上风啦!   当然他不肯被迫至山崖下硬拼,他内力修为没有老魔精纯深厚,硬拼绝对讨不了好、必须另创有利时势。   他心中一转,目光落在老魔的木屋上。   高翔的目光落在木屋上、他在打主意击败老魔。目下老魔以守为攻,不再狂乱进招,而他又不愿冒险硬拼、必须设法激怒老魔,激怒的办法他寄望在毁屋上。   看准方向、他一声长啸,飞扑而上,攻出一招“推山填海”招出同时喝声“打!”   老魔以为他掌中夹有五花石,不肯再上当,大吼一声,扭身移位大袖疾挥,用上了全力,“狂风拂柳”反挥而出,化招而不以攻还攻。   高翔已算准老魔用这一招接招,尽在算中,借力斜撞而出,像是被老魔拂走一般,凶猛迅捷地向四丈外的木屋撞去。   小绿心胆俱寒。脱口尖叫:“高大哥……”   押住她的少妇一怔,说;“咦!原来你与他是同党。”   凌云燕急步走近说:“这小贱人交给我。我会好好治她。”   少妇不肯,向侧移,道:“你是客人,少管闲事。”   “轰隆隆……”高翔撞断了两根支柱,木屋的前廊踢倒了。   高翔一声长笑,一脚扫断了左面的门术,叫道;“老贼魔,在下先拆了你的龟窝。”   八荒神魔心中大痛,也愤火中烧,激怒得像头疯虎,怒啸着飞扑而上。   “嘭!”高翔踹了大窗,向侧一跃两丈。   八荒神魔厉吼一声,折向飞扑而来、快逾电光石火,恰好追及,大袖疾挥。   高翔身形一闪,大挪移宛如鬼魅幻形,反从侧切入,扭身一腿飞扫,变不可能为可能,腿出如电闪,行雷霆一击。同时,他用上了,九阴真气奇功,预防老魔下毒手硬拼。   “噗!”扫中了老魔的右胁。   “嘭!”老魔的大袖临危反击,要拼个两败俱伤,击中了他的左腰。   他右飞丈外,“嘭”一声摔倒在地,像是死僵了的人,着地滚动似已失去知觉。   同一瞬间,老魔向左倒,但一着地便吃力地站起,口角有血溢出,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倒。   “天哪!”小绿厉叫。   在激斗中,负责谷口附警戒的人,已经先后赶回,共有七名穿虎皮衣裤的人,散布在外围待机而动。   一名穿虎衣裤的人一跃而上,伸手急抓寂然不动的高翔、兴奋地叫:“这小子快死了……”   话末完,手刚抓住高翔的胸襟,高翔恰好散去九阴真气,猛地一掌一蹬。   “哎……”穿虎皮衣的人狂叫,上体骤升,飞起三尺“嘭”一声仰面跌了手脚朝天,“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浑身一软。起不来了。   高翔挺身而起,笑道:“禁不起一击的人,少插手为妙。”   他向惊骇莫名的老魔走去,又道:“老淫魔,你己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咱们可以来几记硬碰硬不取巧的拼搏了,来吧,一掌换一掌,一招换一招。”   老魔须眉皆张,衣袖无风自摇,厉声问:“你用何种邪门怪功承受老夫的致命一击?”   “你这人是不是老糊涂了?在下怎会告诉你?”他冷笑着问逐渐欺近。   “你……你没受伤?”老魔再问。   “笑话,伤不伤你难道看不出来?”   凌云燕察言观色,便知老魔完了,急叫道:“谷主,不要与他死缠,快用他的人质迫他走路,把他的女伴……”   “你这贱妇!”高翔怒骂,向凌云燕飞扑。   凌云燕正奔向少妇,要夺小绿。   另一面,李锦全与林昆,一声不吭便同时脱手掷剑,飞击高翔的背心。   高翔如果要救小绿,阻止凌云燕夺人,便得丧身在两把飞剑下。   即使他能赶到,也来不及阻止凌云燕向小绿下毒手。   生死关头,他恐怕连自救的机会也没有。   连老魔也看出他大限临头.认为他无能为力了。   双剑破空飞到,行将及体贯入背心。   凌云燕也到了少妇身侧,抓向小绿的衣领。   “大哥!”小绿心胆俱裂地叫。   他突然向前仆倒,双剑擦顶门而过,头巾被剑锷刮掉了,生死间不容发。   双手触地,他躬身折向反飞,脚前头后,去势如劲矢离弦,用不可能的身法.射到少妇身上。   “噗噗!”少妇被他端倒了。   “啪!”同一瞬间,他一掌拍在凌云燕的高耸酥胸上,其声清脆。   “嘭!”他与小绿同时重重地冲倒,倒在少妇身上,三人跌成一团。   “哎……”凌云燕尖叫,倒退五六步几乎坐倒。   变化太快,令人目不暇给,变化得太突然,变化得出人意料,那是不可能的事,但事情确是发生了。   八荒神魔一声怒啸,一跃而上。   高翔一把挟住了小绿,人化龙腾,侧射丈外,避过扑上的老魔,拔剑在手猛地一挥。   三名刚奔来的穿虎皮衣裤大汉,被森森剑气迫住,如见鬼魅股扭头便跑。   他一跃两丈,将小绿扔上背部,扬剑大喝道:“八荒神魔,等会儿在下再来收拾你,决不食言,除非你将凌云燕交出。”   八荒神魔狂怒地追。他一声长笑,如飞而退。   凌云燕并未受伤,向三名女伴打眼色示意,乘乱悄然撤走,溜之大吉。老魔不足恃,再不走岂不太傻?   八荒神魔一阵狂追。始终未能追近至三丈内。等高翔钻入密林,更不易追上了。   后面跟来的李锦全与林昆,早就落后甚远不见啦!   正追间,突然左后方传来一声狂号,是李锦全的号叫声。   老魔心中大震。明知追也枉然,只好乘机折回。   循声急找.半里地的乱石树林,出现了黑袍怪人的高大身影,右手提着李锦全的腰带,左手吊着林昆,抓小鸡似的迎来,老远地便桀桀怪笑,笑完说:“姓李的老相好,两个换一个怎样?”   八荒神魔正在急怒攻心,怎听得进狂怒地冲近叫:“混账!你这可恶的无常鬼该死!”   “慢来慢来,你疯了不成,不顾门人的死活了?”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八荒神魔怒吼,大袖猛挥。   黑袍怪人大怒,将李、林两人向挥来的袖影一抛,怒叫道:“好吧!咱们拼命。”   八荒神魔大袖一卷,硬生生将两门人接住,往下一放,叫道:“你也慢来。”   “怎样?”   “人已被一个姓高的小子救走了。”   “救走了?走了多久?”   八荒神魔向谷口一指,说:“刚走不久,大概该到死谷口了,老夫刚才就是去追他的,被你一打岔,放他逃掉了。”   “你没撒谎?”   “呸!我八荒神魔凶残恶毒好色如命,满手血腥罪孽满身,无所不为,就是不撤谎。”   “好,姑且信你,找不到人,我会回来找你。”   “慢走!你是不是白无常沈必达?”   “我说过我是白无常么?”   “没有,但你似乎用的是玄阴招魂掌,震断了老夫的大袖。”   “你见识过玄阴招魂掌么?”   “没有,闻名而已。”   “废话!”怪人冷冷地说、掉头如飞而去。   八荒神魔站在原地发征,自语道:“恐怕不是他,白无常一生只穿白衣,从没听过他穿黑袍。但玄阴招魂掌的震撼力,确是不错,也只有这种诡异的掌力、方能分开我的吸引神魔功,应该是他。如果真是他,江湖又得大乱了,南海游僧已经羽化西归,没有能收拾他的人了”   他的目光落在两个门人身上,两个门人正狼狈地爬起。他心有气、喝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滚回去?”   高翔并未出谷,经过这场可怕的生死拼搏,他对自己的搏斗经验与机智有了信心、对自己的玄阴真气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不再怕八荒神魔了。   他摆脱了八荒神魔,往山沟里的矮林下一钻,将小绿放下,一面解绑一面间:“小绿,何穴被制?”   “气门。高大哥,总算被我找到你了。”小绿欣然地叫,她在笑,但凤目中却珠泪滚滚。   “哼!你还笑?又哭又笑,为什么?”   “找到你我笑。你为了救我,冒了万千风险.我心里喜欢。但只想哭,我……”   “你偷跑离家的,对不对?”   “我……”   “把手伸出来。”   “你……”   “不订你你就会作怪,打你一百下手心……”   “大哥不要打一百下,打十下好了。我……我找得你好苦!”   “你找得我好苦,我却差点儿被你的师公缥缈魔僧要了我的小命。”   “什么?”   他将华冠英与陶大人登门索人,晚间魔僧夜袭的事一一说了,最后说:“我已经答应令堂,如果找到你便送你回家……”   “不!我不回家。”她拇起小嘴叫。   “不行,我要送你回家。”   “我要跟着你……”   “老天,你不是故意给我找麻烦,有意让魔僧要我的命么?拜托拜托,你做做好事,回家给令尊说一声,我可惹不起你的师公。再就是你得通知令尊一声,叫他在最近最好不要在家。”   “为什么?”   “京中来了急报,小王爷已查出令尊并未任过京官,假冒官宦,罪名可不下,闹开来诸多不便。我已请小王爷不必追究,小王爷已答应了。但如果令尊再闹事,谁也不敢保证小王爷不会食言。”   “这……我爹的事,我根本就不清楚……”   “这件事不要提了,走!我去迫八荒神魔交出凌云燕来。本来,我打算等凌云燕带我去找主凶,目下只好改变计划,擒住她押回南京,顺便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回去以后,我便见不到你了。”   “胡说!我会设法去看你的。”   “你……你不知道……”小绿默怨地说。   “什么?”   “我爹不许我与你往来。”   “令尊已经表示过了……”   小绿一蹦而起,悻悻地说:“我不回去你就不要管我吧。”   “小绿……”   小绿往后退、说:“你回去告诉我爹娘,我要在外闯荡一些时日,我不要那冷清清的家。”说完,一跃三丈,如飞而逸。   “小绿……请听我说……”高翔焦急地大叫,跟踪便追。   他久斗之后,体力未复,怎追得上灵活快捷的小绿?只追了半里地,便被小绿钻入矮林逃掉了。   他只好放弃追赶,苦笑道:“好一个任性的丫头,早晚要吃亏的,真糟!我该怎办?……”   他一个人是无法追踪的,只好暂且放下,以后再找扛南浪子设法。   他找地方歇息,半个时辰后,体力全复,便重新向八荒神魔的住处走。   八荒神魔也恰好调息毕,正在木屋中大发雷霆,把两个门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拍着桌子怒吼:“你们这两个蠢材,为何任令那四个女人走掉?让她们在江湖散布谣言,说为师被一个小辈大闹神魔谷束手无策?快滚!给我去把她们追回来;追不回来,我要打破你们的蠢驴脑袋,快滚!”   李锦全正欲分辩,林昆赶快以眼色示意,应诺着奔出破木门。   “师弟,你有何高见?”李锦全问。   “咱们去追上她们,一同远走高飞。”   林昆附耳说,李锦全一惊,悚然地低声说:“师弟,你疯了么?”   “小弟为何疯了?”   “哼!海阔天空,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师兄,你看到大师兄的下场么?”   “这……”   “师父为人心黑手辣、暴虐、乖戾、无情,咱们三人在他的心目中,与一条狗并无多少分别,他这一生中,不知收了多少门人,你看过那些从未谋面的师兄么?不,从来不曾见过,他们的下场,恐怕比大师兄好不了多少。跟这种不知情义为何物的人在一起,早晚要葬送在他手中的。大师兄一死,师徒之间已绝,我要走了,你走不走那是你的事。”林昆神色凛然地说,向住处急走,又加上一句道:“只带些应用物件便走。”   “还追得上凌云燕,师弟,三思为上。”李锦全跟上相劝。   “当然追得上,追上跟她们走。”   “师弟,欺师灭祖,武林大忌……”   “师父无情,弟子当然无义。不顾门人死活,亲毙自己的徒弟,难道就不算武林大忌?你如果不走早晚也要死在他手上。”   “师弟,你准备投奔何处?”李锦全意动地问。   “先找到凌云燕再说,她对江湖大势熟悉得很。”   到了住处,两人匆勿带了些金银,佩上一把剑,正待外出,李锦全说:“师弟,地牢下那小子说他是凌云燕的朋友,咱们何不问问他是真是假?”   “这……好,提他出来问问。”   八荒神魔像个幽灵,无声无息到了屋右。   高翔也跟在老魔身后,向侧绕走。可笑老魔自命不凡,却不知身后有人跟踪。   不久,林昆押着浮虏出至内厅,俘虏赫然是居天成。这家伙尚未出山,半途碰上了神魔谷的外围巡山爪牙,突被爪牙从身后偷袭击昏,迷迷糊糊便被人捉回来了。   他一看两人的神色有异,以为要将他处死,心中大急,悚然地说:“两位兄台,真的,在下与凌云燕是朋友,与天香门交情不薄,我发誓,决无意侵犯贵谷……”   “少废话!说,你是凌玉燕的朋友,为何不与她偕行,却自行离开山区?”李锦全喝问。   “在下不敢打扰贵谷,要先到武昌等候萧姑娘。”   “你敢不敢与萧姑娘对证?”   “咦!萧姑娘不知在下在此?可否请萧姑娘前来一见?”   “萧姑娘已偕同伴走了……”   “天哪!她……她……”   “不要叫天,天帮不了你的忙。如果你阁下真是萧姑娘的朋友……”   “不仅是朋友,萧姑娘且是在下的……在下可以直接指挥天香门的弟子。”   “咦!你阁下来头不小呢。贵姓?”   “在下姓居。凌云燕萧姑娘的地位,比在下低得不可以道理计。天香门掌门人白衣龙女贾姑娘,也比在下低得多。”   “哦!你们是……”   “目下恕居某不能表明身份,贵谷主李老前辈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名宿,但敝长上的名头,不见得比他低。在下如果在贵谷有三长二短,今后贵谷的前途,老实说,并不乐观。居某并末侵犯贵谷,而……”   “不要多说了。咱们带你出谷。”林昆不耐地说。   居天成大喜,说:“兄弟深领盛情,容图后报。”   李锦全替居天解了绑,匆匆地说:“快走,咱们必须赶快离开,也许尚来得及在出山之前,赶得上萧姑娘。”   “两位兄台要追萧姑娘?”居天成活动着手脚问。   “也许,咱们要随她在江湖闯天下,希望她能助咱们一臂之力。”   “哦!请问两位兄台与八荒神魔……”   “他是家师。”   “原来两位是李老前辈的门人,失敬失敬。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在下李锦全,那是敝师弟林昆。”   “李兄,如果两位想出外闯天下扬名立万,一切包在兄弟身上,保证两位如意。”   “居兄如肯鼎力扶持,感激不尽。时光不早咱们这就走。”   “嘭”一声大震,东窗被人撞破了,人影一闪而入,八荒神魔的厉叫声震耳:“你两个欺师灭祖的畜生!还想走?”   李锦全大骇,涌身一跳,穿入内室逃命。   林昆身形刚动,袖风已排山倒海似的君临,“嘭”一声大震,被震倒在壁根下挣扎难起。   居天成同时跃起,“嘭”一声暴响,奋身撞毁了西窗,跌出外面去了。   八荒神魔一声怒啸,衔尾追出叫:“老夫要取你的心肝下酒,走得了?”   居天成大骇,赤手空拳,怎敢反击,绕屋急奔叫:“老前辈请听小可解释……”   老魔飞纵而上,大袖疾挥。   居天成怎受得了?被袖风的余劲击中,“嘭”一声摔倒在地向下午侧急滚,狂叫道:“老前辈手下留情……”   八荒神魔到了,伸手便抓叫道:“该死的东西!”   人影从侧后方电射而来,“噗”一声响,八荒神魔的臀部挨了一脚重击,从居天成的上空飞过,向下一扑。   来人是高翔,急叫道:“居兄快走!”   居天成爬起撒腿便路、急如漏网之鱼。   八荒神魔一跃而起,怒啸着扑向高翔,咬牙切齿形如疯狂。   高翔八方游走,笑道:“在下说过要回来收拾你的不错吧?哈哈!”   八荒神魔急怒攻心,不顾一切迫上一掌劈出,用上了可怕的劈空掌力,可裂石开碑的掌劲可及八尺左右。以毕生的修为行雷霆一击。   高翔已摸清老魔的路数,身形急扭,双掌一吸一引,突从掌风侧方切入,像是被掌风的回流吸入一般。   “嘭!”学风斜移,击倒了一堵墙.声势惊人。   “嘭嘭!”高翔攻出了两记重拳,捣在老魔的胁肋上,力道千钧,沉重如山。   人影乍分,高翔掠出两丈外去了。   八荒神魔连退四五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怪眼中凶光一敛,涌起困惑的表情,揉动着胁下被打处似乎还不相信是真的。但被打得五内翻腾,奇痛仍在,当然不是在做梦.而是事实。   高翔也感到拳头发麻,对头拳头吹口气,说:“老色魔,你知道利害了吧?下一次,你便得趴下了,信不信立可分晓。”   八荒神魔急怒攻心,暴怒地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说完,神色厉恶地一步步迫进,一脚踏下去,地面亦为之震动,可知老魔已经怒极。   高翔徐徐绕走,镇静地说:“不将凌云燕交出,你这神魔谷将化为乌有,你也将暴尸此地,尸身喂了虫蚁。”   屋中突然踱出黑袍怪人,手中举着火光熊熊的松明怪笑道:“老夫已在屋中点了五六处火头,不久房屋便可化为乌有。八荒神蓦,你这处龟窝完蛋了。”   八荒神魔一声怒啸,舍了高翔向黑袍怪人扑去。   黑袍怪人一声长笑,一掌拍出。   双掌接实,“嘭”一声暴响、两入各向后连退三四步,地面履痕下陷三寸,清晰可辨。   黑袍怪人哼了一声,迈进两步说:“来吧!反正你有人替你收尸。这辈子你也享受够了。你再不死,真是天道无凭?”   八荒神魔已和高翔斗了数招,真力耗损甚巨,这一记硬拼,显然有点不支,脸上的血色迅速地消退.咬牙道:“混帐东西!你也比我八荒神魔好不了多少,这辈子你到底杀了多少人,连阎王爷也记不清这笔帐。瞧你的手,至今仍然沾满了血腥。”   黑袍怪人本能地伸出双手,低头注视。   八荒神魔抓住机会急冲而上,招出“云龙现爪”,抓向对方的胸膛。   黑袍怪人上盘手一拨,八荒神魔的另一爪乘隙探入。   “嗤”一声裂帛响,八荒神魔抓裂了对方的胸衣。   “啪”一声暴响。怪人也给了八荒神魔一记阴掌耳光。双方都快,近身相搏无可避免。   两人再次分开,八荒神魔脸上一阵青。怪人厉叫道:“老夫本来并不打算与你计较,你既然下毒手用上你的神魔爪,老夫要埋葬了你。”   “你……你真是白无常,你的僵尸功更精纯了。”八荒神魔骇然地叫。   旁边的高翔一怔,这才发现怪人戴了假面具,不穿白袍换穿黑袍,真有点像白无常呢、叫道:“沈老前辈,请不要杀他。”   “留他有何用处?”   黑袍怪人问,并不否认是白无常,但也并未承认是白无常。   “小可要找他讨人。”   “什么人?”   “天香门的四个女人。”   “那四个女人已经出谷去了。”   “哦!那么小可要追上她们,老前辈再见,小可告辞了。”   “再见,你走吧。”   高翔一走,房屋已冒出阵阵浓烟。怪人哼了一声,向八荒神魔沉声道:“你这老魔该准备了,目下只有你我两人,该拼个你死我活啦!”   八荒神魔哼了一声。色厉内荏地说:“好,咱们拼命。你要找的绿衣小姑娘、已被刚才那位小辈救走找我你是枉费心机。”   “什么?他将人救走了?”   “不错。他也是与你一般去而复返的。”   “你撤谎!”   “笑话!八荒神魔岂是撤谎的人?要不信何不问问那小辈?”   黑袍怪人沉思片刻、说:“老夫会去问他的。你搞砸了老夫的事,必须补偿老夫的损失。”   “你放屁!老夫要你的命作为补偿好了。”   “不补偿的话,死的将是你。说!贵友逍遥客陈仲德目下躲在何处?”   “老夫为何要告诉你?”   “你会告诉我的。听说他收了一个门人、叫什么玉郎君范世昌,是真是假?”   八荒神魔嘿嘿笑,说:“你以为那位玉郎君,是今师弟玉面郎君薛冠华么?见你的大头鬼。”   “你少管老夫的事。”   “范世昌只是个四十来岁的江湖二流混混,逍遥客为了那没出息的家伙,几乎将他赶出门墙呢。阁下,令师弟早年威震江湖,敝友福薄,天胆也不敢将你的师弟收为门人、你犯得着为这件事大动肝火?”   “废话!”   “令师弟在江湖久元音讯,与你一般失踪了二十年,大家都以为你们师兄俩就不在人世了,难道令师弟……”   “少废话!玉郎君范世昌目下在何处?”   “老夫十年来未曾出谷,无可奉告。”   “逍遥客呢?”   “十年前曾经在九江大孤山隐修。”   “目下……”   “抱歉,无可奉告,老大确是不知道。”   “好,老夫找到他之后,回来再找你算帐。”   “老夫随时恭候。”   黑袍怪人一跃三丈、冉冉而逝。   八荒神魔盯着熊熊烈火发恨,咬牙切齿地说:“老夫要离开了,白无常哪!除非你找不到逍遥客,不然你死定了。哼!老夫先找他,等你找来时再联手埋葬了你。”   高翔在谷口找到了等在那儿的居天成,两人急急离开山区走上了武昌府的大道。   西行十余里,路旁出现一座小镇,镇口的木栅上,有人用刀刻了一个十字暗记。   高翔不动声色,折入镇中,劈面碰上了一名青衣人,敞开胸襟,只扣上衣最后一颗攀扣。头巾右侧,插了一根鸡毛,很像是衙门传信公役将急报上的鸡毛插错了地方。   高翔从容越过青衣人身左,突然回头笑道:“借光,请问何处有泰山石敢当?”   真巧,路口就有一根泰山石敢当。青衣人用手向石柱一指说:“那就是泰山敢当。”   “有何消息?”高翔低问。   青衣人盯了居天成一眼低声反问:“那位是……方便么?”   “不要紧,自己人。”   “但……请借一步说话,小心撑得万年船,在下奉命口信不传六耳。”   高翔向居天成示意稍候,偕青衣人移至路旁。   “三位姑娘在前面候信、请高爷赶快前往,阁下知道高爷的切口,请问……”青衣人首先发问。   “在下高翔。”他低声答。   “失敬失敬……”   “别客气。”   “凌云燕偕同三名党羽,已经过去许久了。三位姑娘不知高爷的消息,正急得不得了,请高爷赶一步,她们也好放心。”   “好,谢谢见告,在下这就赶两步。”   远处的居天成心中暗惊,想不到高翔竟然有了如此周密的安排,路上有人传信,不知这些传信人是何来路?如果来的真是龙骧勇士,后果委实可怕,但他至今尚未与已方的首脑人物联络上,委实无计可施。   别过传信人,高翔偕同居天成重新上路:说声“加快!”立即不顾惊世骇俗,展开轻功急赶。   居天成一面走,一面问:“高兄弟、那人说了些什么?”   高翔淡淡一笑、说:“居兄,你不是听到了么?口信不传六耳,请勿多问,届时自知。”   居天成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如果再不知趣问下去,也许高翔又要将他请回南京呢,只好闭口不问,以免自讨没趣。   一口气赶了十余里,前面是六里的大湖,烟波浩渺,一望无涯,弄不清到底是江是湖。官道沿湖北岸而过,湖畔杨柳迎风,芦苇像是无尽的青纱帐。   湖口的路旁柳树下,站着一个黑小子,欣然地叫:“高爷,等得我们好苦,苍天保佑,你平安无事。”   高翔止步笑道:“还奸,总算平安离开神魔谷。”   “结果如何?”黑小子笑问,露出一排雪白的皓齿。   “第一照面双方扯平,在下有点怯敌。第二照面,八荒神魔没赢。”   “也没输?”   “与输相去不远,我给了他两掌。”   黑小子翘起大拇指,笑道:“高爷的艺丛,果真是深不可测胜得了八荒神魔,天下大可去得,咱们这些追随的人,胆气也壮些。”   “好说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下不敢自满。”   接着又问:“妖女们呢?”   “在前面里余。”   “计划有所改变,咱们擒她问口供,押回南京。”   “不利用她们带路了?”   “不用了,在下有要事待办。你们曾经看到一位绿衣小姑娘么?”   黑小子点点头,说:“我们没看见,但后面用手语传来的消息说,曾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绿衣小姑娘,还以为她是天香门的人呢。”   “人呢?”   “还在后面。”   “哦!可能她在跟踪我呢。”   “要不要擒下她……”   “不,让她跟来,请将消息传出,切不可惊动她,她是我的朋友,赌气不与我走在一起。我先走一步。到前面去捉妖女交给你们问口供。”   “祝马成功,请。”   高翔向前急走,居天成问道:“那是谁?怎么又瘦又小又黑也是……”   “呵呵!她是个杀不眨眼的女魔头,不要小看她呢。”高翔含糊答道。   “她是……”   “她不愿以庐山真面目示人。快走。”   凌云燕与胡大姐偕同两位女伴,乘乱逃出了神魔谷,她们对高翔的艺业,感到心惊胆跳,看形势便知八荒神魔靠不住,再不走岂不太傻?   四人匆匆就道,希望在黄昏时分赶到府城,以免落在对头跟中,所以并不急于赶路,她们却不知道,沿途皆在对头监视之下不知大祸之将至。   路左是大湖、路右是荒野和稻田,荒野中杂树丛生,视界有限。   前面出现一座歇脚亭,里面倚柱坐着两个人,以手抱膝枕膝假寐,像两个树夫。   四个因在神魔谷与八荒神魔打交道。因此皆撤去伪装,恢复本来面目,全是千娇百媚的美娇娘,彩绫为衣,绸缎为裙,装饰得高贵艳丽、委实引人注目,而且佩了剑,十分扎眼。   一步步接近了歇脚亭,胡大姐抬头注视着西沉的日影,叹口气说:“我们这样子赶路。如果有人追踪,绝难将人摆脱,该找地方换装才是。”   小亭中站起一名村夫,踱至亭口笑道:“姑娘们,你们才来呀?”   凌云燕大骇,脱口叫:“高翔!”叫声中,已拔出了幻电神匕。高翔已经知道她用幻电剑偷袭的手法,用不着守秘了。   胡大姐拔剑立下门户,叫道:“阁下,休迫人太甚。”   高翔赤手空拳踱至路口,沉下脸说:“在下只要凌云燕一个人追究慈姥山血案的凶手,你们不相干的人,退远些免被涉及。”   “哼!天香门的门人,决不袖手旁观。接招!”   胡大姐硬着头皮上,剑出“寒梅吐蕊”抢先进攻,对方赤手空拳,她胆气一壮,抢制机先进袭。   高翔退了两步,一招落空。胡大姐的剑术值得骄傲,迅捷如电,变招奇快,招变“流星赶月”,再变“织女投棱”,全是凶猛无比的追袭剑招。   高翔向后退,虎腰闪动,双手左右引招,剑在他胸腹间吞吐弄影,险像横生,但他却泰然自若、毫不在乎。   “织女投梭”最后一剑点出,剑突被高翔轻轻一掌拍偏,剑向侧荡,中宫大开,胡大姐心中一寒,火速后退。晚了,高翔已如影附形撞入。   凌云燕一声娇叱,幻电神匕化虹而至,身剑合一攻到,要抢救胡大姐。   晚了,高翔一指头点在胡大姐的眉心穴上,大旋身扭虎腰挫身伸手一勾,便搭注凌云燕刺来的右手脉门,向外一带,幻电神匕便出了手。   “噗”他右手给了凌云燕一掌。反劈在对方的右耳门上。   两人都倒了,另两位姑娘扔头便跑。   苇中钻出两名黑小子,娇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天门你们要闻进来。”   高翔夺过幻电神匕,连鞘也缴了,插在腰带上,向站在亭口心中叫苦的居天成说:“居兄。咱们回头。”   居天成指着地上的凌云燕闷:“你击毙她了?”   “不,昏厥而已。”   “带走?留她不得。”   “没有咱们的事,走罢!”   居天成在经过凌云燕身旁时,突然一脚挑出。   “留下她,要问口供。”高翔伸腿一拨,泰然地说。 十七   凌云燕萧佩悠然苏醒,只感到火光刺目,热浪逼人、不由骇然,火速挺身。   但身躯不听指挥,浑身软绵绵地。   眼前,三个黑小子坐在一旁。中间是一堆篝火,芦枝烧得其旺,火焰飞腾,芦管爆烈声震耳。   远处传来山狗的厉嗥,与夜猫子可怕的啼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她的三位同伴,死尸似的躺在一旁。   她心中大骇,叫道:“你……你们是……”   “这里是荒郊,我们有三个人。”一名黑小子答.是大煞卢碧,目下是男装打扮。   她流目四顾,确是身在荒郊,强按心头恐怖问:“你们有何所求?”   “当然有所求,希望你放明白些,好好合作。”   “你们……”   “三个人侍候你,你不必另打主意。”   “高翔呢?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你不要管其他的事。”   “这……”   “慈姥山血案的经过,你要从实招来。”   “哼!本姑娘不知道什么血案。”她顽强地说。   大煞卢碧哼了一声,开始脱她的衣衫。首先酥胸出现,椒乳怒突。   “你……”她尖叫。   二煞卢翠抓起一根火焰熊熊地芦枝,冷笑道:“咱们的性子急又暴,不想与你多费唇舌,你不说无所谓,咱们好好将你烧成猪。你这一身细皮白肉,烧起来大概不会太臭。   你这千人歹人跨的贱淫妇、身上只被男人摸过,今天用火往上烙,这滋保证你八辈子也难以遗忘。你不招,咱们不勉强。”   火枝徐降,徐徐接近她的右乳珠。   她心胆俱裂,狂叫道:“你……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要请你么?”大煞卢碧问。   “我……”   火焰迫近,芦管突然爆烈,一丛火星下飘,落在她晶莹诱人的胸脯上。   “哎……唷……”她尖叫,声如狼啤。   “招不招?”二煞卢翠问,火焰距乳尖不足半尺了。   “天哪……”她嘎声叫。   “下次脱光你下体,那滋味更妙呢!”大煞冷森森地说,开始脱她的罗裙。   “我招……招……”她声嘶力竭地叫,完全屈服了,说完几乎昏厥。   大煞卢碧信手取过置在一旁的水勺,将冷水泼在凌云燕裸露的饱满胸膛上,叱道:“你少给我装死,我要口供。”   凌云燕打一冷战、用近乎虚脱的声音说:“搏杀擒龙客共有五个人,我……我并未动手、这件事……”   “少废话?有哪五个人?谁派你们去的?说?”   “我……我们是……五个人,是勾魂使者……”   “哼!勾魂使者替神机堡主卖命,慈姥山血案发生他在神机堡,你该死,胡乱咬人攀供……”   “不要动刑……我……我说的是勾魂使者的师弟招魂使者叶君队他是五怪之一……他……”   “这还差不多。招魂使者在案发的前一天,曾在南京现踪,勾魂使者也曾招出他离开南京时日。说!其他三个人是谁?”   “他们是……”   蓦地,一阵狂风从北面刮来,一团黑雾奇快地涌到,奇快绝伦。   同一瞬间,东面不远处传来了高翔的急叫声:“伏下滚开!”   巫山三煞极端信赖高翔,闻声知警,猛地滚倒向三面滚开。   火堆突然爆炸飞溅,被狂风一刮,向南飞散。   黑雾一掠而过,地下的凌云燕嗯了一声,手脚一伸,寂然不动了。   高翔来势如电、但仍然晚了一步,跟踪黑雾狂追,一面吼道:“你走得了?站住!”   追了百十步,前面水光入目。   他心中一急,全力向前一跃。   黑雾其实是个黑袍人,黑色蝉纱的黑袍迎风张开,隐约波动如虚似幻而已。见他加快扑到,猛地旋身就是一掌急袭。掌风发如雷霆,霸道绝伦。   他身在空中,怎能不接?大喝一声,扭身斜挥一掌,人亦—顿,突然下沉脚落实地。   “嘭”一声响,接触了。   黑影“哎”一声惊叫,急退五六步,扭头狂奔。   他一跃两丈,追出叫:“居兄,拦住她。”   居天成把守在湖边,应声跃出叫:“休走!此路不通。”   黑影突然凌空而起,奇快地掠过居天成的顶门。   居天成“哎”一声惊叫、似被击中,向下一挫。   高翔到了,赶快伸手急挽。   “噗通!”水声震耳,黑影跳入水中去了。   “居兄,怎么了?”他急问。   “挨了一记劈空掌,不要紧,快追。”居天成爬起叫,踉跄前追。   他伸手拉住居天成,叹口气说:“追不上,入水走啦!”   “等他上来……”   “等得到?不必白费工夫了。”   “那是谁?”   “白衣龙女贾三春。”   “白衣龙女?她……她穿的是黑衣……”   “我已看出她的身材与听出她的声音。这位一代掌门果然了得,已被我的掌力所震伤,仍可用劈空掌将你震倒,委实可怕。怪事,她如此高明,为何那天她竟不战而走?费解,费解。居兄真不要紧么?”   “真不要紧,幸而在下禁受得起。”居天成镇定地说,扭头便走。   高翔也向远处的三煞走去、一面颇为忧虑地说:“咱们被这贼女人追踪而不自知,太过危险了。令人不解的是,她怎知前来此地杀凌云燕灭口?”   “也许是凌云燕沿途留下了暗记让白衣龙女跟来相救呢。”   三煞不再生火,黑夜中彼此只可看到依稀的身影,等两人走近,大煞问:“高爷。   人追不上了?是谁?”   “是白衣龙女,凌云燕是不是死了?”他走近问。   “死了,一脚端在胸腹之间、内腑尽裂而死。”   “问到口供了?”   “不曾,但已经招出一个人……”大煞将迫出的口供一一说了。   高翔哼了一声说:“招出一个也好,总算有了线索,口供是否真实,等捉住招魂使者便知真假了。请将信息传出,我要招魂使者的下落,最好明日前获得回音,我在此地相候,三位可以走了,辛苦啦!”   “奸,在下当尽快回报。”   三煞告辞走了,也带走凌云燕的尸体。   高翔在原地坐下,把玩着幻电神匕说:“这把神匕世间仅此一把,凌云燕竟敢留下,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证明主谋人百密一疏,终于留下罪证,咱们又向主谋人接近了一大步。”   居天成心中暗暗叫苦、信口道:“招魂使者叶君山萍踪无定很难找到他呢。”   “咱们还有其他线索,我有把握破案了。”   “其他的线索是……”   “天机不可泄漏,不久你便可知道了。”   破晓时分,有人悄然送来了一封书信。高翔折信阅华,将信撕得粉碎,向居天成说:“妙极了,咱们准备动身。”   “招魂使者有下落了?”居天成问。   “呵呵!不但招魂使者的下落已经查出,连袭击南湖庄的凶手也有了线索。走!”   “要到何处?凶手是谁?”   “凶手之一的飞叉太保马云飞。咱们,立即动身赴黄州府进山。”   “老天,进山区去了?”   “不错。这次山区不易隐迹,人多便会打草惊蛇,因此。我要单独前往,你在武昌府城等我。”   这次居天成不再反对点头道:“也好,但愿你一切顺遂。”   两人往武昌府城赶,急如星火。   在武昌府两个分手,高翔独自到了渡口,踏上了至汉口镇的渡船。   渡船甚大,可容四十余旅客。起初他不曾留心其他的乘客,等船到江心,突觉身后被人轻碰了一下。   他反应奇快,猛地扭头回顾。身后,船凳上坐着一个清秀灵慧的小后生,冲他“噗嗤”一笑。   他一皱眉,哼了一声说:“小妖怪,你还不回去?”   “玩腻了再回去。”小后生低声说。   “你……真要命,你知道伯父伯母惦念你么?”   “我不管,让他们惦念好了。”   “我要把你捆上带回去。”   “翔哥你忍心不让我看看世面么?”小后生无限幽怨地说。   “你一个女……不行。”   “有你在,有你照顾我什么也不怕。”   “不行……”   “翔哥,你再说不行我就往江里跳。真的,我真要跳哪!”   他长叹一声,苦笑道:“唉!你这小妖怪。真是……”   “真是要命,嘻嘻!翔哥,你答应了?”   “我可没说。”   “但你默认了,默认等于是答应了。”她眨动着明亮的大眼睛,慧黠地笑着说。   “老天,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追查凶手,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她无惧地说,而且颇为自负。   “唉!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等我办完这件事转回来,你必须回家。”   “等回家再说好不好?你不答应我,我会跟在你后面,我认为我可以办得到。”   “好,回来再说。”   她大喜,雀跃地说:“谢谢你。翔哥这次过江有何贵干?”   “要跟我直,就不许多问。”   “是,不多问就是。”她顽皮地伸伸舌头说。   高翔心里明白,这丫头聪明绝顶,机智过人,而且身手高明,缥缈魔僧调教出来的人,天下大可去得,想撵她走,谈何容易?   同时,他对姑娘早已产生了情愫,能在一起相处,也是他所希望的事。尽管缥缈魔僧与姑娘的父亲亟加反对,他并不在乎,而且反而无形中增加了他内心的反抗念头。   黄州府的黄安县,那时尚未设县,时称姜家坂,属麻城县地。那是一座仅数十户人家的小村镇,在府城北面两百里.位于大别山山区的边沿,但却是进入河南的间道。这里,山高林茂,四野荒原,人迹罕见。北面一带山区,是强盗、逃犯、流氓、逃丁等的巢穴。但山区中共有五座关隘,称麻城五关、驻有不少官兵。可是,依然管制不了那些亡命之徒。   姜家坂北面一百里,有一座天台山,那就是所谓天台三霸的住处,天台堡的名头.在武林中大名鼎鼎,在汇湖朋友口中,是最安全的避难区,即使犯了天大的罪,逃到此地纳上一些金银便等于保了最可靠的寿险,没有任何人敢到天台堡来索人。   天台堡西面稍南,是老君山,北面是双门山。又门山壁立万切,一孔九折,建了一座双山关,是麻城五关之一,果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极为险要。关北面,便是河南地境。   一条小径通向河南,人行走其中,绝难保守秘密,除非带了足够的干粮昼伏夜行,不与任何人接触。   高翔与华姑娘不想隐起行踪,也没有隐起行踪的必要,带了山行的应急物品,裹粮而行,向北又向北。   华姑娘换了村姑装,可惜她的清秀面庞不像村姑。花帕包头青布长袄扎脚裤,背了小包裹,不带兵刃。   高翔也像个村夫,青头巾,青直裰,背了个大包裹,衣内暗藏了幻电神匕。   两人的气质与相貌都不像衬夫村妇,脚下的弓鞋与快靴,更难逃有心人的眼下。但他们不在乎,以正常的脚程赶路,晓行夜宿,泰然北行。   这天末牌时分,到了姜家坂东南三十里的桃花镇。预计在暮色光临前,可到姜家坂投宿。   桃花镇有六七十户人家,居然有一家简陋的客栈,收容赶不上宿头的旅客,两家小食店,可以买得到酒食。   小径穿镇而过,形成镇中唯一的一条大街。   高翔领先而行,踏入了镇南栅门,立即引来了不少镇民,全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们这一双气概不凡的青年男女。   到了小店前的茶架,高翔向姑娘示意,走向茶架倒了一碗茶喝了两口,端了茶碗向店门外的一名伙计颔首为礼,笑问:“请问大哥,这里到天台山还有多远?尚请指引。”   店伙向他略加打量,大概问天台山去向的人并不稀罕,见怪不怪,信口答道:“远得很,还得走两天。”   “哦!谢谢。前面有站头么?”   “有,三十里外便是姜家坂,是附近百里内第一大镇,也是最后一处站头。”   “谢谢。”   店中突然踱出一位满脸横肉的青衣大汉,敞开对襟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双手叉腰.大牛眼一翻,用打雷似的大嗓门问:   “喂!小子,你问天台山有何用意?”   华姑娘小心眼,看不惯大汉那流里流气的粗暴无礼态度。凤目怒睁,问:“阁下,问天台山与你有关么?”   大汉一怔,怪叫道:“唉!这位小娘子比男人还大方呢。问天台山,当然与在下有关。”   “说说看。”   “在下有朋友住在那儿。”   高翔不想生事,笑道:“咱们兄妹俩信口问问而已、尊驾不必为难。”   说完,放下茶碗向姑娘说:“走吧,要赶路呢。”   大汉却不肯善了,叫道:“且慢!说清楚再走。”   姑娘哼了一声,冷笑着问:“如果我们不说呢?”   “你们非说不可。”大汉横蛮地说。   “老兄、咱们不是已经说过了么?”高翔笑答。   “你并末说出原因。”   “随便问问,不是原因么?”   “废话!光棍眼中不揉沙子。阁下,打开窗子说亮话,你们是哪条线上的?”   “咱们是过路的。”   “哼!你们不说实话,定是六扇门中的走狗……”   姑娘大怒,踏出一步叱道:“闭嘴!再出口伤人,打掉你满嘴狗牙。”   大汉怒火上冲,一声咆哮,踏进一拳攻出,先下手为强,擂向姑娘的脸部,拳风虎虎,势沉力猛火候到家。   姑娘向侧一闪冷笑道:“岳家长拳,你少给姑奶奶献宝。”   大汉一拳落空,哼了一声,跟上又是一拳。   姑娘不饶他了,一声娇叱,急跨一步突然斜身出脚反击,但见人影一闪,“噗噗”两声闷响,她的一双弓鞋,几乎同时踹在大汉的右胸上。   “嘭”一声大震,大汉仰面跌出丈外,摔倒在店门口,挣扎难起。   高翔一把拉了姑娘,禁止她再追击,叫道:“算了饶他。”   附近有不少镇民驻足而观,全被姑娘这种快速凶猛的进击身法惊呆了。   大汉挺起上身,以手掩胸厉叫道:“好,打得好,咱们走着瞧,到此地撒野,你们是太岁头上动土。”   高翔拉了姑娘便走,笑道:“阁下是自取其辱、我劝你还是安份些为妙,不然早晚要丢掉脑袋的。”   “阁下,亮名号。”大汉叫。   “你呢?”高翔扭头问。   “在下麻城虎孙昌。”   “在下南京高翔,你记住了。”   两人急步出镇走了,麻城虎立即将消息传出。   姑娘一面走,一面问:“翔哥、你为何通真名号?”   “怕没有人找上头来哪!呵呵!”他泰然地说。   “你要有人找上头来?”姑娘不解地问。   “是啊!”   “哦!我明白了,凡是找上头来的人……”   “必定是与慈姥山案缉凶的有关?”   “不错。”   走了六七里,前面是连绵不绝的山丘、小径在一座山坡下一分为二。一向西北,一向东北。真糟!两条路一般大小,附近鬼影俱无,无法找人问。路口既没有指路碑,也没有指路将军箭。   高翔在三岔口前止步,苦笑道:“看样子,非走冤枉路不可了。”   姑娘取出一枚洪武钱。笑道:“遇上疑难,必须碰运气。有字的一面走右。无字的一面走左。”   说完,将钱向上弹,钱急速翻滚而飞。她一把接住,掌心一摊,钱现出“洪武”两个字。   “好,走右。”她笑着叫。   高翔举步便走,笑问:“小绿,你做事难道总是这样碰运气的?”   “胡说。”她假嗔地叫,粲然一笑又道:“好玩而已,我做事从不碰运气。”   “那就好,碰运气的人必无主见,无决心,办事必定拖泥带水迟疑观望。”   两人有说有笑,并不急于赶路,并肩而行,泰然前行。不久进入了一座山谷,小径向谷内伸展。   糟!前面出现了两条山谷、小径向右折,进入群山深处。向东走,岂不是愈走愈远了?两人不知路径,但方向是知道的,姜家坂在北路,不可能向东折出那么远,前面向北的山谷为何不能走?   “咱们走错路了。”他摇头道。   姑娘噘起小嘴,愤愤地说:“讨厌,偏偏要走回头路,碰运气是靠不住的。”   “硬是多走了十里路。走吧,退回去还有五里好走吧。”他微笑着说。   刚想转头,突听北面北山谷中,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厉啸、声如鬼哭、也像是豺狼哀嗥。   山峰上空,数头苍鹰在盘旋,被啸声所惊,突然四散而飞。   “里面有人。”他欣然地说。   “好像是召唤同伴的啸声呢?”姑娘接口道:“咱们正好去问路,也许里面有村庄呢。瞧,右面的山坡不是有一条樵径么?”   “不错,我们先上樵径再说。”   樵径确是伸向谷内的,往南一段则绕过坡西,不知通向何处林深草茂,视界仅及百十丈,看不到任何异兆。   两人向谷内走,钻入一座参天古林,小径下降,直达山脚。似乎愈来愈窄小,可知行走的人不多。到了山脚。几乎分辨不出路面,路面已被野草所侵袭,不晚分辨了。   “瞧,那里有房屋。”姑娘向谷内一指,兴奋地说。   “唔!好像是一座庙。”他打量着说。   两人一阵疾走,不久便到了庙前,果然不错,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庙,门上的匾额虽剥落得不像话,但仍可看清字迹,刻的五个字是:“山川将军庙。”   看外表,便知是一座烟火断绝的破庙.形式与一般的山神庙大小差不多,像是久无人烟、一二十年末加修茸,快坍倒啦!   但在两扇灰色的朽蚀庙门上,竟然有一副以浓墨写就的对联写的是:“江山不改人心在,宇宙方来事未休。”   “里面有人。”姑娘低声说。   “恐怕是不平凡的人隐世在内。”他也低声说。   “怎见得?”   “那门上的字不是对联,而是大宋忠臣文信国公的诗句。”   “哦!翔哥,我们就在此地站着看么?”她笑问。   “我们放下行囊整衣而入。”高翔一面说。一面放下包裹。   轻轻推开了庙门,两人怔住了。   这是一间可聊避风雨的小小破庙,神宪上的神像歪歪倒倒,供桌拜台皆不见了,窗灵皆失了踪。但地下却打扫得干干净净,中间摆了一张草席、放了一个小包裹作为枕头。   席上,端坐着一位头发斑白,灰髯拂胸的灰袍人,脸色带苍,木无表情地端坐不动。   左首不远,三个相貌可怖的人也席地而坐,年龄皆已半百出头。上首那人是满脸横肉的老汉,膝前搁了一根尖端有一个倒刺的钢杖。下首右面一人脸色苍黄,身材干瘦,一双满是皱纹的山羊眼不带表情,背上系了一把长剑。左首那人像个化子,穿破百袖,佩了一把单刀,左手前半段是一只铁手,两指伸直,两指屈曲如钩,原来是假手。三角脸,吊客眉,朝天大鼻下,是一张龇着一口尖利牙齿的大嘴。   三人的中间地面,搁了一只木匣,盖子已经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干了的人头,一头灰发挽髻而不曾脱落,脸孔皱缩,不易分辨面貌了。   三人的目光皆盯视着匣中的人头,口中念念有词像在祷告,其声喃喃不辨语音。   四个人对高翔一双爱侣的突然出现毫无反应,甚至谁也不屑向他们投过一瞥。   两人已跨入门内,不知该如何是好,进退维谷。看这些人的长相便知不是善类,那具可怖的干人头更是令人恶心。   但要问路,不能退。   “我们走吧。”姑娘低声说,语气中可明显地听出惧意。   高翔突然挽住她的小蛮腰,向右一闪。   腥风乍起,异香入鼻。   “桀桀桀……”枭啼似的怪笑刺耳。   腥风刮入庙门,殿堂中异香弥漫。两个奇快的身影掠入,身形倏止。高翔如不是先走一步让开,必被撞上了。   一个是发如飞蓬的高大中年人,穿了一件狼皮大褂,粗眉大眼,鹰鼻阔嘴,浑身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令人嗅到心头发恶。左手握了一把沉重的厚背钢刀,右胁下挂了一只狼皮大革囊。胆小朋友如果在晚上看到他的尊容。不吓破胆才是怪事。   另一人完全不同,而是一个千娇百媚,身材喷火的少妇,也像个青春少女,一身花衣裙色彩鲜明,脸蛋身材无一不美。可说艳丽无双。佩了一把剑,像个彩蝶般轻灵地飞入庙门。浑身散发着令男人沉醉的异香。恍如仙子翩然降下凡尘。她那把剑古色斑斓,一看便知是吹毛可断的神刃。   在她高耸的酥胸前,赫然挂着一只翡翠制成的精巧骷髅头。一个绝世美女佩带这种可怕的项饰,未免令人心惊胆跳。   她正是慈姥山的主凶百劫人妖陈魁,时男时女雌雄莫辨,真正知道她的底细的人,少之又少。   高翔与华姑娘闪在右窗侧,心中暗暗戒备。   穿狼皮袄的中年人举目四顾,怪叫道:“这鬼地方竟然有人怪事!”   美少女嗯了一声,娇滴滴地说:“不但有人,而且都是年高辈尊的同道呢。”   “你认识他们?”中年人间。   “认识。”   “是敌是友?是敌我替你一一毙了他们,是友那就算了。”   这位仁兄说话口气之狂,已狂至目空一切的境界了。但坐在地上的四个人置若阁闻,未加理睬。   百劫人妖亲热地很近,媚笑道:“郭爷,但愿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胡说!我狼魔郭天来说话算数。”   “那么,日后你是不是能保护我的安全呢?”   “只要你有一天在我身边,我就可以一天保护你不受任何侵害。”   “你能不能伴我出山,到外面去闯荡一些时日?”   “桀桀桀……”狼魔狂笑,笑完说:“有何不可?只要你说一声,天涯海角在下陪你一行。”   “如果我请你办事……”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嘻嘻!那么,能替我宰了这些人么?”百劫人妖向众人一指,媚笑着说。   “那还不简单?在下……”   “且慢动手。这些人我认识三个,他们是天涯四煞中的三煞过去我认识他们,后来彼此略有成见.但并无深仇大恨,让我先问问他们。”   “好,你去问,只要你说一声杀,我就把他们的脑袋全部砍下来。”   百劫人妖缓步走近那三个怪人,媚笑着说:“诸位,别来无恙,似乎少了三煞老赵,他一个人落单了么?”   三个煞星仍在喃喃祝告,未加理睬。   百劫人妖脸色一沉,冷笑道:“我再问一声,你们愿不愿随我前住投效?”   上首的大煞突然一蹦而起,厉声道:“放你的狗屁!咱们天涯四煞悠游自在,从不受人驱策,少做你的清秋大梦。你百劫人妖一个江湖下流骗棍,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竟然想要咱们跟你去向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投效,你配么?”   二煞也焕然而起、冷笑道:“人家以大姑娘身份四出勾引男人,面首三千,她当然有些鬼门道。瞧,她不是找人前来向咱们示威么?”   四煞一声狂笑,站起说:“她如果不带人前来撑腰壮胆,怎敢出言无状?百劫人妖,你给我站远些,等咱们与楚狂谭家奎算完他杀掉咱们老三的帐,再陪你们两人玩玩。”   百劫人妖一怔,目光落在脸色姜黄独坐席上的人身上,惑然问:“咦!他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狂人楚狂谭家奎?不像嘛!”   大煞嘿嘿笑,说:“你一个江湖二流小辈,当然,不认识他了。”   百劫人妖也冷冷一笑道:“如果他真是楚狂,你们天涯四煞也不敢找他。”   “不久前他与山魈房坤拼了个两败俱伤,咱们正在准备收拾他。”   “哦!原来如此。那么,你们为何仍不动手?”   “咱们在等候山魈回来,一齐动手。”   百劫人妖发出一阵浪笑,笑完说:“当初你们四煞如果答应我前往投效,何至于坑了三煞命丧楚狂手中?目下你们仍有机会只要你们答应前往投效,狼魔郭爷便可助你们永除后患如何?”   “哼!咱们不需外人相助。”大煞冷冷地说。   “那么你们将永远后悔。”百劫人妖恨恨地说。   “后悔什么?”   “狼魔要送你们入地狱。”   “叫他来试试吧。”   狼魔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小娘子,该动手了吧?”   “等一等。”   “在下等得不耐烦了。”   “等我问清这一双青年男女再说!”百劫人妖一面说,一面走向高翔,媚目流转、妖媚绝伦,问道:“小兄弟,你们两人在此有何贵干?”   “咱们迷了路,来找人问路的。”高翔泰然地答。   “哦!迷路?不是楚狂的助拳人?”   “不是。”   “听说楚狂是南海游僧的方外知交,也是南海游僧非非贼秃俗家子侄的师父,你是不是他的门人?”   “不是。”   “哦!贵姓?”   华姑娘早就看不顺眼,叱道:“滚远些!没有人与你通名道姓。”   “哟!小妹妹、怎么火气这样大?嘻嘻!我明白了,他是我的情人,对不对?”   “你这贱女人……”姑娘怒叫,作势扑上。   高翔将她拉住,向百劫人妖笑道:“你先办你的事,等会儿再找我们,好不好?”   “好,你们等着。千万不可乘机逃走,狼魔陈爷的轻功,已将臻飞行绝迹境界,你们逃不掉的。”   “呵呵呵……”高翔大笑,笑远说:“我们不会走的,既来之则安之,没看到结果,怎会走?”   百劫人妖向他抛过一道诡异的眼波,妖媚地一笑,转身向三煞叫:“怎样,你们决定么?”   “哼!决定什么?”大煞问。   “决定要不要狼魔陈爷助你们永除后患。”   三煞鬼眼一转,暗拉大煞的衣尾,怪笑道:“百劫人妖,除非你能先毙了楚狂,不然免谈。”   “毙了楚狂,你们便跟我走么?”   “当然,当然。”   百劫人妖不假思索地叫:“陈爷,请动手吧。”   狼魔一声狂笑,向楚狂走去,在楚狂面前一站,左看看,右看看,咧嘴一笑道:“杀这种病老囚,不费吹灰之力。”   楚狂仍然安坐不动、毫无表情。   狼魔一声怪叫,一脚踢向楚狂的胸口。   楚狂身躯一扭,右手一拨。   怪事发生了,狼魔突从楚狂身右凶猛地冲过,“嘭”一声大震,撞在神龛下,声如崩山。   “轰隆隆……”整座神龛崩坍了,大殿摇摇。   狼魔从烟尘滚滚中狼狈地爬起,浑身灰土,灰头土脸狼狈已极,怒吼如雷地叫:“老狗!你使奸,太爷要折散你的骨。”   吼叫声中,磨拳擦掌向前欺进,似乎丝毫不曾受伤,大概已练成钢筋铁骨,撞坍神兔毛发未损。   楚狂坐不住了,口角突现血迹,浑身似在颤抖。   狼魔已接近楚狂身后了,接近至八尺了,巨爪伸出了,出手了,庙门口人影乍现,有人厉吼:“住手!人是我的。”   那是一个形如厉鬼的老人、蓬头垢脸丑恶狰狞,身高八尺以上,右手挟了一根浑铁龙头杖。一进门,便把华姑娘吓了一大跳向高翔低声说:“翔哥,老天!世间竟有如此可怕的怪事。”   高翔淡淡一笑,也低声说:“不是怪物,是人,大概是天涯四煞所说的山魈房坤回来了。”   果然不错,三个煞星雀跃地大声欢呼:“房前辈的伤好回来了。”   狼魔的双爪,距楚狂的顶门不足半尺,住手向山魈房坤打量片刻,狂笑道:“桀桀桀桀……原来是你。”   山魈哼了一声,举步走问:“你不是住在荒山的狼魔么?你不知道双门山以南是我山魈的地盘?我山魈从未踏入你大荒山一步,难道以为老夫怕你么?”   狼魔桀桀笑,说:“郭某是随陈姑娘经过贵地,无意侵犯宝山。”   山魈冷冷一笑,说:“事实上你已侵犯敝山了。”   狼魔脸一沉,怒声道:“姓房的,郭某已给足阁下的面子,你如不见好即收、郭某还你公道。”   “哼!”   “不要哼,不服气咱们就以地盘赌东道。”   大煞赶快出声排解道:“房前辈、这人向楚狂出手,等于是帮助咱们,让他宰了楚狂老匹夫,岂不妙极?咱们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不,老夫要再斗斗这浪得虚名的狂人,不要狼魔插手。”   大煞赶忙上前,附耳道:“前辈暂请旁观,老匹夫功力仍在不可冒险。瞧,刚才老匹夫便将狼魔丢出,撞毁了神龛,何不等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前辈不是可坐享其成么?让他先上吧?”   山魈扫了坍倒的神龛一眼,不无顾忌,大声说:“好,让他先动手。”   狼魔一声怪叫,双爪齐下。   楚狂突向前飘,双爪落空。   “你走得了?”狼魔怪叫,急冲而上。   楚狂似乎双脚失去了活动能力,双掌一按地面,横飘丈外。   “你死定了!”狼魔怒叫。跟上一掌疾拍楚狂的天灵盖。   楚狂身形未定,浑身皆在颤抖万难避开这雷霆万钧的一掌。   蓦地,狼魔的手掌一顿,脱口惊叫一声,伸掌一看,掌心有一堆红绿色的石粉,粉团嵌入掌肌,居然有血泌出皮破肌伤了。   “谁暗算老夫?”狼魔厉叫,目光四面扫寻。最后目光落在山魈的脸上   山魈大怒,沉声问:“姓郭的,你认为是我么?”   “老夫说过是你么?”狼魔反问。   “你的眼色已指明是我。”   “是不是你呢?”   “啐!当然不是。”   “这些人中除了你,谁也没有击伤郭某掌心的功力,哼!”   “去你娘的!混蛋!”山魈怒骂。   狼魔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声怒啸飞扑而上。   大煞一把抓起盛人头的木匣,大叫道:“老三,今天咱们替你报仇,让你九泉瞑目。”   四煞铁手一挥,猛扑不住颤抖的楚狂。   “嘭嘭嘭……”狼魔与山魈四掌翻飞,硬碰硬狠拼,互不相让,罡风劲气激射,丈内无人敢近。   百劫人妖跳脚尖叫:“住手!住手……”   没有人肯听,堂中大乱。   四煞前冲,铁手猛拍而下,如同天雷下击拍向楚狂的顶门。   蓦地人影从侧方射到,是高翔,一掌挥出叫:“滚你的蛋!”   “噗”一声响,一掌击在四煞的铁手下,铁手向上扬。   四煞骤不及防。怎吃得消?人随手动,上身后仰。   高翔一掠而过,左肘一带,“噗”一声正中四煞的胸口,力道千钧。   四煞居然反应甚快,身躯后倒的刹那间,一脚绊出,绊住了高翔的右脚。   高翔来一记美妙的前空翻,恰好落在楚狂的身侧,一把抱起楚狂,叫道:“厉害!走啊!”   华姑娘一掌推倒了窗墙抓起包裹,跃出叫:“我断后,逗他消遣消遣。”   “不能消遣,快走。”高翔叫,如飞而逸。   身后百劫人妖在大叫:“他们将人救走了,不要再拼啦!”   狼魔与山魈应声收招跃退,不约而同追出了庙门。   众人皆追出了,只留下了四煞。这位仁兄挨了高翔一肘,胸骨断了三双,肺部重伤,躺倒下去就起不来了,叫也叫不出声音躺在地上等死。   不久,庙外到了三个女娇娃,为首的少女一身云裳,粉面桃腮,眉目如画、有一双钻石般明亮的大眼睛,佩了剑,窈窕的身材,发育均匀的曲线,亭亭玉立,清秀出尘。   笑起来颊旁绽起一双笑涡,好美。   另两位少女也是一身罗裳、侍女打扮、也佩了剑,各背了一只包裹。   少女的目光落在庙匾上,突然笑道:“山川将军庙,是这里了。瞧,那两句诗不是出于师父的大手笔么?”   一名侍女打开了张草图,笑道:“图上一切相符,小姐,进去吧。”   小姐啐了一声,笑骂道:“小秋,你真糊涂,我师父的墨宝已现,还用得着按图校正?”   说完,她举步踏入庙门,惊叫道:“哎呀!师父……”   她奔近四煞,这才发现认错了人又道:“不是师父,但……”   “哎呀!这里有打斗的遗痕。”小秋叫。   另一名侍女小菊,一把拾起了小包裹,惊叫道:“小姐,这是老爷子的包裹。”   小姐的脸上变了颜色,忙接过解开一看倒抽一凉气叫:“是师父的包裹,他老人家出了意外。”   小秋蹲下按住四煞的腕脉,说:“小姐,这人未死,快问问看。”   四煞的脸色变得红润了、己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啦?神智已昏,以为来人是自己的同伴突然大叫道:“杀楚……楚狂老……匹夫替……替我报……报仇……”   “你说什么?”小姐尖叫。   “不……不要管……管我,快……快追……?”四煞厉声叫,余音徐徐降低。最手脑袋一歪,呜呼哀哉。   “你叫谁杀楚狂?”小姐揪起四煞厉声问。   “小姐,这人死了。”小秋说。   “取灵丹救他。”   “小姐,人已断气,灵丹没有用了。”   小姐颓然放手,举目打量四周说:“人离开不久。快追。”追与逃的人皆不走小径,走的是北谷,地面的草木留下了痕迹,一看便知。   主婢三人一阵好赶,去势如电火流光,骇人声闻。   前面左方的峰腰上,突传来一声厉号,山谷为之应鸣,回音久久不绝,令人闻之惊心动魄。   小姐心中大急说:“师父艺臻化境、但被人迫离住处,可知对方定然是可怕的魔道巨魁。我先走一步以后在庙附近见面。”   说走便走,去势如电射星飞,似乎脚不沾地,冉冉而逝。   高翔带了楚狂飞遁,他用上了全力,快逾星火。华姑娘在后紧跟。她出身于缥缈魔僧门下,魔僧的轻功举世无双,她自然不弱。居然跟得上。   后面的入也快,狼魔在后面十余丈,未被扔脱。这家伙天生就的飞毛腿,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只有这家伙能跟得上,其余的人全被扔在三十丈后去了。   糟!前面是谷底,必需登山了。   楚狂脸色泛青,虚脱地说:“小哥儿,放下我,不然你走不掉的。”   “什么话?闭嘴。”高翔不耐地叫。   “老朽一时大意,被他们先用药毒置放在井中,下体瘫痪,再接山魈全力一击,内、腑受伤甚重,如无神奇丹药治疗,活不了多久,你们何必……”   “老前辈,你怎么婆婆妈妈?”他沉声叫。   开始向山上爬,钻入连绵无尽的原始山林,积叶甚滑,一不小心便会失足。因此,追与逃的人皆大感吃力。登上半山双方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差不多了。   山腰有一片坡度不大的矮林,矮林易于藏身。高翔向右钻,不久,他也暗叫一声苦!   原来前面是断崖,走近方才发觉是绝路。   他将楚狂向下方的草丛中一塞、向华姑娘低叫:“你向上走将他们引开,我在此地阻他们一阻,切记不可与他们交手,这些凶魔皆是艺臻化境的人物。”   姑娘向上走,故意惊叫一声,开始向陡坡爬,好在有树攀援尚无困难。   高翔藏身在断崖边缘,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要用机智克敌,静候来人送死。   枝叶簌簌而动,追兵到了。   看清了狼魔,双方已相距不足三丈了。   他等狼魔钻出矮林,立即长身而起,大喝一声,打出了三颗五花石,与三根八寸长的小树枝。   狼魔咬牙切齿地疾冲而上,根本不理会暗器。   “桀桀桀!”三根小树枝击在狼魔的胸口上立即断折如粉。   “嘭”第一颗五花石在狼魔的丹田炸裂。   狼魔身形一顿,咦了一声。   “嘭”第二颗在中极下方开花。   狼魔仍向前冲,相距不足丈五了。   “哎……”狼魔叫。   第三颗五花石射下阴,歹毒无比。   狼魔飞跃而起,不敢再挨五花石了,凌空扑来叫:“刚才用暗器的人是你……”   人如苍鹰下搏,手脚齐全,声势之雄,令人惊心动隗,腥风压体了。   高翔向下一挫伏地,前窜、旋身,幻电神巴出手喝道:“卸你的狗腿!”   “克”一声轻响。狼魔向后端在右脚小腿挨了一匕,铁打的金刚也禁不起幻电神匕的一击,右小腿应匕而落。   狼魔心中一慌,不敢下落,仍向前飞,如拨茂草似的撞开了崖前的一丛高与人齐的小松树,眼前千仞深渊出现。   “啊……”狼魔狂叫,声震山谷。   久久,叫声徐止。高翔攀在崖口向下瞧,只感到心惊肉跳,千仞断崖下是乱石堆,千斤巨石看去只有一块卵石般大小,人掉下去,哪还有数?除非变成虫蚁跌不死,不然谁也难逃大劫。   他抽口凉气退回,苦笑道:“老兄,你可不能怨我。”   枝叶摇摇,后到的人来了。   “向上追!”是山魈的叫声,接着又向同伴打招呼道:“前面是断崖,不必去了。”   他匕隐肘后,叫道:“这里来,狼魔已经下去了,你们要下去。”   有人向上追,是大煞二煞和百劫人妖。   枝叶急响,出来了山魈。   他拾起狼魔留下的脚,抛过大笑道:“哈哈!认识狼魔的脚么?给你,你也得留下一条腿,交易。”   山魈只感到顶门发冷,汗毛直坚,断脚掉在眼前,果然是狼魔的脚,这家伙的艺业,与狼魔不相上下,皆已练成了铜筋铁骨普通的刀剑即使用内力砍劈,也伤不了皮毛,而狼魔的脚硬是整整齐齐的被卸下来了,眼前的不伙子笑容满脸,头胎虽汗光闪闪但依然神定气闲,一看便知可怕的神奇人物。   “来啊!上。”高翔气吞洒岳地招手叫。   山魈打一冷战,反而退了两步,色厉内荏地问:“小辈,通名号。”   “南京高翔。”   “老夫记下了。”   “怎么,不想动手?”   “咱们后会有期。”   高翔一跃而上,喝道:“今日事今日了,概不欠帐。”   山魈扭头便跑,溜之大吉。   他追了十余步,虚张声势地大叫:“山魈,你逃不掉的,留下命来。”   山魈往丛草密林中一钻,去如脱兔。   他这一叫,叫得向山上追的人心中发毛。   走在最后修为最差劲的百劫人妖先开溜,这位不男不女的女妖最会看风色,一看情势控制不住便溜之大吉,不管同伴的死活,因此修为虽差劲,而活得最长久。   大、二两煞扭头不见了人妖,前面又不见有人、也就见机打退堂鼓,住茂草中一钻,形影俱杳。   华姑娘引贼向上追,上爬百十丈,怎么下面一无声息?停下留心倾听,听不见任何声音,却不知根本就没有人追来,还以为追的人隐伏等她呢。她也往草中一钻,心说:“好啊!捉捉迷藏也好。”   高翔吓走了山魈,回到楚狂的藏身处,心中一紧,楚狂已陷入昏迷境界,有点不妙。   他只知道一些武林人必须知道的一些疗伤常识,但对毒药却一无所知。楚狂说被人在井水中下了毒,而至下肢瘫痪,需要灵丹妙药方行有救,他哪来的妙药灵丹?   “我得带他出山救治。”他想。   他抱起了楚狂,向山上叫:“小绿,小绿。”   “我在这里。”小绿在上面回答。   “回小庙,走。”   说走便走,他领先循原路向下奔。下降里余,由于走得太急,而且视界有限,树枝的擦动声乱了耳神,不知下面有凶险。   小姐丢下两婢,独自循迹向上追,首先听到了上面有声息,停下留神倾听,便知有人正向下奔来,便往树下一伏,静候来人现身。   当她看到高翔时,人已接近至五六丈内了。   她看清了高翔怀中抱着的人时,不由芳心一紧,猛地飞跃而出,飞扑而上。   高翔一惊,以为是百劫人妖的党羽来了,来意不善,他火速将人放下,准备接招。   他未料到这位白衣少女来得这么快,刚将人放下,白影已至,娇叱震耳,罡风压体。   他本能地向侧一闪,一掌挥出。   立脚和地势略。为平坦,树林亦稀,仅及腰的乱草很讨厌,闪动受到妨碍,但已算是甚佳的交手场地了。   “膨”一声响,硬接了一掌,势均力敌,双方皆不敢将招使老,也不敢用全力暴露自己的弱点。   小姐一举无功,立即展开快攻,掌指并拖快速如电,每一招皆直指要害,诡异的一双粉幻出无数虚影,如山暗劲直迫内腑,只片刻间,便攻出了二三十招,绵绵不绝,势如江河滚滚。   高翔经过长途奔逐,真力损耗甚大,而且无暇调息以恢复疲劳,因此十招之后,便被迫得八方游走,对方神奇莫测的怪招一而再迫攻要害,防不胜防,只迫得他险象丛生,右臂与左胯曾两度被对方的指尖拂中,令他感到气血翻腾,大事不妙。   他第一次碰上这种挨打的局面,应付极感困难,久疲之躯。怎能再支撑下去?   但他不能一走了之,他不能让楚狂落在对方手中。可是,再拖下去后果可怕。   他动了脱身的念头,碰上了超尘拔俗的高手,目下真力不断,不走才是傻瓜。   “嘭”一声响,一不小心左肘挨了一掌,只感到左半身一麻,可怕的震撼力令他受不了,身形右颠。   这瞬间,他一脚飞扫反击。   “噗!”踢在小姐的右肋下,靴尖带过小姐的右乳下方,真巧。   小姐一声惊叫、左冲八尺,不由柳眉倒竖,一声娇叱,重新上扑,凤目中涌起了重重杀机。   他乘机抱起了楚狂,一跃两丈。   “你这该死的恶贼。”小姐怒叫。衔尾狂追。   向下逃出百十步,草丛中突然伸出一条粉腿绊住他的右脚;   “哎……”他惊叫,重心顿失,摔倒在地,仍紧抱着楚狂向下滚。。   树后跃出百劫人妖,娇笑着追下叫:“老娘给你一次暗箭最难防的教训。”   小姐急掠而下、大喝道:“让开!”   百劫人妖本想一脚攻向高翔的下阴,闻声向侧急闪,娇笑道:“小妹妹,助你一臂之力不好么?”   小姐说声谢谢,飞掠而上。   高翔恰好窜起,仍然抱着楚狂,飞窜而走。   百劫人妖从侧方截出,叫道:“小妹妹,拔剑杀他。”   高翔落荒而走,不忍心将人丢下,真糟!正埋头飞奔,前面白影飞射而来,两名侍女到了。   “快拦住他。”小姐急叫。   两侍女同声娇叱、如飞迎来。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高翔正感走投无路,右前方突现出现了一条大山沟、沟下陷六七丈,草木荆棘从生。   他向下急滑,下沟飞遁。奔出百十步,他往土壁下的横沟中一窜,伏下了。   草木繁茂,荆棘藤萝密布。视力不及丈,正好藏身。不久,追的人过去了。   他折向往回走,向山下如飞而遁。   回到山川将军庙,楚狂已经醒来。   稍后片刻,小绿飞掠而至,老远便急急地说:“翔哥,快走他们似乎来了不少高手,此地不宜逗留。”   “好,先躲一躲,等会儿再见机行事。”高翔匆匆地说。   两人带了半昏迷的楚狂,隐入庙左的山沟深处藏身。   天色不早、晚霞满天。   “糟!今晚恐怕要在此地露宿了。”小绿恨恨地说。   高翔将楚狂安顿好,说:“且歇息片刻,我再出去将他们引走。”   他开始调息以恢复精力,小绿为他护法,不久,他一跃而起向小绿说:“我出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必须将楚狂老前辈带至有人烟的地方医治。小绿,你在此地守候,小心了。”   楚狂苦笑道:“除非擒住那位下毒的人讨独门解药,不然老朽已注定了大劫难逃,能走,你们就走吧。”   “我去想办法。”高翔毅然地说。   暮色四起了,正是活动的好机会。   他先向破庙方向徐徐绕走,逐段摸进,小心翼翼,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不敢丝毫大意,他对那位白衣小姑娘深怀戒心,认为是他所遇见的最可怕劲敌,是高手中的高手,下次再碰上,可能有一场空前艰苦的恶斗。   一面模进,他一面想:“江湖上竟然有如此高明的年轻小姑娘,她比小绿高明多多,如不是亲自领教过她的艺业,委实难以置信。她人比花娇,年仅十五六,她是怎样练的?委实令人感到不要思议。”   他脑海中,幻出了这位姑娘的丽影,思路不绝如缕,颇令他烦恼。他又想:“看她的神韵,怎会是与歹徒同流合污的人?唔!似乎她的相貌与神韵,我似乎并不陌生……唔!想起来了,她有点像了了神尼的弟子方云英姑娘,也许是方姑娘像她,美得出俗神韵超尘;真是人不可貌相,谁敢说她是个女匪歹徒?”他想起方云英,那是他第一位一见钟情的姑娘。   他突然向下一伏,寂然不动,心说:“有人,且耐心等等是什么人,是何来路?”   他知道,前面百十步外,便是山川将军庙,有人并非奇事,得小心了。   在他逃过白衣姑娘的追踪后,姑娘带了两侍女,沿沟向下狂追。由于沟中先前曾经有人走过,留下了痕迹,因此她们竟不知高翔已经躲起来了。   追至近上,足迹渐不易见,因此不得不慢下来,一面追一面查看足迹。   百劫人妖终于跟上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香汗淋漓,喘息着叫:“小妹妹,你这样追是不行的。”   白衣姑娘满脸焦急之色,六神无主地问:“依姐姐之见,又待如何?”   “我去找朋友来帮你。”   “素昧平生,怎好有劳姐姐?盛情心领了。请问姐姐贵姓大名?”   “我姓陈。小妹妹能将芳名见告么?”   “小姓吕,小名芸。陈姐姐,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你不知道?”   “不知道。”吕芸直率地答。她会错了意,以为百劫人妖也是救楚狂的人,认为人妖反问劫持楚狂的人是谁,她当然不知道了。   百劫人妖何等精明?并不直接答复,说:“我也不知道吕小妹,你主婢三人为何介入的?”   “被那年轻人劫持的人就是家师。”   百劫人妖大吃一惊,暗叫侥幸,心中一转、说:“我也不知那是令师,只知看到有人被掳,一时好奇便追查问,可惜艺业不如人无法将人拦住,几乎反而把老命丢掉呢。   令师的名号是……”   “他老人家的绰号是楚狂。”   “哎呀!是不是楚狂谭家奎谭老前辈?”   “正是。”   “哎呀!失敬失敬。谭老前辈名重武林,德高望重武林同钦,吕姑娘身列门墙,可喜可贺。”   吕芸心中焦虑,说:“小妹必须设法抢救家师,这附近是否有易于隐匿的地方?”   “哎呀!吕姑娘,天快黑了,山深林密,到何处去找那些凶手?令师如果脱险,可能到何处去?”   “这一带我有朋友,我替你找些帮手来。走,到山川将军庙去等。”   “这个……”   “不必犹豫了,跟我来。”百劫人妖匆匆地说,举步便走。   吕艺人地生疏,不得不跟着走,侍女小秋傍近主人的身左,附耳低声道:“小姐,小婢认为这位姓陈的女人不可靠,妖媚之气外露,必须小心谨慎防备她捣鬼。”   “别胡说!人家古道热肠仗义相助,怎能信口胡说?”吕芸不假思索地说。   小秋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罢休。   正走问,前面人影一闪,闪出大二两煞。   “好啊!你这泼贱货还没走?”大煞怪叫。   百劫人妖一惊,立即脸上堆下笑叫道:“楚狂的门人到了,嘻嘻!咱们未能救出楚狂,怎能一走了之?来!本姑娘替你们引见。”   大、二两煞当然不傻,心中大喜。大煞脸色恢复原状,迎上笑道:“陈姑娘,老夫以为你逃掉了呢。那位姑娘……”   百劫人妖替双方引见毕,说:“吕姑娘说,谭老前辈如果脱险,必定到山川将军庙见面,她师徒俩已约好了的。咱们到庙里去等,如果谭老前辈回不来,咱们再搜山。咦!房老前辈呢?”   大、二两煞怎知山魈房坤逃到何处去了?大煞说:“不知道一直就不曾见过他,可能到天台堡去避祸去了。你知道姓陈的下落么?”   “我怎知道?”百劫人妖反问。   “你走在最后。”   “走最后怎知道前面的事?”   “你猜,他……”   “凶多吉少,不然房前辈怎会不打招呼便悄然走了?那小后生的来历,你们两位知道么?”   “不知道,他并未通名号。”大煞摇头苦笑道。   “那女的呢?”百劫人妖再问。   “不曾见过。”   百劫人妖吁出一口长气,一面走一面说:“那小子能擒走了谭老前辈,吓走了房、陈两位老高手,必定十分了得,咱们恐怕对付不了呢。”   走在后面的吕芸接口道:“小抹对付得了他,只是不知道他藏匿在何处。”   “吕姑娘如能对付得了他,咱们便无所畏惧了。”大煞欣然地说,其实心中懔懔。   林中不好并肩而行,由大煞在前开道。二煞走在百劫人妖身后,急跨两步附耳道:“你这烂货,你搞什么鬼?”   “为了救你们,你敢不领情?”人妖也附耳问。   “她三个小女人,哼!咱们两煞手到擒来。”   “你少做梦。那小子胜得了狼魔山魈,而吕小妹又胜了那小于,你们如果走漏消息,不死才有鬼。”   “哼!老夫仍然打算要他的命。”   “谅你也不敢。”   “真的?”   “你不怕吕小妹,尽可动手。”   “哼!”   “咱们打个交道,如何?”   “什么交道?”   “吕小妹交给你们,你们随我到南京走走。”   “你少做清秋大梦。”   “那么,你们死定了,我将你们谋害楚狂的事说出,倒霉的可不是我。”   “你也有一份。”   “笑话!我与狼魔根本不知楚狂在此地隐身,而是从天台堡来,要往武昌走,听说你们到了此地约山魈会面,所以想再找你们到南京享荣华富贵,怎说我也有一份?”   “只怕吕丫头不会相信你的话。”   “哼!难道她就信你们么?别忘了,庙中还留有一位重伤的四煞呢。你们难道就不想报仇了?”   他们还不知四煞已经死了。   百劫人妖知道话已生效,又迫上几句道:“杀不了其师。杀其徒同样快意,何况三个女人都是天姿国色的大美人,未沾过男人味的黄花闺女,你们就不动心?”   二煞心动了,悻悻地说:“好,依你,何时动手?我先告诉老大去。”   “你想死了?”   “什么?”   “你敢动手?”   “拿……”   “到庙中用迷香,笨虫。要是动手有把握,我早就动手啦!还等到你们提醒么?”   “何不到山魈房前辈的住房下手?到山川将军庙恐怕不太妥当,那儿引人注意哪!”   “哼!你想得到好,是想连我也留下么?老实说,我不信任你们。得手后大家立即离开山区,江湖上有子女金帛,这里有什么?你们天涯四煞只有花花世界方可隐藏得住,在深山野岭中反而逃不脱楚狂的追踪,不必三心两意了,阁下。”   “好,老夫答应你。”二煞语气肯定地说。   距破庙尚有半里地,前面山坡下出现了十余人青衣人,暮色苍茫,相距百十步,仍可看清对方的装束,全是些劲装带了兵刃的凶悍人物。   对方也看到他们了,快步向下迎来,在十余步外便沉声喝问:“什么人?”   百劫人妖一声娇笑,应道:“是天台南路管事马爷么?就不记不得陈家姑奶奶了?真是贵人多忘事。”   马爷是个豹头环眼大汉,上前笑呵呵地说:“哦!原来是陈姑娘,快两年没见了吧?怎么,不到敝堡见见咱们堡主?”   “刚到不久,尚未前往贵堡拜会贵堡主呢。你们来了这许多人,有何贵干?”   “听说山川将军庙目前有人隐身……”   “哦!那人是楚狂谭老前辈,已经被人掳走了。这位吕姑娘是他的门人,咱们正陪她设法援救。马爷,你们人多地熟,帮帮忙,怎样?”百劫人妖抢着说。   马爷一怔,哦了一声说:“好,愿助一臂之力,庙中有一具尸体,好像是……是天涯……”   大煞上前接口道:“那是被对头所伤的人、咱们赶快着手追凶。”   “尊驾……哦!原来是郑兄,失敬失敬。先到庙中商量,也许还得多找几个人来,山区广阔,人少劳而无功,必须好好分派人手,咱们走。”   吕芸不认识这些人,反正对方肯仗义相助,她也不能拒绝别人的好意,赶忙向众人道谢,向山川将军庙走去。   十余名高手各怀心机,沿途低声交谈。马爷与百劫人妖并肩而行,低声问:“那人真是楚狂么?”   “半点不假。”   “很糟!他定然是前来敝堡、追查独眼灵官葛兄的下落,有麻烦了。”   “怎么回事?”   “独眼灵官在衡州采花杀人,一案十九命,把衡州闹了个天翻地覆,半年前方逃至敝堡避风头。除了楚狂,没有人敢在敝堡附近百里内查探。”   “目下你们可以放心了,他中了大煞的软骨奇毒,再被山魈击伤,虽已被人救走,早晚要毒发断气,永除后患啦!”   “他的门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奉命召请天涯四煞入伙……”人妖将经过说了,又道:“我要利用这位吕小妹,你能相助一臂之力么?”   “如何助法?你们几个人难道就擒不住一个小女孩子不成?”   “她的艺业可怕极了,如果迷香失效了,还得借重诸位之力呢?”   “一句话,在下负全责。”马爷拍着胸膛保证,接着,干咳了两声问:“看艳态,像是个美人儿,到底美不美?是大闺女还是娘子?”   夜色朦胧,看不真切、因此马爷有此一问。百劫人妖格格一笑,笑完低声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马爷早晚要害在色字头上。这块天鹅肉已是天涯四煞的口食,你何苦食指大动自找麻烦?算了吧。”   “哼,算了,咱们走着瞧……咦!”   谈话间,已经到了庙门口。走在前面的吕姑娘突然一声低喝向侧一跃。   两侍女也跟上,左右一分。   众人一证,不知她主婢三人有何用意。   大煞以为诡计败露,喝声:“上!”   百劫人妖跃上拉住了大煞低喝道:“不可造次静观其变。”   吕芸突然拔剑出鞘,向右面的树丛喝道:“出来,不要鬼鬼祟祟。”   众人又是一怔,马爷低声道:“见鬼!她似乎发觉那儿有人呢,未免太……”   五丈外的矮林中,果然应声踱出一个人影。   马爷大惊,果然有人在内隐身哩!对这位楚狂的女弟子,油然兴起戒心,叫道:“举火把。”   十余名大汉立即点燃带来的十余枝火把,火光耀目。踱出的人赫然是高翔。百劫人妖大惊,脱口叫:“是他。”   吕姑娘眼都红了厉声问:“你把人藏在何处?你有何在救?”   百劫人妖深怕高翔说事实,向马爷低叫道:“他就是救走楚狂的人,快宰了他。”   马爷根本没将一个年轻人放在眼下,哼了一声,举手一挥叫:“上去两个人,毙了他。”两名大汉应唠一声.将火把交给同伴一声虎吼,疯虎似的飞扑而上。   高翔冷静地向前走,无视于凶猛扑来的人,沉声问:“在井里下毒的人是谁?站出来说话。”   声落,两大汉恰好扑到,四条铁臂齐伸,招发“猛虎扑羊”从两侧扑上,声势汹汹。   高翔一声暴叱,左手一抄,便扣住了左扑来的人的右手向下摔,右脚疾飞,“噗”一声一脚赐在右面那人的腹下要害。   同一刹那,胜负一触即判,人影乍分。右面那人屈腰转了半困,按住小腹砰然倒地。   左面那人趴伏在地,被高翔一脚踏住背心,挣扎不得,“哎唷唷”鬼叫连天。   吕芸做梦也末料到大汉们如此不济事,一照面便倒了,任何人也无法抢救,飞掠而上娇叱道:“纳命!”叱声中,剑虹如电飞射而至。   高翔拔出大汉的剑,一声长笑,迎上挥剑急封。但当他发现刺来的剑虹有异,已来不及了、百忙中向侧挫身急闪撤招闪避。   “叮!”剑断了五寸剑锋,他撤招不及,吕姑娘的剑势来得太快了,快得不可思议。   剑气掠身侧而过,他感到彻体生寒,护身真气四散,挡不住剑气,假使闪慢了些,一切都完蛋了。   他一声怒吼,揉身欺进立还颜色,攻出一招“射星逸虹”,以神奇的剑术反击了。   对方有宝,他无法全力施展,只好以快速神奥的剑招进攻,避免兵刃接触。他已经恢复精力,一搭上手便是一阵可怕的凶险快攻。势如排山倒海,山洪倒泻。   吕芸开始倒还不在意,她已领教过高翔的艺业,但五七招之后,她开始心惊了,立即抛掉轻敌之念,用上了神奇莫测的剑术进击。   人影飞旋,剑影漫天,五丈方圆内草偃树飞,耀目的剑虹可怕地吞吐、纠缠、流转、隐现,剑气迫得圈外的人立脚不牢,火焰跳荡如被狂风所刮。   奸一场武林罕见的恶斗,不住向外退的人只看得浑身冒冷汗目定口呆,连大气也不敢喘,紧张已极。   “五十招、六十招……”   “铮”一声轻响,人影候分。   高翔掠出丈外,手中剑只剩下剑靶。他虎目生光,脸色沉凝丢掉剑靶拔出了幻电神巴,光华乍现,沉声道:“你是在下遇上的最高明的对手,正对放手一拼。”   百劫人妖悄然溜走,她认出了幻电神匕。   十八   吕芸用的是宝剑,火光下电芒刺目,光华流转闪烁不定、像是活的灵蛇,而且全术精纯,修为已臻上乘,内力亦出奇的浑厚,内功剑术相辅相成,再有宝剑配合,如虎添翼,威力大得惊人,因此占尽了上风。   高翔感到对方所给予他的威胁凶险绝伦,所受的压力奇重。这是他自从上次恶斗神秘豹衣人以后,第一次遭遇如此高明的对手。对方有无坚不摧的宝剑,因此这次处境比上一次更为凶险、应付更为吃力。   他支持了六十余招,终于一步失机,剑被对方的神刃所击毁。   幻电神匕出鞘,他已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要将这位美绝尘寰却又艺业神奇高深的少女击溃,不然救助楚狂的希望将绝。为了救那位侠名满江湖望重武林的一代狂侠、他必须冒险与对方放手一拼。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剑长三尺,匕长一尺二寸,除了靶与护手,双方的锋刃是一与三之比。双方都是艺臻化境的高手,双方用的是神刃,一接触之下,如果存心拼个你死我活,便很可能在一照面间生死即判。   百劫人妖机警绝伦,一眼便看出高翔手中的剑是幻电神匕。为了这把神匕,江湖上风风雨雨。慈姥山血案震动江湖,成为罪案的线索。神匕原落在凌云燕手中,这时出现在这位年轻人手中,她一猜便猜了个心胆俱寒,便知凌云燕已是凶多吉少,这位青年人是不是冲她百劫人妖来的?她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   “溜!”这是她第一个念头。   论艺业,当年在慈姥山袭击擒龙客的五个凶手,只能算是武林二流高手,都是凭鬼计多端心狠手辣而出名的凶魔,真才实学不登大雅之堂,这种人的名头,在江湖反而大得多、比那些一流高手更令人害怕。   百劫人妖比任何人都机警,一看风声不对,便溜之大吉,在江湖行走时男时女,射过了不知多少凶险,逃过了不知多少危难,所以绰号叫百劫人妖,她一看到幻电神匕便知不妙,她的艺业怎敢与高翔一拼?   她向后退谁也不知她何时溜走的。   百劫人妖终于溜掉了。   吕芸的目光,落在幻电神匕上,沉声道:“你没有任何机会快将人交出,饶你不死。”   高翔冷笑一声,滑步迫进道:“不交出解药你难逃大劫。”   吕芸一声娇叱,一剑急攻。双方皆误会了对方的话,一言不合再次交手。   高翔闪身避招,扭身迫进一匕挥出,光华流转,疾探而入。   吕芸再次抢攻,剑幻干道晶虹,八方飞射,一步赶一步,一剑连一剑,绵绵不绝攻势如潮,撒出重重剑网,要捕捉高翔这条灵活的鱼。   高翔近不了身,八方游走觅机进招,快速绝伦地易位;不时攻出一两匕引对方暴露空门。   