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这孩子道:“天下无敌很重要么?成天打打杀杀的,有甚么好?”   田阿姨叹道:“阿玉,你天生不爱练武,你不会懂这些的,这就是人性,说不出道理的..”   这叫阿玉的孩子又问道:“你身上有一本唐诗三百首?你的唐诗三百首里面,有这首叫做‘绝灭孤独’的诗?”   田阿姨道:“没有。”   这孩子道:“那他们为甚么要追杀你?”   田阿姨道:“他们不是要追杀我,而是要追杀你!”   阿玉道:“我又没有那样一本书,他们为甚么要追杀我?”   田阿姨道:“他们以为你有,至少他们以为你父亲或是家人那里有。”   阿玉恨恨道:“这些人太不讲理了!”   正说著,马儿忽然打个呼噜,骤然收步。   这匹健马本来神骏,虽是长途跋涉,道路崎岖,仍然走得飞快,此刻停步,只因为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地了。   左边也是一块很高的石壁,和正面的危崖连在一起,似乎可以勉强攀登,但那马儿却绝对无法跃上去。   只有右边这边比较有点起伏,马儿似乎勉强可以通过,人却要下来步行了。   田阿姨只得策马向右,哪知才走得十多丈远,那健马骤然一声长嘶,前蹄拔起,不肯再走,原来又到了一处断崖。   田阿姨心中一懔!正要勒转马头,另寻道路,就闻后面 怪笑, 夹著一声大喝道:“田毓芳,还往哪里走!”   急一回头,已见六、七条身形,已经快若猿猴,疾驰而来。   阿玉吓了一跳,回身紧紧抱著她,颤栗道:“他们又追来了..”   田阿姨哄拍著他,道:“阿玉不要慌,你在这里等著,我去打发他们!”   话声未落,人已离鞍掠起,飞身迎了上去。   阿玉也知道这是危急关头,赶紧跳下马背,抓住缰绳,站到马匹的背后去,胆战心惊的悄悄张望。   那边的人也快,一掠而至,与田阿姨相距仅只两丈。   只见她玉面桃腮,蛾眉凤目,琼鼻樱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闪著机灵而坚毅的神光,令人不敢逼视。   “铮”地一声,一支寒光浮动的宝剑,已握在手上。   阿玉立刻也从衣袖里拔出一把小小的匕首,气鼓鼓地望著来人,   好像恨不得把敌人一刀由前胸刺穿后背。   先头赶到的这人,是一位五十来岁的矮老头儿,生得猴身鹤眼,尖嘴削腮,颔下一撮山羊胡子,已现花白,身材高瘦,一身玄衣,腰插一支峨眉刺,腰间挂著革囊,走起路来,轻捷矫健,两目精光闪闪,一望而知他的武功必甚高强。   田阿姨扬声喝道:“朋友,你们无回谷真个要赶尽杀绝么?”   怪老头闻声便怪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田毓芳,你留下那本书,我展天翼就放你一条活命!”   田毓芳大怒道:“告诉过你,我压根儿也没有见过那本书..”   展天翼赫然大笑道:“那么过来,让老夫搜身..”   田毓芳俏脸羞红,怒道:“无耻老贼,赢得我手中剑再说!”   随著话声,和身扑上,左手骈指一挥,右脚一跨,宝剑已如长蛇出洞,直点来人心坎!   展天翼一闪身躯,横移两丈,一探步,冲上前来,双掌一扬,却是要抓玉儿。   玉儿见这奇丑无比的矮老头,竟朝自己扑来,小身躯一闪,喝一声:“你敢!”   手上那支不及一尺的匕首,直朝那展天翼的手臂挥去。   展天翼惊见玉儿手上那支匕首寒光浮动,好像是一件宝物,忙一缩手臂,身躯一旋,又到玉儿的身侧。   田毓芳扭转身躯,拦在玉儿的前面,喝一声:“只会欺负小孩子么?”   一招“横江铁锁”朝他拦腰斩下,展天翼身形略退,避过剑锋,喝声:“田毓芳,你为朋友卖命,到底值不值得?放下阿玉这小杂种,赶快走开,要是再不识相,休怪我展天翼心狠手辣!”   趁他说话的时候,田毓芳一支宝剑连攻十余招,杀得他手忙脚乱,闪避不叠。   场外忽然喝一声:“展师兄尽和这臭娘们说甚么废话?”   余音未已,一条身影捷如飞鸟般掠入场中,一双奇形兵器已挟著劲风朝田毓芳的头上罩落。   田毓芳略退半步,手中剑一招“笑指云天”骤点来人胸下。   这一招,奇险异常,要将他来个开膛破肚!   但来人的身手确也够强,眼见剑尖快要点上,忽地一个“鹞子翻身”就空中一滚,竟已落往玉儿身边,一声冷笑,立即朝玉儿的下盘斩去。      田毓芳心神一震!一个“移形就影”转过身躯,反手一剑削出。   只闻“当当”两声,那人已后跃数尺,田毓芳冷笑一声道:“想不到‘沧州六贼’全部肯替无回谷卖命?”   追杀而来的一共是六人,自称“沧州六义”都是以“天”字排名的,叫做展天翼、裘天化、曹天凡、董天华、姜天通、张天福。   田毓芳故意骂他沧州六“贼”展天翼被骂得脸红,喝一声:“少说废话!”   右手往衣襟底下一探“锵”一声响,一条八尺多长的九节水磨鞭已应声而出。   场外“嗖嗖”两声,又奔来两条身形,叫道:“不必师兄动手,师兄只要把那小贱种擒去就算了,这臭娘们让我兄弟来捡个便宜罢。”   田毓芳眼见“沧州六贼”全来,明知敌人个个是硬底子高手,低声对阿玉道:“见我打得激烈时,你上马就跑!”   也不待他回答,立即抢前几步,沉声喝道:“我还有话说!”   展天翼一面道:“不用多说,你田毓芳在晋阳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说没有见过那本书,我们也愿意相信你..只要你现在放下这小杂种,我们仍然不为难你,任你活著离去。”   田毓芳道:“这孩子没有书,又没有半点武功,又没有得罪你,你们要他有甚么用?”   展天翼道:“我要用他向‘飞龙剑客’谈条件,那本书一定就在他那里!”   田毓芳面色骤寒,目光激射,咬牙道:“用一个小孩子为要胁,好不要脸!”   展天翼怒喝一声,长鞭一挥,沿地扫来,田毓芳脚尖轻点,跃起尺许,顺势一剑,拨开鞭梢,同时喝一声:“且慢!”   展天翼长鞭就被荡开数尺,握鞭的虎口,也微感一震!心里也暗暗佩服,顿势收鞭,喝一声:“还有甚么话说?”   田毓芳杏目圆睁,神色懔然道:“今天我田毓芳不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劫走阿玉,可以舍命陪君子,还有甚么好说?只是在未分存亡以前..”   她指一指阿玉,虎目朝六贼一扫道:“谁要打这孩子半分主意,我田毓芳必定要他颈血溅地,除此以外,你们一个对一个也好,围攻齐上也好,尽管朝著我来吧!”   姜天通随声大喝道:“好狂妄的臭丫头,别人怕你‘飘香剑法’我就不怕!”      双脚一蹬,已跃进场中,长形马刀一指,又喝一声:“你有甚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待我姜爷爷打发你!”   另一名凶徒也随身跃到近前,田毓芳眉毛一扬,杏目猛睁,喝一句:“我就是这个本事!”   她这“事”字才出口,轻身一跃,已达姜天通的身前,一招“满天花雨”斜斩姜天通左胁,招式未老,倏又反手一撩,一招“分花拂柳”轻削另一凶徒的左腰。   姜天通听田毓芳话未说完,剑光已临身侧,急切间,挪步避开。   倒楣的是他那同伴张天福,做了他的替死鬼,只听得“哎呀”一声,顺著剑势倒下。   但是田毓芳这一剑何等神速?那张天福趁势一倒,虽未被劈成两段,到底也被削掉右肩一块肌肉,痛得他“唷”地一声惨呼,狼狈滚开。   在这刹那间,场中暴喝一声,三条身形如流矢射到,把田毓芳三面困住,登时刀光鞭影,搅做一团,拳来剑往,打得难解难分。   姜天通神魂一定,挥舞长形马刀,重新扑上。   田毓芳一支宝剑舞得寒光霍霍,风声呼呼,身形时超时落,剑花忽左忽右,接战姜天通四人,全无惧色。   姜天通等人功力虽高,一时间也奈何田毓芳不得!   天色愈来愈暗,这时适才受伤的那个张天福,正由展天翼替他扎好肩伤,推宫活血,场内正打得舍生忘死,那些兵刃闪闪生光,几条身形在盘旋曼舞,踢得地上积雪满空飞扬,根本无法看清谁是敌人谁是友?   要是阿玉趁此良机骑上马背冲出去突围急遁,逃走并非无望,怎奈他也被这场热烈的厮杀吸引得他睁大眼睛,耽心著田阿姨的安危,竟忘了身居险地..   张天福裹伤之后人已回醒,看出田毓芳全神应战,而那阿玉又全神注视斗场,心中歹念一生,立即悄悄绕往阿玉身后,俯下身躯,隔著马腹,用力一扳阿玉的小腿。   阿玉吓得尖叫,直接反应地把手中匕首往后一挥,虽然他全然不会武功,那锋利无比的匕首,竟然活生生地把张天福右手齐肘斩断。   张天福只觉手腕处一凉,劲道立即一松,只惊得怪叫一声,还不知是怎样一回事?忙举手一看,才知自己右手齐腕断去,鲜血直喷,吓得他几乎晕倒。   