又是一场好杀,旁观的人为之目眩神移。   一声暴叱,吕遇向上飞跃。   高翔从下方急滚而来,光华以半分之差,掠过吕遇的靴底,危机间不容发。   双方再次面面相对。再次快速抢攻。两人都打出真火.都被求胜之念激起万丈豪情,招式愈来愈凶险霸道了,胜负不久便可分晓。   高翔已开始冒险贴身相搏,刚才滚倒攻下盘便是证明,他要造成近身一击的机会了。   吕遇到底是女人,先天上体质便落于下风,久斗之后.逐渐有点不够灵活了。   两侍女在一旁戒备,只看得心惊胆跳。   高翔逐渐进迫,机会快到了。   蓦地,远处传来一声娇叱,清晰入耳。   高翔一惊,听出是小绿的叱声,一声便知小绿遇上了强敌,大事不妙。   他飞退丈外,喝道:“不要追来,小心暗器。”   他向北面飞纵,脱离战圈。   迎面火光疾闪,两名大汉以火把劈面点来,要将他迫回,吼声震耳:“此路不能,退回去……哎……”   人影闪电似的一晃,从一名大汉的胁下飞越而过,火把飞抛大汉狂叫着跌出两丈外。   吕芸已飞跃而过,叱道:“恶贼留下……”   “按暗器!”是高翔的叫声。   “啪啪啪!”吕芸的剑击碎了三颗五花石,人向下落,突然“哎”一声惊叫,屈左膝跪倒。   原来另两颗五花石击中了她。一中右鬓,击碎了鬓旁的一朵花;一中左膝,凶猛的打击力直震骨髓。   两名侍女跟到,一人上前搀扶,一人越过急追。   “不可追。”吕芸急叫。   扶住她的是小秋,急问道:“小姐,怎样了?”   她站起揉动着膝盖,凛然地说:“这恶贼的暗器利害,可怕极了。”   “伤了么?”   “不要紧,他像是手下留情,不然……”   “小姐,快至庙中歇息,须防他去而复回。如果他折回送死我们三剑合攻毙了他。”   “但师父在他手中……”   “等天亮再去找。”   她领先进入庙中马爷在后面大叫:“陈姑娘,陈姑娘……”   众人这才发现百劫人妖失了踪,撇下了吕芸主婢三人,举着火把在附近穷找。   高翔轻易地摆脱了吕芸,向小绿藏身处飞掠。不久,他听到前面传来了桀桀怪笑声,心中一定,小绿尚未落在对方手中。   他放轻脚步,一闪即逝。   在一处林空中,小绿被一个高大黑影迫得不住躲闪。黑影用的是一根杖,杖动处罡风骤发,声如隐隐殷雷,啸风之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小绿的剑不敢与杖相碰,大概曾经吃过苦头,只能四面奔窜挨打,毫无还手的机会。   黑影是尚未逃离山区的山魈房坤,摈铁龙杖威风八面,一杖点出叫:“小丫头,还不丢剑跟我走?”   小绿向左急闪,山魈的“横扫千军”已接踵追袭,而且笑声乍起,快速绝伦,小绿大急,向下一伏,奋身急滚,杖掠顶而过危极险极。   “你逃得掉?”山魈怪叫,变招沉杖向下跟踪便扫,力道如山劈向姑娘的右小腿。   杖突然抓住了,星光下,光华闪闪的幻电神匕顺杖向上一拂,捷逾电闪。   “哎……”山魈厉叫,左手四个指头应匕而断,只剩下一个大姆指,握不住杖啦!   同一瞬间,“噗”一声响,高翔的右脚踢在山魈的小腹上。   高翔只感到脚掌发麻,像是踢在铁石上,反震力极为凶猛,几乎整条腿都麻了。但山魈却屹立不动,浑如未觉根本不在乎。   他反应奇快,一脚无功,神匕立即送出,丢了抓住的杖斜掠而走。匕峰一带之下,立将山魈已练就九成火候的铁布衫奇功击破,划断了两条肋骨。   “啊……”山魈终于叫号着向侧冲。   抓杖、断指、伤胁,几乎在同一瞬间发生,一气呵成奇快绝伦。山魈受创冲出,小绿刚好跃起。   “小绿快退!我来对付他。”高翔叫。   小绿怎肯退?有高翔在旁,她胆大包天,一声娇叱,跟上就是一剑。   “噗!”剑砍在山魈的右后肩上,剑弹起老高。铁布衫功因受创而瓦解消散,但这一剑仍未能砍入。   小绿丢了剑,跃起飞踹,“噗噗”两声端在山魈的背心上。   山魈向前一冲,厉叫一声,如飞面遁。   高翔摇摇头,收了幻电神匕叫道:“不要追了,这家伙皮粗肉厚练了铁布衫,如不以十成内力击中他的要害,无能为力,很难将他置之死地。”   小绿抬回剑,也悚然地说:“我砍了他六七剑,剑都卷了口好利害。”   “楚狂老前辈呢?”   “在林子里。我担心你的安全,因此出来看看,却碰上这山魈,好可怕。”   “下次得小心了吧?”   “下次希望不要碰上他。翔哥,怎样了?”   “一个白衣少女,艺业之高世所罕见。我仍得走一趟,找他们要解药。”   “他们……”   “他们在破庙中安顿。你小心藏好,我去去就来。”   “我也去。”   “不行,我也占不了上风,你一去、反而分我的神,太危险了。”他将恶斗的经过说了。   小绿也心中懔懔,与山魈交手,她那目空一切无所畏惧的信心有点动摇,总算知道人外有人天上有天,因此不再坚持同往,叮吁一声小心,让高翔独自前往。   高翔走后,破庙中有了突变。   吕芸在打坐调息以恢复疲劳,两侍女替她护法。她调息的坐式,赫然是佛门弟子的坐禅式。   由于唯一的女人百劫人妖已经失踪,处身在这群山悍狰狞的人当中,两侍女岂敢大意?守在左右戒备森严,不许旁人接近。   四煞的尸体仍在壁角下,火光下益得狰狞可怖。   不久,大、二两煞首先入庙。   马爷随后进入,惑然地问:“郑兄,陈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平白失了踪,岂不怪极?”   大煞的目光,贪梦地落在吕芸身上反复打量,不耐烦地说:“谁知道她搞什么鬼?”   “大概她已不辞而别了。”   “大概是吧。”   “郑兄,她不是与你们约定往南京一行么?”   “不错。”大煞一面说,一面走近窗口。风从窗口吹入,微带凉意。他袖底,泄出了一阵无色无息的轻烟。   马爷阴阴一笑,向侧移动问道:“那么,你们还不动身?”   “动身?”   “陈姑娘已经走了,你们为何不走?”   “你少废话!”   马爷冷笑一声,问:“你知道这一带是谁的地盘?”   “是山魈房坤的。姓马的你以为是你们天台堡的地盘不成。”   马爷信步移离下风,沉声道:“陈姑娘已将这里的事说了。阁下,限你们立即离开,把尸体也带走,没有人愿替你们掘坟墓的。”   大煞哼了一声,冷笑道:“阁下你配赶老夫走?你混蛋!”   马爷发出一声低啸,召唤外面的人进庙,手按剑柄阴森森地说:“你不走,咱们就埋葬了你,配与不配,立可分晓,你少在我马某人面前托大吹大气。”   小秋一惊,叱道:“要动手,你们就出去。”   “小丫头,没你的事。”马爷叫。   “你们怎么啦?”小秋沉声问。   马爷嘿嘿笑,说:“这两个家伙是天涯四煞的两煞,杀人如嘛,心狠手辣,他们用毒暗算了楚狂目下正用迷香计算你们……”   小秋大惊,伸手拔剑。可是,手一动,突然扭身便倒。   小菊直挺挺向前一栽,也倒了。   吕芸竟能一蹦而起,可是下一步也倒了。   大煞大喝一声,一记“推山填海”分攻马爷与另—名大汉。掌劲如山洪骤发、突下毒手。   三煞身形疾射、伸手急抓失去知觉的吕芸。   马爷的十余名同伴皆已涌入,呐喊声乍起纷纷抄兵刃动手。一名脸色姜黄的中年大汉剑奔二煞的下盘,沉声大吼:“卸下你的狗腿。”   二煞如果舍不得放弃吕芸,便得陪上老命,两害相权,老命到底要紧,大吼一声.向前一窜,避过了卸腿的一剑,撞上了对面一名大汉,一掌打出,“噗噗”两声,大汉的单刀应掌而折,掌探入登在胸口上。   “哎……”大汉狂叫,向后飞抛,“砰”一声撞在朽壁上,墙壁轰然倒坍,尘埃滚滚。   姜黄中年人挟了吕芸,闪至殿后。   大煞一招攻两人,太贪心了些,反而徒劳无功,马爷扭身避招,另一名大汉也向侧急闪,拔出了长剑。   大煞火速拔出腰带上的带钩钢杖,大旋身一记“回风拂柳”,“噗”一声敲破了一名大汉的头颅。   这瞬间,马爷悄然发出了三把飞刀,接二连三贯入了二煞的背心。   二煞击飞了一名大汉,大汉的尸体撞倒了墙壁,正向墙外飞窜,殿堂窄小,想到外面施展,却没留意马爷从烟尘滚滚中从后面发飞刀偷袭,毫无躲闪的机会。三把飞刀全中,二煞发出一声惨号,冲出黑暗的庙外去了。   大煞听到二煞的厉号,愤怒地大吼一声,一杖击断一名使剑的腰背,奋身一跃,撞毁了朽窗,窜出厉叫:“姓马的,你该死,出来!”   马爷的手下共死了三个人,纷纷追出,火把齐明,还有十二个人。除了三名爪牙分别带了吕芸三主婢之外,九名高手将大煞围住了。   马爷疾冲而入,沉声道:“在下已经给你逃走的机会,你却不领情,目下你杀了咱们天台堡的三位弟兄,你罪该万死,注定了传首江湖示做的命运,杀!”   声落,剑出“白云出岫”,攻向大煞的中盘要害,剑上风雷骤发,霸道绝伦。   大煞冷哼一声,“铮”一声暴响,杖钩住了剑,猛地一绞,喝声“撒手”!   “叮”一声金鸣,马爷的剑断了尺长剑身,被钩断了,骇然飞退,一招便毁了兵刃。   大煞如影附形迫进,钩杖兜心便捣,势如山岳搬压到,悍野绝伦。   马爷断剑急挥,对招自救临危不乱,左和一杨,又发出三把飞刀。   “铮!”断剑又被钩杖钩住了,杖尖再进“噗”一声正中胸口。   “哎……”马爷又叫:“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   三把飞刀射中大煞的胸口,大煞浑如未觉,全部被震落,无法击破大煞的护体神力。   大煞再次迫进,一杖劈下追取马爷老命。   马爷奋身一滚,逃脱一杖断魂之厄。两名大汉也恰好冲到。一刀一剑左右齐上,奋勇扑上枪救马爷。   大煞形如疯虎,大喝一声,杖出“排云荡雾”,“铮铮”两声暴响,刀剑齐飞,杖山再现,“噗噗”再声,两名大汉一断腰一断双腿,跌出两丈外呜呼哀哉。   马爷站在三丈外,脸色青灰,厉叫道:“并肩上,分了他的尸。”   带了三女的大汉放下俘虏,其他的人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兵刃,除了马爷外,九个人先后上扑,刀剑齐施,叱喝如雷奋勇进攻。   大煞人化龙腾,铁钩杖势如怒龙翻江,指东打西勇悍如狮,所经处波开浪裂,锐不可当。   “啊……”倒了一个,厉号声刺耳。   先前带走吕芸,脸色姜黄的中年人,一手夺过一名同伴的火把,猛地从空隙中递入,脱手前送。   火星飞溅,烙在大煞的后脑上。   大煞一声怒啸,大旋身招出“神龙摆尾。”   中年人百忙中向上跳,来不及退开。   大煞杖向上跳,“噗”一声响,将中年人挑飞两丈外,左颈骨折断,砰然倒地。   马爷恰好站在八尺外,本能地抢出伸手急扶。   大煞到了,杖出似奔雷。   生死关头,两人将成为杖下亡魂。   正危急间,吼声似沉雷:“都给我住手!”   大煞手下一慢,接着杖势疾沉。   身后剑气压体,叱声似乍雷:“你敢不听?”   他心中一慎,收杖向前一窜,从马爷两人的顶门飞越而过,惊出了一身冷汗。   马爷与中年人向侧一滚,脱出险境。   火把通明,恶斗顿止。   大煞飞纵两丈外,倏然转身,大吃一惊。   火光下,高翔屹立如山,手中的幻电神匕射出耀目光华,虎目怒睁流目四顾,威风凛凛,宛若天神当关,睥睨群雄,向众人沉喝道:“谁再敢动手,在下废了他。”   马爷掩住胸口受创处,浑身大汗,叫道:“谢谢驾援手,感激不尽。”   高翔哼了一声,说:“不必谢我,说!谁在水井中下毒暗算楚狂?”   马爷一怔,问:“阁下是楚狂的同伴?”   “非也。”   “那……你……”   “路见不平,插手管事。”   “楚狂是咱们江湖豪杰的公敌,老弟何必管他的事?老弟难道不是咱们线上的同道?”   “不必问在下的底,谁下的毒?”   “老弟贵姓大名?”   “南京高翔。”   马爷大惊,脱口叫:“龙骧勇士!”   “谁下的毒?”高翔厉声问。   “是他!”马爷指着大煞叫。   高翔举步走向大煞,一步步迫进。   大煞钩杖徐伸,冷哼一声。   “是你么?”高翔在丈外止步问。   “是又怎样?”大煞也傲然地问。   “在下要解药。”   “你做梦。”   “你给不给?”   “你凭什么?”   “不凭什么,只问你给不给。”   “胜得了老夫的钩杖,你再狂并未晚。”   “你阁下比狼魔如何?”   “这个……”   “比山魈又如何?”   “你是说……”   “狼魔断手,被在下击落千仞绝崖。山魈断了左手四指,右肋断了两根胁骨,小意思,在下饶他不死。”   大煞惊得浑身发冷,骇然叫:“你……你说什么?你……”   “在下不说第二遍,你给不给解药?”   “我……”   “不给,在下切下你的狗头。”   “老夫……”   “在下要进招了,动手之后,你便没有机会啦!”   大煞似乎仍不敢置信,沉声道:“老夫要求印证两招,胜得了老夫,解药双手奉送,你敢是不敢?”   “哼?你这老狐狸老奸巨滑,在下不与你鬼混。再问你一句你给不给解药?”高翔声色俱厉地问。   “你……”   “在下如果存心杀你,刚才你就老命难逃。你摸摸自己的背心衣衫,是不是有一条半尺长裂缝?”   大煞刚才感到剑气压体,便知不妙,却未想到刃已及体,依言反手一撩,果然摸到了裂缝,只惊得魂飞天外,暗叫侥幸,从鬼门关内逃出来了呢。   “你不准备给解药,在下只好毙了你再说了。”高翔沉声说扬匕迫进。   大煞心胆俱寒,急叫道:“我给,我给。”   “给就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楚狂未复原之前,你必须留下。”   “好,但阁下须保证在下的安全。”   “为何?”   “楚狂不会放过我。”   “在下保证在他复原之后,你可以平安离开。至于尔后的事在下概不保证。”   “这……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其他的人,赶快离开。”   马爷先前已看高翔与吕芸的可怖恶斗,怎敢不遵?乖乖带了手下,抱了死了的同伴,匆匆溜走,临行向大煞厉声说:“姓郑的,你记住,咱们后会有期。”   大煞冷哼一声,也沉声道:“老夫在江湖上等你,只怕你不敢离开你的龟窝,有种你就到江湖上找我,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老夫都可埋葬了你。”   马爷恨恨地走了,狼狈已极。   高翔的目光,落在吕芸主婢三人身上,惑然问:“她们三人怎样了?”   “这……”大煞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她们不是你们的人么?”   “不……不是的,她……她们是……”   “不许说谎,在下会问她们的。她们并未死。”   “她们是……是楚狂的门人。”   高翔吃了一惊讶然道:“她们是楚狂的门人?你这些说……”   “她们自己说的,老夫不清楚。”   “又是你将她们弄翻的?”   “这……”   “解药拿来。”   大煞慌忙地取革囊,高翔又叫:“将钩杖丢开,阁下最好少歪主意。”   大煞乖乖地丢掉钩杖,从革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出说:“这是解软骨毒药的解药,服一个时辰药力方能见效,一份粉末便够了。”   一面说,一面走近递过。   高翔已收了幻电神匕,伸手去接说:“还有三位姑娘的解药……”   说末完,大煞丢掉药瓶,闪电似的扣住了他的脉门,大吼一声,左掌跟进拍出,急攻他的肋胁要害。   他反应奇快,“噗”一声响,一脚踢中大煞的下阴,手一挣便夺回右手。   “哎……”大煞惊叫。   接着,是一阵可怕的沉重打击光临,拳掌像狂风暴雨,快速地在大煞的身上着肉,只打得大煞连连后退,抱头闪避毫无机会脱身,鬼叫连天。   “砰噗哗啪……”铁拳重掌仍然无情地狂攻。   最后、大煞一声闷叫,挨了一记沉重的“黑虎掏心”,飞退丈余仰面便倒。   高翔敏捷地扑上,抓住大煞的右臂擒实扭转,一手按住了大煞的耳下藏血穴,冷笑道:“你想跑,恐怕也由不了你了。”   大煞先前尚吃力地挣扎,等藏血穴被制,抵抗力迅速地消失,狂叫道:“饶……饶命,饶……”   叫声渐弱,行将昏厥。   高翔手指略松,阴森森地问:“你不是想死么?”   “蝼蚁尚……尚且偷……偷生……”   “但你却硬往鬼门关里闯。”   “我……我也是不……不得已。”   “哼!你这老奸巨滑……”   “救活了楚狂,他早晚会追杀我……”   “难道你就不怕立即被杀?”   “走一步算一步……”   “那我就毙了你……”   “不!我……我服了。”   高翔放手而起、取过插在地上的一枝火把、喝道:“到庙里去,记住;没有下次,下次再图反抗、在下要将你吊起来活活烧死。”   说完,发出一声长啸知会小绿,方押着大煞,将吕芸主婢三人抱回庙中。   不久,小绿抱着楚狂赶到。高翔将经过说了,然后将解药灌入昏迷了的楚狂口中。   久久,楚狂方悠然醒来,挺身而起,第一眼便看到坐在墙角下病猫似的大煞。   高翔及时按住楚狂,说:“老前辈,躺下休息。”   “老弟,怎样了?”楚狂讶然问。   高翔将经过一一说了,最后说:“晚辈己答应这次放过这恶贼,老前辈不必理会他,他已是半条命的人了。”   “老弟,你知道这畜生所犯的……”   “老前辈、大丈夫一言九鼎、晚辈为了迫他要解药,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他所犯的罪固然该死,但今天他不能死、不管老前辈的想法如何,晚辈言出必必践。”   “好吧,这次老朽放过他。”   “那三位女郎,真是老前辈的门人么?”   楚狂这才看清摆在后壁角的三女,惊道:“是呀!是老朽的门人吕芸,与她的两位侍女,是老朽约她前来,准备搜寻四煞的秘窟,怎么她提早来了?她们怎样了?”   “中了迷香暗算。”   “老天!能救醒她们么?”   “她们死不了。老前辈这位门人,恐怕不是来助你的,而是来要你的命。”   “什么?”   “她们与那些恶贼是同谋。哼!贵门人果然了得。名师出高徒,此言非谬。”他将恶斗的经过说了。   “老朽不信!”楚狂斩钉截铁地说。   “老前辈认为我撒谎?”   “老弟请勿误会。”   “这是说……”   “敝门人娇生惯养,从未在江湖走动,认识的人皆是闺中腻友……”   “同行的有一个女人这人你也见过。”   “你是指百劫人妖?”   “不错。”   “不可能的。再说,老弟知道敝门人的身世么?”   “不知道,晚辈也不想知道,反正这件事与晚辈无关,等老前辈复原后.自己问好了。”   “这……”   “晚辈将这恶贼制住昏穴,届时老前辈可以复原了。请记住老前辈的诺言,这次你不能杀他,不然,晚辈会向老前辈讨公道的。”   “老弟请放心……”   “晚辈告别。”高翔说,向小绿举手一挥,走近大煞身旁,迅疾地点了大煞的晕穴,两人向门外一窜,一闪不见。   “老弟慢走,请留步……”楚狂叫,但夜空寂寂,两人早已不见了。   高翔领了小绿出庙,接过自己的包裹、说:“小绿,今晚恐怕要露宿,你怕不怕?”   小绿“噗嗤”一笑,偎近他说:“怕?在你身边,你不知怕字如何写法呢。”   “那就好,快走两步,到谷口找地方安顿。”   “翔哥,我们该在庙中安顿的。”   “在庙中安顿?楚狂的门人,做下欺师灭祖的事,我们能在旁看他清理门户么?眼不见为净,少管闲事为妙,这种事也不能管。”   “那位吕姑娘好美,看她的气质,不像是欺师灭祖的人,多可惜?”小绿无限惋惜地说。   “世间面呈忠厚,心藏奸诈的人多着呢。人不可貌相,谁也不知别人的内心,所以说人心叵测。”   两人在一处山崖上歇息,高翔取出两件衣衫说:“小绿,你先安睡,我守夜。”   两人第一次露宿,也第一次在夜暗的荒山如此接近。小绿芳心怦怦跳,不自然地说:“翔哥,你先睡我守上半夜好不好?”   他泰然地一笑,打量着四周说:“我只消略为打坐调息,便可恢复疲劳,夜间不劳你费心守夜,快睡。”   他将衣衫铺好,拍拍她的肩膀又道:“如果有些风吹草动,不必担心,好好安睡养足精神,一切有我你只消乖乖入睡便可。”   不管她肯是不肯,强将她按下,替她盖上一件衣衫,笑道:“你这位大小姐,露宿荒山野岭该是第一道,自然不太安心,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有我在身旁照顾,你大可放心。如果你害怕那也是自作自受活该,谁要你偷跑出来闯江湖,不平凡的滋味,受不了的人,最好乖乖回家,洗净头面做大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多惬意?睡吧,明天还有无比惊险的事等着我们呢。”   小绿只感到心中暖暖地,突然抓住他的手忘形地轻印一吻。以手掩面低声说:“翔哥,我知道在你身边,必定是安全的。我在世间所极端信赖的人,第一个是娘,第二个便是你。”   “谢谢你的信赖我会为你的信赖尽心力的。”他温柔地说。   在他的心目中、并不是以护花使者自居,而是觉得自己有保护小绿的责任,一种出于对方的信赖而更警惕的感情。因此一来反而冲淡了男女间的情念爱意。   午夜降临,斗转星移。   他鼻中嗅到了一阵刺鼻的腥风,蓦尔惊醒,本能地伸手一摸,摸到了偎在身旁正睡得香甜的小绿,不由心中一宽。   前面有了响动,有人正悄然向此地潜行。   腥风更浓,他心中暗叫:“是猛虎,虎老兄,人无害虎心。你老兄最好不要有伤人意,不然我就宰了你。”   第一头猛虎出现在视线内,相距已不足三丈,猛虎只消向前一扑,人兽便发爆发一场生死恶斗。   可是,猛虎并未扑上,悄然左右巡走一遍,却像一头大猫般在丈五六处伏下了,居然不曾发出声息,仅铁尾徐徐拂动而已,大异常情。   他毫不动容,沉着地静候变化。   接着,第二头猛虎出现。   先后共来了八头猛虎、皆在崖外伏下或徐徐巡走,始终不曾接近崖下。   猛虎愈来愈多,高翔终于心惊了,万一虎群同时上扑,岂不糟了?畜生不知死活,同时上扑极难应付哩:   他轻轻伸手抚上小绿的粉颊,小绿警觉地霍然醒来,尚未有所举动,他便低声说:“举动须轻柔缓慢,切记不可发出声响。不足三丈外有八头猛虎,我们得准备从崖顶脱身。”   小绿吃了一惊,赶快徐徐挺身而起,说:“我们把猛虎毙了,为山民除害岂不甚好?”   “虎太多,不可冒险。”   “那……那就走。”   “等一等,这八头虎有点古怪,且静观其变。”   小绿悄悄佩上剑,说:“每人负责四头,足以应付裕如。”   “但必须离开崖下,不然施展不开。”他从容地说。   猛虎开始发觉敌意了,有点不安静啦!最先到达的那头巨虎以爪抓地,发出了一声咆哮,似乎狂风乍起,山谷的回音绵绵不绝,声势惊人,大有天动地摇的感觉。   “准备走,它们要蠢动了。”他低声说。   虎群骚动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啸,八头猛虎几乎同时安静下来,仍在前面列阵,八双虎目全向两人注视虎视眈眈十分唬人。   星光下,林缘突然出现了三个穿青袍、身材高大的黑影,携手而行,缓步而来。   “翔哥,快知会他们一声,此地有虎。”小绿急道。   高翔却摇摇头,神色肃穆地说:“他们是猛虎的主人,你白替他们操心了。”   “真的?”   “不但真,而且他们是冲咱们而来的。起来,咱们迎客。”   八头猛虎向左右移动,让出一条通道,三个黑影直接近至丈外方行止步,并肩而立冷然打量他们俩。   两人也并肩而立,夷然无惧,高翔抱拳一礼。神态从容地问:“诸位有休见教?区区姓高名翔,请教。”   中间的黑影灰髯飘飘,鹰目闪闪生光,沉声问:“老夫山君成天豪,你两人赶走了此地主人山魈房坤么?”   “不错。”   “往何处去?”   “前辈问行踪有何用意?”   “老夫必须问明。”   “告诉你并无不可,在下要到天台山天台堡。”   “有何贵干?”山君成天豪老气横秋地追问。   “在下不再透露。诸位,何不说明来意。”   高翔行走江湖为期甚暂,小绿更是初出江湖,对山君成天豪其人一无所知,不知即不惧,因此满不在乎。   山君见对方竟然敢反问,颇为不悦,冷笑道:“小辈无状,哪有你问话的余地?”   小绿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阁下,不要在我们面前倚老卖老,有何用意、你说出来好了。”   “丫头,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不大,就不敢去天台山,对吗?”   “老夫要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的小辈。”山君怒声叫。   高翔呵呵笑,说:“姓成的,武林无辈,江湖无岁,你不必用大话唬人。咱们话已说得够明白,你何不将来意说明?要论辈份,恐怕比我这位女伴只低不高。”   “什么?你们是何人门下弟子?”   “在下的身份,不说也罢。我这位女伴,姓华名小绿,宇内大名鼎鼎威镇江湖的噗噗魔僧,是她的师公。”   山君吃了一惊,沉声问:“此话当真?”   “你不信?”   “噗噗魔僧尚在人间?”   “现在南京。”   良久,山君方说:“既然是魔僧的传人。自然也是魔道人物,那么,你们到天台堡,不会对秋堡主不利了。”   高翔一听话中之意,便知对方是天台堡的人,笑道:“但不知前辈在天台堡中,地位如何?”   “老夫不是天台堡的人。”   “哦!那么,成前辈话中之意,极为关心天台堡.不知是何缘故?”   “秋堡主于老夫有救命之思.当然关心。”   “哦!原来如此。”   “你们还没表时态度。”   “咱们要向天台三霸讨一份人情。”   “听你的话中之意……”   “目前咱们与秋堡主尚难表白是敌是友,一切尚须由秋堡主的态度而决定。”   “哼!你们已经表明态度了。”   “不错。”   “老夫要警告你们,不许你们踏入天台山附近寸土之地。”山君一字一吐地说。   高翔也哼了一声,也一字一吐地说:“没有人能阻止高某前往天台堡索人,言尽于此,诸位可以走了。”   “你小子好狂妄。”   “不是狂妄,而是事实。天台堡是江湖歹徒的逃逋薮,藏污纳垢收容万恶凶手匪徒,高某已查出两名匪徒的下落,秋堡主如不将人交出,高某便得强索……”   “哼!你没问老夫肯是不肯。”   “高某用不着问你。”   “除非老夫死了,不然你休想踏入天台山寸土。”   “如果你出面阻止,你会死的。”高翔不客气地说。   右首的黑影大为不耐,沉声道;“和这种小辈口头办交涉,枉费口舌,毙了他一了百了。成老哥在下送他们到枉死城报到。”说完,大踏步向前迫进。   小绿举步迎上,冷笑道:“你话说得太满.恐怕到枉死城报到的一定是你。”   “哼!老夫地府瘟神仲孙强,还没将噗噗魔僧的门人放在眼下,先毙了你再说。”   小绿一怔,说:“你这老贼的绰号,怎么如此难听。”   地府瘟神一步跨出,伸手便抓。   小绿向侧一闪,突然斜身掠出,飞脚斜扫,快逾电光石火。   “噗噗!”一脚踢中瘟神的右胁,掠过时再往回蹬,蹬在瘟神的腰脊上。   地府瘟神身形丝毫不动,转身冷哼一声道;“小丫头,你的手脚倒是快,不愧称噗噗魔僧的传人,难怪你敢在老夫面前狂傲无状。哼!你的内力修为尚未入门,手脚快毫无用处,老夫站在原地让你攻三五百拳脚,也休想伤得了老夫一毫一发。你认命吧,纳命!”   声落,人化狂风,伸出了无数如虚似幻的爪影,向惊疑莫名的小绿抓去。   小绿一声娇叱,展开了师门绝学缥缈遁形术绝顶轻功,切入重重爪之中,乍隐乍现宛若鬼魅幻形,在如潮爪影与飒是飒讽罡风中飘忽如烟,三五照面便贴身了,“噗啪啪”连声暴响,瘟神挨了几下重击。   但瘟神浑如末觉,一声怪笑,也手脚一紧,一双巨爪上下飞腾,八方抓扣绵绵不绝,攻势如潮。   两人搭上手,好一场凶险绝伦贴身快攻,令旁观的人目眩神移,大开眼界。   但高翔心中雪亮,这局面支持个了多久的,地府瘟神根本不怕打击,像是金刚不坏之体,小绿完全失去了伤敌的机会。怎受得了瘟神挂空直入硬碰硬的凌厉迫攻?因此他心中大急,赶忙叫道:“小绿,退回来,让愚兄打发他……”   话未完,左面的黑影举步迫进,桀桀怪笑道:“小子,你也别闲着,我天凶星项炎要活剥了你这可恶的小子。”   声落,已接近至六尺以内,突向前急肘,伸手走中宫欺近来一记“云龙现爪”,要抓裂他的胸膛。   他大喝一声,翻腕便接住了来抓、顺势一带扔身伸脚便踹。   “噗!”端在天凶星的右膝上。   “哎……”天凶星狂叫,向前飞仆。“嘭”一声跌了个大马趴,尘埃滚滚。   山君成天豪一怔,怎么天凶星一照面便爬下了?正感到诧异,天凶星已被快速如电的高翔抓住了双脚、一声长笑,将人飞旋一匝,来一记山东大擂,再一声暴叱,天凶星的身躯已向激斗中的人影飞去。   脱不身的小绿,恰好利用人体飞到的刹那间,向侧飞射颍而出,摆脱了地府瘟神的如山爪影。她侧射丈外,再折向纵至高翔身侧。   地府瘟神让过天凶星的身躯,一声怒啸,跟踪追到,声势汹汹。   高翔一把接住小绿向身后一带,挥掌急上。   山君成天毫大叫道:“仲孙兄,小心……”   地府瘟神已豪勇地冲到,毫无惮忌地伸手擒人,对高翔攻来的一掌置之不理,猛探高翔的咽喉。   这次瘟神上当了,“砰”一声暴响,高翔的掌拍在胸腹之间的肋骨上,护体神功竟抗拒不住力道如山的浑雄掌力,凶猛的震撼力直迫内腑,如中万干千巨锤撞击,胸骨似要寸裂气血一窒。   接着,“砰啪噗嘭”一阵怪响,高翔一连串的拳掌并施以快速打击,全部攻向瘟神的腹胁肋背要害,一拳比一拳沉重,一掌比一掌凶狠,势如狂暴雨,绵绵不绝。   地府瘟神一步错,全盘皆输,一时大意输敌,便着了道儿,只挨了头一拳,便完全失去了反抗力,双手虽绝望地封架,但已无能为力了。   人影倏止,恶斗结束。   山君飞扑而至,要替同伴解围,吼声似乍雷,拔出长剑奋勇进招。   “嘭!”地府瘟神终于倒下了。   人影接触,剑影漫天。   山君心急救人,招出“天外来鸿”,身剑合一攻到,剑上风雷隐隐,来势如排山倒海。   光华乍现,幻电神匕焕然划出一道淡淡光弧,迎向吹来的可怕剑网。   人影倏止,风止雷息。   “叮!”一段尺五六长的剑身,肋然坠地。   山君站在八尺外,举着断剑发楞。   高翔收回幻电神幢,一字一吐地说:“成前辈,你们可以走了。”   不远处站着狼狈万分的天凶星,叫道:“成老,咱们在阴沟里翻船,认了。”   山君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老夫要用全山的野兽来对付他们。”   高翔冷笑一声,沉声道:“你那些猛兽禁不起神匕的扫荡,不信你可以试试。同时,在下保证你将是第一个丧命的人。”   “老夫当然不信。”   “不信你可以试试,你自问你能在目下的形势中,能逃脱在下的快速袭击么?”   “哼!”   “你何不试试?只要阁下身形一动,在下便立即钉在你身旁,你信不信?”   出君自然不服,一声低吼,斜飞两丈外。   虎吼声震天,八头猛虎飞腾猛跃而上。   山君身形刚稳,眼前已人影入日,高翔如影附形跟到,相距不足八尺。   “走呀!阁下,猛虎同时扑上,阁下也难逃大劫。”高翔阴森森地说。   山君大骇,喝退了冲来的八虎,咬牙道:“高小辈,老夫要另请人对付你,绝不让你接近天台堡。”   “那么,快去请人。告诉你,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没有三两手绝活,高某怎敢到天台堡,向高手如云的天台堡天台三霸讨公道?”   “老夫绝不容许此事发生。”   “可惜你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今晚老夫认栽,后会有期。”   “成前辈行前,可否听在下几句忠言相劝?”   “哼!你说吧,听不听由我。”   “不错、听不听由你,但尚请平心静气听一听,听不进忠言的人,算不了什么人物。   天台堡狄堡主倚仗天台山天险.划地称霸无可厚非,穷山恶水人迹罕见之地,称霸情有可原。但他却收容江湖亡命,包庇凶手歹徒坐地分败,未免有悖天理,早晚会激起武林公愤,那时悔之晚矣!在下这次前往拜山,索取两名凶徒狄堡主如果坚持不放,天台堡将掀起一场可怕的风暴,在下势在必得,任何阻挠也阻止不了在下将人带走。狄堡主的为人,在下不想妄论是非。面前辈仅为了早年的救命恩情,便盲目地替狄堡主挡灾,不许怀有敌意的人接近天台山,多年来有不少前往天台堡寻仇的人,末抵天台便神秘失踪,定然与前辈有关,前辈这种酬恩的手段,未免不近情理。前辈的命宝贵,难道别人的命就不值钱?前辈如果真想为狄堡主尽力,何不劝劝狄堡主改邪归正,拦截入山的人,反而替狄堡主树敌,你不是在酬恩,而是在促成狄堡主遗臭江湖,岂不爱之反而害之?”   “住口!”   “好,住口,你走吧,下次见面,高某不会如此客气了。”   “你这……”   “你想在嘴皮上占些便宜再走么?”高翔沉声问。   山君一咬牙,带了被打昏了的天凶星,恨恨地走了。八头猛虎也跟着离开,像八头驯顺的家犬。   小绿摇摇头,说:“翔哥,你该毙了他的,纵虎归山,智者不为。”   他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在未摸清这人是奸是坏之前。杀之有愧于心,算了吧,放了他心安理得,岂不是甚好?”   “翔哥,你宅心仁慈,不宜走江湖。”   “我本来就不是走江湖的材料。”他信口说坐下又道:“快睡,天色早着呢,还可以睡一个更次。”   “翔哥,该你入睡……”   “不,我不用入睡,打坐便可,快睡啦!”   小绿只好重新在他身旁睡下,说:“那地府瘟神的气功,委实可怕,拳脚着体如中韧革,我真该下些苦功的。”   他将幻电神匕解下、塞入她怀中笑道:“你即使再下十年苦功,也击不散他的护身真气,他至少也下了四十载苦功,练气最不了巧,因为你所练的气功,克不了他的混元气功。”   “混元气功?平常得很嘛!”   “但下了四十载苦功、便不平常了;敝友金刚李虹只练了十余年,已经可以在江湖扬名立万了。碰上这种练气高手,只有用神刃可有效,幻电神匕借给你防身,返回南京后再交还金陵三杰。”   小绿将神匕递回,说:“不。你正用得着,到天台堡出生入死,你怎能缺少一把神刃?”   “不必为我担心、我应付得了,收下啦!”   “我……”   “你不收下,我就赶你回武昌。”   “奸,谢谢你,我收下啦!”小绿急急地说。   一早,两人在山泉旁洗漱,吃了些干粮,背起包裹出山,总算找到了正途,在辰牌末时分赶到了姜家坂。   一阵急赶,日暮时分终于到了天台山下。   这是一座大山岭,一处岭崖矗起一座奇峰,高百余仞,四面皆是石壁悬崖,险峻幽邃,气势浑雄,只有一条石瞪险道通向峰顶。顶端地势平坦,广约百余丈,石穴涌泉,冬夏不涸,地势虽高,仍有水可饮。这就是天台山,颇具盛名。   十余年前,江湖大豪神鞭太岁狄奇,在天台上建了一座天台堡,从此便以天台堡主的身份,名震江湖。   天台堡有三位声誉极隆的人物,合称天台三霸。为首的是狄堡主,其次是副堡主水火行者古月,最后排名的是总管小诸葛霍定。   这三霸的艺业、自然了不起,在江湖人的心目中,天台三霸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是心黑手辣的要命阎王。有金珠宝物奉献他们保证你的安全,等到金尽财留,你阁下如不乖乖离开滚蛋。有死无生。   天台山如临大致,戒备森严。其实,确是强敌莅境,南路管事马爷已将消息传到。   每一处要道隘口,皆有暗桩监视,但皆奉命不许出面拦截、敞开大路放高翔两人进来。   天罗地网早已张开等候,直至两人到了山下,方逐渐收紧。   高翔不再是初出道的娃娃了,而是个精明机警的老江湖啦!沿途不见有人出面阻拦,便知天台堡已有了周密的准备,危机四伏啦!但他不在乎,仍然从容按计行事,成竹在胸,无畏无惧直探虎穴。   次日一早,两人藏好包裹,找到了山下的招贤馆。   招贤馆是三座土瓦屋,稍具规模,有十二名高手在此接待来自天下各地的江湖亡命之徒,那都是些招子雪亮见多识广的老江湖。   远远地,便看到两名青衣大汉,站在阶前向下望,目迎两人沿山径上行。   高翔未带兵刃。小绿佩了长剑、幻电神匕藏在衣内,村姑打扮却美得出奇。   到了门外,阶上的两大汉双手叉腰,目光灼灼打量着他俩,并不主动打招呼。   高翔上前抱拳施礼,含笑问:“请问两位大哥,这里可是天台堡的招贤馆?”   上首大汉凶眼一翻,用破锣似的嗓音道:“你没带眼睛么?”   “在下第一次前来贵山,有眼睛也难以分辨哪!”   “你两人有何贵干?”   高翔取出一封大红拜贴,送上说:“南京高翔,华小绿前来投贴拜山,求见贵堡主社鞭太岁狄奇,烦通报。”   大汉一怔接近拜贴讶然问:“两位是按规矩前来拜山的?”   “不错,有何不妥么?”   “错是不错,两位是否嫌冒昧了些?”   “在下认为并不冒昧。”   “阁下认识敝堡主?”   “不认识,慕名拜山,不行么?”   大汉略一沉吟,说:“好,两佐请至宾馆安顿,在下即将拜贴呈上堡主,是否有空接见,看你两人的造化了。”   高翔淡淡一笑,泰然地说:“贵堡主会接见的,不然天台堡岂不声誉扫地?请领路。”   屋中出来了两名大汉,招呼两人至第二栋宾馆安顿。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方有一名大汉前来招呼道:“堡主在聚义厅接见,两位请随在下登山。”   小绿将长剑留下、两人随大汉登上了登堡小径。山径一线,凿石为磴,有些地方没有路,必须攀木梯而上,果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险要所在。   高翔一面走,一面留心察看附近的地势。   许久方登上山岭,迎面是一座关门似的庞大建筑,门上下皆有带刀巡哨与警卫,大开堡门迎客入堡。   投贴拜山,以礼为先;这表示来客有所求而来,与一般慕名拜望性质不同,目的不达,先礼后兵,第一次会面不会有火花味。一般说来,天下各大山门,皆对这种访客不表欢迎。   天台堡自然不例外,但不得不在表面上客气一番,首先便亮出实力,让对方有所警惕。庄门至聚义厅前这一段走道,便安下了十组了不起的高手,刀剑闪闪生光,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投贴拜山,必须有投贴的本钱。首先,名号便须配上拜贴;名望可决定一切,并不是阿猫阿狗的大名也可具在贴上,随随便便到别人的山门胡乱投贴的。   两人贴上的具名是南京高翔与华小绿,华小绿名不见于江湖,但南京高翔四个字,已配上贴而有余。天台堡眼线遍及江湖,对高翔如果一无所知,岂不笑话?   通道长有三百步左右,第一段路左右有四组人,每组六名,二十四名高手皆有一把强弓,每人的对面各有一具箭丘,各向箭丘发箭,箭飞越路面,发出飞行的破空厉啸,弦声此起被落,箭手们兴之所至,任意发箭无章无法,人从路中通过,任何时候皆可能被射中。   领路的人至路口止步,笑向远处的大厅举步虚引道:“敝堡主在聚义厅恭候,两位请前往会晤,在下不送了。”说完,向后退走。   “谢谢指引,有劳了。”高翔含笑答。   弦声震耳,箭啸厉鸣。   小绿瞥了众箭手一眼,神色凛然地低声道:“翔哥,要不要放倒他们再进去?”   他摇摇头,沉静地说:“不行,按规矩是不可以的。”   “那……过去岂不危险?”   “当然危险,不然只有乖乖告辞下山。”   “咱们用不着按他们的规矩,干脆就杀进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他淡淡一笑,说:“天台堡高手如云,在江湖党羽众多,即使咱们能杀他个落花流水,日后那些亡命之徒,将令咱们永无宁日,甚至会策动所有的江湖匪徒,与咱们死缠不休后患无穷。”   “那……”   “走一步算一步,跟我来。”   小绿一铤胸膛,说:“上刀山蹈剑海,我都要跟你走。”   “跟在我身后,切记不可超前。”   “是,遵命。”小绿微笑着顽皮地说。   刚踏入箭道,右首第一名大汉已一箭射出,射向高翔的右胁。相距不足十步,正是威力最可怕的射程。   第一箭飞出,第二枝狼牙已搭上了弦。大汉虎目生光,盯视着对面的箭圈,并未向两人注目,因此很难从大汉的眼神中看出下一步的举动。   高翔默运神功,力注双手,轻轻一抄,便将箭接住了,箭到手射劲全消,已被他化去凶猛的劲道。   他站住了,极头向小绿说:“向前走时,咱们便不能停了,因此,我必须避免他们转移目标来对付你。走!”   小绿向他的手看去,发现他接来的箭已经平空失了踪.不由大惊,但不再追问,跟着举步。   大汉的第二箭尚未射出,“当”一声暴响,弓臂突然折断,箭未能射出。大汉大惊失色,退了两步,竟不知弓臂是为何自折的。   高翔信步而行,衣袂飘飘神色从容,一双手臂自然摆动,看不出有何异动,但所经处,大汉们的弓臂纷纷自折,竟然没有一枝箭及身。   小绿姑娘留神两侧的箭手,竟未发现有何异处。   过了第一关,姑娘骇然问:“翔哥,是怎么回事?”   他伸出双手,手上还有十余段以箭杆折成的三分长小枝,低声道:“飞花摘叶尚可伤人于三丈外,何况小段箭杆?走!”   这一段两侧是三丈五六高的石壁,路已断,原有一座飞桥,但已经移走了,形成一段五丈长深陷三四丈的大坑,坑底是密密麻麻高低不平的刀尖,跌下去一切都完了。中间,一根光滑的竹竿向上伸,竿梢扎了一朵漆金莲花,仅大如饭碗,莲瓣张开,可看到花心间的朱红花蕊,一看便知花便是落脚点。五丈阔的刀坑任何轻功高手,也不可能一跃而过、必须借莲落脚,二次腾跃到达彼岸。但竹竿杆尖部分比姆指粗不了多少,而且不住摆动,不但不易踏中,而且也不受力。   除非变为飞鸟,不然休想过关。   小绿站在坑口,极端不满说:“这不是故意刁难人么?他们这种布置,已超出情理之外,岂有此理。”   高翔指着半途的金莲花说:“瞧,他们不是刁难,而是不怀好意。”   “你是指那落脚点?”   “那是不能落脚的。”   “那……”   他手一扬,金莲花的花心突然“嘭”一声响,喷出一股黄烟接着,竹竿倒下了。   “跟我来。”他叫。   他的身形腾空而起,斜升丈余,射落左面的岩壁,一声长笑双脚一登光滑地岩壁,向右方两丈余的岩斜飞,连跃三次,高度渐降,但最后一次恰好落在对岸。   小绿的轻功超尘拔俗,依样葫芦平安地到达彼岸。   厅前的石阶上,站着三十余名堡中的首要人物,全部屏息以待,脸上涌起了一丝怯念。   第三关是座亩大的池塘,种了不少睡莲,零星地伸出一些五色小小睡莲花,那些稀疏张在水面的莲叶大小不一,似乎可以用登萍渡水术绝顶轻功踏叶而过。   高翔略为察看,说:“这些睡莲是插上去的,叶下没有梗,花插在浮泥上不着力,得考验我们的真才实学了。”   “如何过去?”小绿黛眉深锁问。   “将计就计,借莲叶渡水。”   “哦!但……”   “以漂石手法射出莲叶,用海燕掠波身法渡过,你能办得到么?”   “这……可以试试。”   “不能试……”   “我自信能办到。”   “那么,你先走。”   他折草枝挑上八张莲叶,将一张递给小绿,准备停留,说:“你用那一张莲叶作为防险之用,非事急不可乱发,准备,走!”   声落,第一张莲叶已飞旋而出,远出两丈降落水面,向前急飘。   小绿提气轻身飞跃而起,恰好落在飘浮急进的莲叶上,再次腾身而起向前飞射。   高翔的第二张莲叶接踵飞出,身形随起,飞越丈余,身在空中,第三张莲叶已出手超越小绿脚下、恰好可让小绿跟上落脚。   他将七张莲叶掷完,小绿已到达彼岸,轻身一声娇比,莲叶脱手掷出,距岸丈余,恰好到达高翔的脚下。   高翔一声轻笑,一脚点住飞旋而来尚未落水的莲叶上,身形再起,轻灵地飞落池旁。   两人并肩一站,相对一笑,向不远处的大厅举步神态从容。   阶上,老少男女高手潮水般退入大厅,只留下两名大汉,同声大叫:“堡主有请,客人厅中相见。”   堂上是一排五张虎皮交椅,坐了五个人,三男二女,皆是年届半百以上的人。两侧上,站堂二名高手。椅后,半弧形排开八名赤着上身,壮实如熊的大汉,一看便知是护卫高手。   中间那人虬须戟立,脸色如古铜,粗眉如帚,虎目冷电四射,穿一袭团花紫罩袍,威风凛凛。   把门的大汉领两人进入大厅,直趋堂下行礼禀道:“上禀堡主,客人已请到。”   此须堡主挥手令退,虎目炯炯打量缓步从容而来的一双英俊清丽少年男女,不自觉的离座站起了。   高翔泰然到达堂下,抱拳旋礼朗声道:“武林后学高翔、华小绿,专诚前来拜会堡主,多蒙堡主接见,深感荣幸。来得鲁莽堡主海涵。”   堡主见吓不住对方,自然有点心惊,回了一礼说:“在下狄奇,辱承枉顾,三生有幸。来人哪!看座。”说话声如打雷,中气充足十分惊人。   两名大汉在左上首设座。两人告坐毕,狄堡主首先替其他四男女引见。   左上首那位披发如头陀的人,是副堡主水火行者古月,打扮也像是游方头陀。   左外侧的中年女人倒还秀气,叫彭三娘,狄堡主并未详加介绍,身份地位只字不提   右道第一人脸色苍白,脸目阴沉,纶巾羽扇,居然有仙风道骨的气概,是总管小诸葛霍定。   最后侧是位老太婆,叫徐婆婆而不名。   客套毕,狄堡主不再文绉绉,虎目一翻,粗豪地问:“姓高的,你来干什么?听说你是龙骧卫的勇士,威震南京,轰动江湖可有此事?”   高翔呵呵一笑,说:“浪得虚名,堡主夸奖了。在下此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要与堡主商量。”   他答非所问地说。   “商量?不是来挑本堡主的根来了?”   “堡主言重了……”   “那么,你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不必拐弯抹角,说错了本堡主不怪你。能在本堡聚义厅当面说个一明二白的,你值得骄傲。”   “那么,在下先谢过堡主成全……”   “住口!天台堡从不轻易成全人。”   “好,在下不再客气。”   “你说吧,不必拖泥带水。”   “在下追查慈姥山血案的凶手,堡主想已有过耳闻,无庸在下多说。”   “不错。”   “慈姥山杀擒龙手的主凶共有五人,其中一人叫招魂使者叶君山,目下在贵堡藏身。”   “你怎么知道招魂使者在本堡藏身?”   “不要问怎样知道,在下请问这人是不是在贵堡?”高翔语气渐趋强硬。   狄堡主反而让步了,说:“不错,人在本堡。”   “另一名火焚南湖庄的凶手,叫飞叉太保马云飞,他也在贵堡藏身。”   “不错。”   “在下请堡主将这两个凶手,交给在下带回南京。”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堡主知道在下的意思。”   “啐!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狄堡主怒叫。   “堡主以为在下在对何人说话?”   “小子无礼。天台堡建堡十余载,武林人谁不尊敬?胆敢前来索人的人,你是第一个。”   “好说好说。”   “你好大的胆子。”   “在下既然来了。胆不大也不会来。在下等堡主一句话、请明示。”   “限你们两人在日落前离开山区。”   “那么,堡主是拒绝在下的请求了。”   “可以这么说。”   “但堡主末说,拖泥带水。”   “好说,本堡主拒绝你的请求,并且驱逐你们离开山区。”   “好……”   “日落前,你们必须离开天台山。”   高翔推椅而起,冷笑道:“狄堡主,在下三天后前来索人。”   “什么?”   “在下再说一遍,三夫后,在下再来要人。”   “你敢?”狄堡主暴怒地叫。   “敢不敢三天后便知。大后天同一时辰,便是在下与贵堡明里算的时刻。请记住,目下是巳牌末午牌初。打扰了,在下告辞了。”   说完,他抱拳一礼,挽了小绿大踏步下堂。   一名豹头环眼大汉,突从右面堂下的人丛中窜出,大喝道:“小辈狂妄无礼,站住!”   高翔冷哼一声,沉声道:“你要死,三天后并末为晚。”   “小狗……”   “啐!住口!你是什么东西?天台堡名震江湖,原来却是金玉基外,败絮其中,名不符实。堂堂聚义厅中.上有堡主与副堡主、下有堡中弟兄,居然出来你这么一个目无尊长骚扰厅堂的冒失鬼,居然忘了在下是以礼前来拜山的客人。而上面那位一堡之主,居然不加阻止,岂不可怪?”   狄堡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怒吼道:“蔡二你给我滚开些。”   大汉蔡二打一冷战,赶快告罪退下。   高翔转身向堂上淡淡一笑,说:“狄堡主,三日后见。”   狄堡主哈哈狂笑,笑完说:“小子,你有种,好,三日后见弟兄们,送客!”   号角声长鸣,厅门外排出了上百名全副劲装的甲士,主人亲自送客,阵容壮观浩大,一看便知狄堡主在炫耀实力。   送客走的是另;条路,狄堡主直送至堡门外,双方客气地道别,谈笑自若像是多年的老朋友,而非即将生死相决的对头。   送走了来客,总管小诸葛盯着两人向下攀降的背影,阴森森一笑,冷厉地说:“江湖上出了这两位技绝天人的高手,咱们却事先毫无所悉,负责南京方面的弟兄,该受堡规严厉处分。这两人将是本堡最可怕的对手,请堡主早些拿定主意。”   “总管有休妙策?”狄堡主扭头问。   “属下认为,此人不除,将是本堡的心腹大患。”   “不错,三天后咱们全力宰了他们。”   “那将令本堡损失惨重。”   “总管之意……”   “宁斗智,不斗力。”   “哦!如何着手?总管可费心好好安排。”   小谙葛的目光,落在徐婆婆身上,含笑道:“徐婆婆,令徒办这件事足可应付裕如。”   徐婆婆毫无表情地说:“一切悉由总管安排。”   “请堡主至秘室主持商讨进行事宜,届下午后即可将此事安排妥当,由堡主决行。”   在堡门可看到下面的活动情形,看到了宾馆的右方树林中,有两个细小的人影走动,像是向宾馆走。   狄堡主粗眉一紧、说:“这丫头怎么到处乱跑?派人去唤她回来。”   彭三娘笑道:“二小姐一早便去了东山打猎,并不知堡中的事。”   “发讯号给宾馆的弟兄,通知所有的人不许与客人冲突。”总管小诸葛向一名大汉说。   高翔偕同小绿随领路的人下山,大踏步走向宾馆。距宾馆尚有一箭之遥,路右的古林中踱两位彩衣女郎。看穿着,便知是一主一婢。婢女提了两头小鹿与三头雄雉,获猎甚丰。主人年约十八九,粉脸桃腮,有一双灵活明亮的大眼睛,丽质天生,体态丰盈,成熟少女的风韵十分撩人。由于穿的是劲装,显得刚健炯娜曲线玲珑。背系长剑,腰带上另携一把猎刀,手携丹弓,肩负箭袋。整个人显得活力充沛,给人的印像极为鲜明动人。   堡上传来了一连串鼓声,鼓点间歇似无规律。这是传讯的鼓声,山上山下皆倚赖鼓声传递信息。   少女到了路旁,送客的两名大汉同时抱拳欠身道:“二小姐好。”   二小姐打量两位客人,含笑问:“这两位客人是谁?至本堡有何贵干?”   一名大汉恭敬地说:“他们是前来拜山的,南京高翔与华小绿姑娘。至于为了何事,属下不知其详。”   二小姐一怔,大眼睛不住向高翔打量,似乎不相信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少年郎,会是轰动一时的南京高翔。   小绿大为不耐,她受不了这个美丽少女用这种眼神打量她心目中的爱侣,柳眉一扬,哼了一声问:“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这位二小姐也是个不饶人的霹雳火,立即发作,一声娇叱,抢弓便劈。   “二小姐,不……可……”大汉急叫。   小绿憋了一肚怨火,正中下怀,闪身扭娇躯一脚飞扫“啪”一声顺势扫偏弓臂,人如猛虎狂野地扑上了。   女孩子爱恨分明,爱憎的表面上虽颇为含蓄,但内心的变化极为强烈,抓住机会便会借题发挥,一发不可收拾。   小绿姑娘情窦已开,早已认定高翔是她心目中的爱侣,怎肯容忍另一个美丽的少女向高翔眉来眼去?她的反应是直觉的,不假思索地立即出言相激。果然料个正着,二小姐当堂冒火,大发雌威抢先动手。   二小姐出其不意抡弓扫击,以为华小绿骤不及防,即使能避过一击,也决不可能狂手回敬。岂知完全料错了,小绿并不躲闪反而扭身出腿顺势化招,扫偏了弓切入,扑上,势如疯虎,纤纤十指像是十只钢钩,上抓五官,下掏胁腹,捷逾电闪近身拼搏,锐不可当。   二小姐也不弱,一招失手,便知遇上了行家高手,挫引顺弓的荡势窜出丈外,只感到劲风掠顶门而过,头皮麻麻地,脱出险境,却惊出一身冷汗。   “小绿,算了,别忘了咱们是客人。”   二小姐却不肯甘休,丢掉弓,解一箭袋丢给侍女,厉声道:“奥丫头,分个胜负再走,本姑娘饶不了你。”   小绿倒肯听高翔的话,拍拍双手走向高翔身旁,哼了一声撇撇嘴,冷笑道:“你留点精神,三天后,本姑娘第一个要找的人便是你,你等着好了。”   二小姐刚将剑解下交给侍女,接口道:“今日事今日了,不必等三天。”   两个领路的大汉心中大急,赶快拦在两人中间,苦着脸说:“二小姐请息怒,堡主刚才以鼓声传讯,要堡中弟兄不可为难客人,日落之前,客人必须离开山区,小姐这一打岔,堡主怪罪下来……”   “你走开?”二小姐蛮横地叫。   大汉硬着头皮说:“小姐明鉴,在下委实担挡不起!”   “你走不走?”二小姐厉声问。   大汉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小绿冷笑一声道:“不必拦阻她,本姑娘与她作一了断,当是私事解决,与贵堡无关好了。”   高翔却不同意,含笑拉过小绿,上前道:“二小姐不必生气冲堡主份上,姑娘与客人为难,岂不有损堡主的声誉威信?在下南京高翔,请问二小姐贵姓芳名,能见告么?”   二小姐的怨火消得好快,转嗔为喜,粲然一笑道:“我姓狄名雅宣。”   “哦!姑娘定是狄堡主的千金了,幸会幸会。”   “尊驾真是南京高翔?”   “正是区区。”   “哦:想不到高爷如此年轻,如不是亲见,委实令人难以置信。请问高爷光临敝堡,有何贵干?”   “在下从南京前来追查凶手,向令尊索人。”   狄雅宣一惊,讶然问:“什么?你竞胆敢前来敝堡向家父索人?”   “不错,要索的人是招魂使者叶君山,与飞叉太保马云飞。狄姑娘应该知道,这两个凶手的底细了。”   狄雅宣不住摇头,苦笑道:“高爷,你是不该来的。”   “在下已经来了。”他泰然地说。   “见过家父了么?”   “刚从贵堡下来。”   “家父怎么说。”   “令尊限在下于日落前离开天台山山区。”   “这……你们快走吧,家父已是宽宏大量了。”   “呵呵!姑娘,在下并不想急于离开。”   “什么?”   小绿哼了一声,接口道:“你又没耳聋,听不清楚么?令尊限咱们在日落前离开山区,咱们也表明三天后来索人硬讨。是否离开山区,那是我们的事,如果你们想动武驱逐我们奉陪。”   狄雅宣睥睨着她,撇撇小嘴问:“你贵姓?”   “华小绿,怎么?”   “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你没听说过的人多着呢,井底之蛙,如此而已。”   “你的就会损人,哼!你是高爷的什么人?”   “你管不着。”   “哼!”   “不要哼,我叫他翔哥,你怎样?”小绿傲然地说,神色间颇为得意。   狄雅宣哼了一声,向后退、冷笑道:“三天后,本姑娘和你了断。”   小绿一挺胸膛,大声说:“不必等三天,如果你敢到山区外去找我,我要砍下你这颗美丽的玉首来。”   高翔赶忙打岔,笑道:“你们少说两句好不好?在期限之前大家客气些,岂不免伤肝火?”   狄雅宣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两人返回宾馆,取回兵刃行囊,告辞出山。   天台山山区广约三十里左右,未牌时分,他俩便出了山区。小绿回望二十里外的天台堡,向高翔问:“翔哥,咱们真要三天后再来么?”   “不错,三天后放手干。”   “这二天……”   “这三天得好好查探一番,好好准备。”   “公然入堡索人?”   “你真傻,犯得着冒不必要之险?只要咱们放翻他们一些人,他们便会下来和我们决战了。今天暂且好好歇息,明天得辛苦些呢。”   “翔哥,好像有人跟踪。”   “当然有人跟踪,而且附近也有暗桩。走,找地方暂歇,不必理会他们。”   “他们会不会倾巢而来袭击?”   “我想不会,但小心提防总是好的。”   他们找到一处树林歇息,等天色尽黑,即迂至一座茅草坡上安歇。   次日黎明前,两人悄然动身,向东北的丛山隐去。   他们预计用一天工夫,先勘察天台山四周的通道与各处形势以便进一步深入,先摸清附近再求向内发展,免得像盲人骑瞎马般乱闯。   近午时分,到了一座奇峰下。这一带全是原始森林,没有人迹。   高翔折了一把树枝,说:“找地方歇息,猎些禽兽充饥,咱们的干粮快光啦!干紧万紧,填五脏庙要紧。”   蓦地,右面一处山崖下,传来了一声长笑,有人叫:“要填五脏庙,何不前来共享一番?有酒有肉,有兴起么?”   两人一惊,高翔心说:“这里也有人藏身,天台堡的实力不可低估了。”   两个循声走近,不由一怔。   山崖下,坐着一个雄伟的中年人,豹头环眼,脸色如古铜。大八字胡,威猛骠悍如同一头雄狮,正一手握了一个酒葫芦,一手用小刀插一块肉大嚼。身旁搁了一根沉重的霸王鞭,一个大革囊。   脚前,一堆木柴已经烟尽火灭,剩下炽热的炭火,三根树枝成架,下面吊着一头烤得油光水滑的小鹿,已被吃掉一条腿,仍在炭上不住摇晃,油水不住下滴,不时升起一阵阵焦油的轻烟,异香扑鼻。   高翔走近,笑道:“好香,吃了好几天干粮,馋虫可被引出来啦!”   大汉将刀向旁一指,说:“要吃,坐下,自己动手别客气。”   他从靴统里拔出一把飞刀,笑道:“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在下姓高……”   “你是南京高翔。”大汉接口答。‘   “咦!老兄贵姓?”   “沈无威,排行三,你叫我沈三好了。”   “沈兄是……”   “在下是天台堡的巡山弟兄。”   高翔一怔,笑问:“沈兄认识在下?”   “昨天你们入堡,怎不认识?”   “哦!原来如此。”   沈天威突将酒葫芦掷过说:“喝两口……”   小绿一把将酒葫芦接住,便待反击。   沈天威向侧一闪,笑道:“小姑娘,未到时候。打不得?还有两天工夫,那时再拼个你死我活,这时大这有不妨交个朋友,酒足肉饱拍拍腿各奔前程,怎样?”   高翔接过酒葫芦,毫无机心地喝了两大口,笑道:“沈兄决人快语,在下也有同感,谢谢你的酒。”   “哈哈,不用谢了,两天后,也许在下一鞭将你打成肉泥,岂不浪费了谢字?”   高翔开始割肉,笑道:“也许后天在下一剑刺透你的前后心但谢仍然要谢的,两天后的事暂且置之脑后可也。沈兄,这是何处?”   “堡东二十余里,叫做旭日峰。”   “沈兄负责巡山?”   “不错。”   “贵堡主认为在下三日后索人的话.是虚声恫吓么?并未严加戒备呢。”   “哈哈!正相反,敝堡主认为你言出必行。而且查出你们只来了两个人,人少反而行动自由飘忽,不易对付,严回戒备并无多少稗益。哈哈!咱们不谈这些事。”   “好,不谈就不谈,谈了会伤感情,呵呵!”   三人各自进食,两个男的信口谈些武林见闻,一些各地风光,谈笑自若,毫无敌意像是两个好朋友。   小绿却暗中戒备,随时皆准备挺身反击。   一葫芦酒被喝得精光,酒足肉饱。沈天威收起刀,拭净双手拍拍肚皮,站起满意地打了两个饱呢,豪笑道:“饱了,走也。烤鹿送给你们带上,晚餐可免得劳神。高兄、华姑娘后天见。”   “谢谢,沈兄,后天见。”高翔挥手说。   沈天威拖起霸王鞭,走了两步突又转身道:“高兄,到处走走不要紧,千万不可闯向东北面的后山,那儿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   “那是禁地。”   “禁地?贵堡的禁地?”   “不,那是所有人的禁地,敝堡的弟兄,谁也不敢踏入后山一步。”   “为什么?”   “那座山叫做绝魂巅,上面有一座长恨崖。深山大泽,必隐龙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儿经常发生不可思议的怪事。不财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声。高兄,你信不信世间有鬼怪妖魅?”   “我不信。”   “如果不信,不妨前往开开眼界。但记住在下的忠告,千万别去冒险。敝堡高手如云,江湖亡命相信鬼神的并不多。据在下所知。敝堡这十余年来、至少也先后进去了三十人以上。”   “结果如何?”   “不知道,从不见有人生还。”   “哦!沈兄又作何解释?”   “不知道,无从解释。这一带在千百年前,可能是北江州或木兰郡的繁荣地带,尔后沦为洪荒丛莽,其间变迁谁也不知其详,任何怪事皆可能发生,有妖魅并不足奇。天台堡的所在地,就曾有两块古碑,其中一块是大宋端平年号的字迹,可知早年天台堡并非穷山恶水中的绝地,那些登山的石磴道,也不是敝堡主所开辟的。总之,妖魅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有离开那座可怖的山头为妙。我该走了,后天见。”沈天威正色地说完,点头为礼,挟了霸王鞭走了。   高翔呵呵一笑,叫道:“沈兄,何不也听听在下的忠告?”   “高兄有何忠告?”沈天威扭头问。   “离开天台堡,免得玉石俱焚。”   “不可能的。”   “沈兄是一条好汉,惺惺相惜在下不愿与沈兄生死上决。”   “哈哈,盛情心领了。不错、沈某也算是一条汉子,但大丈夫恩怨分明,在下决不忘恩负义离开天台堡一走了之再见了。”说完,在踏步扬长而去。   小绿冷冷一笑,说:“翔哥,依我看,绝魂岭定是天台堡窝藏凶手的地方,因此放出谣言说是有鬼怪,以免有人前往查这探招魂使者与飞叉太保,定然藏在绝魂岭无疑。”   “唔!很有可能。”   “翔哥,你认为这个沈天威,是不是狄堡主派来恐吓我们的人?”   “这人胸无城府,豪放直率,不会是狄堡主派来的人,这点倒可信赖。”   “那……要不要到绝魂岭走走?”   “我们先按原计划探完四周,再去绝魂岭。绝魂岭既然是天台堡的后山,我们很可能经过那儿呢。走吧?”   高翔割下一条鹿腿提在手,领先便走。   他们先后发现了六处暗桩,不动声色悄然越过。末牌时分,他们到了一处山峡中。   本来,他们该走山脊,既可以天台堡作为指示方向的指标,而且也安全些,不怕被人伏击困住。可是这座山奇峰插天,绝壁飞崖起伏不定,攀登起来极为困难,不得不走山峡超越。   山峡中古木参天,视界不良。两人一阵疾走,天色不早啦!不赶快可能会迷失在丛山中。   前面一峰当道,峡谷一分为二。刚看到谷口,前面矮林中人影乍现,首先便看到了数颗寒星迎面射到。   两从向下一伏,高翔低叫:“他们既然动手,我们也该反击了,走!”   两人贴地侧窜。前面三个青衣人共射出九枝箭,发觉人己失踪,立即向右面的峡谷急撤,分枝拨叶响声震耳,向峡谷飞逃。   两人穷追不舍,追入了峡谷。   绕过一座山脚,怪,听不见逃走的声音了。   百丈外,人影一闪。   小绿一跃三丈,放胆狂追。   高翔急追而上,低喝道:“停!等一等。”   小绿停下了,蹲下问:“人在前面,为何不快追?”   他冷笑一声、低声道:“前面的人,不是刚才放箭的家伙,即使会飞,也飞不了这么快。”   “那……”   “刚才那三个家伙就躲在附近,搜。”   “敌暗我明,搜岂不耽误时辰?峡谷前面开朗,追前面那批人比较有利些。翔哥,我去追前面的人。”小绿说,声落便向前飞纵,如飞而去。   高翔来不及阻止,恰奸听到左方有响声,一时大意,便循声追出,任由小绿追向前面去了。   糟!发觉刚才发声处有一个地洞口,人已钻入洞中藏匿,入洞追太危险了,不由心中作难,闪在一旁等候。   正迟疑间,前面突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叫。声如鬼哭,山谷为之应鸣,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小绿已经不见了。他心中—急,舍了地洞向前急追。   小绿经验不够,任性追出,追至前面的山脚下,听到右面的小坡传来奔跑的声音,不假思索地追上了山坡的参天古林。   前面奔跑的声音仍在,她全力狂追。   渐追渐近,不久林木已尽,眼前出现了怪石林立荆棘丛生的丘陵地带。正前方三里左右.是一座百丈高崖。   一头猛虎刚窜入乱石丛中,原来她追了半天,追的不是人而是一头猛虎。   她并末看到猛虎是人扮的,只看到虎的形影而已。   前面山崖上,突传来一阵凄厉的怪叫。   崖顶、似乎有人影移动。   “好啊!这里定是你们的巢穴。”她想。   艺高人胆大、她天不怕地不怕,不多考虑,向高崖飞掠,向右移觅路登崖。   在登崖之前,她总算不糊涂,发出了两声预定的呼应啸声,招呼高翔跟来。   假使她不绕道登崖,而直趋崖下,定可看到不少凌乱的白骨。   高崖其实是一座奇峰的西麓、崖顶有一处半里宽的平坡,长满了形态各异的小苍松,到处都是乱岩碎石,松树长在石缝中,不易长大,显得奇形怪状,形态奇古。   十九   崖长约三里左右,最高处足有百五六十丈、最低处也有七八十丈高下,怪石嶙峋,奇岩壁立。平坡以东,便是陡峭的山峰,山腰以上童山濯濯,只有野草不见树影,顶端露出灰褐然的土壤寸草不生。   她从右面攀上崖顶,直向崖中段先前看到人影处急掠,快如电射星飞。   日影已沉落在西面的山峰小,南面看不见二十里外的天台山,视线已被后面的山峰挡住了。   她看到前面有人,是一个屹立在岩石丛与小花松中的人,头戴草笠,衣快飘飘,面向崖下,她只能看到人的背影,似乎这人的身材甚高,并未发现她从后面接近。   她脚下一慢,悄然掩进。   近了,到了百步外、已可看清身影了。   “怎么?这人的农袍穿得如此烂?”   她诧异地想。   接近至三十步内,她恍然大悟、站起自语道:“是个假人,见鬼。”   但她心中感到好奇,不由自主向假人走去。   假人的衣袍由于年深日久。雨打风吹,已成了破布条,迎风飞舞露出里面的岩石,原来是利用一座柱状石笋,披上衣袍戴上草笠,在远处看居然神似。   她的目光,落在假人的左方两丈左右,那儿有一座巨石,上面有斑驳的字迹。   她走近仔细察看,不由心中一紧。   那是三个合抱大的擘巢大手:长恨崖。   “我到了绝魂岭。”她心中暗叫。   蓦地,她听到了东面有了声息,转身一看,不出心中一紧,不假思索地拔出了长剑。   五六丈外,一座大石与—截小苍松之间,草梢上飘浮着一团海碗大的鬼火,大白天,仍可看到暗绿色的光芒,冉冉向她飘来,像是活的。   她所站处正是下风,鬼火飘来顺理成章,并不足怪。怪的是青天白日为何有鬼火?她一辈子也没见过鬼火,更没见过这么大的一团鬼火。   鬼火渐近,她感到汗毛直竖,脊背发冷。   近了,她心中一急,赶快拿起一块碗大的石头,向飘来的鬼火投去。   鬼火被石块穿过,突然分烈成无数绿色小火球,仍然向她飘来速度加快了些。   她闪在一旁,鬼火徐徐飘过,有些自行熄灭,有些向崖口飘去。   她嗅到了一阵草霉的气息,不由自主打一冷战。   “我得离开这鬼地方。”她想。   她收了剑,急急向原路撤。只走了十余步,鬼啸声乍起,一株小苍松下,突然升起一个浑身漆黑的鬼物来。高顶头罩,黑袍,黑高底靴,黑色哭丧杖,只露出两个大洞似的怪眼,足有丈二高下。   “我的天!”她脱口惊叫。   “吱……”黑鬼怪叫。   双方相距不足三丈,中间只隔一株小松树。   她不是一吓便软的人,一声怒啸,飞扑而上,剑亦出鞘,长剑一挥,首先便砍倒了小松树。   可是,她收不住剑,突觉真气突散,浑身在刹那间如中电殛,头脑一阵昏沉,眼前发黑。   “当……”她的剑丢出两丈外,跌在岩石上火星四溅。   “嘭!”她倒下了,立即失去知觉,恰好栽在黑鬼脚下。   崖下,高翔正向崖下奔来。距崖约一里左右,他看清了崖的形势,突然心中一动,立即止步,自语道:“沈天威所说的绝魂岭长恨崖,会不会是这里?”   如果这座崖便是长恨崖,那么,这里定然是天台堡秘密藏人的地方,鬼使神差,被他撞上了。   “难怪有人偷袭,他们想阻止我们进入。”他想。   如果是藏入的地方,糟!小绿定然凶多吉少,没听到小绿再发啸声,大事不妙。   “啊……”他发出了两声长啸、招呼小绿。   空谷传音,啸声久久不绝。许久仍不见小绿的回啸声传来。   他心中一懔,将包裹藏好,一手握住烤鹿腿,开始借草木掩身向高崖接近。   掩进半里地,他心中一动,忖道:“不对,此中大有可疑。那些偷袭伏击我们的人,分明是有意将我们引来的。假使这里真是他们秘密藏人的地方,何必费心将我们引来?唔!我得冷静思量,谋而后动,可不能上他们的当。”   他往矮林中一窜,偷偷打量四周的形势,突然绕道后撤。认准方向如飞而去。   先前第二次发现有人的峡谷分岔处,从前面的山腰下来了五个人其中一人披了虎皮,分枝拔叶向下走,领先的赫然是徐婆婆,披虎皮的人则是一位女郎。   五人鱼贯而下,终于降下峡谷口。徐婆婆将背系的剑解下,取下系带佩上剑。向三名带了弓箭的大汉说:“你们先走—步,回禀堡主,说人已诱入绝魂岭,老身与小徒在此等候,天黑后再回去,看那两个小辈是否能活着逃出。”   一名大汉拭掉额上的大汗,苦笑道:“张姑娘果然敢接近崖下,难怪总管派贤师徒前来诱敌。张姑娘,长恨崖下到底有些什么异处?”   张姑娘将虎皮脱下。丢给大汉笑道:“下面有不少掼碎了的白骨,其实我只去过三次,皆被鬼物所吓回、因此并未深入。”   大汉摇摇头,向峡内一指,说:“堡中的人,只能接近至前面的山脚下,便被鬼物所驱回。而姑娘却能深入三四里,而且接近崖上方被鬼物所惊,也许是鬼物怕女人哩!要不是姑娘将两小辈诱入,后天可能要大费手脚哪!”   徐婆婆举手一挥.不耐地说:“少废话!还不走?”   “是,婆婆小心了,在下先走一步。”大汉欠身说。   五丈外的草丛中,突然升起高翔的高大身影,轻提着手中的烤鹿腿,笑道:“没交代清楚之前,谁也别想走。徐婆婆、来,谈谈贵堡主的阴谋、怎样?”   五男女大骇,两下一分。   一名大汉迅速抽箭向弦上搭。“当”一声响,大弓自折。   “当当!”另两人的弓也断了。   高翔站在两丈外、大笑道:“相距太近,弓派不上用场。哈哈!老兄们,坐下谈谈,急不在一时,对不对?”   大汉们抛掉弓,拔剑出鞘。徐婆婆不撤剑,向张姑娘说:“不可妄动,为师先会他一会。”   高翔用鹿腿向峡内一指、说:“你们既然不愿在此地谈,那么,咱们同到绝魂岭长恨崖走走,诸位先请。”   一名大汉不敢往峡内走,心一急,便向前夺路,一声怒吼,身剑合一猛扑而上,剑出“灵蛇吐信”,居然火候老到剑上隐发虎啸龙吟。   “噗”一声响,高翔以鹿腿为兵刃,闪电似的拍偏来剑斜身切入,一把扣住大汉指剑的手,鹿腿再飞叫:“给你吃一口。”   “噗”一声响,鹿腿击在大汉的脸门上,鼻陷嘴裂,门牙全折。   高翔夺过剑,出腿一拨。   “哎……”大汉厉叫,扭身便倒。   另一名大汉刚冲出,高翔用鹿腿一指,笑道:“你也想吃一口?”   一照面便胜负已判,大汉心胆俱寒,怎敢再独自上?向同伴叫:“联手,毙了他。”   “你们退下。”徐婆婆冷冷地叫。   两大汉正中下怀,急急退下。   徐婆婆向前举步,徐徐拔剑道:“老身给你一次逃生的机会你走吧。”   他丢掉鹿腿,剑归右手,拂动着剑笑道:“徐婆婆、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你不可错过机会。”   “我这人从不投机。”   “好吧,老身成全你,进招。”   他从老太婆的眼神中,看到了别人难以看到的危机了,心中一动,探手在百宝囊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丹丸先放在鼻下嗅了嗅,方丢入口中吞下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碰上这种神情阴冷莫测高深的老太婆,小心些为妙。”   “你说什么?你吞下的丹丸,是不是,提气增力旁门左道药物?”徐婆婆阴森森地问。   “在下说什么。你该明白。我这丹九是宇内首屈一指的防迷药圣品,号称江湖一绝,服下一颗,可在一个时辰之内,不受任何迷药侵害。天香门那些号称无往而不利,迷香之祖,也毫无用武之地。”   “哼!你以为老身要用迷药对付你?岂有此理。”   “你右手小指的指环,有一根几乎肉眼难辨的丝绳连在袖底有何用处?”   “哼!!”   “左手小臂所系的八寸套筒,藏了些哈玩意?”   徐婆婆老脸一红,一声暴叱,剑虹疾射,闪电似的冲进,势如天坠地陷,剑花幻化无数虚实难辨的剑芒,一涌而至,风雷之声动魄惊心。   高翔直等到剑气压体。剑虹行将及身,方疾退八尺、呵呵大笑道:“好像是委羽山大有空明之天,大有玄真门下的大罗剑术……”   徐婆婆又是一声冷叱。跟踪追袭。   高翔这次突从剑网前逸走,侧射三丈,一声沉叱,剑发如怒涛。   原来一名大汉想乘机溜走,贴地游窜夺路。出路的峡口已被高翔挡住,必须绕上方超越,难逃眼下无所遁形。   “铮”!大汉挥剑接招,双剑相交,大汉的剑应声脱手而飞虎口进裂。   “哎……”大汉叫,人被震倒在地,骨碌碌向下滚,昏头转向。   徐婆婆跟到,撤出了重重剑网。   高翔大旋身人化狂风,以可怕的奇速从剑网中逸出,从老太婆的左侧空门列角一闪而过,捷逾电火流光。   远出三丈,降下峡道又堵住对方的出路,笑道:“原来是金针筒,利害。”   徐婆婆惊疑地抬起左手,左袖不见了,露出手臂下方系着的金针筒。简身粗为鸡卵,前面有九个小针孔,一次可发射九枚金针。   老太婆脸色大变,原来金针筒中段已经变形,像曾被一只大钳所钳过,两侧凹入,成了废物。这是说,对方如果改钳她的手臂,将可像折脆枝般扼断她的左臂骨。毫无疑问地,她从鬼门关内走一趟,高翔手下留情,将她从枉死城中放出来了。   她咬牙切齿叫:“老身要将你碎尸万段、方消毁我防身至宝之恨。”   高翔冷笑一声,从袖底取出了从祖堂山夺得的夺命针简亮了亮,冷冷地说:“老太婆,幸而你的针筒,与在下的形式不同,不然今天你将受到恶报。形式虽不同,但你们这些使用这种歹毒暗器的同道,彼此之间应该不陌生,请教这具金针筒是谁的?”   说完,他将简丢守,又道:“针已卸出,不必枉费心机。”   徐婆婆接过针筒,便待反转发射,闻声只好罢休,将针筒放在地下说:“老身知道,但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高翔若无其事地上前,俯身拾简说:“你会告诉我的……”   徐婆婆抓住机会,突然出剑袭击,剑气进发如怒潮,像是撒下了绵密无隙的天罗。   高翔贴地一闪,宛若鬼魅幻形,一声豪笑,便到了老太婆的身左,叱声似沉雷:“你想死么?”   人影候止,风雷乍息。   老太婆的剑收不回来,像是僵死了。   高翔仍是蹲式,贴在老太婆的身左稍后侧,剑尖抵在对方的左胁肋上,左手已拾回了针筒。   他徐挺身站起,将针筒纳入袖底说:“第一件事,是你必须将夺命针筒的来历说出。”   “哼!老身从不在暴力下低头。”徐婆婆顽强地说。   高翔徐徐拾剑,脸色一沉,作势送剑道:“好,在下就成全你,送你驾鹤西归。”   锋尖刚刺破肌肤,老太婆强不起来了,叫道:“住手!那金针筒是厉魄韩家荣的所有物,听说人在南京一带鬼混,目下如何不知其详。”   高翔收剑后退,说:“好,目下第二件事,便是引诱在下入绝魂岭的内情;你如果不愿吐实,可以挺剑再斗。”   徐婆婆一咬牙,叫道:“小云,联手。”   张姑娘小云冲至右首,向三名狼狈万分的大汉叫:“你们也上,英雄些,挺起胸膛来,铤剑上。”   不叫倒好,声落,三名大汉撒腿便跟,向坡上狂奔,没命似的飞逃。   高翔不加制止,叫道:“快点跑,回去告诉狄堡主,只有一天半工夫了。”   徐婆婆师徒立即一声暴叱,双剑齐进,左右夹攻,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抡制机先奋勇抢攻。   高翔脚下如行云流水,信手挥剑见招破招.连消带打还以颜色,将攻来的如潮剑招一一化解,不时反击出一两剑神奇诡异的狠着,逼得对方后退自保,今对方近不了身。   他已了解对方的大罗剑术,剑招合在他的算中,任凭对方如何出手,皆被他先期料中,及时反击出奇招反制、把老太婆师徒俩迫团团转,三二十招之后,合壁的剑阵完全瓦解,章法大敌,自顾不暇,败象可虞了。   他不再往下拖,天色不早了,故意一剑迫退张姑娘,露出左面的空门。   果然不错,徐婆婆立即抓住机会切入,一声暴叱,招出“飞星逐日”,豪壮地冲进。   凶猛迅疾的连续冲刺,将高翔迫退了六七步,由于冲得太急张姑娘毫无跟上的机会。   蓦地,用“云封雾锁”逐步封架的高翔,剑法倏变,“嘎”一声错剑的鸣声传出,暴叱同时飞扬:“撒手!着!”   一道银虹飞舞而起,飞出三丈外去了。   老太婆的剑不翼而飞,骇然后退,脸色大变。   高翔跟进一剑点出,袭取左肩井要害,认定奇准,像是电光一闪。   老太婆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后退,一是右闪。后退危险,按踵而至的追袭狠招必定更为可怕。右闪最安全,闪向也就是高翔的左方空门。   老太婆已没有选择的余地,本能地扭身右闪,并出掌斜拍刺来的剑身,用劈空掌力拍剑应该毫无危险性。   糟了!高翔的剑是诱招,左手的剑诀才是主攻,身形一扭,进步欺上,老太婆恰好送上门来。   “噗”!剑诀变拿,狠狠地劈在老太婆的右劲根上,力道千钧。   “嗯……”老太婆向下栽仆,失去了知觉。   张姑娘恰好冲到,只惊得花容失色。   高翔长剑徐引,笑道:“轮到你了,姑娘。”   张姑娘银牙一咬,一声厉叱,挺剑冲刺、形如疯狂。   “铮!”双剑相接,张姑娘的剑脱手而飞。   张姑娘不死心,疾冲而进,不理会高翔那致命的剑,要拼个两败俱伤,贴入飞脚便踢,猛攻高翔的丹田要害,拼命了。   高翔仍然用左手,一拂之下,正中姑娘的右膝,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大腿,向侧一跃。   “哎……”姑娘惊叫,砰然摔倒,右腿完全麻木起不来了。   高翔丢掉剑,提起昏迷不醒的老太婆,解了老太婆的腰带,四马倒撵蹄捆了个结结实实,向在揉动着右腿的张姑娘冷笑道:“在下的女伴可能已被你们搞住了,在下正好用你们两人作为人质。两个换一个,狄堡主如果不顾惜你们,你们将生死两难。”   张姑娘粉脸上血色全无,亟叫道:“你的女伴在长根崖,可能已落在鬼魅手中.杀了我们无补于事,与狄堡主毫无关系。”   “真的?”   “这……狄堡主听信军师小诸葛的话,要我们前来诱你们到绝魂岭与妖魅打交道而已。”   真正敢面对死亡而毫不动心的人,太少太少了,当然有真正不以生死经为念的人,但这人决不是张姑娘。面对死亡,她只好一一吐实。   高翔仍然不信有鬼魅.冷冷地问:“绝魂岭真有鬼魅?”   “是的,千真万确。”   “不是贵堡秘密藏人的地方?”   “不是。”   “我不信。”   “天哪!我可对天发誓。”   “是怎么回事?”   “听说狄堡主在十余年前建堡时,本来想在这座山峰另建一堡作为犄角,岂知派来勘察的人,一个也没回去,平白失了踪。连派了三批人,皆一去不回如同泥牛入海、后来出动上百高手前来察看,沿途鬼魅幻形,异声怪啸令人心惊胆跳,但众人仍贾勇搜进,终于到了长恨崖,发现了崖下有不少尸体,其中就有先后派来勘察的人凌乱的骸骨。后来在崖上,发现了刻有‘长恨崖’三字的石碑,更在东面岭背脊看到另一块刻有。‘绝魂岭’三字的石碣,据说,狄堡主拾到了一块木牌,上面刻的字说不许人畜走近绝魂蛤,不然将尸骨无存。从此.十余年来,堡中先后有不少不信魅的人前来查探,无一生还,之后便不再有人敢来冒险,以免枉送性命。”   “真的?”   “千真万确。”   “但你却敢来?”   “我本不知此事,误打误撞追一头梅花鹿到了长恨崖,并未发生意外,最手在崖上发现了可怕的骨殖,方惶然退去。之后,我曾经又来了两次,两次皆不曾见一鬼魅,后来方听狄堡主说出这里的怪异,我才不敢来了。由于我三次前来皆不曾发现妖魅,狄堡主认为我福大命大,鬼魅定然怕我,所以要我披上虎皮,引你们入山,让妖魅对付你们,你们的艺业委实令狄堡主胆寒,因此出此下策,这不能怪我。”   高翔冷冷一笑,走近说:“我不能轻易信任你。”   “我说的……”   高翔不等她说完,一把擒住她的肩井穴,呵呵一笑,用上迷魂大法。   结果,张姑娘的口供被证实无讹。   他心中叫苦,不知如何是好。   黄昏将临,大事不妙。   他思量片刻,弄醒了张姑娘,沉下脸说:“姑且相信你的话你得陪我走一趟绝魂岭。”   “什么?”   “你既然三次入山而未遇鬼魅,也许你真的福大命大,鬼魅不敢伤你。目下我的同伴已被你们诱入,可能凶多吉少,解铃尚需系铃人,你得带我前往一走,是重死,在下必须查明。”   “天哪!你……”   “我的女伴如果死了,你两人便得偿命,看你是不是真的福大命大。如果是真,鬼魅便不敢加害我的女伴。如果是假,你快祷告。”   “祷告?”   “祷告上苍,让你真的福大命大。”   “你……”   “你能三入绝魂岭而不见鬼魅,此中定有缘故,在下必须让你引路,由你不得。”   他冷冷地说完、动手将老太婆捆在一株大树的树桠上,又道:“树上不会有野兽,令师是否可活,关键完全在我那女伴的死活上。走!”   张姑娘怎能不走,惊恐地向山峡内一步一挨向里走。   高翔佩了老太婆的剑,一面走,一面将金针装上了夺命针简准备应付突变。他一生中从不曾见过鬼魅,也不信世间真有鬼神。   他知道此行凶险,但他已别无抉择,小绿失了踪,上刀山蹈剑海,他义无反顾,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必须揭开小绿生死之谜,别无他途。   接近长恨崖,暮色四起,倦马归巢,兽群出来觅食。吼声刺耳。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张姑娘双脚已软,必须由他挟持着而行。   兽吼四起。鬼声啾啾,崖下鬼火飘浮,林石间似乎鬼影幢幢,长恨崖到了。   他早已看清了地势,低声道:“崖下不会有何发现上去。”   所发现的鬼影与异象,皆是石岩、怪树、走兽、枭鸟。在高翔镇静无惧的应付下,并未发现真正的鬼魅。   张姑娘早已吓破了胆,连叫都叫不出声音了,形如行尸,在高翔的挟持下踉跄而行,举步维艰。   到达崖上,天色已完全黑了。今晚云层厚,寒风萧萧,天气不佳,星目无光,天地像泼了一重黑,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在崖上走了一圈,毫无发现。   高翔心中焦躁、不住思量,把心一横。在一座巨石旁止步,将张姑娘向下一放,先打量四周的地势,忖道:“既然找不到鬼魅,何不让鬼魅来技我?”   看清了四周的形势,他一把将张姑娘推倒,发出一阵嘿嘿怪笑,说:“张姑娘。今晚就在此过夜。”   张姑娘惊恐地挺起上身,颤声说:“这……这里太……大可怕,还……还是出山去……去歇息吧,我……我……”   “你怕什么?