田毓芳拚到急处,也忘记应该提醒阿玉跨马急跑的事,忽然,近   处一声尖叫,随著一声怪叫,田毓芳这会惊觉难道阿玉遇险!   这时,心中勇气骤增,也不知哪里得来的力气,崩雷似的一声大喝,一招“月移花影”宝剑随著身形猛转,只闻一阵叮当交击中,又有一声惨叫,随见一条高大身形,在剑尖过处,颓然倒下。   田毓芳连看也不看,趁著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身形猛地一拔,随又一沉,已落到阿玉身旁,低喝一声:“快走!”   阿玉刚刚伤了一个人,鲜血喷了满脸满身,正吓得呆了,田毓芳只得左手一捞,已把阿玉揽入怀中,同时飞身上马,双脚朝马肚一蹬。   这匹健马竟慌不择路,朝前猛奔。   这一回可就糟了,那健马也许是见身侧这一面敌人很多,所以朝前直冲,却不道冲向这一面正是那悬崖绝壁,而悬崖绝壁之下,又是无底的深崖。   “沧州六义”眼见手到擒来的敌人,转眼间被他伤人逃走,真个又惊又怒,同时吆喝连声,扇形包围上去。   田毓芳策马走不到几步,忽闻金刀风声随后追来,急反手挥剑一撩,不意撩个落空,马臀被钢刀一插,痛得它一声长嘶,双蹄本能地往后一踢,田毓芳纵使骑术再精,但一手执剑,一手抱著阿玉,不挽马辔哪能骑稳?   更不料有此一变,被马儿这么一颠,竟由马颈翻身滚落。   更糟的是,田毓芳刚一抱著阿玉跃起,凶徒的暗器已从三面飞来,反挥宝剑,无法灵活闪避,正面对敌,又顾不到阿玉。   手忙脚乱中,骤觉左臂一麻,如被暗器射中,却见健马一声厉啸,竟翻开四蹄,朝敌人冲去。   毓芳灵机一动,忙放下阿玉道:“待我挡他一阵!”   恰遇两支钢镖飞来,田毓芳一挥宝剑,把两支钢镖击飞数丈,见敌人距离不及三丈,立喝一声:“拚啦!”   身形箭射出去,一招“流星奔月”直刺凶徒前胸。   那凶徒眼见出田毓芳状如疯虎,剑光如电,哪敢接招,急忙斜挪数尺,避开来剑。   田毓芳见那凶徒一闪避,双脚一蹬又倒跃回来,却听得右侧方一声:“打!”   一蓬针雨已来到身侧,急切间,来不及舞剑,只得忽呼一声:“伏下!”   自己反而一拔身形,意想让针雨由脚底下打过一边,不料因这么   一喝,气散身后。   刚一拔起数尺,就感到右腿膝盖外侧一麻,情知又中暗器,忙呼一声:“阿玉快走!”   身形跟著落下,展天翼 怪笑道:“走往哪里?”   接著欢呼道:“老二、老五,你们收拾那小杂种,这里我和老四就行了!”   边说,边缓步挥鞭上前,道:“姓田的丫头臭娘们,还能够强得起来么?我展天翼佩服你是一番侠义心肠,放你先走罢,再要多事,休怪我无情!”   姜天通高叫道:“我们三哥毁了,师兄休放她走!”   展天翼惊呼道:“真的?”   姜天通道:“那不是真的!”   说得含有恨声,展天翼喝一声:“好,我要她偿命!”   一步跨前,长鞭兜头压下,姜天通一双判官笔也同时点到腰间。   在这同一时间,另一边却听阿玉厉叫:“你要干甚么?”   田毓芳又是一惊!她连中了敌人两支暗器,左臂右腿都已发麻,情知敌人暗器喂毒,十分之九不能幸免,蓦地大喝一声,单脚一跃而起,右手一扬,一缕银光面奔展天翼胸前。   展天翼急忙一侧身躯,虽能避过心坎部分,而宝剑已由肩窝贯穿后背,一声惨呼,往后就倒。   田毓芳厉笑一声:“滋味如何?”   俯下身子,刚一抽出宝剑,骤闻劲风起自身后,回手一剑“当”   一声,荡开另一凶徒的判官笔..   又闻丈余远处,一声尖叫,只见两名凶徒将阿玉一条瘦小身影逼下那千丈深谷!   田毓芳真急得欲哭无泪,怒得七窍生烟,单脚猛然一顿,已跃往两凶徒那边,脚尖尚未沾回地面,宝剑又取了一招“大鹏展翼”朝左手那凶徒头上平削过去,随喝一声:“你也下去!”   那名凶徒正是“沧州六义”中的二哥姜天通,骤感劲风扑来,寒光耀眼,急忙一仰身躯,斜斜一纵,却忘了那边也有悬崖,待得身形下坠,才发觉有异,空喊几声“救命”之后,也寂然无声。   田毓芳一招迫死姜天通,立即回身一剑,朝另一名凶徒挥去。   这名凶徒惊得魂飞魄散,一步跃开,掉头就跑。   其余凶徒见阿玉已跌下绝谷,目的已达,呼啸一声:“扯活!”四散逃逸..      田毓芳奋起余威,追了一程,竟然把距离愈拉愈远..   那毒针厉害,左肩右腿都已麻木不灵,站都站不稳了,仆跌地上,离死不远了..   挣扎著爬回崖边,伸头下望,竟然一片黝黑,云雾深锁,劲风呼啸,有如地狱..   可怜的阿玉..   失力过甚,只觉得一阵头晕恶心,竟倒在矮老头尸体旁边..   ※      ※      ※      ※   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田毓芳半昏半醒中,忽觉脸鼻被甚么湿湿黏黏、热热呼呼东西在上面舔过,咻咻喷气..   振作起精神睁开眼睛,原来是那匹健马,不知在甚么时候跑回来..   敢情是看到自己晕倒,才过来把自己救醒。   蓦地记起自己中了展天翼的毒药针,不由得凄然道:“马儿啊,你的小主人已经死了,我也快要死了..你伏下身来,待我替你解了鞍缰,你就自己寻你的生路去吧!”   哪知话刚说毕,马儿竟低“哼”几声,衔著她的领子,把她拉得坐了起来。   田毓芳不由得苦笑道:“你这是干么?难道因为我罪孽深重,祸延你的小主人,竟不肯让我安静躺著死么?”   这时她因为周身乏力,无法坐稳,以致必需用手朝身后的地面支撑。   哪知右手往后面一摸,却摸到一绺头发,心里蓦地一惊!回头一看,认出那人正是矮老头展天翼的尸身,这才又记起刚才最后一段经过..   急忙伸手一搜展天翼的腰间,搜到一小瓶药粉,拿近鼻端一闻,果然觉得头脑清爽,知道这就是解药了..   即时倒出半瓶药粉,抓了一把积雪把它化了,吞服下去,另一半则涂在毒针打中的伤口上,开始调息运功..   片刻之后,遍体生凉,痛苦尽失..   不久两支毒针已由伤处退出,田毓芳不禁大喜过望,爬起身来,一把搂著马颈,轻轻拍著,轻轻抚著。   这匹健马敢情也深晓人意,鼻里喜悦地低“哼”著。   此时星月在天,照得地上积雪如银..   这如银的积雪上,却有几滩血,那是血,是毫无代价的血..      那是尸,是充满罪恶的尸..   田毓芳厌恶地扫了一眼,鼻里“哼”一声道:“算是给阿玉陪葬吧!”   拖起两具尸体,投下谷底。   顺便又往阿玉坠崖处一看,但见黑沉沉一片,而且云遮雾障,一无所见,试呼几声,也无回响。   只呼得山鸣谷应,积雪坍崩,而谷底仍是云雾重重,不但看不到底,甚至声浪也被浓雾吸收,并无回响..   依稀记得这山区有一座远近知名的恶魔嘴不知是不是这里?   田毓芳只觉一阵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记起幼时父老相传,在落鹰峡这一带深山里,有一处绝地名叫恶魔嘴此谷正在一处高绝山巅,中央赫然陷地成穴,广只三里,却深不见底。   这个洞穴里,终年云封雾遮,也没有谁敢垂身下去察看。   只有一次附近的土人用长绳系石垂下,放尽了五里多长的绳子,还是笔直下坠,可知谷深尚不止此数。   后来附近土人要是抓到奸夫淫妇,就把他们丢下这个深谷,让他自生自灭。   如果这个地方就是恶魔嘴阿玉这样完全没有学过武功的娇嫩孩子跌下去,哪还有命?   田毓芳愈想愈心寒,不禁一声长叹,眼泪夺眶而出..   ※      ※      ※      ※   阿玉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全身疼痛..   非但爬不起来,就连翻个身,周身骨头好像全都散开了一样..   痛苦地呻吟一声,只好又躺下来喘气..   回想到刚才在崖顶上被逼著一脚踏空,那身躯往后就倒,只惊得登时晕了过去。   忽然又感到猛然一震,醒了过来,觉得身子似被抛高数尺,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又猛然往下沉。   内心一浮,几乎呕吐出来,经过好几次一晕一沉,最后只觉得猛然摔在一个甚么东西上面?就撞晕了过去..   现在已经停往了,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只一动就痛得不得了..   既然知道疼痛,就表示还没有死,只可惜四周云封雾锁,黑黝黝地看不到任何事物,伸手摸摸,单凭自己的感觉,似乎躺在一大堆野藤盘成的网床上..      只要一动,全身就疼痛难当,手脚都已不听使唤了!   再一挣扎,这盘野藤就吱嘎作响,摇摇欲坠..   他感觉出此处似乎高悬半空中,山风强劲,刮著这堆野藤摇荡不止,好像随时都会松垮开来。   这下面更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还有多深?