一切有我。”   “我……”   “少废话,此地不是很好么?”   “万……万一真……真有鬼……”   “哼!算了吧,如果真有鬼而又是女鬼的话、正好捉来陪宿。把衣衫脱了。”   “什么?你……”   “你明白在下的意思。”   “你……”   “在下夜间无女不欢,女伴已经丢了,就用你代替。哈哈!你的姿色比我那女伴差不了多少、正合我意,快,难道要在下亲自剥你么?”   张姑娘大骇,猛地爬起便跑。   怎跑得了?高翔伸手一拉,暖玉温香抱满怀。   “放……放开我……”张姑娘声嘶力竭地大叫惊怖地挣扎:但双手已被抱住,根本无法脱身。   叫声震动山谷、回声久久不绝。   “哈哈哈哈……”他狂笑.猛地在姑娘的颈侧亲了一吻。   张姑娘只惊得魂飞天外,狂叫道:“救命!救……”   她本能地叫救命,并不是不知不会有人来救她。   高翔一把将她放倒.动手替她宽衣解带。   “你……你杀了我吧!”她凄厉地叫。   高翔惟恐她叫的声音不够,手上一紧,狂笑道:“好亲亲,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天哪!你……你这淫贼……天杀的……”   他拉开了姑娘的外衣、抓住了胸围子的系带一拉胸围子因挣扎而松开,椒乳脱颖而出。   他的手触到了温暖腻滑的饱满胸膛,这辈子他第一次破天荒接触到异性神秘的胴体,只觉如中电触,心神一震、赶忙放手,急急掩上姑娘的衣襟,惶然地说:“抱歉,我是无意的。”   张姑娘反而愣住了,久久方又羞又急地惶然问;“你……你这人……”   “把衣衫穿好。”   “你……”   “在下只想利用你将人引出。”   “你……”   “在下不是好色之徒。”   “你是说……”   “在下只想将要找的人引出来。”   张姑娘神魂入穴,心神一定、坐起慌乱地理好衣衫。一串珠泪向下滚、幽幽地说:“你认为我……我这种流落江湖的女人,都……都是低三下四的贱人么?”   “别说了,在下毫无此念。”   “高爷,你……”   “在下已经说过抱歉了。”   “你……”   “你坑了在下的女伴、稍有得罪也并不为过。”   “这件事……”   “这件事不能全怪我。”   “你……”   “万一在下的女伴有了三长两短,你得偿命。”   “好吧,你就……”   “禁声!”他低叫,斜窜而出,伏在草中不见。   张姑娘反而心中害怕,吃惊地踉跄爬起,急叫道:“你……带我……”   一个黑影突然从石后飘出,胸前赫然是个绿火闪耀的骷髅头,像是活的。如不留心,很难看出是个黑影、而是一个鬼火闪耀的骷髅头。   张姑娘大骇,狂叫一声,扭身便跑,不知哪儿来的神力,猛地一窜、不管东南西北。   “嘭!”她一头撞在巨石上,立被震倒。   幸而脑袋撞在石凹部。真正撞上的左肩,她顾不了疼痛,爬起便跑。   一团鬼火飘到,腥风入鼻。   她知觉立失,砰然摔倒。   黑影一掠而过.闪至右边。   高翔突起发难,急窜而起,“嘭”一声大震,将黑影撞倒在地,肘尖一沉,小臂便顶住了黑影的咽喉,左手也扣住了黑影右曲池,真力倏发。   黑影只挣扎了几下,便寂然不动了。   他一跃而起,笑道:“好啊!果然是女鬼。”   他在附近搜了一圈,方返回原地,拉掉黑影的头罩,亮火折子看相貌。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灰发中年人,倒也眉清目秀,背上系了剑,带了一个特大号的百宝囊。黑头罩,黑长袍,只露出一双眼睛。黑袍的前襟,用青磷画了一个骷髅头图案,如此而已,不是鬼,而是人,活生生的人。   他又用上了迷魂大法,套取口供。   不久,他心中一宽,弄醒了张姑娘,将从中年妇人百宝囊中弄来的几药物纳入自己的宝囊中,自语道:“这些各式解药,行走江湖正好派得上用场。”   张姑娘倏然而醒,他首先叫:“张姑娘,别怕,站起来。”   张姑娘已吓软了,悚然问:“老天,我……我没死?”   “你没死,活得好好地。”   “鬼呢?”   “瞧,就在你身旁。”   她坐起扭头一看,只看到那只绿光闪闪的骷髅头,只吓了个魂飞天外,魄散九霄,猛地一蹦而起,撒腿便跑。   高翔一把拉住她,笑道:“别怕,那是人,不是鬼。”   “是人?”她惊魂未定地问,躲在高翔怀中发抖。这时她不怕高翔了,只怕鬼,鬼到底可怕得多,虽则高翔可能要杀死她要她变色。   高翔轻拍她的肩膀,笑道:“是个女人。这山中共有四个女人,艺业倒也高明,且善用迷药及毒药,在此地装神弄鬼。”   “真的?”   “她们都有一段可悲的身世,与可悯可敬的情怀,及可恨的愤世嫉俗的胸襟。”   “我的天!”   “现在。我要去救我的女伴,你可以走了。”   “我……我不敢……”   “你如果不也独自走,可随我去走一遭。不过。话得讲在前面,是吉是凶各自负责,我很难顾你的安全,当然我会尽力。”   “这……   “你自己决定好了。不过,我希望你赶快出山,把这女人的剑带去,把你的师父徐婆婆带回天台堡。世间妖魅鬼怪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可思议无法解释的事太多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立心正百邪回避。假使真正碰到鬼,也用不着害怕,放胆一拼,有何不可,拼死了鬼;鬼不是连鬼都做不成了么?被鬼拼死,你仍可做鬼,何惧之有?我劝你还是走吧,没有什么可怕的。”   张姑娘胆气一壮,也感到好奇,挺了铤胸膛说:“好,我跟你走一趟。”   “你不怕?”   “我……我想,我不怕。”   “真的?”   “我……我只怕你杀……杀我,污辱我……”   “你放心、请忘了刚才的事,好不好?”   “高爷,你……你的女伴,对你真那么重要,真值得你与妖魅拼命么?”   “是的。”他不假思索地答。   “哦!我……我好羡慕她。”   “你说笑话了,快取那女人的剑佩上,我要唤醒她了,她将带我们到她们的居所。”   张姑娘精神来了,迅速解下女人的剑系在背上,一面笑道:“高爷,我叫张小云。”   “我知道,你与令师是两年前投奔天台堡的。贤师徒的大罗剑术是武林一绝。”   “但与高爷相较,不啻萤火之光。”   “不然,今师被昨天在下入堡拜山,连闯三关的艺业所惊,且叫破剑术的来龙去脉,心中早生怯念,因此无法发挥所长,失手自是意料中事。”   他唤醒了中年妇人,用奇异的嗓音说:“秀芷妹,回洞。”   “是,主母。”中年妇人答,举步便走。   张小云一头雾水、讶然低声问:“高爷,怎么回事?”   “不可多问,沿途切记不可说话,走。”他低声说。   “高爷,我……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好,人到了绝魂岭,多多少少沾了些鬼气,不明白也是常情。”他低笑着说。   中年妇人秀正连头也不回,愈走愈快。从山腰绕至山东麓,这一带奇崖壁立,气势雄奇,阴森森鬼气冲天,兽类奔窜,吼声此起被落,夜枭的啼声宛如鬼哭;在这种地方住一辈子,人怕不要变成疯子?   折入一处山丘,三面陡崖壁立,草木阴森。   高翔在丘口跟上了秀芷,轻轻一拿拍在她的头上,扶住她的身躯往石穴中一塞,向张小云低声道:“到了,跟我来,脚下小心。”   白天,小绿一时大意,被绿色的鬼火团所愚弄,被迷药迷翻失去知觉。   醒来时,她发觉自己僵卧在一张石桌上,日影虽看不见,但天色尚早。看四面高崖插天,原来处身在一处断崖前。   她吃了一惊,挺身而起。糟!她发觉门穴已被诡异的手法所制,成了平凡的人。   更令她吃惊的是,身旁的石凳上坐了四个人,皆以不友好的目光盯视着她,大有将她杀来果腹的意思。   四个都是女人,一是白发如银的老太婆,一是灰发梳髻脸色苍白的中年女人,一是五官清秀但脸色阴沉的中年美妇,另一人是黛眉带煞但清丽脱俗的美丽少女。   四女的衣裙,全是粗糙的青麻布,正所谓荆钗布裙朴实无华但掩不住她们脱俗的神韵。   她看到少女的身旁,放了一袭黑袍,和一双可系在脚下的高烧,足有五尺高。黑袍又长又大,人如踩上高挠,站起来便高有一丈以上。   她坐正身躯,茫然地问:“诸位,这是什么地方?”   “绝魂岭。”中年美妇不带表情地答。   “这里是……”   “你不必多问了,反正你并不需要知道其他的事。”   “你是说……”   “你将死在绝魂岭,被推下长恨崖。”   “我们有仇么?”她硬着头皮间。   “没有。”   “那……”   “凡是敢闯入本岭的人,决无生理。”   “哦!原来是你们在此地装神弄鬼。”   “不错,你姓甚名谁?”   “华小绿,你们……”   “不必多问了,念你是女流,因此让你死得安逸些。”   “何不先说来听听?”   “不必了。”中年美妇冷冷地说;取过置放在身后的幻电神匕又问:“这是你的么?”   “不错,是我的。”   中年美妇将神匕丢在她脚下,点头道:“倒是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匕,可是你并不配用。练武要最悲哀的是没有发挥的机会,你是不是感到未能公平一决而遗憾?”   小绿缓缓拾起幻电神匕,说:“正是此意……”   话未完,飞扑而上,神匕疾挥。她用不上内力,气门被制,但基本功夫仍在,扑势仍然凶猛无比。   身侧的灰发中年女人突然闪出,一把便扣住了她的手,猛地一抖,神匕脱手飞坠,再向侧一带,小绿便被可怕的掀力掀翻在地。   她只感到手臂酸麻,跌了个昏头转向,仍然一滚而起,冷笑道:“这叫公平么?你们好不要脸。”   “老身会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你放心好了。你是不是天台堡的人?”中年美妇阴森森地关。   “不是。”   “那你……”   “本姑娘是从南京来,向天台堡索人的。”   “咦!你的胆子可不小,定然有同伴同来了。”   “哼!大概你就是狄堡主的狗党了。”   “绝魂岭与天台堡毫无送连,任何人擅闯禁地杀无赦,天台堡的人亦不例外。但女性尚可接近长恨崖下,登崖则概不宽赦。”   “哼!本姑娘不信你的鬼话。”   “信不信由你。说、你还有几位同伴?”   “多得很。”她信口说。   中年美妇向灰发中年女人道:“秀芷妹,今晚你前往防备好了。”灰发中年女人欠身恭敬地说:“主母但请放心,小婢这就前主守候。”   “小心了。”   “小婢遵命。”   这两个的年龄很怪,称呼也怪。看外形,灰发中年女子似乎要年长些,但却被称为妹,而她却自称小婢,称对方为主母,乱七八糟。   婢女秀芷入洞片刻,挟了一包衣物告辞走了。   中年美妇不住打量小绿,久久,眼中涌起了奇异的表情,秀眉不住掀动,脸上困惑的神色愈来愈明显。久久,突向老太婆问:“五娘,你看她有点像谁?”   老太婆五娘沉静地说;“小姐,老奴早已看出她有点像姑爷。”   中年美妇脸色骡变。突然以手掩面。久久,她放下掩面的手,眼珠红红地,脸上明显地流露出哀伤的神情,眼神却冷厉怨毒,极为可怖。她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叫道:“女儿,你站在她身左看看。”   少女应诺一声,轻盈地走近小绿。两人站在一起,便可以看由异同了,两人的双目与口鼻的轮廓,竟然有六七分相像,但脸型却显然不同。小绿双颊要丰润些,而少女却是瓜子脸,酷肖乃母。少女年长三四岁,脸部呈现老成、持重、冷傲、沉静的神色,小绿则稚气未除、高傲、顽皮、慧黠、喜怒形于词色。   “咦!怪!”中年美妇困惑地说。   老太婆寿眉轩动,说:“小姐,她两人确有五六分相像。世间像貌相同的人甚多,并不足怪。”   中年美妇脸上的神柔和了些,向小绿问:“你快将家世说来听听,你家中尚有亲属么?”   “本姑娘为何要告诉你?”小绿抗声反问。   “事关你的生死大局,说,不可自误。”   小绿居然对萍儿的相貌与她相像而动了好奇的念头,便将家世一一说了。   中年美妇吁出一口长气,抬头仰望花穹,喃喃地说:“人家的家庭何等美满?而我,二十余载光阴,埋葬在穷山恶水与世隔绝的洪荒绝域中,心切报仇,含辛菇苦,此恨绵绵了无穷尽,我……我我怎能甘心?”   “小姐……”老太婆颤声叫。   中年妇人泪下沾襟,突然乖戾地说:“念在她相貌约略相同份上,赐她全尸。女儿、带她到后洞囚禁,赐她一顿食物,明早给她服一颗断肠丹,把她葬在谷口算了。”   小绿不是甘心受死的人,她一声娇叱,左手一带,反抽站在左侧的少女双目。   少女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仍不肯罢休,扭身起右膝猛顶少女的下体要害。   少女左掌疾沉、“啪”一声一掌拍在她的膝盖上。   “哎……”她惊叫着挫倒。   “你这是自讨苦吃。”少女冷冷地说,拖了便走。   崖下是一座口小腹广的石洞,洞口长圆,加了一块万斤巨石制成,恰可堵住洞口的石门。夜幕徐降。洞门闭上了,从外面看了无痕迹,夜间出入则从洞口右侧方十余丈的秘密石缝出入。石缝加了掩蔽,即使白天也不易察觉这里是秘密的出口。   小绿被囚入后洞的天然洞穴,外面以巨石堵住,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身入洞穴插翅难飞,后悔也来不及了。她不但后悔,而且感到内疚,自从与高翔相识以来,她的任性不但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灾难,也替高翔带来了不少无谓的困扰。   她冷静思量,不由失声长叹,软弱地以手掩面颤声低叫道:“翔哥,你能再救我一次么?我想,我要被她们杀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   她终于在洞穴中沉沉睡去,疲劳过度,困倦征服了她,她在忧急绝望中睡着了。   高翔擒住了灰发婢女秀芷,利用迷魂法跟着秀芷找到了她们隐居的石洞,以为对方三个女人的实力有限,悄然入洞救人该无困难。   婢女秀芷并不知奉命巡山后所发生的事,只知主母必定于日出时分将侵犯山区的小绿,押至长恨崖推下崖去处死,也可能一怒之下,等不到明晨日出便将人吊死在谷口。   因此她被迷魂后的口供,与事实大有出入。高翔在谷口未看到尸体,便知小绿必定仍然囚在洞中,要冒险入洞救人。   高翔带了张小云姑娘到了洞口。试着掀动堵门的巨石,便知难而退,便向秘密石缝出口搜去。   通常入夜之后,四个女人除了派一个人巡山之外,石洞附近不派人警戒,没有人能在夜间找到石洞的门户,大可放心安眠。但今晚不同,女主人因小绿的事,勾起了心底的旧恨新愁,辗转不能成寐,鬼使神差披衣而起,想出外散步排遣愁怀。刚接近了石缝口。便听到了外面的搬动藤萝的声息。她心中一动、立即到了缝口的上方向外瞧。天色却黑,但她已发现确是人正在设法搬动阻口石进入,听声息便知不是婢秀芷。   她大感诧异,这是隐居此地二十余载破天荒发生的怪事。按理是不可能发生的怪事,但确是发生了。   “秀芷出卖了我。”她骇然地想。   高翔正在仔细地拨开掩住石缝的藤萝,找到了堵住石缝口的长形巨石向内撬,不知上方几个可察看外面的小石穴内,有人向外察看。   巨石徐徐内移,刚推至向侧移入的刹那间,他感到气流倏变便知不妙。   气流一动,他便放手向外飞退,“哗啦啦”一阵响,他急滚而下。   首先是喷出一阵毒雾,接踵而至的是一群飞行发出异啸的外门奇形暗器。   他滚出两丈外,暗叫好险。   伏在一旁的张小云吃了一惊,不假思索地叫:“高爷,怎么了?”   他伏地一窜、掠近小云低声说:“里面好像有防范,触发了暗器消息,好险,偷入的大计失败了。”   “哦!你打算……”   “再试一试。”   “千万小心了。”   “谢谢你的关心。”   他从一侧掩回石缝口,一看堵口石已回至原位。心中一惊暗忖:“不是触动消息、而是里面有人偷袭。”   他心中焦躁,但又无可奈何,偷入洞中有救人的大计失败,便无法进入了,岂不令他焦急?他退下回到张小云身旁,忧心钟仲地说:“糟了,里面有人,已被他们发现了。”   “哎呀!那……那么,只有明攻了。”小云也焦急地说。   “明攻?不可能的,里面前后共有六座石门,皆是从内上闸的。可能么?”   “那……”   “我想想看……唔!退。”   “退?不救你那位女伴了?”   “当然要救,但不是现在,走。”   前是一处五丈方圆的石砰,倒还平坦,散置着数座天然形成的石凳,外围便是树林,从崖上面垂挂而下的藤萝,配合着洞口附近的野草、荆棘、矮树,几乎完全掩住了洞门,即使是白天,也不易看出崖内别有洞天。   他四处走了一圈,砍来了一根树干,打桩般打入一处石隙中方将婢女秀芷绑在树干上。一切准备停当,他向小云说:“好了,咱们在此歇息,先养神再说。”   “你要在此地……”   “要在此先交换人质,先礼后兵,在下已无法可施,只有与她们面对面一决。天色不早,你快睡。”   “你呢?”   “我要等她们出来救人。”   蓦地,不远处传来一声鬼啸,令人闻之毛发直竖。   他向下一伏,说:“来了,那位俘虏也快醒啦!记住,不管有任何动静,切记不可出面。”说完,他向侧一窜,一闪不见。   不久,右面石崖上方鬼火飞坠,向左侧方的谷口冉冉飘浮,去势甚快。   “啊……”对面的山谷中,突传来了凄厉刺耳的啸声,回声久久不绝。   张姑娘打一冷战,蜷缩在乱石中.心中暗暗叫苦道:“糟透了,似乎四面八方远远近近都有人,我是不该来的。”   木柱上被制了穴道捆了手脚的秀芷突然醒来,“咦”了一声突然大叫道:“谁将我绑在此地的?”   不远处黑影暴起,飞射而来。   藏身在一旁的高翔也飞跃而起,大喝一声,劈空掌发如雷霆行可怕的一击。   两人相向而进,一闪即接触。   “嘭”一声大震,对方也抡制机先出手,劈空掌力在交错前先行接触,气流爆炸声石破天惊。   两人向侧飘退,黑影一闪不见。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黑影已贴地射向高翔飘落处。剑气如潮,来势如惊电。   他拼了一掌,只感到真气浮动,手劈一震,震撼力奇大,爆裂的气流化为爱风,彻骨奇寒,不由心中一擦,知道碰上可怕的对手了。   剑气及体,他身形末稳,百忙中招自保,连环拍出两掌。这汉人不再大意,用上了八成真力,仍然是用的劈空掌,夜黑如墨,他不敢冒险近身相搏,宁可耗费宝贵的先天真气,不管对方是否禁受得起。   疾射而来的剑势一顿,剑气突发异啸。   劈空掌力被剑气震散了五成力道,仍向三尺外的黑影涌去。他的掌力可及四尺左右,最远可及八尺。   黑影突然飞退、飞出两丈外一闪不见。   他又是一怔,对方怎么又是一个可怕的高手?这些女人难道每一人都已练至化境了?   他知道,他估错了对方的实力,事情棘手。   他向侧一窜,隐起身形。劈空掌以气伤人,禀赋特异的人练气二十载方可有成,极耗元气,非必要不可滥用,他必须调息了。   他的注意力,始终摆在木柱上的俘虏身上,只要有人敢来救他便会出手袭击。   久久,声息全无。   久久。鬼声再起,鬼火再次四面飘浮。   他沉住气,静候变化。   蓦地,他听到崖口传来了小绿的叫声:“翔哥,不要管我,拼了她们……”   叫声倏止、似己被人掩住了嘴。   他心中一急,大叫道:“雍竹君,咱们交换俘虏。”   久久,没有回答。   “哎唷……”是小绿的叫痛声。   他勃然大怒,飞跃而出,到了木柱旁,一手便扣住了秀茫的手掌,五指一收。   “哎……”秀芷狂叫。   “再叫。”他沉喝。   “哎唷……”秀芷厉叫,不叫不行,十指连心,痛得她几乎昏厥。   “哎……”又是小绿的叫声。   他一咬牙,怒叫道:“雍竹君,在下要用九阴搜脉歹毒手法对付这位忠心耿耿,从小追随你身边,二十余年陪伴你不忍离去的忠心侍女了。”   “老身也要用分筋错骨对付你的女伴。”远处黑暗中传来了叫声。   “好吧,咱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在下两人被天台堡的人用计诱来,并非有意侵犯你的绝魂岭禁地,你既然凶残恶毒不肯好休,在下也不肯善了,不连根拔掉你们四人的毒苗。决不会离开。”   “你如果伤了在下的女伴,在下必定将你四人寸裂而死。你逃不掉的,在下的女伴,是缥缈魔僧的徒孙、消息传出。天下之九决无你容身之地,你瞧着办好。”   “老身不在乎缥缈魔僧是何许人,你吓不倒我。”   “在下这关,你就过不去。”   “哼!三比一,你算什么?”   张姑娘突然贾勇叫道:“三比二。”   对面山崖下,突传来刺耳的叫声:“三比三,老夫算一份。哈哈哈哈……”   高翔大喜,大叫道:“沈老前辈,快来。”   白影冉冉而至,但在不远处一闪即没,叫声却传到:“放心啦!老夫一辈子装鬼吓人,鬼祖宗在此,小鬼大劫难逃。”   先前的叫声又起:“放下我的人,咱们明天谈判。”   天亮了,红日升上东山头。   高翔出现在东面的树前。张小云押着秀芷,小猎刀横在秀芷的喉下。   第二个出现的是少女,她押着小绿。   随后出来的是中年美妇,老太婆跟后。   白影乍现,白帽白袍形如厉鬼白无常沈心达,现身在不远处的一座巨石顶端,桀桀怪笑声如鬼哭。   高翔也自向前走,沉声道:“雍竹君,何不先交换俘虏?”   中年美妇便是雍竹君,冷笑道:“贱人已向你招供,出卖主人罪不可恕,假手于你置她于死地,岂不甚好?不用交换了。”   “哼!你的心肝大概不是肉造的。你这位侍女不但不曾招供,她连如何被擒也不知道呢。”   “哼!你却知道老身的底细。”   “关中大豪绝魂金剑的女儿隐身在此、你以为天下无人知道么?你将此地取名绝魂岭,岂瞒得了老江湖?”   “你少给我废话,老身今天要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你如果不幸溅血剑下,一切免谈。”   “如果在下胜了呢?”   “到时再说。”   白无常桀桀笑,说:“绝魂金剑雍仁,一点也不仁,心狠手辣嗜杀如命。剑下不留人,没料到他的女儿竟然更胜一筹,不但奸杀而且机诈刁猾。哈哈!老夫做梦也没料到他的女儿竟在此隐身,真是异数。据说,他根本否认有女儿,是真是假?”   “你是什么人?”雍竹君厉声问。   “老夫是谁,勿劳过问。”   “你也得死。”   “哈哈!老夫已死过不少次了,再死一次小事一件。”   高翔拔剑出鞘,沉声问:“雍竹君,你有何打算?”   “你,想救女伴不难,自断左手,老身饶了你们。”雍竹君厉声说,最后又加上一句:“不然她死定了。”   高翔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暗叫苦。   二十   江湖道上、提起关中武林大豪绝魂金剑雍仁,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仁兄天生有一副铁打的心肝,血管中流的血是冷血,一言不合,他便会杀人,金剑出鞘,不见血绝魂剑不归鞘罢手。江湖朋友提起此人,莫不心惊胆跳大摇其头。   二十余年前,他的闺女雍君出道闯江湖,未满一年,连外号也未混到,便蓦尔失踪、音信全无。   绝魂金剑本人,向外宣称他没有生女儿。谁敢当面提起雍竹君触他的霉头、虽至亲好友他也会挥剑取命。   但纸包不住火,江湖上传说,雍竹君在湖广,姘上了一个姓关名萍的人,与护送的雍家子弟冲突反脸,从此私奔失踪,下落不明。   但江湖道上,从没听说过有关萍其人。能获雍家大小姐青睐的人,岂会是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但江湖朋友确是不知关萍是何许人物,消息的唯一来源是雍家的子弟,不然谁知道雍大小姐与关萍私奔?   雍竹君失踪、是在白无常被囚禁地底之前,因此白无常这个早年的魔头。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此事已成为江湖秘辛,二十年来,江湖朋友大都淡忘了这件不愉快的事。   高翔如不是用迷魂大法从秀芷口中问出底细,怎知雍竹君的底细?   雍竹君怎肯放他走?因此威胁他要砍小左手,方释放小绿,这当然是存心不良的诡计。可是,高翔却禁不起吓唬,他怎能眼看爱侣被杀?只急得额上冒汗,心中叫苦不迭。   小绿见他神色有异,芳心更急,尖叫道:“翔哥,不要上当……”   “啪”一声响,少女给了她一耳光,掩住她的嘴,叫不出来了。   雍竹君哼了一声,喝道:“女儿,先割了那丫头的上唇。”   少女应喏一声,拔出了幻电神匕。   “且慢g”高翔满头大汗地叫。   “你少废话。”雍竹君叫。   “你不是说给在下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么?”他大声叫。   “老身说过了,但公平决斗,你这女伴必须死。”   “这叫公平么?”   “公平二字,看法各有不同。在老身说来,这就是公平。”   “你……”   “我问你,目下优势在谁手中?”   “这……”   “你不承认老身已占了上风?”   “但……你也有人在我手中。”   “我那侍女即使你不杀她、老身也要将她置之死地,你根本一无所有。”   “这个……”   “因此,老身为何要放弃自己的优势?如果让你公平决斗,也许你幸运伤了老身的人,所以你的女伴必须先死。在老身说来这已经够公平了。”   “你……你强词夺理……”   “呸!你到底是愿决斗,还是愿断手?说!老身不愿和你说理。”   高翔一咬牙,沉声问:“在下入果愿断手,有何保证?”   “老身从不向人保证。”   “这……”   “愿不愿那是你的事、没有人勉强你。”   高翔真被迫得走投无路。举起左手心中为难。   张小云居然对他关心,押着秀芷走近说:“高爷,使不得。你不知这是她们的诡计么?等你的手一断了,便得任由她们宰割了。”   “但……我怎能见死不救?”他惨然地问。   “断了手,你更救不了她。听这鬼女人的口气,便知不是好东西。”   白无常一跃下石,狂笑道:“小伙子,你真是个挑不起放不下的大笨虫。这位女娃娃说得对,非女人不足以了解女人。俗语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你如果断了手,这叫做自掘坟墓,你能相信这恶毒女人的话?”   “老鬼!你少给我插嘴。”雍竹君怒叱道。   “哈哈!你少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老夫我行我素,你也并末占得了老夫的上风。   你还没问老夫是否肯放过你这弃家私奔。断情绝义的淫妇呢?”   说完,白影一闪,飞扑而上。   高翔心中一动,人急智生,定了了大胆的冒险行动、冲出大叫道:“不许动手!休误了在下的事。”   白无常一声怪叫,大袖一挥,叱道:“滚你的蛋!”   “嘭!”一声大震、高翔被飞沙走石的罡风所击中,砰然倒地,骨碌碌向少女滚去。   白无常一声狂笑,猛扑雍竹君。   老太婆一声怒叱,拔剑闪出相迎。   场中大乱,少女被白无常那摧山倒海的袖风所惊,一怔之下形入死人滚近的高翔,已射出了三颗雨花石,一闪即至,飞沙走石中谁也看不消飞石,太快了。   变生仓卒,少女还以为高翔已被大袖击毙了呢,尚来不及转念,到底经验不够,同时也不忍心将与她长相相差不远的小绿杀死,便着了道儿。   “噗噗噗!”三颗雨花石全部中的。一中握神匕的右手曲池,手臂立即僵死;一中右肩井,右半身麻木;一中右膝,扭身便倒。   快!生死关头。高翔滚到,抱住了小绿,抓回神匕,奋身一蹦而起,飞跃两丈外,脱出险境。   老太婆与白无常,正舍死忘生狠拼。白无常一双大袖飞舞,风雷俱发,狂风乍起走石飞沙,刺耳的怪笑飞扬,把老太婆迫得团团转。   变化太快,高翔冒险成功了。   雍竹君一声怒啸,像怒鹰般猛扑高翔、剑出如电闪。   高翔将小绿放在一旁,幻电神匕已涌起千道光华。势如疯虎反扑,咬牙切齿,形如疯狂。   人影接触,剑影漫天。   蓦地青影飞射丈外,人影倏止。   “当当叮叮……”碎铁粉末,如同满天花雨。   雍竹君飞飘丈外,手中只剩下剑把。   一星金虹飞落在三丈外,是雍竹君发髻上的半段金钗,被高翔削断挑飞,带飞了一绺散发。   高翔目毗若裂,虎目瞪圆.咬牙切齿叫:“下一招,要你的狗命,换剑上!”   雍竹君苍白的脸色变成青灰色,丢了剑把纵向少女,抱起一跃两丈,急问:“女儿,怎样了?”   “右肩井、膝关、右曲池被制。”少女竭力大叫。   雍竹君快速地解了女儿的穴道,拔女儿的剑,向跟来的高翔叫:“你换剑,公平一决。”   高翔哼了一声,说:“好,在下给你一次机会。”说完,向打得飞沙走石的白无常叫道:“沈老前辈.晚辈已答应她们公平一决,请住手。”   白无常一声狂笑,一袖迫退老太婆,飞退两丈外叫:“好,这才是大丈夫行径。”   高翔退至小绿身旁,替小绿解了气门穴,将幻电神匕交到她手中,顺手取了张小云的剑。   小绿忍不住珠泪双飞,忘情地扑入他怀中,抱住他哭了个哀哀欲绝。   他轻拍姑娘的背腰,苦笑道:“小绿,小绿,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哭了。”   他轻拥小绿到了张小云身旁,接近秀芷,解穴说道:“你走吧!得罪得罪。”   秀正在距雍竹君三丈左右拜倒,泣道:“奴婢侍奉小姐二十余年,忠心耿耿无二心。   追随小姐含辛茹苦,出生入死毫无半句怨言,昨晚奴婢被擒,他们对奴婢只字末问,奴婢此心,天日可表,决无出卖小姐的罪行。小姐既然不念奴婢耿耿此情,奴婢不配侍候小姐了,四拜辞恩,请从此诀。”   她叩首再四,拜摆挥泪转身,如飞而去。   雍竹君一怔,大叫道:“秀芷妹,请听我说……”   但秀芷已远出十丈外,头也不回地走了。   雍竹君不死心,奋起急追。   高翔劈面拦住,大喝道:“站住!你活在仇恨中二十年。你没有理由将侍女与奶娘也留在身边被仇恨所毁,你这遗腹女也没有理由接受你硬加在她心灵中的仇根念头。你已经失去人性,目前该是你自反自赎的时候了。”   雍炸君一声厉叱、剑涌千朵白莲,抢制机先进招,势如狂风暴雨凶猛地冲进,拼命了。   张小云挽了仍感虚弱的小绿,匆匆向林内隐身说:“我们先避开,免得高爷有所顾忌。”   小绿居然同意了,同时她确是需要找地方安静地歇息,大概昨晚她吃了不少苦头。   高翔无畏地挥剑接招,一口气接下了雍竹君猛烈无比的九剑急袭,立还颜色取得空门奋勇突入,以排山倒海锐不可挡的三招九剑回敬,不但夺回让出的地盘、更将对方迫入近山崖的死角。   三丈内剑气裂肤彻骨,飞腾的剑影漫天彻地,好一场空前猛烈武林罕见的恶斗,双剑相接交错的啸鸣动魄惊心,激烈的冲刺快速的闪避令人目不暇接,双方每一剑皆直迫要害,险象横生,生死须灾。   开始,双方似乎势均力敌。   不久,雍竹君剑上的啸鸣在显著地减弱。   白无常袖手旁观,先是神色肃穆,不久便恢复了轻松的表情,最后咧着大嘴狞笑道:“绝魂剑术如此而已,婆娘、你的内力火候太差,剑术虽佳,但威力仅仅发挥六成。与这位小伙子相较,仍然差得远。哈哈!小伙子,这一剑真可惜再进一寸便得手了。哎呀!怎能手下留情……”   雍竹君已被迫至石崖下.猛地大喝一声,剑势倏变“叮叮”两声震鸣,突将高翔的剑带出偏门,剑虹一闪,诡异地袭向高翔的右肋,从不可能的方向排空而入。   高翔不得不扭身左闪,挫腰招出“星河倒挂”,不但躲过了连续攻来的剑影,也剩机急袭对方的下盘,同时想夺回原位,不许对方脱困。   可惜,雍竹君的剑势变得太突然,威力似乎增加近倍,已经换了方位脱出困境,离开崖下死角了。   “呸!”雍竹君再次暴叱,展开另一种更为霸道的剑术,攻势连绵不绝无尽无穷,只片刻间,便攻了百十剑,把高翔迫退了十余步。   高翔先是一惊,沉声地接招化招,这种似曾相识的霸道剑术他不陌生哩!一面设法稳住,一面讶然叫:“好啊!很有意思、你也接我几招奇学。”   一声低啸他攻出了一招“银汉飞星”,接着是“七星联珠”凶猛地回敬,用上了十二射星散手剑术。   两人再次大发神威,比先前更为凶猛,更是猛烈,更为险恶。   在一旁观战的白无常,脸上骇人的狞笑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更为吓人,更为狞恶的怒容,鬼眼中凶光暴射,脸上涌现着浓厚的杀机,哼了一声自语道:“好小子,你犯了最大的错误。”   不远处的老太婆也哼了一声,接口问:“丑鬼,那小子犯了什么最大的错误?”   白无常狞笑地撇撇嘴,问道:“你为何要问?”   “不能问么?”   “可以问。”   “说来听听。”   “这种剑术,是不可传给女流的。”   “什么?”老太婆不解地问。   白无常阴阴一笑道:“凶猛霸道的剑术,必须有雄浑的内力御剑。你那位主母内力火候本来就差劲,用这种剑术作回光返照式的攻袭,支持得了多久?”   “你刚才是说我家小姐?”   “当然。”   “她不是小子,老身以为你指的是那姓高的小辈呢。”   “老夫一点也替那小伙子担心。”   “我家小姐也足以应讨。”   “咱们走着瞧。”   “别忘了还有老身呢。”   “我无常鬼当然也替小伙子撑腰。”   “哼!老身并未将你放在眼下。”   “老夫一指头也可以送你归阴。”   两人在斗口,激斗的双方就在这瞬间分出了胜负,只见高翔连攻三剑,豪勇地挺进。   重新将雍竹君迫于崖角重陷入绝境了。   雍竹君已有力竭之相,狂乱地作困兽之斗。一声冷叱,突然连人带剑奋勇向高翔的怀中撞去。   “嗤”一声厉啸,人影疾分。   高翔退了三步,冷笑道:“你还能支持三五招。”   雍竹君的右肩外侧裂了一条缝,鲜血涌出,脸色泛青。咬牙道:“不见得,你说早了些。”   高翔一声低叱,招发“七星移位”,表面上看像是攻袭右下角、其实却是虚实相成攻中宫的杀着,剑芒疾叶,洒出了七道如虚似幻的剑影。   雍竹君不知利害,急封右下角大挪移化招。   一剑封出,落空了。   高翔的剑虹乍隐乍现,一星寒芒攻至对方的左胸方寸要害,排空直入。   白影来势如电,喝声如乍雷,罡风袭到,人影切入。   生死须臾,高翔的剑尖已点到对方的衣襟,剑气迫体。   “嘭”一声闷响,白无常的身形排空直入,大袖从中间拂过,拍在石崖上势如山崩。   高翔的剑被罡风震偏、在彻骨罡风及体时,撤招侧飘八尺,叫道:“老前辈怎么了?”   白无常的右大袖,卷住了雍竹君的剑,左手两指点在雍竹君的右耳下藏血穴上,扭头说:“人借给我。”   老太婆来不及拦阻白无常,站在丈外不知所措。   少女赤手空掌扑来,尖叫道:“老丑鬼,我与你拼了!”   白无常在袖一震,裹着的剑向扑来的少女飞去,剑把在前,去势并不快,喝道:“该开,还未轮到你。”   少女一把抓住剑把,被震得连退四五方行稳住身形,吓得花容变色。   老太婆挺剑迫进,厉叫道:“白无常,放了我家小姐,老身与你生死一决。”   白无常扣住了雍竹君的右腕脉门向外拖,冷笑道:“呸!你配说生死一决?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天下间配与我白无常拼的人,屈指可数。你,哼!不行,滚开些。”   雍竹君候然抓住白无常分神的机会,狠狠地一脚端在白无常的右胫骨上。   白无常浑如未觉,桀桀怪笑。   高翔退在一旁,笑道:“不必费神了,省些劲吧,以你的内力修为来说,即使你用剑刺,也伤不了沈前辈一根汗毛。”   白无常将雍竹君拖出,往石凳下一丢,沉声道:“现在,你最好安静些,老夫有话问你。”   雍竹君跌了个晕头转向,吃力地爬起咬牙道:“我什么话也没有。”   “你不答,老夫将你带给绝魂金剑。”   “你……”   “老夫言出必行。”   “你……你不能这样待我。”雍竹君怨惧地叫。   “老夫就要这样待你,你反对也没有用,除非你的回答,足以让老夫满意。”   “你……你要问什么?”   白无常哼了一声,一字一吐,狞恶地问:“刚才你用来作垂死挣扎的剑术,是何名称?”   “我不,不告诉你。”雍竹君脸色大变地说,脸上的肌肉在油搐。   “那么,老夫要给你尝尝九阴搜脉的滋味。”白无常狞笑着说,鬼爪似的大手伸出袖口。   “你……”   “你必须从实回答,我白无常处治人,说一是一决不打折扣的。”   “好,我说。叫……叫……叫六合剑法。”   “啪”一声响,白无常一耳光把她击倒,狞笑道:“你放心对那些不乖乖招供的人,老夫自有一套最妙的迫供手段,且先将你吊起来再说,那时你便任由老夫摆布了,向女人迫供,这种手段最为灵光,因为必须先脱光衣裙。”   “你……”   白无常的手、已抓住了她。   她大骇、叫道:“不许动我,我说。”   “老夫在洗耳恭听。”   “其实,我……我记不起叫什么了,好……好像是浪……涛剑法。”   “哼!该是惊涛骇浪十八剑。”   高翔一惊,说:“我好像听说过这种剑术。”   “你知道个屁!”白无常说。   雍竹君完全屈服了,说:“我确是不知剑法是何名称,只知道很管用。你们问剑术有何用意?”   “谁教给你的?”   雍竹君脸色一变,凄然地说:“那是先夫在世时,倾囊专授给我的。”   “你的先夫?他叫何名?”   “你不要迫人大甚。”雍竹君厉叫。   “是那传闻中所说姓关的人?”白无常问。   “是的。”   白无常颓然放手,困惑地说:“那就怪了,天小间会惊涛骇浪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他……怪!关萍……关萍……这姓关的怎会?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   白无常泄气地说:“如果真是他,他真的死了。”   “先夫已死了二十年。”   白无常哼了一声,又问:“他传你这种剑法有几招?”   “浪涛剑共有十二招,我只学了十招……”   “哼!他只教了你一半。”   “胡说!”   白无常冷冷一笑道:“天下间只有两个人会这种剑术。其中一人就是我白无常。”   “哼!”   “另一人是我那位欺师灭祖的师弟玉面朗君薛冠华。”   “先夫叫关萍。”   “可能就是他。”   “哼!你存心侮辱人。”   白无常扭头就走,颓丧地说:“他真死了,老夫只有便宜了他。”   高翔如有所悟叫道:“老前辈,还有一个人会这种剑术。”   白无常一怔,转身问:“什么?谁?”   “不知谁……”   “废话!”   “且听我说,那是一个浑身裹在豹衣内的人……”他将祖常山缉凶,与豹衣人交手,几乎落败的事说了,最后说:“那人可能是盗宝案的主凶,也是那种秘帮会的首领,他确是用这种剑术来对付我的,刚才我就发觉了,所以说很有意思,也要雍竹君接我几招绝学。那任的剑术,确是比她霸道诡奇得多。   “真的?”白无常兴奋地说。   高翔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老前辈,请相信我。我不会走眼,也不是说谎。”   白无常低头沉思,低声自语道:“难道……难道他收了门人不成?这一来,已经有两个人……不,三个人会本门的不传绝学了。”   “老前辈说什么?”高翔问。   白无常的目光,落在雍竹君的身上。   雍竹君受不了他那可怖的目光,打一冷战向后退。   白无常鬼眼一转,突然问:“关萍是怎样死的?何时死的?他相貌如何?多大年纪?”   雍竹君哼了一声,脸色白凄厉地道:“老鬼,你要挖出我的心来撕碎么?你好残忍,你好……好可恶!”   “你在此地滥杀,就不残忍?就不可恶?老夫问不得?不说,老夫就要将你带走。”   “你……”   “你说不说?”   “你……”   “哪怕把你磨成灰,老夫也要问出结果来,你三人一个也别想活,我白无常杀人手段之残忍.你该知道得一清二楚。再最后问你一声,你说不说?”   雍竹君被他那狞恶可怖的态度吓得心胆俱寒,只好忍痛说:“我夫君那时年约二个余岁。”   “唔!年岁不对。”   “方面大耳。玉面朱唇,英俊潇洒,人中之龙。”   “不错,这倒符合。”   “那时,因家父反劝我与默默无闻的他结婚,认为门不当户不对,派两位堂兄接我返家。那时我已怀了三哥月身孕,不得已一同远走高飞。”   “你们私奔了。”   “我们从河南入湖广,不敢走大道走山道,随行的有奶娘与婢女秀芷。每料到在双山关,碰上了该死的非非憎追杀……”   “什么?非非憎追杀你们?”白无常讶然问。   “是的,是非非僧。”   “你认识那老贼秃?”   “我不认识,闻名而己,但关郎认识。”   “交手了?”   “没有,关郎一见他,就匆匆领我们逃命,他却在后面追杀不停。那时,天台堡叫做台山寨,住有二三十户人家……”   “不错,寨主是在江湖小有名气的飞虎余天。”   “关郎说是认识余天,要投奔余寨主收容,没想到贼秃追得太急,在此地被他追上了。关郎要奶娘带我主婢先走,他在后面掩护……天哪……”   雍竹君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   白无常久久没作声,久久方冷然地问:“以后呢?”   “关郎被贼秃打下绝崖,尸骨尽碎。那是七月初六的事,好……好修!因此,我将那绝崖取名为‘长恨崖’,岭为‘绝魂岭’。我在此地找到了这座石洞栖身,在此生下女儿关忆萍。我要传她两家的绝学。以便日后去找老秃贼报仇雪恨,万死不辞。”   白无常叹口气,苦笑道:“你毫无机会,老贼秃一个小指头也会教你们三人死一千次。”   “我要结合天下有志一同的人,誓死与老贼秃周旋,杀夫之仇不共戴天,粉身碎骨亦所不惜。”   白无常扭头便走,冷笑道:“连老夫也被那老贼秃吓破了胆,受了二十年生不如死的活罪,你们?哼!”   他走了几步,突然心中一动,转身问:“雍竹君,有件事不好出口问,但老夫又非问不可,希望你能回答。”   “你要问什么?”   “这个……如果你肯回答老夫可替你在高小友面前求情。”   “你问吧。”   “关萍的右肩后以及左腰部份,有何特殊印记?”   雍竹君脸上一红,低下头说:“右肩后有一块指大的青胎记……”   “左腰有一条三寸长伤疤。”白无常厉叫。   雍竹君一怔,讶然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白无常长叹一声,无限惋惜地说:“是他!那伤疤是他迫我过招,被我刺伤的、他一身艺业,皆是我代师亲传。”   “你们是……”   “他是我的师弟玉面郎君薛冠华。”   “这……”   “冠关同音,他用关姓并不足奇。他将我出卖给非非僧,老贼秃把我囚在地底二十年。他死了……死了也好,免得我清理门户亲手杀他。”白无常说完,转身便走。   高翔突然笑道:“沈老前辈,小可救你出困是七月,你并未被囚二十年只有十九年余……”   “等一等!”白无常大叫,飞纵而回,脸色难看已极,颊肉扭曲得变了形。益形恐怖。   “老前辈怎么啦?”高翔讶然问,他并不怕白无常那丑恶的脸容。   “你提醒了我。”白无常厉叫。   “提醒什么?”   白无常向雍竹君一指,怪叫道:“你说他是七月初六被杀死的。”   “不错,七月初六。”雍竹君拭泪说。   “呸!我与他八月中秋在南京见面,八月秒他被非非僧捉住破了他的气门,招出我在清凉山的藏匿处害我被囚地底二十年。呔!你这贼女人满口胡说八道,说!他藏在什么地方?”白无常声色俱厉地叫,那狞恶的神情,足以令人吓破胆。   雍竹君连退五六步,惊叫道:“你这是干什么?”   白无常一闪即至,抓住了她的右肩,厉叫道:“他七月初六死了,难道是他的鬼魂八月中秋与我在南京会面?他的阴魂被非非僧捉住了?呸!见你的大头鬼!是不是他叫你编出这件事来骗人?”   雍竹君痛得龇牙咧嘴,惶然叫:“我说的是实话,谁敢说你的师弟是我的关郎?你才见鬼呢!”   “你……”   “你以为我这里守二十年寡,十分开心么?”   白无常放手仰天狂笑,笑完说:“雍竹君,告诉你,天下间决没有身上暗记完全相同的人,你那位所谓有情有义的关郎,就是我那位风流好色,在世间糟蹋了无数美女的玉面郎君薛冠华。他没死,他尚在人间,他这人雄才大略,工于心计,死不了的。想想看吧,你看到他的尸体么?”   雍竹君动摇了,但仍然嘴硬地说:“我亲眼看到的……”   “你看到他跌下去跌碎的?”   “这……没有。”   “只看到碎尸?”   “是的,为收殓他的尸体,整整花了一天工夫。”   “是他,能看出是他?”   雍竹君摇摇头,但又说:“衣裤鞋物兵刃暗器都是他的。”   “真妙,留下了死证。”   “而且确是有人追来。”   “是不是非非僧?”   “好象……我们并未看清。”   “你们并末眼见他掉下崖去。”   “我们回来找他时方发现的。”   “你们怎知他掉下去了?”   “曾听到惨叫,找到的。”   “头已经碎了。”   老太婆突然说:“小姐,记得老奴曾对那只耳朵生疑么?那耳朵的耳垂太小,小姐说是因为撕裂之故……”   “哎呀!”雍竹君突然若有所悟地惊叫。   高翔接口道:“而南京出了一个会使用惊涛骇浪十八剑的人,目下是一个神秘帮会首领,高手如云,党羽密布,秦淮河四大名花神秘失踪,十六宗窃案失窃金银数百万两……”   “天哪!”雍竹君厉叫,以手掩面。   “那畜生已被非非僧去气门,不可能成为神秘帮会的首脑。”臼无常说。   “破气门并非无可救药,如有功参造化的高手,辅以灵药而又求冶及时,同样可以起死回生。”高翔冷冷地说,又加上一句道:“家师就有这份造诣。”   雍竹君发出一声哀号,像中箭的哀猿,以手掩面向洞口中踉跄而奔。   白无常扬声道:“那畜生好色如命,诡计多端,他绝对没死在长恨崖,八月中秋确在南京与老夫见面。既然他说是受到非非僧而追袭,只消查出二十年前非非僧七月以前的行踪,不难查出内情。据老夫所知,那次非非僧到南京,是从东海普陀山取道苏杭西行,不可能到河南又折回南京。”   老太婆脸上杀机怒涌,说:“无常鬼,谢谢你。”   白无常哼了一声,向高翔说:“小伙子,我先回南京,找你所说的豹衣人,咱们南京见。”   “南京见。”高翔挥手说。   白无常又道:“替我留意你那位女伴,问问她那擒拿手法拨云手的来历。”   “这……好,小可留意就是,但不知……”   白无常已经如飞而去,运自走了。   高翔的目光、落在走出树林正与张小云奔来的小绿身上,招手道:“小绿,我们走吧。”   三人展开轻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绝魂岭。   洞内传出了雍竹君的尖厉叫声:“婆婆,我们准备出山!”   近午时分,高翔与小绿出现在大台堡南面的入山小道中,距堡约二十余里,这里已不是天台的范围。他遵守诺言,时辰未道暂且等候两天。   高翔在小坡的树林中,砍来了一些树枝与割了些茅草,开始在树下搭茅棚。小绿大感诡异,一面帮他依树搭架,一面问:“翔哥,你这是干什么?”   他呵呵笑,编着草片说:“替你搭一间宿处,你这位大小姐不能再露宿了。”   小绿红云上颊羞笑道:“我们成了野人了,这倒是稀奇哩!”   “呵呵!你不要以为是专为给你住宿的。”   小绿会错了意,嗯了一声说:“你呀!你……”   “大概你只能睡半晚。”他毫无机心地说。   “哦!要轮流守夜?”   “不,另有妙用。”   “是何妙用……”   “天机不可泄漏。”   “我不依……”姑娘在撒娇。   “又来了,又不听我的话了。”   “哦!我听,不问就是了。”   “这才乖。”   八尺见方的低矮茅棚搭就,他向小绿说:“劳驾,你到四周巡视一番,先从北面向东搜,看是否有人监视。记住.只许搜目视所及的地方,发现有人,不许追击。”   “是,遵命。”小绿顽皮地说,带了剑兴冲冲走了。   他开始布置一些绳绳桩桩,直至小绿迫回至百步外,方拍招手叫:“好,小绿,不要过来。”   他提了包裹带了剑迎上,在一株大树下挂了包裹说:“就在此地歇息,我去猎些食物来。”   “咦!不是在茅棚……”   “你真傻,天尚未黑呢?”   “那茅棚……”   “晚上再过去,这时就在树下歇息,贼人必定以为我们在此过夜,却不知我们已撤至茅棚。”他诡笑着说。   小绿向百步外树林映掩的茅棚看去。笑道:“翔哥,你也是条笨虫。”   “笨虫?”   “瞧,贼人就不会搜到茅棚去么?”   他饱含深意地笑道:“你能保证那些人聪明透顶不是笨虫么?我就希望他们认为我是笨虫!”   “你呀,你这人真是莫测高深!”姑娘点着他的额角笑道。   小绿兰心惠质,聪明绝顶,看了高翔的怪笑,知道他定然另有用意,因此亲呢地点破他的心意!   她那娇媚的笑、那亲呢的举动,那甜甜的眼波,却不知自己的神情是如何动人,这情景完全像情人在撒娇,更像打情骂俏。   高翔心中一荡,突然伸虎腕捉住了她的手,虎目中涌起奇异的神采,火热地目不转瞬地凝视着她。   小绿先是一怔,接着粉颊红似一朵石榴花,“嗯”了一声,以手掩脸,娇羞万状地跌入他的怀中。   两人相偎相依,久久,时光像是凝住了。   他听到小绿的心跳。小绿也感到她像是被一团火所拥抱,抱得她芳心大乱,感到无比的舒畅,无比的沉醉,一种属于少女的迷乱与激情,完全征服了她。   久久,高翔终于压抑了自己,轻抚着她的秀发说:“小妹,你找枯枝准备生火,我去去就来,记住不可乱跑,不可逞能,有惊要发声招呼。”   他真想亲一下小绿那吹弹得破、娇嫩可爱的粉颊,但他忍住了,掉头向东悄然去找猎物。   这一带的山雉,多得简直成了养鸡园,二三十只成群结队。受惊时猛往荆棘丛里钻,钻昏头钻入人的脚下也不知,再就是野猪与鹿兔,见人不惊平常得很。   他找来了十余只雉卵,两只肥母雉,且已洗剥停当。小绿已生起火,用树树做了两根叉架。   一面烤野鸡,一面信口谈笑。小绿一直就不敢注视他,一直回避他的目光,一面在低着头,说话的声调极不自然,轻声细语完全与往昔不同,像是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但又不时偷偷地向他投来匆匆的一瞥,不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姑娘了。   蛋只能用不太热的灰烤熟,因此野鸡烤好了,蛋尚未熟。他撕了一条鸡腿递入小绿手中。说:“趁热吃,保证比你在家中吃的肥鸡可口。明天,找水和泥烧化子鸡,又是另一种口味。”   不绿接过,背过身子甜甜地说:“谢谢你。”   他呵呵笑,说:“咦!客气起来啦!呵呵……”   “翔哥!”她假嗔地说。   “说正经的,明天便没有盐了,得找地方讨盐,任何肉食缺了盐,淡而无味难以下咽,一两天无所谓,缺盐三天保证你倒胃口。我们明天走远些后天直捣天台堡。”他岔开话题泰然地说。   这顿晚餐,是两人同食最沉默的一餐,小绿的笑语消失无踪,仅不时羞赤地一笑,笑得极为动人。   夜来了,高翔牵着她的手,曲曲折折地进入了茅棚。小绿虽感诧异,居然忍住不问,她确是变了一个人,爱情确是个可思议。   两人和衣分头而睡,但谁也睡不着。   快三更了,兽吼四起,枭鸟厉啼,林野四处鬼火飘浮,好一个深山中的恐怖之夜。   小绿心潮起伏,身旁的高翔似乎睡得很沉,两人中间距尚有一两尺空间,但在她的感觉中,却有一种难以言宣的压迫感随迫着她,令她感到心乱难安。   这一夜漫长、漫长得令她窒息。   她感到口干舌燥,正想伸手摸索水壶,蓦地,一只大手按上她的肩膀。   她已听到高翔轻轻坐起的声息,手一按上肩膀,她只感到浑身一震,也感到不属于恐惧的奇异感觉如浪潮般涌到、快要窒息了。   “哥……”她叫出了声音。   “起来,这茅棚不属于我们了。”高翔在她耳畔说。又加上一句:“举动要轻。”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奇异地感觉一扫而空,手一伸,抓住了身旁的剑。她知道,危机来了。   结果停当,高翔的语音传到。   “登上右面那株大树,切记不可发出音响。”   坐在横枝上,夜风萧萧,附近已听不见枭啼,也没有走兽奔窜。   “附近最少有二十个人。”高翔附耳说。   “好像没看见呢。”   四周寂静如死,虫鸟此起被伏,你只要留心听,便可从虫声猜出他们的接近方位与到达何处了。”   “他们是……”   “不知道是何来路,反正其志在我是无可置疑的。不管发生任何变化、切记不可声张。唔!背面有人接近了,两个。”   树林并不密,蛇行鹭伏不易看到人影,林下太黑了。   “喀”一声响,草枝摇摇。   相距在五六丈外,看不见人。   草声簌簌,有人向响声传出处快速接近。   “嗯……”有轻叫声传出,草枝急动。   高翔不动声色,沉静地说:“有两个人胫骨被夹住了,倒算是一条汉子,竟然不叫喊哩!”   “哦!原来你在附近设了陷阱。”她恍然地说。   “是的,都是些猎阱,死不了人,但够他们受的!”   “嘭!”南面有重物倒地。   “唰啦啦!”一根树枝突然弹起,响声震耳。枝叶纷飞,东面有人中伏,吊起一个黑色人影,那人狂叫一声,“当”一声被弹上树干上。   一个黑影闻声飞跃而来,想抢救同伴,突然一脚踏空,右脚踏入一个仅一尺圆径的小洞内,人仍向前冲,“喀”一声小腿骨折断了。这位仁兄摔倒了,脚仍陷在阱内,狂叫一声,抽出断了骨的腿,叫道:“快来救我。”   不远处正西方向,突有人大叫道;“快退!这一带到处有陷阱。”   “啊……”有人狂叫,声如狼嗥。   小绿忍不住笑低声道:“翔哥,你到底布了些什么陷阱?”   他也忍不住笑了,说:“说起来很简单,只是些陷马坑,套马圈、绊弹吊索,触线木弓,胫夹等等最平常的小玩意而已。”啸风之声突然破空传到,“嗤嗤嗤”数声轻响,有物窜入茅棚。   他拍拍小绿的手。急急低声道:“是飞叉太保马云飞与百步金枪罗亭来了,正是咱们要捉的人。你在此地等着,我去捉他们来。”   “我也去……”   “不,黑夜中危险,暗器难防。”   “不!我……”   “四周布了陷阱,你下去准倒霉。你又不听话了,记住不可出声。”   他像幽灵般溜下树,一闪不见。   响起一声咆哨,夜袭的人纷纷撤走。   “叮铃铃……”正西方向金铃入耳。   他急起直追,自语道:“是招魂使者叶君山的招魂金铃,这两个凶嫌都来了,大概是狄堡主叫他们出来拼命啦。”   金铃声十分怪异,入耳便令人气血翻腾,心中迷糊,昏昏沉沉神智散乱,随节奏的徐缓急骤而情绪波动,定力不够的人支持不了多久,即使掩上双耳,也无法将铃声完全阻止于耳外。   怪,金钟声急速地远扬,向东消逝,带铃的人身法好快。   他不顾一切飞赶,逐渐拉近。   降下一座山沟,前面是一座峻峭的奇峰。山坡下林更深,草更茂,藤萝密布,青苔密密麻麻生长在峭壁上,滑不留足,不易攀登。   金铃声就在前面不远,快被他追上了。   “他在引诱我。”他心中嘀咕。   已可听到奔跑声了,他岂肯轻易放弃?已经追了七八里,不能半途而废。   沿山脚狂追,近了。蓦地前面有人叫:“后面有人追来,快阻止他入谷。”   看样子,他已迫近对方的藏匿处。   蓦地,前面三丈左右的崖壁下,冲出一个黑影,迎面截住大喝一声,双手齐扬。   他收住冲势,向下一伏。啸风声掠顶而过,有不少暗器危极险极地飞越他的顶门。   他贴草梢射出,“砰”一声响,将黑影撞倒了,他续向前急射。   经此一阻,金铃声拉远了些。   追过一处山壁,金铃声突然中止。   他急速奔到,原来这里是两山夹峙形成的狭窄谷,口内三丈左右,石壁上竟然挂了一盏青色的灯笼,迎风摇摆不定,如果在远处看,必定误认为鬼火。   他艺高人胆大,不假思索的追入谷口,距灯笼不足一丈,他已看清了灯笼上的四人字:“死亡之谷”。   “嘭!”一声响,灯笼突然自爆而灭。   里面传几响铃声,随之寂然。   腥风乍起,前后共有八头猛虎扑来。   谷口长约六七丈,两侧是陡峭的四五丈高石壁,岩石像沙岩,风化的蚀痕明显,不时有石屑向下坠落。   他腹背受敌,黑夜中与虎群在隘道相斗,太危险了,不得不暂行回避。   他向上飞跃,半空中拔剑,直上两丈余,手一伸,一剑扎入石壁,剑入石尺余,劲道骇人听闻。   他登上剑,倚壁屹立,距地面已有三丈左右了。   八头猛虎扑成一团,吼声震耳,有两头向上窜跃,但仅及两童便向下坠,碎石粉飞,他稳如泰山。   “是山君成天豪来了。”他想。   他抓住机会,拔剑跃下,飞落谷口右侧一面,落向一头猛虎的尾部,脚下劲发如千斤巨锤下落,猛虎的豆腐腰怎禁策得起一踹?   剑虹一闪,另一头猛虎的脑袋被他一剑劈开。   与猛虎相斗,他便大意了些,刚打了第四头猛虎,做梦也没料到崖根下伏着一个人。   这人躲得丝毫不露形迹,悄然发出了一枚暗器,仍然潜伏不动,并未现身。   他感到右腰外侧一麻,胆猛虎已经飞扑而至,他已无暇顾及,挥剑劈虎。   由于他不再腹背收敌,而是从内外进击,可逐一解决鱼贯扑来的猛虎,只片刻间他已退入谷内,最后一头猛虎已经倒下了。   他向谷内疾走,不久,方又感到腰肋麻按摩的,   伸手一摸,握到了异物,不由一惊,火速拔出,那是一颗五寸长的三角钉,粗仅如黄豆,拔出后丝毫不感痛楚,只感到麻麻地。   “哎呀!是子午断魂钉。”他心中暗脚。   放在鼻端嗅,嗅到一丝异味,再摸摸创口,仍然麻麻地毫无痛楚。   “糟!不知是何种毒物。”他抽口凉气自语。   他先吞下一颗辟毒丹,一咬牙,回头寻找暗算他的人,重新到了谷口,仅除了虎尸,他一无所获。   钉的主人可能仍在谷内,他不能退走,必须找到那人讨解药,这可不是一般解毒药便可自救的,各种奇毒必须招到独门解药医治。   刨口发麻而无其他感觉,很可能是慢性的毒物,出许还来得及找那人索解药自救。   有进无退,他已别无选择。   山谷宽广,四周有六七座奇崖,奇峰怪石棋布,一丛丛树林连绵不绝,似乎每一处皆可能有埋伏,每一处皆有凶险。   他镇定地向内闯,沿一条小溪急行。   蓦地,似乎脚下一慢,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几乎摔倒。他站住了,再摸摸创口,创口的麻木范围扩大了些,定下神,试试拍动后枕骨,不错,昏眩感消失了。   正待举步,左方草下中黑影飞射而来,奇快绝伦。   他本能地扭身回敌,一剑挥出。   “铮”一声暴响,来人架住了他一剑,人向下锉,“砰”一声声摔倒在地。   他正跟上擒人,突觉神智一昏,昏眩感无情地袭到,头重脚轻身形急晃,他只好定神站住,先求自保。   黑影奋身滚出八尺外,如飞而遁。   前进一箭之地,共受到七个黑影的偷袭,每一次皆在他接招之后,昏眩感突然光临,七个黑影皆能在生死须臾的危境中脱逃,逃出他的剑下。   终于,他感到不支了。   昏眩感一次次袭来,每一次皆在他运劲出招之后光临,一次比一次来得严重,不能再运功了,每运一次,气血便将毒物扩散得广些。   他不能再进了,忖道:“你们以逸待劳,引我入伏,我何必操之太急睁着眼睛望鬼门关里闯?我必须反客为主,也以逸待劳或许有希望,同时也可以行功迫毒,至少可以歇息哪!”   他不走了,向侧一窜,离开了小溪,百步外便是一座不算陡的山坡。茅草及腰,没有树木。   他在山坡中段坐奸,剑置于身侧,开始定下心神,默默行功,要用气功中至高的排字诀,排出体内异物。   这是气功的至高境界,也是练武人梦寐以求的争取目标,但真能练到这种境界的,几如凤毛鳞角。   他尚未练至这种无上境界,但他必须试一试。如果能办到。那是天大的喜事哩。   一刻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失败了,中毒太深,而行功太晚,大事不妙。   人在绝望关头,冷静的人绝不会轻言绝望,会下方百计争取生机,不惜冒险大胆地试图用新的方法努力打开生路。   久久,他的身躯温度急剧下降。体温消失,表示他已向黄泉路上赶路啦!   下面,有人四处穷搜。却不知他已上了山坡,任何角落皆可隐藏,但却没有人想到他会藏在一无遮掩的茅草山坡上。   朝霞满天,天亮了。   他坐在草中,脑袋露出草梢头,脸色苍白,双目闭拢,浑身僵硬,冷冰冰地,气息已绝,衣上有朝露。   朝阳洒落在山谷下,晨雾升腾。终于,有人看到他了,叫声传遍山谷,回声不绝:“瞧。山坡上有人,上去看看。”   人上来了,是个黑衣中年人,站在两丈外不敢走近、向下面大叫:“是他.在这儿,快来收拾他。”   不久,先后上来了八个人,将他围在中间谁也不肯先走近。   八个人的年龄皆在花甲左右,其中一人果然是山君成天豪。这位仁兄所站的方位在右后方,可知名望与地位皆比其他的同件差。   站在前面的三个人,看长相便知不是善类。中间那人鹰目勾鼻薄嘴唇,两撇灰鼠须,双耳招风,眼神极为阴森,打量片刻,用中气充沛的嗓音间道:“你是龙骧勇士高翔?”   高翔已经僵死,哪能回答?老家伙秃眉一跳,阴恻恻地说:   “你不回答,那可是你的事,老夫必须把话说明。老夫项诚,死亡之谷的主人,你该听说过亡魂项诚的名号。你,老夫给你一次机会、立即转回南京,不许过问天台堡的事。”   左首的矮老人接口道:“诚老网开一面,你小子不要错过机会了。”   左首那大鼻朝天的老人也说:“如果你答应,将是第一个活着离开死亡之谷的人、值得骄傲。”   得不到任何回答。八位高手被激起了无名孽火。亡魂项诚举手一挥,高翔身后的一个灰袍人,突然扑出,“当”一声响,一脚踢在高翔的腰背上。   高翔整个人被踢飞,飞向亡魂项诚。   前面三个人皆以为他向前进击,不约而同地大喝一声,三掌齐出,势如山崩。   “当当啪!”三人的掌,分三方向他集中,全部击实,一中胸两中肋,如中败革,毫无抗力。   “嘭!”他被击飞后倒,摔倒在地。   山君成天豪及时纵到,一把抓住了他,向上一拉突然“咦”了一声,火速放手。   “怎么了?”亡魂项诚急问,已看出山君的神色不对,声出同时向前接近。   山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苦笑道:“咱们在向死尸动手。”   “什么?”   “他已死去多时。”   众人走近,七手八脚探弄脉息。亡魂项诚颓然放手,退了两步说:“尸体都僵了,咱们都昏了头。”   一个三角脸黑衣人惑然地说:“如果昨晚他中了在下的子午断魂钉,不该这么早就死了,可能是击中了要害这不能怪我。”   亡魂项诚苦笑道:“反正他已经死了,谁下的手无关宏,他不死咱们还得多费手脚呢。王兄,你是把尸首带回堡复命呢,抑或是把人埋在此地算了?”   “我看,还是把尸体带回去好了,他还有一个同伴,昨晚并末被铃声引来,有了尸体,他那女伴便会到敝堡拼命,便可一网打尽水除后患了。”一名暴眼秃头的花甲老人说,他是天台堡的高手厉鬼王平,与亡魂项诚是早年并肩闯荡江湖的一对凶魔。   “昨晚确是只来了一个人。”亡魂项诚语气坚决地说。   矮老人鼠目中流露着一丝忧虑,说:“那女的是缥缈魔僧的门人,如被她走脱.大事不妙,咱们天台堡危加击卵。”   厉鬼王平苦笑道;“本来昨晚袭击是山君天豪兄的主意,要不是追命鬼陈禄兄招魂使者的金铃来引敌,恐怕连一个人也引不出来呢。”   山君成天豪拍拍胸膛说:“这样吧,一切后果皆由兄弟负责,兄弟替堡主锄除至天台堡寻仇的人,以酬昔日堡主救命之恩,这已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把帐算在兄弟头上,多一个无所谓,对外只说杀龙骧勇士是兄弟所为,与大台堡无关岂不甚好?”   追命鬼陈禄,也就是那位三角脸黑衣人,自认是以子午断魂钉击毙高翔的家伙,三角眼眨动。冷笑道:“天豪兄,敝堡担当得起这点风险,放心吧!咱们这就把小子的尸首带走,兄弟权充背尸人好了。”   亡魂项诚淡淡一笑道:“好了,不必争论了,项某岂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人死在本谷,当然由兄弟负责。走,兄弟送诸位一程,最好能在路上碰到这小子的女伴,兄弟可不在乎什么缥缈魔僧的门人,即使魔僧亲来厂,兄弟也不在乎。”   八个人立即动身,因追命鬼陈禄背了高翔冷僵的尸体,急急出谷,不久便走上了北行的天台堡的小径,沿途留心四周的动静希望能发现昨晚不曾现身的小绿,摩拳擦掌神气万分。   登上一座小山顶,突听西面山脊上的密林中,传来了一声厉叫,声源约在百十文外。   山君一怔,说:“那儿有人。”   “去看看。”矮老人叫。   “散开,左右抄出。”厉鬼王平说。   小绿在树上等侯高翔归来,左等右等,等得心中焦急,等得七窍生烟。下面,贼人们以为茅屋中没有人、放心大胆地将陷入陷阱的人救走了。   她等得五内如焚,直至东方发白,仍然音讯毫无,她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漫长的一夜。   一早,她爬下树来,按昨日高翔带她进入的路线,走出了陷阱区,六神无主地在附近十里内兜圈子穷找。   她失塑了,哪有高翔的影子?   她逐渐扩大搜寻的范围,一直就不留发现打斗的痕迹,至少高翔昨晚不曾与人在附近与人动手,不会落在对方手中,那么,人到何处去了?   日上三竿,她到了南面的入山小径旁,看到前面山脊上人影一闪,是两个佩刀的巡哨。   她心中大喜,向上飞掠。   两个巡哨也看到她了,吃了一惊,一个叫:“是那小子的女伴,快走!母老虎利害。”   两人沿山脊飞逃,但世间比缥缈遁形术轻功快的奇学,少之又少,两个巡山好汉怎跑得了。跑不了便只好拼老命,两人左右一分,大喝一声,旋身同时反扑,刀光一闪,左右齐上。   小绿丢掉包裹,一声娇叱,先对付左面的人,向左一闪,快,   电光石火,左手切入架住了对方操刀的于、右掌发如惊爽。重重的抱在对方的脸面上,这一掌下去还了得?鼻子嘴巴眼睛同往内陷。   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右手夺过了刀,“铮”一声架开了右面大汉的刀,右膝一转,“当”一声一膝横撞在大汉的左胁下,右手却抓住了大汉的衣领向下带。   “膨!”左面大汉躺下了。   她将右面的大汉拖死狗似的,拖入林中,解对方的要腰带将人吊起,扬着刀厉声问:“说,你们把高翔诱到何处去了?”   大汉已是半条命,好半天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巡……巡山的……”   “答我问的话。”   “我……我不……不知道……”   “嘭”一声,她给了对方一刀背,再次厉叫:“你敢说不知道?”   “我……”   “嘭!”又是一刀背敲在大腿上。   “啊……”大汉狂叫。   “说!”   “我这……我听说……”   “听说什么?”   大汉喘息了片刻,方龇牙咧嘴地说:“听说是山君请来了几位朋友,并得到堡中几位前辈的协助,用招魂使者的招魂金铃,引你们到死亡之谷,在那儿解决你们。至于他的事,在下便不知道了。”   “当真你不知道其他的事?”   “在下……”   “你说不说?”她所刀问。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语音亦传到:“要知道其他的事,为何不问老夫?”   她丢掉刀,转身拔剑,冷笑道:“正要问你,你来得好。”   来人是山君成天豪,只有一个人。   “你要问什么?”山君接近至丈外止步问。   “何不把你的人全部叫来再说?”她用手向两侧一指,冷冷地说。   首先从树后出现的人是亡魂项诚,其次是一个身材瘦削的老人;   “还有。”她沉静地说。   三丈外射出厉鬼王平,大吼道:“老夫收拾你这折翅的雁。”   来势奇猛。身剑合一急如星火,眨眼间便扑上了,剑化虹而至,袭向胸口要害。   小绿尚未听出话中之意,也来不及想,一声娇叱,招发“飞星逐月”,以攻还攻,向左略闪取得了有利部位,猛攻对方的右胁肋。   厉鬼王平艺业了得,撤招变招,“铮”一声便震开了狂野地攻来的一剑。   小绿好快,快得令人目眩,略向左移第二剑又到。“嗤”一声便刺破了厉鬼的胁,只消略偏数分,便可刺入厉鬼的体内了。   厉鬼大骇,斜飘丈外骇然叫:“果然不愧缥缈魔僧的门人。矮子,并肩上!”   矮老人姓李名川,绰号叫矮魅,人皆称他为李矮或矮子,轻功出神入化,自诩举世无双。昨晚就是他用金铃诱敌,但几乎被高翔追上,确也令高翔用上全力追赶,高翔仅比他高上一分半分而已。   矮魅一声长笑,从树下贴出窜出,剑来势如电,飞射而至叫道:“让给我,看谁快。”   小绿一看对方的身法,便知遇上敌手了,一声娇叱,只见绿影一闪,剑光流转,她已闪在一旁,反转矮魅的后侧,而且攻出了招式。她用上了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缥缈遁影术,果然不同凡响。   “铮!”矮魅以‘神龙摆尾’向后化招,接住快速绝伦的一剑,脸色一变,前窜八尺叫:“联手……哎……”   原来小绿已经跟到,剑已及体,“咧”一声站胁衣而过.危极险极。   矮魅惊出一身冷汗,再前窜八尺。   厉鬼恰好及时枪到,剑取小绿右肩背,叫:“接招!”   三人立即缠上了,各展所学,展开了空前猛烈空前快速的狠斗,人影急剧地闪动,剑影漫天。   亡魂项诚看了片刻,突然叫:“两位退,人交给我。”   声落,人已拔剑飞扑而上。   这一来.等于是替厉鬼与矮魅催魂,他该等两人退出时,方接上出招的。   其实也难怪他操之过急,他已看出两人不可能顺利脱出纠缠,稍一大意便可能送命,在这种双方快攻,双方皆是艺业高强的场合中,全身而退的机会并不多。   小绿认为对方要加入以三打一,心中一急,便立下杀手,不顾一切用上了绝学,冒险行雷霆一击,但见绿影突然诡异地,更快速连闪两次,人影乍分。   “啊……”厉鬼狂叫着飞退丈外,“砰””一声摔倒在地,背心挨了致命一剑。   身后中剑,可知小绿的快速程度是如何惊人了。   矮魅也退丈外,持剑的手不知怎地,已被小绿用神奇的拨云手手法扣住了曲池,小绿的剑尖已架住老矮鬼的脖子上,两人面面相对几乎贴身而立。   “站住!”小绿怒叱。   亡魂项诚一扑落空,正想再次扑上,闻声止势,被眼前的情势镇住了,不敢妄动,站在丈外发怔。   “你们想倚多为胜?”小绿问,声色俱厉。   亡魂项诚冷哼一声道:“老夫要与你一比一公平一决。”   “为何不等他们退便扑上?”   “老夫已出声招呼了。”   “你要是一比一。本姑娘答应你。”   “你先放人。”   小绿左手加了一成劲,矮魅叫了一声,剑脱手而坠,毫无反抗朗机会。   小绿一指头点了矮魅的七攻穴,一掌将人推倒,向亡魂项诚沉声问:“你是天台堡的人?”   “你何必多问?”   “贵堡为何食言袭击?”   “你……”   “本姑娘与高大哥已离开天台山的山区,对不对?”   “老夫”   “为何食言?”   “老夫不是天台堡的人。”亡魂项诚厉声道:“你是……”   “老夫住在亡魂谷,亡魂谷的主人亡魂项诚。”   小绿的目光,落在巡山的小贼身上,说:“刚才那小贼招出你们高大哥诱至亡魂之谷去了,是不是?”   “不错。”   “高大哥呢?”   “你要见他?”   “不错。”   “你还是不见的好。”   “本姑娘必须见他,你既然不是天台堡的人,竟然向本姑娘袭击,定是天台堡狄堡主所授意。”   “就算是吧。”   “本姑娘……”   “你也得死。”   “哼!等会儿便知谁死谁活了。说!高大哥目下在何处?”   “你真要见他?”   “说!你……们把他怎样了?”小绿紧张地问,似乎感到有点不对,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不自主地打一冷战,毛发耸立。   该死的亡魂项诚,居然未发觉危机,不知后果是如何可怖,举手一挥.叫道:“陈兄把人带出来。”   山君老谋深算.急叫到:“老诚,等一等再带人、如果能宰了她,便用不着费神了。”   小绿大惊。骇然问:“什么?他落在你们手中了?”   “不错。你最好也丢下兵刀投降。”山君阴森森地说,鬼眼不住向亡魂打眼色。   小绿惊得魂飞魄散.强定心神道:“我不信。”   “你不能不信。”   “把他带出来我看看。”   “可以……”   “带出来。”   “带出来无妨、但你必须先丢兵刃投降。”   “本姑娘不是易于受骗的人。”   “丢兵刃!”   小绿想起了高翔在绝魂岭,在雍竹君的逼迫下,几乎为了救她而不惜断臂的事,不由心中作难,不知如何是好,是不是丢兵刃?她心乱如麻。   但她总算够冷静,沉声道:“不见人,免谈。”   “丢兵刃!”山君迫上一句。   她一声怒啸,猛扑山君。   亡魂项诚明知她不可能受骗,忖道:“把尸体亮出,她就会心神大乱,杀她易如反掌。”   一念之差,估计错误,把老命赔上了,挥手叫:“把尸首丢出来。”   山君逃出两丈外,急叫道:“诚老,不可……”   可是,已叫晚了,带尸体的追命鬼陈禄,已从草丛中窜出,将高翔的尸体向前一抛,大叫道:“小丫头,你可以替姓高的收尸,他昨晚便呜呼哀哉,魂断亡魂之谷了。”   “嘭”一声响,高翔的身子抛在中间。   小绿顶门上走了真魂,奔到伸手一摸。只觉心中一痛,突然“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高翔身上。   山君认为时机已至,悄然扑出偷袭。   厉鬼王平的尸体,被人乘机带出圈外。   一名老人也乘机抢救矮魅,带至一旁解穴。   按理,偷袭必可成功,小绿命在须臾。   蓦地,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叱,小绿暴起,“铮”一声架开了刺向背心的长剑,一把便扣住了山君的右脚一扭。“砰”一声大震,山君摔倒在地。   小绿一跃而起,一脚踏住了山君,脸色惨白,胸前口角血迹斑斑,凤目中射出令人心寒的冷电,银牙紧咬,脸上的肌肉崩得死紧,不再是个可爱的姑娘,而是一头受了伤的可怕猛兽。   “嚓嚓嚓……”异声乍起,剑光疾闪。   山君连一声也未叫出,被砍成数十块,满地是骨肉,血与内腑流了一地。   小绿砍一剑哼一声,她疯了。   未死的六个人,还有一个被吊的小贼、被她这种疯狂的举动吓得魂飞天外,魂散九霄,一个小姑娘竟然如此残忍狠毒,委实令人骇然。   蓦地,绿影如电,猛扑亡魂项诚,剑光如匹线,猛劈而下。这种剑使刀招的招术,极为危险。   亡魂项诚哼了一声,挥剑急架,想架开创顺势回敬,刺入小绿的胸膛必定毫无困难。   “铮!”架住了。   光华一闪,小绿左手的幻电匕已吐出,拔出时亡魂毫无所觉,挥入脖子也毫无感觉。   “喋嚓嚓嚓嚓……”亡魂项诚已真成为亡魂,尸身倒下之前,不但头已断,腰也断了,倒下更挨了十余剑,走上了与山君一般被分尸的命运。   一声厉啸,剑光飞腾,光华似电,绿影似流水,奔东逐北人影飘摇,在幻电神匕的袭击下,谁也挨不下一匕。   救矮魅的人,与矮魅同归于尽。   逃得最远最快的是追命鬼陈禄,一看不对便逃走溜之大吉。   逃出五六丈外了,身后厉啸声如在耳畔。他大骇,大喝一声向后打出了三枚子午断魂钉,仍向前飞逃。   他却不知,小绿已腾空而至,从他的顶门上空飞越,只见绿影疾落,在眼前不足八尺乍现。他不假思索地一剑刺出,拼命夺路。   一剑落空,小绿已从剑侧切入,幻电神匕光临眉心。   他本能地伸左手急拨,手突然无声而折。接着右手一凉,右手也齐肘而折。   “啊……”他凄厉地狂叫。   小绿抓住了他的发结,拖至高翔身旁向下一丢。   “饶命!”他叫。   人影在不远处现身,有人叫:“怎么回事。”   小绿正待扑出,看清了来人,便不再理会。   来人是楚狂,另两人是楚狂的女弟子和侍女。   小绿的凤目中,突然流下泉水般的泪珠,按住发痛的心口,凄厉地仰天叫道:“哥,你在天之灵等我,等我杀光了天台堡的人后,再来陪伴你共赴九泉做伴。哥,千万要等我啊!”   她的剑和匕,同向追魂鬼的身上落下。 二十一     小绿认为高翔已经死去、她心碎了,在了无生趣之下,她形如疯狂地向八名凶手报复,用幻电神匕下杀手,一口气以狂风扫落叶的声势,毙了七个人。   追命鬼陈禄发现形势不利,想逃走已失去了机会,被削断双手拖至高翔身旁,注定了被分尸的命运。   满地都是碎尸,血腥刺鼻,令人渗不忍睹,惨绝尘寰。小绿本来就心肠硬,爱侣一死,她灵智已昏,杀起人来哪管它是否残忍?哪管它是否有伤天害理?在她的心目中,对方是兽不是人、她唯一的意念是剁碎他们,替爱侣报仇,用这些凶手的血肉,来慰爱侣在天之灵。   她不想活了,发誓要屠尽天台堡,再自杀追随爱侣于地下,这念头在可怕了。   她看到了三位不速之客,本待扑上,却发现来人是楚狂师恍便不加理会,剑与幻电神巴、同向断了双手、号叫饶命的追命鬼陈禄身上落去。   楚狂不知内情,只看到满地碎尸,不由惨然,飞掠而上叫:“姑娘请手下留情。”   她的剑一转,指向近身的楚狂,厉声道:“老前辈,不要管我的事。”   楚狂的目光,落在高翔身上。骇然叫:“高翔怎样了?”   “死了。”   “什么?”   “被这些人害死的。”   “让老朽看看。”   “不许动他。”   吕芸偕侍女小菊走近,上前笑道:“小绿姐让我看看……”   “住口!早些天你不是要杀我高大哥么?”小绿咬牙切齿地脚。   “小绿姐姐,那是一场误会……”   “误会?我不信任你。”   吕芸幽幽一叹,惨然地说:“小绿姐,那晚确是误会,小姊到了山川将军庙,便碰上那些人,他们说家师被高大哥与姐姐掳走的。小妹毫无经验,中了他们的诡计、无知地恩将仇报,反向高大哥动剑。小妹错了,只希望姐姐宽恕。高大哥遭了毒手,小妹也感到心中好痛,让我看看他……”   “你看吧,你……姑且信任你一次。”小绿让步了,退在一旁。   楚狂与吕芸上前,一探脉息,着手处冷冰冰,手都僵了,已不用费神啦!   两人绝望地站起,楚狂凄然地问:“华姑娘是怎么回事?”   小绿将所知的事一一说了,说至心碎处,珠泪夺眶而出。一咬牙,一剑向快断气的追命鬼砍去。   楚狂大袖一挥,将她的剑裹住,叫道:“何不问问口供?”   吕芸有的是灵药,给了追命鬼一颗丹丸,止住了血。不久,追命鬼悠然苏醒,将昨晚定计诱人的经过一一招出,连叫饶命。   昨晚招魂使者与飞叉太保确是参与袭击,但招魂铃是在有人中伏之后,交与矮魅诱敌、这都是事先早已定下的妙计。偷袭不成便进行下一步诱敌追的计策,没料到功亏一篑,小绿姑娘并末参与追杀,山君一群人终于断送在小绿手中。   小绿分了追命鬼的尸,伤心地背起了高翔,举步默默地向北走。   楚狂伸手虚拦,怆然问:“华姑娘意欲何往?”   “到天台堡。”她一字一吐地说。   “老朽也到天台堡,愿与姑娘同行。”   “老前辈……”   “老朽到天台堡索取在衡州采花杀人的凶手,这人叫独眼灵官葛万春。”   “我要杀尽天台堡的人。”   “姑娘,杀多了有伤天和……”   “老前辈,你我各行其是。”   “这……”   “一万条性命,也抵不了我翔哥的命。”   “我们……”   “高大哥曾经救了贤师徒的性命,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他死了,你们用不着……”   “华姑娘……”   “我并没要求你们替他报仇,但却有权要求你们不要替天台堡的人请命,你们这样做,会令泉下的人不安,难道你们就不介意?”   楚狂耸耸肩,苦笑道:“我们且一同前往,再见机行事好不好?老朽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当然要替高哥儿报仇……”   “那就走吧?”   “高哥儿的尸体……”   “我要先找地方藏好,如果有可能,我要将他的尸体带回南京。”   “走吧,尸体交给老朽……”   “不必了,我背着他。”   四人向南觅路,吕芸走在小绿身侧,脸色阴沉地说:“小绿姐,等会儿你我双剑合璧。”   “为什么?”   “杀他个落花流水,以慰高大哥在天之灵。”   “好,谢谢你。”小绿铁青着脸说。   他们走后不久,另一批巡山的人赶到,把吊在树上那位末死的人救走,讯息立即传出了。   天台堡风声鹤唳,山下的人全部撤上,留下了宾馆几座空屋。   楚狂四人赶到,最后撤上的人已升上半山。   小绿恨重如山,首先抡登,但上面滚下了十余根雷木,攀登的绳梯已经拽上,无法飞渡。   她一怒之下,正要火焚宾馆,楚狂却及时阻止,沉静地说:“华姑娘,如果放火焚屋,他们便永远不会下来送死了,不可鲁莽。”   “老前辈之意……”   “我们在宾馆安顿。他们会派人下来探虚实的。”   “假如他们不来……”   “晚间再设法爬峭壁。”   “时早两天,我与翔哥已看清了地势,从西北角的绝崖,可用木桩攀登,但白天恐怕不能如意,晚间却又危险,万一失足便不堪设想。”小绿忧形于色地说。   “危险也得试,对不对?”吕芸问。   “对,可先准备打入石缝的木桩与挂索。”小绿斩钉截铁地说,开始在宾馆内搜集爬崖的用具、意志坚决。   近午时分、山上一无动静。   楚狂从山下匆匆返回,突然地说:“快走、后山一带崖壁草木丛生,我们去放火。”   “放火?”小绿反而大惑不解。   “是的,放火。那一带的草木,逼近他们的后堡墙。我们只有四个人。天台堡为了保全他们的声誉;怎肯轻易甘休?任何人也受不了被人火焚后门而无动于衷,他们必会下来与我们当面解决。”楚狂颇为自信地说。   小绿正希望如此。四人立即动身赴后山。果然不错,这一带的峭壁石缝间,长了不少草木与藤萝,一直伸展至依峭壁而筑的堡墙上。堡墙高仅八尺,可看到里面伸出墙外的树枝。虽则放火焚烧,对堡内并无任何威胁,但在心理上,确可收到激怒对方的效果。   四人找来了大批枯枝与干草,沿崖根一带堆起。   崖上有警哨,起初一无动静,不久,大批高手纷纷下山、向东北角一座山谷飞掠。 有三个人则绕向后山,向四人急急接近。   小绿刚将一把枯枝扛上肩,“嚓”一声响,一枝五尺长的猎豹挥铁标枪划空而至,从枯枝后面贯入,透前面而出。要不是枯枝甚大,她的脑袋向左歪,那么这一枪将恰好贯透她的脑袋瓜。   她丢下枯枝,火束这拔剑旋身。   百步外,人影一闪,隐没在树后,是个青衣人。   她发出一声低啸,知会附近的楚狂师徒,展开轻功飞掠而处,向百步外藏身树后的人扑去。   第二枝标枪破空而至,啸声刺耳。穿透树枝其声响亮,声势极雄。   她左跃八尺,仍向前急掠。   青衣人扭头便走,去势如电射星飞。   楚狂也飞掠而来,吕芸主婢随后紧跟。   八十步、七十步……双方逐渐拉近。但视界反而不良.树林渐浓渐高,只能遁声追赶,看不见人影了。   响声渐近,但已追入一座山谷。小绿一看山势,便知入至绝魂岭的路上来了。   楚狂师徒仍未追上,相距尚在四五十步后。   追至早些天徐婆婆现身的山谷,青衣人已失了踪。她站在山坡上迟疑不进,等楚狂师徒赶到后,方说:“这附近有恶贼们早年掘好的地道与秘室,不易搜索他们了。”   楚狂略向四周打量,说:“你放心,他们会有人出现的。刚才此我们追赶的人,用意是引我们前来决一死战,还怕没有人出面?不信且拭目以待。现在,我们快隐起身形,切记不可鲁莽冲动,一切由我应付。”   三人钻入峰右的树林,隐起身形静候变化。   久久,似乎声息毫无。   楚狂抬头看看日色,低声道:“快正午了,忍耐些,他们快出来搜索我们了。”   小绿居然沉得注气,蛰伏不动出乎意外地冷静。   第一个出现在谷口的人,是个灰衣老者,手点一根大型山藤杖,一步步走向四人先前隐没处的树林,并末带有兵刃、除了手上那根粗大的山藤杖外,身无长物。   小绿正想跃出,楚狂却摇手相阻,低声道:“再等一等,这是个诱饵。”   灰衣人只进入林中两丈左右,即不再深入,改而沿林缘绕走,不久便接近他们隐伏的地方。   楚狂老眉深锁,锐利的目光不断向四周搜视,哼了一声说:“记住,不可出林,他们要将我们诱出,可能是用弓箭来对付我们。”   说完,拾起一段尺长的枯枝,向相距三四十步外的灰衣人上空一抛。   “唰!”枯枝下坠,穿林而降。   灰衣人不假思索地向林外一窜,撒腿狂奔,奔出短草坪三五十步,扭头回望,鬼影俱无。   “咦!”灰衣人讶然低叫,揉揉眼睛,最后拭探着往回走,脸色不正常,一面走一面嘀咕:“可能是听错了根本没有人。”   楚狂向两位姑娘低声道:“这家伙胆小如鼠做诱饵不称职。从他的行径看来,他们确有七八分畏惧,华姑娘残杀八凶手的手段,确把他们吓坏了。”   “师父,他为何向外逃?”吕芸问。   “最少有二十张强弓,控制住山下的半里地矮草坪,只要我们追出,箭便会同时集中攒射。”   “那……我们……”   “等会我们从前面绕过,抄他们的后路。”   “这个灰衣人……”   “芸儿,你负责擒他,要活的。”   “老前辈,交给我。”小绿阴森森地说。   灰衣人还不知已落在别人计算中,重新向前搜来,蓦地,前面大树下站起楚狂的身影,叫道:“阁下,过来谈谈。”   他一声长笑,向林外飞退。   林外丈余的草丛中,升起小绿的身形,冷峻地叫:“退回去,此路不通。”   他骇然变色,山藤杖当胸便点。   小绿左手作势拔杖,揉身直上。   杖突然脱手射出,直射胸前。   就在她举手欲拨的刹那间,她看到白光一闪,冷锋跟踪及体,原来山藤杖内暗藏锋刃,是一把狭锋剑。   她反应超人,扭身便倒,杖套间不容发地擦身而过,跟来的剑锋也就落空。   灰衣人一剑落空,顺势一剑下拂,为了急于脱身,一拂之下夺路前奔。   小绿的身形着他的刹那间,反向对方身下一滚,便避过一拂伸脚一绞。   “哎……”灰衣人叫,向前一仆。   小绿翻身虎扑,一掌便劈在灰衣人的右膝上。   灰衣人一剑挥出,小绿恰好将对方的腿向上一掀。“嚓”一声灰衣人将自己的膝盖削下了。   “毙了他们!”灰衣人厉叫。   在箭雨到达之前,小绿已拖了灰衣人。飞跃入林,直入林木深处。   楚狂一拉吕芸的衣袖,急叫道:“糟,快撤。”   第二阵箭雨划空而过,但听异啸刺耳,破空而至的箭有异,着地火焰飞腾,不片刻林上下到处升起火苗,枝叶爆裂声震耳。   林四周皆火势冲霄,这场大火可能把这一带山林烧光,天台山亦将波及,损失之重,可想而知,狄堡主被迫出此下策。可知已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要将宇内第一狂侠楚狂置于死地,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楚狂心中叫苦。向山下冲,必将受到箭雨的袭击,九死一生凶险可知。不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向谷内闯,走一步算一步。”他叫。   小绿一剑将灰衣人劈了,四人沿烟火弥漫的林缘向谷内急走,狼狈万分。   谷中段怪石如林,正、左、右三方一箭之遥、山坡上各站了二十余名高手,每人手中有一张强弓一袋箭,虎视眈眈,在恭候他们进入乱石散布的空坪。后面大火冲霄、热浪迫人。   他们被迫入死境了,死路一条。   正前方的山坡上。二十余名高手雁翅排开,箭上弦严阵已待,每个人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堡主神鞭狄奇站在中间。掀须大笑道:“哈哈哈哈!楚狂,早些天你死里逃生,便该乖乖离开的。生有时。死有地,半点不由人,果然不错。乖乖扔下兵刃出来投降。也许本堡主大发慈悲饶你的老命。哈哈!给你片刻工夫权衡利害,本堡主等候你的答复。”   四人进入乱石丛,一座座大石皆高不足三尺、仅可爬伏在地挡箭,而且也只能躲一方的箭,无地躲避三方集聚的箭雨。   至少,火烧不到乱石丛,这一带野草稀少,没有干草不易燃烧。   四人奔入,楚狂即看出形势不利,急叫道:“荟儿,你搬一方大石挡住左面,快!”   吕芸奔出大喝一声。搬起一座数百斤的大石,堆放在一座大石的左侧。   楚狂也弄来一座大石挡在右面,形成一座三面有掩蔽的栖身处,四人向下一伏,隐起身。   狄堡主发出一阵震天狂笑、笑完说:“老匹夫,你以为这样合可以躲得住吗?等会咱们用狼烟毒箭来熏你,你能挡得住狼烟么?与其乱箭穿心,不如投降免死。”   楚狂也哈哈狂笑,大声说:“巧得很,恰好老夫有避狼烟的药物。”   “哈哈!你倒会骗人,药只能排毒,不可能排烟,任何人也受不了。瞧、狼烟箭来了。”   有三名箭手搭上了特制的大头箭,先用火摺子点燃。着火处升起一阵青黑色凝而不散的毒烟。弦声震耳,三枝箭分别散布在三块大石旁,毒烟袅袅升起,刺鼻的腥臭令人感到肺部刺激,猛烈呛咳,头晕目眩。   小绿一跃而出,厉叫道:“姓狄的老猪狗,你敢和本姑娘公平一决么?”   狄堡主哈哈狂笑道:“天下间没有公平二字,小贼人你必须死了,残忍地分了八人的尸,你还想活?射死她!”弓弦狂鸣,箭雨光临。   楚狂一跃而上,将她拖下说:“不可逞匹夫之勇!”   箭射在石上,火星直冒,筋杆乱飞,势如狂风暴雨。   吕芸叹口气苦笑道:“我们被陷死在此地了,支持不了多久的。”   “只有死中求生,冲上去。”小绿咬牙切齿地说。   楚狂取出几颗丹丸,分递给三女说:“解下腰带包住药丸,遮在口鼻捱个一时三刻该无困难。这时冲出去,万无生理。”   “一刻以后呢?”小绿问。   “老朽要设法冲出去。”   “老前辈……”   “我的护体神功,可支持五十步左右。五十步外如不被射中要害,或可侥幸冲到与他们一拼。”   “太危险了。”   “这是咱们唯一的生路。”   “芸儿也去。”吕芸愤然地说。   楚狂摇摇头,沉声道:“你不能去,你的护体神功只能支持三十步。”   “但在此等死……”   “他们不会久等,也不信我们能支持一刻时辰。如果我失败了,他们更会提前冲下看个究竞,你们便可和他们放手一拼了,弓箭近身无奈你们何。”   “那么,师父何不一同等候?”   楚狂苦笑,笑得极为苍凉,说;“如果我不出去,他们必定以为我真有解狼烟的药物,便不会早早下来察看,岂不是同归于尽么?”   上面,狄堡主又在发话了,先是狂笑,笑完说:“楚狂老匹夫,你拿定主意了么?”   “你少做梦。”楚狂答。   “本堡主接受你师徒三人的投降。”   “老夫会毙了你的,你不如乖乖将独眼灵官交出来,老夫带了人立即离山。”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在梦呓?”   “老夫已说得够明白了。”   “哈哈!你狂得未免太离谱了,阁下。给你十数决定,数尽箭离弦,决不宽限。”   楚狂着手准备,将袍袂掖在腰带上,拔剑出鞘,作势跃出,向三女沉声道:“数尽箭到,狼烟一起我便冲出,你们好自为之,切记不可妄动。”   “师父……”吕芸凄然叫。   “为师将尽力而为,不必为我担心。”   “但……”   “势在必行,各自保重。”   狄堡主已叫出四呼,叫声压下了风火的狂鸣:“五!六!七!”   “好好准备,狼烟箭快到了。”楚狂叫。   “八!九!”   狄堡主意气飞扬,大声叫数,叫声连续间歇甚暂,他知道楚狂绝不会答应的。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楚狂一代英豪,侠名遍天下,岂肯畏死投降?因此他叫数得甚快。刚要叫出十数,身后突传来一声冷笑,有人叫:“狄堡主,你忘了在下的警告。”声到人到,好快!   二十余人大吃一惊,几乎同时转身。   狄堡主向侧一闪,骇然叫:“龙骧勇士高……”   “啊……”有人狂嚎,尸身仆倒。   剑虹如匹练射入人丛,剑光左右分张,有四名高手丢掉了斗大头颅,抛掉弓箭摔倒在地。   一名大汉不管三七二十一,向飞舞的剑虹发出一箭,“噗”一声响。狼烟箭斜飞,射中了狄堡主测方的同伴。误伤了自己人。   下面的小绿一蹦而起,狂叫道:“翔哥,翔……”   楚狂跃起将她拖下,大喝道:“等一等,不可出去。”   来人确是高翔、他神奇地复活了。   生死关头,无法可施,眼看毒发的一刹那,他用上了九阴真气僵尸功,毒物被限制在创口附近不再蔓延。经过长期支撑,他不仅渡过了难关,毒物也消失了毒性,他终于死里逃生。僵尸邪门练气术,再次救了他的性命,也恰好在生死关头赶到了。   他曾经到了天台堡下,搏杀了两名暗桩,问出了口供,来得正是时候。   生死关头慈悲不得,他疯虎似的冲上,眨眼间便毙了四名高手。   “啪啪啪!”他一面挥剑进搏,一面发射五花石,横行丈外直进十寻,剑起处手下绝情,剑使刀招形如疯狂,剑到人到。五花石出似连珠。一石一个全中要害。他心切救人,也深恨贼人可恶,激忿之下,贼人们望风披靡,波开浪裂,眼前天一招之敌。   狄堡主鬼精灵.第一个逃命。   “啊……”第十二名贼人被一剑穿胸,狂叫着倒下了,临死还紧抓住大弓不放。   第十三名恶贼毕命、场中已不见挺身而斗的人。   剩下的十一个人已经逃敬,左右两方的四十余名贼人正向此地赶来。   箭破空而至,对方发箭了。   他收了剑,伏下贴石隐身,拾起一名死贼的弓箭,倏然伸出头来,“嗡”一声弦呜,劲矢破空而飞。他以弓箭回敬,弓箭是他的看家本领之一,学有专精,自小便是有名的神射手。   “啊……”右方有人中箭倒了。   他轻扭虎躯,倏然转身左射。   左右开弓、伏射、背射……他一共发出了十六枝箭,箭不虚发。   贼人们潮水般四散逃命,中箭的遗尸十六具,半具不少,全被他射中胸腹要害,谁也活不成。   楚狂扬手一挥,率三女飞掠而上。   “翔哥,翔哥……”小绿狂叫。   他拾了一袋箭,叫道:“小绿妹,天台堡见,你慢慢来。”   声落,他已越过峰脚的矮林。   “翔哥,等我……”   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形影俱消。   山坡上大火冲霄,发山崩地裂。   楚狂一面追,一面怪叫道:“怪事!我不信世间真有死而复生的事。”   吕芸笑道:“师父,他不是活得像生龙活虎么?”   “芸儿,你分明知道他的身躯已经僵了。”   “是啊!怪就怪在这儿。”   “不可思议!,谁救了他的?任何仙丹,也救不了死僵已久的人。”   小绿不加理睬;她已经满足了,爱侣死而复生,夫复仍求?但她的内心深处,却爬上了无穷的俱念。’   爱侣真复活了?刚才所看到的,是不是爱侣的幽魂显灵?会不会是尸变?   她发狂般狂追,无论如何,她要投入爱侣的怀抱,看爱侣到底是不是有形质的、真实的人,她伯爱侣会突然间消失。突然从她怀中飞升。在未证实爱侣是有血有肉不是幻影之前,她的恐惧在不断增加。   死剩的一半贼人。像一群失巢的鸟,眼看狄堡主向天台堡狂奔,互不兼顾,逃至上。   堡上放下了曳梯,一个个急急向上爬。领先的人登上了堡门,后面的人仍在半里外,终于人到齐了。   负责把守天台堡的副堡主水火行者古月,带了四名高手在崖前接应。终于,最后一个人上来了。   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后面半里地,楚狂与三女正奋起狂赶,快到了。   水火行者不再迟疑,喝道:“绳梯!”   堡门楼的雉堞后,站着一个人,一手携弓,一手拈箭,哈哈狂笑道:“不要卸下来了了,准备迎客:哈哈哈哈……”   这人穿了堡中的衣裤,系了堡中子弟必要时用来擒人、爬山,也可当兵刃使用的青头巾,穿着打扮完全相同,就是相貌不同。   “龙骧勇士高翔?”一名贼人叫。   水火行者一声恐吼,一抡水火棍,扭头向堡门抢,并大叫道:“闭上堡门,砍梯!”   堡门内侧有两个人,伸手急推沉重的堡门,“轰隆隆”连声大震,两扇堡门全倒下了。原来门座已毁,门上虚靠在墙上的。   四名贼人中,有两名拔刀想砍绳梯,刀尚未举,便发出一声惨叫,栽下崖去了。   另两名贼人顾不了绳梯,发狂般向堡内逃命。   高翔是乘乱混上来的,在半途他便弄倒一名贼人,剥了衣裤头巾换上,平安地随逃贼混和堡中。他先在堡门上弄了手脚,再大胆地登上了门楼,神不知鬼不觉放翻了两名警卫占据了门楼。   要不是为了保全绳梯,他定可将水火行者射毙。   警锣狂鸣,敌已侵入堡中的信号传出了。   一名贼人出现在梯口,“唰”一声便被箭贯入小腹,狂叫一声,骨碌碌向下滚。   接着又跃上两名,同样向下掉。   高翔哈哈狂笑,高叫道:“狄堡主,快列队迎客,不要叫那些雹才来送死,死多了有伤天和,你忍心么?哈哈哈……”   水火行者的脑袋刚伸出梯口,便看到寒星临头,百忙中骇然下缩,“唰”一声有物掠顶而过火辣辣,有液体流下,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吓了个魂飞天外,屁滚尿流向下逃。   没有人再敢上了,贼人们已惊破了胆。   狄堡主出现在聚义厅前,七八十名高手逐渐聚齐。   堡中有老少妇孺,全都站在远处的门窗后向外偷瞧。   狄堡主以盾障身,手举丈八长鞭厉叫道:“姓高的,下来决一死战。”   高翔哈哈狂笑,笑完问:“阁下,如何相决?”   “你我公平决斗。”   “哈哈!你不说世间没有公平二字么?”   “这……你到底是人是鬼?”   “世间只有你这种人人鬼不分。”   “你……”   “人与鬼无关宏旨,你最好乖乖投降。”   “天台堡只有决死的英雄,没有苟且偷生的狗熊。”   “你这位英雄逃得真快。”   “哼!”   “这证明你是个贫生怕死的人。”   “你敢侮辱本堡主?你睁开眼睛看看,本堡还有上百位好汉以一双百,你占不了便宜。”   下面堡门左右,出现了一男三女,楚狂狂笑道:“哈哈!别忘了还有老夫楚狂。”   高翔低叫道:“老前辈登墙伏下绕向堡后,晚辈掩护你。”   小绿已飞跃而上,扑向他大叫道:“哥,你……”   她不管身外事,不理会众目睽睽,忘情地投入他怀中,又哭又笑。总算不错,她的翔哥确是有血有肉,温暖而臂膀有力的活生生的人,不是无形质的幽灵,更不是尸变的僵尸。   高翔温柔地拥抱着她,温柔地说:“小绿,不要哭,我很好苦了你。”   “哥,我以为要在九泉下与你相见哪……”   “目下不要紧了。”   “哥……你……”   “回头再细说,办事要紧。小绿,退至一旁找柱藏身,须防冷箭。”   楚狂已上来了,举手示意。   高翔点头会意,一声长笑、弓弦狂鸣,箭出似连珠,一口中气射出十二枝箭。相距三百步,他的箭依然凶猛凌厉,力道骇人听闻。   “噗”一声响,一枝箭钉在狄堡主的皮盾上,箭骸居然透过盾面近寸,把狄堡主吓了一大跳。   七八十名贼人大乱,有惨叫声传出,狼奔豕突、鸡飞狗走。   楚狂领着吕芸主婢,沿墙头贴地飞掠、绕向后堡。   狄堡主脸色大变,高叫道:“姓高手咱们一比一公平一决。”   高翔呵呵大笑道:“你们过来,一比一,在下给你们一次机会。”   “你的箭……”   “在下决不会食言。过来啊,一比一。”   “你过来。”   “高某不信任你。”   “哼!”   “你如果不过来,便得全堡履没。”   “你也过不来,少吹大气。”   “过不来?你向后看。”   后面一栋大楼的楼顶外廊上,吕姑娘主婢各举了一枝火把,火光熊熊。   另一座楼窗上,也出现了高举火把的楚狂。   高翔哈哈狂笑,笑完说:“全堡即将化为火海,你过不地来?”   狄堡主大骇,狂叫道:“楚狂、你不能如此对待我。”   楚狂狂笑道:“你如果与高公子公平一决老夫便不放火。”   水火行者举步向门楼走、厉声道:“姓高的,古某要与你公平一决。”   小绿一跃而下,向前迎去。   高翔一惊,叫道:“小绿,小心他的水火棍中的水火。青磷毒火与腐骨毒汁可远喷两丈。”   小绿点头会意,从容向前迎去,到达上次箭阵的走道。她止步不前,撤剑冷然等候。   水火行者到了,水火棍一指,一步步迫进,鬼跟中似要喷出火来。   小绿屹立不动,冷静地吸住对方的眼神,冷冷一笑。   水火行者一声低叱,铤棍疾冲而上,棍尖指向小绿的胸口。小绿向左跨步,作势左闪。   “嘭!”火舌骤然喷出,截向左方。   小绿却反向右飘,快逾电光一闪。   水火行者上了大当,懊悔不迭,赶快调转棍尾。他的水火棍端只能使用一次,不可能临时再装.如不是生死关头,决不轻用。这次紧张过度,白用了。   小绿已来势如电,一闪即至,剑如匹练横空,即将近身了。   “呔!”水火行者一棍点出。   岂知小绿突向侧飘,折向而走,剑脱手飞掷,从侧方射到,恍若电光一闪。   “喀”一声暴响,水火棍中间突被长剑击中炸裂。   腐骨毒汁飞溅,溅在水火行者的脸面及胸腹间,一阵异响,泡沫与青烟骤升。   “啊……”水火行者狂嚎,以手掩面摔倒在地乱滚,叫嚎声惊心动隗,令人不忍卒听,汗毛直竖。这恶贼用水火棍害死了不少人,今天自食其果。   小绿疾退而回,也感到心惊胆跳。假使事先末得到高翔的叮吁招呼,一照面她便得抱恨终生。   “好利害!”她悚然自语。   水火行者仍在叫号,但其声已弱而且嘶哑。   奔出两名贼人,惶然将水火行者抬走了。   高翔一跃而下,沉声叫:“狄堡主,你过来吧。”   小绿接过他的弓箭,登上了门楼戒备。   狄堡主怎敢出来?举手一挥,一名赤着上身的壮实大汉丢下佩刀,绕坑飞奔而来,在丈外叫道:“姓高的咱们徒手相搏。”   高翔解下剑,立下门户笑道:“来吧!老兄。”   大汉一声虎吼,冲进就是一掌劈下,五指半屈半张,不像劈倒像抓,劲风扑面,势沉力猛,力道惊人。   他略向左移,右手一抄,闪电似的急搭对方的脉门,左手两指同时反击,点向对方的胁肋要害。   大汉也快,收掌大喝一声,扭身出右腿飞扫,身随腿转,转了一匝。   他下挫避招,笑道:“扫堂腿太高了些……”   话未完,大汉已转回原位,腿尚未收回,右手顺腿一探,拨出了靴统内暗藏的一把八寸匕首,猛地掷出,射向他的胸口。   他吃了一惊,扭虎腰一手抓住了电射而过的巴首反手回掷。   “嚓”一声轻响,匕首贯入大汉的下阴。   “嘭!”大汉仰面摔倒,吃力地左右滚动,叫不出声音,爬不起来。   他拍拍手,拾回长剑配上,厉声叫:“你们就没有一个敢光明正大一拼的人?狄堡主,你还等什么?滚出来!在下要看看你这位威展江湖的神鞭太岁。是否浪得虚名。反正你已毁定了,何不死后留名?”   狄堡主脸色泛青,丢下了皮盾。   狄堡主已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上,丢下皮盾正待走出。总管小诸葛霍定一把拉住他,低声说:“堡主不可轻身涉险。”   “总管,本堡主已……”   “事末绝望,不可妄动。”   “依总管之见……”   “问问他,有何条件。”   “这……本堡的声誉……”   “声誉事小,性命事大。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天台堡的基业虽毁于一旦,但只要留得命在,便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那时报仇尚未为晚。”   狄堡主一咬牙,恨声说:“对,咱们认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丈夫挑得起放得下,忍一时之气,日后再说。”   “这才对,问问他。”   狄堡主吁出一口长气,叫道:“姓高的,你存心要毁狄某的基业么?”   “老兄,这可是你迫我的。”   “阁下有何条件?”   “要人。”   “要什么人?”   “你不给我打哈哈。”   “你要……”   “飞叉太保与招魂使者。”   后面楼上的楚狂接口叫:“还有独眼灵官葛万春。”   “他们都在后堡秘室,你们自己去要。”   “咱们没有谈的必要了。”高翔厉声说。   “你想怎样?”   “要你的命。”高翔一字一吐地说。   “你说话算不算数?”狄堡主怪叫。   “高某不和你说,你滚出来。”   小诸葛赶快叫道:“人交给你们带走,你们是否立即退走?”   “不错。”   “请稍候,在下去将人带来。”   “高某等你片刻。”   这些恶贼们得势时、自然讲江湖道义、等到大难临头,江湖道义不值半文钱。在高翔与楚狂的内外交迫下,这些好汉们终于江湖义置诸脑后、出卖了前来托庇的三位凶手。   狄堡主总算有点问心有愧,一把拉住小诸葛懔然地说:“霍总管,这样做咱们便毁了。”   “这时毁了岂不更糟?”小诸葛沉静地说。   “再者,咱们如何向双灵会交代?”   小诸葛嘿嘿笑,冷冷地说:“堡主还没看出双灵会的诡计么?该会高手如云,是江湖上前所未有最为神秘的巨帮,咱们曾经出动不少朋友,费尽心机也无法探出他们的海底,难道他们就无法保护两个小人物。却要假手本堡替他们挡灾?很可能是借刀杀人的毒计,拖咱们下水的阴谋。目下咱们自顾不暇,这不能怪咱们不讲道义。”   “依总管之见,人真的要给他们带走?”   “给他们带走。”   狄堡主一咬牙,说:“好吧,给他们带走。”   “属下去带人。”   “小心了,须防他们反抗。”   “请放心,这点小事属下办得了。”   小诸葛颇为自信地说完,举手一挥。带了四名高手急急进入后堡。   双方都在等候,气氛极为紧张。   不久小诸葛带了四名手下,押着瞎了一只右眼的独眼灵官奔到,老远地便急叫道:“禀堡主,大事不好。后堡逸园秘密四位看守弟兄被杀,堡西北两名警卫被击毙,逸园中不见了招魂使者与飞叉太保。”   “老夫!他们……”   “西北堡墙留有缆绳,人已经逃下山去了。”   “带路!”高翔叫。   逸园是前来托庇的人,平时居住的地方。如不经传见,托庇的人不许越雷池半步,堡中除了逸园之外,绝对禁止外人走动,以避免外人刺探堡中的虚实。   侧园门的四名看守,皆是中毒而死的。   堡墙的哨所,两名警卫皆被暗器击中背心要害、再被人放在哨所,不走近还不知人已断了气。   缒绳是十余条大小不等的绳索所结成,可知是临时编制的,事前并无预谋。   楚狂带了独眼灵官先下,高翔最后缒降,到了下面细察足迹,向上面的狄堡主叫道:“逃走的共有五个人,四男一女、阁下快查内奸。在下追人去了,后会有期。”   楚狂是追踪的能手,立即循踪追索,远出百步外,突听到堡上有人大叫:“禀堡主,小姐不见了,一名侍女被杀,死在小姐的绣房中。”   高翔已不管天台堡的事了,五人向西面的丛山狂追。   越过两座山,楚狂向南一指,说:“他们往南走了,走了约一刻工夫。”   “快追。”   楚狂盯着独眼灵官冷笑一声,说:“老朽先处置了这残忍的凶手,免得累赘。”   独眼灵官脸色泛灰,惊恐地叫:“且慢!在下愿到衡州受国法制裁,你楚狂不是执法的人,你无权处置我。”   楚狂冷笑一声道:“老夫并非公人,不需将人押回衡州交官法办。”   “你不能玩法,侠义门人岂能擅自执法?”   “你明明知道老夫是铵江湖规矩处置你的。”   “你……”   “你果花杀人,连伤十六命……”   小绿无名火起,叫道:“老前辈,人交给我好了。”   独眼灵官狂叫道:“做案并非我一个人……”   “你那位同伴已被剐了。”   小绿一脚将独眼灵官踢倒,冷笑道:“这畜生也该剐,不能便宜了他。”   她拔出幻电神匕,高翔叫:“小绿,你不能杀人。”   “不杀也好,废了他。”小绿说,光华疾闪,卸下了独眼灵富的右手和右小腿,再在气门穴上点了一匕。   独眼灵官倒在地上,厉叫道:“贱人,你……你杀……杀了我吧……”   “走!”楚狂说。   独眼灵官狂叫,声如狼嗥厉叫道:“姓谭的,补……补……我一……一剑,不怨你。”   五人早已远出数十步外,狂号声仍不住传出。   三十里外的一座山峰下,站在山坡上,可以看到左首的另一座山岭腰部,南北小径绕山腰婉蜒盘折,若隐若现,那就是通向双山关至河南的小径。   五个男女钻出山坡的密林,举目四顾。领先的是狄堡主的千金二姐小狄雅宣,双手被牛筋索所捆住。后两人是招魂使者叶君山,与飞叉太保马云飞。另两人是年约半百的中年人,相貌狰狞看长相便知不是善类。   五个人已是满头大汗,脚下虚浮,赶路赶得急,狄二小姐更是狼狈。   “歇会儿再走,已离天台山三四十里,不要紧啦!”一名中年人说。   “这是什么地方?”招魂使者问。   狄雅宣坐倒在树根下,喘息着说:“对面的山,叫回龙岭,那条路南至姜家坂,北至双山关。至姜家坂只有六十里,该释放我了吧?”   一名双耳招风的中年人嘿嘿笑,坐下说:“二小姐,送佛送到西天,离贵堡百里以外,也许咱们可以大发慈悲释放你,这里仍是贵堡的势力范围,放你不得。”   狄雅宣哼了一声,冷冷地问:“赵老四,你与孙三在堡中享了三年福,家父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吃里扒外,做出这种犯忌的事来?他们两人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赵老四桀桀笑,向下一躺,说:“告诉你,在下不叫赵四,孙三也不叫孙三,咱们奉命打入贵堡三年,你以为咱们真是向令尊效忠的走狗?哈哈!你未免太幼稚了。”   “什么?你们是……”   “目下恕难奉告。”   “你们……”   “你少废话!”   招魂使者在一旁坐下问:“赵兄,到底是谁差两值救在下出险的?”   孙三阴阴一笑,说:“不知道,反正不久两位便明白了。”   “在下一头雾水……”   “咱们只知奉命行事,余不过问。”   飞叉太保也关心地问:“两位要带咱们到何处去?”   赵老四向南一指,说:“咱们接到的指示,是要将两位平安带至前面的白头岭南麓,那儿有人在接你们。人交到,咱们便卸了重担,尔后便没有咱们兄弟的事了。”   狄雅宣哼了一声,接口道:“我看,你们定是什么双灵会纳人,派在敝堡卧底,不知你们对敝堡有何阴谋?”   赵老四桀桀怪笑道:“在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双灵会的人呢,卧底倒是真的。”   招魂使者心中不无顾忌,突然说:“银黄、外坛香主。”   一面说,一面左手捏剑诀,竖于眉心向外一挥,再搭在左肩上。最后,向下一指。   赵老四摇摇头,苦笑道:“老兄,兄弟不在会。来接你们的人,在下知道他的地位,一会儿见面。你们便明白了。”   招魂使者不再多问,叹口气说:“其实,咱们也是奉命到天台堡避风头的,没料到居然有人探出下落,可知情势必定极为严重。我看,我们还是远走高飞为妙。”   “等见到接你们的人,相信……”   “见到人,咱们便走不了啦!”   “你的意思……”   “咱们何不立即分手?”招魂使者阴森森地说。   赵老四毫不在乎,说:“你老兄要走,兄弟不加阻拦,反正将你救出,你去不去会见接你的人,与我无关,反正兄弟话已传到、去不去那是你的事。”   飞叉太保吁出一口长气,颇为落寞地说:“叶兄,你如果想一走了之,天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你不怕受会处治,我可怕得很。老实说,如果走得了,咱们便不必劳驾赵兄采救咱们了,连救咱们的事也早有安排,你想能走得了么?算了吧,叶兄,心生异念,形同反叛。你吃得消?”   招魂使者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马兄请勿误会,兄弟的意思,是分开走以便摆脱。可能追踪咱们的人而己。谁敢心生异念?”   五人休息许久,然后重新上路。   到了白头岭财麓的一座松林前。远远地便听到林中传来两声呼哨。   赵四大喜、松了一口气说:“谢谢天!接人的人到了,千斤重担总算卸下啦!幸而平安无事,入林。”   入林不久,前面合抱的大树后,闪出一个戴鬼面具的青衣劲装人影。   在未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谁也不敢大意。赵四首先拔出了剑冷然止步。   戴鬼面具的人举右手在左胸前拍了三下,然后高举向上。赵四松了—口气,收剑抱拳施礼道:“在下赵四,兄台是奉胡兄之命来接人的?目下胡兄他……”   “胡兄不来了。”戴鬼面具的人急急接口。   “那……”   “在下奉命接人,两位责任已尽了。”   “在下与孙兄日后的去处,胡兄可有交代?”   “有,两位即动身赴武昌,向万隆船行找刘东主报到,他会替两位安排。从现在起,两位可恢复本名,并尽量少在外走动,隐居一段时日。”   “是,在下这就走么?”   “请立即动身。”   “这位是狄堡主的次女狄雅宣,在下带在身边做人质,以防狄堡主追来……”   “这一带已有咱们的接应,狄堡主不会追来了。”   “那……这丫头……”   “灭口!”   “是。”赵四欠身等,拔剑出鞘。   “不要在此地动手,带至偏僻处找地方藏好。”   “遵命。”   两人拖了狄雅宣,匆匆走了。   招魂使者正想开口,戴鬼面具的人已先打出手式,沉静地说“金玄,内坛使者。”   招魂使者欠身道:“银黄,外坛香主听候吩咐。”   “两位护法在前面相候,请随我来。”   “遵命。”   三人向南走了,隐入密林深处。   赵四与孙三带了狄雅宣,向山弯处急走,狄雅宣知道生死关头已到,叫道:“你两人走不掉的,附近百里内本堡眼线密布,何不放了我?我保证你们能平安离境,如何?”   赵四桀桀怪笑道:“你想得倒好,可惜咱们不上当。瞧,这里有一条山沟,丫头,这里便是你埋骨之地,你认命吧。”   “砰”一声响,他将狄雅宣摔倒在地。   孙三突然阴阴一笑道:“赵兄,这丫头在堡中跋扈已极,出名的美人儿,有刺的鲜花,听说她眼界甚高,仍是个黄花闺女。赵兄,十八姑娘土内埋,多可惜。”   “哦……”   “咱们为何不先享受享受?四下无人,山深林茂,耽误不了多久……”   狄雅宣扭身站起,撒腿狂奔。   赵四手急眼快,一把将她拖倒狂笑道:“大姑娘,你走得了?哈哈……”   “救命……”狄雅宣狂叫。   孙三摘了一根草,折了两段向赵四笑道:“赵兄,咱们来抓阄,公平交易,长的占先。”   赵四抽出一枝,得意地说道:“长的,我先吃这块天鹅肉,尝这朵有刺的鲜花美人儿。”   说完,拖了狄雅宣向草中走,淫笑道:“奸姑娘,识相些,叫对你没好处,这里鬼影俱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嗤”一声响,狄雅宣的外裳被撕掉了,酥胸半露,玉体横陈。她一脚飞踹,怒叫道:“你这畜生……”   “啪啪啪啪!”赵四避过一脚,用膝低住她的小腹,冷笑道:“你还敢撒野,大爷要你生死两难。”   说完,抓住她的胸围子作势撕拉,突然手一松,“嗯”了一声,“砰”一声翻身倒地。   狄雅宣一惊,羞急地挺身坐起。   不远处的孙三闻言转身,怪笑道:“老兄,不要兴奋过度了,你又不是没沾过女人的童生,操之过急像个猴儿……”   身后突传来一声叱喝:“转身!”   他不假思索地转身怒吼:“打!”   一枝袖箭化虹而飞,反应奇快。但转错了方向,发声人不在身后,已早一刹那闪在他的右侧。他是向左旋身的,这一来,发声人正好移到他的后方。   “砰!”背腰挨了一肘,力道千钧。   “哎……”他向一仆,浑身发僵,腰脊已断,全身失去了活动能力。   他看到出现眼前的人了,绝望地叫:“给我一……一剑……”   来人是小绿,冷冷一笑道:“给你一剑,不是大便宜你么?”   声落,一脚踏下。“喀”一声响,右膝碎折,再一脚去,他的左膝也完了。   另一面,吕芸扶起了狄雅宣,替她解绑柔声问:“招魂使者两个人往何处去了?”   “在前面山坡的松林中。”她兴奋地说。   “那儿没有人。”   “可能往南走了。”   “三个人往南走的?”   “不错,有一个可能是双灵会的人。”   “双灵会?”   “是江湖上极端秘密的帮会,出现辽湖已有十余年。该会的底细,迄今尚无外人知悉。”   “你与他们……”   “他们是用诡计将我擒为人质的,将两个恶贼送至松林交与双灵会的人带走了。”她不管是敌是友,一一相告。   “我们已有人前往追踪.他们跑不了的。我们走了,好自为之。”   两人丢下狄雅宣,如飞而去。   狄雅宣将赵四孙三捆牢,切齿道:“你两人终于有这一天,好好向上天祷告吧。”   说完将两人打昏,塞在山沟内藏好说:“我去叫人来带你们,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戴鬼面具的人,将招魂使者与飞叉太保两人向南带,不久便进入一处山坳。密林深处,已有四个人恭候。其中两人戴了鬼面具;另两人一是居天成。一是穿了彩裳的百劫人妖。   招魂使者心中一宽,欣然叫:“陈兄,别来无恙。”   百劫人妖娇媚地格格笑,娇滴滴地说:“承情承情,很好。怎样,高翔那小子怎样了?”   “一言难尽。狄堡主一败涂地,在威迫下出卖我们,我和马兄两世为人。咦!这位弟……”   居天成淡淡一笑不加理睬。向两个戴鬼面具的人说:“兄弟走了,要在前面听候差遣,告辞。这里的事诸位可便宜行事。”   “使者请便。”一个戴鬼面具的入说,语气奇冷。   “告辞。”   居天成走后、百劫人妖脸色一变,粉脸生寒,一字一吐地说:“叶香主与云飞兄,可知事态严重么?”   招魂使者也脸色一变,悚然地说:“兄弟知道,慈姥山的事发了。”   “凌云燕已断送在高小辈手中,高小辈已查出咱们五个人的底细。”   “这个……”   “因此会主已在三天前,将九岭玄魔张兄,召升神座了。”   “升座?”招魂使者骇然问。   “是的。”   “这……”招魂使者语不成声。   “兄弟奉会主手示,前来请你们两位升座。”   招魂使者脸色死灰,开始发抖。   飞叉太保一震,惊问道:“为何把兄弟也拖在一起?”   “南湖庄的事;也败在高翔手中。”   “这……”   “江南浪子未死,目下正与高翔追凶。”   “老天!我……”   “两位如果升座,高小辈与江南浪子,便不能再追查了。”   招魂使者强按心头恐怖,战栗着问:“陈兄,慈姥山的事,是你主事……”   “兄弟即将恢复男装,改名换姓,江湖上不再有百劫人妖,人妖将由替身代死于武昌。因此、兄弟仍蒙会主慈悲留用。”   “还有玉郎君……”   “玉郎君另有重任。”   “我……”   百劫人妖取出两颗丹九,分别递到两人手中,脸上涌起了不忍的表情,幽幽地说:“两位放心地去吧,善后的事,兄弟将妥善安排,不知两位还有后事交代么?”   “这……”两人死盯着手中的丹丸,语不成声。   “请快些,兄弟还要复命呢。”百劫人妖不耐烦地说。   招魂使者一咬牙,举起丹九说:“罢了,请回复会主,谢谢会主慈悲……”   正要将丹丸投入口中,一名戴鬼面具的人突然向下一伏,拔剑低喝:“伏下,有人来了。”   数十步外,树后转出楚狂的身影,衣袂飘背手而行,一面引腔歌:“铁肩担道义,谈知励霜雪。我本楚狂人,狂歌……”歌声嘎然而止,人影一闪即隐没在一株大树后。   “嚓”一声响,一把飞刀间不容发地擦身飞过。   狂笑震天,楚狂再现。   同一瞬间,一个人影从树上飞扑而下。   “呔!”楚狂沉喝,一掌疾攻,用的是劈空掌。   人影突然半空中扭身一翻,不但避过掌风的一击,而且飞上了邻枝,穿枝走叶向南飞遁。   “咦!”楚狂讶然叫,忘了追赶,说:“这家伙好高明的轻功,竟避了老夫一记摧枯三绝掌。”   招魂使者伏在飞叉太保身旁,伸手按住对方拔出飞叉的右手低声道:“马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可不甘心吞下这颗绝命丹。”   飞叉太保脸色苍白,也低声道:“叶兄,天下之大,没有咱们容身这地哪!”   “好死不如恶活,咱们必须一试。”   “这……”   “不能迟疑,马兄。”   “奸吧,走!”飞叉太保咬牙说。   三个戴鬼面具的人,以及百劫人妖,皆全神注意楚狂的举动。百劫人妖脸色大变,向身侧的同伴说:“糟!罗护法暗袭无功,丢下咱们走了。”   戴鬼面具的人哼了一声,说:“咱们六个人,拼一个楚狂该无困难,你的青虹剑是神刃,可独当一面……咦!”   招魂使者与飞叉太保,正向后贴地溜,被这位戴鬼面具的人发现了。   百劫人妖急喝道:“你两人想怎样?”   招魂使者爬起便跑,拼命狂奔。   百劫人妖好快,飞跃而起,一掌拍出,太阴掌歹毒的掌力骤吐。   前奔的招魂使者如中雷殛,“砰”一声撞在一株大树上,枝叶摇摇,身躯反弹而倒,嘎声叫:“我……我好……好……恨……”   叫声摇曳,一口气转不过来,就气绝了。   楚狂飞掠而来,狂笑道:“狗咬狗不是奇闻,鬼打鬼平常得很,哈哈哈!你们怎么自相残杀起来了?不可动手。”   一名蒙面人将飞叉太保扑倒,两人同下毒手。飞叉太保的右手扣破对方的咽喉,他也被对方抓破了下阴,两人都起不来了。   百劫人妖一掌得手,人顺势前冲,飞越招魂使者的身躯、如飞而遁,急急如漏网之鱼,逃命要紧。   前面树根下人影骤升,叫声震耳:“百劫人妖好好谈谈。”   人妖大骇,脱口叫:“高翔!”   高翔迎上,笑道:“想不到这里也有你一份。”   百劫人妖折向狂奔,只奔出十余步,语声响自耳后:“你明知跑不掉的,何苦?”   他心胆俱裂,大吼一声,大旋身太阴掌发如雷霞,掌出后火速拔剑。   身后没有人,树上长笑声直传耳膜。   他抬头上望,“啪”一声响,右肩一麻,青虹剑失手坠地。   人影飞坠,“嘭”一声天灵盖挨了一踹。“砰”一声响,他昏厥栽倒。   高翔先拾起人妖的剑,笑道:“好剑!可惜他没有使用的机会,可惜。”   不远处,两名戴鬼面具的人,被楚狂赤手空拳搏双剑,迫得八方奔窜,逃既逃不掉,拼又拼不过,狼狈已极,险象棋生,楚狂的一双大手,根本不理会来剑,迎剑硬抓硬抡,不畏锋芒,不时伸手探入对方的剑网抓人,剑砍在手臂上毫无作用。   高翔拖了百劫人妖向斗场走,笑道:“老前辈,捉住一个了活的、是百劫人妖。”   楚狂大笑道:“哈哈!老朽也要活的。”   声落,已抓住了一名戴鬼面具的人右手肘。那人哼了一声,突然用左掌插入自己的咽喉,好狠。   另一名戴鬼面具的人自知走不掉,立即步同伴的后尘,举剑抹脖子自尽,剑过喉断。   楚狂一怔,放手苦笑道:“老夫栽在他们手上了,这些人视死如归,他们的主子真是不易对付呢。”   高翔已经走近,笑道:“只要捉住一个活的,晚辈便能将口供问出来。”   楚狂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举目四顾说:“三位丫头尚未赶来,看样子她们也不易得手。哥儿,你问口供,老朽掩埋尸体。用刑留些劲,不要把这该死的人妖弄死了。”   “老前辈放心,晚辈不必用刑迫供。”高翔一面说。一面将人向隐僻处拖。他不希望被人知道他用迷魂大法问口供,这玩意儿在武林受人轻视,目之为邪术,闲话难听,他要保守这种奇学的秘密。   百劫人妖被弄醒,接着便神智受控。   高翔认为时间充裕,并不急于单刀直入立追根底,抽丝剥茧地问:“慈姥山杀擒龙客,你们共有五个人。对不对?”   百劫人妖不假思索地说:“其实人去了不少,但真正下手的确是五个人,由我主持其事。”   “哪五个人?”   “我,招魂使者、九岭玄魔、玉郎君、凌云燕。”   “他们目下在何处?”   “由于高翔小子的插手,这件事会主不得不断然处置。两天前我接到会主派来的使者传谕,说凌云燕已不幸身亡,九岭玄魔已经升座归天。玉郎君已召返祖堂山,会主另有安排。”   “安排什么?”   “我怎知道?”   “你们的会叫什么会?会主是谁?”   “我们口头称会,也不称帮派。”   “那又称什么?”   “什么也不称,对外,有好几个迷惑江湖人的名称天地会、双灵会、太极会、六合会等等。信口胡诌,令江湖人疑神疑鬼,莫测高深。”   “但我们有会主。”   “不错,也有身份,我是金玄外坛香主。”   “会主是谁?”   “我不知道,指挥我的人、从不告诉有关会务的事,刺探机密列为大忌。”   “指挥你的人是谁?”   “传讯下令,皆带鬼面具,我怎知他是谁?我们是认令不认人,见面以手式报身份……”人妖将手式说了。   “但你指挥的人知道,像招魂使者……”   “他们的地位不如我,所以知道。在外办事时凭信记会合。在慈姥山办事之前,我也不知他们四位是自己人。办好事各走各路,彼此只算是普通朋友而已。”   “你怎样与指挥你的人联络?”   “在下每到一地,即留下暗记,如果有事他自会来找我的。”   “你不能找他?”   “有紧急事件,也可找他。”   “如何找?”   “在城镇,则在东门城门口城根右下方,堆三块小石,中画一十字。在门左城根下方,写下求见处所。在乡镇,则在村口土地庙左右,或在该村镇之祠堂口留下暗记。”   “你们自己人的暗记是否相同?”   “不同,彼此互不相识,留置处也各异。”   “指挥你的人目下在何处,你该知道。”   “这一次我知道,他带我来的。”   “是不是那三个戴假面具的人?”   “不是,他在南面的山峡中,与一些重要人物在商讨击杀高翔小子的大计。”   “你能带路么?”   “能。”   “起来带路……”   蓦地,远处楚狂的豪笑声震耳,接着叫声传到:“好啊!全是些见不得人的妖魔鬼怪,来得好。”   高翔一惊,一掌击昏百劫人妖,挟了飞掠而出,穿出矮树丛便看到百步外的山沟旁,楚狂身陷重围。   他大吃一惊,并不是因楚狂围而震骇,而是看到吕芸主婢与小绿,分别被三个戴鬼面具的人所制住。   共有九个戴鬼面具的人,将楚狂围住了。   他挟了百劫人妖飞掠大叫道:“算我一份南京高翔在此。”   九名戴鬼面具的人立即撤围,站在北端列阵。从身材上看,他看出其中有一个是女人,面具上端可看到发髻,所穿的青缎劲装将曲线衬得玲珑透凸,极为惹火撩人,胴体极为匀称出色。   他急掠而至,将百劫人妖向楚狂脚下一丢,心中一动,冷笑道:“老前辈看住这鬼女人,我已将她打昏了,等会儿再问口供这些人由我对付。”   说完,向对方的阵势大踏步闯去。   中间那位戴鬼面具的人哼了一声,也冷笑道:“咱们也捉住了你们三个女的。”   他在丈外止步,冷笑道:“高某奉命缉凶,单人独剑未带从人,你们捉住的人与高某无关,高某不会受你们胁迫。”   一名女人将小绿一推,冷笑道:“我们已问过口供,这个不丫头难道就不是你的同伴?说!”   “同伴是一回事,高某不能以私废公。你们必定与招魂使者有关,刚才保护叶马两人的你们的三个同伴已经自杀,我不信你们九个人也能逃出高某的手心。”   “九比二,你……”   “你们九个人,不会比天台堡百余名一等一高手利害,高某有自信擒住你们,你们是一起上呢,抑或是自命不凡逐一上前送死?”他豪迈地说,撤下了青虹剑。   一名戴鬼面具的人突然一声厉啸,身剑合一飞射而至,招发“画龙点晴”,剑上发出阵阵龙吟,内力已将臻炉火纯青境界,来势如疾风迅雷。   高翔也志在先声夺人,这时形势不利,他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在一照面主宰全局,以便取得绝对优势,一声断喝,他用上了十二射星散手剑的绝着“满天花雨旋流星”洒出了千点旋舞的星雨,飞出了万道虚虚幻幻的虹影,他掏出了真才实学,剑上注入了已渐臻化境的六合大潜能,以海倒山排似的声势迎击。   人剑乍合,罡风撕裂声惊心动隗,剑气似风雷骤发,风行草偃走石飞沙。   “哎呀!糟!”为首的戴鬼面具主脑惊叫。冲出两个人,要抢救同伴。   但来不极了,人影倏止,一声爆响刺耳,风止雷息。   与高翔交手的人,摇摇晃晃站立不牢,胸襟被高翔抓住,青虹剑冷冰冰的剑尖抵住了咽喉。胸腹之间,共出现了十七个剑孔,只沁出一星星血迹,每一剑皆末致命。   高翔冷笑一声,喝道:“你们两人不行,一起上!”   冲近的两人骇然止步,不敢再进。   为首的人大骇,脱口叫:“果然是十二射星散手剑法,你果是四海潜龙的弟子。不许伤咱们的人,咱们来一次交易。”   “什么交易?”他沉声问。   “双方交换俘虏,三换二。你占便宜。”   “你先故人。”   “好,放人。”两个人将三位姑娘推近。蓦地,他嗅到了一阵奇异的浓香,香得令人沉醉,令人心动神摇,是脂粉香。   “咦!这种脂香好熟悉,似曾相识。”他心中暗叫。      二十二       高翔以骇人听闻的神奇剑术,一照面便擒住出其不意冲出袭击的人,把其他的人镇住了。   对方既然提出条件换俘,他不知思索地答应了。   送三女过来的人,是那位身材喷火戴了鬼面具的女郎。当对方走近时,他首先便嗅到了从那位女郎体内,所散发出来的相当熟悉的脂粉香。   这种香,浓而动人,在所有的大户大家或青楼脂粉中,从来就没有人使用过,香得极为特殊,因此他一嗅便不感陌生。   不感陌生。他当然曾经嗅过这种香。   他猛地心中一震,心中暗叫:“是了,在龙尾山庄,我曾经嗅到过这种香,翠微阁人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香气,就是这种香。半点不错,就是这种香。”   想到龙尾山庄,他有点毛骨悚然,那固若金汤的庄院,那上百位武林健者,那威震江湖的大豪玉狮冯海,那精明强悍的总管杨抡奇……当今之世,想撼动龙尾山庄的人,少做清秋大梦。   他脑海中涌起了阵阵疑云,想起了与玉狮冯海合作时的一切情景,玉狮那豪迈的谈吐,诚恳的态度、恢宠的气量,平易近人的风标……一一在他脑海中幻现。   同时,祖堂山伏击假江南浪子的事,也困扰着他。以玉狮的身份地位与江湖实力来说,不可能将假当真,那时他不是在与江南浪子会晤后,会对这件事动凝么?   他第一个念头是:玉狮是否与盗宝案有关?   这念头很可怕,令他悚然而惊。假使他的猜想是对的,要对付玉狮,谈何容易?那简直是以鸡蛋碰石头,很难想像其后果。   娇滴滴的语音,打散了他的酩想:“人交给你了,阁下。”   他定下神,向小绿问:“小绿。怎样了?”   小绿哼了一声,说:“他们用迷香暗算。”   “我说他们是否在你们身上弄了手脚?”   “没有、他们连碰都没碰我一下,只是吕姐姐主婢吃了不少苦头、被他们用搜脉手法迫供。”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惑然问:“那……他们怎知道你是我的女伴?”   “这……”   “他们问了吕姑娘?”   “没有。”   “那就怪了。”   “大概他们早就知道了。”小绿毫无机心地说。   她的话确也合情合理,高翔不再多问、将俘虏向前一推,转向楚狂道:“老前辈,放了那女人。”   楚狂有点迟疑,说:“哥儿,这是不公平的。他们已用刑向小徒迫供,而你并末问口供……”   “既然晚辈答应了,放了显得咱们度量大些。下次有的是机会,放了吧。”   楚狂方将百劫人妖拍醒,向前一推。   百劫人妖根本就不知被擒后的事,突然一跃而起,大喝一声,猛扑一旁的高翔,叫道:“还我的剑来!”   小绿在旁伸脚一勾,百劫了妖砰然倒地。她一脚将人妖踏住,叫道:“我的幻电神匕,还给我。”   一个女人将神匕抛过,高翔也将青虹剑抛出说:“在下从一数至百,数尽咱们又是生死对头。一!”   数至三十,九个戴鬼面具的人,已经走出视线外,无影无踪了。   是楚狂扶起了委顿衰弱的吕芸,忧形于色地加以慰问。高翔匆匆地说:“老前辈,速带令徒从西面远离山区。”   “哥儿,怎么了?”楚狂问。   “他们已高手齐集,要全力对付我。”   楚狂大笑道:“哥儿,你以为我楚狂是什么人?”   “晚辈也不想与他们在此死拼。”   “那……”   “我要引走他们,相机智取。”   “至少老朽可助你一臂之力,你赶我师徒不走的。”   “这……好吧,贤师徒可在此地设伏,如何?”   “你……”   “刚才那三个人的鬼面具在不在?”   “尸体在山沟内,尚未掩埋。”   “好,我们这就准备应变。”   不久,他与小绿已换过贼人的衣裤,戴了鬼面具,潜伏在东南角的丛草中,小绿则伏在西南角百步外。   不久,南面的人影出现。   是四个人戴鬼面具的人,蛇行鹭伏逐段掩进。   终于,接近了他的潜伏处,看后面不再有人跟来,他突然长身而起。   五丈外最近的一个人的身材壮实,似乎一怔,撤剑出鞘一跃而至。   他左手捏剑诀举至眉心,向外挥再搭上右肩,连点三次低声道:“金玄。”接着以手指天又道:“外坛弟子。”   对方放下剑,以手指地说:“金地。外坛香主。”   他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牌上刻了一条蛇形图案,信手递出。   外坛香主不加验看,挥手示意他收回,问道:“你为何不撤回?这里只有地字辈的人方能接得下高小辈,你还不撤走?”   “未奉信谕……”   “你快走。”   “是”   “且慢,有何动静?”   “高小辈一群男女,往北撤走了。”   “哦!附近是否还有咱们的人?”   “有,在两面;”   “去告诉他们往南撤至山峡,候命行动。”   “啊。”   “如果在路上万一碰上高小辈一群男女,切记告诉咱们的人,不可误伤那位叫小绿的穿绿衣小姑娘。”   高翔心中大惑,但仍然沉着地问。“是,这是怎么回事?与她动手时,那丫头……”   “不许多问,我也不知道,这是上面交下来的事,咱们只管依命遵行。如果与她照面,设法回避。避不开只能出虚招应付,决不许伤她,知道么?”   “知道了。”   “快走!咱们要前往追踪监视。”   目送众人去远.他心中大感不安,难道说、对方认为小绿是他的女伴,要活捉小绿,迫他放手就范么?事已至此,他不可能放手。但万一小绿落在他们手中、他该如何善后?如何应付?   “火速将小绿送回南京。”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同时,他对不久前三位姑娘的不同遭遇,也感到困惑。小绿是他的女伴,但并未受刑,受刑的是不相关的吕芸主婢。未免有点不合情理,对方竟轻易地以三位姑娘,来交换了一个地位不高的百劫人妖,岂不可怪?   但他已没有心情深入思索了,发出一声撤走的信号、五人向西撤,一口气撤过两座山头。   在一处山脚下,他停下休息。小绿不解地问:“翔哥,刚才那四个家伙,为何不下手捕捉他们?”   他摇头苦笑,不便说明。简要的说:“那四个人艺业奇高,看他们无声无息的搜人身法,你我两我决难讨好,而且他后面有大批高手正急急起来,再不走咱们就走不了啦!”   “难道我们就此罢手不成?”小绿悻悻地问。   “情势迫人.不得不罢手。”   “这么说.这次我们是失败了。”   “不然,咱们已弄清火焚南湖庄的人,与慈姥人血案的凶手是同一帮人,目下南京盗宝案可说完全明朗化了,唯一不明的是,他们的首领到底是谁。”   “不会是狄堡主?”   “当然不是。”   “那……我们……”   “我们必须回南京。”   “回南京?”小绿讶然问。   “是的,回南京,他们的首领仍在南京,我们得赶快回去。”   楚狂淡淡一笑,沉静地说:“高哥儿,南京出了不少案子,近来更闹得不像活,江湖上早就闹得风风雨雨,局外人也受到波及,各地的宵小毛贼,也受到鼓励而愈来愈胆大,血案丛生、湖广地境的歹徒们更是闹得天翻地覆。这些事,老朽与各地的朋友只因事不关己,而且大多数人皆又有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念头,谁也不愿出来多管闲事。老朽在天台山附近已逗留一月以上,据我所知,天台堡狄堡主收纳亡命,本身与南京的那个神秘帮会无关、但所收纳的人中,恐怕不止招魂使者与飞叉太保几个人,他虽不是该帮会的,可是无形中便成了该帮会的外围同路人,在天台堡可能获得一些消息。你返回南京,我在此隐伏,有确息时,老朽便赶往南京协助,如何?”   “老前辈如果留在此地,只须在入山更道伺伏便可,不需至堡内浪费精神。”   “老朽理会得。”   “晚辈回南京,老前辈可至永安镖局询问晚辈的行踪,只消留下话,晚辈便会前来会合。”   “好,一言为定。”   “晚辈先走一步……”   “且慢!老朽这位门人,可伴你先一步返回南京。”   “这个……”   “小徒在南京有几位长辈,他们将倾全力助你。”   吕荟知道他心存疑问,笑道:“家祖又将于本月抄到达南京鸡鸣寺会友,他老人家绝不会袖手旁观。”   “令祖是……”   “届时自知,保证公子不会失望。”   高翔也不好拒绝,只好同意道:“有姑娘同行,在下不得不先行申明。从此地至黄州团风镇,沿途皆无人接应,如果碰上艺臻化境的高手拦住,姑娘必须自保,能走就走,千万不可放手一拼,不然在下恐怕照顾不来。”   吕芸灿然一笑道:“高公子是怀疑贱妾的艺业不足自保么?”   他俊脸一红,笑道,“在下怎敢?老实说,姑娘是在下所遇见的劲敌中,艺业仅次于那位穿豹衣裤的人,你真要放手一决,在下并无必胜的把握。在下的意思,是惟恐连累了姑娘而已,姑娘局外人……”   吕芸凤目带煞地接口道:“他们用迷香暗算,用搜脉封经酷刑迫供,我已不是局外人了。”   楚狂接口道:“时光不早,你们快走吧。”   “我们还得去找回行囊呢。”小绿说。   高翔摇头道:“行囊不要了,咱们必须早赶到团风镇,走!老前辈珍重。”   别过楚狂,一男二妇越野而走。   吕芸与小绿并肩而行,注视着走在前面十余步领先探道高翔的背影,向小绿低声地笑道:“华姐姐,你的翔哥似乎对我有成见呢。”   小绿对吕芸颇有好感,因吕芸不但人生得美,而且外表柔顺,不喜多说话,经常笑容可掬,予人有要保护的印象,有和蔼可亲的气韵流露。这一声“你的翔哥”,说得小绿心花怒放,毫无机心的笑道:“吕姐姐,我翔哥确是对你不无戒心。”   “咦!华姐姐、为什么?”   “他仍认为你有欺师灭祖之嫌。”   “哦!原来如此。那次的事,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根本就不认识谁是百劫人妖。”   “令师也曾经解释过,但在翔哥来说,心中不无疑问。吕姐姐,希望你今后说话留些神。”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留神的。”吕芸诚恳地说。   正走间,右前方的山颠突传来一声长啸。   高翔心中一紧,扭头叫:“快走!跟我来。”   他放弃易走的山坡,向左侧方的深山中急走。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远出四十里外。   后面,五个脚程惊人的人,穷追不舍。   绕过一座峰脚,前面山坡上人影乍现,有人大叫:“此山我历有,此树我所栽,谁人走此守,留下买路财!站住!哪条线上的?”   是五个相貌狰狞的中年人,拦住去路。听口气,好像是此地的山大王哩!   高翔一马当先迎上,沉声道:“南京高翔,借路!”   为首那们斗鸡眼中年人哼了一声说:“没听说过你的名号,你凭什么借路?”   “不凭什么,套份交情。”   右首那位酒漕鼻中年人嘿嘿笑,阴恻恻地说:“即使你是玉皇大帝的亲娘舅,也休想向咱们天涯五义套交情。阁下,你必须留下些什么。”   “天涯五义?在下了也没听说过你们的万儿。说吧,你们是不是此地的主人?”   “不错。”   “你认识天台堡的狄堡主?”   “认识。”   “可有交情?”   “没有,彼此不相往来。”   “咱们……”   “废话少话,你,可以走,留下这三个雌儿。”   高翔哈哈狂笑,拍拍双手道:“在下正少盘缠,靠山吃山,正要向你们借些路费,你得好好打发高某,你上吧!先问一声,你贵性大名?那四位呢?”   酒糟鼻中年人大踏步上,冷笑道:“我,毕天龙,打发你上路。”   小绿突然疾冲而上一声娇叱,左的手拂向对方的胸膛,五个指头有意无意地拂向期门七坎诸重穴,疾如电光石光,着似平常,其实变化万千,谁也猜不出她意在何穴,不易化解。   毕天龙招发“小鬼拍门”,人向后退叫:“男不与女斗,叫男的来。”   小绿一招落空,竟然无法跟进、似被一座无形的墙所阻挡,身形一顿。脸色一变。   吕芸一惊,叫道:“这是城魔排山十二掌的奇学。他不叫毕天龙,而是天魔天钧羽士的唯一传人诅大风。华姐姐退!”   小绿还想逞强前冲,吕芸已飞掠而上,一声娇叱,双掌连环拍出。   祖大风哼了一声,不冉闪退,来一记“推山填海”,硬碰硬接招。   “噼噼”两声轻响,四掌接实,两人同向后退,似乎双方皆未用内家真力出招。   但就在两人后退的刹那间。两侧的及膝茅草似被狂风所刮,一丈以内的草茎全部偃倒,但并无强风发出,而是被一种奇异的潜流所压倒的。   祖大风退了四五步,脸色一变,脱口叫:“解脱神功。你是……”   吕芸欺身直上,反掌拨出一招“拨云见日”。   祖大风一声怒吼,人化龙腾,变掌一分,身形突然一顿,接着手舞足蹈重新上扑,一掌排控插向吕芸的胸口,势如狂飚。   吕芸的内力修为显然在刚才的交战中,并末占到上风,因此不敢再硬接,女人先天上就不宜硬订硬拼,身形一晃,便闪至一旁,反手一掌挥出,快如电光一闪。   祖大风未料到她不接招,更末料到射闪的身法如此迅疾,一招空,人向前冲,身后潜劲袭到,百忙中出掌反拍接招。   这一招接住了,前冲和身法加快,凶猛地冲向气虎虎的小绿。   小绿尚未看出祖大风的可怕,大喝一声,仍用兰花拂穴手攻击擒人。   祖大风扭身就是一掌斜挥。反击夺路。   掌指相接的刹那间,小绿的身躯突然斜飘,像被罡风刮走了。   “砰!”小绿摔倒在丈外。脸色泛青。   高翔一闪即至,一把抱起小绿,跃回交给侍女小秋,冲上叫:“吕姑娘退!人交给我……”   斗鸡眼中年人一闪即至,拦住狂笑道:“我,地不收,姓计名谋,陪你玩玩。”   “砰嘭”,一两人硬碰硬连对两掌,声如雷震。   地不收计谋连退三步,脸色一变。   高翔也退了两步,心中一紧,掌心火辣辣地,碰上可怕的内家高手了。   “这些人决不是山贼,每个人都身怀绝学,糟了!”   他想,立即默运神功举步逼进。   地不收的掌也举起了,先下手为强,疾射而进,“闭门谢客”直探中空,按向商翔的胸口。   高翔不得不用上不能滥用的绝学接招“推窗望月”,也一掌拍出。   “噼!”双掌接实。   地不收向下一挫,突然向后倒退,“嘭”一声大震,跌了个手脚朝天再向后翻滚,滚了一匝踉跄站起、口角有血迹,脸色灰败地叫:“二哥,小心他的接引大潜能。”   二哥是个秃眉中年人,已经冲出攻出第一掌。叫声传到。双方已经接触,优劣已判。   一声暴响,二哥已侧飘丈外,屈一膝挫倒。   另一面,吕芸与祖大风苦斗,眼看要生死将判。   一名尖嘴缩腮的中年人,正要向侍女小秋奔去,却被同伴拉住了,低声说:“不可再伤华小绿,祖兄伤了她,还不知日后如何交待呢。”   “呢……”   “先收拾高小辈。”   尖嘴缩腮中年人恰好看到叫二哥的同伴遇险,立即拉剑跃出叫:“小子拔兵刃。”   小绿虚弱地站在小秋身侧,脸色灰败,要不是有小秋扶持、她早就倒下了,急忙拔出幻电神匕,交给小秋急叫道:“丢给翔哥。”   小秋将巴抛出叫:“高公子接兵刃。”   高翔没有剑,闻言掠退,一把接住了神匕,尖嘴缩腮中年人已跟踪追到,来势如电,他只好一掌拍出先刹一刹对方的来势。   尖嘴缩腮中年人一剑震出,居然震散了不少潜能,但总算身形已止未能再进。   这瞬间,高翔抓住机会疾冲而上,大喝道:“接我一剑。”   匕首也就是短剑,他叫接剑并不算错。中年人再次一剑封出,吐出一朵剑花。   光华似电,“嗤”一声响,剑气四荡,中年人的手中,只剩下剑把。光华乘虚直入,无情地贯入中年人的胸口,锋尖直透背部。   高翔飞退八尺,冷然立下门户。   “砰!”尸体倒地。   地不收与二哥到了,最后一名中年人也拔剑加入,三面一分,将他困在中间。   “以一比三,小子,你值得骄傲。”地不收咬牙切齿地说。   高翔深感困惑,这三个家伙为何不向小秋小绿下手?他已无暇多想,冷笑一声问:“你们不是山贼,是百劫人妖的爪牙么?”   “哼!你少废话。”二哥说。   “你们的地位,比百劫人妖高多少?是不是金天或金地辈的人?”   二哥脸色一变,厉声问:“百劫人妖招了多少供?”   “很多,很多。”   “杀!”二哥大吼,三人同时递剑。   高翔一声低啸,幻电神匕捅起了万道光华,人与匕幻化为一个光珠,飞旋疾滚,剑气千重,再八面分张。   三人不敢硬攻,一沾即走此进彼退,配合得天衣无缝,把高翔困住了。   人影来势如电,五个穿了一身银灰色劲装,戴了金色鬼面具的人,终于追到了,在外围一字排开。   “住手!”为首的人大喝。   二哥首先跃退、三个各飞退丈外。   与吕芸恶斗的祖大风,也轻易地撤招跳出圈外。   高翔退至小绿身旁,脸色沉重地说:“阁声好耳熟,是祖堂山那位穿豹皮衣裤的可怕高手。准备死拼,今天咱们要脱身,势比登天还难。这四个人我们已法应付,再加上这五个顶儿高手,必定凶多吉少。”   小绿一挺胸膛,沉声道:“我还可一拼。”   “不,我要掩护你们逃走。”   “我不走。”   “你……”   “要死,就与你一同踏上黄泉路。你死我不独生。”   “不,你……”   他解下腰带,沉声道:“好吧,要死一同死,我背上你。”   不同她分说,立即将她扔上背部背好。   为首戴鬼面具的人一怔,叫道:“高小辈,把人放下,在下给你一次公平一决的机会。不可错过。”   高翔哈哈狂笑、笑完说:“阁下。高某知道你高明,但你无奈我何。反正今天在下并未打算活着离开,上次你穿了豹皮衣裤,戴了豹皮面具,这次你该取下面具了吧?”   “哼!”   “阁下定是南京盗宝案的主谋,也是神秘帮会的首领了。今天上倾巢而至,在下不得不佩得服阁下的消息灵通、实力惊人,高某已输了一步棋,大概大限难逃,何不露出本来面目,让高某瞻仰瞻仰?”   “等你行将断气之前,在下会让你看到在下的真面目,快将人解下公平一决。”   高翔大踏步而出,大笑道:“哈哈!高某背上多了一个人、并不碍事,你上吧!在下不介意,你又顾忌什么?”   九个人一分,将他们四人围住了。   吕芸偕侍女小秋双剑一分,娇笑道:“双剑合璧,斗一斗江湖名手,也是一大快事,你们上吧!”   左首百十步外,白影来势如电,白无常的叫声刺耳:“好啊!老夫也赶上了。”   北面也有人向此地飞赶,是雍竹群母与老太婆。雍竹君老远便大叫道:“高哥儿,老身也算一份。白无常,你不能一下子便将这些人的魂全勾了。”   为首的戴鬼面具的人似乎浑身一震,先看看飞掠而来的白无常,再往后看。   白无常狂笑道:“雍竹君,这里没有你的份,你接不下这些魔崽子中的任何一人,人全交给我。”   一声呼哨,为首戴鬼面具的人举手一挥。   九个人不约而同,向西飞掠,急急撤走了。   白无常尚在三二十步外,大叫道:“怎么,见了我白无常你们就开溜?休走!”   九个人去势奇疾,追之不及了。   高翔有自如之明,不敢挺身拦截,怕背上小绿受累,只好眼睁睁目送他们撤走。他火速解下小绿,向奔来的白无常行礼道:“谢谢老前辈解围之德,老前辈来得正好。”   白无常狞恶地一笑,问道:“为何来得正好?老实说。看到我白无常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他们不走才怪。”   “晚辈知道他们怕你老人家,因此说来得正好。”   “哼!你的话中有文章,说。”   高翔讪讪一笑,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华姑娘被天魔排山十二掌绝学所伤,请老前辈赐赠灵药。”   “什么?天魔排山十三掌?”白无常讶然问。   吕芸接口道:“那人确是天魔的门人祖大风。”   白无常鬼眼放光,先替小绿把脉,再拨问她的眼皮仔细察看,欣然叫道:“不错,是天魔功所伤。”   小绿小嘴一噘,嗔道:“哼!你像是很高兴呢,是不是幸灾乐祸?”   “小绿,不可无礼。”高翔含笑喝止。   白无常居然不计较,取出三颗丹九交给高翔说:“两个时辰给她吃一颗丹丸,并用推拿八法替她疏任督。她如果怕羞不肯用推拿术,她便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当然她会肯的,是不是?”   “啐!”小绿羞嗔。   白无常咧嘴一笑,指着姑娘的额角狞笑道:“你别高兴,总有一天你会哭,这一天快来了。”   “什么?你……”姑娘大叫。   “你别叫,你我的事不但还没完,刚开始呢。”   “什么事?”   “不久你便知道了。”白无常怪笑着说。   高翔接口问道:“老前辈是为了天魔神功而高兴么?”   “不错。”   “为何?”   “天魔老贼躲在茅山练功,走火入魔成了半残废。我这就去找他讨消息,问问他的门人到底投入何种帮会替人卖命,对你对我都有好处,岂不令人高兴?走也!”   说走便走,白无常如飞而去。   高翔谢过雍竹君,问道:“前辈带了行囊,要往何处去?”   雍竹君脸罩浓霜,阴厉地说:“到南京,我们南京见。”   “前辈以为玉面郎君仍在南京?”   “白无常的话可信。”   高翔突然醒悟,跌脚叫:“可惜哪!可惜,刚才忘了告诉沈老前辈了。”   “可惜什么?”   “祖堂山那位豹衣人。刚才就在此地。”   “真的?”雍竹君惊问。   “在下不敢断定,他换戴了鬼面具,但身材与口音,确是他的呢。”   “他承认了?”   “没有,也没否认。”   雍竹凄厉地一笑,向女儿叫:“女儿,我们去追!”   说追便追,三人向西循踪急赶。   高翔摇头苦笑,叹口气说:“走吧,我们也赶回南京。千头万绪,情势愈来愈紧迫,但也疑云重重,我们只好到南京碰运气了。走!”   沿歧亭江南下,已经远离崇山峻岭,但河左岸仍间或出现上山岭高土丘,小径从左岸婉蜒南行。   高翔心中懔懔,丝毫不敢不意,猜想对方决不会轻易罢手,随时可能受到袭击。山区只有一条路,他不可能逃脱对方的追踪。   他们尽量快赶,初更时分,赶到了两口店。这是一处小村镇,约有六七十户人家,只有一家小客栈,但却是河滨的三叉口要道,不但住西的渡口可至黄陂,也可买轻舟下放团风镇至黄州。   百里奔波,他不在乎,但三位姑娘可吃不消,何况小绿还得按时服药推拿、吕姑娘也元气大伤尚未复原,必须落店休息了。   落店歇息,小店中一切简陋。他包了两座大客房,自己住在邻房照应。   吕姑娘告诉他,另一位侍女在团风镇等候,明天可以雇船下行,与侍女会合可以多一份力量。   他含笑出店,找到店主商量,要求店主代为找船,以十两银子下定,约定明晨一早在码头上船至团风镇。店主满口答应了,收下银子,派一名伙计至镇西找船。   他从店堂返回客房,借需要歇息,请三们姑娘不要至邻房打扰他,闭上房门便不再外出。   店伙计带了银子,直奔镇西。镇西的栅门已闭,已经是二更天,小街巷寂静如死,镇民早睡早起生活简单,半夜三更谁还在外面鬼混?   但店伙身后,却跟着一个黑影。   将近栅门,黑影脚下一紧,赶上了店伙,无声无息像一个幽灵,伸手便搭住了店伙的肩膀,阴笑道:“伙计,借一步说话。”   店伙被扳转,尚未开口,一把尖刀已抵在喉上,只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惊软了,叫不出声音。   黑影嘿嘿笑、挟了店伙进入一条黑暗小巷,将店伙抵在墙角上,阴森森地说:“伙计,你要死还是要活?”   “我……我……我要……要活……”店伙语不成声地说。   黑影收了刀,放了手,说:“十两银子,你可以收下,是你的了。”   “好……汉爷,那……那是客……客人雇……雇船的……的钱……”   “明天、有船来载他们。现在.你记住要回的话。如果你记不住,必将人财两空。”   “小……小的……”   “你回去禀明店家,船已订了,明早将有一位船夫来店中领客人上船,其他的事如果你乱吐一字,你将辈分尸丢入河底喂王八,记住了么?”   话很简单,怎年不记住?店伙计像个木偶般不停点头,浑身都在发抖。   黑影悄然离开了,退入小巷。到了巷底望北一折,进入一条通向镇外的小径。蓦地,身后有人低唤:“老兄,借一步说话。”   黑影灵活地转身,伸手拔刀。   “噗”一声响,耳门挨了一击。另一名黑影将人挟住,笑道:“老兄,咱们好好谈谈。”   次日一早,一名干瘦的老船夫,老态龙钟地到了客栈,向店家报到,说是接客人来的。   高翔与三位姑娘进完膳,结算店钱,在厅堂等候了。   小绿已经复原,精神焕发,亲昵偎在高翔身畔,跟着船伙到了镇西的码头。   码头上泊了不少小船,老船夫领着众人,到了南首最后一艘小舟,舟上两名精壮的船夫,早已架桨待发。   舟向下航,江面薄雾流转,视野仅及六七丈外,没有风,轻舟的桨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河面宽约三十余丈,水流并不湍急,碧绿的河水说明深度至少也在三丈以上,一篙打不到底。   船行约四里左右,高翔钻出后舱面,向躺公笑道:“劳驾,船往西岸靠。”   老艄公一怔,惑然问:“客官,为何要靠岸?”   高翔递过一绽碎银,笑道:“前面河湾有在下一位朋友,要将他接上船来。”   “客官还有朋友?”   “是的,一位女友。”   小绿突从舱内钻出。笑道问:“翔哥,你在这里还有一位女友。”   “不错,女友。”   “谁?”   “等会儿就知道了。”   艄公不敢不遵,向前面两位操桨的人叫:“老二老三,往西岸靠。”   船刚靠上河岸,篙刚插好,高翔双手齐扬,两颗五花石已出其不意击中了两名船夫的鸠穴与章门穴。   “砰嘭!”两人摔倒在舱面上。   老艄公大惊,大喝一声,左手一扬,三枚燕尾镖化虹而至。   高翔手急眼快,左手一抄,接住了三枚燕尾镖,大笑道:“乖乖上岸,姓贾的。”   老艄公一看不对,向水中飞跃。   “还给你!”高翔叫,三枚燕尾镖原璧奉还。   老艄公身在空中,想躲也躲不了,一声惨叫,“嘭”一声水响,从此不再上浮。   “翔哥,怎么回事?”小绿困惑地问。   从开始到结束,为时甚暂,一旁的小绿,被高翔的奇异举动弄糊涂了。   吕芸主婢听到声息,也急急钻出舱面,急急地问:“咦!高公子,刚才有人惨叫……”   高翔指向水下,笑道:“那老艄公是外号老鬼鳅的贾龙老江贼,大江南北谁不知这老贼了得?那两个船夫同是武昌上下游的巨盗混江龙与翻江龙刘氏双雄。”   “咦!翔哥,你怎知道他们的底细?”小绿讶然问。   “知道就是了、昨晚我拜望了他们。”   “他们是……”   “他们是引咱们入伏的人,前面五六里,共十二艘快船,两岸则有三十名一等一的高手,准备活捉咱们四个人,志在必得。”   “老天!”   “等我问过口供,证实一些消息之后,可能我们要分手。”   “什么?翔哥.你总想将我遣走。”小绿不胜幽怨地说。   “小绿,那是不得已的事,你知道跟在我身旁如何凶险么?”   “我不怕……”   “你听我说,我准备独自一人诱敌,掩护你们走黄陂到武昌,保证你们可以平安到达,武昌有不少朋友接应……”   “我不独自走,决不离开你。”小绿目泛泪光倔强地说。   “那……”   吕芸也笑道:“高公子,你明明知道我与小绿妹的机智与艺业,皆不足以应付那些倾巢而来的凶徒,你不放心让我们走黄陂?谁知道他们在路上派有多少伏击的人?”   小绿盈盈若涕地说:“目下我们能合而不能分,你是为我好。希望分开走,你自己单身涉险诱敌,却不替我想想,我能放心么?”   高翔心潮一阵汹涌,在小绿含情脉脉而幽怨的目光注视下,他软化了,一咬牙,说:“好,要走一起走,但我得改变计策。”   “如何改?”小绿欣然地问,不胜雀跃。   “我们不能在他们的追袭下逃避,必须给他们致命的、凶狠的、不可预期的打击,唯有反击方可安全。”   “我愿与你共生死。”小绿坚定地表示。   “我主婢愿听公子驱策,万死不辞。”吕芸坦然地说:“她那钻石般明亮清澈的凤目中,展现着稀有的、深情的奇异光影。   “在下深感盛情,只是有点于心难安。”   “蒙公子两次相救大恩,无以为报,公子再说这种话,未免太见外了。”   “好,在下不再客套。现在,我们先将百劫了妖弄到手,再找他们的弱点蚕食。我的计策是这样的……”   河东岸一处岔路口,草丛中伏着两名暗椿,监视着南北要道,扼守着向东岔入的小径,任何人经过此地,皆难逃出他们的监视下。   但北面两里地,一个村夫与三名村姑,悄然越野而进、沿土岭脚绕入了东行的小径。   三里外、岭脚下孤零零地建了一座一起眼的尼庵,庵名清静,东距岭东北麓的小村约有四五里地。   辰牌末,晨雾未散。   清净庵从昨日起,便听不到鼓声。小村的人,从来也没注意这间香火冷落的尼庵有何变化,里面原有四名老尼姑,再加上两个苦命的中年女人在内带发修行,与外界几乎断绝了往来,除了过年过节她们至施主们的家中化缘。讨些香火钱之外,平时很难看到有她们的踪迹。   今天也没有人见到她们,她们被锁在后面的禅房中。   住持的禅房中,也囚禁着一个干娇百媚的阴阳人,他就是百劫人妖,这个身历百劫,从未在江湖上栽过跟斗的阴阳人,时男时妇雌雄难辨.闯荡江湖无往而不利,艺业虽不登大雅之堂,但却名号响亮,是江湖的名人。今天,他成为待决之囚。   他并非栽在对头手中的,而是栽在自己人手中;尽管他的对头满天下,但谁也无奈他何。   闯荡江湖多年,九死一生经历百劫,他依然活得好好地,逍遥法外无所畏惧。目下成了密室之囚,他不断地打主意寻找活路。   门外有脚步声,看守有两人之多。   他从小窗口看看院中的情景,几株大树下坐着五名大汉,轮流喝着酒葫芦中的酒,用手抓菜看淡笑风生。显然,小窗不是最好的出路、即使能用缩骨功钻出去,也逃不过院中人的耳目。此路不通。   他贴在门上倾听,外面确是只有两个人看守。   他从靴底下抽出一根四寸长的扁针,小心地藏入指缝中,伸手敲门叫:“那一位仁兄在外面?”   “干什么?”门外的人间。   “怎么还不把早餐送来?”他问。   “坛主吩咐下来,在坛主末返回之前,暂不供给食物,你用不着叫了。”   “老天,这岂下是要饿死我么?”   “这倒未必。但如果你想自尽,又当别论。”   “老兄,我又未犯死罪,至今尚未证实我有罪……”   看守桀桀笑道:“大姑娘,你还在做梦呢!昨天会主就证实了你曾向高小辈招供,因此坛主奉命将你囚禁。等捉到高小辈之后,如果证实你确已招供,你好好准备受弄啦!”   “老天!这是天大的冤枉……”   “有冤枉留待坛主回来再诉说吧!”   “坛主何时可到?”   “不知道,大概快了,看行程,目下该已在河下动手捉鱼啦!如果我是你,赶快祷告还来得及。”   “祷告什么?”   “要是老天爷保佑高小辈不要被活捉,他的口供必定对你不利。”   他一咬牙,心中发狠,换了哀求的声调说:“老兄。给我一碗水总可以吧?”   “不行!”外面的人斩钉截铁地说。   他绝了望,媚目一转,计上心头,用扁针削下床脚的两段木签,小心地打入泥墙中,解下腰带,挂在上窗栏的横框上、套上脖子打一个活结。上吊了。   他的靴后跟,恰好踏在两根指大的短木签上。   一切准备停当,他发出一声挣扎的呻吟。   一名看守闻声一怔,从门缝中向里瞧,吃了一惊叫:“这阴阳人上吊自尽了,糟!”   正要开锁,另一名看守赶快拦说:“不可鲁莽!这人妖诡计多端.小心他弄鬼……”   “弄鬼?你看,吊起离地两尺,舌头伸出来了,脸色青灰可怕……”   另一名看守凑近门缝一看,脸色大变、急道:“糟!他真上吊了,快进去,不能让他死,咱们吃不消得兜着走。”   房门打开,两人急急抢入,一个抱人,一个拉正木床踏上去解腰带。   这瞬间,百劫人妖的扁针,不偏不倚射入抱身人的咽喉要害,另一手插入了解带人的咽喉。   “嘭”一声大震、三个人跌成一团。   他踢开尸体一跃而起,火速剥下一名看守的衣裤换上,系上剑,将裙与尸体推入床下,打散头髻挽好,系上包头。   尚未准备停当,门外已传来了脚步声。   在数者难逃;生有时,死有地,冥冥中似有主宰,半点不由人。偏偏在这紧要关头,传来了脚步声。   他立即机警地闪出房外,带上门匆匆加锁。走廊前端,有一个青衣人匆匆走来,相距尚在两丈外,那人似乎想到了其他的事复又转身匆匆走了。   由于紧张过度,便忘了将脸上的脂粉洗掉。   来人虽走了,他并不因此而松口气,反而更为紧张,疑心生暗鬼,还以为对方已发觉不能,转出去叫同伴前来察看呢。   一急之下,出了一身冷汗,他扭头便向后门溜,先逃出去再说。一面走,他一面想:“跟着这群神秘的人走,替他们卖了好几年的命,至今还不知会主坛主是何人物。要不是这次出了纰漏,我还不认识这许多人是自己人呢。一点点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将我百劫人妖置于死地,功劳苦劳一笔勾销,未免太岂有此理!再不走,早晚要断送在你们手中,只怪你不仁,休怪我无义,天涯海角一走,走得远远地、你岂奈我何?老天爷保佑,保佑我能平安脱险。”   将后门拉开一条缝向外瞧。运气不错。后院没有人把守。但五丈外的院门外,可看到两名青中年人不时往复巡走。   “这两个人见过,不知艺业如何,我不能冒险.这些人无一庸手,沾不得。”他心中嘀咕。   右侧是一座禅房,他老鼠般溜至屋角,探首张望,附近不见有人。他的目光落在院角的墙根,那儿正好飘越院墙,外面有大树,出去便可藏身。   正想窜至院墙角,后院门方向突然出现两个人,一面走,一面指手划脚,其中一人说:“搏杀高小辈谅无困难,难的只是坛主奉命不许误伤那位叫华小绿的小丫头,委实令人费解。   洪香主,你对这件事有何高见?”   “我?我认为会主可能看上那小丫头,故意……”   “不可胡说。”   “郎香主,这可是你要我说的。老实说,这次的事太不寻常,区区一个高小辈,竟出动咱们内坛主与诸护法,听说会主也亲自出马,到底为了什么?”   “咱们最好不要多刺探。活得长久些,这里的警哨得小心了,咱们必须把会合处保持绝对安静。”   “这里十分偏僻,不会受到打扰的。”   “如果那无所不知的老鬼白无常找来.那就糟了。喂!屋角那位弟兄过来一下。”   百劫人妖早想溜走,但却又怕对方起疑,因此冒险不动,站在那儿像是警哨。   真是倒霉透顶,对方叫唤他了,怎办?人急智生,他向右首不远处的墙一指,急叫道:“那儿有一个尼姑出来了。”   郎香主一赶,飞步抢来叫道:“在何处?那是不可能的。”   百劫人妖已经奔出,向墙角窜去。   洪香主后发先至,喝道:“伏下,交给我。”   他依言伏下,乘机拔剑。   郎香主奔出,不悦地叫:“这里可能有人走动……”一面沉一面回头,语声一顿,目光落在百劫人妖的侧脸,一眼便看出不对,那是一张巧施脂粉的面孔,脱口叫道:“咦!你的脸,你是……”   洪香主扭头回顾,“嗯”一声低叫,百劫人妖的剑已刺入他的背心。   郎香主发出一声警啸,左手疾扬,寒星脱手而飞。   百劫人妖刚向上腾升,“嚓”一志轻响,只觉右股一震,痛楚立即传遍全身,浑身发僵。他必须逃,一咬牙,手搭住了墙头生死关头性命要紧,顾不了疼痛.奋力翻出墙外去了。   “人妖逃掉了。”郎香主大叫,飞跃上墙。   外面山坡的是矮林,百劫人妖拼命狂奔。   后门的两名警卫,全力狂追。   郎香主飞跃而下,大喝道:“百劫人妖,站住!你好大的狗胆。”   百劫人妖怎敢站住?冲入矮林叫:“老兄、穷寇莫追。”   庵中一阵乱,追的人向外涌。   郎香主与两名警卫,不理会遇林莫入的禁忌、凶猛地跟入穷迫不舍。   百劫人妖右后股挨了一镖,逃入林中百余步,镖被震脱,糟了,鲜血如注。   痛,他受得了,但流血过多、却是致命伤。右股痛得麻木不仁,他仍能支持,本能地挪动腿狂奔,便血却因此而流得更快。   不久,终于大眼临头,眼前发晕,昏眩感无情的袭到,只感到头重脚轻.“砰”一声响,跌了个大马趴,一阵剧痛几乎要了他的命。   脚步声近了,追兵到了。   “我不能倒下!”他向自己叫。   他爬起了,拔剑出鞘,一声厉吼,向急速冲的模糊人影挥去。   “铮”一声暴响,他感到虎口一震,剑脱手而飞,眼前金星直冒,身不由己向后退。   “嗤!”小腹挨了一腿。   “哎……唷!”他叫,仰面便倒。   等他有挣扎的机会,“嗤嗤”两声,又肩关节便挨了两劈掌,双手麻木失去效用,接着被人按住了。   搞他的人是郎香主,提起他向奔到的一名警卫一丢,喝道:“绑!果然是人妖。”   他心胆俱裂,哀求道:“诸位,放我一条生路。”   “噼噼!”郎香主给了他两耳光,吼道:“你这出卖主人的狗东西!你还有脸说话?”   “诸位,我百劫人妖卖命多年、忠心耿耿问心无愧、从未做出卖主人的勾当。主人疑心太大,无情无义令人心寒,我百劫人妖便是一面镜子。诸位日后……”   “噼!”郎香主又给了他一耳光,吼道:“闭上你的狗嘴!你挑拨离间,罪加一等。”   他一咬牙,厉声道:“千刀万剐,不过一死而已,罪加一等又能怎样?老兄,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你会蹈我的覆辙。你将后悔嫌迟,咱们枉死城中见。”   “押走!”   “走就走,陈某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砍掉脑袋碗大个疤、没有什么不得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你不必在陈档面前作威作福。”   追到的共有八个人,押着他往回走。离门清净庵已有两里地,他在负伤后仍能逃这么远、求生之念委实超一等。确是奇迹。   只走了百十步,他终于支持不住了,生命之灯逐渐暗淡,精力可怕地迅速消退,浑身都软了,在两人的挟持下,无法迈步,任由对方架着向前拖,绝望终于击溃了他,他无法度此一劫了。   一名青衣人摇摇头,向前面的郎香主中:“郎香主,他快断气了。”   “断气了也得将他拖回去。”郎香主乖戾地说。   蓦地,右前方不远处,矮树中钻出一名村姑,以手掩面惊叫道:“强盗!强盗杀人……”   远处钻出一名高大的村夫,急问道:“你们是强盗?杀!”   杀字出口,赤手空拳向前扑来。   一名青衣人大喝一声,拦住来一记“黑虎掏心”同时奋身撞下。   村夫好快,左手一翻,带住了大拳头向后带,这记“带马归槽”得手应心,右手切入,一指头便点在青衣人的七坎穴上。   “嘭!”青衣人摔倒在地、寂然不动像是死了。   村夫转身一脚踏住、顺手拔出对方的剑,大叫道:“捉住一个了!又一个!”   “铮!”他架开另一个的剑,乘势送出剑尖,半分不差刺入那人的心脏要害。   同一瞬间,又出来了两名村姑,但见人影疾闪,人出现便已抢入人丛,像是四面八方齐到,势如虎入羊群。   他们是高翔与三位姑娘。恰好碰上了。   小绿一肚子怨气,正苦无处发汇,她不用幻电神匕,用上了缥缈幻影身法,以可怕的奇速抢入人丛。“咳”一脚踹折了一名大汉的腰脊,“叭”一声一掌拍在一名中年人的脸部,中年人的眼珠向外爆,成了扁脸人。   高翔一跃而上,猛扑郎香主,叫道:“官司你打定了。”   即香主还真以为他是村夫,大喝一声,一剑点出叫:“有话好说……”   “铮铮……”高翔连震对方五剑,最后招发“三星逐月”,在郎香主的双肩刺了不轻不重的三剑。   四头猛虎斗八头羊,高翔一个人便放翻了三个。小绿一冲错间,报销两个,而且未留活口,吕芸主婢放倒两个人,另一人丢了百劫人妖逃命。   