掉在这堆野藤上算是自己幸运,要是不小心又摔了下去?他吓得再也不敢随便乱动了..   幸好这孩子心胸开朗,异于常人,知道暂时不会再往下摔下去,心中想著:“这样也好,田阿姨可以安心把那些恶人打跑,自然会来救我!”   他静躺了一会,感觉到身上更疼更痛了..   而且到处都痛,尤其头痛欲裂..   田阿姨怎么还不来救他?心里又著急起来,心中一急,仰头向上大呼:“田阿姨,田阿姨!”   但是空气潮湿,云深雾厚,就连声音也似乎被冻结住了..   喊得累了,绝望地躺在一堆野藤上,渐渐睡著了..   ※      ※      ※      ※   突然有甚么东西滴在他脸上,阿玉一惊而醒!   那是一种清凉浓腻的汁液,滴在他脸上,口鼻之间,溅入嘴里,又酸又甜,又浓又腻..   甚至顺著喉咙,滑入了腹中..   阿玉吓了一跳,赶紧把头扭开,用力过猛,全身又是疼痛难当。   不能随便乱动了,那浓腻的汁液却依旧一滴滴的往他脸上滴著。   这不知名的汁液竟然有一种淡雅的清香,而浓腻酸甜的滋味又非常诱人..   自从田阿姨带著他逃亡至今,已经超过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阿玉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啦。   忍不住伸出舌头,再偷偷地尝尝。   又酸又甜,又浓又腻,入口既顺喉而下,连肠胃都温暖了起来。   似乎不是有毒的东西,阿玉提心吊胆著,忍住疼痛,用力扭过头来张开嘴,让那汁液滴到口中。   酸甜浓腻的汁液吞入腹中,饥饿之感消失,身上的疼痛似乎也渐渐消失了。   阿玉这才确定这种不知名的汁液对人有益无害,就放心大胆地张大了嘴,迎接这可口的美味..   ※      ※      ※      ※      只可惜这汁液终于停止不再滴了..   阿玉似乎也舒服多了..   意犹未尽,但也无可奈何..   他忍著疼痛,挣扎著轻轻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四下探视。   渐渐弄清楚,这个藤盘倒有两三丈大小,也摸到这藤盘是由一片竖立光滑的石壁上生长出来的。   那石壁有点潮湿,而且还茸茸地长满了青苔菇菌,除了小虫之外,恐怕连蜥蜴、壁虎之类都不易爬上去。   现在他已确定自己是既上不去也下不来,身陷绝地啦。   眼睛渐渐适应这黑暗了,也似乎有一些光线了。   抬头往上看,像牛奶一样的浓雾,果然有些透明发亮。   过不多久,就清清楚楚可以看到自己的手掌,原来是黑暗过去,天亮了。   光线透不过浓浓的白雾,使四周景物看起来一片迷蒙,虚幻不真..   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果然跌在一堆附壁而生的藤盘上,向上不知有多高?向下也不知道还有多深..   忽然一阵山风吹过,整个藤盘摇晃不已,阿玉吓一跳,伏下身来紧紧抱住山藤,不敢妄动。   山风强劲,山藤摇晃得更剧烈,相互磨擦得吱嘎著响,攀附山壁之处,土泥、石屑纷纷落下,似乎随时会承受不了这大堆土石而掉下去!   阿玉在剧烈摇晃中紧紧抱住山藤,渐渐体力不支几乎要脱手跌下去,幸好旁边还有一些较细较软的藤须,他赶紧拉过来将自己连人带藤一起缠住,以节省体力。   较软的藤须也较嫩,不小心折断的部分就流出浆汁,气味就与刚才滴在脸上的汁液一样。   阿玉这才恍悟,刚才就是从上面跌下来的时候,撞断了较嫩的藤须,才有汁液滴在脸上给他吃的。   他抓住折断的藤须,凑到口中,缓缓地吸食..   摇摇晃晃的藤盘,酸甜美味的汁液,真像是婴儿时在摇篮里..   汁液吸尽,他又折断另一根幼须,又有大量的汁液,他又大口吸吮..   渐渐的,他又睡著了..   ※      ※      ※      ※      阿玉忽然又从梦中惊醒,原来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上面是个小孩子么?你敢不敢跳下来?”   那声音清脆柔美异常,穿透了浓浓的雾,又从石壁之处折射回来,竟形成一种奇异而特殊的声音。   阿玉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是不是个幻觉?我是不是在作梦?   这里有天使?还是仙姑?   缄默了半晌,那女人的声音又唤道:“你还不下来吗?我因为不能上去,才要你跳下来..”   这声音听来似银铃般悦耳,却又四处回荡,虚无缥缈,是仙姑么?   仙姑又怎么不能上来?   只听那声音又在呼唤道:“你不要怕,只要你肯跳,我必定能够接住你,不会使你受伤..”   这一回阿玉可听清楚了,分明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看来并不含有恶意,而且她正在这藤盘下面不远。   山风不知何时停了,四周一片乳白的蒙雾,他除了周身疼痛之外,这样吊著也不是办法,何况肚子又饿得不得了。   既然下面有人住,就一定有东西可吃,到下面吃东西,再也不用吃那种不会饱的藤汁了。   而且,打听一下回家的道路,总是好的。   心意一决,立刻道:“仙姑,我敢跳!”   回话之后,又听不到下面回答,暗自奇怪。   过了半晌,才又听到那仙姑道:“孩子,我告诉你跳的方法,你先爬到藤盘的边缘,垂下两腿和身子,然后松手,就掉下来啦..我会接住你的,不要害怕,现在就跳吧!”   原来她正在为我设法,她真是一个好人。   但是他现在不在藤盘的边缘,而是吊在半空中。   可惜他那把锋利的匕首掉下去了,他只好努力设法解开缚在身上的藤子,准备完毕,扬声大喊道:“仙姑,阿玉现在跳啦!”   一松手,身子就像一块沉铅,往下直落。   ※      ※      ※      ※   敢情阿玉认为这藤盘距地面不过是五、六丈高,要是知道只有这个高度,虽然没有人在下面保护,自己也敢纵跳下去。   哪知双手一松,立刻就发觉事情不对,起先不过感到身形有点飘忽,不到半晌,忽地呼呼风声起自耳边,劲风由底下源源不绝地吹来..      直是愈来愈紧,耳、目、鼻都被吹得有点疼痛,吓得双手握耳,双目紧闭,连呼几声:“救命!”   这下坠的速度愈来愈快,空气的压力使他的心都要从口腔跳出来,又几乎陷入晕厥。   幸好就在将要撞上地面而粉身碎骨的一刹那,那位长发飘飘的仙姑突然出现,手中一支细长竹竿疾伸而出,在他腰身上一托一拨,他就被那股力量拨得垂直下降,变成了打横飞出,往一边摔去!   这么高的重力加速度下来,虽然被极高明的技巧拨成打横飞出,冲力仍是大得吓人。   眼看就要撞在坚硬的石壁上粉身碎骨,人影一闪,那个长发仙姑又疾如闪电般的突然出现,拦在面前。   眼看就要撞到她怀中,阿玉只吓得紧闭眼睛,大叫直嚷:“快让开,撞上啦!”   那仙姑非但没有让开,反而伸出双手,一拨一转,就轻易地将他的冲力化解,抱在怀中了。   又是那仙姑的声音微叹道:“好啦,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吧?”   又轻轻把他放下,阿玉站及地面,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种昏黄幽暗的光线进入眼帘,模糊地可以看出一点事物。   只见面前站有一位和自己差不多高,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人。   不禁惊得“哎呀”一声,倒退几步,大叫:“鬼呀!”   女人笑道:“臭小子,你看到我这样子就怕么?不要害怕,我不是鬼,我和你同样是人!”   说时,话音仍是那么柔和、动听。   阿玉听到那女人柔和的声音,她并不勒自己脖子,胆子也大了一些。   仔细把对方的脸孔端详一下,发觉她有一个美得难以形容的美丽脸孔,而且很年轻。   只不过衣衫破碎,几乎已无法遮掩自己。   再往下看,发觉她竟少了一双腿!   她自大腿以下,就甚么都没有了..   没有腿的女人绝对美不起来,没有腿的女人绝对不是仙姑!   她没有腿,却能凌虚而悬,跟自己差不多高!   心里又蓦地一惊,连叫几声:“鬼,鬼,你是鬼!”   立刻回头狂奔,猛又踏得地面“咯咯”连声,低头一看,赫然是   几具白骨!   他心中一慌,竟被满地白骨绊得跌倒!   面前正是一个白森森的飞魂,两个黑洞的眼睛正瞪著自己!   阿玉吓得一声尖呼,人又晕倒过去..   ※      ※      ※      ※   待得一觉醒来,只觉到一双柔软的手掌,在自己的胸腹之间不停地推摩,阿玉觉得周身暖烘烘的,十分舒适..   