只逃出十余步,小绿赶上了,这次用兰花拂穴手,制住了对方的脊心穴,总算擒了一个活的。   百劫人妖委顿在地,看清了站在身边的高翔,不由绝望地长叹一声道:“又落在阁下手中了,命也!”   “哦!原来是你。”高翔欣然地说。   “饶我一命,我把所知的事毫不保留地告诉你。”   “你要招供?”   “是的。反正他们已认为我向你招了供,干脆就招了吧。”   “你要招些什么?”   “虽然我所知不多,但对你仍然是重要的线索。”   “那么,在下先救你,免得你流血而死。”   不久,他们将百劫人妖点了昏穴藏好、其他活着的人一一打昏塞在草丛中,藏好尸体,悄然扑奔清净庵。   庵中还有十余名供奔走的执役人,这些人在江湖上已称得上一流高手,但在高翔四人看来,却不堪一击。   高翔命三女把守外围,自己独自仗身从前门闯入,首先便碰上两个把门人,一名把门人沉声喝问,“什么人?不许乱闯!”   “南京高翔。”   一声怒啸,两名把门人骇然向里退。   留下三名受伤的活口,四人撤离清净庵,带走了两名为首的人。   从俘虏的口供中,仅知道这里是内坛的聚会所。该会的名称,这些内坛香主与弟子也不知道,只知道叫内坛,坛主是一个戴鬼面具的人。两位副坛主,各有一具金蛇令与银蛇令。数位护坛法也称护法。这些首要人物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内坛原设在南京祖堂山,自从上次双阙庄被挑后,内坛便在大江两岸迁移不定。内坛执役的人不足三十,由郎香主与一个方香主负责照料,只负责看管囚犯及处决囚犯,其他的事皆未经手。平时前来内坛进出的人,比带了鬼面具,内坛本身到底有多少人在外行走,谁也模不清底细,也没有人敢费神去摸清,每个人只负责本身的事务,有钱有酒有女人享受,谁还愿意甘冒大不韪多管闲事?因此所知有限得很。   再一问曾经被处死的人,高翔恍然大悟。原来笑如来暴毙大牢,故意招供,皆出自内坛坛主所一手策划,并非畏罪自杀的。   至于风尘五杰之死,却不是内坛的人所为,晴天霹雳与夜叉康亮等人,都与内坛无关,而是加一坛的人,所属坛名无人知悉。   不管任何一坛的人,地位高而不面统辖有人的香主以上人物,皆有一定的鬼而具与表露身份的令牌,令牌有金有银,面具与令牌缺一不可。   总之,这次的收获颇为可观.等于是向首脑人物接近了一大步,不再是盲人瞎马暗中摸索的人了。   四人同心协力,以快速绝伦的行动,疾趋河边,开始向在河旁守株待兔的贼人,发起出其不意的袭击,一击即走,得手便快速远扬,先后共放倒了六名高手,埋伏区大乱。   “南京高翔”四字,令贼人们心胆俱寒。   敌势过强,四个不敢与大队贼人正面冲突。最后一次冲突发生在河西岸,四人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出其不意向八名高手袭击击毙对方四名之后,另一拨贼人闻答来援,四人立即在对方行将赶到的前片刻,活擒了一名戴鬼面具的高手,由高翔断后,迅速撤走。   午后不久。他们藏身在河畔的芦苇中,目送十二艘快船狼狈地撤走。   次日凌晨,他们带了百劫人妖与五名俘虏,乘船到了团风镇,接走吕姑娘的另一名侍妇,在朝霞满天中,船驶入大汉,放乎中流扬帆上航,轻易地逃过贼人的耳目,扑奔武昌。   高翔早有准备,先会合了江南浪子,请江南浪子立即带了俘虏,秘密下放南京。   江南浪子一听贼人中有老鬼鳅与混江龙刘氏双雄,勃然变色道:“难怪江上朋友如此怕事,原来这些首要人物已被对方收买了。这三个恶贼一死,大江的江上朋友便会转而助我了,咱们成功之期不远。”   高翔慎重地说:“小弟未能将飞叉太保活捉,无法问出火焚贵庄的主凶,委实遗憾。 但从他们的口供中,小弟已可断言,火焚贵庄嫁祸的主凶,已可认定是盗宝案的主谋人了。咱们如能找出他们的会主,一切真像大白水落石出。”   “老弟下一步有何打算?”   他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去找他们,自然不易,他们的秘坛已迁涉流窜,到何处去找?因此,咱们必须要他们来找我。”   “老弟的意思……”   “吴兄派人将俘虏秘密送至南京,咱们另派人扮成俘虏,只留下一个真的百劫人妖为饵,布下双重埋伏,等他们来救人,当然他们必定要将我置于死地而后甘心,因此他们必定来的,只怕他们不来,来了他们就别回去了。”   “老弟不是还有其他的证据与线索么?像风尘五杰的叛徒乾坤一剑公孙谋,太阴手的嫌疑犯阴阳判官与广信天罡真人,笑如来的师弟江湖游神古山岚,秦淮四大名花之一簪玉姑娘在太湖洞庭东山、十六宗窃案的紫金三凤鼎落在阳州三怪手中,这些线索是否要先行追查?天罡真人我已查出他已到了九江,江湖游神十天前曾在南昌现踪……”   “呵呵!吴兄,这些都是乱人耳目的疑兵之汁,如果咱们舍本逐末去追查这些线索,正好中了主凶的诡计,他正希望咱们去费神追查,保证查不出任何线索白忙一场,他就可以从容再布一些疑阵,让咱们疲于奔命了。诚如三眼虎的日月金轮这条线索一般诡秘,那日月金轮确是在贵庄的望潮阁中,而吴兄却一无所知,为了这件事,引起了火焚贵庄的一场祸变,不但吴兄受害,小弟也几乎背上天大的黑锅。咱们还能重蹈覆辙,中计去与无关的人拼命?”   “对,这贼的手段确是够狠,可够毒的。”   “因此,咱们不上他的恶当,不让他牵着咱们的鼻子走,擒贼擒王,让他的爪牙们前来送死,虽则他控制严密,爪牙们不知他的底蕴,但总会有一亲近他的入,只消擒住他的坛主等重要人物,便不难揭开他的真面目了,小弟深信这次定可成功。”   “但……那些首要人物,都是些宁死不屈不会招供的人,问口供……”   “吴兄但请放心,能逃脱小弟供术的人,天下间屈指可数。现在,我需要五位不怕死,而且艺业高明的朋友,来假扮五名俘虏。”   江南浪子拍拍胸膛;笑道:“我算一个,今晚便可将其他四人找来。哦!金刚李虹已经来了,他在平湖门望江客栈落店,要不要去将他唤来。”   高翔大喜,说:“不必了,我这就去找他。我那位姓居的朋友,也在平湖门荆楚客栈等我。”   他告辞外出、四女恰好与巫山三煞三位姑娘,嘻嘻哈哈地出到前厅。   他将计划向四位姑娘,四位姑娘欣然同意,立即辞别江南浪子一群好汉,扑奔城外出平湖门。   城外的荆楚客栈、是平湖门最豪华的客栈之一。居天成其实只在客栈住了两天,便会合了一群神秘人物追踪高翔入山。   昨天,居天成早一天到达,住进了荆楚客栈,留下话给账房,姓高的如果来问,命账房告知高翔,说他已在此地住了七八天了。   高翔根本就没怀疑他,并不向账房询问他的事。   已经是未牌正,客栈中午始有客人住入了。居天成刚在午间送走了两名神秘客人、正在房中养神,突听门外有脚步声,接着传来了高翔洪亮的笑声:“呵呵!居兄,不出去在房内纳福么?”   他一蹦而起,拉开了房门,不由一怔。   不仅是高翔一个人,另一人是巨人金刚李虹,还有四位千娇百媚的少女,都带了包裹。   “咦!高兄弟,你带了不少人呢,请进。李虹兄,你康复了?可喜可贺”。”   高翔替四女引见了,说:“居兄,小弟先安顿了四位姑娘,再在内厅一叙。”   “好,兄弟就来,有重要消息奉告。”   “重要的消息?是何消息?”   “兄弟已查出白衣龙女的落脚处了。”   高翔大喜,欣然道:“小弟正要找她,俘虏中有这位天香的掌门人在内;必定生色不少。”   “你带了俘虏?”   “不错,连百劫人妖共有六个人。”   “人呢?”   “藏在朋友处,打算明天便押往南京。”   “好消息.兄弟看看他们是何来路……”   “不必了,明天你便可看到他们了。”   “高兄弟,你打算用船押走么?兄弟就去订船。”   “不行,乘船风险太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全部报销了么?所以要起早赶路。等会儿见。”   金刚李虹一直不开口,临行却突然问道:“居兄,你认识狂剑嵇权其的么?”   居天成对这突如其业的问题,感到有点茫然,呵呵一笑信口道:“认识,李兄有何风教?”   金刚李虹粗眉深锁,似乎对居天成的简单回答不满意,便随即全身一懈。笑道:“没什么,在下于赶来武昌途中,碰上了神尼,她到各地要消息,曾遇上狂剑,狂剑正在寻找爱女蕙儿,在下与蕙儿曾经同是黑狱主人的俘虏,你也是,对不?”   “哦!不错。”   “有空咱们再谈谈。”   武昌城藏龙卧虎之地,扛湖人天胆也不敢白天在城内闹事。楚王府的护卫满街走,闹出事来将有人倒霉,因此白天在武昌保证平安无事。   洗漱毕,安顿停当,众人在独院的客厅中倾谈,金刚李虹将至凤阳请入云龙助拳,在张八庙中伏,身受重伤幸而跌落深渊,得以脱身的事简要地说了,最后无比愤慨地说:“兄弟前往凤阳请许大侠出面助拳,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为何却有人在中途伏击,毫实疑问地有奸细潜伏,不然怎会走漏消息的?拼命五郎与神太保,也恰好被小白龙在江上围攻,可知绝不是巧合。在养伤期间,兄弟曾经暗中查访,总算已有些许眉目。”   “怎么会事?”高翔关心地问。   金刚李虹居然一反往例,不再暴躁而冷冷一笑道:“当然我只能凭猜测着手查访,时机末成熟,恕我暂时守秘,末证实的事,说出来见笑大家,以后再说。高兄弟这次山,有何收获?”   高翔不再追问,便将入山的经过概略地说了,只隐下假俘引贼的大计,他认为这件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金刚李虹是个毫无机心的人,根本不表示意见。   居天成则甚表兴奋,但对高翔认为主凶仍在南京的猜想.表示不敢苟同,主凶既然发现有人被俘,岂敢仍在南京逗留?   高翔却哈哈大笑道:“江湖人如果安定下来,他必定花不少心血方将基业扎下根底,岂肯轻言放弃?兄弟所说的南京,并非专指南京城南都天子脚下弹丸之地,而是指南京辖下的十四府二十一州九十七县。在这数千里江山找人,虽说是大海里捞针,但咱们已有脉络可得,相信不会太难。居兄不是说有白衣龙女的消愿么?情势如何?”   居天成的神色尽量放松,泰然地说:“早上兄弟从忠孝门出城查探,恰好碰见这贼女人带了一名侍妇,扮成道姑出城。在下岂肯放过机会?却不敢下手,那天被她一脚踢中,在下知道下手只有自取其辱,因此暗中跟下了。”   “找到她的落脚处?”   “是的,在圣水坡火星堂左首的一间别墅中。兄弟在附近侦查一个时辰,发现宅中只有两三名村夫整理花木,主人并不在家,那一代掌门、竟然混迹在仆从中清理落叶,委实可疑。可惜兄弟不敢出面入内查问,只好等高兄弟回来再说了。”   “那栋别墅是谁的?”高翔问。   “是宾阳门青草坡鸦昌绸缎庄主胡大爷的别墅。”   “去问了没有?”   “兄弟去问了,胡大爷是殷实的富商,那栋别墅是他的第四房爱妾的居所,从不接待外人。”   “那恐怕是女贼暂时隐身的地方。”   “怪的是她为何不带门人戒备?”   “带门人岂不欲盖弥彰?”   “高兄,要不咱们同往走走?为防万一,咱们六个人一同前往比较牢靠些。”   高翔摇摇头,说:“咱们不能在城郊纠众撒野,这样吧,你我两人前往一探,如何?”   “这……兄弟仍认为多去几个人……”   “我跟去。”金刚李虹拍着胸膛说。   小绿掩口低笑,说:“你这金刚般的巨人,不把良民百姓吓死才怪。随同翔哥前往的人,舍我其谁?”   居天成心中大急,说:“华姑娘,你不能去,白衣龙女的天香可怕,而且姑娘劲装招摇也深为不便。”   小绿哼了一声说:“胡说!要向大户大家找一个女仆,我是最佳的人选。你如果害怕,不去好了。”   居天成拍拍胸膛,微愠地说:“我居天成怕过谁来?高兄弟这就走。”   说走说走,三人立即出店而去。   金刚李虹不便逗留,向吕芸主婢告辞。不久,前来叫门,向迎出的小秋叫:“小秋姑娘,快请吕姑娘出厅,风尘五杰的了了神尼偕同狂剑嵇前辈驾到。”   望水陂距城仅七里左右。火星堂,即先朝的宋大夫庙,是祀禳火灾的地方。别墅前临圣水陂,汪洋一片,后面是广大的果园,桃林绵延里余,皆是胡家的产业。   小径穿过桃林东面,便分出一条小径通向胡家别墅,一至火星堂。   将近三贫路口、居天成向高翔说:“两请到前面稍候,兄弟找地方方便。”   内急方便,名正百顺。高翔不介意,笑道:“居兄话自便,小弟在前面等候。”   四周静悄悄,桃树每一株皆粗逾海碗,枝浓叶茂,林下草高及腰。除了鸟虫鸣。视界远及半里外不见人影,静得怕人。   高翔偕小绿信步而得,走了百十步,小绿有点不安地说:“翔哥,你看,是不是静得可怕,静得有异?”   高翔呵呵笑、说:“小绿,你又在疑神鬼了,桃林果实收成之后,便不需照料,林中不见有人,平常得很。这是私人道路。路上没有行人并不足异……”   话未完突传来居天成一声掺叫。   同一瞬间,高翔挽住小绿的小蛮腰,突然向路右仆倒,仆倒在路旁的草丛中,抱着小绿奋身滚了一匝。   “嗤嗤嗤嗤!”罡风厉啸,劲气扑面生寒,路左射出九枚透风镖,掠过两人的背部上空,生死间不容发。   人影暴起,随膘跃到。   高翔在滚动中,拔出了靴统中的一把飞刀,喝声“打”,飞刀化虹而出,他也扶着小绿一跃而起。   小绿银牙紧咬,心头大恨,一声娇叱,随飞刀扑出。   青影突然一顿,飞刀入体。小绿也到了,老毛病出腿飞踹,“嗤嗤”两声闷响,双脚同时踹在对方的胸口上。   “砰!”青影仰面飞跌。   高翔跟踪扑到,抱住小绿的腰肢急喝;“伏下!”   暗器三方齐至,镖、箭、刀、珠石……不下十种之多,间不容发地从两人的上空飞守、小绿的三丫髻被一颗飞蝗石击散了左顶侧的一个小髻,危极险极。   高翔仰卧不动,低声道:“他们已散出了天香,幸而咱们已先服下了解药。咱们中计了,居兄大事不妙。”   “怪!他们竟然早就安下埋伏了?”小绿恨声问。   “可能是居兄刺探时露了行藏。无论如何,我们得去看看居兄的死活。”   他们伏身处恰好是路旁的水沟,不怕暗器袭击。   “我们被陷住了。”小绿担心地说。   “我得试试。”高翔镇静地说,取下了头巾,用剑跳起向上徐伸。   “嗤嗤嗤嗤!”暗器又至。   他收下头巾,发现头巾已穿了两个孔。   “好厉害!是淬毒的钉形器。”他冷笑一声又道:“我先出去,记住,听招呼再出来。”   头巾再次上升,果然不出所料,暗器又到。   他突在暗器飞过的后刹那飞跃而起,大喝一声,以满天花雨手法打出了一把五花石。   他在两丈外落地,后面与左方三丈外传出了惨叫声。   落下处前面丈余,有两个戴鬼面具的人刚向下伏,见他跃来便重新站起,暗器再发,同时拔剑向他狂野地冲来。      二十三       高翔听信居天成的话,一时轻敌,中了居天成的诡计,与小绿身陷重围。   他至今尚未对居天成起疑,听到后面百步外的居天成发出惨叫,还以为居天成被人击中,竟想突围前往声援。   草深及腰,人伏的草中,看不出异状,见不到形影,有多少人伏在四周发射暗器,根本无法知道。幸好他与小绿滚倒在沟中,不然早已送掉老命啦!   他不知暗器皆以他为标的,要不是他挽着小绿躲避。小绿的一个小丫髻根本就不会被打散。这就是为何只有三方发射暗器,但四面八皆有人偷袭的原因。也就因为只有三方发射暗器,所以他能凭本能躲避暗器的急袭。   为了去救应居天成,他必须冒险突围。在第二次以巾试探的一刹那,他乘机扑出了,料定对方必定措手不及再发器,他冒险突围成功了。   围攻他俩的人,皆伏身在三丈外。他扑出时,为了留劲预防暗器,因此只能跃出两丈左右。   对面两个戴鬼面具的人,再发暗器挺随暗器之后,向他凶猛地冲来,剑化虹而至,狂野万分。   他心中狂喜,只要有人近身,便不怕有暗器射来了,对方投鼠忌器,岂敢乱发?   双方接触,生死须臾。生死关头,慈悲不得。他向下一蹲,大喝一声,招发“银汉飞星”,硬接来招暗隐杀着,神奥地锲入对方罩来的如山剑影中,剑芒突然八方分张,吐出了千颗寒星。   双方相互冲错而过,三人几乎同时伏下消失。   “啊……”两个戴鬼面具的人狂叫着不住翻滚,发出了绝望的痛苦呻吟。   他再次贴地掠出丈外,数十件暗器皆射向他刚才伏下的地方,但他已机警地离开了原位。   他已到了一株桃树下,以树障身伸出头部仰天狂笑,笑完大声说:“你们有多少零碎,全抖出来吧?有种的站起来与高某面对面生死一决,暗器伤不了高某的。”   已经脱出了重围,只要不是八方齐发暗器,他便无所畏惧,他本来就是暗器大行家。   没有人站起来,他已把这些人镇住了。   他冷哼一声,站起说:“要想捉迷藏么?好吧,咱们来玩玩。”   他向侧退,收了剑,右手是飞刀,左手是五花石,绕至北面,远出四丈外,方冷然举步,向东绕行。   只走了六七步,左前方两丈草梢一动,有手伸出。   先下手为强,他的飞刀已先一刹那出手,连发两把飞刀,分袭两个人。   一枝铁翎箭与一枚钢镖飞到,一闪即至,但却被他的右手接住了。   “啊……”草中传出惨叫,有人痛极翻滚,两个人皆中刀,起不来了。   “又报销了两个。哈哈哈……”他狂笑着说。   他仍从外围绕走。一旁草影一动,他手中的铁翎便破空而飞,惨号声又起。   “又有一个到鬼门关报到去了。”他大声说。   对面三丈外传出一声怒啸,四个戴鬼面具的人同时跃起,怒啸震天中,四人双手齐扬,向前猛冲。   他发出了一镖三石,在暗器及体的杀那间向侧仆倒,一滚之下,全部暗器落空,他也挺身而起。   四个人仍向前冲来,但冲向是他先前发镖石的方位,最侧方的一个人,正好向他冲来。   他的掌已经劈出,但却看出对方的眼神不对,赶忙收掌向侧一闪,让出去路。   那人急冲而过,突然冲倒在地。   “砰噗噗……”闷响似连珠,四个人全倒了。   “快……救我……”有一个凄厉地叫,在草中猛烈的滚动。   这瞬间,有三个人爬起撒腿狂奔。   沟中光华乍起,小绿挥动着幻神匕争起狂追,光华飞舞中,逃得慢的两个人脑袋分飞。   “穷寇莫追。”他急叫。   小绿扭头急退,逃掉了一个人。   “快去救应居兄。”他叫,领先便走。   只奔出二十余步,前面三十步外升起九个戴金色鬼而具的高大人影,一字排开,向他俩大踏步迎来。   他心中一懔,沉声道:“小绿,正主儿到了。记住,不可妄自出手。”   小绿也神色一紧,低声道:“翔哥,我听你的话,小心了。”   九个人步伐齐一,大踏步而来。   他俩也并肩而过,近了。   双方在两丈外止步,他俩只看到对方的两颗眼珠而已,连眼眶也无法看到,更谈不上看见对方的表情与相貌了。但看对方的举动.他知道这九个人都是可怕的高手。   九个人中,有两个是女的。   九个人皆穿了黑缎劲装,穿着打扮全同,佩的都是剑,只有两个人的稍有不同,劲装是掩襟式,身材有曲线,而且曲线相当动人,相当喷火,决不是四十岁以上的妇人。   香气扑鼻,他极为熟悉。   终于,他发话了:“谁是会主?敢揭去面具么?”   一名身材特别高壮的人沉静地举步上前。   他示意小绿退后,独自迎上。   丈五、丈二、一丈……   “是你么?”他问。   对方回答,手按上了剑把。   他也按上剑把,剑拔弩张。   对方徐徐撤创,一声剑啸,剑已指出。   他也撤剑出鞘,对方已虚点而至。   蓦地风吼雷鸣,就在他虚接的刹那间,对方已剑势突变,以排山倒海似的声势狂野地抢制机先进攻,由虚变实,意到神到霸道绝伦。   好一场可怕的武林罕见恶斗,双方皆全力相博,剑虹急剧地伸缩吞吐,八方流转,急速凶狠的冲刺.势如天崩地裂,错剑的刺耳震鸣,令人毛骨悚然。   剑虹飞射中,突然,“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双方的剑第一次硬接。   剑虹乍敛,双方各向侧飘出八尺外。   高翔神色肃穆,沉声道:“这是中州剑客的流云剑术,但你不像是中州……”   对方以行动作为答复,飞扑而上,这次又是一番光景,可怕的剑虹如同网服从八方向内收,又从内面向外旋飞、经常有一二道诡异的剑影突然闪现,神奇莫测防不胜防,攻时势如狂风暴雨,守时从容挥洒,纲举目张泼水不入。   又一次分手,换了六次照面。上一次狠拼,双方直进直退不曾换位。   高翔额上见汗,吸入一口长气说:“你用的是武当太极神剑七十二手。”   对方再次迫进,依然来势汹汹。   高翔冷笑一声,冷森森地说:“不管你用任何一种剑术。这次高某必定击败你。”   他当然有必胜的信念.因为他已看出对方的马步不再有先前利落,剑上的内力潜劲已显著地减弱。而他,六合大潜能已到了威力待发的佳境,行雷霆一击可稳操左券,对方已无法威胁他了。   这一仗,是他自从力斗豹衣人以后最吃力的一仗。   双方再次接触,对方依然攻势如潮,骠悍猛野泼辣、招招凶狠霸道,锐不可当。   他支持至第七招,有惊无险,终于抓住了机会,一声低啸,招发“七星联珠”,锲入对方的如山剑影中,一星联一星勇猛地挺进,行雷霆一击,势如疾风迅雷。   对方狂乱地一退再退,无法封住他势如摧山的凶猛剑势。   “嗤嘎……”错剑的厉啸乍起,动魄惊心。   人影静止,风止雷息。   对方的剑无力地下垂,突然“嗯”了一声,身形一晃,右膝徐屈,突然扭身倒地,跌入抢出的另一名同伴手中,胸前有四个剑孔,鲜血透衣。   他举袖拭汗,冷冷地说:“在下要与贵会主一拼,高某如果失手,南京盗宝案便一笔勾销。”   小绿突然上前,挥动着幻电神匕厉声说:“翔哥,即使你有了三长两短,我也不会放手。”   一名女人突然疾射而出,猛扑高翔。   小绿争先而出,叱道,“不要脸!车轮战么?”   神匕一挥,光华如电,光熠熠目生花,冷气彻骨奇寒,她已用了全力。   双方来势皆急,眨眼间便接触了。   剑气迸散声传出,人影倏分。   那女人的剑断了两尺,胸口有一条裂缝,幸未伤到肌肤,出其不意的一击,几乎送掉性命。   小绿正想冲进,乘胜追击。高翔赶忙伸手拦住叫:“小绿,不可妄进。”   中间那人的右手徐徐举起,稍顿,像是突然下定决心,猛地向前一挥。   左右两人举步而出,手按上了剑把。   小绿与高翔并肩而立,左右一分。   恶斗一触即发,这次将是生死一决。   蓦地,火星堂方向大踏步奔来一名老僧,老远便叫:“阿弥佗佛!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缥缈魔僧!”高翔骇然低叫,喝声“快走”!   对面八个人也应声急撤,带了重伤垂危的同件,如飞而遁。片刻间便走了个无影无踪。   小绿也怕师公与高翔冲突,跟着高翔溜之大吉。   一场即将解决的决定性恶斗,被缥缈魔僧捣散了。   两人躲得远远地。等魔僧去远,方向居天成方便处找去。   居天成仆卧在草丛中,胸口挨了一剑,只伤了肌肤而未伤骨,昏迷不醒,气息奄奄。   救醒了居天成,高翔一面替他裹伤一面说:“居兄,你不要紧,不知是否另有伤处?”   居天成余悸犹在地说:“兄弟刚方便毕,右后肩突被人击中—掌,接着剑光一闪,便人事不省了。”   高翔替他解衣验伤,肩后已肿起老高,淤血变成紫黑色。苦笑道:“好险,幸末伤骨,再偏五寸,你的脊心完了。我扶你走,趁早回城。”   “高兄弟,你们……”   “一言难尽,咱们一面走一面说。”   回到荆楚客栈,已是黄昏时分。踏入院厅,金刚李虹怪笑道:“算好了你们必定空手而回,扑了个空,是么?”   高翔苦笑道:“扑空?差点儿咱们三个皆魂游地府呢!哦!神尼万安,这位前辈是……”   有两位客人,一是了了神尼,另一人身高八尺,相貌威猛,有一双似可透人肺腑的神目,年约半百左右。   客人相当客气,颔首为礼道:“老弟定是高公子了,久仰久仰……”   金刚李虹摇手相阻,笑道:“前辈且慢,先见见武当后起之秀居兄天成。”   居天成抱拳一礼、笑道:“晚辈居天成,前辈请多指教。”   客人用凌厉的眼神,目不转瞬地打量着他,看得他心中发毛,心中懔懔。   久久,客人方问道:“老弟是武当门人,不知令师上下如何称呼?”   他轻咳一声,不假思索地说:“家师上虚下云,老前辈是否认识?”   “哦!老朽对贵派陌生得很。”   “家师甚少在江湖走动,敝派的门人也甚少闯荡江湖。”他客气地说。   “贵派以内家拳剑满江湖,老弟不必过谦;老朽姓白,一向少在江湖走动。”   金刚李虹的虎目中、充满了杀机。   吕芸主婢则淡然微笑,转目他顾。   高翔末留意双方的神色、笑道:“居兄受了伤,亟需安顿休息,白前辈请稍候,晚辈送居兄至客房安顿、少陪。”   姑娘们住的是独院上房。高翔、居天成、金刚李虹三人,则住在东院的上房,相距不远。   “老弟请便。”白前辈客气地说。   送走了两人,金刚李虹钢牙咬得格支支地响,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王八蛋!难怪咱们处处碰钉了。”   小绿莫名其妙,问道:“金刚,你骂谁?”   “姓居的。”   “姓居的怎么了?”   金刚李虹向前辈一指,恨声说:“这位是武当俗家高手中,大名鼎鼎的狂剑嵇伯权,也是与虚云道长同辈的武当弟子。”   “咦!这……”   狂剑哼了一声说:“虚云师兄确是有一位姓居的弟子,但已在前年春被人推下了凌霄峰,直至夏末方被人发现他的尸骨。居天成生前,老配曾经多次见过面.决不是这个姓居的人。”   小绿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华姐姐,你怎么啦?”吕芸含笑叫。   “把这畜生揪出来问问。”   了了神尼笑道:“姑娘,千万不可鲁莽,等会儿告诉高哥儿,保证高哥儿另有奇谋。 要捉主凶,全在这人身上。你把他揪出来保证会受到高哥儿一顿好埋怨。”   高翔送居天成回到东院的上房,房中已掌起灯,随来的一名店伙在张罗茶水。他将居天成安顿停当.笑道:“居兄,你好好歇息。其实伤并无大碍,但调养一些时日也是好的。我去招呼店伙,替你弄些合口胃的食物来,你想叫些什么?”   居天成自然知道自己的伤势,淡淡一笑道说:“伤势小事一件,兄弟受得了。你到前面去陪客人,我这里有店伙招呼,不必担心。”   高翔说声“也好”,向店伙道:“小二哥,这里不能乏人照料,劳驾去找一位手脚利落的人前来照顾。”说完,将一锭碎银放入店伙手中,向居天成笑笑,举步向房门走。   蓦地,他神色一紧,身形一晃,闪电似的掠出房门。   院中漆黑,廊下的灯笼,不知何时被吹熄了,前院传来隐隐人声,落店的客人拥挤不堪,声达户内。   对面屋顶的瓦面,升上一个黑影,肩上似乎扛着一个人,上升的身法极为轻灵迅疾,眨眼间便消失在屋脊的后过去了。   他第一个念头是:“来人带了一个人走了。”   对方未免太大胆,天刚黑便在店中活动,可能已经得手,所带走的人,会不会是他的同伴?他不假思索地奔至对面屋角下,飞跃而上。   阴影在第三间房屋的瓦面现身,好快!   他心中懔懔,忖道:“难怪他敢前来行凶,轻功己入化境,将是一大劲敌。”便不再顾忌.独自向前飞赶。   黑影不走江边,却到了城根下。   相距约有六七丈,他心中暗喜,心说:“好像伙,你走不了啦?”   黑影似已发觉有人追来,但并不在乎,到了城根下,向下一伏。   他飞跃而进,心说:“我不信你背了一个人,能用游龙术登上四丈高的城墙,你不是走上了绝路么……咦!”   黑影上升了,竟然快步向城墙头走,委实不可思议,令人难以置信。   他追到墙下,对方已上升三丈左右啦!   他的轻功虽佳,但也跃不上四丈高的墙,如果用游龙术向上爬,对方如果在上面等候,岂不完了?他可没有向上走的能耐,只好绕道。   他看出有异了,原来城墙上面有人,预先放下两条缆绳,黑影用一根绳捆在腰部,一根捆住肩上的人,上面的人急急向上拉,黑影以脚蹬墙助力上升,走近了方可看清,原来并非向上走。   不管对方有多少人接应,他必须追,把被弄走的人追回。   从六七外的城根向上升,升上墙顶,便看到三个黑影,飞越高低一平的屋面,向东北角飞掠而走,势如星跳丸掷。   他必须追,相距已在十余丈外,只可看到起落不定的模糊人影,再拉远便追之不及了。他脚下一紧,用上了全力,快逾电射星飞。   城东便是高冠山,也叫蛇山。东有凤凰窝,西有乌龙池、清风明月二井,是本城的名胜区。自从本朝初扩建城池后,高冠山便包入城内,是大户人家建造别墅的好地方。 西面岔出一条山梁,贯城直抵江边,那就是黄鹄山,临江处称为黄鹄矶,也就是黄鹤楼的所在地。   黄鹄山下,是楚王府,包括高冠山的西麓,这一带划为禁区。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游山的人,皆前往高冠山,附近建了不少亭楼别墅,花木扶疏.风景结丽,是游春的胜境,春秋节日仕女如云,群趋山顶的白云楼俯瞰江汉,流连忘返。   双方的轻功相差有限,高翔在爬城时慢了些,拉后了十余丈,直追至远离市区,到达高冠山下,方拉近至五丈左右。   他感到奇怪,先前黑影背着的人,藏到何处去了?自从看清对方的身影后,就发觉对方三个人中,背上并末背有人。而沿途对方并末停留.决不可能停下来将人藏好再走。   除非沿途有人暗中接应,将人接走了。   这且退回去再找线索,不可能了,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先追上这三个人再说。   高冠山满山青翠,草木丛生,糟了,草木中易于藏匿,大事不妙。   他心中一急,脱口叫:“朋友,留步。”   三个黑影奔入山坡上的树林,有人哈哈狂笑,不另理会,势依然奇快。   显然、对方早知道他在后面追踪,有意将他引来。不然何以嘲笑作答复?   他顾不了遇林莫入的禁忌,穷追不舍。   不久,像已到了山腰,双方已拉近至三丈内,可惜仍看不清对方的背影特征,树木草丛中天色太暗,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近迫追踪,可凭枝叶声与脚步声分辨对方的去向,不怕被对方兔脱。   灯光一闪,不远处山坡的树林中有人家。   正追间,前面沉喝声震耳:“噼噼噼噼……”   在未摸清对方的实力前,不能冒失接挡暗器,以免碰上可破内家气功的歹毒玩意,大意不得。   他向下一伏、先躲避再说。   暗器从顶门上空呼啸而过,其声有异,数量甚多,声势极雄。   他一怔,讶然自语:“是树枝树叶,对方可摘叶飞花伤人,不是庸手。”   当然不是庸手,不然追了数里地,为何只拉近了六七丈?对方当然了得,不是无名小卒。   等他挺身追出,已看不见对方的身影,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他吃了一惊,伏下以耳贴地倾听。久久,他悚然而是起,自语道:“老天!他们怎么这样快?我不信。”   不信也得信,夜黑如墨、林空寂寂,秋虫的鸣声此起彼落,确是鬼影脱身了。   他不死心,小心翼冀地在附近按了一圈,一无所见,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且回去看看谁被掳走了。”他想。   正想撤走,前面火光一闪。   黑夜中的灯光,最易吸引迷途的人。陷在迷惑困境中的人像飞蛾一般,会本能地向灯光接近。他也不例外。向灯光传来处举步,忖道:“且到前面找人打听。至少我该探出人在何处被追丢的。”   这是一幢气象万千的豪门宅第,建在山坡顶端,十余栋楼房倚山而筑,在外面埂可隐约看到里面的花木亭台,假山池阁有章有法,格局不俗。   怪,灯光不见了。十余栋楼房亭阁,不透一丝灯火。高高的院墙内,伸出茂密的枝叶。巍峨的门楼下,两扇沉重的大门上,彩绘的一双门神,比真人大了两倍。两只巨大的门环,乌光闪亮。门限高有六尺,一看便知是豪门巨宅。门阶两侧的古鼓,重量不下千斤。   “要不要进去看看?”他自问。   半夜三更,向这种偏僻的山腰巨宅叫门,不啻自讨没趣,享以闭门羹还是最客气的呢。   他不再犹豫,掩至院角,一长身便左手搭住了墙檐,引体上升伏在墙头向里瞧。   五十步外方有房屋.下面是广阔的前院,栽了不少花木,而且堆了两座假山。   他一怔,心说:“宅主人怎么了?荒芜得不像话哪!”   原来前院的花木,几乎完全掩没在荆棘野草中,可能最近一两年内,从未加以整修过,院中荒草没径,不像是曾经有人居住的地方。   他悄然飘落在荒草中,附近虫声候寂。   “吱溜溜……”东面鬼啸声乍起,其声凄厉。   一阵秋风飒飒而来。枯叶漫天飞舞。   西面的墙角草丛中,冉冉升起一碧绿的鬼火、迎风飘浮,向南徐徐流动。   第二团鬼火出现,第三团……   第一团电火消失了,第五团鬼火又从另一处上升。   园中的老树上,突传出一声枭啼,像是孤鬼夜笑,其声格格,极为刺耳。   阴森森鬼气冲天.他感到身上凉凉地。   他是不信鬼神的,但此情此景,难免感到有点寒意,似乎感觉到四面八方皆潜藏着不测。   既然来了,他总不能在毫无结果之下引退。同时,好奇心也令他跃然欲动,不肯就此退走。   他悄然向前走,远出二十余步闪在一株大树下。   “唉……”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   他不假思索地左手一抬,一颗五花石循声向上打出。   枝叶响动,有物下坠。   “噗啪啪……”怪响入耳。   “见鬼!我心虚了。”他摇头自话。   原来是一头三斤重的夜枭,跌在草中仍在扑翅挣扎,久久方行断气。   夜枭有许多种.叫的声音各有不同,而且因环境与情绪而变动,唤伴的叫声与求爱的叫声是不同的。有些像笑,有些像哭,有些像深长绝望的叹息……总之,这种鸟的叫声决不会好听,所以也称为勾魂使者,如果在某一家门前的大树上啼叫,据说这户人家,早晚会有人呜呼哀哉。   夜枭飞行无声,栖止时声息毫无。他心生警兆,听到叫声便发声袭击,误中枭鸟平常得很。这说明了他发射五花石的手法已臻化境,也说明了他目下的心情,确是有点紧张。   屋角树渐摇摇,似乎有物一闪。   他向屋角扑去。一条野狗突然厉叫着落荒而逃。   “吱呀呀……”楼上的一扇长窗,突然无风而动。   他窜低屋侧的窗下,他飘身而入。里面是厢房的套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息,很像是物体曳地声,心中一动,便不假思索地循声摸索而行。   不久,声息寂然,他也到达宅院深处,直探堂奥。   慢慢地,他推门一扇木门。摸地.他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停住了呼吸,毛发森立,不由自主打一冷战,一阵寒颤通过全身,一股冷气从丹田上升,从督脉向上爬升至脊梁。   原来他到了一处神堂,看格局像是本宅的家庙。   神案上,一灯如豆,幽暗泛绿色的光芒充满全室,隐约可分辨事物。   半毁的家俱,倒坍的神像,到处是凌乱的蛛网,积尘盈存。有个女鬼站在半坍的神案前,肩颈上,一条白绫长带直拖至身后丈余,带尾拖地却不沾尘埃,看上去仍然雪白莹洁,在积尘上极为醒目。   他征住了,木立不动不知所措。   女鬼向倒坍的神龛盈盈下拜,然后无声无息地起立,发出一声令人心弦抽紧的深长叹息,举步走向后堂门。   听不见脚步声、仅白绫带拽地的沙沙异响。   不错,刚才听到的声息.就是这女鬼所发的。   不管这女人的背影是人是鬼,他这位闯门的不速之客,目前皆不宜出面。是鬼倒好,如果是人,他的出现.岂不将人吓坏?   这一迟疑,女鬼的背影,已消失在堂后不见。   “怎办?”他自问。   尚未举步,倒在神龛内的神像,突然双脚一伸,半坍的神案突然“哗啦啦”全部倒下了,长明灯也砸倒,神堂陷入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尘埃滚滚。   他突然疾扑而入,伸手一摸,神像失了踪。   他反应奇快,扑入了后堂。   声息全无,他伏倒在墙角下,循道:“有人在此装神弄鬼。为什么?”   右面草木森森的院落中,传出了一声鬼啸,接着鬼声啾啾,鬼火飘浮。   他窜至窗下向外张,心中又是…紧。   院落不大,像是大户大家的内院、四分院的形式隐约分辨,北面朝南的大宅、定然正是屋了。   对面的厢廊下,草木映掩中、可看到那两个黑影,正无声无息地走向正宅一面走,一面用隐约分辨的奇异嗓音交谈。走在右首的黑影说:“今晚城隍巡视本宅、机会不能错过,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们去求城隍主持公道,好不好?”   左首的黑影哼了一声,说:“你别傻,阳世阴间的大小官儿,不会替无告的人鬼伸冤主持公道,说不定反而把你勾拿送入阿鼻地狱,那时你岂不是连鬼也做不成了?算了吧,我宁可做我的逍遥鬼,冤不伸也罢。天下乌鸦一般黑,人间阴司并无不同,你最好不要寄望这位城隍替你伸冤。”   “白衣龙女在池塘里翻船,竟然淹死在池塘内。听她说是被龙骧勇士迫死的,她打算在城隍爷前告状,求城隍派鬼卒勾龙骧勇士的魂。所以她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好吧。进去看看好。”   两个黑影消失在正屋内,一闪不见。   伏在窗下的高翔迷迷糊糊,大惑不解。这两个黑影举动毫无声音,难道真是鬼?   白衣龙女水性高明,所以绰号称龙女、上次被她杀了凌云燕灭口,跳湖逃跑溜之大吉,怎么死在池塘内来找城隍伸冤?   他本来就不信鬼神,心中冷笑道:“奸。我也进去看看,看是不是真有白衣龙女的鬼魂来了,真是鬼魂我也要捉住她问口供。”   白衣龙女如果真是淹死的,自然不是刚才所见的女鬼,那女鬼颈缠白续,显然是缢死的吊死鬼而不是淹死鬼。   据说,缢死的吊死鬼与淹死的水鬼,必须找到替身,方能转世投生,列为凶鬼阴魂不散,会祟人极为可怕。   他不怕,鬼魅似的掩入正屋。   大厅伸手不见五指,一无所见。   风声飒飒,无门的大厅突然从外面刮入一阵大风,开始在内旋动,顷刻间便形成一股旋风,尘埃与乱草枯叶,被卷成一条风柱,声势惊人,旋走片刻,方消散在后堂内,声响徐止。   他感到凉飕飕地,倚在壁角一动声息。   刚才那两位黑影不见踪迹,平白消失了。   他不怕鬼,胆大包天,仍然不死心,一咬牙,不走内堂走侧厢,翻出窗直扑东内室。   刚进入走廊,便听到内堂有人声,心中一喜,蛇行鹭伏而进。   内堂一灯如豆,照亮了四周破败肮脏乱的景物,蛛网尘封的凄凉景况,比神堂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不是灯,而是一盏暗绿色的灯笼,暗绿色的光芒映照下,景物完全走样,鬼气冲天,阴森可布。   壁根下有人,一男一女。男的穿黑袍,披头散发,脸色惨绿,眼眶鼻洞龇牙森森完全像是一个骷髅头,只多了头上的乱发而已,极为唬人。   女的也披了一头长发,半掩住面孔,从发隙中,可看到那舌伸出,大眼突出,奇大奇黑的双眼与惨绿色的肌肤十分扎眼。   不错,就是刚才在神堂所见的女鬼,颈上所缠的白凌一看便知。   两鬼并肩而坐,用奇异的、听不借的声音在交谈,其声啾啾,语音难辨。   伏在堂口的高翔、连一个字也没听懂,但他猜出两鬼之间,似乎有所争论,他想:“难道这就是鬼语么?”   鬼如有鬼语,委实难以令人心服,刚才院中所见的两个鬼,语声虽刺耳,但他依然听得字字入耳,因此鬼绝无属于鬼专用的语言。   似乎,男女两鬼争吵起来了,动手动脚啦!   男鬼伸手一把抓住了女鬼的颈巾,几声裂帛响,女鬼的上衣被撕开了,露出惨白色的饱满胸膛,双乳外露。   女鬼在挣扎,尖厉的鬼声急促,伸出的舌头急速吞吐,状极狼狈。   高翔一长身,一闪即至。   男鬼似有所觉,放了女鬼一跃而起。   高翔嘿嘿笑,也用假嗓音变着鬼调说:“怎么回事?说出道理来。”   男鬼不用啾啾鬼语了,声音虽依旧,但字音却清晰,狞恶地反问:“你是何方孤魂?”   他哈哈大笑,说:“你不知我是何方孤魄,可知你不是鬼。”   “你不怕鬼?”   “人且不怕,为何怕鬼?鬼是人变的,怕什么?”他反问。   “哦!你是人?”   “你呢?”   “城隍座下勾魂鬼王。”   “哈哈哈!这么说来,人间阴司果然并无不同,你要假借权势,利用权势向被勾的女鬼……”   “闭嘴!”   “哈哈!我为何要闭嘴?想不到鬼也有情欲,委实令人莫测高深,真假难辨哩。”   灯笼“啪”一声响,火光倏灭。   阴风乍起,扑面生寒。   他伸手急抓,抓了个空。   蓦地,他感到彻体生寒,不由自主打一冷战,气血一阵翻腾。   “咦!”他脱口叫,身形一幌。   男女两鬼都消失了,除了黑,一无所见。   有风,是阴风,扑面生寒,他感到一阵头晕。   “吱利利……”鬼声起自四方。   “克啦啦……”有铁练声入耳。   “我怎么了?”他自问。   难道真碰上鬼了?怎么头晕目眩。心中发冷?怎么像是沉落在空茫旋动着的鬼境中?   他伸手拔剑,但手似乎有点僵。   他想赶快离,这鬼地方、但双脚似乎不听指挥,沉重得难以挪动,人似要向下裁。   “我不能倒下,我得保持神智清明。”他心中狂叫,吃力地支撑着不倒。   鬼啸声近了,如在耳畔。   铁链声更近,似已到了身旁。   冷,好冷!   危机来了!便他难以动弹。显然,他已被鬼所迷,虽则他心中是明白的。   东面出现了第一盏绿色的鬼灯笼,接着西面出现了另一盏。   糟了!他陷入鬼的包围中。   东面,是一个水淋淋的被发女鬼。   南面,是个高大的黑无常。   西首,是刚才那位鬼王与女吊死鬼。女吊死依然酥胸半露,吱吱怪笑。   北端,是个无头鬼,右手绰一把鬼头刀,左手提着血淋淋的一颗脑袋,双目依然在眨动呢。   无常鬼、吊死鬼、砍头鬼、淹死鬼,勾魂鬼……全来了。   五鬼将他团团围住,他完了。   “白衣龙女淹死鬼为何不见?”他大声叫。   他心中是清明的,但浑身僵冷无能为力,总算不错,居然能发出声音。   他的嗓音已经完全走样,听来十分刺耳。   绿灯笼近了,是两个持的灯笼,一是死去的凌去燕,一是白衣龙女。凌去燕脸上全是血污,被头散发。白女龙女一身白衣群,脸色惨绿,衣裙全是水,把她那身诱人犯罪的丰满胴体衬和更为动人,更为喷火。   “城隍爷快来了!”勾魂鬼王怪叫。   任何人经过半夜的折腾、在鬼气冲天的荒废大厦中遇上冤鬼显现,如不被吓死,这人必定胆大包天。   “砰”一声响,他倒下了。   勾魂鬼王一跃而上,按住他的心口探索,扣住脉门察看脸色,久久,突然以正常人的语音叫道:“哈哈!他被吓死了。”   黑无常也上前探索,久久,冷笑道:“气绝了,这厮浪得虚名,原来也怕鬼。”   吊死鬼将长发向后一拨,取下口中会伸缩的长舌头,冷笑道:“他不是被吓死的,而是被本姑娘的凝魂冷雾冻死了。不信可摸他的身躯,是不是其冷如冰?”   凌云燕将灯笼外所蒙的绿布拉下。灯光一亮,笑道:“冷大姐的凝魂冷雾固然是致死之因,但如无小妹穿上凌云燕的衣饰,假扮凌云燕追他的魂,他怎会吓破胆加速其死?”   白衣龙女也取下灯笼上的绿布,笑道:“不管怎样,反正今晚你们阳世五鬼将他从客栈中诱来,把他弄死功德无量,永除后患一劳永逸,谁的功劳已不必争论了。目下要做的事,是如何善后要紧。”   吊死鬼冷大姐哼了一声道:“一个小辈,竟然劳动咱们阳世五鬼齐出,布下圈套方将他收拾掉,说出去咱们并不见得光彩。人死?,一死百了,埋掉不就得了?”   白衣龙女摇头道:“不行,不能埋了。”   “怎么?不能埋?”黑无常问,语气似有不悦。   “敝会主已赶回南京应变……”   “贵会主不在,就不能埋人?”勾魂鬼王问。   “会主临行交待下来,生见人,死见尸……”白衣龙女说。   “你的意思是……”   “把死尸带至南京,让会主验看。”   “这……”   “笑话!你要咱们阳世五鬼做尸人?”黑无常气虎虎地问。   假扮凌云燕的女人接口道:“诸位好人做到底,人情嘛!何况以船运尸,又需要诸位携行,何不送这份顺水人情?敝会主必定谢重诸位的隆情厚谊。”   “哼!在下……”   “再说,这厮还有不少党羽,老实说,如不是你们阳世五鬼亲自护尸东下,绝难吓阴他那些狐群狗党。”鬼女人用高顶帽往五鬼头上扣。   这一着果然有效,黑无常心中高兴。口中却说:“难为你说得出口,贵会高手如云,就护不了一具死户?就挡不住那些狐群狗党?”   鬼女人嘻嘻笑。说;“如果敝会对讨得了,还效劳动诸位的大驾么?阳世五鬼的名头、足以吓破他们的胆,对不对?小妹担心的是,万一他们不畏诸位的名头,而……”   “哼!咱们替你把死尸送到南京。”黑无常怪叫,中了鬼女人的激将计。   “小妹告辞了,一切有劳诸位啦?”鬼女人眉花眼笑地说。挽了白衣龙女走了。   砍头鬼将假脑袋挟在胁下,衣襟中伸出他那扁圆难看的头,咧着扁嘴说:“无常鬼,你中了九尾狐那骚货的诡计了。好用话如住了咱们阳世五鬼,要咱们做运尸人,她们却脱身事外,把难题留难咱们……”   “你少说两句吧,砍头鬼、你是不是害怕小辈的党羽?”黑常鬼不悦地问。   吊死鬼冷大姐赶忙打岔道:“好了好了,咱既然答应了,好人做到底,那就赶快去准备吧、到江边工船去,谁带尸体?”   “我就带上吧。”黑无常无可奈何地说。   五鬼立刻动身,越山出山北。再沿山麓西行。   吊死鬼冷大姐在前领路,她身后跟着浑身水气的淹死鬼。月过后一处山坡,进入一座树林,淹死鬼突然低叫:“冷大姐,前面好像有人。”   吊死鬼冷大姐轻拂白绫带,冷笑道:“沈小妹,你是不是见了鬼?”   走在后面肩上扛着高翔的黑无常嘿嘿笑,接口道:“世间即使真有鬼,鬼见了咱们阳世五鬼也会退避三舍,怕什么?快走啦?不要疑神疑鬼了。”   断后的砍头鬼紧走两步。也低叫道:“伙计们,不对,后面好像有人。”   勾魂鬼王一手拦住,不许砍头鬼再胡说,低声道:“别嚷嚷,穷紧张干什么?我早巳发觉有人跟踪了,等他来。”   “真有人?”黑无常扭头低声问。   “当然不会是鬼。”勾魂鬼答。“叫他出来……”   “不,等他现身,咱们不可失了身份、叫他出来、岂不被仍认为咱们心怯?”   “何不将他抓出来?”淹死鬼沈小抹建议。   “也好,我和砍头鬼两人留在后面,”勾魂鬼王说,向砍头鬼举手一挥,两人左右一伏,悄然隐去。   黑无常与两女鬼背了高翔,继续向前走。   可是,前后都不见有动静,耽搁了许久,直等得勾魂鬼王与砍头鬼七窍生烟、仍一无所获。最后,五鬼不得不失望地动身,只好相信是眼花疑心生暗鬼,根本没有人跟踪。   三更天,五鬼悄然到达汉阳渡口。由水性高明的淹死鬼沈小妹出马,上了一条小型客船,一口气宰了睡在船上的十余名客人,方唤醒船家,迫令开船下航。   船轻,水急,西北风紧,顺风顺流,船快逾奔马,一个更次,便下航二三十里。东方发白,船已经进入武昌县境。   武昌府城至武昌县城,水程两百余里。这一带江面辽阔,石矶与沙州散布其间,秋日水枯,江中的沙洲面积扩大,成为渔夫与水贼们的栖身所,也是水禽们觅食的好地方,芦苇深处卧虎藏龙。   淹死鬼坐镇舱而、不时向后面眺望。她身旁的勾魂鬼王已有所觅,问道;“沈小妹,你似乎神不守舍,为何?”   淹死鬼沈不妹眉心紧锁、冷冷地说:“你看看上游两里左右那艘小乌篷船。”   “不错,有何不对么?”   “这种小乌篷船,不是航行大江的船,而是在府城附近的湖荡与小河中,作为代步用的小船艇。”   “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淹死鬼冷冷地说。   “沈小妹,你话中有因。”勾魂鬼王说。   “那是追踪我们的船。”淹死鬼沉静地说。   “什么?”   “不信么?不久便可分晓。”   勾魂无常哼了一声。盯着后面的船影说:“如果是冲咱们而来的,他们可是走了亥时该死运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阁下未可乐观。”淹死鬼冷冷地说。   “哼!有你这位水性字内无双的淹死鬼在。从水上来栈麻烦的人,该是死得不冤。”   “哼!万一来人也水性高明,而且人数甚多,我自保或许没问题,而你们呢?”   勾魂鬼王哼了一声道:“沈小妹,你是不是危言耸听?”   “废话!”   “你……”   “我怀疑他们可能是昨晚神秘跟踪的人,在陆上,他们有自知之明,不敢下手向咱们五鬼讨没趣,因此跟下来准备在水上下手。”   “哎呀!”勾魂鬼王脱口惊呼。   “你叫什么?”   “我可是个旱鸭子,万一的话,我岂不完了?快去告诉无常鬼,快靠岸。”   “靠岸?你是不是昏了头?阳世五鬼竟然惊惶走避,日后你还要不要江湖上混?”   勾魂鬼王耸耸肩、苦笑道:“混不混是一回事,保全性命又是另一回事。我宁可在陆上与千军万马一决生死.可不愿在船上等着喂王八,连找个人垫背也力不从心的傻事,我可不干。我去找无常鬼商量。”说完,匆匆入舱而去。   不久,五鬼全部到了后舱面。   小乌篷船速度快了些,已经渐来渐近。   吊死鬼冷大姐一把抓住艄公的衣领,沉声问:“老不死,能不能快些?”   老船公已是魂不附体,惶然叫:“姑娘饶……饶……命……”   “本姑娘不要你的命、只要你把船驶快些。”   “这……”   “能办到么?”   “已……已经是不……不能再快了……”   黑无常哼了一声,说:“咱们先别乱,船还未接近,来路不明,咱们便先乱示怯,太不像话啦!等他们追上来再说。”   淹死鬼笑道:“你们如果害怕,登岸倒是上策。这种船即使把舱拆了,把杂物全部丢弃以减轻重量,也快不过那艘小乌篷。”   “你并不能证实那艘船是追踪我们的,对不对?”黑无常问。   “对,但依经验猜测,小妹自信所料不差,十拿九稳。要想证实,那时恐柏已嫌晚了些。”   “除了靠岸走避,你有何良策?”   “这个……”   “如何?”   “看来只有我先下水瞧瞧了。”   “哦!你去拦截他们?”   “不错。”   “那你还不下水?”黑无常立即催促。   淹死鬼脱下衣裙,露出里面穿的水靠,说:“好,我下去。你们只要发现小乌篷翻覆了,便可下半帆等我,不然.就赶快靠岸去吧。”   一声水响,她跳入水中蓦尔失踪。   船向下飞驶,快逾奔马。   淹死鬼并不向上浮,用踩水术在原地等候。   小乌篷风帆吃饱了风,来势如劲知离弦,不久,便接近百步之外,舱面站着一名穿水靠的虬须大汉,似乎早已看到水中等侯的人,突然仰天狂笑,笑声如洪钟振呜,声传十里外,笑完大叫道:“上天入地,目精月华。”   淹死鬼如中雷殛,脸色泛青,向水下一钻,溜之大吉,迳自走了。   小乌篷向下飞驶,此须大汉隐入舱内不见。   淹死鬼向左岸黄州府地境游、远出半里外,发出一声尖啸,向下游的同伴示警,她总算尽了心意。   小乌篷突然加快,航线略向右偏。   下游两里地的黑无常大惊,向同伴说:“糟,沈小妹碰上了劲敌,她向北岸走了。”   “快,咱们快靠岸。”勾魂鬼王变色道。   “对,靠岸。”砍头鬼激动着扁嘴说。   “快往南岸靠。”吊死鬼冷大姐向硝公叫。   黑无常却叫道;“往南岸找死么?瞧,小乌篷正好偏向南岸。”   勾魂鬼王抽了老艄公一掌,喝道:“老不死,快往左靠。”   风帆略转,老艄公徐徐推舵,船首左偏。六名船夫皆出到舱面,脸无人色发呆。   左面是一座大洲,滩岸的芦苇高有丈余。不久,船向洲岸冲去,风帆刚滑下,船首便凶猛地冲上了沙滩。   黑无常首先动手,一掌便劈破了老舶公的脑袋,大叫道:“灭口,快!上岸。”   四鬼艺臻化境,出手如雷霆.六名船夫连转念都来不及、眨限间便全部被击毙推入水中。   黑无常挟了芦苇裹住的高翔,一跃上岸,怒火如焚,暴跳如雷地将高翔的尸体向芦苇中一丢,厉叫道:“阳世五鬼破天荒第二次被人迫得走投无路.此仇不共戴天,等他们上来决死,勾他仍魂,啖他们的心肝。”   四双怪眼死瞪着从上游下放的小乌篷,一个个神色的狞恶已极。   近了,小乌篷到了上游百十丈,风帆突然滑落。除了后舶的舵公。全船似乎人影俱无,船缓缓向下漂,顺水漂流。   砍头鬼高举着他那暗藏歹毒玩意的假脑袋.晃动着厉叫一声道:“何方的孤魂野敢冲咱们而来,靠过来吧。”   小乌篷漂呀漂的,缓缓漂过他们的泊船处,未加理睬,老艄工像是倚在舷上睡着了。   “咦!”“他们不敢追上岸。”吊死鬼冷大姐说。   勾魂鬼王切齿道:“他们不来我们追,从陆路向下跟,必须查出他们的底细,日后也好勾他们的魂,走啊!”   黑无常重新扛起高翔的尸体,恨声道:“见他娘的大头鬼,咱们走了霉运,老夫最为倒霉,真正岂有此理。”   不能沿岸走,芦苇丛生,风雨不透,其中泥淖甚多。首先,他们得先向内陆走,先找到路再说。   他们的身影刚消失在芦苇丛中,小乌篷舱内钻出那虬须大汉,扭头向舱内笑道:“禀主人,他们果然被迫上洲了。主人神算,把这五个小鬼捉弄得被鬼所迷啦!”   船靠上岸,直入芦苇中的小港汉泊靠。   四鬼花了不少工夫,向北急走,领先的勾魂鬼王猛地钻出芦苇丛,叫苦道:“老天,这里是一座江心的大洲,不是陆地。”   北河道宽约两里地,帆影疏落。他们确是到了一座大洲上,陷住啦!洲甚广阔,居然长了茂密的树木哩!   “快找洲上的渔户找船过江。”黑无常叫。   在洲中心,他们找到了一座废墟,三四十栋破屋。已经久无入烟,芦苇搭建的草屋大都已经坍倒,景况凄凉,可能三两年之内,已经无人居住了。   秋末时分,按理洲中不该没有人居住,岂不透着邪门?为何洲民都他迁了?   四鬼在废墟中找了一圈,勾魂鬼王失望地说:“按各处留下的水渍看来,去年发了一场大水,村中水深两尺,可能是把洲民吓走了。走,到江边去,总会有船经过的,到时再叫船载咱们过江。”   吊死鬼冷大姐突然向一栋破屋子一指,叫道:“瞧,那里有几个字。”   四人走,砍头鬼吟道:“得姓洲。”   黑无常一怔,说:“得胜洲,得胜洲……哎呀!这里好像叫做峥嵘洲,糟了!”   “糟什么?”勾魂鬼王问。   “去年咱们经过黄州府,不是听说过峥嵘洲闹鬼,咱们不是曾经想前来看看是否真的有鬼么?”   “不错,但……这里明明叫得胜洲。”   “原来叫做峥嵘洲,南岸名叫李老浦。听说哪一朝代……他娘的记不起来了,有一个什么冠军将军,在此大破一个什么姓……姓桓的,这里曾经是古战场,所以也叫得胜州。”   勾魂鬼王桀桀笑,说:“那不是很好么?咱们阳世五鬼以鬼为号,去年曾经想来与真鬼打交道,今年来了并不虚此行,对不对,咱们倒得看看真鬼是何模样,看到了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妙极了,糟什么?”   “洲上闹鬼,便不会有人居留,咱们岂不是平白让那艘小乌篷的人逃之天天么?”黑无常恨恨地说。   “哦!原来你不是怕真鬼。”   “呸!你才怕鬼。走,去想办法找船。”   “噤声!”吊死鬼冷大姐低叫。   “什么?”   “听,东面的声息。”   四鬼侧耳顷听,久久,黑无常冷笑道:“你耳背了,疑神疑鬼,听到了风声……”   话末完,东面鬼啸声刺耳。声源像在半里外,很近很近,其声刺耳。   勾魂鬼王冷笑道:“好啊!有人居然装鬼吓鬼哩!这分明是人声。”   “去找他,”砍头鬼叫,领先便走。   洲中野草及肩,生长芦苇的地方则高有丈余,阻住了视线,五丈外便一无所见。所人拨苇而走,离了废墟向东急奔。   远出半里外,除了惊起大群水禽之外,一无所见。   “吱利利……”后面传来了鬼啸声。   “在废墟方向,咱们上当了。有人在作弄咱们。”勾魂鬼王切齿道。   “回去仔细搜。”黑无常也恨声叫。   四人往回走,重返废墟。   砍头鬼一马当先,刚进废墟的野草坪,便看到迎面一间略为完整的苇屋前,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青年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白得令人心中发毛。腰上佩了一把古朴斑斓的长剑,修长的身材颇为雄健。由于脸色白得不正常,整个人阴森森带了八九分鬼气,但这青年人的五官,倒是清秀,那双又黑又阴沉的大眼睛,凌厉的眼神极为出众。   砍头鬼一触对方利簇似的阴森眼神,不由自主打一冷战,脚下一慢,脱口叫:“这人的眼神好恐怖。”   双方相距不足五十步,看得真切。白衣青年人不言不动,像是泥塑木雕的人,只用一双冷厉阴森的大眼睛,冷然目迎这四个丑恶可怖的四个人间恶鬼。江风振衣,站在那儿极为引人注目,背着手,嘴角泛着冷傲的笑意。   勾魂鬼王大踏步而进,喝道:“好小子,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   青年人冷然注视,甚至连眼皮也未眨动一下。   双方终于接近至两丈内了,勾魂鬼王仍向前走。   青年人依然不言不动,视若未见。   黑无常丢下高翔的尸体,低叫道:“鬼王,不可造次。”   勾魂鬼王冷哼一声道:“我才不信他是个真鬼,非宰了他不可。”   接近至八尺内,勾魂鬼王冷哼一声,手落在剑把上,要拔剑进击。   不远处一座破屋角,突然奔出水淋淋的淹死鬼沈小妹,尖叫道:“鬼王,快退……”   白影疾闪,“啪”一声响,勾魂鬼王挨了一耳光。   “哎……”勾魂鬼王惊叫,连退三步几乎失闪。   白衣青年人仍站在原地,不言不动,似乎刚才他并未移动,并来出手揍人,神色更冷,更傲。   其他三鬼都吃了一惊,被青年人这种神奇快速的身手惊愣了,一时忘了该如何应付。   淹死鬼飞掠而至,看清了青年人的相貌,又是一怔,惊讶的问:“咦!你不是天地神巫的日精使者。”   青年人嘴角略一抽动,冷冷一笑相应不理。   黑无常的脸色大变,急问道:“沈小妹,你说他是天地神巫的使者?”   淹死鬼余惊犹在地说:“小妹在江中,确是亲见日精使者站在船头,并且亮了名号,因此发警哨知会你们登岸的。”   勾魂鬼王莫名其妙挨了一耳光,羞愤交加,下不了台,厉叫道:“管他是不是日精使者;老夫要和他拼命,这一耳光总不能白族,我勾魂鬼王从未受过这种侮辱。”   黑无常也愤然道:“即使是天地神巫的使者,咱们与他毫无过节,他怎可如此欺人太甚?”   “克勒勒”一阵链响,黑无常抖出勒在腰内的五尺镣链,便待进击。   “嘭”一声大震,灰雾乍起。   五鬼心中已有所愿忌,不约而同本能地向后飞退。   “打!”勾魂鬼王沉喝,退时双掌齐发、击出两记推掌,用上了五鬼阴风掌绝学。   吊死鬼冷大姐反应也够快的,大袖疾挥,也用上了“凝魂冷雾”,绝毒的毒雾。   灰雾甚浓,罡风一吹,不住翻腾逸散,片刻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白衣青年人不见了,竟然平白从五鬼眼前消失无踪。如何走的?不知道。他身后的破屋土壁依然完整,并非是破壁而走的,更不可能从两侧逸走的,走两侧绝难逃过五鬼的眼下。   五鬼感到一阵心寒,脸色大变。砍头鬼左右察看片刻,懔然地说:“这人难道真是鬼?可怕极了。”   淹死鬼沈小妹道:“红日东升,怎会是鬼?”   “那……他是怎样走的?”   淹死鬼恐惧地回顾,惶然地说,“他可能是天地神巫的另一位使者,很可能比日精月华两使者更高明些。天地神巫道术通天,善五行遁法驱神役鬼,他的使者自然也是会神术的人、定然是施法兴雾遁走了。”   吊死鬼冷大姐走近土壁,仔细察看片刻,突然伸手一推,壁下突出现一个尺余见方的方孔。她哼了一声道:“这人利用灰雾障眼,以缩骨法钻同遁走的,不是什么五行遁术。”   “这小子可恶!”勾魂鬼王怒叫。   吊死鬼的眼色开始恢复正常.冷笑道:“江湖上传说中,有这么一个天地神巫其人,世间真正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只听说过他是个活神仙.受其害的人却是不少。而从那些曾经受过害的人口中所得的消息,人言人殊,莫衷一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据说他与当年武当的开山祖师爷一般。神术惊人而且武功盖世,咒语不但可驱神役鬼、更可呼风唤雨移山倒海。咱们阳世五鬼中,只有沈小妹曾经遇上他一次,并未看到他本人,只被他的手下日精月华两使者,戏得几乎送掉小命。就算他真是天地神巫,咱们今天是五鬼俱在,难道就怕了他不成?诸位有何高见?”   淹死鬼沈小妹仍有点心惊胆跳,说:“我认为咱赶快离开为妙,咱们不能与幻术拼命,也无从拼起,这时离或许还来得及。”   勾魂鬼王委实不甘心,但心中确也有些怔念,问道:“沈小姊,你认为刚才那人是天地神巫的使者?”   “很可能。”   “仅可能而已?”   “小妹曾经看见日精使者,曾经听到他的声音、而且他的船也停泊在南面的芦苇内。”   “那艘小乌篷?”   “是的。”   “那……”   “咱们还是忍,这口怨气能忍则忍。”   “好吧,先离开废墟再说。”   南面六七丈外,一座半坍的芦屋前,突出现那位虬须大汉的身影,双手叉腰屹立,像一头巨熊,佩了一根虎尾鞭,胁下吊了一个大革囊,仰天狂笑,震得五鬼耳中轰鸣,气血.翻涌。   淹死鬼沈小妹是惊弓之鸟,骇骇然叫:“日精使者。”   日精使者拔出了虎尾鞭,向前一指。   鞭梢突然爆出一团光亮耀目的奇光,亮得令人双目难睁,一闪即没,五鬼眼前感到一阵黑,片刻方行复原。   日精使者收了虎尾鞭,用洪钟似的嗓音说:“敝主人人岳州来了。还想走么?”   黑无常冷哼一声,大踏步向前欺近,沉声问:“阁下是天地神巫的日精使者?”   “不错。”   “请教尊姓大名,”   “你知道号便可。”   “咱们阳世五鬼,居然获贵主人的青睐。从岳州跟踪,将咱们诱来,彼此之间素无过节,请教有何用意?”   “敝主人在峥嵘洲建坛三载,正想与诸位会晤。”   “哦!峥嵘洲闹鬼,原来……”   “是敝主人的神术所致,赶走了洲上的居民。”   “哦!峥嵘洲分属武昌与黄冈县,是三不管地带,果然是建坛的好地方。贵主人要会晤咱们阳世五鬼,咱们深感荣幸,受宠若惊.但用这种手法邀请,不是待客之道,哼!”   “敝认对诸位已经够客气了。”   “如果不客气呢?”   “很简单,捉来做阶下之囚。”日精使者傲然地说。   黑无常突起发难,早已撒手在手中的五尺长铁链,出其不意凶猛地弹出,先下手为强。   阳世五鬼横行天下数十年罕逢敌手,江湖朋友闻名丧胆,自然艺业惊人,抖出真才实学,确是可怕。铁链粗如儿臂,沉重万分却灵活如蛇,一击之下,石破天惊。   日精使者骤不及防,抽不出机会撤鞭,只好以灵活的身法闪避,不敢冒失地以赤手接链,连换十余次方位,退了三丈左右,方脱出铁链的威圈。   暴响似连珠,罡风骤发,铁链乌光飞腾,把日精使者罩主,阳世五鬼果然名不虚传。   日精使者退至屋角,终于一闪之下,贴壁角一晃,脱出困境。   “碰!”铁链将壁角击坍,碎土飞扬。   这瞬间,日精使者人化狂风。急旋而至,大喝一声,虎尾鞭如山岳般砸到,恍如电闪霆击。   黑无常反手抽链,“克啦啦……”缠住了沉重的虎尾鞭。   虎尾鞭的鞭悄,恰好指向黑无常的胸口,异光乍现,像是电光一闪。   黑无常眼前一黑,脑门发炸。   砍头鬼及时赶到,左手的假脑袋急砸而出,右手的鬼头刀蓄劲待发。   日精使者一声长笑,灰雾怒张向外涌。   吊死鬼是用毒物的人,也怕对方施用毒物,一声娇叱,火速变换方位,拦截侧方空门。   日精使者不见了,长笑声冉冉而去,消失在草屋后,旁观的人仍不知他是怎样走的。   黑无常与砍头鬼都不曾受伤,但已是心胆俱寒。   淹死鬼骇然叫道:“五行遁术,咱们快走吧,咱们的真本事硬工夫,敌不住妖术的。”   后面五六丈的屋顶上,突传来一阵娇笑,妖嫩的嗓音入耳:“阳世五鬼联手,足以横行天下。诸位果然颇具真才实学,并非浪得虚名。”   那是一个白衣胜雪的美丽女郎,佩剑挂囊,站在屋脊上,裙袂飘飘,宛如凌空而降,眉目如画美绝人寰。她的纤足并不沾屋脊,虚空而立像无重量的人,裙底白雾翻涌,因此像在腾云驾雾。   淹死鬼倒抽一口凉气,叫道:“月华使者!”   勾魂鬼王一把没拉住,罗袖一挥,千百朵日莹的洁白花漫天飞舞,像一丛花雨,从三丈以上的圆径向勾魂鬼王罩来,每一朵花皆形同活物,急速旋舞.以以勾魂鬼王为中心,看似缓慢其实快速,向勾魂鬼王集中汇集。   勾魂鬼王的脚刚沾屋檐,已来不及躲避了,大吼一声,双掌一份,用上了五鬼阴风奇学自卫。   每朵花爆出一团白雾,眨眼间,勾魂鬼王的身影便被浓浓的白雾所吞没。   月华使者的身影,也隐没在白雾中。   其他四鬼纷纷赶到,从四面向上纵。   秋风紧,狂风一吹,白雾片刻间便消散无踪。   屋顶上,那有半个人影?不但月华使者不见了,连勾魂鬼王也无影无踪,平白消失在光天化日之下,天宇中阳光普照,四周死寂,人就是不见。   四鬼大骇,你看我多看你发怔。   远处一条小巷口中,突又出现了日精使者巨熊般身影,含笑向屋上的四鬼招手叫:“来吧,家主人有请。”   白衣青年人从一栋破屋推门而出,冷冷地说:“诸位知趣些,不要请酒不喝喝罚酒,你们是乖乖前往会晤敝庄主人呢,抑或是要一个个被摁住拖死狗般去见敝主人?”   另一条巷口,月华使者倒拖勾魂鬼王,出现在巷口笑道:“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把他们全捉住算了。”   日精使者举手一挥,示意白衣青年,与月华使者不必多说,向南面一指。说:“诸位,向南走,家主人已久候多时,请。”   三人几乎同时身形一闪,像闪电般消失在巷内与屋中。   软硬兼施,不由四鬼不就范。黑无常叹口气苦笑道:“既然也们从岳州便跟在咱们身后,迫诱咱们自投罗网.看来咱们是走不掉了。”   “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看看那天地神巫存的什么鬼心眼。”吊死鬼冷大姐阴森地说。   四人跳下地,先往遗下高翔的地方走。怪、高翔的尸体失了踪,不见啦:   丢失了尸体,四人并不在意。日下他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谁还在意送尸的诺言?   四人怀着不安的心情,向南越野而走。只走了百十步,前面出现一片绵亘两三里的矮林。矮林前,日精使者已抱肘相候,笑道:“诸位想通了,可喜可贺,请随我来。”   “请领路。”黑无常强作镇静地说。   日精使者走了两三步,突又扭头问:“诸位带来的尸体,还要不要?”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希望能将尸体送至南京交待。”   “好,人能守信,也是好事。”   “尸体呢?”   “已经替你们带至秘坛,请放心。”   矮林深处,建了三间木屋,如不走近,很难察觉有人在内居住。   屋前,白衣青年人向内叫:“禀主人,客人带到。”   屋内出来了一俏侍女,传话道:“主人有请,客厅迎客。”   从外表看,木屋租糙简陋,但入门之后,别有洞天,大厅雅洁无尘,所有的家具皆出自名匠之手,一桌一几,皆以上材制造。壁上有名人字画,几上有精品花瓶与异花灿烂的分景。   没有座椅,堂上的雕花矮长案后,锦褥上端坐着一位黄冠女道姑,年约二十四五,粉脸桃腮,明眸皓齿,水汪汪的大眼睛中,仅有点相似而已。她身后,是六名手捧各色法器的美丽侍女。月华使者坐在案侧。阶下的壁角,坐着神色委顿的勾魂鬼王。堂下设了八个蒲团,那是客座。   日精使者领客趋堂下,向四鬼道:“诸位坐下,这位姑娘也就是未来的神巫教教主。”   五鬼心中极感困惑,天地神巫横行江湖二十余年,怎么竟然如此年轻?黑无常本来是盛气而来,却被对方的阴森神秘气氛所镇,竟然不敢仰视,心中发紧,迟疑地说:“仙姑把咱们阳世的五鬼叫来,不知有何见教?”   天地神巫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笑完说;“本姑娘即将创建神巫教,要在天下各地筹设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共一百零八座秘坛,目下已完成一半,可望于两年后正式开坛立戒,此地是地煞坛之—,本教主要你们阳世五鬼,在此地主持教务。我给你们两条路走,一明一暗,何渭明暗,诸位该比本教主清楚。”   “这……这个……”   “你们在高冠山,已被青城逸士钉住,要不是本教主及时把他引走,你们已经尸骨早寒了,你们投效本教保证你们名利双收,本教主不会亏待你们,如有异心,又当别论,两使者好好待客,退!”      二十四       日精月华两使者带了五鬼,到了另一栋木屋,屋中有两名侍女张罗,酒席早已准备停当。   五鬼已身入牢笼,身不由已,乖乖就座,他们一早水米未进,先吃饱了再说。   吊死鬼冷大姐敬了月华使者一杯酒,机巧地说:“月华姐,贵教主果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了然咱们阳世五鬼的一切动静。委实令人佩服。咱们阳世五鬼极少在此间活动,行踪飘忽.自以为行踪诡秘,想找咱们的人千难万难,想不到……”   月华使者格格娇笑,接口道:“冷大姐,白衣龙女不是毫不费劲地找到你了么?”   吊死鬼耸耸肩,有点无可奈何地说:“天香门的姐妹,对咱们阳世五鬼有恩,咱们的行踪,并不向她们保秘。湖广是咱们五鬼故乡,与天香门关系密切,白衣龙女自然知道咱们的行踪。”   “冷大姐,你们这次替天香门出力,暗算了龙骧勇士,你们知道风险有多大么?”   “这咱们到不曾考虑过。”   “南京附近,有一个潜力极大的秘密帮会,天香门早已投入该会效忠,而这位龙骧勇士却是该帮的死敌,你们替天香门……”   “我们并不知该秘密帮会的底细,暗算龙骧勇士。完全为了报答天香门,与其他的人无关。”   “你们并非完全不知……”   “不错,并非完全不知,只是所知有限得很,连他们的帮会名称也不知道。”   “白衣龙女没向诸位说明?”   “没有、咱们也不便问。同时,据咱们所知,白衣龙女并非该帮的重要人物。地位并不高,她也弄不清该帮会的内情。”   “不会吧?”   “真的.咱们已暗中打听过了,消息极为可靠。”   月华使者吁出一口长气,若有所失地说:“如此说来,天香门只能算是该帮会的旁支帮闲而已了、该帮会确是不等闲,为首的人可算得一代枭雄。”   “据说他们的会主在南京、白衣龙女要求咱们将尸体送至南京交与该会的人接收。 当然、出面的人不是天香门的姐妹。”   月华使者淡淡一笑,沉静地说:“家主人正在设法摸清该帮会的底,恐怕得劳动诸位的大驾呢。”   “这个……恐怕咱们才智有限……”   “诸位加入神巫教之后,该帮会届时将与本教直接利害冲突,诸位该预先有所准备才是!”月华使者一字一吐,神色肃穆地说。   黑无常吁出一长气、接口道:“据在下所知,该秘密帮会主要的活动区,以大江两岸为中心,从而向外扩张,扩张并不积极。咱们阳世五鬼投效贵教已成定局,可否将咱们远调南北各地?在此主持地煞坛,势将与该帮会直接冲突,天香门与该帮会关系密切,而咱们又与天香门……”   “天香门已被龙骤勇士所瓦解,总坛与分坛已被拔除,白衣龙女已销声匿迹,即将远走他方避头,你们根本不用顾虑。”月华使者加以解释。   “这个……”   “白衣龙女为何不与你们同行?”   “她……她有事……”   “见鬼,她与一群爪牙,要到荆楚客栈收拾高翔的党羽,已注定了在劫难逃的命运,不死也得脱层皮。”   “什么?”五鬼同时惊问。   日精使者嘿嘿笑,说:“那晚光临高冠山废园的人,除了青城逸士之外,还有一个缥缈魔僧,家主人是第三位旁观者。缥缈魔僧好像是来找人、他并末发现你们设计要捉的高翔,无所发现,便匆匆走了。青城逸士藏身在你们装神弄鬼的大厅后,要不是家主人及时将他引走,你们休想如意。后来他重新返回,追踪在你们身后到了高冠山北麓,还来不及出手拦截你们,家主人再次现身将他引离,最后他知难而退,追赶白衣龙女去了。”   “结果如何?”勾魂鬼王关心地问。   月华使者摇摇头,接口道:“家主人道力通玄,神术盖世,但也不敢说能胜得了青城逸士,那老匹夫的定力确是到了无生久灭境界,很难对付,能引走他已是不易了。”   “在下要请问白衣龙女的吉凶……”   “很难说,据家主人所知.青城逸士早就封剑不开杀戒,但作弄人的本性依然末改。 如果白衣龙女带了人到荆楚客栈不发生意外的话,不至于死在青城逸士的手中。”   “教主不是跟去了么?”   “跟去了,但只到了荆楚客栈、便不再多管,就在江边上船,跟踪你们东下,至于尔后发生的事,便不知其详了。”   “我们能回城走一趟么?”黑无常问。   日精便者脸一沉,说:“请记住,你们已是神巫教的人了,还关心别人的事?咱们自己的事还多着呢。虽则咱们神巫教尚未正式开山立教,教规尚未订就,但任何帮会帮门.吃里扒外列为大忌,希望诸位放明白些。”   黑无常几曾受过这种恶气,凶睛一瞪,冷笑道:“阁下,咱们尚未决定是否投效贵教呢!”   日精使者也冷笑一声道:“黑无常,你居然尚未有所决定、委实可悲。看来,们定然是自命不凡,鬼迷心窍,还未看清自己的处境,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吧,你们走,看你们是否有本事活着离开峥嵘洲,请吧。”   说守举手一挥,两使者同时离开,出门而去。   厅中人声已寂,两名侍女也随后走了。   五鬼互相计议片刻,大家的心意皆相同,不愿向神巫教轻易屈服,他们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无论如何,必须碰碰运气。   “咱们走!”黑无常语气坚定地发出沉喝。   刚冲出大门,白光一闪,一声雷鸣,雾起云生。身后,房屋不见了,前面,一条大道光亮耀目,两侧奇峰插天,兽吼声震耳。   领先的黑无常大骇,叫道:“白莲会的妖术……”   走在一的勾魂鬼王狂叫道:“后面有一条青龙追来了。”   五人撒腿狂奔,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不久,他们神智渐昏,已完全陷入迷离的幻境中,不知四周的景物妖物是真是假了。最后,一声轰隆大震,只觉身躯一沉,重重地跌入一处万丈深渊中,立即失去知觉。   醒来,身在地底囚室中,手脚皆被铁链锁住,眼前黑得手不见五指。   黑无常第一个清醒,挣扎片刻,绝望地叫:“这是何处?这是……”   不远处传来了阴森森的语音:“这里是地底囚牢。不久之后,你们将受到五刑的处罚,依次是火水金木土,你们将遍尝五刑,看你们能熬得么?”   “咱们要见使者。”   “使者不愿见你。”   “咱们愿意归顺……”   “为时已嫌晚了,等你们遍尝五刑之后再说。”   “不!咱们……”   “住口!不许叫唤,不然给你勒上马衔。”   黑无常绝望地长叹一声,完全屈服了。   原来接见五鬼的厅堂中,月华使者向一名侍女道:“小春,带几个人去把姓高的埋了,五鬼把这人毒死,委实可惜。”   “是,小婢这就去办。”侍女恭敬地答。   两名侍女拖了高翔的尸体,直奔树林的北端,开始挖坑。   尸坑不大,不能两人同时挖掘,已挖至三尺深,足以空纳—具尸体了。小春在清理坑底残土,一面清理一面向留在坑边歇息的同伴说:“人活在世间、想起来确也毫无意思,生时轰轰烈烈名震天下,死时只占了三尺土坑膏蛆虫之吻,如此而己。难怪主人经常说人生几何,能欢乐时且次乐,不要辜负大好人生。”   铲完最后一铲土,她跨步出坑,不由一怔,叫道:“竹妹,你怎么躲起来了?”   坑旁不见有人,同伴不见了。芦苇包着的尸体,静静地在烈日下曝晒,毫无异处。   她摇摇头,笑道:“可能去方便了,走也该招呼一声哪!这丫头真是个冒失鬼。”   同伴不在,她只好独自动手,丢下铲抓起尸包向坑中拖,突又放下说:“这两天来,听说这死鬼龙骧勇士姓高的,名震天下,江湖声誉极隆,少年英雄,是近百年来唯一能一鸣惊人的年轻豪杰,是四海潜龙的得意的人,我得看看他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她不假思索地揭芦苇,咦了一声说:“老天!好俊的年轻人,如果他不死,主人看了他的相貌,怎舍得让他死在阳世五鬼手中?死后半天一夜,依然如此俊秀,生时岂不更为英俊?可惜哪,可惜……咦!这……”   她脸色一变,突然放手丢下芦苇。   高翔的脸色除了苍白如纸外,与生前非无多少差异。就在小春叫可惜的瞬间、他的双目睁开了。   小春大骇、似乎清晰地看到他咧嘴一笑呢。   “尸变!”小春骇然叫。   她立即伸手急抓泥铲,反应奇快。   尸体已挺起上身,冲她淡淡一笑。   她举起了铲,但打不下去了,高翔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笑意更浓了,明亮的大眼睛善意地向她注视,神色十分安详。   她的恐惧感迅速地消失,代之而起的是茫然与困惑,不胜惊讶地问:“你……你是死是……是活?”   “姑娘,不必大惊小怪。”高翔平静地说,缓缓站起恬静地一笑。   “你……你没……没死?”   “没死。”:   “你……”   “本来,在下打算将计就计让阳世五鬼带至南京,与那位会主见面的,但却被你们把五鬼诱来,在下的妙计成空.十分可惜。”   “你……你是……”   “在下南京高翔,姑娘,你叫小春么?目下还有转机,希望姑娘与在下合作,坐下啦!”   小春如受催眠,确也是受到催眠,顺从地坐下了,眼开始发直。   “你这里有多少男女高手?”他也坐下问。   “只有十余名。主人身边随行的人,有六待女,与六甲神将,护坛太岁,日精月华两使者等十五个人。加上峥嵘坛的十余人,足够独当一面。”   “随行的十五个人,都会幻术么?”   “是的。”   “你呢?”   “我是六侍女之一。”   “哦!你的道行不高哪!”   “谁说我的通行不高?虽不会呼风唤雨撤豆成兵,但吞刀吐火神术迷魂百发百中……”   高翔心中暗笑,伸手搜身。小春的衣袖,领口、胸怀、裤管、皆藏了特制的囊、包、管、暗器等等,所以携的革囊中,有各式装填入囊、包、管等等秘器的粉末药散。   只花了片刻工夫,他使熟悉了使用的方法,不客气地全部加以没收而且依葫芦佩戴自用。   问完口供。已是已牌时分。   秘坛建于地底,入口处在最后一间木屋的内堂口。一名大汉把在堂口,禁止闲杂人接近。   那位脸色苍白的白衣青年人,大踏步到了堂口。大汉迎出欠身行礼道:“护坛太岁请留步,主人正在行功,请半个时辰后再来,有事请由小的转禀。”   护坛太岁点头说道:“请转禀主人,是否立即向阳世五魔施刑。”   “好的,小的半个时辰后再行禀报。”   护坛太岁转身走了,大汉仍退回堂内。   内堂静悄悄。除了堂门口之外,所有的门面皆关得紧紧地不透光线,加以屋建在树下,光线本来就不够。因此堂内与黑夜相差不远。   大汉在堂上往复走动,虎目炯炯监视着四周,拉长耳朵留神倾听四周的动静。   蓦地,背上突然搭上了一只大手,立即失去知觉。   来人是高翔,将大汉拖至堂口坐下,半掩上堂门。然后回到内堂的案桌上,在桌底的内壁上一阵摸索。   石壁无声地开启。出现一座六尺高三尺宽的门。   他冒险向下钻,进入地道。   下面共有两间秘室,灯光明亮,布置得极尽奢华,所有家具皆是精制品。绣帏锦褥五光十色、   天地神巫是女人,虽有六名侍女听候使唤,但秘室内却不许侍女侍候,甚至不许侍女接近。侍女实际上是负责外事的人。秘室中,有一间是六神将的卧室。所谓六神将,对外称为六甲神将,部是体格魁梧相貌英浚的人。天地神巫用这些壮男为贴身使唤的人,内情不问可知。   六位神将只披了一袭白罩袍,里面不着半缕,围坐在矮床前,目光皆注视中铺张在床的的一张白绢图上。   矮床上,锦褥上坐着天地神巫。她只披了一件五色蝉纱制的长罩袍,动人的美好的丰盈胴体若隐若现,酥乳半掩,粉弯雪股横阵,隔了一层蝉纱,显得更为诱人,更为惊心动魂。   对面是神坛,香烟袅袅,坛上挂了一张巨幅画像,是一个中年人。   天地神巫不住微笑,指点着白绢图说:“这是金陵附近大江两岸三百里内的形势图,所注的人名,使是该地的大户与仕绅,与江湖上有声望的人物,诸位好好记住了。”   一名神将抬头问道:“教主的意思,是不是短期内咱们要到南京建坛?”   天地神巫轻点玉首,说:“该神秘帮会既然能在南京立足,本教为何不能?”   “但……官府查得甚紧,万一官府把咱们看成白莲会的人,岂不是引起轩然大波?”   “你怕么?”   “属下无所畏惧。”   “那就好。咱们只要小心进行,仔细策划,便不怕落入官府耳目,咱们要在南京附近建立数十处香火坛、需要大批人手,这几天我要召集各路使者前来听候调遣,可能要派你们出去游说各地仕绅,男女弟子双管齐下,威迫利诱软硬兼施,不怕他们不就范,至于各地江湖领袖人物,我准备亲自出马加以笼络。”   “教土明鉴,咱们尚未摸清那神秘帮会的底细……”   “我自有主意,这次南京之行,我有把握将他们岁为已用,我相信他们会主动来找我的。只要咱们能在南京站稳脚程,不出一年,收十万弟子决无困难,酒色财气四管齐下,无往而不利。”天地神巫颇为自信地说。   “属下认为,可以透过仕绅,网罗官府中人……”   “那是自然,但那是将来的事,不能操之过急。急必偾事,首先,咱们得敌筹集庞大的活动金银。要在南京生根,须下些本钱的。从明天起。可令湖广各地坛主,每坛须筹措银子三千两,克期送至太平府,咱们要先在太平府建立主坛。”   “请问教主,筹措的期限……”   “不论远近。半个月该够了。”   “但……数目庞大,半月之期恐怕不够哪!”   “不管用任何手段,必须筹妥,三千两银子,不过是举手之劳。”   “是的,各地的弟子该可办到。”   “记住,不许出人命。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万一不慎,也须注意灭口,不可大意。”   “属下将令他们提高警觉。”   天地神巫挥手道:“你们回房去吧,好好研讨图上的人事地物,我要歇息了。”   六神将应喏一声,取了图出室而去。   天地神巫伸伸懒腰,蝉纱散落,玉体横阵,往榻上一躺,随手取过枕畔的玉瓶,取出一颗紫色的丹丸吞服,自语道:“只要青城逸士不在南京碍手碍脚,我将可大展鸿图,何所惧哉?”   蓦地,她清晰地听到有人在耳畔说:“青城逸士在南京久住,不再返川,你要想在南京鬼混,必将永远后悔。”   她骇然一震,娇躯一闪,人已下塌,且已拔出枕下的桃木剑,举目四顾。   她的目光落在一挡住房门的屏风上,开始冷静下来,冷冷一笑道:“能无声无息进入本教主的必室而末被发觉,阁下委实高明,现身。”   声息全无,屏风后毫无动静。   她嘿嘿笑,樱口一张,青芒似电,一柄小飞刀发出耀目青光向屏风飞去,绕至屏后夭矫腾跃。   屏风后没有人,飞刀天功。   “咦!你是人是鬼?”她骇然叫。   “啪!”八盏宫灯突然有一盏自行爆裂,灯碎火熄,颓然下坠。   她大吃一惊,身形疾闪,急抓床边的警号拉绳。   “啪!”拉绳突从对方的藏身处了,扑至床后猛地拉下了床后的绯色长幔。   幔后没有人,百宝橱门闭得紧紧地,里面不可能藏人。但她仍不死心,拉开橱门察看。   “啪啪啪”三盏宫灯几乎在同一瞬间熄灭。   光源毁去了一半,宽广的秘室光度大减。   她知道碰上了高明的对手了,心中一急,向房门急抢,先出去再说。   房门隔了一座屏风,先前她已用飞剑搜过屏风后面了。距屏风尚有六七步,“嘭”一声响,屏风后有初爆炸,青雾腾涌。   她吃了一惊,不敢再冒险夺门,一声娇叱,桃木剑一挥,樱口一张,喷出阵阵熊熊烈火,登时全室烈焰飞腾,向每一角落卷去。   “啪啪啪!”又是三盏宫灯自行同时爆炸熄灭。   室中只剩下一盏宫灯与神坛上的两盏法灯了,另有一丛星火,那是香炉中的九枝香火。光线幽暗,她吐出的妖火已经熄灭了。   她火速打散一头如云的秀发,正要脱下罩抱改穿法衣,并且先伸手去抓神坛上的法器。   “啪啪啪……”一阵爆响,神坛上的香炉炸裂,法器崩飞,神灯熄灭,火星四射。   “不要枉费心机。”声音似在耳畔发话。   她回身搜敌,蝉纱罩袍一抖,涌起重重淡淡雾,令人目眩神移的玲珑胴体在幽暗的灯光下.更显得迷人,但顷刻间便隐在雾中不见。   “哈哈!你的隐身法道行太浅,像是章鱼吐墨,也像是变色龙借物身。你、正躲在玉色的长帷内。”语音又起,仍然似在耳畔,发声像是附近在她身后一般、可是身后又一无所有。   她开始震惊了,悚然地问:“你是青城逸士么?”   “你猜是不是?”对方答。   她全力搜寻音源,但却一无所获,声似乎自耳畔,到何处去找?   “你在用千里传音术愚弄我。”她切齿叫。   “真的?”   “除了青城逸土,有此能耐的人,天下间屈指可数.定然是你,为何不敢现身?”   “该现身时,你会看到的。”   “你再不出来,本姑娘要用五雷正法对付你了。”   “哈哈!你并不知我藏身何处,而你那所谓五雷正法,只是五枚雷火弹而已。而那五枚雷火弹,目下放在你的法衣中,你赤身露体,那来的雷火弹?”   长帷徐动,她掠向床头的法衣。   “嘭!”火光一闪,青雾弥漫。   她大吃一惊,向侧急闪叫:“你也会使用我的遁影浮烟,是不是本教的弟子?”   法衣失了踪,青雾徐散。   白色的墙壁上,突出现一个白衣人,由于浑身裹在一块大白布内,仅露出头部,灯光幽暗。人贴壁而立.因此只以为是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头。   是高翔,他一直就贴壁而立,以白布掩住全身,用暗器袭击灯笼与打击需要毁去的物件,利用得自小春的遁影浮烟移动,戏弄这位裸体教主。   “桀桀桀”他发出一阵令人毛发森立的怪笑。   天地神巫看到他的头了,骇然叫:“你……你不是龙……龙骧勇士高翔么?”   “桀……桀桀……”   “我看过你的尸体……”   “桀桀……”   “你……你确是死……死了的……”   “人怎能不死?桀桀桀……”他发话了。   他不发话倒好,这句话说糟了,天地神巫恍然大悟,听出他的口音,知道他是活人。 猛地一脚踢在锦褥的角边。   “轰隆隆……”上面落下一座铁栅,将房分为两间,把两人分隔开来。   同一瞬间,天地神巫闪身在神坛侧方的暗角中,冷笑道:“你装弄鬼,本姑娘险些被你骗过了。”   高翔丢掉白布,抓住铁栅猛扳。   栅粗如儿臂,是精的所打造,整座栅沉重得像一座山,怎能撼动?   天地神巫向外窜,要抓床头的法衣。   “打!”高翔弹出一枚五花石。   天地神巫身手了得,闻声知警向下伏。   “啪!”五花石击毁了一只大花瓶,劳而无功。   青雾弥漫,天地神巫重又回到了坛角。   “啪啪!”两颗五花石又击在床头、如果天地神巫不退回坛角,而想利用遁形术到床头去抢法衣,必定逃不过五花石的袭击。   天地神巫藉坛角掩身,怒叫道:“把你的兵刃暗器全部缴出,投降便可免死。”   高翔一面留神察看附近是否有机关,一面说:“妖女,你也无奈我何。”   “你已毫无机会。”   “不然,在下可用暗器控制房门,你也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休想进来,你这里只有一座门,出不去的。”   “灯一熄,本教主便可出困了。”   “在下即使在风声怒吼中,亦可听出十余丈内飞花落叶的声息,你一个人想偷出此门,休想,不信你可以试试,但你最好不要试,人只能死一次,把老命试掉未免不值。”   “等会儿本教主的人便会前来……”   “来一个死一个,杀一个够本,杀一双我能赚一个,至少也有三五人陪在下进枉死城,在下无所顾忌。”   “好吧,本教主等众弟子前来,用雷火弹将你化为飞灰。”   “在下已死过一次,你吓不倒我的。”   “姓高的.咱们平心静气谈谈,可好?”   “谈什么?”   “在谈判时,你能不能不发暗器?”   “你想造成出去的机会?”   “本教主根本不必急于出去。只想与你说清楚。”   “只要你不移动任何物体,不离开原地八尺以内,在下保证不用暗器袭击。”   “一言为定。”天地神巫说,跨前两步离开坛角,身躯暴露在高翔眼前。双方相距仅两丈左右,她那披着半透明蝉纱的喷火胴体,一无遮掩毫不感羞耻地展现在他的面前,灯火幽暗,室中异香扑鼻,这情景,委实充满了诱惑,令鲁男子心动神摇。   她妖媚地一笑,充满诱惑的粉臂轻抬,俏巧地将及腰长发挽至身后,呢声问:“高翔,我们有过节么?”   “没有。”他小心地答。   “好,杀你的人不是我天地神巫吧?”   “也不错。”   “你找我胡闹,侵入秘室,是何道理?”   “阳世五鬼是你诱来的吧?”他反问。   “不错。”   “在下是不请自来的?”   “这……是阳世鬼五将你的尸体带来的。”   “对,也等于是你把我招来的。”   “你可以走。”   “你肯让我走?”   “那……”   “你如果升起栅,便表示你有放我走的诚意。”   天地从有意无意地移进一步,腰肢轻扭,蝉纱轻拂,有意展露她那丰满的诱人胴体,媚笑道:“你已经进入本姑娘的秘坛,看到了敝教祖师爷的圣像,知道了本教不少秘密,放你走,岂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高翔还是青春年少,最危险的年龄,食色性也,在这种生死关头,本性已被求生的念头暂时压抑,因此虽面对这位人间尤物,依然能不为所动,但他不否认心中有点抨然,摁下心神说:“形势迫人,当然目下你确是占了优势,你不会大方得将我放走,纵虎归山智者不为,对不对?”   “你明白就好,请教,你想不想找出解决之道?要不要两个其美的解决办法?”天地神巫一面说,一面又移近了一步,酥胸玉乳在晃动间若隐若现。   高翔移开目光,只觉一阵心跳,呼吸一紧,说:“天地神巫,你的话充满了诱惑力哩!”   “好说好说.高兄弟,我倒有两全其美的主意。”   “哦!你这主主意大概很动听,请教?”   “那就是你投入本教,今后你我是一家人。”   “哼!”   “我将待你如上宾,甚至……甚至你我同掌神巫教,以你的才华与武艺,将为未来的神巫教大放异彩,你我共享荣华富贵。”   他淡淡一笑,点头道:“我想、我明白了。”   “荣华富贵四字,不是帮会朋友所说的话。”   “你是说……”   “白道英雄的口头禅是肝胆相照;黑道人说有福共享,绿林朋友说有难同当,帮会说生死与共。”   “我说的话……”   “你的话,与古往今来那些争江山夺社稷人完全相同。”   “你胡说八道……”   “哼!你难道否认是白莲会的人?”   “哼!你……”   “不然就是白莲社的妖孽。”   千余年来,滋生在各地的一种巫教秘密组织,在本朝初称位白莲会,太祖高皇帝就是白莲会的会众,取得江山之后,便翻脸无情大杀白莲会的人。目下,称为白莲社。以后,称为白莲教,那是六十五年后(天启二年),徐鸿儒起兵于山东粱山泊的事。   天地神巫脸色一冷,说:“你必说得那么难听?白莲社有什么不妥?”   “哼!你们这种人,算了吧。”   “本姑娘不是白莲社的人,而是神巫教的未来教主、你别弄错了。”   “哼!在下会弄错?”   “你……”   “李福达李五,是你的什么人?”高翔厉声问、用手向神案上的画像一指,又问:“说吧,这位是不是你的祖师父妖贼王良?说!”   三十年前,白莲会一位首席巫师在山西作乱,被官府一网打尽,王良伏法,门人李五被充军山丹卫。   李五的本名是李福达,是王良的得意门人。这人雄才大略,目光广大,他一反白莲会专走下层社会的路子、改向官府上流社会进军。   他逃出了山丹卫.逃至陕西改名为李午,与他的义父李越重起炉灶,聚众数千大掠凉州、洛川。所过处血流成河,赤地千里,自称是弥勒佛转世,因此也弥勒教.正式称为白莲社。   这次造反,由于杀掳太惨,而且官兵也及时清剿,因此溃散得也快。   李五及时遁走,改名为张寅,逃至徐沟县、以重金买通该县张姓大族,将他的名字编入宗谱,正式成为张家人。接着,他带了掳掠来的大批金珠,到京师钻门路,捐粟买官,出任山西太原卫指挥,居然做起官来了。   接着,是进一步展开秘密活动。把他的三个儿子大仁、大义、大礼接到太原,以工匠的身分混入武定候侯郭家的侯府,以炼金术取得武定侯的信任,积极发展教务。   李福达父子,满以为从此可以一帆风顺,可以大展鸿图重建白莲社,没料到冤家路窄,碰上了当年的死对头薛良,向官府揭发他的真正身分,从此掀起了漫天风雨。   李福达父子三入同时被捕,本来这件妖匪案十分简单,口供据已成案,只等押上法场挨刀,但他神通广大、利用武定侯爵出面活动、官司从山西打到京师,从嘉靖五年七月打至六年九月,从法庭打到龙庭。   事情真巧、有关的双方大臣,牵涉到皇上与臣下的一笔狗屁账(嘉靖朝大议礼之狱),结果。皇上自己翻案,指那些承审大臣挟私诬服,张寅不是李匪福达.不但放走了李家父子,而且先后杀了承审该案的十余名大臣,另有不少大臣被抄家充军,闹得兴世骚然,天下震动。   目下,李福达越狱仍列为疑案,李家父子失踪,改名换姓在天下各地传教。直至十年后,李大礼的儿子李同的门人蔡伯贯在四川造反被擒,招出李同三代根底,这次方替那些已死的四十余名大臣昭雪四十年沉冤。   天地神巫心中震骇,厉声问道:“高翔,你知道本教多少底细?”   “你的师父定是李大义。他已在十年前到了江南,仍在传弥勒教,你为何要改为神巫教?”   “你懂得很多,好像你也是同道呢!”神巫怒极反笑地说。   “鬼才与你是同道。”他不屑地说。   “高兄弟,你既然知道姑娘的底细,而且你似乎对本姑娘并无恶意,你我没有理由不能成为同道……”   “呸!”他愤怒地吐了一口唾沫。   “你听了,只要你肯点头,你便是我神巫教的副教主,你要什么有什么。你要名,我可以让你名震天下。要利,我可以给你一座金山银山。你要色,我可以替你物色天下佳丽任你快乐。你要长生不老,我传授你驻颜之术不老之方……”   “住口!”   天地神巫格格妖笑,胴体几乎脱出蝉纱,笑道:“小兄弟,你不是圣人,我不信你肯如此绝情地拒绝我,定然是只听说有关我的流言,而末接受到我的答应给你的种种好处,不知其中……”   “你再胡说,在下可要对不起你了。”   天地神巫脸一沉、冷笑道:“你如果点头,天下间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拒绝,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目下你的处境并不比在下好多少,你……”   “哼!你说吧,我等你点头,等你一句话。”   高翔哼一声,冷笑道:“妖妇,你可以退回藏身的地方了。”   “你……”   “我要发暗器啦!”   “你必须答复,肯不肯一句话。听,脚步声已近,我的六甲神将来了,答时最好慎重些。”   “一万个不答应,你少做梦!”他厉声怒吼。   天地神巫妖媚的色相打动不了他,优厚绮丽的许诺也动不了他的心。死的威胁也不能令他就范,而他的坚决拒绝口吻却把天地神巫激怒得几乎发疯,在他语音未落的刹那间,吐出了电似的青虹,碧绿色光华闪烁的小飞剑,快速绝伦地一闪即至。   高翔沉着地应付,劈空掌力向上拍击,左手一抬,从小春处夺来的、以簧筒发射的回风柳叶小刀破空而飞。“铮”一声响,小飞剑先被内家劈空掌力阻了一阻,向上一偏,来势一缓,就在这略一迟滞的瞬间、被小飞刀所击中。   小飞刀触剑炸裂,小飞剑也翩然坠地。   他左手再扬,一枚五花石出手。   天地神巫闪入坛角,闪慢了些,“噗”一声左外肩挨了一石,皮破血出,蝉纱也被射穿一孔,沾了血迹。   他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赤身露体,法衣不在身,妖术用不上,桃木剑中有限的几种所谓法宝,至此技穷,妖妇,放聪明些,打开栅门,以免两败俱伤。”   脚步声已近,天地神巫厉声道:“小畜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叩门声三响。   高翔心中一紧,暗暗叫苦。   “你还不屈服?”天地神巫再叫。   他全神等敌,虎目炯炯盯亩着密闭的房门。   房门闭得十分紧密,声息不会外传。整座底房间,只有四面隐藏着通气孔向地面伸展,除非上面的通风孔附近有人,不然决难知道室内有变。他冷笑道:“妖妇,外面的人不知房内有变故,便会破门而入,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果然不错,叩门三次,外面的人得不到任何反应,始用重物撞门了。   一阵撞击,门轰然倒坍,人影冲而入。   天地神巫大叫道:“退出去!灌入离魂仙香……”   “啊……”惨叫声乍起,冲入的两个人摔倒在地,内外大乱。   六名六神将倒了两名,其他的四名闻声止步,不再进入,依言放入一阵无色无臭的离魂仙香。   死一般的静,内外声息毫无。   高翔屏住了呼吸,心中悚然。   他不能再用九阴真气,那会完全失去反抗的机会。同时.诈死的事,可一不可再.再用上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泄露他练了九阴真气的天机。   人怎能不呼吸?久久,他终于蹩不住了。   紧要关头,门外接二边三丢入十余枚硫火弹,在砰然爆炸声中,青烟与白烟腾升,刺鼻的恶臭令人心头作呕,青绿色的火焰在房门内侧猛烈地燃烧。   终于,他支持不住了。首先,他感到神智散乱,吸入一口气,眼前随即出现异象。   赤裸的天地神巫,正媚笑着张开诱人的粉臂向他扑来,动人心魂的胴体令他神智大乱。   天地神巫的幻影,突然消失了,一条千丈巨龙正排空而来,山岳般巨大的巨爪,从天宇中冉冉而降。   一声咆哮,一头金色的巨狮凌空扑到。   耳中“嗡”一声响,万籁惧寂。他模糊地觉得自己的身躯正向下沉,天地无光,四周一无所见,他向无底深渊急剧下沉。   终于,他失去了知觉。   失去知觉的前一刹那,他似乎听到有人大叫:“有大批船只在洲北岸靠岸,带了弓箭火器的大批青衣人登陆,有上百支火把分布在上风……”   不知过了多久,他知觉逐渐恢复。   尚未完全清醒,耳听到有人在附近说话:“属下无法捕捉活口问口供,他们来的人太多,成群结伙远攻,近不了身,无法查明是何来路。”   “快设法查明;”是天地神巫的愤怒叫声。   “是,届下登陆着手查明。”   “还有,弄几条船跟踪他们的船队。”   “是。”   “洲上火灭了么?”   “没有,已烧近洲南了。”   “洲南为何没有船拦截?”   “属下不知道。”   “你就是一个不知道吗?”天地神巫愠然叫。   “属下……事出仓卒……”   “滚!去办你的事。”   “是,属下在何处向主人禀告?”   “到退谷找我。”   “属下告退。”   片刻,天地神巫向外叫:“船发樊口,不许人打扰我。”   外面有人叫道:“船发樊口任何人不许入舱,发航!”   这是一艘外表极为平凡,内部却相当豪华的小船。舱中铺了锦褥,约有丈余见方。 高翔的目光,落在舱门口媚目带煞的天地神巫身上,冷冷地说:“船入樊口撤至退谷,你是不是有退意了?”   天地神巫已穿了法衣,在他身旁坐下冷冷地说:“神巫教正在积极创建中,有进无退,撤至退谷,乃是以退为进,我天地神巫不是经不起挫折的人。”   他想挺身坐起,但无能为力,浑身已经发软,力道全失,他身上已更换了一袭像道袍般的月白罩袍,别无长物。   “你制住了在下的软穴?”他颓丧地问。   “不是。”   “那……”   “你服了本姑娘的软骨散。”   “哼!你该杀了我的。”   天地神巫格格笑,拉起他的上身,枕在右腿上,轻抚他的脸颊得意地说:“你知道本姑娘的心意了。”   “什么?”   “三十年前,家师祖山西事败,你知道败没的原因么?”天地神巫陷入沉思地问。   “不知道。”   “败在未获得江湖武林朋友的合作,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武定侯郭爵爷身上,以为已获得官吏武臣的支持以及地方仕绅小民的拥护,但可扭转乾坤倾覆大明江山。可是,却失败了。那次如果能结合江湖群豪,天下各地同声响应,怎会有败亡的一天?”   “哦!你要从在下身上打主意?”   “不错,你,四海潜龙的弟子,名震天下的龙骧勇士,号召力甚大。到南京之后,你和那秘密帮会化敌为友,那么……”   “你在做梦。”   天地神巫笑道:“小兄弟,你别傻,人生在世,不及时享受荣华富贵,活着也是多余。像你,上刀山蹈剑海,出生入死,到头来即使有幸留得命在、你能得到些什么?你又为什么?你怎不想想、跟随着我该有多少好处?退一万步说,如果你反抗我,便是死路一条,顺从我,你便可获得世上的一切,日后将安享富尊荣何等写意?至少,目下你能得到我,我能给你快乐,能给你满足,能给你……”   “你好不要脸!”他愤然咒骂。   “哼!骂得好。世间事表面上后来神圣,事实却平凡得很,往深处看,那神圣的外表不值半文钱,男女间的事也可以作如是观,要不要脸是说给别人听的,不然便不足以表现自己神圣,等到有那么一天,一男一女……”   “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他悻悻地说。   “我当然是女人,是不折不扣,历尽沧桑的女人。哼!你别以为你读了几年圣贤书,一生中一直就在富裕家庭中鬼混。便满口圣贤满口仁义道德,以你自己的尺度来衡量天下人,是是非非皆以你的眼光束绳准。哼!如果你有种,跟在我身边一年半载,我要带你在那些贱民苦力中生活。请你到教坊青楼中结识那些风尘妓女,让你体会那些人的心情,与受那些人所受的折磨与痛苦。我敢跟你打赌,一年半栽之后,你心目中的仁义道德尺度如果不改观,我天地神巫将亲手挖出自己的心肝来交到你手中赎罪,你敢不敢?”   听了天地神巫满怀愤懑的话,他只感到心潮汹涌。是的,他一生中,从未受到穷困的侵袭,从未与贱民们接触、一直就在丰衣足食无虑无忧的环境右长大,南京高家是仕绅,仕绅的地位极受各方尊重,平生不知穷滋味,半辈子不知贱之愁,委实无法体会其中苦况。   但他当然并非一无所知,问道:“不需你带我练哪,在你身边在下便看到了一切。”   “什么?”   “你那些愤世嫉俗的话,并非为世俗抱不平。”   “你胡说!”   “你以为主子自命,并末公平地对待你的仆人与侍女,你那些话不是白说了么?”   “这个……”   “何况你们想颠覆大明江山,并非为了贱民,对不对?为了你自己,你知道要连累多少人?”   “哼!不错,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你没理由去坑害别人。”   天地神巫脸色一变,凶狠地说:“我付出了心血,当然得索取代价,给你说大道理没有用,一句话,由不得你,你只有生与死两条路可走,顽抗对你没好处。”   他冷冷一笑,大声说:“你说得不错,在下读了几年圣贤书,是非的准绳自有分寸。 大丈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要命你拿去,要在下屈服,你少做清秋大梦。”   “你真不怕死?”   “哈哈!你这时才知道在下不怕死?”   “我却不信邪。”   “信不信由你。”天地神巫重重地哼了一声、愤怒地大叫:“来人哪!给他准备火刑。”   应声进来了两名高大的神将,四手齐动,将高翔的手脚捆牢在舱壁上,剥光后从后舱取来了一支火把。一名神将欠身道:“刑具备妥,敬候主人吩咐。”   天地神巫冷冷一笑,向高翔厉声问:“说,你归不归顺?”   他也冷笑一声道:“除了杀我,你毫无办法。”   “上刑!”妖妇狂怒地叫。   火焰先拂的脸面,他看到神将脸上残忍的笑意,只感到心向下沉,但脸上涌上刚毅不屈的神色。   “嗤……”火把徐徐伸向他的胸口,终于烙上了。   他浑身的肌肉在抽搐、跳动、颤抖……   “嗤……”左胸吸住了火把。   他一阵挣扎,口角有血沁出。   火把挪开,接着移向他的小腹。   神将的脸上狞笑,愈来愈可怕,火苗闪动,一寸寸接近。   行将烙在小腹上,天地神巫突然叫道:“停刑!”   他呼出一口气,虎目神光一叹。   天地神巫居然叹口气,神色居然有点惨然,媚目中突然出现了泪光,突然坐下抱住他的头,颤声叫道:“高翔,你……你怎么这……这样傻。”   “不……不是傻,人……人就该有……有自己的主见。”他吃力地说。   “老天!你不是大明皇朝的官吏,你……你到底替谁尽忠?”   “我……我替我自己尽忠。”   “我……”   “我不要你怜悯我。”他全力大叫。   天地神巫缓缓坐正身躯,颊旁挂下两行清泪,神色凛然地说:“有骨气的男女,都不需要别人怜悯。我的身世说来很惨,我是个大户人家灶下婢的弃婴,在行将被主人丢入茅坑之前,被邻居的一位洗衣老寡抱走收养,六岁那一年,老寡妇贫病交迫病死在小巷口,我又成为孤女。后来,一位拾荒的老头,带了我拾荒度日。十二岁那年,义父冻死在江边,我成了教坊中一位老妇的养女。十四岁沦落风尘,过那人间地狱的日子。高兄弟,你知道十八年那些日子我是如何度过的么?”   高翔一阵心酸.凄然地说:“不瞒你说,我不知道。”   “十八年,我遇上了师父他老人家。”   “是李大义。”   “是的。他救我出火坑,传授我仙术。”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黯然地说。   “二十年来,我吐尽了怨气。”   “以牙还牙,但你错了。”   “错不在我。”   “姑娘……”   “我在退谷建了一座安老院,院址距唐代诗人元结与孟士源的隐居遗址不远,安顿了六十余名孤苦伶仃的鳏寡老人。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报枉为人,我的功过是非,我自己明白。”   “姑娘的本性……”   “少提我的本性。”   “我……”   天地神巫徐徐站起,神色肃穆地说:“你是一条汉子,我……我不再伤害你。”   “姑娘……”   “但我做不了主,要留给师父他老人家解决。”   天地神巫说完,向神将挥手道:“把他抬至后舱,替他上药,好好待他。”   末牌时分,船驶入武昌县西的樊口,大樊山下泊岸。十余名男女舍舟登陆,向樊山与郎享山中间的峡谷走去。   两名壮汉抬了高翔,在后面紧跟。   刚进入峡谷,走居前面探道的日精使者脚下一慢,神色不安地说:“禀主人,前面有点不妥,属下前往察看,请在此地稍候。”   “有何不妥?”天地神巫问。   “前面有不少人……”   “废话!此距县城不远,经常有人前来游退谷,有人平淡得很。”   “这些人不像是游谷的人。”   前面右首的山坡上树林中,草森映掩可看到六七个人影,有男有女,但不易看清。   只有一条小径,非走这条路不可。天地神巫说:“好吧,你前去看看。”   日精使者尚未离去,路侧的茅草中突钻出一个大袖飘飘挟了山藤杖的老人,“老巫婆、你才来呀?”   日精使者骇然叫:“主人快退!”   天地神巫脸色发白,反而抡进沉声道:“老鬼,你想怎样?”   老人呵呵笑,拂着山藤杖说:“咱们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你扔不掉我的。”   “你到底想怎样?”   “你认为我不死要怎样?”   “家师已十年不入川,并未惹你。”   “但你在府城却诱我离开高冠山,证明你的胆子可不小。”   “那……本姑娘要办事。”   “你办事就敢惹我?”   “你想怎样?”   “撵你滚蛋。”老人笑嘻嘻地说。   日精使者大喝一声,左手一抖,打出三把小剑,人化狂风向上扑,虎尾鞭像山岳般向下砸。   老人一声长笑,左掌一伸,三把小剑像归巢之燕,飞落老人掌心。   “啪!”老人大袖一挥,花雨回头反飞,漫天飞舞。   所有的人惊叫一声,向后飞退纷纷走避。   “噗噗!”月华使者挨了自己的两朵花,一声尖叫,滚倒在地。   天地神巫飞退两丈、等花雨四散,方敢拔桃木剑反扑。左手一扬,五雷正法妖术施展出来了。   风起云捅、雾气飞腾。五道金芒幻化为闪电、第一道金芒突然爆烈,一声雷鸣,电光四射耀目生花。   老人蓦尔失踪、在雷声狂震中,天地神巫的身影,也消失在雾影内。   对面不见人影,雾中突然出现了无数人马,天昏地暗,日色无光。   蓦地,雾影中传出一声怪笑,“啪”一声响,笑声换了位。   “哎唷!”是天地神巫的叫声。   “揍你!”是老人的声音。   “啪啪!”   “哎唷唷……”   天地神巫的身影,在五六丈出现,花容变色,桃木剑已经不见了。   雾气徐消,人马的身影失踪。地下。有不少三寸长的纸人纸马。   老人像地天地神巫的影子,贴在天地神巫身后,一把抓作她的长发,怪笑道:“即使你真有万千化身,这次也逃不出弥勒佛的手掌心。呵呵……”   天地神巫大骇,右袖后挥向前窜。   老人及时放手,掀动鼻冀,高举夺来的革囊笑道:“离魂仙香,老巫婆、你用错对象了。我老人家已是入土大半的人,从不做白日梦,魂离不了体,岂怕这种迷幻妖香?呵呵!你的法宝全在老夫手中了。”   天地神巫丢失了革囊,心胆俱寒,厉叫道:“并肩毙了这老鬼!”   不叫倒好.这一回,叫散了胆落魂飞的同伴,大难来时各自飞,五侍女首先溜之大吉向后逃,男的更逃得快。抬高翔的人将担架向下一丢,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如飞而遁。   日精使者脚下迟疑,不知如何是好。   月华使者右大腿挨了两朵花,逃不掉只好向后爬。   老人一声长笑,一闪不见。   天地神巫惊魂初定,叫道:“青城老鬼走了,你们还不回来?”   一声娇叱,一个绿色身影飞射而至,手中的短剑幻化耀目光华,排空而至扑向神巫。   天地神巫又是一惊,向侧急闪喝道:“什么人……”   光华折向,一闪即至。   她樱口一张,青虹破空而飞,夭矫如龙,急射折向扑来的绿影。   不远处,白色的身影缠上了日精使者。   一名老尼姑站在山坡上,叫道:“李施主,不可伤人。”   一个金刚般的大汉,正一掌向正在爬的月华使者背心作势下劈,闻声收掌向侧一闪八尺。   绿影手中的短剑一挥,“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天地神巫的小飞剑化为碎屑,四散而飞。   天地神巫大骇,脱口叫:“幻电神匕……”   小绿一声娇叱,急冲而上,幻电神匕急挥。   天地神巫向下一挫,惶然避招。   绿影揉身接入,“噗”一声响,一脚踢在天地神巫的左肩上。   天地神巫的左肩,曾被高翔的五花石射伤,怎受得了?“哎”一声惊叫,仰面便倒。   神匕下降,光华如电。   生死须臾,天地神巫难逃大劫。   危急中,高翔急切的叫声传到:“小绿,不可杀她!”   绿影倏止,幻电神匕略偏,仍向下降,但去势已缓。   青烟暴发,风生五步。   “咦!”小绿叫,急退丈余。   天地神巫不见了,神奇地消失无踪。林野悄悄,那有妖妇的人影?   不远处,日精使者被白衣姑娘迫得险象横生,叫吼如雷,虎尾鞭递不出招式、被白衣姑娘的剑迫得团团转。只听一声暴叱,白衣姑娘的剑已刺入日精使者的气门要害,白影一闪,便远出丈外。   日精使者大吼一声,将鞭向姑娘掷去,踉跄掩住创口向后退,摇摇欲倒。   “你快走吧,今后你无法害人了。”白衣姑娘平静地说、她是吕芸姑娘。   小绿不再找寻天地神巫,惊叫一声,向提起上身,上身缠满了伤巾,脸色苍白的高翔扑去。   “小绿……”高翔激动地叫。   “哥,你……”   “我两世为人。”   “哎呀!哥,你……你……”   “受了火刑……”   “天哪!”小绿狂叫,扑倒在他脚下,抱住他大哭大叫。   “不要紧,我受得了。”他定下心神说。   小绿一跃而起,粉脸铁青尖叫道:“谁用火刑伤你?是谁?我……”   “小绿,冷静些,是他们……”   “老天!你刚才却要我不杀那鬼女人。”   “不完全是她的错,冤仇宜解不宜结,她是个可怜的人,算了吧。”他一面说,一面吃力地站起。   小绿急扶他叫道:“不,你坐下,我抱你上船。”   “不必了,我能走动。”   所有的人都过来了,小绿、吕芸、了了神尼、金刚李虹、吕芸的两侍女,共是六个人。   众人过来问好,他讶然问:“咦!你们怎知前来些地救我?居兄天成呢?”   了了神尼笑道:“一切都是青城逸士老前辈的安排。”   “哦!他老人家宛如神龙,大概已经走了。”   小绿接口道:“昨晚你回房失踪。我们大感震动。三更天外面有响动,来了青城逸士老前辈,他老人家赶走了一群不速之客,让我们跟他老人家乘船走。那时恰那江南浪子吴爷来了,老人家命吴爷赶快出动水上的朋友,火焚得胜洲说是要赶兔子。我们迷迷糊糊跟着他老人家走、如此而已。”   “居兄他……”   “他留在府城,其他的人皆不曾跟来,翔哥,你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诸位请押了这位月华使者到山下码头的小舟中,取回我的衣物、回头再详说。小绿,你陪我入谷走—趟。”   “入谷?你……”   “我走得动,你扶我一把便可。”   “你……”   “请不必多问,走吧。”   了了申尼押着月华使者奔前攀山,小绿则扶了高翔向谷内走,不住焦虑地询问火伤的情形,仍希望阻止他再走动以免影响创口,但他颇为自信地婉拒了。   “你要入谷有何要事?”小绿不放松地问。   “去看看天地神巫。”他简要地和答。   “谁是天地神巫?”小绿吃惊地问。   “就是我要你不杀她……”   “哎呀!难怪她会隐身术,原来是害人的狐狸精.你该让我用神匕杀了她为世除害的。”   “如果不是青城逸士老老辈亲来,你们谁也制她不住,幻电神匕也破不了她的妖术。”   “你……你还敢去找她?”小绿悚然地问。   “我不怕她。”   “你不怕妖术?”   “所谓妖术,只是些障眼法与迷幻术,加上些奇技与一些真本领而已,定力够眼明手快心中无惧的入,妖术无所施其技。我要你来,是因为我可看破她的妖术,你可以克制她的武技,她奈何不了我们俩。”   “哼!我非宰了她不可。”小绿恨声说,胆气一壮。   安老院建在山坡下、倚山面水,老远地便可看到院侧的菜圃,十余位老人与老妇,正在菜圃中工作。门前的大树下,也有十余名老人坐在长凳上聊天,一切是那么安详谧温,好一处清幽脱俗的世外居所。   右侧的山径上,两名健壮的青年搀扶着两名策杖而行的老人散步,有说有笑状极愉快看到有客人接近。一位老人说:“咦!是不是院主的朋友来了?”   高翔与小绿站在院门外百十步的牌坊下,盯着上面的横匾发呆。横匾上刻了五个大字:“退谷安老院”。   “看来,她的话是真的了。”他喃喃自语。   “哥,你说什么?”小绿问。   “是一座安老院。”   “是呀。”   “是天地神巫收容孤苦的地方。”   “像她那种人,会设安老院?”小绿不信地问   “她小时候曾经受过老人的恩惠,在荼毒人间逞一己私欲的恶念中、保全了这点人性的光辉。罢了,我们走吧。”   他们的出现,吸引了远处老人的目光。小绿有点不解,说:“你真相信那妖妇的话?”   “我相信。”   “会不会是她利用此地,作为掩人耳目的暗中活动狐窟?如果是,她就罪大恶极了。”   “我想不会的,走吧。”   两人回身离开,走了百十步,路右白影入目,天地神巫从茂林中缓步而出,神色肃穆,庄严在向两人走来。   小绿冷哼一声,手一翻,幻电神巴出鞘,切齿问:“是你用火刑伤了翔哥么?”   高翔拉住她笑道:“小绿,不可鲁莽。”   天地神巫在八尺外止步,不住向小绿打量,久久,轻点玉首道:“仙露明珠,可是太过任性。小妹妹,收了剑好不好?我没恶意,你也伤不了我。”   “哼!刚才我就该劈了你。”小绿悻悻地说。   天地神巫笑笑,指指高翔说:“你肯听他的话,所以你不会杀我的。”   高翔笑道:“小绿妹身手快捷,明师出高徒,缥缈魔僧的徒孙岂会是庸手?当然你也不弱……”   “咦!他是缥缈魔僧的徒孙?”   “你不服气?”小绿扬剑问。   天地神巫困惑地向高翔问:“魔僧在府城要找你的晦气、你原来是你拐走了他的徒孙……”   “姑娘误会了,在下与小绿是邻居……”   “算了,我不管这些事。高兄弟,谢谢你的信任,不进去坐坐?”天地神巫指着安老院问。   “不再打扰了,姑娘可否听在下几句肺腑之言?”   天地神巫长叹一声,苦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说过,我是身不由己,我要在些地等候师父前来,这期间,我不会再外出闯荡,也许我将在此地终老余生。”   “姑娘……”   “安老院中,我已留下足够的衣食费用。当然我不会住在安老院中,我要在谷底建一座茅宫,在内忏悔半生的罪孽……”   话未完,路左的树林中传出阴森森的主语音:“孽障!你竟敢存有欺师灭祖的念头、忘了当初的誓言,罪该万死!”   出来了一个脸目阴沉的中年人,玉色长袍,大袖飘飘,目光如电令人不敢正视,颇具威严。   天地神巫盈盈下拜,悚然道:“师父,徒儿不敢……”   “住口!”   “师父……”   “你知道教金律么?”   “徒儿……”   “你犯了那一条?”   “这……”   “说!”   天地神巫打一冷战,俯伏在地,战栗着说:“本教金律第十二律,心存疑义,口出怨言,怠忽职掌而无悔意者。”   “教规如何发落?”   “祖师爷慈悲,金丹解脱。”   “得”一声响,一颗金丹丢在天地神巫脚下。   “赐汝金丹,解脱超生。”语音冷如寒冰。   天地神巫叩首再三,颤声叫:“师父明鉴,弟子并未……”   “住口!为师刚才救了日精使者,他说出你在舟中半途止刑,口出不利于本教言论,有故意纵敌欺师灭祖之嫌,以第十二条金律赐你解脱,已是天大的恩典了,你还敢分辩?”   “弟子……”   “对已窥本教秘机密的人,不是血誓入教,便该毫不迟疑以处决,你主持一方教务,身为未来一方教主,难道就可藐视本教金律?为何要等为师前来解决?可知你已经信心动摇、难负重任,为师只好另择弟子主持教务,慈悲你了。”   天地神巫长叹一声、叩首再四,说:“弟子接受师父恩典,祖爷慈悲。”   说完,伸手捧取地上的金丹,一双美好纤柔的手颤抖得利害,脸色苍白血色全无。   高翔突然跨前两步,一脚踏住金丹,冷笑道:“阁下必定是李大义了,白莲社天南分会的的会首转世弥勒,对不对?”   转世弥勒李大义冷哼一声,骂道:“罪该万死的孽障,死有余余辜。”   声落、大袖一挥,蓦地一声雷鸣,烈火如火岳般压到,热浪迫人。转世弥勒的身影,已被烈火所掩。   高翔舌绽春雷大喝道:“匕取中宫。”   小绿本已惊得花容失色。闻声不假思索地脱手掷出幻电神匕,她不能自己退走,要与高翔共存亡。   一声雷震,罡风似殷雷,烈火四散,人影再现。   天地神巫爬伏在地,浑身战抖。   转世弥勒右手抓住了幻雷神匕的剑身,手指有血流出,匕尖距胸衣不足一分,左手抓住落在匕柄的山藤杖,手在颤抖,怪眼是凶光尽敛,换上了绝望恐怖的吓人眼神,浑身皆在颤抖,在全力抗拒杖上传来的无穷压力。   出藤杖的人人,赫然是青城逸士,右手伸出山藤杖,搭在幻电神匕的柄底,似乎并未用劲,也未搭实,但转世弥勒却被陷了。   高翔大喜过望、脱口叫:“老前辈来得好。”   青城逸士咧嘴怪笑道:“好小子,你的胆子倒不少。你以为这是他的幻术么?愚蠢之至。他袖底藏了一具雷火喷简,被喷中不被烧成烤猪才怪。”   高翔也嘻嘻笑,行礼道:“弟子自然没有你老人家高明,姜是老的辣,经验与见识当然比后生晚辈渊博,不然怎会成为老前辈?”   “哼!油嘴。再就是你以为站在这妖妇面前,这恶贼投鼠忌器,便不敢用真火烧你么?”   “是的,虎毒不食儿。他两人二十年师徒之情……”   “你在做梦,他们这种人,只有利害关系,不讲师徒情谊,甚至六亲不认,平常得很。这把火便是你们三人的催命三味火。”   “因此弟子要谢谢老前辈救命鸿恩。”他再次行礼。   青城逸士摇头苦笑道:“宅心仁慈的人,不配行道江湖。你师徒两人、如果在一块儿蹲在南京,万事不成,因此老夫把你那糊涂师父,禁闭在青城……”   “什么?老前辈你……”   “你慌什么?你师父又没死。”   “这……”   “老夫用计将他和五指飞花俞泰,诱往青城替老夫看守洞座,以免那些魔崽子知道老夫不在,前往捣毁我那几间竹屋。他两人躲在南京,任由那些为非作歹之徒闹得天翻地覆,却视若无睹,罚他们做看门人,谁曰不宜?”   “原来家师入川,俞爷爷也神秘失踪……”   “他们都中了老夫的圈套,被套住了脖子脱不了身。废话少说,老夫已经封剑多年,现在,你宰了这白莲余孽为世除害……”   天地神巫叩头如捣蒜,凄然叫:“老前辈大恩,请……请饶恕家师……” 二十五   生死关头,天地神巫居然为她的断情绝义师父请命,转世弥勒大感诧异,也大感惭愧。   高翔也心着不忍,苦笑道:“老前辈既然不开杀戒,还是饶了他罢,已杀或教他杀,都是罪过。”   青城逸士呵呵笑,摇头道:“你小子也是个妇人之仁的货色,今天你不杀他,擒虎容易纵虎难,日后,哼!你知道后果么?”   高翔点点头,颇表自信地说:“弟子伤好之后,并不怕他。”   “你不怕他,但你知道日后他会坑死多少人?白莲会在江南羽翼已成,两年后即将造反,千家哭泣,万户流血,一念之慈,招致千万人流离失所,血流成河尸堆成山,难道你就不负责任,你不感到内疚?”   “这……”   “目下你杀了他,只有一人哭。放了他,日后将万家丧,想通了没有?”   “老前辈,可是……天地神巫……”   小绿突然举步上,笑道:“老前辈,还是饶了他吧。天地神巫既然一念之慈建了安老院,收容鳏寡无依老人,多一个转世弥勒,加一张嘴同样养得起,对不对?”   “噗”一声响,她一掌拍在转世弥勒后脑上。   转世弥勒浑身一震,双目茫然,浑身开始松弛,站在原地发呆。   青城逸士收回杖,取下吸在杖尾的幻电神匕笑道:“你这丫头就会擅作主张,这件事你弄糟了。”   “怎么糟了?”   “转世弥勒从南京来,他已和南京那位秘密帮会首领取得协议携手合作,高哥儿定会从他口中盘出不少消息,你这一招岂不掐断了这条重要的线索?”   “老前辈,这不能怪我。如果翔哥杀了他。还不同样结果?”小绿不服气地说。   “你的翔哥不会杀他的。”   “老前辈一切尽在掌握中,为何不早些说出?”   “说出来,还要你们年轻人做什么?长江后浪追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你们年轻人没经过磨练,便成不了大器,老一辈的总会死的,我一个年届百龄的人也成不了事,一切都得你们年轻人起来担当。诸葛亮才兼将相,才华德业可称盖世奇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他只知凡事躬亲处理,食少事繁,身居相位,连一件小文牍与鸡毛蒜皮的囚案,也要亲自处理,不知磨练后起英才,以至后来老将凋零,蜀汉天运也就告终,蜀中无大将,弄一个廖化做先锋,连自保的人才也告缺乏,岂能北伐统一大汉江山?凭他一个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挽不回覆没的命运。废话少说,赶快回南京,你的事必须自己弹精竭智去完成,别人不能越俎代庖。老一辈的人做事畏首畏尾,你不能一切依靠我,走也,我老人家才懒得管你们打打杀杀的事。”   说走就走,老人家拔腿便跑,脚下如行云流水,转眼间便走了无影无踪。   高翔向天地神巫点头示意、恳切地说:“姑娘一念之慈、天必佑之。好好在此奉养令师天年,希望你不要再动白云出岫之念,珍重再见。”   “高爷馒走,贱妾有事奉告。”天地神巫叫。   “姑娘有何见教?”他问。   天地神巫从乃师身上取出一块白玉符牌,递过说:“凭此符令,高爷可令白莲会弟子退出南京是非之地,高爷可减去部分强敌。”   “谢谢姑娘相助之德。”   “这是家师的江南信符,本教弟子见符如见人,在大江以南,包括闽粤荒、本教弟子决不敢违抗,祝高爷马到成功。”   “事后玉符令是否前来交还姑娘?”   “不必了,碎之可也。贱妾不宜在此逗留,即将偕家师走南荒遁隐奉养。此间的安老院,贱妾已有安排,从此返朴归真,永远不沾尘世了,请从此别。”天地神巫沉静地说完,挽了已成痴呆的转世弥勒,向安老院徐徐举步。从此,天地神巫在世间消失,逐渐被世人所淡忘,不知所终。   高翔偕小绿往回走,回到樊山泊舟处,恰好江湖浪子偕水上群豪赶到,十余艘快舟会合。   据江南浪子说,得胜洲已被一把火烧光,秘坛地底囚室中,发现了五鬼的尸体、没有活人。   高潮将得胜洲遇险经过概略地说了,最后说:“阳世五鬼这条接近线路已断,咱们只好仍按原计划行事。目下有两件事必须分头办理,一是将百劫人妖从府城接来,从此地起旱上路。一是立即派人留意一位白衣青年,他是天地神巫的护坛太岁,此人深藏不露,妖术与武功皆臻上乘,引人不除,投入元凶首恶处,日后将是一大威胁,后果颇为严重。”   “怕他不受玉符的约束么?”小绿低声问。天地神巫赠玉符的事,两人不敢说出,以免走漏消息。   “是的、这人桀骜阴沉。胸有城府,野心不小。”高翔慎重地说,又向江南浪子道:“发现这人的行踪,千万不可冒失动手,他已奉命调查行胜洲的人、因此可能就是江南岸一带查探。发现以后带来禀报,我也在此地等他,有消息火速送来。”   “这%翔哥,你的伤不宜动手……”小绿关心地叫。   “不要紧。只伤了一层皮肉,事急时仍可一搏,请放心啦!”   了了神尼接口道:“华姑娘请放心,我们都在主高施主左右,谅亦无妨。有关居天成的事、姑娘何不向高施主说明?”   提起居天成,金刚李虹几乎咬碎满口钢牙,他迫不及待地怒叫道:“那畜生是奸细,最好把他活剥了。”   “怎么回事?”高翔讶然问。   小绿哼了一声说:“昨晚那位白前辈。就是武当的俗家高手神剑嵇伯权。”   “哦!是嵇蕙儿的父亲么?”高翔颇表意外地问,摇摇头又道:“他为何自称姓白?费解。”   “他说出武当俗家弟子中,虚云仙长确有一位姓居的弟子、但已在去年春跌下凌霄峰,死因不明。而这位居天成,却不是武当弟子。”   “哎呀!”高翔惊叫。   “武当弟子极少在江湖走动,因此这件事外人无从得悉。昨晚本来要揭发他的伪身分。却被你失踪的事耽误了。”金刚李虹愤然地说。   “糟了!”高翔没头没脑地说。   “怎么啦?”小绿问。   “你们把他留在府城、大事去矣!他定会把人妖救走、沼之犬吉了。”   “嵇老前辈监视着他,他无法弄鬼。”   “嵇老前辈怎看得住他?事不宜迟,你们快派人回府城察看,记不可冒失地前往接人。真糟!我这时不能赶路。只有劳驾吴兄人去查了。”   “贫尼愿前往一行。”了了神尼自告奋勇地说。   “不告必须陌生的人前往一探,不然不但打草惊蛇,而且可能中伏。”   “这个……”   “这件事诸位务必守口如瓶,如果我们不动声色,这畜生或许认为咱们不知他的底细,可能冒险再投罗网。”   江南浪子立即分派人手,率领手下朋友退去。高翔众人则在江边的茅舍中歇息,吕芸主婢则前任武昌县城探访动静。   次日一早,江上传来消息,果然不出所料,居天成已失踪,百劫人妖果被劫走了。   但事情发生经过,与猜想有出入。昨晚有人夜袭荆楚客栈,居天成是被对主赶走的。   嵇伯权失踪,可能受了伤。   江南浪子在另一家客店看守人妖的五位弟兄,只有一人逃得性命,侵入的人皆带了鬼面具,不知其中是否有居天成在内。   诱敌之计,因百劫妖的被劫而成泡影。   高翔的火伤,经一天一夜的调治,大有起色、已经不再发痛了。他心中焦躁,接到消息有点坐立不安。   祸不单行,县东二十里的安乐浦传来了消息,那位白衣人已带了两名从人,从厌里口乘船下放,那是昨日申牌时分所发生的事。   一无所获,高翔心中不安,想不到好好一件事,败在阳世五鬼手中,变生不测,太不值得了。   “再去找玉狮。”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这念头相当可怕,万一主凶真的与龙尾山庄有关,他的处境委实凶险。   正在一筹莫展,所有的线索皆已中断的困境中,突然在黑暗的情势中出现了一线曙光,九东传来了消息。   人不会永远失败,除非他不愿成功。当然,人也不可能事事如意。否极泰来,盛极而衰,冥冥中似有主宰,循环不绝。   船抵九江钞关泊岸,已是黄昏降临。码头上,江南浪子化装为一名船夫,带来一名粗壮的从人,不等船停要便跃上船来。   金刚李虹站在船首的舱面,没留意江南浪子向船夫打手式,见有不速之客突然跃上船来,机警地纵出,巨灵之掌一伸,便揪住了了江南浪子的腰带喝道:“好小子,你……”   江南浪子竟无法挣脱,急忙低叫道:“李兄,是我。”   金刚李虹的左手,已将临对方的咽喉,闻声一怔道:“咦!你是……”   “江南浪子。”   “哎呀!口音……唔,是你.在下认不出吴兄了,得罪得罪。”   “高兄弟在么?”   “在这里,请。”   舱门倏开,高翔探出头来笑道:“好消息,早到一天,有消息么?”   江南浪子欣然入舱,笑道:“好消息,江湖游神午间从南昌乘船到达。”   高翔大喜,急问:“是古山岚?”   “正是他。”   “哼!他来得好、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目下他在何处?”   “兄弟的人钉住了他,目下落脚在风凰岭下的九灵观。”   “咱们来得及赶去么?”   “来得及,凤凰岭也就是岭,是天花井山支脉丫髻岭的一支。出东门过磨刀涧,五里路便到了。”   “好,走。”高翔兴奋地说。   小绿伸手相阻,关心地说:“翔哥,你的伤……”   他笑笑,抓起手边的剑说:“不要紧,小意思。”   “我也去……”   “当然你要去,还得劳驾神尼前辈一行,如果那家伙是杀霸王丐的真凶,前辈可前往看看他的嘴脸。”   金刚李虹大声道:“要去全去,不要婆婆妈妈。”   吕芸笑道:“高爷,留在此地的人也无事可做,是么?”   他跨步出舱,笑道:“也好,但诸位必须受约束。”   “高爷,一切听你的。”吕芸笑答,小心地隐起她脸上的表情。她关心高翔安危的心情,比小绿有过这而无不及,但她小心地掩藏着,以免引起小绿的反感。   他佩上剑,不假思索地说:“吕姑娘,你叫我高爷,不觉得刺耳?叫我高大哥好了。   诸位快拾掇,走。”   暮色苍茫,城已闭,他们绕城而走通过李公堤,脚下加快。   江南浪子一马当先,一面走一面说:“九灵观原来叫五通观,规模不大,但却是有问题的玄门弟子城外落脚处。修真有成的人,皆落脚在城内府的寿圣观与府卫前街的万寿宫。因此九灵观是藏龙卧虎的是非地,老弟必须小心在意。”   高翔淡淡一笑道:“只有在这种地方,方能找到江湖游神这种人,小弟自会小心的。”   秋风凛冽,进入城东的山区,路上已经不见人踪。   前面山坡山钻出一第黑影,鼓掌三声。江湖浪子也回了两击,低声道:“兄弟的暗桩来了,问清楚再走。前面山坡向阳一面,就是九灵观、相距仅里余。”   暗桩急步而来。江南浪子低声问:“怎样了?”   “不久前到了一批人,有男有女,有两名老道,由于天太黑,看不清面貌,兄弟也不敢靠得太近。”暗桩低声禀告。   “江湖游神呢?”   “进去后就是不见出来,那面的张、李两兄弟,始终未传来消息,证明那家伙并未离开。”   “奸,辛苦了。高兄弟来了,你们快撤走。”   “兄弟跟去看看,怎样?”   “不必了,人少方便些。”   高翔接口道:“吴兄,我看你走吧,撤除所有的暗桩,兄弟反而放心些。黑夜中容易误伤自己人。同时,江边需人照顾。吴兄必须去守着。”   “好,在下就静候佳音,祝马到成功。”说完,带了暗桩告辞走了。   高翔七人向前接近,高翔成竹在胸,立即分派人手。观门朝南开。两进殿,两栋住房,东西有院,格局不大。   了了神尼与金刚李虹,伏在西北角,监视西、北两方。吕芸主婢三人,伏在东面.监视东侧并负责接应从观门入观的高翔与小绿。   观门高悬两盏书了观名的灯笼,迎风款摆不定。观前的石阶小,坐着两名道侣在聊天。前面广场的拜天坛下,也有两名道侣并肩而立,喁喁细语。四周和平安详,看不出任何异处。   一切准备停当,高翔挽了小绿的纤手,走上小径谈笑向九灵观走去,距观门约半里地,以便让对方的暗桩发现而不致生疑。   身后突传出一声野狗的长嗥,其声凄厉。   小绿一怔,低声说:“咦!好像是狼嗥,城郊怎会有狼?”   高翔手上一紧,笑道:“三十里外是庐山,庐山还有虎豹呢!天花井山是庐山向北伸来的一条腿,有狼平常得很。”接着。他放低声音附耳说:“那不是狼,是有人发讯。”   “发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有不明来历的人接近。当然,我们已落入他们的监视中了,要我们小心老命。”   “哥,我们明闯,能成功么?”   “有五分希望。”   “那……该暗中潜入搜探的。”   “暗不如明,明给他来个措手不及,再说,江湖游神并不认识你我,正好办事。”   拜天坛下的两名道侣发现了他们,并肩向他们迎来。   双方在广场的边缘相遇,一名老道稽首道:“无量寿佛!夜已深,两位施主夤夜光临,难得难得。贫道清尘,两位施主贵姓大名……”   高翔呵呵笑,回礼接口道:“弟子赵公明,这位是舍妹,打扰贵观一宵,尚请道长方便一二。”   老道不住打量他的剑,笑道:“施方客气了,请随我来。”   “贵观今晚好像到了不少客人呢。”高翔信口说。   “不少,贤兄妹从何处来?”   “城里来。山岚兄来了好半天,有人来找他么?”高翔若无其事地信口问。   谈说问,已登上了观门石阶。   “施主是古施主的朋友?”老道反问。   “算是,也不是。请教那位道长上下如何称呼?”高翔指指另一名老道问。   另一名老道,一直就在小绿身后,那双锐利的怪眼,像黑夜中窥伺猎物的狼眼睛。   “那是敝师弟清净。”清尘含笑答。   “幸会幸会。”   “日月鸿钧,天地混沌,这年头日子难混,赵施主在何处逍遥?”清净奸笑着问。   高翔听不懂对方的废话,却不知这是老道盘道的切口暗语,信口道:“道长一不完粮纳税,二不出丁充役,还说日子难混,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清净神色一变,急走两步道:“施主慢走,贫道有事先先走一步,少陪了。”说完,从东廊急步走了。   阶下的两名老道仍在低声谈笑,对来客不加理睬。   “施方请进。”清尘推殿门说。   殿中香烟缭绕,灯火通明,神案上的法器杂陈,神龛上账幔低垂,供了不少神神鬼鬼,四处挂满了符录,神鬼的塑像皆狰狞可怖,门外汉根本不知供的是何神何鬼。   内殿传出三声钟鸣,有隐隐脚步声入耳。   “请至客厢待荼,贫道去请观主出迎。”清尘欠身说,将客人往西院领。   高翔在神案前依礼稽首行礼,方随情尘入西院客厢,客气地说:“不敢当,弟子理该先入内参谒观主。”   “施方客气了,请坐,贫道即入内禀报。”清尘含笑进入内院角门。   另一座角门中,出来了一名小道童,奉上两杯香茗,口齿伶俐地说:“两位施主请用茶,休嫌简馒。”   高翔一把拉住小道童,打手式向小绿示意小心在意,笑问道:“小道兄,可否指示姓古名岚的客人住在何处?”   “小道不……不知道客人的事。”小道童支吾着说,神色一有点仓皇。   “哦!贵观主道号如何称呼?”他再问,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信手将茶杯放回道童手中的托盘内。   “敝观主上清下明。”小道童答,收了茶杯退去。   小绿也喝了茶,一直冷眼旁观保持戒心。   厅中一静,久久不见有人出来,四周死寂毫无动静,似乎是座空观。桌上点了一根红烛,不是油灯,黄色的烛火摇曳,光度有限,显得室中幽暗阴森,冷气袭人。   “咦!怎么不见有人待客?”小绿亮声叫。   “也许他们都在做……做法……法事吧……”高翔懒洋洋地说打一长长呵欠,突然往桌上一伏,声息全无,像是倦极睡着。   小绿似受感染,也伸个懒腰,脑袋一歪.倚在桌上睡着了。   窗下伏着六个黑影,其中一人长身而起,便待掀窗而入。另一黑影伸手急拉,低声道:“且慢!不可鲁莽。”   “他们都倒了。”被拉住的黑影说。   “师弟,他们像是有备而来,你认为他们如此大意,轻易地便首了道儿么?”   “但……他们确是……”   “也许有诈。”   “见鬼!他们明明已喝干了杯中茶……”   “喝是喝了,咱们仍不可大意。要进去大家一同进去,以免着了道儿。”   “师兄是否太过小心了?”   “小心撑得万年船。又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兄妹俩敢半夜三更前来讨野火,此中大有可疑,岂能疏忽大意?”   一声暗号,门窗齐开,进入了九个人。九个人中有清尘清净两道,一名中年穿青布衫裙的朴素女人,六位老少青衣劲装江湖好汉。   九个人九方列阵,团团围住个个神色冷然。   清尘已佩上剑,举目四顾问道:“哪位施主认识这两个人?谁知道他们的来历?”   一个年轻人冷冷地说:“知道咱们鄱阳附近群雄聚会处所的,人,很可能是道上的朋友.咱们如此对待他闪,不仅显得咱们胆小气量不够,也显得咱们不够光明。如果是朋友约来的人,试问如何交代?道长此举,在下委实不敢苟同。”   清尘也冷冷地说:“目下风声甚紧,大江两岸风声鹤唳草兵,贫道不得不小心。诸位既然都不认识这两个人。便说他们不是约来的同道了。”   “里面的前辈并不知来了不速之客,咱们必须等他们聚会后万能断定他两人是不是同道。”中年女人也说。   一名花甲老人哼了一声道:“不管是不是同道、既然他们不懂暗语,便证明不是咱们约来的人,何不把他们灌醒,问问不就明白了么?道长把他们弄醒吧?”   “好,先弄醒再说。”清尘表示同意。   清净踏前一步说道:“先把他们捆起来再灌醒,以免多费手脚。”   花甲老人举步上前、大声说:“不必捆,制了穴道便可,如因制穴而受伤,也怨不了咱们,那是他们自找的。”   声落,已走近高翔身后,功行一双指,向第二节榷骨旁的风门穴疾落,说:“制风门,人瘫神乱,千钧压在肩,咦……怎么僵了?”   触指处冷如冰,指下毫无反应。   老人不信邪,抓住高翔的发结向上提、要看看高翔的脸色。   他看到了高翔的脸色了,高翔向他咧嘴一笑。   老人吃了一惊,急急放手向后疾退两步。   高翔口一张,水箭激射,喷在老人的脸上,水花四溅淋淋漓漓。   “哎……”老人骇然惊叫、飞退八尺几乎摔倒。   高翔用茶水喷敌的同一瞬间,小绿像一头怒豹,一蹦而起,猛扑尚未走近的清尘,如同电光一闪,不愧称为缥缈魔僧的徒孙,看清人影人业已近身,毫无闪让的机会,太快了。   “砰砰噗噗……”小姑娘犯了老毛病,贴身肉搏拳打掌劈。凶悍如狮,拳掌在老道的胸腹与双肩颈上开花,着肉声如同连珠花炮爆炸。   学掌千招,不如一快;即使老道的身手比她高明,但在出其不意的快速打击下,也毫无反击之力。“砰”一声大震,老道跌出丈餐,直挺挺像条死狗、翻着白眼张着大嘴,叫不出声音、昏厥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镇住了群雄。   高翔挺身离座,叫道:“小妹,退!”   小绿一闪而回,拍拍手说:“他们竟下乘得使用下五门蒙扦药,这不是待客之道。   哥哥,拆了他们的观。”   一位年轻人跨入抢出,厉声道:“好家伙,你们是有意前来探底的,好大的狗胆。”声落手出,“黑虎掏心”劈胸就是一拳捣来。   高翔的胸部火伤仍然严重,不能让人沾上,即使份量不够的拳劲也难以禁受,因此毫不迟疑地加以反击,斜身拂掌接招化去对方的脉门。   青年人拳被擒住了,吃了一惊,本能的反应是一脚疾飞,飞踢高翔的下阴。   高翔左手疾沉,“海底捞月”捞个正着,扣住了对方的胫骨,喝声“翻”!   “嘭”一声大震,青年人跌了个手脚朝天,跌了个晕头转向。   高翔也拍拍手,笑道:“诸位。咱们无冤无仇.毫无过节,算了吧?何必动手动脚大家不愉快?”   清尘冷哼一声,沉声道:“不管你来意如何,你知道你的处境么?”   “知道又怎样?”他仍然含笑间。   “知道就好,逞强对人毫无好处。九灵观群雄集聚,高手如云,这时你已插翅难飞。   咱们鄱阳附近群雄。因近日的江湖形势极为混乱,龙骧勇士与南京的秘密帮会激烈冲突,许多江湖朋友被卷入游涡遭了池鱼之灾,所以约定今晚在此聚会。商讨今后应变大计。”   中年女人接口道:“今晚群雄聚会,约了不少江湖上声望甚隆的前辈,前来指示迷津。总之。咱们今晚仅为了善意的磋商而来,对任何人无害,谁要来探底,那就休怪咱们心狠手辣。说吧,你两人行踪鬼祟,来意不善,到底为了什么,从实招来,不可自误。”   高翔冷冷一笑道:“你们聚会的事,与在下兄妹无关,仅为了个人恩怨而来。”   “你与谁有过节?”清净老道沉声问。   “江湖神游古山岚。”   “你们有何过节?”   “阁下就不必管了。”   “贫道是九灵观的天坛法师,岂能不管?”   “古山岚的事,你也不配管,快把古山岚叫出来,让在下与他三头六面算清楚。”   “不行。”清净坚沉地说,哼了一声又道:“古施主是本观的客人,不许任何人得罪本观的佳客。”   高翔也冷哼一声,沉下脸说:“不行也得行,在下非找到他不可。”   “你敢……”   “在下为何不敢?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以为在下用空言恫吓你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哪怕把你这九灵观拆掉,在下也要把他找出来。”   小绿也厉声道:“江湖游神在江湖声誉不算差,论辈分沦武技,他都高人一等,不会在寻仇的人面前退缩逃避,你们为何要替他作主坏了他的名头?你们去告诉他一声、他出不出来与你们无关。”   “如果贫道拒绝通报呢?”   “咱们就打进去找他。”小绿大声说。   “丫头,你好狂。”清净愤怒地叫。   “不狂就不会来了。”   “贫道要教训你。”   清净咬牙切齿地说,手一抄,剑奇快地出鞘。小绿的幻电神匕藏在袖下,另佩了一把长剑,也冷哼一声,一声剑啸,剑亦闪电似的出鞘,冷笑道:“凭你也配?你进招吧?”   这是破天荒的首次不主动抢攻,如在平时,对方只要手一搭剑把,她便毫不客气地先下手为强,可知她已有点知道收敛了。   清净老道立下门户,招手叫:“你们早已表现出强宾压主的态度。那就不用客气进招吧。贫道恭候。”   小绿不再客气,哼了—声,樱唇一撇,不屑地滑进三五步,剑似经天长虹,“飞虹戏日”直迫中宫冲刺而入,无畏地进击。   老道哼了一声,招发“云封雾锁”、信手挥剑,吐出重重剑网,剑啸似隐隐风雷,内力火候精纯,剑上的造诣也将臻化境,心意神合为一、颇具功力,封得密守得紧、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难怪他敢夸口要教训小绿。   可是,小绿艺自家传,下过苦功。她的造诣自不等闲。剑势被封,立即变招,一声娇叱,创势骤变,但见剑芒连续飞射,寻暇隙势如排山倒海,神奇的剑影一而再钻透对方的剑网,剑尖吞吐间,罡风骤发,橡是撒出了千万颗银星,吐出了无数银虹,奋勇抢进锐不可当。   “铮铮铮铮!”老道封住了前四剑,退至墙壁下了,封不住小绿狂野的剑势,闹了个手忙脚乱。   先机一失,老道心中骇然,对排空而入不住在胸腹要害间弄影的诡异神奇剑芒,委实无法可施,大惊之下。不再作反击的打算。全力闪避封架保命要紧,向侧一闪。火速换了方位。   但无法摆脱小绿的追袭,尚未稳下身形,娇叱声贯耳,剑气压体,剑虹已直迫右肋。   “铮!”他发疯般冒险封出一剑,再向左挪移。   小绿如影紧迫进攻,叱道:“你避不了的,着!着着!”   “铮铮!”暴响震耳。   老道完全失去自主,被迫得八方闪避,接下了十余剑,已惊得冲汗彻体,脸色死灰。   “着!”小绿豪勇地叫,剑虹锲入对方的剑影中,一吐一吞之间,快得令人目眩。   人影乍分,胜负己判。   小绿站在厅中心,斜举的剑尖有血迹,剑仍发出隐隐龙吟,凤目中冷电四射。她向后退出一步,稍顿,再退一步,见无人抢出,方徐徐退向高翔身侧,鬓角末现汗影,呼吸未现急促,冷静得令人吃惊。   老道以手掩住右胸下方近腰带的肋部,脸色如厉鬼,开口想叫,又不敢叫出声音怕牵动伤口,一步步向后挪移,怪眼中涌出恐惧的光芒,右手的剑徐徐下降。   一名中年人恰好站在后面,抢出两步伸手急扶。叫道:“道友,怎样了……”   “当!”老道的剑失手坠地。   “哎……我……”老道嘎声叫,跌入中年人怀中,声音突又提高:“不要和……和她交……变手,她的剑—剑术可……可怕……”   “快扶他去上药。伤并不严重。”小绿叫。   中年女人大怒,喝道:“贱人,你少猫哭老鼠假慈悲……”   喝声未落,人化狂风,拔剑飞扑而来,身剑合一声势奇猛猛扑站在高翔身有的小绿。   小绿尚末抢出迎击,高翔已从容不迫撤剑出鞘,剑光一闪吐出了千朵白莲。   “铮!”又剑接触。   白虹翻腾飞升,“砰”一声响,击中了上面的承尘,怪,下来了原来是一把剑,刺入承尘近尺,不住颤动仍在震鸣。   人影倏止,人群传出一声惊呼。   中年女人两手空空,站在高翔前面五六尺,张口结舌,脸无人色,像是僵死了。   高翔的剑尖,顶在中年女人的咽喉下,只消用半分劲向前一送,必将剑穿咽喉。   “嚓!”他掷剑入鞘,挥手道:“大嫂,你退。不客气地说,你这点火候,想在江湖上称雄,太危险了。”   他这记雷霆一击,把其他的人吓呆了。   高翔向小绿挥手道:“小妹,走,进去找人。”   有个青年挡住了小绿。   “你要我刺你一剑么?”   “诸位前辈在内计议,不许人进去打扰。”   “让开!”   “不……”   “那你就拔剑,看你能挡得住我么?”小绿叱喝。   青年人的手刚将剑拔出寸余,绿影们电似的近身了,“噗”一声左颈根便挨了一掌,向下挫倒。   两人冲至后殿,后面叫吼声敢恰好传到:“捉奸细,拦住他,拦……”   后殿门的两名守卫,刚看到人影冲到,“噗噗”两声各挨了一颗五花石,全射在七坎要穴上,来不及发声示警,便摔倒在地。   “碰”一声大震,高翔一脚踢开了后殿门,像两头猛虎,冲入殿中。   殿中灯火辉煌,围坐着二十九名男女老少,僧道俗俱全,全全都失惊而起。   高翔与小绿左右一分,无畏地堵住了殿门,大喝道:“谁是江湖游神古山岚?站起来说话。”   十二九个人也左右一分,中间一位年约花甲的老道沉喝道:“贫道是本观主清明,你是那条线上的?”   “叫古山岚的出来说话。”小绿叱道。   右方一位年约半百的豹头环眼大汉怒着扑上道:“泼妇可恶……”   “噗”一声轻响,七坎穴挨了一颗五花石,重重地冲倒,身躯直滑至小绿脚下,众人只听到高翔喝出的“打”字,人便倒了。   “叫古山岚出来,其他的人最好袖手旁观,以免自取其辱。南京高翔。”高翔沉喝,声如炸雷。   这些人中,不但囊括了江西北部的武林精英,也有不少江湖上具有代表性的英雄人物,而他两个出道不久的年轻人。竟然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得那么狂、那么野,那么无畏,令这些人大感震骇。   “南京高翔”四个字,确也具有无穷的威力。   所谓先声夺魄,半点不假。一照面便有一个倒了,这强而有力的打击收到了震摄的功效。   清明观主脸色一变,沉声道:“阁下,你的胆气可不小。”   他淡淡一笑,朗声道:“胆气不够,高某怎敢前来?”   清明观主哼了一声,强忍怒火说:“赣地群雄,并未招惹你姓高的吧?”   “不错。”   “你是代表官方而来的?”   “不。”   “不为公便是为私了。”   “为公也为私,两者都有。”   “此话怎讲?”   “为公,高某清查南京盗宝案,与屠杀过往南京武林朋友的主凶。为私,风尘五杰是高某的长辈,高某要替他们报仇。”   “你到咱们江西来查?”   “不错,你们之中,有那位元凶首恶的党羽在内,高某要将他找出来。”   “你……你在血口喷人,这里没有……”   “没有?叫江湖游神出来说话。”   左首一名高年老道冷笑道:“施主太过分了,年轻人说话不顾后果。”   “也许在下过分些,但不如此过分,姓古的便不会出来了。道长上下如何称呼?”   “贫道北辰。”   高翔一怔,说:“哦!原来是广信府的天罡真人,幸会幸会。”   “施主认识贫道?”   “闻名而已。如果在两月前,道长可能有麻烦。”   “施主这话有何用意?”   “慈姥山血案、道长曾否听说过?”   “今晚群雄聚会、谈的就是这件事。”   “擒龙客身死慈姥山,另一个曾被太阴掌击中背部。为了这件事,在下曾经追查天下间练成太阴手的人,道长也被列入追查的名单。”   “什么?贫道久未离开广信,怎么怀疑到贫道头上来了?岂有此理。”   “凶手已经查出。百劫人妖曾经练了太阴掌,他已经招供了,道长已无嫌疑。主凶为转变在下的侦查线索,曾经故意提供伪证,并提出四位太阴手名宿,他们是河南巧手翻云莫天雄、夷陵州阴阳判官童亮、南京槐园主人宋成梁、与道长广信天罡真人。在下首先于槐园查证,主凶却是先一步下手灭口,用意极为狠毒,好在高某为了追查其他的线索,暂停向其他三位查证,不然道长也可能被殃及呢。”   天罡真人勃然变色,怒声问:“是谁指贫涉嫌的?说!”   “江湖游神的师兄,牛头山芙蓉峰双阙庄的笑如来冯五湖,这人已经伏法,表面上是死于大牢,其实却是主凶加以灭口,他是主凶的一名小走狗。”   所有的目光,皆移向清明观主右而不远的一名中年人身上。   这瞬间,突变倏生。清明观主右首的一名老道,突然伸掌按在清明观主的背心上.左手吐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清明观主的胁下,沉喝道:“清明道友,叫他们不可移动。”   中年人也一闪而至,也架住了清明观主,叫道:“大家坐下,清明观主,劳驾送在下与松华道长出去,谁敢妄动,在他就得负清明观主的死活重责。”   众人投鼠忌器,不敢移动。有人大声骂骂:“姓古的,你好不要脸,咱们赣北的好汉瞧得起你姓古的,敬重你是江湖上成名英雄,请你前来作客指示迷津,你却心怀鬼脸故意把南京的神秘帮会说得神乎其神,包藏祸心要咱们赣北群雄与该帮会合作,原来你是他们的走狗,存心拖咱们下水替他们卖命。”   “啪!”江湖游神给了他一耳光,吼道:“你不怕死,九灵观你还要不要?你再叫,古某要你生死两难。”   高翔举步迈步,冷笑道:“你就是江湖游神古山岚了,好一个亦正亦邪亦侠亦盗的江湖名宿,原来是个出卖朋友贪生怕死的狗腿子。”   “站住!”江湖游神大喝。   “哼!在下为何要听你的?高某奔走江湖,为的就是要找你!”   “你如果不听,便会误了清明观主的性命。清明观主是赣江群豪众所共尊的领袖人物,你害死他,便会引起赣北群豪的公愤,后果如何?”   “姓古的,赣北群豪有目共睹,他们自会明白是谁害死清明观主……”   “你虽不杀清明观主,清明观主却是因为你的干预而死的,群豪自然也不会放过你,对不对?”   一名花甲老人闪出伸手虚拦,苦笑道:“高老弟,请冲老朽薄面,暂且放过这恶贼,以免误了清明观主的性命,务请……”   江湖游不放过时机,喝道:“你们快将这小辈毙了,在下便释放清明观主,不然休怪古某心狠手辣。”   花甲老人脸色一变,厉声道:“姓古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翔笑道:“他要你们赣北群豪与在下互相残杀,他便可从中取利,用心之毒,极为明显。”   松华老道的匕首,也移至清明观主的颈下.喝道:“你们还不动手?”   江湖游神也大喝道:“你们听了,如果你们不宰了这两个下辽人。清明观主便得兵解归天,给你们十声数,数尽仍不动手,松华道长便割下清明观主的头。一!”   一名五岳朝天的大汉拔刀吼道:“人不亲土亲,为了清明观主的安全,咱们宰了这两个外乡人,动手。”声落,向前疾冲。   花甲老人在大汉通过的刹那间,反手就是一掌,“啪”一声抽了大汉一耳光,把大汉打得倒退四五步,几乎栽倒,怒晚道:“出山虎,你找死么?你这一来、正好中了恶贼的借刀杀人毒计。”   出山虎按住仍颊,怒叫道:“张前辈,你又有何高见?”   江湖游神已叫出五数了。   “咱们各走各路,走。”张前辈说,猛地一窜,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高翔向小绿挥手示意,两人一闪不见。   “七……”江湖游神的叫数声摇曳,两人已经不见了。   群雄一阵乱,不知如何是好。   江湖游神未料到张前辈来上这手釜底抽薪绝招,想喝阻已无能为力。高翔一走,他更是暗叫不妙,向松华老道急叫道:“带了清明观主,走!”   松华老道挟了清明观主,吠喝道:“让路。不许追来。”   出山虎吼道:“高小辈已经走了、没有人拦阻你们,为何不放清明观主?”   “防人之心不可无,贫道要请清明道友保证咱们的安全。”松华老道大声说。   “不行……哎……”出山虎许未完,江湖神神出其不意便给了他一枝袖箭。射在小腹上,狂叫着俯身摔倒,仍竭力大叫道:“你们好……好狠……”   江湖游神已和松华老道冲出殿门,扭头叫:“不许追来。不然便是替清明观主送终。”   群雄不知所措,没有人敢追,任由两人逃走,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也乱出主意。   江湖游神到右厢的院墙下,后面没有人追来,夜黑如墨,慌不择路。正想向上跳,后面的清明观主低叫道:“不可越墙,外面有人设伏,黑夜中可能误会,走前殿出去。”   出了九灵观,松华老道一面急奔一面问:“清明道友,目下何去何从?”   “到湖口找船,咱们走南日避风头。”清明观主低声说。   前面的江湖神游扭头低声道:“走湖口不如走大姑塘女儿港,可沿山区南行,走山区要安全得多。”   “也好,走。”清明观主说。   三人鱼贯而行,松华走在最后,不胜惋惜地说:“想不到这样巧,姓高的竟然闻风赶来了,咱们结合赣北群豪的大计,功败垂成,可惜!”   前面开道的江湖神游犹有余悸地说:“还说可惜?能保全老命,已是侥天之幸了,那姓高的小畜生真要发起疯来。咱们谁也休想安逸。”   清明观主恨恨地说:“怪,咱们大会九灵观,消息怎会走漏的?”   松华老道苦笑道:“这些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江湖游神道:“按高小辈的行事猜测,委实让人担心。他两人真要坚持擒捕在下,赣北群雄阻止不了他,双方混战、那小辈可能有制胜的把握,但他为何悄然撤走。”   “你担心他……”   “担心他另有阴谋。”汀湖游神担心地说。   清明观主冷冷地说:“两位是否太估高了高翔?我不相信他一个初出道的年轻人,能有你们所说的那么了得。”   江湖游神苦笑道:“观主见过他……”   “有机会本观主要亲自斗他一斗。”清明观主傲然地说。   松华老道接口道:“咱们快走吧,恐怕他们要追来呢。”   三人脚下一紧、清明观主仍不甘心地说:“平白把九灵观的基业丢了,此恨难消,贫道真想去南京,找机会与那小辈决斗一场。还有,要不是天罡真人在紧要关头翻脸,很可能我那几位好朋友……”   蓦地,身后传来了愤怒的语音:“你那几位好朋友,也会替你送死,对不对?一个出山虎为你卖命,你却让姓古的射了他一袖箭,你这是朋友之道么?你不怕天下朋友寒心?”   三人大惊,三面一分回身戒备。   “天罡真人。”松华老道讶然叫。   天罡真人站在三丈外、切齿道:“要不是贫道跟来,委实难以相信这件事。你清明观主勾结外人,坑害咱们赣北的乡亲子弟,你还算是人?简直畜生不如。”   清明观主冷笑道;“道友、你也不能怪我。俗语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古施主是该帮会有地位的人,奉命前来与咱们赣北群雄磋商……”   “哼!要咱们做他们的走狗?”天罡真人厉声问。   松华老道接口道:“古施主奉命前来与诸位洽商,当然,诸位如肯与咱们合作、无任欢迎,保证对诸位有好处。如果不愿合作,诸位只消袖手旁观,不向高小辈提供任何协助,该帮会绝对保证诸位的权益,不然……”   “不然就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你明白就好。”   “哼!目下你已经知道咱们的用意了。”   “不错。”   “你愿做朋友呢,抑或是敌人?”   “你猜猜看。”   松华老道嘿嘿笑、阴森森的说:“你天罡真人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曾随清微阐教崇真卫道高士在京师任法师,见过大场面,目下也在龙虎山仙源宫行走,可说是风云人物。但你别忘了,卫道高士陈善道已经蹈光隐晦在仙源宫出不了头,道友你也成不了气候。你死了,邵真人的子孙不会替你出头,陈善道也不知你是如何死的,咱们三个人,足以拆散这把老骨头,你……”   天罡真人一声怒啸,突然飞扑而上,剑出“长虹经天”,身剑合一疾如电闪。   松华老道早有准备,一剑挥出叫:“并肩上,速战速决埋葬了他。”   “铮铮铮……”   四剑合一,火星激肘。山坡下,四个人展了一场空前猛烈的龙争虎斗。   以一比一,天罡真人窠稳操胜算,以一比三,他便力不从心了。   只片刻间,松华老道便主军了全局。三人把天罡真人困在中间,三面夹攻形势殆危。   江湖游神紧蹑在天罡真人身后恰好抓住了天罡真人向松华老道反击的好机会,悄然左手急抬,射出了一枚袖箭。黑夜中,暗器难防,何况天罡真人本来就被三人迫得手忙脚乱,委实无法应付从身后袭到的箭,只觉右胁骨一震,彻骨奇痛立即随他挥剑的震动而传达全身,四脚百脉因紧缩而发软,立脚不牢向前一栽。   “铮!”松华老道一掌振出,震飞了他的剑。   身形尚未倒下,清明观主恰好赶上,一剑挥向他的背肋叫“送你归天!”   天罡真人临危拼命,顾不了疼痛,向前急倒,咬紧牙关奋勇急滚。   “嗤”剑在他的背部划开了一条血缝。   “得!”插在他右胁上的袖箭.因他的急速滚转而折断。   “哎……”他忍不住狂叫,浑身一软。   他仰面躺倒,无法挣扎了。   三把创皆指向他,江湖游神狞笑道:“老道,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认命吧?”   松华老道也桀桀怪笑道:“念你也是一代名宿,赐你全尸好了。”   清明观主冷哼一声道:“龙虎山仙源宫总领天下道教,你的主子邵元节清微妙济守静修真凝元衍范志默秉诚致一真人,死去十余年,但仙源宫仍然是道教至尊,上清宫的张真人他不敢不向仙源宫低声下气。哼!你仙源宫的威风到何处去了?咱们挖个坑,把你住里面一埋,谁又知道你是谁?你闭上眼睛吧,我这一剑要刺透你的心。”   天罡真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   “住口!你敢……你死吧……”   江湖游神托住了清明观主的剑,笑道:“且慢杀他,问问他为何走了后却又跟来。”   天罡真人切齿道:“贫道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已看出端倪,所以要跟来看个究竟。”   “你看出什么端倪?”   “松花贼道轻易地制住了清明贼道。轻易得令人难以置信。而清明道叫群雄不要顾虑他的死活时,脸上却又现出怕死的神色,等到你姓古的恶贼胁迫群雄向高施主动手时,清明贼道脸色露喜色……”   “所以你先离开了。”   “当初贫道尚不能断定,同进也想暗中跟下来候机援救清明贼道,没料到……罢了,贫道一念之慈,反而种下杀身之祸,只是死得太不甘心。”   “为何不甘心?”清明观主狞笑着问。   “呸!你这畜生!贫道本意是想救你,而你却恩将仇报,贫道怎能甘心?九泉之下难以眼目,贫道必化厉鬼夺汝之魂。”   “哈哈哈哈……”清明一阵狂笑,笑完说:“道友咱们都心里明白,天下间那有什么神鬼?你既然信鬼神,你就变三个厉鬼给我看看好不好?哈哈哈!我这一剑下去……”   身后香风扑鼻,一只白手突然出现,扣住了清明观主的右肋,剑无法下刺,银铃般的嗓音传入耳中:“谁说世间没有鬼神?看看我。”   “砰”一声大震,清明观主被摔出两丈外,跌了个晕头转向,剑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是一个脸上戴了黑巾,浑身白裳的窈窕女人身影。由于脸部被黑巾所掩,黑夜中看去,白色的身影明显,像是小个头的人。   “哎呀!”江湖游神与松花老道同声惊叫,向后飞退丈外。   无头白影向后飞退,隐入路旁的树林,一闪即逝,奇快绝伦。   “是人是鬼?”松华老道壮着胆喝问。   “噗”一声响,松华老道后臀挨了一脚,一声惊叫,向前什倒。   江湖游神大骇,火速旋身。   是另外一个白影,冉冉退走去势奇疾。   正惊骇间,他感到右耳一震,本能地伸手摸耳,并向后大旋身挥出一剑自卫。   又是一个无头白影,一闪即没。   “哎呀!我的耳……”他惊叫。   耳轮不见了,摸了一手血。   清明观主与松华老道已经爬起、骇然叫:“有鬼。快走。”   江湖游神一咬牙.吼道:“不是鬼,是人,先宰了天罡真人永除后患。”   松华老道却大叫道:“贼道不见了……”   “快逃!”清明观主心胆俱寒地叫。   天是真人确是不见了。平白地失了踪。   三人心胆俱寒,撒腿狂奔。   三个白影退至北面,在树林前止步,树下蹲着高翔,了了神尼、金刚李虹与小绿,正替天罡真人取箭裹伤。   三个白影是吕芸姑娘,与两侍女小秋小菊,吕芸取下了黑巾,问道:“高大哥,为何放他们走?”   高翔笑道:“跟他们到南京,查主凶全在他们身上。”   “他们要到大姑塘上船,到南昌而不到南京。”天罡真人吃力地说。   “仙长在他们面前失踪、他们还敢到南昌?不怕仙长召集江西群雄要他们的命?”高翔自信地说。   “那……我们快追。”小绿说。   天罡真人在金刚李虹的扶持下坐好,说:“如果他们要到南京,定然在小湖口找船,你们可以到小湖口等他们。”   “这件事交给我了,道长……”   “贫道不杀他们,于心不甘。高施主,援手之德,恩同再造,贫道不惜微躯,愿同施主并肩与他们周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但仙长……”   “贫道撑得住。”   高翔略加思量,点头道:“有仙长相助,晚辈如获雄兵百万,李兄请带真人返船,兄弟与华姑娘前往追踪,请转告江南浪子吴兄,明日江上见,注意船上信记,如无要事则尽量避免见面,以免引起他们的疑心。”   了了神尼念了一声佛号,恨恨地说:“高施主,贫尼认为不能不留下江湖游神那恶贼。”   高翔沉静地说:“霸五丐前辈的血仇,晚辈比任何人关切。他老人家是死在晚辈怀中的,报仇的念头耿耿于心,恨不得将这恶贼碎尸万段,血祭柯前辈在天之灵。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时如留下那恶贼。那两个贼道丧胆之下。可能亡命天下不敢回南京了。”   “贫尼愿与施主一同前往追踪。”   “好吧,这就走。”   “高大哥,我们呢?”吕芸问。   “你们回去上船。”高翔匆匆地说。   吕芸本待争取前往的机会,但高翔已偕小绿与了了神尼匆匆走了,只好与金刚李虹扶了天罡真人,赶回九江钞关码头。   小湖口是一座江边的小村,北面是大辽,东面是鄱阳湖的出大江湖口,对面便是紧扼湖口水道的湖口县,是一座只有六七十户人家的小渔村。   三贼果然不敢走近大姑塘,逃离险地后,三人一商量,认为风声太紧,不能再留在江西了。天罡真人失踪,必定传信江西群雄,三人怎敢留在江西等群雄群起而攻?结果,三人决定火速赶回南京报讯。   下南京是最快的该是船,三人在清明观主这条地头蛇的引领下,赶到小湖口村,叫醒了村民,以重金加上武力胁迫,弄了一条中型渔船,连夜下放。   他们在江边备船、村的另一边,高翔也用威迫利诱的手法,也弄到了一条船。   两船驶过湖口,顺着中流向下赶。   高翔的船,在后硝飘起一条白帽做信记。   破晓时分,船上末带食物,因此船泊彭泽码头,命船家登岸购买食物与衣物。   高翔也趁机会易舟,与江南浪子会合,面授机宜,暗中调度人马,白有一番妥善安排。三贼不知已被跟踪,放心大胆向南京赶。   这天一早,船接近了慈姥浦,即将进入应天府地境。江风凛冽,寒气甚浓,天宇中长空万里,晚秋的大晴天令人神清气爽,但人在船中,爽衣不胜寒。   江湖游神的右耳仍贴了一张膏药、头巾戴得低低地,且放下了掩耳,只露出脸部,换穿了村夫装,改头换面希望掩去本来面目。   他钻出舱面,吸入一口长气,搓着手伸伸懒腰,向后艄的艄公大声问:“船家,进入应天府了么?”   艄公向前面一指,说:“快了,客官,那就是慈姥浦,再前面是镰刀湾。”   “哦,在镰刀湾靠岸。”   “是的,客官。”   湾底有人家,但江湖游神却令船靠向一处芦苇丛生的滩岸。   三人已拾掇停当,两老道也换了村夫装,带了用巾包了的剑,一跃上岸。江湖游神站在岸畔,向船家说:“你们由江北去,回去后不许向外人提及这次载客的事,走漏了风声,在下会回去宰了你们,记住了么?”   船家怎敢不记住?五名船夫喏喏连声,苍白着脸,慌张地将船撑离滩岸,向江北驶去。   松华道人不以为然地说道:“古施主、咱们该杀了船夫灭口的。”   江湖游神笑道:“放心啦!咱们在此地登陆,等高小辈查出线索,已是十天半后的事。至于天罡真人,必定纠合赣北群雄大索南昌附近,八辈子也找不到我们了,走吧?”   他们走后片刻,滩岸先后靠上了四艘船,人登岸即驶离、后续的船刚直放南京。   三人向东走,找到一条东行小径。半个时辰后,折入南北大道,道上车马络绎于途,他们向北从容赶路。   远远地,出现了一座大镇。看天色,已是近午时分。   “到了什么地方啦?古施主。”清明观主问。   江湖游神吁出一口气,说:“前面是江宁镇,咱们要改向东走秣陵关。”   “不到南京?”   “到南京去找死?算了吧!”   “那……”   “两位道长跟我走就是.咱们先到镇中进食,在下要在此地与同伴取得联络。”   江宁镇距府城六十里,往东是秣陵镇与金陵镇,合称古金陵三镇,地当往来要冲,市面繁荣。江湖游神在镇口左首栅门柱下,用七颗小石摆下了五易图案,中间插了一根草标,方入镇去。   松华老道一面走,一面低声问:“古施主,那是贵会的暗记么?”江湖游神神色肃穆地说:“道长请勿多问,等见过敝会弟兄宣誓之后,今后你们便是本会的弟兄,那时你便知道了。那是请求晋见本地弟兄的信记,草标的结代表在下的身分。等会儿将有人寻来,届时千万不可胡乱发话。”   街右第一家食店面小,食客不多。江湖游神前后仔细察看片刻,确实弄清这是街右的第一间食店无误,方大踏步进入店门,在最右后的食桌落坐,向跟来的店伙说:“在下共有四位同伴,有一位留在镇外不久便到,准备四双碗筷。