微微睁眼一看,居然又是自己认为是鬼的女人,坐在身旁,柔和的眼光正射在自己的脸上..   阿玉正挣扎要坐起,那双轻柔的手却压得自己不能动!   阿玉心中有些惊慌,却强自镇定,想道:“这到底是人还是鬼..   要说是人,为甚么没有脚?要说是鬼,为甚么不把我吃掉?到底我现在死了没有?”   想了又想,突然又恍然大悟,脱口“哦”了一声道:“这是促狭鬼!”   这女人见他醒了过来,正在喜欢,听他这样说,不禁“噗”一声,笑起来道:“谁是促狭鬼?”   双掌仍然在他的身上抚著,使他周身软绵绵地不能动弹,不禁又想起俗传被鬼压那种事来,惊得面容惨变,嘶声道:“你不是鬼,为甚么没有脚?不是促狭鬼,为甚么压得我不能动?”   这女人不禁笑道:“你说这个呀..你别动,乖乖听话,当心我把你吃掉!”   阿玉吓得浑身哆嗦,果真不敢乱动了..   这女人见他吓得可怜,才又改口道:“小子,我不是鬼,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没有脚,原是被仇人害的,害得我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好多年,简直是生不如死..”   阿玉竟然听得同情起她来了,不由自主地望著她,道:“好可怜..”   这女人突然从他身上闻到一种似有似无,淡雅怡人的清香,不禁“咦”了一声,道:“你别动,让我再看看..”   看见阿玉衣衫破损不少,应该是跌下来时被树枝割破的。   浑身刮伤,却又全都愈合结痂,生出全新的肌肤来。   她一面啧啧称奇,一面剥开他的衣衫,将他翻来覆去在身上仔细检验,甚至用手详细按捏他周身的肌肉骨骼..   按捏得他忍不住发痒要笑,这女人却不断的发出赞叹之声。      这孩子稍嫌瘦弱,却骨肉亭匀,发育得很好,她随口问道:“你多大啦?”   阿玉回答道:“实岁十五,虚岁十六..”   十五、六岁的孩子在她眼中,只能算是个小弟弟,所以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详细检查他全身上下。   但是十五、六岁也是半大不大,半小不小的尴尬年纪,禁不得她这双纤纤玉手的拨弄,竟然全身都起了明显的变化..   她心中一惊!慌乱地收手。   这孩子居然也似羞红著脸,腆颜不安。   他有所觉,开口道:“怎么啦?”   这女人立刻收敛心神,道:“你叫甚么名字?你怎么会掉进这里来的?”   阿玉道:“我姓温,名宝玉,大家都叫我阿玉..”   这女人笑道:“你一定是家里的宝贝!”   阿玉道:“可是这名字太女性化了,我不喜欢。”   这女人道:“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根本不代表甚么。”   阿玉想想也对,又道:“有一天三更半夜,我正在睡觉,田阿姨突然冲进来,把我拉了就走,才知道有一大群土匪,又杀人又放火,还一路追杀我们..”   他语音一顿,问道:“你叫甚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这女人哼道:“我没有名字,你叫我阿姨好了..”   阿玉道:“不,你这么年轻,叫阿姨会把你叫老了,我还是叫你姊姊!”   他的嘴真甜,这女人却冰冷著脸孔,只是“哼”了一声..   阿玉道:“你没有名字,总该有个姓吧?”   她却冷“哼”道:“我也没有姓!”   阿玉笑道:“我知道了,你姓梅,叫梅洁洁..”   她莞尔一笑,道:“有人名叫‘姊姊’的么?”   阿玉读过书,反应快,笑道:“清洁的洁,梅洁洁!”   冰冷的脸孔竟也有些笑意,责道:“不许胡乱给人取名字!”   阿玉道:“我不管,你反正没有名字,我以后就叫你梅洁洁!”   这女人反正不想透露她的真实姓名,由著阿玉高兴,不加反对。   阿玉道:“不反对,就是承认啰?”   反正由你去高兴,她只是含笑不语。   阿玉这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大乐,拍手笑道:“果然连名带姓都   被我猜中了,我是不是很聪明?你佩不佩服我?”   这个梅洁洁不再理他,仔细地探索著他的经络血脉,连最细微的地方都不放过。   阿玉只觉得全身上下一片暖烘烘、懒洋洋,无限的舒泰,忍住问道:“你在干甚么?”   梅洁洁道:“我现在正用‘盈虚奇功’替你打通经脉,使你周身的骨骼刚柔自如,将来学这绝艺更易进境。”   阿玉叫道:“你说甚么?”   梅洁洁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一块练武的绝好资质!”   阿玉笑道:“这不用你说,每个认识我的人都这样说..可是我并不想练武。”   梅洁洁道:“为甚么?”   阿玉道:“练武有甚么好?我爹就是练了武,到处找别人打架,才发生不幸的..”   梅洁洁盯著他瞧了半晌,道:“你不喜欢练武?”   阿玉道:“不喜欢,我喜欢读书。”   梅洁洁道:“可是这里没有书,连一张纸都没有。”   阿玉道:“不要紧,你只要告诉我回家的路,我家里甚么都没有,就是有很多书。”   谁知梅洁洁却叹道:“回家的路?如果有回家的路,我还会在这里被关上许多年么?”   阿玉一听,傻了眼,道:“被关在这里?难道你真的出不去?这里到底是甚么地方?”   梅洁洁道:“恶魔的肚子里!”   阿玉哈哈大笑道:“你别骗我,我明明是从山顶悬崖掉下来,怎么会是恶魔的肚子里?”   梅洁洁道:“那山顶上叫做恶魔嘴你从上面掉下来,不就是在恶魔的肚子里么?”   阿玉当然不信,梅洁洁又道:“我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这里的每一寸地方我都仔细堪查过,这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壁,我们就像是在一个特大号的酒瓶底,再也出不去了..”   阿玉吓得快要哭出来了,急道:“真的就再也出不去了么?”   梅洁洁道:“出路倒也有一条,只可惜你现在不行,除非..”   阿玉急切道:“除非甚么?”   梅洁洁道:“除非将来有一天,你能够帮我。”      阿玉一跃而起,道:“不用将来,我现在就帮你!”   他一把拉了梅洁洁就往外走,一面道:“出路在哪里?带我去。”   梅洁洁却不肯动“哼”道:“你就这么急?”   阿玉道:“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   梅洁洁叹道:“几年前我就跟你一样..”   阿玉又伸手拉她,道:“那还不快点?”   梅洁洁道:“那出口不在外,在里面。”   梅洁洁领著他往这石洞深处走去。   只见她双手各握一根细长竹竿,身子就悬空而起,以竹竿代脚,一步就跨出了丈余,比一般正常有脚的人快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身子悬空,刚才还误会她是鬼。   原来是这样走路的,阿玉突然嘻嘻一笑道:“至少可以省下买鞋子的钱!”   梅洁洁回头盯他一眼,吓得他一吐舌头,闭紧了嘴。   ※      ※      ※      ※   这洞穴愈往里走愈是潮湿阴寒,可怜的阿玉几乎全身发抖。   这洞穴愈往里走愈是幽暗,到最后根本伸手不见五指。   石穴地面不平,有时宽有时窄,顶上更是随时会变得很矮很低。   漆黑中,脑袋瓜子撞在坚硬的岩石上,实在痛得发晕。   梅洁洁的声音却在前面讥讽道:“怎么了?不是赶著要出去么?”   阿玉哭丧著脸,道:“你不能点个火么?”   梅洁洁道:“我在这底下好多年,非但没有可以燃烧的木材,就连火种都没有。”   阿玉道:“那你怎么过日子?”   梅洁洁道:“因为我能看得到,黑暗对我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   阿玉心想:“难怪她在前面可以健步如飞,如果我也能看得到,就不会撞得头破血流了..”   梅洁洁似乎猜到他的心思,轻轻一笑,道:“只要你肯学,你也可以看得到。”   阿玉心神一振,道:“真的么?”   梅洁洁回到他身边,道:“你盘膝坐下来,我告诉你‘看得到’的口诀..”   阿玉虽然从未练过武,却出身在武学家庭,家中来往的客人也都是武术名家,所以也常常有机会见到别人“盘膝打坐”。      “飘香剑客”田毓芳阿姨是母亲的闺中密友,就曾经试图教导他打坐练功,他总是千方百计的溜掉。   他宁可读书练字,也不愿玩刀弄剑。   现在为了要离开这个“恶魔的肚子”也只好学著照那个样子,盘腿坐好。   反正是学“看得到”的方法,不是学“打架”。   