先来五斤酒,几味下酒菜,要快。”   店伙唯唯应诺,奉上茶下厨吩咐。   门帘一掀,进来了一个老态龙锺的老人,与一个脸有菜色的小厮,衣着褴褛,小厮挽了一个大包裹,低着头在老汉后面,在邻桌坐了。老汉有气无力地操着尾音甚重的上江话,请店伙送来一两碟小菜一盆饭,一老一少慢慢腾腾地进食。   江湖神游这一桌.酒菜已经送上。四双碗筷三个人,另—双碗筷搁在向外一面,筷摆在碗右侧搭成十字,一只酒壶放在碗左,壶正对碗中心。   店伙送来了第二道菜,看到竹筷的位置不对,顺手将筷收扰摆好,方含笑离开。   游神不动声色,重新将筷仍在原处搭成十字。   酒足饭饱,一无动静。   江湖游神有点神色不妥、不住向店内的食客打量、也不住向店外瞧,焦灼的表情爬上了脸面。   邻桌的一老一少、仍在慢吞吞地进食,默默无言,老少之间从未交谈,目光也末离开桌面。   门帘一掀,进来了一名挑夫打扮五短身材的中年人,施然进入食厅,脸上泛着笑意,目光不住向食桌上瞄。午间食客渐多,十二副座头皆有食客占据。   终于,中年人的目光落在江湖游神的食桌上了,目光一扫桌上摆的碗筷与酒壶,眼中一亮、然后打量三位食客,呵呵一笑,靠近食桌笑道:“有劳久等,抱歉抱歉。”   一面说,一面将搭成十字的竹筷一收、然后重新摆成十字,但换了方向。另一手拈起了酒壶,斟上一碗酒伸出说:“酒不知对不对胃口,如何?”   江湖游神将自己的酒杯一推,说道:“喝了再说,三碗带一杯。”   中年人将碗中的酒,倾入酒杯但仅注半盏,含笑喝了三口酒,坐下拾筷说:“好酒。”接着用极低的声音说:“银地外坛弟子,听候吩咐。”   江湖游神也低声说道:“金地,外坛香主。本座要请弟兄传信。”   “请示海底。”   江湖游神将金蛇令符牌悄悄从桌下递过说:“十万火急.不可有误。”   金地与银地,双方的地位相差太远。这位银地外坛弟子仍然不敢马虎,慎重地、仔细地验看符牌,方悄悄地递回说:“此地弟子由兄弟负责,有何信息传递但请吩咐。”   “其一,高翔已到达九江,可能在东西追查线索。其二,本座要向外坛报到。”   “但……此地未设金蛇坛……”   “江宁镇原先不是设有金蛇坛么?”   “已在上月撤走了,连银蛇坛也在上月撤销,这里只留下几名传信弟子而已。”   “哦!本座必须等候消息了。”   “是的,属下即将信息传出、等候回信指示。”   “好吧!你替本座找地方安顿。本座另有两位朋友。他们是未来的金蛇坛弟子。”   “好的,等会儿属下领路。不过,长上如果急于报到,何不赶两步?”   “为何?”   “一个时辰前,有一群人由一位金蛇坛护法与两名内坛香率领,东走句容。人数约二十名,推了一辆拖车,扮成递军所的官兵。长上略为加快脚程,赶上并非难事,何不向金蛇坛内香主报到?”   “好,谢谢你,本座这就赶上去好了。”   四人招来店伙,会账毕匆匆出店走了。   一老一少立即会账,远远地跟踪。   十字街口一处屋檐下,站着一位青帕包头的老太婆,迎着一老一少低声说:“他们不走南京东走秣陵镇,怎么办?”   老人家是高翔,说:“晚辈与小绿出镇至偏僻处易装追踪,前辈暂留此地知行后面的人再行跟上,晚辈先走一步了。”   东行的道路虽然可通车马,但旅客不多,往来的人只是附近村镇的村夫。三贼一阵好赶,申牌正,前面已看到大群的人影。   路两旁平壤百里,空荡荡的田野,仅遗留下一些收获后的一堆堆稻草与任由其腐烂的桑林、村镇错落,咱上不见行人,村落中炊烟袅袅。   二十个递军所的丁勇,推拉着一部大型手推车东行,风尘仆仆,曾经过长途跋涉。   递军所的丁勇,不是正式的兵。看这二十伉丁勇衣衫不整,并不足怪,怪的是他们所带的小刀,递军所有丁勇通常外出是不带刀的。   距秣陵镇还有十余里、必须赶到镇中打尖。但看到他们的脚程并不急于赶路,似乎无意赶到镇中投宿。   路右,有一座小村庄,只有三四十户人家,村外竹林摇曳,光秃秃的果树栖息着阵阵归鸠。   村路口,一名村夫发出一声长哨。   二十名丁勇离开大路,大摇大摆地折入进村的小径。   后面行将追及的江湖游神心中一急,撒腿狂奔叫道:“请等一等,请等一等……”   后面里余,扮成一双化子爷的高翔与小绿,不徐不疾向前走,高翔说:“这里可能是他们的秘坛所在地,今晚他们可能不走了。我们往前走,先留下暗记。”   留下了暗记,两人通过入村岔路口,村栅门闭得紧紧地,外面的竹林树木挡住了视线,看不见村内的动静。   “何不进村去看看?”小绿建议。   高翔呵呵笑,说:“你真傻,进去岂不是打草惊蛇么?这是路旁村,大道不经过村中,即使你去叫门,村民不会让你进去。”   “天色不早。可以借口投宿……”   “即使能进去,也会被他们看死,何况他们心中有鬼。根本不会接纳咱们两个化子。   走吧,到前面去等。”   入暮时分,后面的人陆续赶到。   人在村东两里地的树林中会齐,来的人真不少。了了神尼、金刚李虹、天罡真人、吕芸主婢、江南浪子与及他带来的二十余名得力朋友,其中包括了巫山三煞三姐妹、姥山三奇的白羽箭曹世纶。   江南浪子带了好消息,押俘虏偷运抵南京的人,已于五天前安全到达,交给鹰扬卫看管问供。龙骧卫的京师三雄,仍然逗留在鹰杨卫。因此,在鹰折卫与中山王府的甲士全力支援下,南京附近已是暗线密布,高手齐出。金陵三剑客也找来了不少高手,随时候命出动。   听了这些好消息,高翔反而心中暗暗叫苦,这一来、等于是将元凶首恶赶出南京,远走他方无处追寻了。   经过一番计议,他决定三更初入村。众人饱餐一顿,各按方位向村庄接近。   高翔与小绿已除去化装,两人全穿了墨绿劲装,从村北跃入栅门。   怪,怎么全村毫无灯火?   犬吠声大作,上百条狗涌出街心。   “下去!他们已有准备。”高翔叫。   两人找到了一根木棍,向村中心的祠堂奔去,两根木棍齐飞,从犬群中杀入,片刻间犬群大乱,二三十头巨犬尸横满街,其他的狗落荒而逃。   村中大乱,开门声此起彼落,有人惊叫:“有强盗,快鸣锣报警。”   不像是武林人的村庄,武林朋友的村庄重视自卫,如不是生死关头或碰上大群匪盗,是不会鸣锣向邻村告警的。   二十余位高手从两面入村,高翔舌绽春雷大吼道:“咱们是擒匪徒的人,叫村中长老到祠堂回话。”   灯火齐明,村民男女老少皆向祠堂涌,没有任何人带刀枪。   祠堂中,十余名村中长老逐渐到齐,坚称村中并未有外人投宿,不信可以搜查村中每一角落。   搜就搜吧!便花了一个更次,几乎将整座村翻过来找,不但不见江湖神游的踪迹,连那手推车也无影无踪。   “咱们上当了,他们用的是金蝉脱壳计。我到树外瞧瞧痕迹,他们走不掉的。”高翔跌脚叹息,取火把出村。   二十六   高翔偕群雄入村穷搜,一无所获,便知中了金蝉脱壳计,被江湖游神一群匪徒溜掉了。   他带了火把出村、在东南西水四条路上找线索。果然不错。在村南的小径上。找到了车辙。   他地带走一名村童,出村南软硬兼施,材童经不起他的诱迫,一一吐实。   原来那群人入村之后。便换了村夫衣饰,推车向南绕道走、在夜幕刚张时悄然南行、听说是要到什么赤山附近,夜间赶路不会引人注意。   众从开始出村,江湖浪子认为可沿车辙赶,高翔则不以为然,他要直向赤山湖。最后,决定分头追赶。高翔、小绿、金刚、了了神尼、吕芸主婢、天罡真人,走大路赶向赤山湖。江南浪子带了大批高手,循车辙走小路追踪.预定如无发现,则在赤山下会合。   赤山湖,在句容县西南三十余里,原称绎岩湖,旁有赤山(绛岩山)与九源山,湖水西流入秦淮河,会合处在秣陵镇不远,沿河有小路通向赤山湖,赤山原称丹山,古时名为丹阳,源出于此,但目下不属丹阳县,湖分居句容与上元两县——占地周广近百里,那时淤塞的情形并不严重。   消息外泄,功败垂成。   由于过了秣陵镇之后,走赤山湖是小径,众人道路不熟,夜间又找不到人带路,因此一而再走错,等到东方发白,找到人问路,糟了,竟到了县东南的四平山附近。四平山也叫方山,位于茅山的大茅峰南面。   往回走,前后耽误了半天工夫。   一阵好赶,便看到赤山下濒湖一面的龙坑祠右首,一处三家村中火舌冲霄。   高翔心中一紧,叫道:“吴兄他们先到了。快走!”   距火场尚有两里左右,树林中一声虎吼,跳出六名青衣劲装大汉,为首的人大喝道:“站住!你们来得好。”   高翔一怔,示意众人止步,独自上前问道:“诸位是……”   大汉一声虎吼,拔剑火杂杂迎来叫:“先擒下你们再说,龙尾山庄的好汉久候多时,你们定然是另一伙贼男女,快就缚。”   高翔一怔,叫道:“且慢!你们是龙尾山庄的……”   远处出现六个人影,领先的人大叫道:“鲍兄弟,不可无礼,他是南京的高翔老弟。”   听口音,高翔也喜悦地叫:“是杨总管么?在下正是高翔。”   双方欣然相迎,大总管杨奇上前抱拳施礼,笑问:“老弟台,好久不见,最近一直就不知老弟台的消息,到何处去了?”   高翔苦笑道:“为了缉凶的事奔波,到湖广跑了一趟。”   “怎样,有头绪么?”   “别提了,一步错全盘皆输,可说焦头烂额。嫌疑犯是抓了几个,慈姥山血案的凶手也查出来了,可是元凶首恶尚无下落。”   “哦!这不是很好么?与老弟同来的人……”   高翔替众人引见了,重拾话题道:“这次湖广之行,他们未能全力杀我,也可以说这是他们最大的失策。小弟对追查首恶的事,深具信心。这次返回南京,将是敌我之间的生死决斗。天网恢恢、他们必须受到惩罚.这一天将为期不远。”   “老弟台下湖广,必定据有可靠的线索,为何不知会敝庄…声?至少本庄可以提供一些人手……”   “冯前辈息隐龙尾山队,小弟委实不顾以这些事一而再惊扰冯前辈的安静。”   “老弟台未免太见外了……”   “不是见外,事实确是如此。哦,请问总管在此有何贵干?小村好象失火了呢?”   杨抡奇摇摇头.颇表困惑地说:“说起来也可笑也可怜,至今兄弟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兄弟偕同庄中的子弟,从溧水返回山庄,经过此地,恰好有一批丁勇入村,兄弟一时好奇,便派一位弟兄前住探问,没想到那批丁勇不问情由,一拥而出,双方糊里糊涂便拼上老命。村中的人,也指咱们是盗贼,不由分说,与那些丁勇向咱们围攻,竟然那是些艺业奇高的武林人。咱们被迫自卫,闹得双方两败俱伤。”   “村中还有人么?”高翔急问。心中一惊。   “村里只剩有百十余名艺业惊人的村夫,并无老少……”   “目下……”   “已经被咱们扫平了。”   “可留有活口?”   “没有,兄弟正感奇怪,这些人为何宁死不……”   “哎呀!糟。”高翔跌脚叫。   “怎么啦?他们……”杨抡奇讶然问。   “那些丁勇中、有该秘密帮会的重要人物。”   “真的?这……”   “总管可曾见到道江湖游神?”   “是叫古山岚的人么?”   “是的,他是该帮会金蛇坛的人,也是杀霸王丐的凶手。他……”   “没看见这个人。”   “走,小弟要看看遗尸。”   尸骸有十二具,其中没有江湖游神与两老道。村中,也不见那辆神秘的手推车。   “只有十二名丁勇,他们已分途走了。”小绿心细如发,断然地宣布。   一直就陪伴在两人身边的杨抡奇神色肃穆地说:“高老弟,如果你的消息可靠。这些人便死而不枉了。此中大有问题。”   高翔语气坚定地说:“大总管请相信小弟的话,小弟从江陵镇便钉上了他们,可惜去迟一步,中了他们的金蝉脱壳计,既然他们在迷里有秘窟,小弟即派人往南京召集人手,清查附近每一寸土地,他们是无法兔脱的。”   “你要到南京召集人手?”   “请金刚李兄带小弟的手书到鹰扬卫走一趟,小弟与同伴在赤山湖附近监视。”   金刚李虹接口道:“高兄弟,事不宜迟,快找地方修书。”   “且慢!”杨抡奇叫。   “大总管有何指示?”高翔问   “赤山湖与敝庄是近邻,这件事在下必须请示庄主定夺。”   “大总管……”   “该帮会竟敢在本庄附近建立秘窟,不啻直接向龙尾山庄挑战。”   “这……”   “因此。这件事庄主必定大发雷霆。”   “小弟认为,贵庄……”   “敝庄决不坐视,兄弟立即派人前往将庄主请来。”   “将冯庄主请来?”高翔讶然问。   “是的。本庄有足够的人手,如果办不通,老弟再派人到南京召集人手好了。”   “这个……”   “北面九源山有一座源山砦,砦主姓陈,名仲先。这人外表平庸,内藏机诈,因此并末进一步查他的海底。以今天的情景看来,他可能与这里的人有关。该砦实力不弱,咱们要进去查底,很可能不能善了,必须由敝庄主亲自出马,那儿可能是他们的秘坛要地。”   正商量间,一名庄丁打扮的人奔近叫道:“东南角小径,来了一群人,脚程甚快、有男有女且是劲装.快到了。”   大总管兴奋地叫:“好,抓住他们问问。”   “大总管失不必动手,小弟先与他们谈谈,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老弟台处事谨慎得很呢?”杨抡奇颇表赞赏地说。   “大总管夸奖了。”   众人出了东南角的树林,对方一行二十余人已接近至半里内了。   高翔看清了对方的身影。喜悦地说:“是巫山三煞三位姑娘,看样子她们这一路并末与人交手。”   杨抡奇一怔。说:“哦!老弟台是分几路追来的?”   “是的。”他将追踪的经过详说了、最后说:“看情形,他们可能也被对方摆脱了,另外分派人手追踪啦!吴兄并未一同前来。”   “谁是吴兄?”   “江南浪子吴坤。”   杨抡奇隐含惊,讶然问:“江南浪子吴坤?南明庄的庄主?”   “是的。”   “老弟,你不是开玩笑吧?”   他摇摇头,笑道:“上次小弟与冯前辈所遇上的人,是假的江南浪子,吴兄并非盗宝案的真凶。至于上次那位自杀的江南浪子,不知是谁叫他前来替死的。只要捉住了真凶、这件事便可水落石出了。”   杨抡奇不住摇头,苦笑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唔!这件事愈来愈离奇、奇得离了谱。看来,敝庄主这次又得重出江湖了,不然龙尾山庄岂不威信扫地?”   “这件事……”   “老弟可否替在下引见江南浪子?我相信庄主也希望与他见见面。”   “他如果来了,小弟自当替两伉引见。上次供给江湖浪子行踪的人,不知是不是贵庄的人?”高翔追问。   “不,他叫金眼雕贺斌,是隐居堂山的江湖奇人,与江湖朋友往密切。”   “他人呢?”   “不知道,可能已离开了南京。”   来人已近,领先的巫山三煞急步走近,大煞卢碧行礼笑道:“高爷,还是你占了先着,恶贼们怎样了?”   高翔摇摇头说:“我来晚了一步,你们一无所获?吴兄呢?”   “南面二十余里有一处岔道,车迹在岔道处消失,吴爷带人向东追,不知目下到了何处。我们从这条路追搜,一无所见。”   “哦!看样子,这群恶贼已经发现咱们追踪了。来,我替你们引见龙尾山庄的大总管杨兄抡奇。”   引见毕,杨抡奇笑道:“久闻三位姑娘的大名,想不到竟然是三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如不是亲见、仅听姑娘们三煞的名号,在下委实不敢相信,幸会幸会。”   巫山三煞三位姑娘眼高于顶,但在这位龙尾山庄的大总管面前,也感到有点不自在、当然杨抡奇的器宇风标极为出众,不由她们不心折,龙尾山庄的威名,也先在她们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大煞卢碧脸上一红,欠身道:“大总管过奖了。匪名有辱清听,请多包涵。”   “好说好说。高兄弟,这样好了,这里兄弟派人善后。并派人前往监视源山砦,诸位随兄弟至敝庄与敝庄主商量追凶事宜,不知老弟意下如何?”   卢碧一怔,问道:“高爷,这里是怎么回事?那边好像是失火……”   高翔将所发生的事说了,转向杨抡奇道:“不,这里至贵庄,脚程放些也得两个时辰,来回不要一天也要半天、人太多,赶路诸多牵制、而且小弟还得等吴兄前来会合,说不定他已经有所发现呢?”   杨抡奇摇摇头.笑道:“江南浪子吴兄很可能也会跟到此地来,或许会跟至源山砦。   老实说,诸位如果硬柱源山砦里闯,很可能死伤惨重。得不偿失,不如等敝庄主前来,以一二十名顶尖儿高手硬闯,必定大有所获,在这附近守株待兔,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也许到了敝庄之后,敝庄主已经获得这附近的有力线索了。走吧?”   高翔仍不放心。坚持己见说:“大总管、小弟仍认为不宜打扰贵庄主……”   “你这是什么话?这里的事,已是本庄的事了,这些人是本庄的人杀的,卢舍虽是失火,但也可以算是本庄的人烧的,老弟难道认为龙尾山庄的人,就这样撒手不管了?”   高翔也感到这件事确已将龙尾山庄卷入了,盛情难却,只好略为让步说:“说吧,大总管,这样好了,小弟随大总管前往谒见海公,其他的人留在此地找线索,如何?”   杨抡奇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那么,咱们立即动身。”   “我也去。”小绿扬声叫。   天罡真人与了了神尼也踏前一步,天是真人笑道:“十年前冯大侠尚未息隐江湖,贫道曾于淮安府有幸一赡冯大侠的丰采。一面之缘。十年难忘,愿随高施主前柱龙尾山庄,拜会冯大侠面致仰慕之忱。”   了了神尼也说:“冯大侠誉满江瑚,贫尼往昔无缘识荆,认为是平生—大憾事.既然有此机会,贫尼愿追随高施主前往一行,足慰平生。”   高翔己对龙尾山庄生疑,确也不想独自前往,只是不好开口请几个人随他一行,见有人愿往,心中欣然,点头笑道:“好,咱们四个人够了。这里请吕姑娘主持大局,在我末返回之前,切记不可擅自有所举动。卢姑娘请派人与吴兄联络,叫他尽快前来聚会。”   杨抡奇只带了两位从人,带了高翔四人匆匆走了。   吕芸主持大局,深感现任重大,便与龙尾山庄的人商量,最好离开龙坑祠附近,到赤山北麓歇息,以免附近的树民前来查问。   龙尾山庄二十余名高手的统领,是一位姓孙名涛的中年人,深表同意,等同伴们将尸体掩埋停当,方带领着众人绕至山北麓,再向前一指说:“前面便是九源山,此地距火场不远,仍不宜逗留,咱们到九源山下休息。那儿可找到村镇讨茶水。”   众人依言向九源山走。后面断后的人突然大叫:“后面有人跟来,不像是村民。”   众人左右一分,回身等候,藏身在路旁的草木中。吕芸心中一紧,心说:“希望是贼党的另一批人,可惜高大哥不在。”   她接住赶到的断后壮汉,这位仁兄是江南浪子的朋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二三十人之多,来意不善。”   “看清了么?”她问。   “没有,远在里外呢?”   “会不会是吴爷?”   “绝对不是,都是些穿青色劲装的人。”   吕芸举手一挥、巫山三煞急跃而至。   “我们回去看看。”她说。   四女利用路侧的草木障身,越野住回走。   孙涛也带了四个人,绕出右侧的矮林也越野而走。   这一带草木繁茂,路倒是笔直,视界可远及里外,仅绕过前面小径折向处,方可看到里外情景。   小径空荡荡,等得心中焦躁。久久仍毫无动静。   她们失望地折回,责怪那位断后的人活见鬼。那位仁兄一口咬定自己绝对不是眼花,确是看到了大批劲装青衣人。   她们却不知,赤山的东麓。便是来往句容溧阳的南北大道。   接近九源山,山下是一十字路。距十字路口尚有百十步,西面小径向外,突然出现一位老和尚,脚下如行云流水。步履轻灵。   老和尚在十字路口止步,举目向她们这群急步而近的男女打量。   孙涛一马当先而行,二十余位龙尾山庄的高手鱼贯通过十字路向前走。   老和尚站在路旁,逐一打量经过的人,神目似电,神色并不友好。   吕芸接近了路口,老和尚突然拦住去路:“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   走在后面的大煞卢碧突然惊骇地叫:“缥缈魔僧。”   “老前辈法安,请问老前辈有何指教?如果老前辈早些来,便可发现一些为非作歹的人了……”   华小绿到何处去了,这才是魔僧要问的主题,不让她说完,出其不意地问:“高公子呢?”   “到龙尾山庄去了。”吕芸不假思索地答。   “何时回来?”魔僧紧迫地追问,不容对方有思索的余暇。   “也许就在两个时辰之内……”   “哦!好,好。”缥缈魔僧不动声色地方,身形移动飘然北行,冉冉而去。   众人一怔,大煞卢碧说:“这老魔有何用意?怪事。”   “可能是来找华姐姐的,他是华姐姐的师公。”吕芸信口答道。   孙涛的脸色仍末恢复平静,向一名同伴惶然地说:“方兄,快在会弟兄们一声,缥缈魔僧在这一带现踪。火速回避,以免惹上横祸飞灾,快!”   语音刚落,前面的密林中传出一声尖叫,不久奔出一名青衣人,向众人奔来。   孙涛的脸色一变,急急迎上问:“荆兄.怎么回事?”   荆兄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缥缈魔……魔僧……他……他……”   “他怎么了?”   “他限……限令咱们离开,附……附近不……不许有……有人。”荆兄低声犹有余悸地说。   孙涛心中一寒、说:“你快去禀报,看罗管事有何指示,前面的人暂且远撤半里外,候命行动,我立候回音,快去。”   “是,兄弟这就走。”   荆兄急急走了,吕芸众人也随后跟到,吕芸问:“孙爷,怎么回事?”   孙涛尽量放松情绪,沉着地说:“魔僧在前面行凶,这老魔委实可恶。”   “贵庄前面有人?”   “有,监视着源山砦的弟兄,他们已布下天罗地网般的监视椿。”   “哦!贵庄来了不少人呢?”   “是的,来了不少人、可是末掌握源山砦的犯罪证据前,咱们不能不妄动胡来。走吧,咱们到前面的小村中歇脚,等侯庄主的消息。”   缥缈魔僧就在他们歇息处的北面山林中,监视他们的动静。   四周的伏桩,一个个奉命悄然撤走。   时光飞逝,已是未牌时分。   老魔僧真有耐心,坐在林中不言不动入定,但他的注意力,却分别放在南北两面。   南面半里外是三家村,吕芸姑娘与龙尾山庄的高手在内歇息。北面的小径,通向前面山脚下的小径、小径一分为二,左至九源山并通向句容县城,右通茅山,远处茅山群峰起伏。龙尾山庄的人如果赶来,必定从右面的小径南下。   一个人影出现在岔路口。是个带了剑的中年人,脚下甚快。向南急走。   魔僧坐在林中的一株大树下,等来人走近,方整衣而起。阴森森地叫:“施主留步,过来一谈,老衲有事请教。”   中年人一怔,站在路中向魔僧打量,并不接近,困惑地问:“老和尚,有何见教?”   “你过来。”   “老和尚有话快说,免误在下的行程。”中年人不耐地说。   “老衲要你过来,有话问你。”   “你这和尚架子和口气都大得很呢。”   “你不尊敬老衲么?”   “在下为何要尊敬你?哼!你少臭美,在下不吃你那一套。”   中年人冷冷地说完。举步便走。   “站住!”魔僧冷叱。   中年人一怔。说:“咦!你这老秃驴火气倒不少呢。老秃驴,用这种倚老卖老狂傲老悖的态度对人,早晚会替自己招祸的。哼!你知道你在向谁说话么?”   “你又知道你在向谁说话?老衲如此对你说话,已是看得起你小辈。够客气了。”   中年人勃然大怒,虎目上彪圆,沉下脸举步入林,一面欺近一面叫道:“老秃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缥缈魔僧用手屈着指头阴森森地算道:“一、二、三,你已骂了老衲三声老秃驴了。”   “老秃驴……”   “第四声……”   “第四声又怎么样?”   “老衲在盘算、该怎样处治你。”   “哼!你……”   “不要哼!我缥缈魔僧虽不再多造杀孽,但处治的手法也许比将你化骨扬灰要痛苦得多,世间最痛苦的事,决不是死。”   中年人大骇,缥缈魔僧四个字,把他吓了个胆裂魂飞,屁滚尿流,如见鬼魅般报头便跑。   “你敢逃走?”魔僧叫。   中年人腿一软。跑不动了,战抖着扭头砰然跪倒,脸色死地战栗着叫:“老前辈请同抬贵手,晚辈该死,不知者不罪,晚辈向你老人家赔礼……”   说完,叩头如捣蒜。   魔僧冷冷一笑,阴测侧地说:“不要做叩头虫,站起来英雄些。”   “老前辈……”   “你从何处来?”   “从……从茅山来……”   “是不是从龙尾山庄来?”   “是……是的。”   “那姓高的小辈呢?”   “晚辈不……不知道,只知他已到……到了敝庄,晚辈是他到庄后不久,便……便动身离……离庄的,不知他……”   “你来做什么?”   “来传达庄……庄主的金谕。”   “说来听听。”   中年人打一冷战,哭丧着脸说:“晚……晚辈不……不敢……”   缥缈魔僧咧嘴一笑,说:“你不说也罢,但你得留下一手一耳……”   “老前辈……”   “留下一手一耳,你死不了,只痛一下就过去了……”   “我说,我说。”中年人魂飞魄散地叫。   “老衲在听。”   “庄主要在此地的人,助高翔进袭源山砦。”   “为何?”   “晚辈不确是不知道。”   缥缈魔僧点点头,自语道:“看来,他该快回来了。”   “老前辈……”中年人惶然叫。   “你滚吧。”魔僧挥手叫。   中年人如奉纶旨,大喜过望、爬起便跑,像是劲矢离弦,快极。   缥缈魔僧等中年人去远,仰天狂笑道:“朋友,偷听了这许久,该够了吧,还不出来亮亮你的尊容?难道要老衲请你出来么?”   身后六七丈的一株大树后,闪出浑身是白,狞狰可怖的白无常,挟了一根荆条,桀桀地怪笑道:“老魔僧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缥缈魔僧似被怪笑声所惊,徐徐转身讶然道:“咦!你真的还在人间?”   “你以为我死了么?”   “二十年音讯全无,不殆又为何不见?你这无常鬼不是个不甘于寂寞的人。”   “一言难尽,反正我无常鬼与阎王爷多少有些交情、他不好意思早早把我收回阴曹地府。老和尚,听你的口气,好像是知道在下的动静呢?”   “不久前在武昌府,听人说你在江湖重现鬼踪,老衲将信将疑,不料你果然未死。   喂!你来这里有何贵干?这里似乎没有吸引你这无常鬼的事物哪!”   “在下来找一个人。”   “不会是高翔吧?”魔僧问,脸色微变。   “如果是他……”   “哼!你趁早给我走远些。”   “什么?你……”   “记住,老衲已警告过你了。”   白无常桀桀笑,笑完说:“你缥缈魔僧的那几手绝活,并不比我白无常高明多少,何必吹大气?当然在下不是为了高翔而来。”   “那你是为谁而来?”   “为了一个武林高手而来。”   “这里并没有武林高手,你不是白跑一趟了?”   “不见得,我要找的人,绝不会是没没无闻的小辈,在南京附近,有实力而名头响亮的人……”   “句容有两个人。”   “不错,一是龙尾山庄的玉狮冯海,一是九源山砦的前黑道巨霸飞天鬼母郭大嫂公良窃娘。玉狮冯海在下尚未见过,郭大嫂明里洗手,暗中坐地分赃,砦中龙蛇混杂,也许里面有在下要我的人潜伏,因此在下来了。”   “等会儿可能你会看到他们两名近邻火并。”   “不错,刚才那小辈已经说了。”   “你最好不要插手管老衲的事。”   白无常嘿嘿笑道:“老和尚,你知道高翔是谁的门人么?”   “老衲不管他是谁的门人子弟……”   “四海潜龙年老糊涂,胆小怕事,但真要伤了他的弟子,你魔倡以老欺少吃不消得兜着走。”   “哼!老衲……”   “你也不要哼,在下是一番好意……”   “你把好意留着吧,四海潜龙最好能亲来,老衲要亲自向他讨公道。”   “你讨什么公道?”   “他的门人诱拐老衲的徒孙,他如何向我交代?”   白无常仰天狂笑。   “你笑什么?”魔僧不悦地问。   “笑什么?当然是笑你。你那位徒孙,虽则也学会了你那手缥缈遁影术,但她的拳剑,却不是你魔僧所传的绝活,你只是个名义上的师公而已。那丫头她偷跑在外,跟着高翔鬼混赶都赶不走。你说高翔诱拐你的徒孙,当着双方师长尊亲面前,小丫头铤身否认一切,看你的老脸往何处放……”   “你少给我花言巧语。”魔僧怒声叫。   白无常摆摆手笑道:“好,算我没说,好不好?走也,回头见。”   说走便走,向北扬长而去。   缥缈魔僧呆立在原地,脸上的神色瞬息百变,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日影西斜,时光不早。   高翔偕同伴随大总管扬抡奇前住龙尾山庄,一阵急赶,在午牌末未牌初,赶到了龙尾山庄。   龙尾山景物依旧,不同的是,花木经霜沾露,大部分已经调零。内庄墙头所种的酸枣树,露出锐利的长刺,令人望之心懔懔,人绝对钻不过去的。   出庄相迎的仍然是冯孝,领着众人到了内庄门,寒舍三童已和三名美丽的侍女恭迎。   全庄静悄悄,内庄不见其他的人走动。主人在宾馆迎客,身侧侍立着两位书童与两位绝色少女。   天是真人见过大场面,曾经随邵真人出入皇宫、看了庄中的排场,也有点动容。   高翔抢前一步,长揖施礼道:“再次打扰海公仙居,海公海涵.晚辈特来向海公请安。”   玉狮冯海呵呵笑,回了一礼笑道:“公子少礼,老朽愧不敢当。请升阶。”   高翔笑道:“晚辈揩三位同伴前来谒见海公,请容晚辈替他们引见。”   天罡真人稽首行礼、笑道:“十年不见,施主在此纳福,难,怪江湖上道消魔长,一代豪侠中年息隐,确是江湖一大不幸。”   玉狮呵呵笑,说:“道长笑话了,可知道长已获其中三昧,道基精进可喜可贺。淮安一别,道长便返回仙源宫了么?”   “不,贫道在京师稽留数载。方返回仙源宫参修。”   了了神尼也上前行礼,自报名号,双方客气一番。   小绿目灼灼地打量着这位威震江湖的一代豪侠,上前困惑地说:“晚辈姓华,名小绿。前辈原来如此年轻,委实令晚辈难以置信……”   “小绿、不可无礼。”高翔赶忙出声阻止。   小绿笑道:“翔哥,我并非对海公不敬,而是……”   玉狮冯海赶忙接口笑道:“老弟台不要责备华姑娘。其实老夫中年息隐,确也招致物议,很难获得朋友们的谅解。进去谈谈,请。”   主人肃客入厅,数名小童上前送上女客用的拖鞋,替男客换靴。   主客就座,少女奉上香茗。杨抡奇简要地将所发生的事禀明,方告退出厅走了。   高翔也将离开南京揖凶的经过概略地说出,同时也将江南浪子的遭遇加以说明。   玉狮冯海对江南浪子仍在人间的事,大惑不解,也深为不满手下弟兄办事的无能。   他解释说自己并未见过江南浪子,这件错误他表示要追查,至少得查明那替死的假江南浪子的来历,不然无法释怀。   最后,主人答应立即至源山砦采取行动,留客人进食,自己告辞返回议事厅召集庄中主事人手商议。   食堂在宾馆左后侧、分为两桌。了了神尼菇素自据一桌。天罡真人不忌荤,与高翔小绿共膳。   共有六位美丽的侍女侍候,四人不便交谈。膳罢,小绿首先返回客厅,刚进厅门,劈面碰上两位艳丽的少妇。右首那位小妇年约十七八,薄施脂粉,国色天香,右颊旁有一颗美人痣,眉目如画,穿一身玉色衫裙,俏立庭间灿然盯着她微笑,风华绝代,美绝尘寰。   女孩子就见不得对方比自己美,小绿虽然极为出色,但并末盛装打扮,还是个黄毛小丫头,相比之下、自然是春兰秋菊各擅其胜。   她有点火,柳眉一跳,撇撇嘴问:“你笑什么?”   小妇一声轻笑,反问道:“唷!小妹妹。笑也不行?”   “不行。”   “你这位客人真霸道。”   “哼!这里有男客人,就是不准笑。”   “我不管男客人,我要见你。”   “见我?你是……”   “我是逸园四女之一,我姓卓,名燕。”   “哦!你要见我有何贵干?”   卓燕柳腰微微款摆,已接近至八尺内,奇异的幽香四荡,笑道:“听说你的艺业极为高明,因此要想请你指教几手绝学。”   “你……”   “小妹妹,我们到逸园去,愚姐是庄主的……”   “我不去。”   卓燕上前伸手相挽,笑道:“走吧!内庄极少外客,难得华妹不但人美……”小绿向侧一闪,说:“请勿动手……”   卓燕一声轻笑,纤手急探,闪电似的搭向她的肘部曲池,拇指反点对方的脉门。   两人反应都快,同时左右飘出八尺外。   小绿一惊,讶然道:“咦!你也会摘星换斗手法?”   卓燕一声轻笑,再次疾冲而上,伸手直探胸怀。   小绿大怒,虽则对方也是女流,但探怀总不是滋味。她一声叱喝,扭身一脚疾飞。   “小绿,不许放肆。”是高翔的叫声。   白影飞逝,卓燕偕同伴从侧门走了,厅中余香沁鼻。   随高翔入厅的天罡真人,不时掀动鼻翼猛嗅,自语道:“唔!真不简单。唔!怪事。”   厅中只留下两名侍女,都是俏丽的十六七岁的俏佳人。   四位客人有四种表情,厅堂一静。   高翔剑眉深锁,神色沉重,他被这熟悉的异香,勾起心中的不安。   天罡真人脸上挂着诧异迷惑的表情,不时低声自语。   小绿则毫无机心地注视着卓燕退走的厢门,满脸要找人出气的神色,似乎因未能与对方一拼而感到遗憾,怒火未消大感不快。   了了神尼是唯一冷静的旁观者,神色平静元动无衷,对刚才发生的事并不介意,两位小姑娘彼此看不顺眼动手相戏,平常得很。   四个人皆脸向外而立,彼此皆未留意对方的脸上神色变化。   高翔心事重重地走近小绿,颇表忧虑地问:“小妹,怎么啦?”   小绿撇撇嘴,哼了一声说:“这女人自称是逸园四女之一,姓卓名燕,平白无故要找我较量,真是岂有此理。”   他吁出一口长气,剑眉深锁地说:“小妹,这里是武林胜地,咱们在此作客,一切都得小心在意,不可任性.知道么?”   小绿一怔,说:“咦!翔哥,你……”   “我怎么啦?”   “你的神色太不寻常……”   “哦!是么?”   “翔哥,你是否有点感到心情紧张?”   “可能,咱们得向主人告辞了。”   主人玉狮恰好偕同大总管与四位中年人入厅,首先含笑替双方引见。四位中年人是庄中的庄田管事,地位相当高,过去曾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道英雄,随同玉狮隐退出江湖,放下刀剑拿起锄犁。他们本来就是农家子弟,因此对过去那些刀头舔血亡命的生涯,没有丝毫的留恋,但一旦有事,重新佩刀挂剑出无怨无尤。四人的姓名是天外流星周洪宇、追云拿月吴绿、生死妙笔郑金、鬼见愁王飞。   四位管事相当客气,客套一番,主人话锋一转,转上正题。   玉狮丝毫不激动,神色泰然地说:“源山砦与敝山庄相去不远,说起来也算是近邻,彼此之间是素无往来,他们在附近也从不为非作歹,因此三四年来,彼此相安无事,不相过问。目下既然他们涉嫌窝藏匪类,可能是南京盗宝案的主凶藏匿处所,也许该帮会的秘坛就建在砦内,冯某自然不能坐视,事实上冯某上次前住祖堂山缉凶,可说已经介入此事了。冯某这次准备前往源山砦,师出无名,一切尚须高老弟出面担待,不知老弟台有何高见?”   高翔并不知源山砦是否真的涉嫌,不由一怔,玉狮把重任往他身上推,大出他意料之外。他到底曾经过不少风浪,沉着地说“晚辈目下尚未掌握源山砦的罪证,当然不能公然兴与该砦的人交涉,先礼后兵,见机行事,以免误会滋生,也许主节与源山砦无关,未查请便贸然动手,晚辈认为并不妥当呢。”   “老弟台顾虑周到,当然冯某也得慎重其事,一切听由老弟作主。首先,冯某得将源山砦的底细交待明白。”   “海公知道他们的底细,这件事好办了。”   “源山砦名义上的主人,是砦主陈仲先。事实的主人,却是黑道中大名鼎鼎的飞天鬼母公良窃娘。公良窃娘嫁夫郭修,郭修是早年燕赵绿林巨霸的四大天王中,排行老大的混世魔王,因此人皆称她为郭大嫂。”   杨抡奇淡淡一笑,接口道:“十年前,混世魔王被官兵围困在艾山,手下三十六天罡死伤殆尽,他本人逃至归云峡中伏,被乱箭穿心死于非命。郭大嫂携带了大批金珠偕同十数位乃夫的死党,南下觅地栖身,在江南闯了四五年,五年前方占住源山砦隐身,明里息隐暗中仍然控制住黑道群丑,但在附近从不惹事招非,因此敝庄也懒得过问,源山砦到底比敝庄落脚久些,算是此地的主人。”   天外流星周洪宇也接口道:“刚才在下曾经向庄主进言,如果由敝庄出面,难免被天下同道所笑,指咱们龙尾山庄乘人之危,有趁火打劫之嫌,因此以高老弟出面,名正言顺比较妥当些。”   高翔不得不答应,点头道:“晚辈理当出面,但必须等晚辈摸清他们的底细再说。”   “老弟台的打算是……”玉狮问。   “这次他们从九江逃回的江湖游神一群人,不逃至源山砦便罢,逃入便决难完全掩去形迹,晚辈已派人分途追踪,相信他们将无所遁形。只要有一名要犯在源山砦内,咱们便可名正言顺逮捕他们归案了。”   玉狮不住点头、笑道:“不错,,若要人不如,除非己莫为、咱们会抓住他们的罪证的。老弟台准备何时动身?”   “晚辈拟立即动身。”   “这个……”   “海公如果不便,可随后赶来,反正急不在一时,晚辈还得先去做一些准备工夫。”   玉狮沉吟着说:“本庄的人手尚未召齐,事出仓卒,源山砦实力雄厚,必须谋而手动……”   “晚辈先走一步好了。”   “能不能再等一个时辰?”   “天色不早,晚辈得赶回去招呼同位呢,不宜多留,告辞。”高翔婉拒。   “也好,一个时辰后,冯某即率领敝庄的弟兄登程,咱们九源山见。”   一声送客,双方客气地分手。主人送至内庄门。大总管杨抡奇与四管事,则客气地送客人出庄。在庄门止步,杨抡奇信口道:“上次老弟台前来敝庄,同来的有三个人……”   “弹指通神已死在南湖庄,金刚李虹总管已经见过了,他这次本来也想前来的。”   “还有一位好像……好像是武当的……”   “武当的门人居天成。”   “对,叫居天成。敝庄主与武当派的元老耆宿,颇有交情呢。居兄呢?为何……”   “唉!别提了,他在武昌的客栈相候,晚辈恰好不在店中,他被人午夜袭击,下落不明。那次,咱们费尽心机擒获的百劫人妖,被对方救走了,这是晚辈最大的一次失败,十分遗憾。再过几天如果仍然没有居兄的消息,晚辈得派人前住武当传信了。”他信口胡扯。   “老弟台放心啦!武当弟子皆是出类拔萃的佳子弟,想必未遭毒手,他会逢凶化吉的。兄弟不送了,诸位先走一步,一个时辰后,兄弟便会随庄主赶来的。好走。”   “请留步,晚辈先走一步,九源山见。”高翔客气地说。   双方客气地告别,庄内传出了三声钟鸣。   远出三四里,了了神尼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内庄倒是清雅,那座外庄却是杀机隐伏,令人心中不安,这座龙尾山庄委实不等闲。”   天罡真入也说:“全庄点尘不惊,看房屋的章法格局,如果不是有人领入,谁也进不去,一代豪侠之家,果然名不虚传。”   “道长知道内庄进出路的布局么?”高翔问。   天罡真人沉思片刻,审慎地说:“前一段好像是……是八门金锁,后一段是九宫,到逸园精舍一段,则是正反五行。玉狮一代奇才,隐修遁世委实是江湖一大损失。”   “前一段是武侯八阵图,而非八门金锁。”高翔加以改正。   “哦!八阵图贫道不懂。”   小绿笑道:“我翔哥胸罗万有,他懂。”   她十分得意,高翔却说:“你就会闯祸,万一得罪了主人的心爱侍女,咱们恐怕难以脱身哩!这些江湖人,喜怒无常招惹不得.下次你得小心了。”   小绿哼了一声,悻悻地说:“那个姓卓的什么逸园四女,她凭什么要向我递爪子?我可不怕她,下次我得斗斗她的摘星换斗手法。”   高翔心中一动,起起了白无常的话,问道:“小绿,你说她也会你的摘星换斗擒拿手法?”   “是呀。”   “没看错?”   “老天,我怎会看错?”   “你的摘星换斗手法,是缥缈魔僧教你的?”   “不,是我娘教我的。”   高翔一征,问道:“伯母师承何人?她老人家传了弟子?”   “我不知道,娘从来就没说,也没听说她传了弟子,我认为娘不可能传给旁人。”   “那……卓燕是否与令堂有师门渊源?”   “我怎知道?”   说话间,已绕过了大茅峰,沿西行小径急走。还有二十余里,他们必须赶路,天色不早了。   天罡真人走在高翔身后,问道:“高施主,你打算怎样向源山砦下手缉凶?”   高翔不假思索地说:“首先,得见到江南浪子吴兄再说,然后在下要设法捉一个活口,源山砦的一切底细便可摸清了。”   山区已尽,一条小径沿小河南岸西南行,远远地,八源山在望。小河会合九源山的支流,流入赤山湖,湖水西南流汇合奏淮河的三源之一是茅山。   山岭虽尽,但丘陵仍然甚多。九源山远在十余里外降下一处凋林四布,枯草萋萋的坡底,降下坡底便看不见山头。一阵金风刮过,残留在枝头的枯草簌簌作响,耳力大受影响。   “吱利利……”前面突然传来一声鬼啸,凄厉刺耳,令人闻之毛发森立。   林中一声厉啤,窜出两头豺狗,在前面百十步的坡中段小径中,人立而起橡两个鬼怪。   已经是未牌末申牌初,小径中鬼影俱无,前不见村后不见店,胆小的人胆都会被吓破。   天罡真人一怔,说:“邪门,可能这一带往昔是乱葬冈,所以有豺狗在附近扒坟。”   了了神尼拂尘向前一指,讶然叫:“瞧,真是邪门,秋尽冬来,竟然在黄昏时分起雾,怎么回事?”   高翔心中一震,低喝道:“诸位伏下,切记不可出面,如见到任何异象,切记不可大惊小怪互相惊扰。”   天罡真人也脸色在大变,懔然地说:“这一带不干净,可能有妖魅鬼怪。”   小绿大惊,脱口叫:“老天!有鬼怪?这……”   女孩子谁不怕妖魅鬼怪?她脸都吓白了。高翔将她向路旁的草丛中一摁,低声道:“可能是白莲会的妖孽来了,不要怕,一切有我,一些幻术只要见怪不怪,不自乱心神,便不能为害。”   他命三人伏下,独自站在路中举目四顾。   前面的山坡确是雾气蒸涌,那两头豺狗已经被灰雾罩住了。   向后看,百步外也是雾气蒸腾。   两侧鬼声四起,凋林中鬼影幢幢。   他从容地将袍快掖在腰带上,沉着地向前举步,先吞下了一颗避毒丹,防患于未然。   他在十余步外停下,严阵以待。   一阵雾气顺风飘来.有点刺鼻。   一声鬼嚎,草声沙沙,随雾冲来两个高大的无常鬼,挥动着哭丧棒抢到。   四面八方鬼声啾啾,妖魔鬼怪八方汇合。   他不慌不忙,沉喝道:“谁是会首?高某求见。”   两个无常鬼已到了眼前,一白一黑,黑无常照例不开口,由白无常发话:“你死期己至、本使者奉命要勾你的魂。”   “且慢!”   “纳命……”   他取出白玉符令,举起叫:“诸位认识这块符令么?”   两无常一怔,白无常举杖一挥,已冲至二三十步外的无数鬼怪,同时止步。   白无常举步走近、说:“让我看看。”   他将符令伸出,两面转动让对方验看。   白无常吃了一惊,讶然问:“谁给你的?”   “天地神巫教主。”   白无常退了三步,跪下俯伏着说:“江南使者听候令旨。”   他收回牌,叫道:“众弟子速退出南京地境,应天府附近绝对不许逗留,退。”   “弟子遵命。”   “慢!谁叫你们出面拦截的?”   “禀教主,那是护坛太岁所差。”   “他现在何处?”   “即将到来。”   “好,你们速退。”   “遵命。”   白无常膝行而退,退出三丈外方一跃而起,发出一声怪啸,黑无常也左手一挥,掷出一颗红色大珠,轰然一声大震,绿光四溅。   雾气不再续升,片刻便被风吹散,鬼怪纷纷退去。片刻间便形影俱消。   “属下告辞。”白无常行礼说。   “不送了。”   “不敢当。”   两无常刚起步,不远处山坡上人影飞射,六个人势如电射星飞,领先那人一身白衣,看得真切,赫然是那位白衣青年人,远远地便厉声大叫。   “使者为何下令撤走?”   两无常脚下一迟疑不决。   高翔哼了一声,喝道:“两位使者快退,交给我。”   “是。”两无常同声说,迳自走了。   白衣青年人脚下一紧,不久便到了切近,怒吼道:“姓高的,你弄什么玄虚?”   他将玉符牌举起,叱道:“护坛太岁,认得玉符令么?”   护坛太岁先是一怔,接着脸色一沉,厉声问:“你把教主怎样了?”   “你应该知道。”他答。   “你说不说?”   “你该知道玉符令的权威。”   “教主下落不明,本太岁已不受玉符令的约束了。”护坛太岁恨声说。   “你敢抗拒今旨。”   护坛太岁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本太岁奉弥勒教南天总教主之命,派在神巫教主身边的人、今天即使是神巫教主在此,也差遣不了本太岁,呔!”   声落手出,一声霹雳,异象倏生,蓦地风声起云涌,电火流飞射。   高翔身形一晃,蓦尔失踪,无畏地锲入重重雾影。   另五名青衣人,左右一分,各自行法。   火光雾影中,突传出护坛使者厉叫,白影突出雾影。   草丛中绿影暴起,光华乍现,是小绿,她恰好截住了受伤而遁的护坛使者。   其实她并末看到真实的人,只看到一道白光,如不是她觉得白光逸走中会发厉叫有点古怪,她也不敢挥的打幻电神匕截击。光华一闪,白虹中断。   护坛使者不知草中有人突击,冷不及心无法自救,血光崩现现出原形,一双脚膝而折。   “哎……”他叫。   “哎……”他摔倒在地。   小绿大骇,是人哩,不假思索地补上一匕,无坚不摧的匕锋划过护坛太岁的脑门,她无意中除去了强敌。   这瞬间,八名蒙面人到了。   了了神尼念了一声佛号,一跃而出。   天罡真人长剑一挥,怒啸着暴起。   不远处,高翔已和五名青衣人展开了生死斗。这五名青衣人是护坛太岁带来的同伴,妖术无功只好掏出真本事硬工夫,举剑向高翔围攻。   五个人都是具有真才实学的人,高翔一时尚以难取得优势,五人五方占位,此进彼伏退互相策应,配合得天衣无缝,剑阵相当绵密极见功力。   小绿、了了神尼、天罡真人立即陷入八人围攻的重围,展开相当艰难的苦斗,八个蒙面人无一庸手,八支长剑锐不可挡。   高翔心中百思莫解,护坛太岁怎知他要经过此地,先期设伏群起而攻?   “他一直就跟在我身后,是从湖广跟来的。”这是他第一个念头,也只有如此猜想,方能解释这件事,决不是巧合,那是不可能的。   可惜小绿已杀了护坛太岁,问不出口供了。   他在五人围攻下,逐渐打出了真火。起初,他并不想将这些人置于死地,冲天神巫份上,他必须留给对方一活路,可是,在对方全力迫攻之下,再不设法取胜,可能要糟,小绿那一面以三敌八,形势大为不利,不能再拖了。   取胜的心念一起,他不再迟疑,手中剑挥出一重剑网,豪气骏发,一声沉叱,迫退了右侧的两支剑,乘势疾冲而出,再大叫一声,“铮铮”两声暴震,他震退了从两侧抄来截击的两个人身形如流光逸电,脱出重围。   “铮”一声大震,从背后跟来袭击的人,被他大旋身封出一剑,将对方震飘八尺。   他完全脱出重围。长剑一领,沉叱道:“护坛太岁已死,还不退去?”   五个人身形急动,重新合围,五支剑指出,五个人的脸色冷厉,目中厉光闪闪。他一怔心说:“原来他们的神智己受到控制,身不由己了。”   一声怪叫,五个人同时冲进。   他人化龙腾,从前面飞跃,“铮”一声架住一把剑,在飞越对方顶门的刹那间,一脚踹在对方的天灵盖上。   “砰!”倒了一个。一声暴叱,他旋身取敌,接住了追来的两个人,剑出“逐浪分波”招是实中带虚,虚点实至,剑迫对方封招自保,左手已乘虚突袭,他用上了绝学。   人影乍合,闪电似的冲错而过。   “砰嘭!”两人几乎同时摔倒在地。   五个人已倒了三个,倒下便昏迷不醒。小绿与天罡真人,已经退到了树林。了了神尼受到两个蒙面人的夹攻,但有惊无险。   高翔关心小绿的安危,猛拾头不了小绿,心中大急,正待追入林中,后面末倒的两个人,已经疯狂地冲来,剑一上一下凶狠地递到。   “呔!”他沉喝、招出“指天划地”,“铮铮”两声震开袭来的两支剑,抓住机会切入,剑虹分张。   “啊……”倒了一个。   “砰”一声响,他一脚踢倒最后一个人。   人化狂风,他疾扑夹了了神尼的两个蒙面人。   “扯活!”一名蒙面人骇然叫,一跃两丈。   了了神尼缠住了一个,急叫:“高施主,快去接应华姑娘,她被四个恶贼引走了,去向西北。”   “啊”惨叫声凄厉,老尼姑一拂袖打在一名蒙面人的胸门。   “我佛慈悲!”老尼姑怆然地说。   高翔已飞跃入林。向西北角狂奔。   林空寂寂,草深及肩,视线有限,找人谈何容易?他沿草木倒偃的遗痕急追,远出半里外,发现有一具蒙面人的尸体。看伤痕是背部裂开,一看便知道是用锐利锋口所伤的。   糟了,出来便是处乱草坡,视力可及里外,附近鬼影俱无。   不祥的阴影爬上了心头、他惊骇地想:“糟!小绿落在他们手上了。”   不能乱追,乱草坡中留下不少走过的造痕,显然白天这一带经常有樵夫村民活动,不可能找到属于小绿的踪迹、他心中为难。   “找活口问线索。”他咬牙自语。   心中大乱,他急急回到现场,了了神尼急问:“高施主,华姑娘怎样了?”   “不见了。”   “天罡道友……”   “不知道。”他烦燥地答,一把抓起一个青衣人,凶狠将对方双上在横枝上。   “高施主……”了了神尼不忍地叫。   他心中一震,突然叹了口气,自语道:“我不能用残忍的手段迫供。”   他重新将人解下,把五个人弄醒。   五个青衣中年人久久方回复清明,迷魂术消失了、眼中的凶光消退,换上了迷惑的眼神。   “你们是什么人?”他强自镇定地问。   一名中年人用手不住抹动脸面,反问道:“你又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指被了了神尼击毙的蒙面人尸体说:“你们是随这些人前来先的人,被在下制住了。”   了了神纪将断了双脚,胁肋曾被高翔刺中一剑的护坛太岁尸体拖过说:“问问他认识这人么?”   青衣人一怔,说:“怎不认识?他是咱们的法主。”   “法主?”   “是总教主转世弥勒的法主。”   “哦!你们是白莲社的人。”   “这……”   他掏出玉符令牌问道:“认得这玉符牌么?”   中年人大惊,跪下了,拜道:“弟子罪该万死,教主恕罪。”   五个人全跪下了,脸无人色。   “你们何而来?如何来的?”他沉着问。   “弟子是天南总教主属下的南京分坛弟子,日前总教主莅临南京,指示各坛执事,说是已和灵已会结盟,要各弟子随时听候差遣。前日晚间法主庄临,命弟子召集坛内高手,要对付近来名震天下的高翔。今天来了一位灵已会的信差,要求法主带人前来埋伏,本坛的人都来了。”   高翔收回令符,问道:“灵已会是些什么人?”   “弟子不知道。”   “坛主知道么?”   “坛主也不知道,只有三位护坛,曾经与灵已会的人协商过。”   “哦!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他带了中年人进入凋林深处,久久方重行回到原地,举手一挥,命五弟子离开。   了了神纪忧形于色地问:“高施主,有着落么?”   高翔脸上的神色仍然沉重,但隐现喜色,说:“晚辈已经向灵已会接近了一大步,不久当可水落石出了。”   “什么叫灵已会?”   “就是那个神秘帮会。”   “他们不是叫……”   “他们对外有不少学惑世人的会名,但这次是真的了。他们戴面具,配金银蛇令。   已属蛇,蛇代表妖孽、黑暗、阴毒、不祥。哼!他们终于无所遁形了。”   “贫尼要知道华姑娘的下落……”   “白莲社秘坛距此不远,该秘坛就在灵已台的西面五六里。华姑娘即使落在他们手中,也有惊无险。”   “为什么?”   “晚辈也不知道原故,但事实确是如此,在湖广晚辈便发觉此事,苦思莫解……咦!天罡道长回来了,吉人天相,他好像有些轻伤。”   天罡真人大汗透衣,左外肩有血迹,勿回赶到说:“这些人无一庸手,贫道几乎栽在他们手下了。咦!华姑娘呢?”   高翔指着蒙面人的尸体说:“八个蒙面人,都是灵已会的高手,自然极为高明。天色不早、咱们快赶回九源山。”   “咦!华姑娘……”   “暂且放下华姑娘的事,必须赶一步阻止一场血案发生。”   “你是说……”   “快走!到九源山再说。”   吕芸姑娘与龙尾山庄的人,在等候高翔返回。孙涛先后接到四次从山庄传来的消息,信差来得十分秘密,吕芸根本不知山庄有信息传来。   看看黄昏光临,众人等得心焦,金刚李虹更是不安,终于向吕芸暴躁地说:“吕姑娘,咱们不能在此地苦等了。”   “金刚,你的意思是……”   “很可能高兄弟路上出了纰漏,咱们必须赶到龙尾山庄去看看。”   “大概不会吧、高大哥有四个人,谁也拦不住他,他叫咱们在此地等,咱们怎可离开?”吕芸慎重地说。   “在此地等,也许误了大事……”   山径上突然出现一名青衣人,脚下甚快,在五六十步外便大叫道:“孙涛,高老弟与庄主不久可到,庄主传下话,叫你们快到源山砦会合,快。”   孙涛一跃而起,走近吕芸说:“吕姑娘,走吧,到源山砦相候。”   吕芸已无暇分辨真假,众人皆已等得七窍生烟、心情不安,能走动走动也是好的,便纷纷拾掇登程,向东北角的九源山急赶。   源山砦位于山东北角的一座小山顶端,山不高,顶部平坦,只有六七十户人家,建了两丈六尺高的寨墙,北面山下是溧阳至句容的大道,老远地,便可看到寨门楼上飘扬着一面大黑旗,上面绣了一头白色的猛虎图案,他代表了砦主的绰号:白牙星君陈仲先。   寨门的大匾上,刻的金字是:源山砦。   寨墙外挖了三丈宽两丈深的壕,因此寨墙事实上有五丈高任何人休想飞渡,要入砦必须经过寨门外唯一飞桥。   孙涛到了砦外一箭之地,发出一声长啸,在暮色中,四面八方里外的树林丛草间,出现了六七十名大汉,全是龙尾山庄的人。   这些人似乎早就在附近布了阵,有章有法地结队走上了只生短枯草的山坡,直迫近至百步左右,方止步分开歇息。   共分为四拨人,把守住四周,监视着砦墙上的动静,严阵以待。   孙涛偕同姑娘的人,直迫近至寨门外的山坡止步。   砦中锣声大作,飞桥吊起,交通断绝。   吕芸大感困惑、向孙涛问:“孙爷、怎么回事?你们准备攻砦?”   孙涛呵呵笑。坐下说:“不。只是先封他们的内外,等庄主前来发令,以免他们派人出去请救兵。”   “但……目下咱们尚未获得他们的罪证……”   “姑娘请放心,这件事错不了。”   “这……恐怕不太妥当……”   “瞧,他们不是做贼心虚了么?”   寨门楼上,出现了劲装人影,寨主大开,出来了三十余名黑衣人飞桥开始向下放。   一名中年人叫道:“孙爷,他们要出来了。”   孙涛哼了一声说:“他们不出来便罢了,来了咱们便可师出有名,怪不得咱们抢先出手了。”   吕芸大惊,急急地说:“孙爷,高公子末返之前,幸勿动手……”   “姑娘,咱们并未动手,对不对?对方如果先发制人,咱们总不能挨打吧?且迎上去看看。”   吕芸是骑虎难下,心中极感不安。孙涛已不由分说,领了二十余名手下,向寨门迎去。她不得不惜同巫山三煞与江南浪子的弟兄人影跟在后面戒备。   源山砦的人并未一拥过桥,只在寨门外的桥头列阵。片刻,一名黑髯拂胸的中年人,带了两名壮汉大踏步过桥,亮声问:“是哪一路的朋友,为首的人答话。”   孙涛也带了两个人迎上,在丈外止步笑道:“是陈砦主仲先么?在下孙涛,忝在近邻,可是彼此少见,砦主万安。”   “咦!你是……”   “在下是龙尾山庄的管事。”   “什么?”陈仲先骇然叫。   “呵呵!陈砦主,别装糊涂好不好?”   白牙星君陈仲先脸色铁青,沉声道:“陈某装什么棚涂?源山砦与龙尾山庄,彼此相距数十里,素无往来,本砦的人不敢高攀贵庄的侠义英雄,更末与贵庄有何过节。本砦的人,甚至忍气吞声从未越过大茅峰以东寸土之地。贵庄建庄三年来一向相安无事,既无田地接壤,也没有生意上的利害冲突,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贵庄玉狮冯大侠息隐山庄纳福,本砦的弟兄按规矩不也前住打扰,而今天阁下却逞人包围本砦,但不知有何见教?是本砦的人开罪了贵庄朋友么?”   孙涛不为所动,仍然笑呵呵地问:“陈兄可知道南京盗宝案的扣么?”   “知道。”   “知道敝庄主已卷入旋涡么?”   “听说过。”   “那就好。赤土龙坑祠旁的三家村,与贵庄砦有否往来?”   “不错,在下与施家的施老有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不是砦主的手下?”   “笑话,在下只是曾在龙坑洞见过他一面而已。”   “不要否认了,陈兄。南京公子高翔,从湖广追凶至龙坑祠,施家的人全部伏法,招出了你这们窝主,你就是南京盗宝案的主凶,神秘帮会的首领……”   “你……你在血口喷人……”陈仲先怒叫。   “这可不是我说的。”   “高翔目下在何处?”   “他不久将到。哦!陈兄,南京盗案,发生在慈姥山,知道么?”   “知道,金陵三剑客的擒龙手身死慈姥山。”   “你知道凶手是谁么?”   “不知道,只听说过涉嫌人是高翔。”   “高公子已将凶手一一查明了,共有五个人,这五个人皆是盗宝主犯的手下匪党,他们是百劫人妖陈魁,你老兄的本家。你们是亲兄弟么?”   “放屁!”   “先别生气,与百劫人妖是兄弟并不丢人。第二个凶手是招魂使者叶君山,第三是九岭玄魔张九洲,第四个是天香门的弟子凌云燕萧佩,最后是玉郎君范世昌。”   白虎星君的脸,突然变得苍白,神色一紧。   孙涛虎目炯炯,将对方的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但不动声色,往下说:“招魂使者与九岭玄魔都死了。百劫人妖被擒,在武昌却又被人救走了。凌云燕殆在天香门的门主白衣龙女手中。只有一个玉郎君最幸运,他逃过了高公子的追踪。陈兄,你说吧,这些事你不能完全不知吧?百劫人妖你救到何处藏匿了?玉郎君是否躲在责砦?”   陈仲先冷汗外沁,厉声道:“这一切在下一概不知,在下从不认识百劫人妖。”   “咦!令亲飞天鬼母好像与百劫人妖……”   “见鬼,郭大嫂只见过那人妖一次……”   “一次也嫌太多了,玉郎君呢?”   “这……他……”   “呵呵!你大概要说他刚刚到贵砦打抽丰作客呢?”   “这……他确是中午途经敝砦的……”   “哈哈!陈兄,若要人不和在,除非己莫为,你结的帮会再秘密,也难逃天下人的耳目。你老兄居然在龙尾山庄建窟,未免太藐视咱们的庄主了。老兄、还来得及改邪归正,把盗来的宝交出,敝庄主也许替你在高公子面前求情。现在,请领咱们入砦如何?”   二十七   孙涛见白虎星君要撤走,怎肯罢手?一声长笑,奋勇追出。   白虎星君一声怒吼,左手一扬,但见白芒如电,三枚白虎钉成品字形向孙涛飞去。   孙涛一惊,向侧一扑,仆倒向侧滚,生死间不容发,竟然逃过了可怕的三故白虎钉急袭。   但白虎星君已在这刹那了三丈余长的飞桥,辘轳绞动声中,飞桥已经拉起,无法飞渡了。   西北传来了玉郎君已逃走的叫声,吸引了其他众人的注意。   夜色苍茫,呐喊声清晰、但看不见人影。   龙尾山庄群雄仅把守住四方,而从砦墙爬下的人,却是从西北角的空隙降下的,爬上了壕外侧,撒腿向山下狂奔。   西面和北面的人、皆来不及拦截,谁也未料到有人从墙上缒下逃走。西面的人相距近些,有人认出是玉郎君,因此发声叫喊呼援。吕芸在北面的寨门方向,听到叫声便撇下了孙涛,向西北角急追。巫山三煞不甘人后,也衔尾飞赶,但轻功相差太远,远出百十步便已拉远了十五六步。   吕芸的轻功虽超尘拔俗,但昏暗中仍难追及,玉郎君已经进入山下的树林,兔子般溜掉了。   夜来了,砦内灯火通明,寨墙头每隔三丈便插了一支铜油火把,谁也休想乘夜爬墙而不被发觉。   高翔终于赶来了,孙涛正在准备爬墙的物品,要奋勇攻入。   吕芸接到人,大喜过望,急急将所发生的事一一说了,不胜惋惜地说:“大哥如果早来一步,玉郎君便逃不掉了。”   高翔大感困惑,苦笑道:“怪事。玉郎君真的在此地藏匿?谁看清他的人,的确认定是他。”   “会不会是有人冒充他呢?”   “不会吧?陈砦主真与盗宝案有关?”   “高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已从白莲社的徒众口中,查出该帮会可能建坛的秘所。如果玉郎君在此出现,源山砦便涉嫌重大了。”   “大哥已查出……”   “时机未至,这件事你千万别泄漏出去。我先去制止孙兄攻砦,我要先查个一清二楚。”   他走向兴高采烈的孙涛,招呼道:“孙兄,不必费心了,今晚暂且等待……”   “高兄弟,在下有把握攻入,今晚的事今晚了,可必再等待?”孙涛不解地问,并不赞成暂且等待。   高翔已有所决定,坚持己见说:“冯大侠即将到来一等他为再说好不好?再说,天黑夜暗,即使能攻入,也容易让匪徒们漏网,不如明早一网打尽,岂不甚好?”   孙涛哼一声,恨恨地说:“不行,姓陈的打了在下三枚白虎钉,今晚不将他的手砍掉,在下誓不为人。”   “孙兄……”   一名青年人在旁虎目一翻,沉声道:“姓高的,孙爷的话你听清楚没有?这里并非由你作主,龙尾山庄的人也不受你的节制,你怎么这样罗嗦?”   吕芸脸色一变,粉面生寒,冷笑道:“孙爷,这位是谁?你似乎不想加以阻止这位好汉胡说八道呢。”   孙涛脸一沉,向青年人叱道:“闭上你的臭嘴,别吃多了胡说八道。”   高翔不愿得罪这些人,笑道:“在下从贵庄来,庄主行前已经说过,这次缉凶仍由在下出面。诸位如有疑问,何不等庄主来时再说?这样吧,诸位如果坚持攻砦,那么,在下只好置身事外了,告辞。”   “高兄弟,请别生气,好吧,等庄主来后再说,好不好?”孙涛打了退堂鼓。   高翔说了几句客气话,领了众人退至远处休息。吕芸问起小绿,知道小绿失踪,不由大惊失色。   金刚李虹也将飘渺魔僧出现的事说了,把高翔吓了一大跳,心中暗暗叫苦,万一在紧要关头魔僧出面干涉,岂不糟了?   一个时辰后,玉狮带了大批人马赶到。高翔将途遇白莲社的徒众伏击,杀了护坛使者,小绿失踪的事一一说了,却隐下查问口供的事。最后,力主暂勿攻砦,明日他要亲见陈砦主,当面解决重重疑云。玉狮极有风度地答应了,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源山砦陷入重围。   高翔独自走向桥头,向寨门楼上的警哨大叫道:“南京高翔求见贵砦主,相烦通报。”门楼上一声暴叱,飞下三颗银星,联珠飞来迅疾绝伦,看到星影便已到了他胸口。   他伸手一抄,三颗银星入手,叫道:“金弓银弹杨兄,你想关闭贵砦开城谈判之门么?”   垛口闪出一位剑眉虎目的中年人,挟了发射弹丸的特制弹弓,厉声道:“你阁下欺太甚,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昨晚你们从南面入侵,杀了本砦三名守卫子弟,入侵毒谋难逞,难渡壕堑天险,今天要改用阴谋诡计谈判,你认为本砦无人么?”   高翔一证,昨晚有人袭击砦南,会不会是孙涛在捣鬼?怎么昨晚毫无动静?   孙涛为何如此急于袭击源山砦?热心得有点过份哩!   “在下并不知昨晚所发生的事。”他只好直说。   “哼!你少在杨某面前耍花招。”   他仰天长笑、豪气横溢地说:“高某用不着耍花招,源山砦也不是什么天险,如果在下硬行进入,不要说龙尾山庄的英雄豪杰有此能耐,高某的几位朋友你们也阻不住。   如果在下派人传信到南京,大队官兵与龙骧鹰扬的无敌勇将齐集,试问源山砦能守得了多久?杨兄,高某单人独剑请见贵砦主,贵砦高手上百,竟然不敢接待区区一个武林后辈,岂不要笑掉天下英雄的大牙么?”   金弓银弹死死地瞪着他,久久方沉问:“姓高的,你要单人独剑进来与些主见面?”   高翔将剑解下,笑道:“诸位如果有所顾忌,在下可以不带剑。”   “真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   “好,你等着,在下先得请示砦主。”   “有劳了。”   远处等候的吕芸大惊,急急掠来。玉狮冯海也偕同杨抡奇飞掠而至。   吕芸急急奔到惶然问道:“高大哥,你要独自进去?”   “不错,我要独自进去。”   “这……老天,即使他这里不是那神秘帮会的秘坛,也是高手如云的黑道聚会地,每个人都是不天不怕地不怕、不要命的残忍骠悍凶恶亡命,你一个人空手进去,岂不是闭着眼睛入一死城里闯么?”   他沉静地一笑.说:“请放心,我自有道理……”   “不,这太过冒险,进去必定凶多吉少……”   “吕姑娘,世间的事.那一样又没有凶险?喝口水可能被呛死呢,为了避免一场不幸的残杀,我非进去不可。目下我不能将内情告诉你,请原谅,你退下去。”   玉狮到了,神色肃穆地说:“高老弟,你竟然答应要独自一人进去?”   他一本正经地说:“是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必须进去查个水落石出。”   玉狮不以为然,神色懔然地说:“你已经知道他们的底细,仍然坚持要进去,硬往虎口里送,这是愚蠢。”   “海公请想想、如果不查明底细,牵连太广,不知要枉死多少无辜,因此明知凶险,晚辈也必须进去一趟。”   “只怕你进去容易,活着出来便难了。”   “有海公的子弟在外声援,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管谈判成与不成,他们会放晚辈平安出砦的。”   “恐怕不会吧.你是他们的眼中钉,不惜干方百计要将你拔除,今天你送上门去……”   “不然,以往晚辈独来独往,他们方敢不择手段明攻暗袭,而今天有贵庄的门人及威震天下的海公亲自声援,他闪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老弟,我不能让你独自进去冒不必要之险……”   “海公……”   “咱们已掌握了他的罪证,而咱们又可掌握攻入的胜算,何必再浪费辱舌?我保证在一个时辰之内,把源山砦化为刀山火海……”   “不!海公……”   “给他们一刻时辰开门投降,不然他们将玉石俱焚。”玉狮声色俱厉说。   高翔心中一急,计上心头,说:“海公有所不知,晚辈进砦与他们商谈,原是缓兵之计,这时决不可乱了脚步。”   “缓兵之计?老弟的意思是……”   “晚辈已派人至中山王府送信,至迟在巳午之间,龙翔鹰扬两卫的高手,便可兼程赶来。南京盗宝案在官府中,外弛内张,此案不破,余波所及,还会有少人遭殃、因此任何人牵涉到盗宝案嫌疑,皆须由官府出面,青天白日纠众公然进袭砦堡,不如由官府前来处理方便得多。如果要全力进袭,难免双方死伤枕藉、到对海公不利,晚辈也心中难安。”   “哦!你何时将信息传出的?”   “昨晚碰上白莲会的妖孽,晚辈便知事情辣手,因此到达源山砦,晚辈便悄然派人将信传出了。”   玉狮似乎颇为不悦,但也无可如何,沉声道:“好吧,既然你坚持要进去,老朽不便勉强,只在一刻时辰之内……”   “一刻时辰之内,晚辈如无消息,一切由海公作主,如何?”   “我给你一个时辰出砦。”   送走了玉狮与大总管,高翔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向脸色苍白的吕芸说:“冯庄主如此心切,倒是十分意外,这里面……”   “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昨天咱们所遭的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   “你怀疑……”   “咱们从湖广追踪而来、马本停蹄船不泊岸、风餐露宿赶得甚紧,伏袭咱们的人,消息从何而来?源山砦的人,不可能与灵已会有关……”   “这个……暂且瞒住你。”   “哦!但……但玉郎君……”   “我们岂能以玉郎君的凑巧出现,便咬定他们是一伙。哼!如果玉郎君真与他们是一伙,便没有逃出砦去的理由,砦中必定有地道复壁,藏一个人太容易了,逃出不是欲盖弥彰么?”   “老天!休想得真多。”吕芸乍舌地说。   “因此,只要我能进去,陈砦主便不会自掘坟墓,致我于死地。”   “你想他会让你进去?”   “当然,不管他是不是主凶,都会让我进去,他已无所选择。他们来了,你退下去。”   “大哥,小心为重。”吕芸颤声说,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关切真情,与及流露在外的恐惧。   “谢谢你的关切,你走吧。”   吕芸依依不舍地退去,一步一回头。   “小姐,他真要往虎穴里闯?”   “是的,他是个有主见有胆识的人,没能阻止他,我无能为力。”   “天哪,小姐……”   “已无法挽回,只能靠苍天保佑他平安。小秋,沿途我们皆留下了暗记,为何至今仍不见爷爷到来?他老人家该在五天前到达南京的,按理他该来了,江宁镇的暗记,不可能尚未有人传信给他的。”   “小姐,老佛爷即使接到传去的讯息,也必须赶到江宁镇,再沿途循踪赶来,绕一个大圈子脚程近三百里……”   “一千三百里他老人家也可在一昼夜赶到。”   主仆俩低声谈论向下退走,一步一回头,目光始终紧吸住高翔的背影。   高翔屹立在桥头,无畏无惧屹立如山。   “小姐,高爷真了不起。”小秋无限感慨地说。   吕芸没来由地轻轻叹息,低声地说:“是的,他真了不起,如果他不幸……唉!我该怎办?怎办?”   她们站住了,砦门楼上已出现一群黑衣人。   白虎星君出现在垛口、困惑地打量着下面的年轻人,久久方沉声问:“你就是高翔?”   高翔抱拳向上行礼,笑道:“正是区区,阁下是……”   “陈仲先。”   “原来是陈砦主,失敬了。”   “废话少说,你带了龙尾山庄的人来,是何用意?”   “前来查案,南京盗宝案。”   “你欺人太甚。”   “正相反,区区如果存心欺人,早已下令进袭了。”   “呸!你们已经失败两次了……”   “砦主差矣!高某未下令进袭,而且阻止了双方的惨烈恶斗。玉郎君在贵砦出现,这件事总不能洗脱贵砦的嫌疑。”   “哼!你乱入人罪,血口喷人。”   “玉郎君的事……”   “他与本砦无关,朋友来往平常得很。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   “在下也怀疑这件事,因此希望与砦主商谈……”   “你我已没有商量的余地。”   “砦主请三思而行,不可自误。如果贵砦是清白的,高某只消进砦走一圈,便可真相大白……”   “哼!你还想进来?”   “请砦主俯允。”   “哼!你如果敢进来,一切后果你自行负责,本砦主不负责你的安全。可以告诉你的是,你进来必将九死一生。”白虎星厉声说。   他呵呵大笑,说:“即使是万死一生,高某也要进去,高某从不放弃那万分之一的一线希望,以免枉死多少无辜的人。”   白虎星君一怔,问道:“你真是为避免双方死伤而来冒险?”   “但愿砦主相信。”   “你真敢闯虎穴龙潭?”   “高某义无反顾。”   白虎星君呆了片刻,突然叫:“年轻人,你很有种。”   “谢谢夸奖。”   “本砦主成全你。”   “高某深感盛情。”   “高住,你的生死……”   “在下的生死,与砦主无关。”他抢着答。   白虎星君举手一挥,叫道:“放下吊桥。”   高翔植剑于地,含笑相候。   “你最好带上剑。”   “一把剑挡不住贵砦两百位黑道高手。”   “不带你便是希望微乎其微。”   “不久便可分晓。”   吊桥刚着地,他已大踏步而上。   吊桥升起,砦门方戛然而开。   门楼上的人已经不见了,险了开启沉重砦门的四个人外,全堡不见人影。   寨墙上内有防跌女墙,人伏在上面,下面根本无法看到,因此上面虽有不少防守的人,他却无法看到人影。   砦占地并不广,六七十间拥挤的瓦屋,全是平房,中间设了火巷,显得有点简陋,地势所限,空间不多,放眼前望,从砦北可看到砦南的寨墙根,寨墙房屋高出甚多。除了前面的一座六七亩大的广场外,显然全砦活动的地方有限。比起广阔恢宏的龙尾山庄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一是天堂,一是地狱。这些黑道亡命,也知早晚要碰上霉运出事,对栖身巢穴并未抱有长住的希望,所以房舍皆因陋就间,能过一天算一天,倒是对防身保命的墙壕,下了不少工夫,建得比州县的城池还要坚固。   高翔之所以敢冒险入砦,并非是他不重视自己的生死、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而是有把握而来。他深信源山砦不是灵已会的秘坛,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曾经与灵已会不少戴面具的高手拼博,只要对方人手袭击,他便可以捉摸对方的的身分了,况且大援在外,他不信陈砦主敢在这时放手一拼。   当然,在他的猜想中,如果陈砦主与灵已会有关,又当别论。但他仍然有把据脱身,凶险吓不倒他,他必须查证一些事,任何凶险也无法令他裹足不前。   他概略地打量四周的形势,方毫不迟疑地迈步向砦中心走去,义无反顾。   砦门重重地闭上了,万籁俱寂。   他嗅到了凶险的气息,危机像网般向他收扰。   静得可怕,只有他一个人,他感到好寂寞,心情逐渐紧张。手心,有汗水沁出,经风一吹,凉凉地。   寒意甚浓,脊梁凉飕飕地。   陈砦主并没有与他面对面商谈的诚意,这是什么意思?是为了他那句让他走一圈的话么?   他知道,危机来了。真的,危机来了。   走就走吧,要来的终须要来,这时想退出,已经不可能了。   他铤挺胸膛,自语道:“马行狭道,船到江心,不用多想了。”   勇者无惧。但在情势末明郎化之前、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会感到一些紧张,他也不例外。   广场对面,中一条四丈宽的道,长约十丈,通向砦中心唯一的一座像样些的大厦。   两侧、是一排排的瓦屋,家家门窗半闭,看不见半个人影。   到了广场中心,对面人影入目,一个黑衣中年人转出右面的屋角,到了路心.然后阴沉沉地举步向他迎来。   渐来渐近,七丈、六丈、五丈……   中年人穿黑劲装,黑凶头。背上系剑,腰下挂囊,身材高壮,脸色如古铜,粗眉鹰目,留了八字大胡,脸上有岁月留下的苍劲坚强线条,每一条肌肉皆充注坚韧的活力,眼中的冷电寒芒如同利镞,神色不怒而威,令人不敢正视。   四丈、三丈……   两丈了,高翔抱拳施礼道:“请领在下谒见砦主。”   对方听而不闻,仍然一步一顿欺近。   来意不善,他不再浪费口舌,也向前迈出一大步。   丈二、一丈……   一声沉喝,宛如半空里响起一声乍雷,黑衣中年人进击了。“金雕献爪”急似迅雷,双爪齐攻,上罩脑门下控胸膛要害,抢制机先进击,先下手为强。   高翔早有准备。并不为对方那声震耳欲聋的沉喝所掠。这一招只能接,不能闪,爪一分便可控制八尺空间,不易闪开,不然只有示怯后退。接,未摸清对方修为的深浅、相当冒险。   忙者不会,会者不忙。他双盘手上拂以“拨云见月”作势硬接,明实明虚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身形突然虚悬而起,来一记怪异的奇妙反招“懒虎伸腰”,真绝,完全违反技击常规,化不可能为可能。   “噗噗!”四只爪接实。   “砰噗!”异响同时发出。   “嗯……”中年人闷声叫,屈腰俯身踉跄急退,退了四五步突然仰面便倒。   肚腹被踹了两脚,怎能不倒?   高翔站正身躯,拍拍手说:“承让承让,得罪了。”   中年人脸色苍白地爬起,吃力地说:“你走吧,在下认……认栽。”   “在下抱歉……”   “哼!不要假惺惺。”中年人愤然地说,跟舱走了。   高翔淡淡一笑,举步迈进。   进入走道,他脚下一慢。   身后有声息,一座半掩的木门中,鬼魅似的掩出一个黑衣人。紧蹑在他身后。   他不动声色,从容举步迈进。   “转身!”身后沉叱震耳。   剑气压体,彻骨奇寒。   他旋身左转,又是反常身法,但见人化电闪,在剑尖前逸走了。   人影倏止,双方贴身而立,黑衣人的剑刺出仍末收势,他的左手已扣住了黑衣人的右肘,右手反扭住黑衣人的右手脉门,只消加上三分劲,黑衣人的双手皆可能折断报废,毫无反抗的机会。   黑衣人目定口呆,双手在发抖。   蓦地,身后传来了沙嘎的刺耳叱声:“你取下他的剑,老身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他夺了黑衣人的剑,徐徐转身。   那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奇丑白发老女人,手中剑冷电四射,一双鬼眼厉光闪闪、缺了牙的瘪嘴显得相当阴狠刻毒,成为颊上无肉的人。   他轻拂着剑,含笑颔首呼道:“前辈定是飞天鬼母郭大嫂了,幸会幸会。”   “会无好会,你准备好了么?”飞天鬼母问。   “随时候教。”   “进招!”   “且慢!”   “有何废话?”   “如果在下胜了,大嫂否作主,免了这些无谓的拼搏,让在下与陈砦主面对面商谈?”   “老身答应你、可惜你已活不到那时候了。”   “答应就好,在下是否能活并不重要。”   “进招!”   “有僭了。”   声落,他点出一剑,虽是虚招,但虚点实至。飞天鬼母不敢大意,挥剑便搭以便争取中宫。   双方搭上手,便是一场空前猛烈的可怖恶斗,剑影漫天,进发撕裂的彻骨剑气直迫丈外,两人急进急退兔起鹘落各显神威,各抢机先互不相让。   “铮铮铮……”双方开始硬接了,因为双方都快速绝伦,争取中宫雷霆一击,非硬接不可,谁的剑被震偏暴露中宫,谁便注定了失败死亡的命运。   显然,飞天鬼母被主翔的艺业所惊,狂攻了六七十招后,已有点心神不定。她先是轻视,然后是诧异,最后是惊愕,等到攻了八十招,她吃惊了。   高翔经过大风浪,他先是有点紧张,然后是镇定,最后是胆气大壮。   八十招后,他已完全摸清鬼母的剑路与内力修为的火候。胜算在握。但他并不急于取胜,事先已知道鬼母是源山肇事实上的首领,又猜出源山砦的人不是灵已会的凶犯,他不能做得太过分,所以开始采守势,不管对方如何迫攻、他皆以不变应万变,从容挥剑,化解了对方暴雨狂风似的剑势、逐渐取得了主宰全局的契机。   飞天鬼母女开始奋不顾身的狂攻,八方旋动剑皆用了全力。   这是回光返照似的攻势、依然猛烈万分,高翔却不再感到重压,他从容接招化招、不再让出空隙,见招化招见式破式,紧守即得的地盘,不肯退让寸土,在一阵近乎疯狂的袭击下,他毫不退让,反而把飞天鬼母迫得步步后退,剑挥动开,像是撤出了千重天罗,万张地网,把对对方迫得左冲右突,难越雷池半步。   天罗地网在逐步收紧,逐步汇聚。   “铮铮铮……嘎……”震剑错剑的啸鸣,比往昔更为急骤,更为猛烈。   飞天鬼母开始恐惧了。她已浑身大汗,逐渐脱力,勇气与体力在急剧下降、消失。   她所攻出的剑招,皆被对方以雄浑绵厚的剑闷一一封死,而且在剑网中不时飞出一两道诡奇绝伦的剑虹,直迫她要害迫她闪退,而又恰到好处地停止追袭,让她有缓过一口气来重行进攻的余地。   终于,她看出这是一场绝望的拼搏,对方只守不攻存心相让,她已经支持不住,如果对方反击……   她不敢想,只感脊梁上发冷,尽管她已大汗彻体浑身火热。但她仍然感到寒意甚浓。   一声低啸,她攻出最后三剑,之后便精神涣散,真力难以以为继了。   “铮铮铮!”三剑皆被震出偏门。   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她看到神奇莫测的剑芒,曾经在她的眼前诧异地急闪数次。同时,今她心胆俱寒的剑气,迫向她的眉心、咽喉、胸口三处要害。   人影乍分,恶斗终于结束了。   飞天鬼母飞退丈外,只感到浑身发虚,脱力的感觉无情地袭到,她的双脚在可怕的颤抖,人要向下挫,眼前发晕,心头发呕。   她的剑无力地支在地上,支持着她力竭欲倒的身躯,吃力地举左袖拭抹流入眼中的的汗水,和在死盯着眼前这位青年人。她仍然难以相信,这位年青人凭什么迫垮了她?剑术并不出奇,内力修为也平常得很,既无惊世的绝学、也没有新奇的秘技,凭什么能击败她这个从刀山剑海闯出来的老江湖?   她确是败了,不由她不信。   高翔剑植身侧,神定气闲地屹立原地,含笑向她注视。神色平静毫无得色傲态。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屏息着,久久方问:“你……你为何不杀我?”   “在下为何要杀你?”高翔反问,语气中并无挖苦讽刺的成份。   “你我已敌我分明。”   “在下只希望在责砦找出线索。”   “你找到了么?”   “不曾,但已澄清了在下一些疑团。”   “你认为可以击败本砦两三百好汉么?”   “那是不可能的。”   “但你却敢无畏地进来。”   “在下如不进来,责砦将血流成河,彼此皆无好处,在下必须进来。”   “你不怕死?”   “谁不怕死?应该说在下知道生死大义。当然贵砦的黑道群豪都不怕死,但这种玩命的匹夫之勇是谓不义,不足为法。”   “你的胆识超人一等。是老身一生中所遇上的唯一劲敌。”   “谢谢夸奖。”   “你走吧,砦主在大厅候驾。”   “谢谢。”   “不会再有人拦截你了。”   “高某深感厚情。”   飞天鬼母发出一声低啸,进入右面的一栋平房。   “大嫂请留步。”他叫。   飞天鬼母扶门框转身问:“有何见教?”   “贵砦与龙尾山庄有何过节,能否相告?”   “没有过节,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这就怪了,难道就没有利害冲突?没有个人恩怨?”他进一步问。   “没有,本砦的人,不屑与那些白道的钓名沾誉之徒往来,咱们高攀不起,黑白道各有生路,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算是怕他。”   “贵砦知道有关灵已会的事么?”   “灵已会?没听说过,只听说有一个什么天地会。”   “他们与贵砦……”   “两年前,天地会就曾派人前来游说,被咱们拒绝了,咱们这些人从不想加盟结会受人驱策。”   “天地会的秘坛,是不是在二道沟?”   “对,但二道沟只是一处联络站而已。”   “他们的秘坛在何处?”   飞天鬼母冷笑一声,冷冷地说:“你何不去问问龙尾山庄的人?”   “他们知道?”   飞天鬼母撇撇嘴,冷笑道:“世间事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牵涉到两个人、便不算是秘密了。龙尾山庄是玉狮的隐居所,是白道英雄的圣地,他们的所作所为,自以为天不知地不知,其实他们却是在掩耳盗铃。”   “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三年前,龙尾山庄大兴土木,而赤山东南麓倚山面水处,却于呷提前建了两间茅屋,住了几个不三不四的人。龙尾山庄峻工,赤山湖南面的一片荒野中,也建了一座小山村,竟然是茅山茅屋的人所建造的。本砦是黑道朋友的落脚处,对附近的情势怎能不留心?经过多次暗查,发现先前赤山茅屋的人,总是半诊三理接待一些飞行绝迹功力奇高的神秘客,咱们便留了心。后来,咱们花了两月工夫,以布网式派谴伏桩,终于发觉那些神秘来客,竟然是来自龙尾山庄的人。”   “以后呢?”   “咱们惹不起龙山庄,将些事秘而不宣、从此不敢再管。”   “那座庄院,就是天地会的秘坛?”   “老身不敢断定,但猜想……算了,二道沟的人,不时出现在赤山湖那座庄院,内情如何,你去想好了。”   “你们与天地会闹翻了?”   “闹翻倒未必,咱们只好告诉他们的说客,叫他们不要再来。这期间,本砦平白无故失踪了好几位眼线朋友,虽获得线索知道是天地会所为,便苦无确证也就不了了之,咱们也知道这些人不好惹,哑子吃黄莲,认了。”   “龙坑祠那些人呢?”   “不知道,老身只知那儿住了不少来路不明的人,都是些不起眼人物,好像是句容一带的地棍们的避难所,从不在附近生事。好了,老身不能再与你数说别人的是非了。”   高翔的脸色瞬息百变,显然已陷入了迷乱惶恐的困境中,抱拳一礼道:“谢谢你的消息,感激不尽。”   飞天鬼母转身进屋,掩上了木门。   高翔向前面的大宅举步,剑眉深锁,心事重重。   在黑雾重重中,他看到了曙光。但这曙光却充满了不祥的量兆,不是日朗风清,而是山崩裂似的可怖暴风雨。他不住苦笑,自语道:“我不用去二道沟了,必须直捣黄龙。   希望这件事与龙尾山庄无关,不然……”   他开始冷静地思索,定下了大胆的妙策。   距大厦的大门前台阶不足二十步,他仍在一面徐行一面思量下一步的行动,两侧的窗户内,突然射出两丛暗器,胜如狂风暴雨,向他猛然集中。   暗器共有两种,可知共有四个人偷袭。三棱毒药镖、淬毒飞刀、见血封喉袖箭、毒流星,不下二十多枚之多,他难逃大劫。   “哎……”他厉叫,“砰”一声仆倒在地,接着猛烈地翻滚,片刻间便大叫一声,寂然不却了。   窗门俊开,共跳出四个中年黑衣人。最先跃出的人,探剑扑上叫:“我砍下他的脑袋来……哎唷!”   “当!”长创脱手。   这位仁兄的小臂,缠上了一根丝绳。   丝绳的主人来自另一室内,绳长丈八,是一个年轻黑衣少妇,来得好快。   “留活口!”有人叫,是去而复出的飞天鬼母。   但叫慢了些,小妇手一带,中年人的小臂硬生生被丝纯所勒断,断手坠丈外。   “哎唷!”中年人狂叫着摔倒在地。   附后奔出六七名黑衣骠悍大汉、将另三人围住了。   飞天鬼母神色明森已极,愤怒得脸部肌肉不住扭曲抽动,厉声问:“你们几个人在本砦多久了?三年零四个月,老身没记错吧?”   一名鹰目中年人强笑道:“郭大嫂,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本砦的规矩么?你听到老身不许再出面拦截袭击的信号么?”   “郭大嫂,这小辈……”   “你们是不是存心想毁了本砦,杀了高翔让玉狮有毁了咱们源山砦的借口?”   “郭大嫂……”   “住口!”   “在下可以保主源山砦的安全,只要让在下向玉狮打个招呼,他们便会立即退去……”   飞天鬼母一头乱发无风自摇,阴森森地说:“原来你是龙尾山派来卧底的,该死的东西,老身要剜出你们的心肝来,你们上!”   高翔突然一跃而起、大笑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责砦与灵已会毫无关系。郭大嫂,这几个人可否借给在下一用?打!”   “砰”一声响,中年人摔倒在地。   原来中年人乘高翔说话的好机会,抬手发射毒镖,竟想分射飞天鬼母与高翔,却被高翔用五花石击中胁肋,一击便倒。   毒膘擦过飞天鬼母的胁下,衣破幸皮肉未伤。   另两人同声怒吼,奋勇挥剑突围。   飞天鬼母一声怒啸,一剑向倒地的中年入刺去。   高翔一闪即至,手急眼快,一把抓住中年人的发结猛地拖至一旁,笑道:“大嫂,留活口。”   飞天鬼母一剑落空,怒火无处发泄,大吼一声,飞剑飞掷。   两个黑衣人分别击倒了三个人,刚好突出重围。飞天鬼母的剑从后面划空而至,贯入一个黑衣人的后心,锋尖直透前胸,叫不出声音,砰然倒地。   另一个未能逃脱,被前面涌出的人拦住了。   高翔拖了昏迷的黑衣人,向侧方的房屋走去,向飞天鬼母说:“在下暂借一角清净地问口供,请大嫂方便一二。”   “好,问完了,人可要交回给老身处治。”飞天鬼母余恨末消地说。   断了一手和人被俘,最后那人奋勇死战。但不消多久,便支持不住了,抹脖子自杀了之。   不久,高翔挟了仍在法昏迷状态的中年人外出,将人交给飞天鬼母,眉心紧锁地说:“郭大嫂,这人交给你了。”   “问出什么头绪了?”鬼母用怀疑的神色问:“看那位俘虏不像是受了刑,甚至尚未苏醒,能问出什么口供?活见鬼。”   高翔摇摇头,说;“灵已会的人、果然利害。这人是二道沟天地会的人,他知道有限。”   “但他说可以要玉狮撤走……”   “他只是与玉狮有一面之缘而已,那是多年前的事,事急信口胡说,乃是人之常情。”   “天地会派他们前来卧底,有何诡谋?”   “他们只负责探听贵砦的动静,昨晚方接到口信,命他们全力阻止贵砦的人与在下商谈。”   “该死的东西!”鬼母恨恨地咒骂。   “贵砦还有该会的几个卧底的人,大嫂自己去问口供好了。在下有事待办,有暇再亲向诸位陪不是,告辞。”   飞天鬼母急于清除内奸,也就不再强留,命人送高翔出砦。   山坡下,吕姑娘与龙尾山庄的人正翅首相望,接到人大喜过望。玉狮脸上的神色平静,含笑问道:“老弟,怎样了?再过片不见你出来,咱们便要发起袭击了。”   高翔淡淡一笑,说:“飞天鬼母不是咱们要找的人,源山砦与盗宝案无关,与那神秘帮会毫无牵连、他们与江湖游神清明观主并无交情,龙坑此那些人,她们于我所知。”   “哦!老弟居然听信她的鬼话?”   “晚辈已经得到消息了,已有了线索。”   “已得线索了?”   “二十里外的二道沟,是天地会的秘坛。二道沟西面五六里,有白莲社的一处秘坛。”   “咦!这消息你是怎样得来的?”   “天地会卧底源山砦的人,已经招了供。”   “哦!很好,你打算……”   “天地会也就是那神秘帮会的另一会名,用来迷惑世人耳目,晚辈处在此地暂且歇息,晚间至二道沟直捣匪巢。”   “这……靠得住么?”   “极为可靠。”   “那……老朽先派人前往二道沟四周埋伏……”   “不必了,派人前往岂不打草惊蛇?咱们就在下面歇息,海公的人,请自行安顿,最好不要远离,防止在源山砦卧底的人溜出往二道沟的人通风报信。”   “也好。老弟就在此地歇息,有事招呼一声,老朽带人至东北角安顿。”   高翔与群豪在树林中歇息,他将入砦的经过概略地说了,最后苦笑道:“如果天地会的人,牵涉到龙尾山庄,这件事便棘手了。”   了了神尼颇表忧虑地问:“高施主是否怀疑玉狮与南京盗宝案有关?”   “即使他与盗宝案无关,而他的那些手下,恐怕难脱嫌疑,极可能有人利用他的龙尾山庄,包庇为非作歹的匪类。”   金刚李虹接口道:“高兄弟,不错,他那些手下,确是令人讨厌。上次咱们前往拜会所见的冯孝,这次力主攻砦的孙涛,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罡真人也说:“那位大总管杨抡奇,是个笑里藏刀的深藏不露的人,与这些人打交道,必须千万小心。”   高翔忧形于色地说:“可是,我一直就没抓住与龙尾山庄有关的确证。不错,玉狮息隐龙尾山庄,日子过得极为奢华,他的属下少不了也想过些好日子,勾结匪类极有可能。我确也发觉不少可疑线索,可是又不敢断定,也不愿加以断定。唉!这件事很令人沮丧,不知该怎办才好。”   天罡真人冷笑道:“玉狮岂止日子过得极安逸极奢华?哼!简直比当今皇上还要神气。”   “道长大概过的日子很清苦,所以满腹牢骚。呵呵!金银是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玉狮辛苦半生,在刀山剑海挣来的血汗钱,享受享受并不为过哪!”高翔微笑着说,只是想扯淡刚才的紧张忧虑情绪。   天罡真人呵呵笑,欣然地说:“高施主说是不错,如果贫道不死,而又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金银财宝,贫道也要享一享人间清福。玉狮确是会享受的高手,贴身侍候的如花似玉少妇,一个比一个美,一个比一个艳,穿绸着缎,龙涎香薰体,人比花娇,异香满宅……”   “且慢,道长刚才说什么?”高翔急叫。   天是真人以为自己失言失态,一个修道的人说这些物欲的事到底证明他已动了尘念八心,不由脸上一红,讪讪地说:“贫道罪过,罪过,没说什么。”   “道长刚才提起龙涎香。”   “是呀。咦!施主的神色……”   “道长认为逸园四女身上所发的香气是龙涎香?”   “不错。”   “真的?”   “笑话,怎会有假?贫道曾经出入宫廷,龙涎香在帝王家中,平常得很,家师曾蒙皇上赐给一盒,供春在汕源宫神案下,难道贫道连龙涎香部分辨不出么?”   “哎呀!”高翔变色叫。   “咦!大哥,你怎么了?”吕苫惊问。   高翔一蹦而起,寒着脸说:“我太愚蠢了,太愚蠢了!老天!”   “咦!施主你……”   “走遍天涯去找主凶,主凶却在我身边,天哪!一切都明白了。”   了了神尼沉声道;“施主,不可声张。”   高翔神色懔然,沉声道:“目下咱们环境险恶,可说危机四伏,步步杀机,我必须当机立断。请李兄与神尼速返南京至舍下会晤中山王府的孙爷,请他们速调龙骧勇士与鹰扬卫的高手,带领人马火速赶来,不可有误,快走。”   了了神尼一蹦而起,向李虹叫:“李施主,快走。”   金刚李虹一头雾水,问道:“高兄弟,这是……”   “快走,不许多问。”了了神尼叫。   高翔巫山三煞道:“诸位姑娘率领吴兄的朋友,火速四散召集所能召集的人,火速前来,会合地是源山砦,我这就入砦与飞天鬼母商量,其他的人跟我进去安顿,走。”   众人知道事态严重,纷纷走了。   高翔偕吕芸主婢、天罡真人动身向上走,东北角的树林,也出现了杨抡奇与三名大汉的身影,正向他们奔来,高翔心中一转,向吕芸说:“你们先走,我去稳住他们。”   他转身向大总迎去,半途相遇.杨抡奇抢先颇表惊讶地问:“高老弟,你们怎么了?”   他脸上堆下笑,笑意甚浓地说:“小弟派他们去召集人手,要他们克期赶到源山砦会合,请天罡真人带三位姑娘先至源山砦安顿,姑娘家怎好在旷野歇息?大总管是否得到消息?”   理由充分,杨抡奇并未生疑,说:“敝庄主请老弟到前面商量。白莲社秘坛的人,竟然走了个干干净净,不知是何缘故,庄中正大感不安哩。”   高翔无法脱身,为免对方生疑,只好与杨抡奇同行,一面走,一面信口说:“白莲社秘坛的人撤走,不足为奇,他们昨晚向小弟袭击,小弟的女友姑娘因此失踪,下落不明,他们明知小弟早晚要去找他们算账,撤走自在意中。”   龙尾山庄共来了百余人,人数甚多,只派三个人有林缘监视源山砦,其他的人皆撤至林东的小山冈北面,那儿有两间茅屋,作为玉狮的安顿处,距源山砦已在里外,在山坡上也无法看到人影。   五人一面走一面谈,进入了树林。   了了神尼与金刚李虹向北走,到南京必须经过句容,远着呢,按理决不可能用快程赶长途,但两人重任在身,怎能不赶?一口气赶了五六里,小径右面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怪叫,人影依稀。   金刚李虹好管闲事,叫道:“前辈慢走,林里面有人动手,去看看是不是江南浪子吴兄……”   “少管闲事,快走,救兵如救火,不可耽误。”了了神尼急急地说。   路旁灰影一们,灰影拦住去路,笑道:“请舒什么救兵?说个明白啦!”   了了神尼候然止步,稽首道:“前辈久违了,贫尼稽首。快来见过青城逸士艾前辈。”   “呵呵!俗礼免了。老尼姑,奉谁之命去请救兵?”青城逸士问。   “高施主已找出主凶,命贫尼至南京请龙骧勇士与鹰扬卫的人前来相助。”   “呵呵!这小娃娃要把事情闹大,卫所勇士岂是轻易调动的?即使能调动,那也是三五天以后的事了,目下巨变正在酝酿中、远水救不了近火。年轻人做事鲁莽冲动,真是嘴上无毛,做事不牢。”   “前辈之意……”   “你就别去啦!”   “前辈……”   “你去不但是白跑一趟,也赶不上这场热闹了。”   “这个……”   “何不到林里面看看……”   “贫尼得赶回去告知高施主……”   “你回去告诉他,岂不是令他绝望了么?”   “那……”   “林里面群魔乱舞,你不想进去开开眼界?”   了了神尼欠身道:“前辈所命,晚辈怎敢不遵?”   青城逸士怪笑:“且慢、老尼姑,你可要放明白些,如果你认为一切可以倚靠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可没那么多工夫,去管你们后生晚辈的事。呵呵!走也!”   说走便走,一溜烟向北如飞而去。   金刚李虹哼了一声,向了了神尼说:“前辈难道要听他这糟老头胡说八道么?”   了了神尼笑道:“李施主,放心啦!艾前辈把高施主有意迫出来扛大旗,你想他能撤下手不管么?走吧,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魔。”   入林不远,了了神尼脸色大变,骇然低叫道:“菩萨保佑!咱们千万不可走近。”   “是些什么人?”金刚李虹问,他对一些江湖凶魔所知有限。   “贫尼认识缥缈魔僧、白无常、八荒神魔、剑魔粱东海。右面的三个怪物,是字内三凶明司王钟离方、魔链吊客鲜于平、钓矶魂公孙元。右面,是字内三魔天、地、人三个残忍魔头。至于与白无常联手的两位女人……咦!那……那不是华姑娘小绿么?”   在场的人,都是和高翔有关的宇内名宿,顶尖儿魔字号魁人物。   那两个女人是雍竹君与关忆萍母女,远处的一株树后,躲着她们忠心耿耿的奶娘老婆婆。   白无常倚在一株上,浑身汗水,但依然镇定从容,抱肘笑道:“你们迫死我无常鬼有屁用,有种何不去找玉狮小辈要人?目下玉狮手下共有百余名高手,他已经倾巢而出全力帮助高翔。”   “我无常鬼在阴曹地府呆了二十年,玉狮这小子的成名与息隐的消息,我无常鬼一无所知,你们可以自己去找。难道说,你们就不敢去找一个退了的白道小辈讨人?是怕邪不胜正么?我无常鬼与高翔小有交情,但却不知他的行事,也不管他的事,他的—切无可奉告。”   八荒神魔嘿嘿怪笑道:“老夫不仅是要找高小辈,也找你,以报上次你两人捣毁神魔谷的奇耻大辱,你要不将他交出,老夫必须先找你。”   天魔指缺了门牙的大嘴。厉叫道:“无常鬼,我的门牙不能白丢,你不将他交出来,一切后果皆由你负责,你最好放明白些,不然咱们拆了你这把鬼骨头。”   八荒神魔一直死盯着关忆萍,狞笑道:“还有你这小贱货,你……”   灰影一闪,“啪”—声响,缥缈魔僧以令人目眩的神速身法,欺近八荒神魔,一耳光把神魔打得“哎”一惊,连退三步。   八荒神魔做梦也没想到缥缈魔僧出手打他,骤不及防,连转念都来不及,便挨了重重一记耳光,只感到眼前金蝇乱飞、厉叫道:“老魔僧,你……你是怎么回事?”   缥缈魔僧哼了一声,阴森森地说:“你再口中不干不净损人,老衲要叫你这辈永远说不出话来。”   “你这老贼秃可恶!我给你拼了!”八荒神魔愤极怒吼,凶狠地扑上。   白无常向雍竹母女打眼式,喝声“走”!   三人飞退两丈,拔腿就跑,乘乱脱身。   天魔一声怪叫,急起便追。   地魔抢先一步追出,大叫道:“你走得了?青天白日……”   “打!”叱喝声震耳欲聋。   是奶娘截出突袭,阻止追兵,喝声中拐杖如山岳般扫出,斜劈地魔的腰腹,杖沉力猛声势骇人。   地魔怎敢再进?盘龙杖向前一推,杖尖点地挡在身前,百忙中止步借力暴退。   “当!”双杖相交。   地魔向后飞退,背部撞向后面的天魔。   老奶娘不敢追袭,如飞而走。   缥缈魔憎挡住了八荒神魔,也阻住了字内三凶的去路,只有剑魔一个人追出,一面追一面叫:“别让无常鬼跑了。追啊!”   高翔与杨抡奇进入树林,两人怔住了,在林缘负责监视源山砦的三位青衣高手,全部都挺挺地躺在树下。   “咦!”杨抡奇讶然叫。一跃而进,伸手扳起一名青衣人,立即放下站起说:“被人击中昏穴,下手的人艺业骇人听闻……”   高翔突然向右一窜,大喝道:“阁下现身!”   五丈外一株大树后,窜出一个灰衣人,戴了金色鬼面具,撒腿便跑,一跃三丈,向东飞逃,身法之快、恍如电火流光。   杨抡奇发出一声低啸、警告半里外的同伴,也衔尾追出,追向凋林深处。   追了里余,相距仍在三丈左右。只拉近了一两丈,鬼面具人的轻功并不比高翔火候差。   后面,杨抡奇已经不见了。   山坡下的茅舍中,玉狮侣庄中高手站在屋外,向南面眺望,并末因杨抡奇发来的警啸而有所举动。   四管事站在他的身后,天外流星周洪宇低声道:“大哥,不用再迟疑了,咱们快去策应。”   玉狮脸色平静,淡淡一笑道:“不必了,高老弟应付得了。”   “但是……”   “目下咱们该做的事、是如何攻下源山砦。”   “大哥,高老弟不是已和飞天鬼母……”   “咱们不管他们之间有何协议,源山砦存在一天,山庄便一天受牵累,也是本庄的心腹大患。以往咱们始终找不到借口。这次正是天赐良机,再说,黑道魔窟在咱们左邻生根,难免引起蜚短流长,这次再不乘机挖掉他们的老根,以后又得多费手脚了。”   “大哥不管高老弟的事了?”   “当然要管、但咱们只能在他身上花一分工夫,而用九分工夫壮大咱们自己。”   “哦!大哥不准备到二道沟……”   “哼!二道沟那几个天地会的小人物,早就溜之大吉了。咱们只派一些人陪同高老弟前往,其他的人由你们四人带领,连根拔源山砦这根眼中钉。”   “小弟必能达成,大哥尽管放心。”   玉狮挥手令众人自去安歇,向四管事说:“你们好好歇息,我去唤大总管回来。”   “大哥,派一个人便可……”   “不,闲着也是闲着,我自己走走松松筋骨。”玉狮说完,举走了。   不久,他到了东南角一座松林中。一株松树下闪出杨抡奇。低声道:“庄主,人已经引走了。”   玉狮颔首会意,走近低声问:“人都撤走了么?”   “撤走了,只留下八大护法。”   “好,这件事必须办妥,机不可失。”   “是的,属下已安排停当。”   “小狗可能疑心到本庄来了。”   “那不是很好么?”   “到底有点不妥,这件事必须克期办好。”   “是的,这次必可成功。庄主知道那群老魔地动静么?”杨伦奇颇表忧虑地问。   “知道。”   “庄主不如暂月—回避……”   “呵呵!怕什么?”   “那白无常……”   “放心吧!我已有了万全准备。你去办事吧,交代停当赶快回来。”   玉狮返回后不久,杨抡奇便匆匆赶到,老远使叫:“禀庄主,高老弟去追一个戴面具的人去了。”   一旁的天外流星一惊、急问道:“大总管,那么,是天地会的人来了?”   “可能是。”   “往何处走了?”   “很可能是从源山砦出来的,身法之快,骇人听闻,本总管竟然无法跟上……”   “咦!高老弟回来了。”天外流星欣然地说。   凋林视界可及半里外,高翔正飞掠而来。   杨抡奇脸色一变,迎上急问:“高老弟,怎样了?”   高翔脚下一慢,摇头道:“兄弟不想穷追,无功而返。”   “哦!可惜,这不是坐失良机么?老弟该……”   “兄弟本想穷追,但不能走得太远,只好绕道折返,便宜了他。”   玉狮站在大门口,神色仍然平静。   两人尚未到达,远处有人大叫:“瞧;那是什么人?好快。”   “咦!是白无常,后面有人跟来。”另一名总管追云拿月吴禄说。   来人确是白无常,后面六七丈,紧跟着剑魔梁东海,字内三魔、字内三凶。   白无常一面飞掠,一面桀桀怪笑,接近至百步外,方怪叫道:“老夫带你们来了,你们自己上前要人吧!少陪!”   声落,身形突然加快,向侧方一窜,如飞而遁。   龙尾山庄上百位高手。立即列阵相迎。   高翔一眼便认出字内三魔,在槐园他中了毒香,被三魔全力一击打落地底残垒,因祸得福救了白无常,今天冤家路窄,再次碰头。   上次至槐园缉凶,中了笑如来的诡计,事先巳置槐园主任宋成梁于死地,引他入伏,几乎要了他的小命。他并不认为三魔出现槐园是巧合,而认定三魔是盗宝案主凶的党羽,这次碰头,妙极了,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他看到了字内三凶和剑魔梁东海,大事不妙。再看到随后而来的,八荒神魔与缥缈魔僧,他更是心惊,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些人全是冲他而来的。   人的名,树的影,众老魔虽是老一辈的顶尖儿人物,但在玉狮这位后辈白道巨人面前,仍然不敢放肆,何况还有上白名高手列阵,更是不也狂傲啦!   众魔也看到了高翔,高翔正与玉狮并肩而立。   双方面面相对,相距四五丈各自戒备。   八荒神魔恨透了高翔,迫不及待地越众而出,迫近至三丈左右,厉叫道:“姓高的小狗。你毁了老夫武昌的神魔谷溜之大吉,还不给老夫滚出来领死?”   玉狮冷哼一声,背着手冷冷地说:“阁下,你定是八荒神魔李崇阳了。”   八荒神魔重重地哼了一声,也冷冷地说:“你就是曾经横行天下,自以为是白道群雄之首的玉狮冯海么?”   “在下不敢自诩为白道群雄之首,但却敢说是正大光明的白道英雄好汉,你不服气是不是?”   “哼!老夫目下不想和你多言,叫高小狗出来,老夫要抓也他的心肝生吞活咽。”   “你还是走吧。”玉狮冷冷地说。   “什么?”   “你没耳朵吧?你赶快滚远些,听懂没有?”   追云拿月大踏步而出,哈哈一笑道:“八荒神魔,你该听清了吧,照敝庄主所说的话滚蛋,好意思再要人说第三遍么?”   八荒神魔一声怒啸,双爪一分,飞扑而上。   追云拿月撤铁爪在手,拉开马步豪气飞扬地叫:“领教你的神魔爪绝学。”   声落,铁爪硬向抓来的一双肉爪抓去。   “啪”一声响,铁爪与肉爪相接。   两人同向侧飞退,追云拿月重新扑上,豪勇地叫:“果然名不虚传,再来一记。”   八荒神魔脸色大变,无坚不摧的魔功神魔爪,竟然抓不住铁爪,而且肉爪麻辣辣地,怎也再硬接?身形一晃,闪过一爪又伸;手急抓追云拿月的左肋。   两人搭上手,便是一场凶猛的恶斗。   远处出现了白无常与雍竹君母女,白无常叫:“雍竹君,那位就是玉狮冯海。那姓祖的小辈祖大风,投入天地会中鬼混,引线人是玉郎君范世昌,范世昌在龙尾山庄一个姓杨的人手下办事,你何不向玉狮冯海讨那位姓杨的人,追寻玉郎君的下落?”   玉狮冯呵呵笑道:“鬼话,本庄姓杨的人多的是、却没有叫玉郎君的人。倒是昨晚源山逃走了一个玉郎君,你们何不向源山砦讨人?”   高翔接着叫道:“玉郎君是昨日午间到源山砦借住的。与源山砦无关。天地会的真名称,叫做灵已会,这附近的山区有不少会匪,他们的会主就是南京盗宝案的主凶,雍前辈要找玉郎君的下落,必须找到那些戴鬼面具,佩了金银蛇令的匪徒追查,以免中了玉郎君借刀杀人毁灭源山砦的毒计。”   “高公子,玉面郎君是不是灵已会的首脑?”雍竹君大声问。   “晚辈不知。猜想恐怕不是,只是个小人物而己。但晚辈不敢断定,灵已会的首脑老谋深算,常会有令人莫测高深极为诡计的安排,他们之间的身分经常变动,很难判断谁是真正的主脑。”   雍竹君沉吟片刻,说:“好,老身就在附近找。”   缥缈魔魔突然叫道:“小绿,你还不过来?”   关忆萍的相貌极像小绿,老魔竟走了眼。   高翔叫道:“魔僧老前辈,她是雍竹君的女儿,不是小绿姑娘,只不过相貌相同而已。”   魔僧扭头凶狠地问:“那么,你把小绿藏到何处去了?”   “昨晚被灵已会的人所诱走,目下吉凶难卜。”   “料你这小畜生……”   “老前辈只要找到灵已会的人,便可知道下落了。”   缥缈魔僧扭头便走,雍竹君母女也匆匆走了。   宇内三魔互相打眼色,然后悄然后退。   剑魔哼了一声,上前叫道:“高小辈,该你践老夫的死约会了。”   高翔乘机脱身,向侧方移,大笑道:“来吧,咱们的死约会,来啦!”   他脱离人丛,向东南飞奔。   宇内三魔所走的方向,也是东南,在他前面百十步,飞掠而走。   剑魔一追,字内三凶也追下来了。   白无常不走,在远处死盯着玉狮,留意玉狮的一举一动,像个僵尸。   八荒神魔叫苦不迭,众人都走了,丢下他一人死撑,即使胜过追云拿月,他也受不了,再不走就嫌晚啦!   双方的艺业相差有限,任何一方想退出毫无困难。神魔是略占上风的人,退出自然易如反掌,用的是劈空掌力,立将追云拿月迫得向左飘闪,猛地向后道:“老夫毙了高小辈,再来与你们算账。”   天外流星正要追出,玉狮却挥手相阻,说:“周管事,穷寇莫追。”   所有的目光,皆转而集中在站在远处的白无常身上,这位武林朋友闻名丧胆的白无常,确是令龙尾山庄的好汉们暗暗心惊。   二十余年前。江湖道上提起白无常的名号,委实人人心惊,个个胆跳,不论黑白道朋友,莫不畏之如蛇蝎,闻名变色,望影心惊。远远地看到池那狞恶高大的身影,和他那身白袍,宁可绕道远避。谁也不敢正视这位凶暴残忍的魔头,横行天下三十年,果真是血腥满手神憎鬼厌,谁也无奈他何。要不是他凶焰正盛突然失踪,江湖道上目下不知是何局面了。   白无常被天下第一僧囚子地底残垒,当时世间只有三个人知道他的下落。一个是天下第一僧,这位活菩萨却不会向外张扬。第二位是出卖他给非非僧的玉面郎君薛冠华,这位仁兄是他的师弟,一个风流好色坏事做尽的角色,利用师兄的名头,在江湖无所不为,更为可恶。白无常为人凶残恶毒,但有两件事颇为世人所称道,一是不好女色,二是不说谎;而玉面郎君却好色如命,满口谎话。   第三个人是槐园的主人宋成梁。这位仁兄至死不曾将这件事说出,默默在供给白无常二十年吃食,委实难得。   宋成梁死了,第三个人便是高翔。他对放了这位二十年前天下两大凶魔之一的事,并不后悔。   所有的目光,皆被这位当年的天下凶魔所吸引,二十年失踪,余威犹在,众人皆屏息以待,死一般的静。   白无常白袍徐飘,幽灵似的向前移动。   玉狮昂然屹立,无畏地背手含笑相迎。   白无常接近至丈五六。青影徐移,四管事与大总管杨抡奇,不约而同地闪身而出,一字排开挡在玉狮身前,箭拔弩张,气氛一紧。   玉狮淡淡一笑,挥手道:“你们退下。”   庄主令如出山,大总管与四管事同进向侧退,在侧后方严加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白无常冷冷一笑,双目始终迫视着玉狮,说:“小辈,你好神气。”   玉狮不为所动,沉静地说:“好说好说。冯某出道甚晚,久仰前辈大名,恨未识荆,想不到息隐三年之后,居然有幸得观前辈颜色。”   “你就是玉狮冯海?”   “正是区区。”   “白道领袖人物?”   “江湖朋友信口抬举,岂能当真?”玉狮微笑着,神色安祥,镇定从容,不亢不卑,风度极佳。   白无常眼中的疑云逐渐消失,冷冷一笑道:“老夫要和你较量较量,看你是否浪得虚名。”   玉狮不假思索地撩起袍快向腰带掖.笑道:“前辈肯指教,冯某深感荣幸。恭敬不如从命,冯某恭候赐教。”   大总管杨抡奇冷哼一声,大声道:“庄主一庄之尊,岂可与这世人共弃的凶魔动手相搏?不但有失身分,也……”   “大总管,你……”玉狮微愠地叫。   杨抡奇跨步而出,大声道:“不是属下胆敢抗命,而是属下的耿耿忠心,不能容许这凶魔撒野。属下如让这凶魔擅动庄主一毫一发。皆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属下必须尽责,事后再向庄主领罚。四管事八执事何在?”   四管事闪身截出,另八名骠悍中年人也越众前移,雁翅列阵同声道:“属下在,恭候总管差遣。”   “你是什么人?”白无常问。   “龙尾山庄大总管杨抡奇。”杨抡奇怒声答。   “哦!玉郎君是在你的手下办事么?”   “在下不认识什么玉郎君,龙尾山庄永不会收容这种黑道亡命。”   “哼!说得好听……”   “动手,把这凶魔……”   蓦地,白影如电,猛扑杨抡奇,白无常抢先动手了。大袖一挥,罡风乍起。   杨抡奇大喝一声,双袖齐扬,“推山填海”以内家掌力接招反击,凶猛的掌力潜劲,向袭来的大袖迎去。   这瞬间,白无常突然袖一旋,人如闪电化为狂风,从四管事的中间飞越,猛扑玉狮,杨抡奇双掌落空。   “噗啪!”中间的天外流星与追云拿月同时出手截击,流星锤击中无常的右胸,铁爪抓中白无常的左后肩。   但白无常浑如未觉,白影一闪即从中通过.右爪已闪电似的抓向玉狮左肋。   变化太快,突不及防、谁也没料到白无常如此大胆,令人来不及应变。   玉狮脸一变,本能地左手反拂,五指诡异地直迫白无常的脉门及掌背,竟然同时上下反击。右掌一拂之下,“啪”一声击中了白无常伸到胸口的左手。   白影飞射而出,去势如电火流光。   玉狮突然“哎”一声低叫,接着沉声道:“其他的人准备回庄。大总管,带四管事八执事全力搜寻白无常,带上暗器,全力扑杀此獠。”   远处,传来了白无常凄厉的狂笑声、笑声逐渐远去,玉狮的脸色不住在变。   杨抡奇突然向手下众人大声问:“谁知道高老弟的去向?”   一名中年人叫道:“往东南角走的。”   玉狮举手一挥,人群后出来了两名青年人,他说:“你们把人带回庄,沿途不可停留。”   “属下遵命。庄主不回去?”一名青年人问。   “不、本庄主去找几个人对付这些宇内凶魔。”   “庄主怎不带人……”   “内庄的人早去了,本庄主去与他们会合,你们走吧。”   众人纷纷分手,顷刻便走了个无影无踪。   玉狮独自向西南角的密林飞掠,无出五六里外。那儿的一座不起眼的小村落中、有三十余名男女正等候着他。   他的脸色,与平时完全不同了,永远涌现的微笑已经失踪了,一丝隐忧爬上了他的心头。双目流露着冷厉的神色眼神.同时也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向小村走去、吁出一口长气,喃喃地说:“要来的终须要来,我不能让他们毁了我一生的心血。不!绝不!我必须用一切手段保全我自己。”   二十八   雍竹君带了爱女、后面跟随着老奶娘,三人开始到处搜索,要找戴金银色面具的人。   进入一处枯草坪,忆萍姑娘向左一窜,低叫道:“娘,侧上方有人……”   雍竹君已经飞跃而上,叱道:“现身!”   忆萍贴地窜出,母女俩配合得恰到好处,剑出鞘闪电似的点出,喝道:“手放开……咦!是死人。”   确是个死人,戴了金色面具,尸体己僵,死去多时。雍竹君拉开面具,看到死者的眉心下陷,说:“被点了死穴,可惜。”   老奶娘在附近拾起一颗五花石,说道:“是高公子留下的死尸。”   雍竹君站起说:“眉心不是五花石击中的,尸体已经冷僵,死去已半个时辰以上,高公子刚走不久,不会是他留下的尸体。”   奶娘翻过尸体,指着尸体的脊背说:“瞧,五花石击中脊心,衣上有痕,伤势并不致命,定是高公子……”   “如果是高公子所为,也是半个时辰以前的事,脊心轻伤,眉心致命,这意味着……”   “意味着高公子已取得口供。”奶娘语气肯定地说。   “那么,我们找高公子讨线索。”雍竹君欣然地说,搬草将尸体盖好。   忆萍也到附近搬草,叫道:“娘。这里有现成的草堆……咦!又有一个尸体,快来看。”   这具尸体的死因完全相同,但黑袍已被人剥走,只穿了亵衣裤,没戴面具,是个年约半百的魁梧汉子。   “快把尸体藏好,这人的衣着、可能被高公子取走了。”奶娘匆匆地说。   三人掩藏好严体,绕过草坪,前面林中掠出三位俏姑娘。母女三面一分,雍竹君说:“擒来问口供,但先问他们的底细。”   三少女急掠而至,领先的清丽绝俗女郎叫:“是雍前辈么?”   “唉!是你们。”雍竹君敌意全消地叫,又问:“高公子目下在何处?”   女郎是吕芸主婢,吕芸走近笑道:“晚辈奉高大哥所差,知会前来相助的朋友。前辈是不是想找玉郎君的下落?”   “是的。本来,老身要找的人叫五面郎君,绰号只差一字,老身只好在这人身上着手追查,看两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高大哥已查出玉郎君的下落……”   “在何处?”   “在山湖南岸一座小村中,希望前辈午正之前,不要前往湖南岸现身,高大哥另有事待办,要前辈午正至龙坑祠会合一同前往缉凶。”   “好,老身当遵嘱前往。”   “晚辈要知会其他的人,告辞。哦!这件事前辈千万不可透露风声,至要至要。”   “老身理会得。”   送走了吕芸主婢,雍竹君一咬牙,说:“女儿,我们到湖南一走。”   奶娘急道:“小姐。使不得,高公子……”   “不管,我一定要看看这个人。”雍竹君固执地说,领先便走。   三人绕道赶往湖南岸,从湖旁绕过,看到一望无涯的辽阔赤山湖,三人楞住了。偌大的赤山湖,湖南岸少说些,二十里长不算多,这一带该有多少村庄?那些村庄距离湖有多远?总不能逐村去查问哪!   这一带平原绵豆,沃野千里,每座村庄皆有茂林修竹围统田野中除了田亩之外,满栽了果树桑麻,因此视界有限,平原中不比山区,想找到高处瞰望也万难办到。假使没有日影分辨方向,连东南西北也难以分辨呢。   湖岸半里以内,全是绵绵无尽的芦苇,远离湖岸百十步,连湖都看不见了。   她们找到了一条小径,雍竹君说:“有村必有路,我们往西走,先找一座村庄问问。”   正走问,前面出现了一个桃了竹篮的老村夫,一步一顿地向前走,脚下似乎不便,看背影,这人弯腰驼背,年岁不小了。   三人脚下一紧,在村夫身后,雍竹君抢前两步,越过衬夫转身问:“老伯请问,这附近可有村庄?”   老村夫眯着醉眼,向前一指说:“往前走半里地,有一条三叉路。向前走可到秣陵镇,向北走不足一里,是南湾村。”   “谢谢老伯指引。”她含笑称谢。   三人向前急走、逐渐去远,身影被竹丛挡住了。老村夫仍然一步一顿向前走,竹篮摇晃,可知箩内无物。   正走间,路旁的水沟中草声轻响,窜出一个灰影,直扑老村夫后心。   老村夫不再老态龙仲,箩担向后的一扔,砸向扑来灰影,同时旋身,左手一抬,一声卡簧响,射出一枝袖箭。   “哈哈!来得好。”灰影叫,一手拨飞萝担,手抓住袖箭,闪电似的贴身子。   “八荒神魔……”老村夫骇然叫,扭头便跑。   连一步也未曾跨出,“噗”一声后颈便被扣住。   八荒神魔抓小鸡似的将老村夫拖倒在地,狞笑着问:“高小辈来了么?”   “不……不曾,主人已……已派人至各地埋伏用计擒他了!”   “为何诱那三女人进去?”   “主……主人要……要见她们……”   “谁是你们的主人?”   “玉……玉郎君。”   “范世昌?”   “是……是的。”   “送你回老家去……”   “饶命……”   八荒神魔岂是饶人的善男信女?手一扳,便扳断了对方的颈骨,拖至沟中用草掩了,拍招手上的尘土说:“好,老夫就在附近等他。”   雍竹君母女三人,岔入向北的小径,两侧林深草茂,不凋的竹林吱嘎嘎迎风款摆摇曳生姿,视界有限。三人毫无戒心赶路。末看到村庄。不必疑神疑鬼浪费精力。   雍竹君领先而行。突然摇摇头说:“女儿,我怎么有点头晕?”   后面的亿萍也抹抹脸说:“娘,我也是……唔……”   “我们中了暗算……”走在最前的奶娘叫。   “砰噗噗!”三人先后倒了。   “我的手脚不能……不能动……”忆萍掠骇地叫。   “我们中了软骨浮香。”雍竹君绝望地说。   衣快飘风声大作,三人被三名黑衣人架起了。   头前出现了另六名黑衣大汉,其中一个叫:“快请范爷前来,捉住了三个女人。”   前面小径转角处,施施然来了三个紫袍人,领先那人玉面唇,看年纪只有三十出头,身材修伟,剑眉虎目,留了三绍长须,佩了剑,人才一表,气度雍容。   雍竹君一怔,接着如中电殛,浑身在发抖。   老奶娘目毗欲裂,厉叫道:“畜生!烧成灰我也认出是你。”   紫袍人突然转过身去,沉声说:“给她们全尸,捆住手脚丢下湖去。”   雍竹君厉叫道:“关萍,你这没良心的畜生,看着我。”   紫袍人倏然转身,沉声问:“你叫谁?你们是何来路?”   “畜生,二十年,你面容改变了不少,但仍可看到你往日的轮廓与神情……”   “这疯女人,你胡说什么?”紫袍人转身说、似乎不敢与对方的视线接触,有意回避对方的目光。   “畜生!你不认识我?”雍竹君厉叫。   “哼!我玉郎君范世昌一辈子,见过的女人万万千千,就没见过你这疯婆娘。”   “难道你就不认识你的女儿?”   关忆萍突然大叫:“我不是他的女儿。”   紫袍人浑身一震,呆住了。   雍竹君突然软弱下来、额声叫:“我不要见你,你杀了我吧,把女儿还给你,放了她、她到底是你的骨肉。”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紫袍人转正身躯问。   雍竹君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哀伤地说:“二十年凄苦岁月,呕心沥血……你……你不该这样对待我的,你……”   “住口!”   “我并不后悔,只怪我瞎了眼自作自受。你不该对待我的,当年只要你一句话,去留我绝不怨天尤人,害我在深山含恨苦度二十年岁月,我怎么不恨你,把你的女儿留下吧,我宁可死也不愿再见看你一眼。”   “娘……”忆萍尖叫。   老奶娘这时反而不再愤恨,脸上没有悲伤的表情,只用双锐利的老眼,不断地打量着紫袍人,突然说:“小姐,你问问他二十年前的事。”   紫袍人突然脸色一沉,背过身去凶狠地说:“你们都不能留下。竹君,不要怨我,你们一天不死,我一天不能安枕,令尊加发现我的真正身份,他会到江南来找我算账。   休怪我断情绝义,你们都得死。”   “你……你真是玉面郎君薛冠华?”   “咦!你知道了多少?”   “你是白无常的师弟……”   “谁告诉人休这些秘密的?”   “你不留下你的女儿?”   “不,大丈夫挑得起放得下。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我不能留下祸根,谁也休想揭开我的真正身份……”   “你……你……”   “你们都得死!”玉面郎君疯了似的厉叫,大手一挥,吼道:“先扼死她们。”   蓦地,人影从草丛中暴起,剑光耀目生花,有人叫:“生有时死有地,在数者难逃。   哈哈哈……”   十二个少女,八名二中年人,与玉狮冯海几乎同进飞出,人末到暗器已经先至,二十一支长剑幻起千重剑浪,漫天彻地一涌即至。   “啊……”惨叫声凄厉刺耳。   “砰噗噗……”暗器已放倒了七个人。   擒住雍竹母女与奶娘的上个人,与她们同时倒地。   玉面郎君骤不及防,右背肋中了把飞刀,吃力地转身拔剑,但已无力拔出,人向前冲。   另两名紫袍人接住了两名少女,立即展开恶斗。   玉狮飞跃而上,恰好经过奶娘上空。右脚向下一点,恰好点在奶娘的心坎上,身形再飞,一声长啸猛扑玉面郎君。   “不要杀他……”雍竹君狂叫。   叫晚了,玉狮的剑已刺入玉面郎君的背心,剑尖直透前胸。   只片刻间,十二个人全都倒了。   “快撤!”玉狮沉喝。   三位少女背起了雍竹母女与奶娘,向东急奔。   不久,玉狮率领其他的人赶上,叫道:“停下来,先救人,我已取得解药。”   众人在路旁的树林内,用解药救起雍竹君母女,但老奶娘却死了。   母女两跪在奶娘身旁,呼天抡地放声大嚎。   久久,玉狮亲自劝解道:“大嫂,人死不能复生,务请节哀。这一带是灵已会的秘坛所在,不宜久留,在下有事待办,即将动身,大嫂如无要事,赶快走吧。”   雍竹群拭泪抱起奶娘,哀痛地说:“贱妾已没有任何牵挂了。庄主救命之恩,天高地厚,愿来生犬马以报。女儿,拜谢庄主救命之恩。”   关忆萍脸色苍白,双目红肿,泪湿胸襟,含悲忍泪盈盈下拜,泣不成声。   玉狮伸手虚抬,沉着地说:“不敢当姑娘大礼,请起。贤母女速离险地,后会有期,在下得走了。”说完,举手一挥,率手下向西走了。   雍竹君抱了奶娘的尸体向东走,向女儿说:“我们到龙坑祠去,去见见高公子把经过告诉他。”   高翔不在龙坑祠,他正面临生死关头。   当他随大总管杨抡奇见玉狮时,遇上戴金色鬼面具的人引诱他追赶。杨抡奇轻功不佳,落后甚远便不再跟来。他己看出有异,逃走的人急赶急趟,慢赶慢走,分明是有意诱他穷追。他心中有数,先留三分劲。等对方放心引诱时,突然全力加快,追上了。接着,第二名戴金色鬼面具的人出现,却被他先下手为强,两颗五花石击倒了两个人,用迷魂大法取得了口供,剥下了一人的面具与衣饰藏好,方返回玉狮处,将经过秘而不宣,恰好这时群魔来击,他趁机离开,半途摆脱了剑魔,取了剥来的衣饰面具,沁然到了源山砦,交待吕芸主婢外出召集江南浪子的手下,至龙坑祠会合候命,严禁众人涉足南岸。   他自己挟了衣饰与面具,独自先至湖南岸探道。   玉面郎君引诱雍竹君前往的地方,其实并无村庄,村庄尚在西面十里地。   光天化日之下,时将近午,他独自涉险深入,想完全避开暗桩监视,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的监视下。   他却不知,对方已下令禁止戴面具了。   距村庄约有两里地,他向南绕走,这一带没有路,田野中杂草丛生,他必须沿树林竹丛而走。   绕近村西两里地,该向东接近了。   他感到奇怪,这一带怎不见有村民活动?   对方并末料到他竟然舍近求远,不走村东村北,却远绕至村西。东南、北三方,有些村民是暗桩扮成的,村西面一带并未派暗桩,只在近村处派了截击的人。   接近至里余,可惜仍末看见村影。   他钻入一座大竹林,突听到前面传来一声闷哼,并有触动竹枝的声息。   “有人!”他想,立即向前急掠。   响声不远,不必隐身,必须以快速的行动,将对方置于控制下。   他怔住了,一个穿水湖绿劲装的女人,被捆住双手双脚,塞在竹丛内挟得紧紧地,女人不时作无望的挣扎,因此有声息传出。   怎能见死不救?他不假思索地奔上、将女人拖出,拉开对方的缚口布,他眼前一亮,心说:“奸美的妇人。”   这妇人不但脸蛋生得美,年纪在二十出头,正是发育完全的妙龄娇娃,穿的是劲装,身材更是酥胸怒突,纤腰一握,那喷火的动人胴体,委实撩人。   他解了女郎的绑,关心地问:“姑娘,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女郎委顿地揉动着手腕与脚踝,丧气地说:“别提了。真是阴沟里翻船,如果不是公子解救。贱妾恐怕得死在这人迹罕见的竹林里了。贱妾姓余,小名玉枝。公子爷也像是武林人,请问公子贵姓大名?”   “在下姓高名翔。余姑娘怎会被人绑在些地?”   “一言难尽,贱妾是西村人氏,今早听说前面的荒野怪村中有人走动,因此壮着胆前来查探,在右面的草地碰上一个花子爷,好意上前问他是否迷路,却骤不及防被他用擒拿术擒住,把我的剑和百宝囊,全劫走了。”   “什么荒野怪村?   “那一带原是荒野,前年不知怎地,突然有人建了一座村,平时罕见人迹。经常有鬼怪出头,附近从没有人敢接近……哎晴……”   原来她想站起,不料绑得太久,腰尚未伸直,人便惊叫着向下栽。   高翔大傻瓜心地太好,不假思索地伸手急扶。   余玉枝把住了他的虎腕,羞笑道:“高公子,谢谢你,倒也!”   她一指头点在他的胸门七坎大穴上。任何高手如不及时运功抗拒,与常人并无不同,穴道禁不起一击。在这种投怀送抱相挽相扶,毫无戒心贴身而立的情景下,他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有乖乖就擒、没有任何自救的机会,应指便倒。   余玉枝格格妖笑,抱住他忘情地亲亲他的脸颊说:“天知道你竟是如此英俊雄壮的少年郎、我还以为南京高翔是个如巴斗眼似铜铃的好汉呢。嘻嘻!饶你是能飞天遁地的英雄好汉,也逃不出老娘妖狐曾五姑的手掌心。”   高翔心中叫苦,问道:“曾姑娘,咱们有仇么?”   “没有。”   “有怨?”   “没有。”   “那你……”   “本姑娘是白衣龙女请来助拳的人。”   “哦!你……”   “你认命吧,栽在女人手上,你并不丢人。”妖狐曾五姑轻狂地说,拧拧他的脸蛋又道:“为了女人,江山也可以丢。你丢了小命平常得很。”   说完,一把将他抱起。   “你要把我交给白衣龙女?”他问。   “当然罗。”   “在下信栽,碰上你们这种诡计多端的女人,命也。”他叹息着说,又问:“交给她,你有何好处?”   “嘻嘻!这是道义嘛,何必说好处?唔!对了,我要她将你让我留一天,再交给她处治你,走啦!小废话。”   走的方向是西北,高翔颇意外地说:“咦!你不到怪庄去?”   妖狐轻摇玉首,说:“那是禁地,不是我可以去的地方。”   “白衣龙女是灵已会的人,她应该在庄内等你的。”   “我不知道什么是灵已会,只知白衣龙女请我来捉你,不问其他。”   “你奸可怜!”   “你说我可怜?”   “你受人利用而一无所知,怎不可怜?那怪庄是灵已会的秘坛所在地,白衣龙女是该会的二流人物,骗你出面计算在下,你却对她一无所知、岂不可怜?显然她并末将你看成同生死的奸朋友,不然她为何瞒得你紧紧地?”   妖狐曾五姑脸色一冷,扭头叫:“贾小妹,他说的话是地真是假?”   后面不知何时,跟来了三人女人,为首的人,赫然是罗衣胜雪千娇百媚的白衣龙女。   “曾姐姐,别听他胡说。”白衣龙女上前加以表白。   “你真是什么灵已会的人?”妖狐曾五姑沉声问。   “见鬼,小妹堂堂天香门的门主,用得着自贬身价另投别会受人躯策?曾姐姐,我们回去再说。”   “好,回去再说。”   西北行两三里,到了湖畔的一座渔家用为宿处的简陋棚房,有两名天香门的女弟子在外恭候。   妖狐曾五姑将高翔往棚内一塞,开始搜高翔的身,缴了他的兵刃暗器,在怀内搜出了两块金蛇令,当她搜出那块白莲社的玉符牌时,吃了一惊,脸一变,悄然将令牌塞入怀中。   白衣龙女正外面交代女伴把风,恰好钻入棚,未曾看到她藏了玉符牌。   白衣龙女满面春风,笑道:“如果不是曾姐姐用妙计擒他,小妹山门被毁之仇,将永无报复之期。曾姐姐,谢谢你。”   妖狐曾五姑尚未回答。高翔却冷笑道:“你天香门美貌绝色的风流女弟子甚多、其实用不着拖曾姑娘下水的,高某男子汉大丈夫,见了任何落难受困的人、皆会毫不迟疑地加以援手,你该命你的女门人出面的,何苦把曾姑娘……”   “住口!”白衣龙女急叱,踢了他一脚。   “你怕我揭穿你的诡计么?”他问。   白衣龙女冷笑一声道:“我不怕你桃拨是非,你的死期已至,不必枉费心机了。曾姐姐与我有过命的交情,你不必妄想。”   “哈哈!过命的交情?请问,你如何安排曾姑娘日后的出路?是要她投入你们的灵已会么,抑或是杀了她灭口?不,你根本就没有安排的权力,曾姑娘的命运,已被你们的灵己会安排好了,你根本做不了主,对不对?”   白衣龙女被激怒得柳眉倒竖,杏眼睁圆,正想一脚踏向他的脸孔,却被妖狐曾五姑拦住了。   “曾姐姐,这恶贼的嘴可恶,快点了他的哑穴。”白衣龙女恨恨地说。   妖狐曾五姑却微笑摇头,媚目流转俏巧地问:“贾小妹,他的话可信么?”   “曾姐姐,你怎么能相信他的鬼话?”   高翔接口道:“曾姐姐,如果你认为我的话不可信,那行。试试看好了。”   “试什么?”妖狐问。   “试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办事。譬如说,立即离开此地,或者依你先前所说的,把在下留一天明天将在下交给他们,看你这位好妹妹能答应你么?”   这些话击中了白衣龙女的要害,倏时脸色一变。   “贾妹妹,要不要试试?”妖狐曾五姑沉下脸问。   白衣龙女陪笑道:“曾姐姐,不要上他的当,生死须臾,他要挑拨你我姐妹的感情,希图苟延残喘制造逃生的机会……”   妖狐淡淡一笑,戒备地说:“愚姐不是小心眼的人,但跑了一辈子江湖,多少有点小心,这样吧,我把你带走,明天再将人送回来。”   “曾姐姐……”   “不行么?”   白衣龙女脸色不自然,讪讪地说:“曾姐姐,这人与小妹仇深似海……”   “人明天交给你报仇雪恨,你就不能多等一天?”   “这个人艺业深不可测,而且诡计多端,留在身边极为危险……”   “到了愚姐手中的年轻人,天大的本事会变成不贰之臣。”妖狐一面说,一面抱起了高翔。   白衣龙女劈面拦住,急叫道:“曾姐姐,你不能……”   “不能把人带走?”妖狐寒着脸接口。   “是的,不瞒你说,小妹要将这人送给—位朋友。”   “是不是他说的灵已会的朋友?”   “曾姐姐……”   “他的话都是真的了?”   高翔笑道:“可惜你知道已经晚了些。”   “让路。”妖狐沉声叫。   白衣龙女焦急地说:“曾姐姐,请听我解释……”   “如果不听呢,你知道,我这人一向是一意孤行的人。”   “如果你不听小妹的劝告……”   “你便会留下我不成?”   “我……”   “你天香门这些人,恐怕留不住我呢。”   蓦地,门外有人明森森地叫:“咱们几个男人,应该留得住你吧?”   白衣龙女飞退出门,叫道:“诸位请勿干预好不好?”   妖弧火速佩上高翔的剑,将其他的暗器杂物匆匆塞入百宝囊,高翔抓住机会低声道:“姑娘,好自为之,解开我的穴道,你我……”   “我带你走,谁敢拦我?”妖狐冷冷地说,解他的腰带,急急将他背上,拔剑在手钻出门外。   门外站着居天成,及六名青衣大汉。   妖狐“扑哧”一笑道:“唷!又是个俊后生,想留住我,你是不是有点不知自量,是否有点夸口?”   居天成嘿嘿笑,冷冷地说:“高老弟是在下的朋友,不管是否留得下你,至少在下可以试试。”   白衣龙女沉声道:“本姑娘的事,不许任何人干预。如果姓高的朋友,那就不用走啦!”   妖狐突然一声娇笑、身形急闪,暴退两丈,从棚侧一闪而过。投入棚后高有丈二三的芦苇丛,在苇枝急动中,去势如星跳丸掷。   一名大汉追出,突然大叫一声,摔倒在芦苇下,只干嚎了两声,便寂然不动了。   居天成本已追出,却被白衣龙女伸手拉住了,低叫道:“草中危险,妖狐的蜂尾针见血封喉,你受得了。”   “快发出讯号。”居天成顿脚叫。   “这一带只有我们这批人,谁也没料到走这一面,又恰巧落在妖狐手中,发讯还有屁用。都是你,你不该太早现身的。”   居天成冷笑道:“还怪我?鬼女人已被高翔说动了,你留不住她,我不出来怎办?你们向南走的,南面有银蛇坛的弟兄,我将讯息发出,你们赶快撤走。”   妖狐带了高翔向南窜,远出四五里,高翔说:“曾姑娘,你与他们翻脸,走不掉的,灵已会的爪牙遍布、你插翅难飞,唯的生路,是我带你逃出危境。”   “哼!谁也阻不住我妖狐曾五姑。”   “真的?瞧,前面这一关你就过不去。”   从身后突然传来直震耳膜的叫声:“后面退路已绝,死路一条。”   前面出现十余名黑衣大汉,后面也有十位余名。   妖狐大惊。向左急窜。   右面草丛中人影暴起,有人叫:“我阴司冥判这条路,只有鬼才能通过。”   四面八方共有四十名以上骠悍黑衣人,果真是插翅难飞。妖狐一听阴司其判的名号,已是心胆俱寒花容变色,骇然叫:“你%你这中原一霸竟……竟也是他们的党羽?罢了!”   “丢兵刃投降方有生路。”阴司冥判沉声说。   妖狐火速撤剑,大声说:“本姑娘仍可一拼,死也要找个垫背的。同时,你们不是要姓高的活口么?你们如果相迫,本姑娘杀了他,大家落空。”   阴司们判狂笑道:“骚狐狸,你想得倒好。姓高的一切,咱们全摸清了,敝会主刚传来信息,不要活口见死尸,你动手好了。听说你的蜂尾针极为霸道,因此咱们不想让你找个垫背的,决定用暗器把你两人毙了。弟兄们,准备发射暗器。”   妖狐知道糟了,情势迫人,她已经无抉择,赶忙说:“慢着,人交给你们,交换本姑娘的安全,怎么样?”   “你早该说这些话。”   “如何?”   “好,一言为定。”   妖狐解下高翔,低声说:“高公子,我是天地神巫的朋友,目下的情势怎办?想救你也力不从心。”   “叫他们让出一条路.解我的穴道你逃出吧。”高翔也低声道。   妖狐在放下他时,悄然解了他的穴道,大叫:“让开南面一条路。”   阴司冥判举手一挥,南面的人向左右撤。   妖狐一声低啸,飞步夺路。   高翔一跃而起,向北疾冲。   所有的人,皆被他所吸引,忘了对付妖狐,所有的人皆纷纷发射暗器遥攻,四方俱合;   “啊……”他逃出六七丈,突然凄厉地掺叫一声,砰然倒地,滚了两滚再叫一声,寂然不动了。   阴司冥判到得最快,从他的背部与胁肋下,取下了两枝透风漂与三支袖箭两把飞刀,一扪他的口鼻,大叫道:“他死了,咱们大功一件,快!把他的尸体抬至地牢,本坛立即派人向会主报喜。”   四十余名弟子,背了高翔向怪村走。   怪村必坛戒备森备,但人手并不多,人都派遣至东南一带荒野潜伏,准备截击可能前来搜索的人,由于人数分散,而且不许潜伏的人任意走动,因此消息不易传递。秘坛的主脑人物,并不知高翔何时可到,等接到尸体,整座怪庄立即欢声雷动。   但他们并不敢大意,湖东与龙坑祠一带,还有不强敌,怎敢松懈?   尸体被丢入囚室,由两名大汉看守,囚室的另一端、有两间死囚牢,里面竟囚着江南浪子等十余名好汉,另一间囚着小绿。   小绿一看见尸体,急得几乎昏厥,拼命锤打着粗大的铁棚。嘶声大叫:“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江南浪子与群雄浑身血污,想必吃了不少苦头,看到了高翔的尸体,这值好汉流下了英雄泪,惨然向同伴道:“咱们希望已绝,天不佑我!罢了,咱们准备死。”   两名看守不理会小绿发疯,却盯着高翔的身躯冷笑。   高翔的身躯,突然抽动了一下。   一名看守走近,一脚踏住他的小腹,冷笑道:“你这厮躯体早就僵了,居然还动?我不信你尸体……咦……”   高翔的虎目倏张,向看守咧嘴一笑。   看守魂飞天外,呆住了。   “砰”!看守突然飞起,砸向另一名看守,两人撞成一团,滚倒在铁栅下。   高翔飞跃而起,飞扑而上。   栅内的江南浪子已先一刹那动手,勒住了一名看守的头向里拖。另一人也扣住了一名看守的咽喉,死死压在栅根下。   “钥匙在看守的住房内。”江南浪子叫。   “大哥……”小绿狂喜地叫。   高翔懒得去找钥匙,拔看守的钢刀默运神功,力贯刀锋,“克嚓嚓”一连三刀,十斤大锁脱链。十二条猛虎冲出栅来,江南浪子低叫道:“到刑室去找家伙,准备出去。”   高翔砍开了小绿的栅门,小绿欢叫一声,张开双臂飞扑入怀,抱住高翔又哭又笑地说:“大哥,吓……吓死我了,我……以为……”   “不要怕,小绿,我猜想你可能在此地,受了苦么?我好替你担心。”   小绿困惑地说:“哥,我没受苦,他们从没问过我。吴爷他们却吃尽了苦刑……”   “咱们都未招供。”江南浪子切齿叫,接着惨然一笑道:“有五位朋友被他们的毒刑折磨死了,他们死得好壮烈。咱们上了江湖游神的当,却反而被他们将咱们一网订尽。   老弟,你猜,那车中装了些什么?”   “百劫人妖,是么?”   “咦!老弟怎知道?”   “小弟己得了口供,也知道这里的底细。咱们杀出去,出去开始放火。”   “放火?”   “不错,放火,老巢起火、他们在外的人便会赶来援救,咱们的人也会赶来会合的。”   二三十栋木造大厦,一起火便不可收拾。十余条好汉杀出囚室,立即放起火来,见人就杀,全庄大乱。   敌众我寡,深入虎穴,慈悲不得。高翔弄到了一根浑铁齐眉棍,重量约有三十余斤,这种家伙在他手中,趁手极了。小绿夺了把剑,与他并肩冲杀,一双爱侣发起狠来,变成了两头疯虎。   冲入一座大厅,劈面撞上了一个挥舞着巨大屠锤的人,五尺屠狂锤急砸,势如天雷下击。   高翔大喝一声,双手上举,“当”一声架住了屠锤,小绿己乘机切入,一剑斜挥,“克”一声劈下使锤人的斗大头颅。   “马护法死了。”有人狂叫。   其他的人四散逃命,后面江南浪子一群人狂风似的抢入,一面杀人一面放火。   大火冲天,尸横遍地。   钻出后面的院落,高翔叫:“前面是他们的秘坛所在地,分三路放火。”   内厅门大开,潮水似的出来了一群人,里面有江湖游神,白衣龙女,出卖风尘五杰的乾坤一剑公孙谋……   乾坤一走在最后,看到高翔扭头往回走开溜。   高翔一声怒啸,齐眉棍一挥,波开浪裂,三棍两棍杀了七八个人,杀开—条血路,冲入厅门叫:“公孙老狗,你走不掉的……”   乾坤一剑已经走了,厅内香烟缭绕,是一座美仑灸气象森严的神堂,他不敢妄闯,怕里面有陷人的机关,回身杀出,大叫道:“给我一枚火把。”   不远处冲来了江南浪子,后面跟来一名花甲老人。显然是追赶江南浪子的人,江南浪子右手有一枝火把。   小绿一跃下阶,一声娇叱,截住了花甲老人,展开神奇凶猛的剑术,无畏地放手抢攻。   “咦!”高翔脱口惊叫,盯视着小绿的身影发呆。   花甲老人只支持了十余招,身上已挨了五剑。   “这剑术好熟!老天爷!”他心中狂叫。   “老弟,火把。”是江南浪子的叫声,火把递到。   小绿今天掏出了看家的本领,大开杀戒,碰上花甲老人剑术极为高明,她也就毫不考虑的用上了神奇的剑术抢攻,片刻间便刺了对方五剑,花甲老人成了个血人。   高翔只感到心向下沉寒气从丹田急剧上升,只感到浑身发僵,窒息的感觉令他有点晕眩。   火把递到他眼前,江南浪子在招呼他,但他却视而未见,听而末闻,注意力全放在小绿身上。   “老弟,你怎么了?”江南浪子惊问。   他神魂入穴,以左手接住了把。恰好有一名黑衣人从右面冲到,剑发风雷招出“白虹贯日”,猛攻上盘。   “老弟小心。”在左面的江南浪子急叫。   “铮!”他突然一棍拨偏了来剑,转身火把一伸,恰好烙在对方的脸上。   “啊……”青衣人狂叫着向阶下退,被江南浪子接住,一剑贯入小腹,锋尖透腰背。   高翔吁出一口长气、转身将火把投向神案,火焰一卷,便燃及神幔,火杂杂起火燃烧,神座也被波及起火。   “我去捉他们的总会秘坛内坛主。”他向江南浪子说,声音变了,变得毫不起劲。   阶下,小绿一剑刺入花甲老人的胸口,拔剑飞退扭头向上瞧叫道:“吴爷,我翔哥呢?”   “他去捉主犯去了。”江南浪子答。   “是去捉会主么?”   “他没说会主,只说是总会秘坛内坛坛主。”   “往何处走的?他不等我?”   “向右走的。”   右面的廊道上,白衣龙女正与江南浪子的一位朋友死拼。她哼了一声,飞掠而上,娇叱道:“贼婆娘,你纳命罢。”   白衣龙女扭头便跑,脸色死灰。   “你走得了?”她叫,急起直追。   高翔到了一座独院中,倒拖着齐眉棍,站在门外叫:“玉麒麟叶天翔,你还不出来?”   大门,踱出一位花甲老人。   高翔一怔。讶然叫:“是你?”   这位老人,赫然是龙尾山庄的老门子。   老门子冷冷一笑、伸手拔剑说:“老夫在江湖失踪二十年,今天居然有人认识我玉麒麟。这么说来,你完全知道本会的秘密了。”   “不错。”   “老夫尚能与你一拼。”   “贵会主是谁?说出来在下让你走路。”   “你少做梦。”   “好吧,在下成全你。你是内坛坛主,执法护坛责任重大,但总不能冤枉好人,玉郎群范世昌并末犯过,你把他囚在你的秘室中,太说不过去吧。劳驾,把他叫出来。”   “你少管本会的闲事。”   “那么,在下只好动手了。”   “且慢!本坛主有事与你商量。”   “讲。”   “只要你肯就任本会的会主,天下间的美女珍宝任凭你予取予求,如何?”   “哦!你们是用这种手段,来收买玉狮替你们撑腰,果然高明。”   玉麒麟哈哈狂笑道:“玉狮根本不知道本会的事,原来你并不知本会的底细。”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老夫所提的优厚条件,你……”   “在下毫不考虑。”   高翔冷冷地说,举步迫进。   玉麒麟人化狂风,挥剑扑进抢制机先进击,“分花拂柳”走中宫切入,寓攻于守留了三分劲,显然有点心怯。   高翔举棍一搭,“铮”一声搭了剑身。   玉麒麟火速后退撤剑,但糟了,棍已如影附形跟进,直迫胸口。   老家伙大骇,直退危险,只好侧闪,向左一窜。   剑未能抽出,乌光一闪,棍已拂到,剑失手坠地,不等身形隐下,一声惨笑,反掌自拍天灵自尽。   高翔到了,棍尖一点,架偏了老家伙的手掌,一脚飞挑,正中老家伙的丹田要害,应脚便倒。   他拖了玉麒麟进入屋中,冷笑道:“老贼,你会吐实的,我不信你能抗拒迷魂大法。”   全庄陷在火海中,只留下东面一座独院。贼人们已被高翔的名号吓破了胆,斗志全消。已经死的死逃的逃,末死的人已作鸟兽散。共捉了十八名俘虏,捆好听候发落。   高翔一群人占住东面的独院,静候变化。江南浪子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不撤走,但见他的神色有异,也就不敢多问。   半个时辰过去了,午正光临。   最先赶到的人是吕姑娘主婢、与江南浪子的一群弟兄。陆续到达的是了了神尼与金刚李虹、两人押着受了重伤的乾坤一剑。   高翔将十八名俘虏的大筋割断,在广场上堆放成一圈,自己领了群雄在阶上列阵,等候正主儿赶来。了了神尼已将未能至南京传信的事说了,目下一切得靠自己啦!   第一个现身的是剑魔,这狂傲的老家伙被广场上的光景吓了一大跳,迟迟不敢再进。   接着来的是大总管杨抡奇,带了四管事八执事十二个龙尾山庄的精锐高手,与高翔会合,在阶右列阵。   字内三凶与宇内三魔全到了,在广场左方看风色。   最后来的是雍竹君母女,两人神色凄惶。   杨抡奇大感奇怪,忍不住问道:“高老弟,你在等什么人?”   他淡淡一笑点头道:“不错,在下在等人。”   “等谁?”   “等灵已会的的会主。”   “什么?秘坛己毁,他会来?这人是谁?”   “他会来的,届时自知。世间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灵已会再秘密,也会有泄漏的一天,纸是包不住火的,南京盗案即将大白于天下,高某的慈姥山血案凶嫌身分将一笔勾销。”他沉静地说。   南面树林中,突钻出神剑嵇伯权与居天成并肩而行,似乎并不认识爱女嵇慧儿。   居天成欣然走近笑道:“高兄弟,你是如何从妖狐手中脱身的?可喜可贺,差点儿把我急坏了。”   高翔呵呵笑说:“那贼女人岂奈我何?居兄怎么与老伯……”   “兄弟往南追,途中遇上嵇老伯与飞虹仙姑师徒,看到火光便赶来了。”   神剑嵇伯权上前打招呼,笑道:“老弟必然急于知道老朽是如何离开武昌的?一句话,有人夜入客店,无缘无故上来八个人围攻,老朽寡不敌众,挨了三剑幸末致命,养了好几天伤才能动身赶来。”   “老伯受惊了,小可照顾不周,罪甚罪甚。”高翔客气地说。   八荒神魔突然从东面的林中钻出,厉叫道:“高小辈,你毁了老夫的神魔谷,这次又无端毁了别人的基业,该死!出来还我公道。”   高翔大声道:“八荒神魔,你应该去找白衣龙女,她的门人毁了你的神魔谷。你要找不我不能,等会儿在下还你公道。”   远处林中突传来一阵凄厉狂笑,是白无常的笑声,声落,语音传到:“老神魔,你给我滚出来,别去自找没趣。”   八荒神魔不理会藏身远处的白无常,一声怒啸,扑入广场,向阶下疾冲。   小绿上次在神魔谷吃了苦头、把老魔恨得牙痒痒地,不等老魔接近,已飞射而出。   刚才她让白衣龙女逃掉了,正感到一肚子愤火无法发泄,人向前冲,光华一闪,幻电神匕出了鞘。她知道老魔不怕普通的刀剑,因此不用长剑而以幻电神匕制敌。   双方都快,光芒入目,人已扑近,双方同出雷霆一击。小绿身匕合一凶猛地迫进,奋不顾身无畏地贴身搏击,她那缥缈遁影身法为武林一绝,人影如虚似方向难测,看似迎面撞入,其实却斜锲侧进,看清来向已难以闪避。   八荒神魔脸色一变,迎着急射而来的绿影,大吼一声连攻八爪之多,罡风大作,暗劲山涌八方分张。   绿影与光华神奇地飞舞急旋,神匕的光华挥舞中,爪风罡气皆被震散。   绿影闪动逐渐加快,缥缈如烟快速冲错,光华更是八方汇聚,两人的身影逐渐贴近。   八荒神魔的神魔失去威力,不敢抓夺无坚不摧的幻电神匕,改用掌力进击,霎时罡风啸,尘埃飞扬,掌风爆裂声如雷震。   小绿被迫得拉开了三尺远近,但幻电神匕挥动处,掌风迎匕自散,发出劲遣散逸的嘶鸣。不久,她又重新拉近了,老神魔的真力内劲逐掌减弱,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气与力消竭得快,支持不了多久啦!   白无常并末现身,叫声传到:“老神魔,再不走,你就得在些断送一生魔名、你还没看出自己的处境?这丫头是缥缈魔僧的徒孙,再拖下去你准倒霉。”   八荒神魔突然大吼一声,劈出两掌倒跃两丈,一声怒啸脱出小绿的纠缠,向白无常的语音传来处冲去。   “哈哈哈哈……”白无常的笑声却从另一方向传来.笑声令人闻之感到毛骨悚然。   八荒神魔怒火焚心,不再追逐白无常,怒啸声中,重新扑入广场,向正向阶上走的小绿冲去。   四管事的老大天外流星火起,抢出叫:“老狗,你欺人太甚,打!”   八角流星锤破天空而飞,经风虎虎、闪电似的兜心便砸,人在丈外锤及体。   八荒神魔大怒,伸手便抓。   锤影突然后退三尺,接着神奇地再次前飞,从神魔的爪侧切入“嘭”一声正中右外肩,响声沉闷惊人。   “哎……”八荒神魔惊叫,爪一翻抓住了锤头,猛地一带。   “克”一声响,九合金丝软索竟被对方的千斤神力所拉断,两人同时暴退。   绿影一闪即至,小绿重下石阶,站在八荒神魔身前,幻电神匕作势刺出,厉声叫:“你去取兵刃来决一死战,快!”   八荒神魔痛欲裂,整个半身都麻木不仁,怎敢再斗,怒叫道:“老夫下次再找你,后会有期。”   东面人影来势似电,玉狮大驾赶到,亮声叫:“朋友们,留步,谁都不得擅离,冯某有事请教。”   八荒神魔急于离开斗场,不加理会,向外急纵。   玉狮魅幻似的恰好截住去路,一掌拍出叫道:“留下吧!朋友。”   八荒神魔怎表示弱?也一掌拍出叫:“滚你的!”   “啪!”双掌接实,罡风四荡,尘埃滚蛋。   八荒神魔连退了六七步,“砰”一声仰面便倒。   玉狮也退了三步,大袖一拂,冷冷一笑举步进场。他后面是十二名美如天仙的年轻女郎,与九名金刚似的中年大汉。他向阶下走,神色雍容,笑容满脸说:“老弟真是非常人,竟然能找到这儿贼巢,可喜可贺,但不知主凶捉到了么?赃物可有下落?”   高翔淡淡一笑,并不行礼相迎,更未降阶相请,虎目炯炯盯视着玉狮.突然颇表诧异地问:“海公,真是你么?”   玉狮冯海一怔,问道:“老弟这是什么话?”   “哦!没什么,请问海公一件事,在下第一次赶府拜望时,海公给予杨大总管多少期限调查凶案内情?”   “咦!你问这……”   “请回答。”   “……”   杨抡奇突然接口道:“限期半月。高老弟,你问这些话有何用意?”   “呵呵:在下只想听海公多说几句话而已。”   杨抡奇脸色一沉,不悦地说:“你是不是另有用意?说!”   高翔点点头.说:“不错,另有用意。在下觉得海公说话尾音,似乎有点不同,因此好奇相试。”   “你要试些什么?”   “已经试出来了。现在高某当天下英雄之面,把灵已会的秘密底细抖出来。”高翔一字一吐地说,探手怀中取出三卷白绢册,“当”一声丢下脚下道:“这是从秘坛地底神龛铁盒中搜出来的灵已会内外两坛名册,等会儿江南浪子念出来给诸位听听,名册中除了会主之外、两名副会主以下五百六十名护法,正副内外坛主、香主、使者、弟子、金蛇银蛇两坛天地玄黄各四字辈重要人物,皆列得清清楚楚。杨总管,你认为如何?”   杨抡奇自看到名册的第一眼始,便已脸变了颜色。居天成接口问:“高兄弟,会主是谁?”   “会主快出来了。”高翔答。   雍竹君惨然一笑道:“他们的会主玉郎君,也就是江湖上称为玉面郎君的人。不久前在南湾被玉狮海公杀死了。”   高翔哈哈大笑,向江南浪子说:“吴兄,请把玉郎君范世昌拖出来。”   江南浪子应诺一声,在广场的俘虏丛中,拖出了玉郎君,丢在一旁。高翔郎声道:“那位仁兄才是玉郎君范世昌,慈姥山血案五凶手之一,也是灵已会金蛇坛地字辈弟子,地位低得可怜。名义上他是银蛇坛外坛香主,只算是供跑腿的人而已。”   雍竹君大惊,骇然问:“高公子,你不是信口胡诌吧?”   “前辈何不去问问?”高翔笑答,转向玉狮问:“海公不久前在南湾村杀了玉郎君,岂不是太巧?过去海公也曾经杀了假江南浪子,好像不是巧合吧?”   管事老大追云拿月虎目怒睁,大喝道:“小辈住口!敝庄主不久前还在赤山,这鬼女人怎敢信口胡说、庄主在南村杀了玉面郎君?”   “呵呵!那位前辈是关中大豪绝魂金剑雍和的爱女,玉面郎君薛冠华不会说谎的……大概不会说谎。”   白无常出现在南端,将一个白发老人掷入场笑道:“这位逍遥客陈促德,该知道那小辈是不是玉面郎君范昌,师父如果认不出徒弟,简直该死一千次。”   逍遥客踉跄走近玉郎君,咬牙切齿地说:“畜生!你害得为师还不够惨?”   玉郎君嘶声叫道:“弟子罪该万死,但弟子也是不得已,一步走错,万劫不复,弟子辜负恩师。”。”   逍遥客厉叫一声,—脚向玉郎君的胸口踏下。   雍竹君一闪即至,大袖一拂.罡风进发,把逍遥客震倒在地,死盯着玉郎君,厉声问:“你是玉郎君范世昌?”   “是……是的。”玉郎君惶然答。   “这半天中你在何处?”   “从昨……昨晚起,便被……被囚秘室。”   “玉狮认识你么?”   “他……他不认识在……在下。”   雍竹君转向高翔道:“老身亲见玉狮所杀的人,确是玉面郎君姓薛的。”   “老太婆,活见你的鬼。”追云拿月怒叫。   高翔沉声道:“好了,咱们不必浪费口舌了,首先,在下请天下英雄走近玉狮的十二位女郎的身旁,嗅嗅只有宫廷方可嗅到的香中奇品龙涎香。南京盗宝案的失物中,龙涎香是其中之一。其次,咱们请江南浪子吴兄,宣读册卷上的灵已会名单。其三,请华姑娘押上灵已会的内坛坛主玉麒麟叶天翔,叫他指证他们的副会主是谁。最后,在下恭请天下群雄至龙尾山庄,到他们的会主秘室中,起出那些不择手段得来的赃物财宝。”   情势急转直下,这等于是直接指出玉狮是会主,立即引起一阵骚动,连江南浪子一群人也脸色大变。   “如果起不出赃物,在下当天下英雄面,自刎以谢龙尾山庄好汉。”他大声说。   江南浪子与小绿同时移动,拾取绢卷与带俘虏。   居天成站在高翔左首,突然抬左手指向高翔。   身后伸出一只大手,的把扣住了居天成的手臂,有异声出,袖内的暗器筒被抓毁了。   居天成大叫,挣扎着叫:“你……你做什么?”   “你认识老夫么?”出手的主人问。   “你……你是……”   “老夫神剑稻伯权。”   一旁的嵇惠儿笑道:“爹,你老人家竟不认识师侄么?”   居天成大骇,接着“砰”一声大震,倒翻而出,左臂立折,骨碌碌向阶下滚、被一名壮年人一脚踏住了。   杨抡奇变色大吼道:“姓高的忘恩负义、咱们龙尾山庄的人为道义全力助他缉凶,他竟然反咬本庄一口。弟兄们,咱们教训他。”   狂笑声震耳,不速之客光临。第一个出现的人,是高年老和尚。   “南海游憎非非大师。”有人大叫。   非非大师身后,跟着楚狂。他俩是吕芸的祖父与师父。   另一面,缥缈魔僧飘然而至。   一声哈哈。青城逸士大笑而来。   “阿弥陀佛!请勿动手。”非非僧泰然地叫,声不在,但直震耳膜,令人胸口轰然炸。   如果龙尾山庄的群雄发突然出手袭击、高翔一群人可能在片刻间死伤大半,几个武林辈高位尊的老前辈出现,挽救了这场大劫。   杨抡奇是唯一扑出的人,距高翔尚有一丈左右,白影来势如电,白无常到了,大袖疾挥。   杨抡奇大吼一声,长剑又拂。   “啪!”袖裹住了剑。   高翔跨前一步,伸手便抓,喝道:“你该招供了。”   杨抡奇反应迅速,丢了剑反掌硬接。   双掌一合杨抡奇突向侧冲,“哎”一声惊叫,直冲下阶底,踉跄再奔两步,几乎栽倒。   下面的小绿幻电神匕光华乍现,抵住了杨抡奇的腹部丹田要害叱道:“你敢撒野?”   龙尾山庄阶上的人大声喝打,下面玉狮的人,立即布阵向抢,却慢了一步。非非僧、楚狂、青城逸士、缥缈魔僧,四个人劈面拦住了,在这四位武林中德高望重.艺臻化境的名宿面前,妄想动手的后果可怕。   追云拿日一跃而出,大喝道:“不许乱,等姓高的把事情弄清楚。”   江南浪子打开了第一卷绢,扫了一眼,冷哼一声,向杨抡奇说:“杨副会主,你来把名单念一念好不好?”   杨抡奇冷汗直流,大声道:“这卷名册已经过时了,目下杨某是会主。”   龙尾山庄的人,除了内庄的男女外。全都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声顿止。   高翔冷笑道:“杨大总管,你忠心可嘉、可是已经晚了。你无法替你的会主脱罪。   咱们只要到龙尾山庄一搜,一切都将二楚。”他语声一顿,一不做二不休,又道:“南京中山王府甲士,与及龙骧鹰扬勇二卫的官兵、这时该已到了大茅附近了,这时想通风报信灭迹,已来不及了。”   楚狂哈哈大笑,接口道:“不错.老夫从湖广台堡来,得到了消息赶到南京,由朋友送信中山王府,把官兵请来了,瞧,这不是来了?”   百步外的树林中。大踏步出来了两队甲士,弓上弦刀出鞘,盔甲在日光下鲜明闪亮。   另一面,京师三雄一式青色劲装飘然而来。   第一个开溜的是翠微阁八女中的一女,刚奔出六七步,弓弦狂鸣,一枝狼牙划空而至。   “哎……”小女狂叫着摔倒在地,其他的人吓呆了。   小绿一掌将杨抡奇劈翻,神匕追向玉狮叫:“冯会主,你有何话说?”   玉狮前面,左是非非僧,右是青城逸士,只要他有所异动,两位老前辈皆可能出手。   缥缈魔僧哼了一声,叱道:“小绿。你还不跟我走?你想造反?”   小绿小嘴顺得高高地,叫道:“师公……”   “跟我走,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走。”   小绿不敢不听,忿怨地说:“师公,看……看个结果嘛……”   “你还不走?”魔僧沉叱,转身便走。   小绿极不情愿地跟随在后,一步一回头。突然叫:“大哥,来看我啊。”   高翔吸入一口长气,目光盯在玉狮脸上说:“你走吧,也许我会去看你的。”   说完,他取过江南浪子的剑,大喝道:“灵已会总会秘坛金蛇内坛三护法,宇内三魔天地人三魔,你们怎能走?”   三魔站在外围,正悄然向后退走,闻声转身撤就跑、去势如电射星飞。   前面林缘盔甲的光芒耀目,站起十六名甲士,十六把强弓徐引,十六枝箭指向奔来的三魔引弓待发。   三魔大骇,惶然止步向后退。   高翔向玉狮走去,沉声道:“阁下曾以豹衣人的面目,与高某曾作生死一决,今天在下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拔剑。”   所有的从纷纷向后退,广场中只剩下他俩人了。   玉狮已知大势去矣!徐徐拔剑道:“好吧,本会主成全你。在下横行江湖十余年……”   “二十余年。”远处的白无常大叫。   “你插什么嘴?”玉狮厉声问。   “哈哈!好师弟,目下非非僧在此地、你竟敢对我这位师兄无礼?啐!你这丧心病狂欺师灭祖出卖的畜生!”白无常又笑又恨地厉叫。   雍竹君一怔,一声厉叫,冲上问:“你到底是谁?”   玉狮一声怒啸,不理会雍竹君,剑出“飞虹戏日”猛扑高翔。   高翔一剑急封,从左切入,“金汉飞星”立还颜色,展开奥霸道的十二射星散手剑法,无畏地进击,气吞河岳放手抢攻。   好一场凶狠可怖的恶斗,从广场中心追至正南,再从正南移至正北,每的招皆是生死经一发的绝着,一步一凶险,一步一死亡,人影急进急退,错剑声令人闻之汗毛直坚,剑气直迫三丈外,场中由剑气与移步激起的尘埃,像浓雾般飘浮翻涌。   攻了百十剑剑,高翔抢得了机先,大喝一声。绝着“满天花雨旋流星”出手。接着是“七星联珠”又狂又急又猛的追袭,一口气将玉狮迫退了十余步,迫至东北广场的边缘。   他心中嘀咕,怎么这家伙至今尚未往昔的霸道诡异剑术施展出来?难道要留在后面行雷霆一击?不像哩!目下这家伙怎比往昔稀松了?   “我难道进境如此神速么?”他不断自问。   玉狮已退至广场边缘,后面不远站着白无常,鬼眼中眼神不住在变,忍不住叫道:“畜生!你为何不用惊涛骇浪十八剑?我已看出你的身分,你还顾虑什么?”   玉狮一声暴叱,连封五剑,迫住了高翔的凶猛剑势.猛地暴退八尺,退出场外大喝道:“住手!”   高翔长剑遥指,迫近道:“你有何话说?招供么?”   “住口!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不要迫人大甚。”   “你说的就是这些话?”   “本会主栽在你一个无名小辈手中、委实不甘心。”   “这叫做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为非作歹的人难逃法网。龙涎香你已经炼制了,精炼的香精剩下多少?那颗黑珍珠呢?两颗夜明珠又藏在何处?”   “冯某有条件。”   “说来听听。”   “你得答应。”   “在下做不主。”   远处京师三雄的老大龙须虎叫道:“高老弟,念他是个一代枭雄,你可以作主,在下一力担当。”   “你说吧!”高翔向玉狮说。   “其一,龙尾山庄除了冯某与杨抡奇之外.其他的人皆不知灵已会的事,你不可株连无辜。”   “不对,玉麒麟隐姓埋名充任你的门子……”   “他也算一个。”   “还有一位副会主百变神君……”   “他早就病故了。其二、释放内庄的女孺。”   “这……你倒会为替她们开脱,在下断难答允,上次在湖广,逸园四女全向在下递剑……”   “不答应冯某绝不说主物的藏处。”   “在下会找到的。”   “啐!你何苦迫这些妇人女子走上绝路!”   “好吧,我答应你。是不是要在下替令嫒留一条活路?”高翔问。   “你说什么?”玉狮问。   高翔心中生疑,问道:“你不知道在下所说的话?”   “哼!在下不回答你的题外话。宝物在马房下的地窖内,里面藏了价值百万的奇珍异宝。记住你的诺言,冯某走了。”   声落,大叫一声,天灵盖自行炸裂。   尸身倒,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血与脑浆流了一身,手中剑仍然抓得紧紧地。   雍竹君飞步枪到,要脱玉狮的衣衫验看尸体。   高翔伸手相拦,低声说:“前辈,不必验了。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   “高公子……”   “前辈,带了令嫒回乡去吧,二十载情仇,该一笔勾消了。”   “谢谢你。”雍竹君含泪说.回身便定。   白无常抢到,哼了一声问:“小鬼,你知道了?”   “晚辈知道了。”他沉声答。   “你知道他的下落?”   “这……”   “我去找小绿,哼!”   “老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知道他利欲熏心,害死了多少人?以后你敢保证他不出来重组灵已会?你是不是已情爱之私……”   “老前辈,晚辈保证他……”   “好吧,我信任你的保证。”   徐徐走近的非非僧笑道:“白无常,二十年囚禁,你仍然凶性难改。”   白无常掉头便走,一溜烟去势如电时星飞。   “高施主。要不要老衲陪你走一遭?”非非僧问。   “晚辈应付得了。”高翔迟疑地说、其实心乱如麻。   青城逸士大踏步而至,叫道:“小伙子,少废话了,事了入川去接你那两位师父回来,说我在东海等他逛普陀,南海游僧也在那儿等。”   “晚辈遵命。”高翔欠身恭敬地答。   忙乱了一个时辰。高翔独自告辞走了。   入暮时分,他到了绿园。   雍容华贵的华夫人偕同小绿降阶相迎,阶上则并肩站着华冠英与缥缈魔僧。老魔僧脸上仍然冷冰冰,华冠英则脸色沉重。   高翔客气地向众人一一行礼、笑道:“伯母,小侄惦念小绿妹因此专程前来探望。   未能早早将小绿送返,深感歉疚。”   华夫人挽了小绿升阶,笑道:“哥儿,老身深领盛情。丫头回来已经说了,多亏你照拂,不然丫头不知要闯下多大的祸……”   “娘,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丫头。”小绿向乃母撒娇。   阶上,华冠英颔首招呼,含笑道:“高公子,算定你也该来了。”   “晚生来得不足时候,冠公多包涵。”他客气地说。   “厅里一叙,请。”   “老前辈请,冠公请。”他周道地向缥缈魔僧招呼。   分宾主落坐毕。小绿倚在乃母坐后含笑俏立,目光始终停在高翔身上。   那情意绵绵的眼神却令高翔战栗。   高翔概略地将经过说了,眼神只在华冠英脸上转。   华夫人静静地听完,慨然长叹道:“那玉狮也曾轰轰烈烈地闯过天下,在白道朋友中,极获武林朋友椎崇敬重。想不到欲堑难填,却走上了邪路。终于得到如此下场,天网恢恢,良可慨叹。”   高翔冷冷一笑,接口道:“不错,他总算良心发现。临死将还替会中弟子开脱,不知他安的是什么心眼?他那位副会主百变神君死得更为英雄。这人听说是二十年前江湖道上的奇才,看人一眼,听人说一句话,顷临间便可易容变嗓,变得与对方完全相同……不,并不完全相同,只是几乎全同而已。这人本可溜之吉的,不知为何也慨然赴死,十分费解。”   华冠英淡淡一笑,接口道:“也许他受到控制,不得不慷慨赴死,假使在下的妻女也被人控制,在下也会出此下策的。”   “哦,冠公如果易地而处.如何善后?”   “道义上肩,恩怨两消,那还用说?”   “应该,应该。哦!冠公店务繁忙,今日在家享福么?”他转过话锋问。   “在下今午返家,店中已安顿妥当。”   “冠公今后如何打算?”   华夫人对两人的话莫名其妙,困惑地不住打量两人。   “呵呵!高公子是否打算指示迷律?”   “不敢,只是,小侄自当重行拜会。雍姑娘母女已安心返家,小侄已尽了力。”   “你们在说什么?”华夫人惑然问。   “小侄向冠公讨信息。冠公极少在家,经常在外远游、小侄恐怕冠公又要远游名山大川,前来拜会岂不错过了?”高翔泰然地说。   华冠英神色一变。   缥缈魔僧冷冷地说:“老衲要带他远走北岳,那儿人迹稀少宜于苦修,少接触莽莽红尘,方能清心寡欲洗净灵台方寸之地。”   华冠英长叹一声,用苍凉的口吻说:“是的,远离红尘,方能了却人生烦恼。为人在世,名缰与利锁固难逃,物欲更是误尽天下苍生。师父,我们何时动身?”   “你自己斟酌好了。”缥缈魔僧沉静地说。   高翔离座说:“冬令已至,北地酷寒,冠公如要登程,愈早愈好。小侄也要入川至青城一行,要不要小侄明天前来送行?”   缥缈魔僧倏然站起,怪眼圆睁。   华冠英却哈哈一笑,也离座说:“高公子,不送了,老朽深领盛情,最迟明晨老朽便要启程。不错,愈早愈好。”   “小侄告辞。”高翔向众人行礼说。   华夫人坐在椅内发怔,小绿满脸迷悯。两人都忘了离座,怔怔地轮流打量三个男人的脸上神情。   高翔飘然出厅,扬长而去。   缥缈魔僧长叹一声,也举步出厅走了。   华冠英突然跌坐椅中,以手掩面似是不胜烦恼。   “官人,你们到底打些什么哑谜?”华夫人不用惊讶地问。   小绿突然蹦而起,尖叫道:“一定是与雍竹母女有关,这要向翔哥问个明白。”   “站住!”华冠英大叫。   “爹……”   “你最好不要问他,他也不会告诉你的。他是个仁慈重情义的人,他是不会告诉你的。”   “爹……”   “他喜欢你,所以也喜欢雍姑娘,因此他想瞒住你,可能要送雍姑娘返湖广。”   “他……他怎能如此待我?”小绿尖叫。   “日后他如果来找你,丫头,抓牢他、他可以做咱们华家的好女婿。”华冠英沉静地说完,转入内室去了。   高翔匆匆出了绿园,已出了一身冷汗,暮色四起,但他必须赶回府城,洒开大步踏入北上大道,扭头回望清雅的绿园,长叹一声轻唤道:“与其负疚终生,不如慧剑早挥。   小绿,你我缘断今生,后会无期。”   前面白影一闪,冷厉的语音入耳:“他怎样了?”   “他……他随缥缈魔僧北岳出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叹息着说。   “哼!二十年地底囚监之恨、他出家就能赎罪么?”   “老前辈,冲小可薄面,饶了他吧,他已够痛苦了。”他凄然地说。   白影是白无常,恨恨地说:“这畜生!他是天下间最无耻的人,他应该像百变神君一般,自碎天灵盖以谢天下。”   高翔仰天吸入一口气,苦笑道:“老前辈,走,我们找地方喝两杯,不醉无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