梅洁洁也放下竹竿,在他的背后坐下,伸手按在他背椎“命门穴”   上,一股清凉的“盈虚奇功”缓缓输入,一面柔声说道:“这种在黑暗中看见东西的本领,叫做‘虚室生明’要练成‘虚室生明’就要先闭上眼睛,练习呼吸吐纳..”   接著她就将呼吸吐纳的基本方法讲解给阿玉听。   反正这里黑漆一片,甚么也看不到,阿玉果然闭上眼睛,照著她的指导,练习呼吸吐纳..   梅洁洁一面引导阿玉做正确的呼吸吐纳,又一面用她精纯的“盈虚奇功”注入他体内,引导他的血脉经络运行..   诚如梅洁洁所说,他的确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尤其他在这之前,从未练过其他的内功心法,就像一张纯白的纸,梅洁洁一教,他就不打折扣全盘吸收。   不一会工夫,阿玉就已能按部就班地眼观鼻,鼻观心,神蕴内敛,四大空明..   更奇妙的是,他曾经误食了许多“山藤汁液”而不知道那其实是武林人士梦寐难求的天树地宝,叫做葛仙藤。   这瑶草灵芝千载难遇,功有夺天地造化之力,可延年益寿,驻颜去病,练武之人如果服用了,至少可以增加一甲子的功力。   只可惜阿玉完全没有练过武功,不懂得好好运用,此刻经梅洁洁所教的内功心法引导,竟能很快地炼化凝聚,成为一股温润暖和的内息。   不多久工夫,这一股纯净而强劲的内息,开始在他体内奇经八脉缓缓运行..   梅洁洁惊异不已,刚才还探查过这孩子的经络,他还是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平凡人,此刻却已经内息澎湃汹涌,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   这可能么?他才只有十五、六岁,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也不可能!   除非是服下了甚么灵丹妙药!      梅洁洁慢慢松手,悄悄起身离开,让他自己用功..   ※      ※      ※      ※   功行一周天,阿玉只觉得全身暖烘烘、热呼呼的,精神愉快,无比的舒畅。   睁开眼来,才发觉不见了梅洁洁,她甚么时候离开了?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荒凉的洞里?   心中一慌,爬起身来向外奔去。   才奔了几步,他陡然发觉自己竟能看得到了!   是一种幽幽绿绿,虚幻不真的影像,但是的确能看得到!   他兀自不信,凝神望著前面一块凸出的尖锐石块,小心翼翼地走近,伸手一摸,果然摸到那尖锐的石块。   竟然能看到,他竟然真的能看到!   他已经练会虚室生明,他兴高采烈地疾奔而出。   见到梅洁洁正在前面的石床上打坐休息,阿玉忘形地扑身而上,将她抱往,欢呼道:“我练会‘虚室生明’了,我能看得到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他这一扑,梅洁洁措手不及,被他拦腰抱往,坐也不稳,竟一起滚倒在石床上..   这梅洁洁被仇家所害,跌入这恶魔口,已有许多年了,身上这件衣衫早已腐朽破损,变成衣不蔽体了。   现在被阿玉这样粗鲁野蛮地一搂一抱,一件上衣竟已完全扯裂,再也不能有遮蔽的功能,洁白丰满的胸膛立刻就裸露了出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样紧紧抱住,压在赤裸的身上,梅洁洁竟有一种莫名异常的感受,脸红心跳,几乎连心跳都要停止了..   尤其是他身上那股香气,似乎更浓郁了..   阿玉突然也羞红了脸,放开了她,坐起身来,嗫嚅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梅洁洁赶紧两手环抱,掩住自己的胸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不要紧..”   阿玉的一双眼却著了魔似的,再也无法从她那洁白丰满的胸部移开..   但是他到底是读书人,他立收摄心神,脱下自己的上衣来,披到她的身上,道:“弄破了你的衣服,这件赔你..”   自己的这件上衣虽也刮破了好几个洞,也总比她那件腐朽破损的   好些。   这是她多年来得到的第一件衣服,紧紧用这件衣服将自己包好,口中却说道:“你的衣服给了我,那你呢?”   阿玉道:“我是男人,就算打赤膊也不要紧..”   何况他也不是真的打赤膊,脱下外衫,还有内衣。   就算脱了裤子也还有内裤,总比她这样几乎连屁股都遮不住的好。   想到这里,他立刻脱下自己的裤子递给她。   梅洁洁终于有了可以遮体的衣裳,紧紧抱在怀中,心情竟有些激动。   她叹了口气,有许多地方,男人的确是比女人方便得多。   她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咕咕声,抬头望向阿玉,笑道:“是肚子饿了么?”   阿玉叹道:“我早就饿扁了!”   梅洁洁:“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      ※      ※      ※   阿玉跟在梅洁洁身后走了一程,绕过中间那个土堆,到达对面崖下。   只闻到一阵清香扑鼻,竟是无数奇花异草,傍著涧边生长。   这些都是人世上罕有的灵药,否则,也不能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深窟幽涧里欣欣向荣。   梅洁洁开始指导阿玉仔细辨认那些花花草草,详细告诉他哪些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哪些是根好吃,哪些是芽好吃..   她取出拾到的匕首,随手挖起两株“黄精”叫阿玉拿往池边洗净,连根吃了。   阿玉用池水请洗时,甚至还吓了一跳,这水怎么这么冰冷!   洗净黄精,连根吃了,那种清香甘甜,嫩脆多汁的滋味,吃在嘴里,齿颊留香。   阿玉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野生植物,大口大口饱餐一顿。   吃在嘴里,却望在池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梅洁洁立刻紧张起来,严正地问他道:“你很想下水么?”   阿玉不由一怔!道:“怎么啦?”   梅洁洁道:“你可知道这池水是从哪里来的?”   阿玉眼光沿著小溪往上看,就看见那道流量极大的活泉,浩荡不竭地流泻,注入这口不算大的池中。      梅洁洁道:“这水质非常持别,奇寒无比,大约是西藏冰原的万年雪水溶化,渗入地下,直接流到这里来。”   阿玉目瞪口呆,西藏冰原离此千里,雪水溶化能流到这里,大自然果然神奇。   梅洁洁又道:“你可知道这么多水,日夜不停的流,这口池塘为甚么从来不满出来?”   阿玉一怔!道:“为甚么?”   梅洁洁道:“这就是大自然的神奇..”   阿玉点头道:“不错,这些水一定有个流泻之处..可是我怎么看不到出口?”   梅洁洁道:“你注意看那池子的中央..”   阿玉凝神一瞧,只见池子中央部分的水,竟然是暗潮汹涌,翻翻滚滚,起有很多漩涡!   他失声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梅洁洁:“那当然就是朝下面流的出水口,可不知道流到地底多深..”   阿玉望著这池清澈诱人的池水,又望望中央那处漩涡,心中有些犹豫了。   梅洁洁随手捡起一片枯叶抛在池水里,只见那枯叶竟被水流带动,旋转著飘流向池子中央,很快就被漩涡吸得沉入水中不见!   阿玉看在眼中,不由暗自吃惊,梅洁洁道:“我起先也不明底细,几乎就死在里面,幸而攀到池底的石头,才能够爬上池岸..”   阿玉不由自主惊“啊”一声,梅洁洁又道:“经过那一次后,我便在池岸上找到一根很长的山藤,每次总是用这山藤做绳子绑在腰间,再入池子,便万无一失了..”   阿玉忽然插口道:“那山藤用久了,岂不是要断?”   梅洁洁笑道:“山藤这种东西,愈泡水就愈坚韧,哪里会断?只是要耽心水面上的漩涡..可是,说也奇怪,那山藤拴在岸上这一头,过没几天,竟然生起根来,这几年来,已是根枝交错,伸出几十根长藤,看来更不会断啦..不过,无论做甚么事,总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阿玉仍是不死心,问道:“山藤在哪里?”   梅洁洁道:“你沿著池子找去,就可以找到..”   阿玉道:“我可以去洗澡吗?”   梅洁洁道:“当然可以,命也你自己的,要是你自己不小心,我也   没办法..”   ※      ※      ※      ※   阿玉沿著池子找去,果然找到了一堆根盘交错的山藤。   他立刻有极为亲切的感觉,跑上前去,果然就是将他吊在半空中,救了他一命的葛仙藤。   阿玉找到一段软芽部分,用匕首切开,果然又流出那种酸甜美味的汁液。   他贪婪地含在口中,大口吸食,直到流量变小..   还想再割一根,眼睛却望著这一塘清澈的池水,水是危险的,但是水也是诱人的。   望著这清澈的水,望著这根盘交错的山藤,这一根特别长,特别柔软光滑,大概就是梅洁洁经常缚著下水用的。   他弯腰握起,拿在手中,忽然犹豫了,我要下水洗澡,该不该穿著衣服下去呢?   我还没有来之前,梅洁洁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她下水洗澡该不会是连衣服也穿下去吧?   那时候这里根本没有外人,穿不穿衣服其实都一样。   这恶魔的肚子里,因为空气不流通,雾气沉重闷热,身上随时都是黏湿烦燥,要是我,就连平时都懒得穿衣服,光著身子跑来跑去多舒服!   幻想起她光著身子跑来跑去的样子,阿玉不由自主的一阵脸红心跳,想起她那洁白丰满的胸膛,刚刚还不小心紧紧抱著,压在床上..   他用力地甩甩头,骂自己“该死”!   望著这清澈的水,他还是决定爱惜衣衫,脱个精光,再将山藤缚在腰上,小心翼翼地跨入池中..   这池水真的冰冷,冻彻筋骨,幸而他刚才在洞穴内学会了梅洁洁教他的“盈虚奇功”可以抵抗寒冷。   他赶紧凝神静气,运起“盈虚奇功”来与这冻彻筋骨的池水抗衡..   只可惜他从未练过武功,这样初学乍练的一点内力,抗不了多久就冻得直打哆嗦..   幸而刚刚吸了好些葛仙藤的汁液,那种东西在肚子里化为一股暖流,可以勉强与这奇寒彻骨的潭水相抗!   也趁此机会再练刚刚学到的“盈虚奇功”..      功行一周天,他已忘了冰寒刺骨,只觉心头一团温暖..   突然身子一轻,他就被人提上岸来。   是梅洁洁,将衣服取来盖在他赤裸的身上,道:“这冰寒池水对你的‘盈虚奇功’有很大的好处,可也千万不可冻得太久..”   阿玉果然已冻得四肢僵硬,手脚不灵,梅洁洁赶紧又为他周身拿捏按摩..   十五、六岁正是发育的年龄,尤其刚才在石室内与他拥抱过..   梅洁洁的纤手按摩捏拿中,赫然惊觉他身体某部分又起了惊人的变化!   她心中一慌,赶紧收手,站起身来,道:“穿好衣服到洞穴里来,我告诉你打通出路的方法。”   说完两手撑著竹竿,如飞而去..   ※      ※      ※      ※   阿玉心神悠忽了好一会,这才起身穿好衣服,进入这完全没有照明设备的幽暗洞穴里。   这次才有时间仔细看清,原来洞口矮窄,这里却宽敞得很,地面已被整理得相当平坦,顶上却向下垂著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钟乳石”。   因为没有光线,阿玉以虚室生明的工夫来看,这些钟乳石竟然全都发出各种奇幻虚渺的色彩,就连它们的形状也都虚幻不真了。   宽敞的石室里甚么都没有,只在中央位置有一块巨大的石床,就是他从恶魔嘴跌落后,梅洁洁抱他进来睡的石床,也是他刚才将她扑倒拥抱的石床。   他走上前去,伸手一摸,入手清凉,细看才知道,这石床竟是一整块巨大的水晶石,晶莹闪亮,流幻著七彩如虹霓般的颜色,美丽极了。   梅洁洁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道:“还不快进来?你真的打算一辈子老死在这恶魔的肚子里么?”   当然不,阿玉绝对不会想多待一天!   他立刻举步向内走去。   ※      ※      ※      ※   又是一间石室,梅洁洁正在一面光滑平整的石壁前等著。   阿玉四下张望,却不见有任何通路,问道:“出去的门户在哪里?”   梅洁洁道:“你过来瞧瞧。”      阿玉走近一看,才发觉这石壁上满是字迹,再一细看,竟然不是写上,而是刻上去的。   梅洁洁看出他的疑惑,开口道:“这是有人以‘大力金刚指’的力量刻上去的。”   阿玉一怔!道:“你是说,这是用手指‘刻’上去的?”   梅洁洁道:“你不信么?注意看!”   只见她运起神功,力贯指尖,向另外一块石头划去。      果然石屑纷飞之后,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只不过她这道刻痕歪歪斜斜、扭扭曲曲,虎头蛇尾不成一字。   能用肉指在这样坚硬的石头上造成这样的刻痕,已经吓人了,而那片石壁上的字迹,就更不得了啦。   这么多字,都是工整秀丽的笺花小楷,显然是出自女性手笔,刻得这么深,一笔一划这么清晰,这个刻字的人功力之深,真是骇人听闻!   阿玉叹道:“这个人是谁?她费这么多力气在墙上写字干么?”   梅洁洁道:“你且过来看看。”   阿玉好奇走近一看,只见壁上密密麻麻许多字,有些字笔划简单,他看得清楚。   有些字笔划繁复,阿玉的视力有限,只能隐隐约约半摸半猜..   梅洁洁叹道:“练功口诀不能用猜的,须知一字之差,意思相左,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轻则走火,重则入魔..”   阿玉问道:“甚么是走火?甚么是入魔?”   梅洁洁叹道:“内息应该顺著奇经八脉运行,一旦走入岔道造成四肢瘫痪,半身不遂,叫做‘走火’一旦撞入脑中,则幻想丛生,行为疯癫,叫做‘入魔’!”   阿玉吓了一跳,梅洁洁又道:“所以你应该在这里继续用功,勤练‘虚室生明’等你确实能看清每一个字,再来研究如何找到出去的门户。”   ※      ※      ※      ※   阿玉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就把“虚室生明”练到能看清这石壁上的每一个字。   但是他寻遍这石室的每一个角落,却总是找不到有甚么门户。   非但没有门户,就连一个拳头大的洞都没有!   他不得不再去找梅洁洁,道:“你骗我,这里根本没有出去的路!”      梅洁洁笑道:“是么?你有没有在刻字的石壁上找?”   阿玉一怔!不错,他看过那石壁上的每一个字,只见都是些练功的文字与图画,他生性不爱练武,所以就此略过,没有细看。   听她这样一说,阿玉立刻又奔回石壁,走近一看,只见壁上写著,从这里出去的门户共有四重。   每一重的墙壁上,都绘著一套武林中的罕世绝学,这是最外面的一间,绘的乃是“盈虚奇功”一共是二十四幅。   这是道家练气的入门工夫,亦是练习“大衍神功”的基础..   二十四幅图解练成之后,功力必然大进,然后才可设法打开第二间暗室的门户。   在未练完图解之前,即使发现了门户的所在,亦必定是打不开它,只要能以本身功力设法打开门户,就表示已可接受更进一层的深造了。   第一间是一套拳法,第二间是一套掌法,第三间是一套剑法。   第四间,就是“大衍神功”了!   只有确确实实练成这四套工夫,才能逐一打开四道门户,回到外面的世界。   只要能从这里出去,行道江湖,将无往不利。   接下来是“盈虚奇功”二十四式,果然有图有文,又明白又详尽。   再看这“盈虚奇功”二十四幅,每幅都画了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宫装美女,盘膝行功,前面四种坐姿各不一样..   但在第五幅图解上,美女的身上却出现了一条红线,这条红线,从丹田出发,经胸、喉,直达泥丸宫!   梅洁洁道:“这些红线是在说明人体内真气运转的方向。”   原来她不知甚么时候已来到了自己身后,指著图上的红线,道:“这红线代表人体的经脉。”   阿玉问道:“甚么是经脉?”   梅洁洁道:“就是人体血气运行的路径,气纳丹田,再沿这奇经八脉,经过这二百六十处穴道,上达泥丸,下抵涌泉,则全身精、气、神皆达到最佳状况,发挥意想不到的威力!”   接著她详细解释,人体奇经八脉其实就是“七阳经,八阴经”。   七阳经是:   手阳明胃经   手太阳小肠经      手少阳肺经   手少阳三焦经   足阳明胆经   足阳明大肠经   足太阳膀胱经   八阴经是:   手太阴肺经   手太阴心经   手厥阴心包经   手维阴四横经   足太阴脾经   足厥阴肝经   足少阴肾水经   足少阴涌泉经   另外又有奇经八脉:   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冲、带、任、督。   其中最繁复难明的是冲脉与带脉。   梅洁洁解说得详尽明白,阿玉忍不住问道:“你在这里很久了,为甚么不练这四重神功,破门而出?”   梅洁洁道:“我不行,我没有脚,少了足部经脉。”   指著「盈虚奇功”二十四幅,你看!   原来人体奇经八脉之中,有:足阳明胆经、足阳明大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水经、足少阴涌泉经等七条经脉是通过双足的。   而这石室内的“盈虚奇功”却是需要奇经八脉全部运用,才能发挥效果,打开通路,脱困而出..   阿玉望著她自膝以下就光秃秃的双腿发怔,梅洁洁叹气道:“现在就指望你啦!”   他用力地点著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练这二十四式!”   梅洁洁大喜,握起他的手,道:“前面的几式我都练过了,可以指导你,现在就开始..”   第一式,拨云见日。   梅洁洁解说著,阿玉这才知道,原来梅洁洁教他的“虚室生明”   就是这种奇功..      第二式,玉镜金花。   梅洁洁又是详详细细的解说,甚至亲自用手在他身上指出经络走向,穴道名称位置..   有她在身边吐气如兰,声音如银铃悦耳,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在身上指点游移,似乎无意间触动了阿玉身上某一条敏感神经。   阿玉不由自主地开始心跳加速,血脉贲张,全身燥热!   身体上某个部位又起了不寻常的变化,真恨不得一把抱住她,亲吻她!   但是这个梅洁洁的大姊姊,是他最最敬爱的人,他不可以冒犯她!   心中一急,猛地挣脱,站起身来。   梅洁洁一怔!道:“你怎么啦?”   阿玉脸孔涨得通红,强自抑制著心中的欲望,呐呐道:“我..我肚子饿了!”   梅洁洁笑道:“饿了?就出去找东西吃,吃过了再来练..”   阿玉立刻掉头奔出石室,只留下一串浓郁的香气..   梅洁洁望著他的背影呆怔良久..   ※      ※      ※      ※   阿玉奔出石室,奔向水塘,用匕首切下葛仙藤的一小段嫩芽,先吸吮切口处酸甜可口的汁液,再将这段嫩芽当成甜菜,嚼碎吃下。   这是他自己发现的新食物,他觉得比梅洁洁介绍给他的“首乌”“精黄”等等,都要好吃得多!   缚住藤条,又到冰冷的池水中浸泡许久,直到欲念全消,神清气爽,这下再次回到石室。   梅洁洁竟然还在那里等他,道:“现在,把第二式练给我看。”   阿玉果然天资聪颖,梅洁洁刚才只讲解了一遍,他就已能够毫厘不差地练功了..   所差的只是火候而已。   现在,练习第三式,灵光密雨。   梅洁洁又是详详细细的解说,又是亲自用手在他身上指出经络走向,穴道名称位置..   又是在身边吐气如兰,声音如银铃悦耳,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在身上指点游移..   阿玉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心跳加速,血脉贲张,全身燥热!   身体上某个部位又起了不寻常的变化,心中一急,猛地挣脱,站   起身来。   梅洁洁又是一怔!道:“你怎么啦?”   阿玉脸孔涨得通红,呐呐道:“我..我肚子痛,要..便便!”   梅洁洁笑道:“肚子痛就去便,便完了再来练..”   ※      ※      ※      ※   便完了再来,练得好好的,又禁不住梅洁洁在一旁耳提面命,气息相闻,肌肤相接的热情指导,猛地又站起身来,道:“好热,我要去洗澡!”   梅洁洁叹道:“好了好了,我走开,也不用管你了!”   她赌气似的走出石室,在那水晶床上打坐,一面喃喃道:“爱练不练随便你,反正我在这里很久了,多待几年也没有关系,就算囚一辈子,也只好认了!”   阿玉真想向她道歉,但是他的长裤已脱给她了,只剩一件薄薄的内裤,实在掩不住那高昂凸起的部分。   他实在不敢去亵渎心目中神圣的仙姑,他只能匆匆奔出石洞,脱光衣裳,缚上藤条,泡到冰寒的池水中,再用“盈虚奇功”相抗..   ※      ※      ※      ※   这“盈虚奇功”本就是梅洁洁教的,原来她也是从石壁上学来的。   阿玉灵机一动,既是如此,何不就在这寒潭里练那二十四式?   幸好他记忆力颇佳,那二十四幅图解上的红线所经过的数十条经脉,数百个穴位名称路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绝不混乱..   为了要抵抗这寒潭的冰冷,阿玉必须更专心用功..   而这“盈虚奇功”也真神奇,不但能抵抗这里的彻骨严寒,更能使人头脑清醒,灵智清明。   重要的是,他必须赶快把那满腔莫名其妙的欲火压抑下去!   阿玉很快地一式接著一式的往下练去..   第四式:沧江烟月..   第五式:银汉飞星..   第六式:旭日东升..   正在提一口清气,凝聚丹田内息,再闯第七式“灵山春雨”..   突然缚在腰上的山藤被提起,是梅洁洁,突地将他从池水中猛然拉了出来!   这样猝不及防的一拉,竟将正在专心用功的阿玉,震得血脉逆流,真气岔入岐途,本要炼化溶入内息的欲火,突又大量闯入丹田,凝聚   成一股火烫的精气!   阿玉一下子变得全身赤红火热,气息咻咻,心跳如捣,血脉贲张!   梅洁洁吓了一跳,惊道:“阿玉,你怎么了?”   大量的热血冲入脑际,阿玉两眼充血,灵智丧失,疯狂地缠住了她!   强烈浓郁的香气从他的口鼻呼吸间喷出,他已狂暴强力地要侵犯她!   梅洁洁心慌意乱,被他双臂铁匝似的缠住,挣不得脱,危急间,骈指点中他后颈“风府穴”。   阿玉应声而倒,砰然摔在地上,梅洁洁趁机跃退。   但她随即发觉不对,此时的阿玉欲火攻心,如不及时解救,毒火攻入大脑,将来不是白痴,就是疯癫著魔,一辈子都毁了!   梅洁洁深悔鲁莽,不该在他练功运气的紧要关头突然的打扰他。   这样一个有为青年,要是真的毁在自己手上,岂不要后悔一辈子?   她叹了口气,解除了二人的衣衫,再出手解开他的穴道。   她让他侵入了她..   ※      ※      ※      ※   阿玉从彻底的疲累,尽情的发泄后,渐渐清醒过来。   首先惊觉他欺侮的正是他心目中最最尊敬的仙姑梅洁洁。   他不由又羞又恨,一跃而起,涨红著脸道声:“对不起。”   抓起自己的衣服,疾奔而去,梅洁洁先是一怔!继而欣慰,看来这孩子是得救了。   撑著疲累酸痛的身子,她勉强穿好衣衫,回到石室,只见阿玉并不在石壁之前用功,而是垂头丧气,蜷曲成一团,低声抽泣。   梅洁洁一怔!急忙上前将他揽在怀中,道:“你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   阿玉竟把头埋进自己手臂中,哭泣道:“我该死,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侵犯了你..”   梅洁洁一怔!道:“这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也惋惜自己苦守二十多年的清白,就这样毁在这个孩子手上,却见他用力地捶著自己的头,道:“我该死,我该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没想到这孩子倒也善良,叹口气道:“算了,我不怪你就是..”      她虽不再怪他,阿玉却兀自抱头哭泣著:“我该死,我该死..”   梅洁洁怒道:“哭有甚么用?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就赶快练功,赶快帮我打开四道门户,将功赎罪!”   阿玉只得起身,到石壁之前盘膝坐下..   但是他却再也无法静下心来,除了羞愧,就是恼恨,就是自责..   梅洁洁看在眼中,疼在心底,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如不帮他解开,一定会就此消沉颓废,再也没有出息。   心念电转,只好再去紧紧将他抱住,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本已点了你的昏穴,我又把你解了..我是故意让你侵犯我的..”   阿玉一怔!道:“你说甚么?”   梅洁洁抱住他,吻著他,道:“我是说,你刚才给了我很大的快乐,我非但不怪你,反而要谢谢你..”   阿玉眼睛一亮,盯著她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怪我?”   梅洁洁道:“真的。”   阿玉脸上开始放射出光彩,道:“你真的很快乐?”   梅洁洁竟娇羞有如少女,一张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道:“是真的,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阿玉嘘了口气,道:“刚才我害怕死了,真恨不得死掉..”   梅洁洁偎在他的怀中,道:“现在呢?还想死么?”   阿玉挺起胸膛,道:“不了,现在我不想死,也不能死了,我要赶快去练那‘盈虚奇功’二十四式,赶忙打开那四道门户,带你出去!”   梅洁洁叹息道:“我有多久没有呼吸到外面的新鲜自由空气,有多久没有见到那青山翠谷,蓝天白云..”   阿玉早被这里沉如铅的空气,压抑得快要爆炸,早就想脱离这个鬼地方了,只听梅洁洁又喃喃道:“早一点出去,早一点找到‘玉匣真本’好教爹原谅我..”   阿玉紧紧揽住她的纤腰,道:“你放心,我一定要带你出去,我们一起去找‘玉匣真本’还给你爹,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游山玩水,傲啸江湖!”   突然又问:“甚么是‘玉匣真本’?”   梅洁洁笑骂道:“先去练功,练好了,自然会告诉你..”   ※      ※      ※      ※   阿玉走到石壁前,盘膝坐下,重新收敛心神,努力要练二十四式。      刚才那种难以言喻的快乐,那种彻底得到发泄之后,此刻身心俱爽,无论精神与肉体,都已处于最佳状态。   他脑海中仍不断地浮现梅洁洁的美丽肉体,那已是一种甜美幸福的感觉,得到了爱情的滋润。   总算他心地纯正,根骨资质都是绝佳,而且学习的“盈虚奇功”   是一种最正统的道家培基内功。   阿玉一旦诚意正心,立刻就能澄虑凝神,天人两忘,端的神仪内莹,宝相外宣。   练起二十四式来,但觉神情气爽,知道已经得到了很多益处。   阿玉循序渐进,从第一个图解开始,一直往下面练,每天除了出去吃些山药、黄精之类的东西,泡上半个时辰的寒泉之外,就是坐在石壁前练功..   甚至连晚上也不睡觉,只要一打坐,次日起来,精神比得到充分睡眠的人还要好!   他的食量愈来愈小,每顿只要吃一小段葛仙藤就够了,甚至有的时候根本不吃,只吸吮了几口葛仙藤的汁液,就可以支持一天..   在开始的时候,他很是害怕,认为不吃饭,身体的抵抗力岂不是要逐渐削弱?   但日子一久,却发现身体和精神更见健旺,这才消去了心中的疑惑。   阿玉并不知道他道家的始基已筑,这种现象就叫做“辟榖”普通的练气之士,即使潜修三、五十年,也不容易到达这种境界。   这是因为他曾长期服用了天材地宝的葛仙藤足足抵得二十年苦练之功,他才能在这短短的时日内,获得偌大的进步..   这一切都看在梅洁洁的眼中,见他这样发愤用功,心中颇感安慰。   故也不去吵他,只望他能早日功行圆满,早日离开,这么年轻的孩子,一辈子关在这底下太可惜了..   年轻孩子精力充沛,两天三天就要缠住她,要求发泄,梅洁洁也总是尽量满足他。   每次在精疲力竭的发泄后,阿玉总是心虚地问道:“我这样贪,是不是很不正常?”   梅洁洁道:“你长大了,你已经是个大男人了,这很正常的事..”      阿玉仍在耽心道:“这种事做多了,会不会有不良影响?”   梅洁洁道:“不会,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天地要交泰,阴阳要调和,这才是天地万物的至理。”   阿玉“哦”了一声,梅洁洁又道:“阳为盈,阴为虚,阴阳互补‘盈虚互用’..”   阿玉突然眼神一亮,喜道:“不错, 这就是‘盈虚奇功’的妙诀!”   他搂住她不断地亲吻,道:“难怪我对石壁上的口诀似懂非懂,原来‘盈虚互用’是这个意思!”   ※      ※      ※      ※   所谓一窍通百窍通,阿玉对“盈虚奇功”口诀有了正确的认识,所有的疑难窒碍也都迎刃而解,练起功来也就更顺手了。   在一个多月后,阿玉终于练完了二十四式。   因为神功大进,果然目光锐利,视觉清明,就发现了通往第二个暗间的门户,原来是在一处若隐若现的石缝之后。   但一任他用尽方法,这道门户竟像生铁铸成一般,纹丝不移!   他暗忖这定是自己功力未到,因此弄它不开,也就算了。   又苦练了三天,这壁上图解均已精熟,但是在身上运转的真气,却依旧不能通过任督二脉,这使他异常著急和懊恼,越发勤加用功..   ※      ※      ※      ※   这一天,他用功刚毕,走下地来,想起梅洁洁说过的话,只要能把第二间暗房的门打开,就表示可以接受更进一步的深造了。   一个月前他也曾用尽方法,打不开这扇门,迄今并未试过,不知目前的功力,能否胜任?   他想到就做,快步走到门前。   那是一扇高达七尺,宽约三尺的岩石,仔细检查,竟然有一个字:   “推!”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岩石上面无锁无扣,如果要拉也根本无从著力,只得劲贯双臂“嘿”的一声,用力向前推去!   “蓬!”的一响,那门纹丝未动,他自己却被这反作用之力,震连连后退了几步,大惊失色。   他心里实在不服气,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推打兼施,那扇门一动也不动。   他不由灰心起来,暗想道:“我这三月苦练,自以为进境很大,想   不到还是差得很远..”   他一想到这里,膝盖一弯,就坐在地上。   突然他的灵机一动,石壁上不是说要等第一室的图解全部领悟后,才能打开第二室吗?那莫非这开门的方法,隐寓于这“盈虚奇功”之中?   想到这里,心里还没有十分把握,但已坐在地上,开始行起功来。   真气缓缓地巡行一周天之后,他蓦地睁开眼睛,右掌缓缓地向石门推去..   却发现那扇沉重异常的木门微微颤动,并且已打开了一丝缝隙..   他心中大喜,单掌用力,内家真力源源发出,那岩石门户,果真一寸一寸的推开了..   但是在推开三、四寸的时间,他发现那门愈来愈重,抗力也愈来愈大,原来这道所谓“门户”其实只是一块又大又厚又重的岩石,而且是搁放在一处向上的斜面上的。   他现在知道,要想凭著一只右掌的力量,实在无法把这块巨岩石门一口气推开。   他打坐的姿势是右侧靠门,因此他无法使用双掌,以全力把门推开。   他非常小心的缩开推门的右掌,那门又一寸一寸地恢复了原状。   他把身子移动一下,正面对著门,这样他就可以尽出双掌之力把门推开。   真气如珠走玉盘,转瞬之间,迅速地穿行了周身奇经八脉,二百六十处穴道..   他重新睁开眼来,双眸神光棱然远射,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全身真气已在这片刻之间,集中在一双手掌之上..   他双掌缓缓前伸,抵住石门,慢慢地向前推去,一寸、二寸..   三寸、五寸.. 一尺、二尺..   渐渐地开了,他已可以看到第二间房子的墙壁之上,画了很多禽兽鳞介的图画。   他心中一喜,精神微微一散“蓬”的一声,房门又关了,而且力量大得很“呼”的一声,把他撞退了七、八尺..   阿玉又惊又忙,幸好没有受伤,惊魂乍定,他又盘膝坐在门前,重又运起功来..      这一次,他不敢丝毫大意,果然把门推开二、三尺,但是愈往前推,门的抗力愈大,要想完全把它推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阿玉在推门的动作中,却悟出这“盈虚奇功”竟能发出这种“铁掌鹰爪”推岳的神力,心里真是难以形容的高兴!   他愈练愈起劲,最后他忽然发现,那门的抗力虽大,但自己若用“卸”字诀,就能设法卸去它大部分的力量。   他在无意中得益非浅,门也终于给他完全打开了..   ※      ※      ※      ※   怀著兴奋的心情,阿玉举步跨入。   第二室内,满壁都是画的虎豹龙蛇禽兽鳞介,仔细地数了一下,一共是一百零八幅。   他不由地奇怪起来,外间那石壁上面不是说过吗,第二室内乃是一套奇奥无比的掌法,为甚么尽画些禽兽之类的东西呢?   他看完最后一幅图,却发现墙壁上写著几行字迹:   百禽掌法图诀:   虎腾猿扑,鸢飞鱼跃,   兔起鹘落,龙飞蛇游;   龟缩鹤举,鹰翻雕击,   猫窜犬立,豕奔狼突;   燕掠狸伏,鹿骇鸡遁,   凤翔鲸潜,鱼介虫鳞;   阴阳相生,盈虚驾驭,   天地交泰,众妙之门。   “霜华仙姑”谨识。   原来中国武术的学剑招术,都是由飞禽走兽的飞翔腾扑的变化上发明出来的,华佗的五禽图,包含了虎、鹿、熊、猿、鸟五种身法,就可以说明这一点。   但是阿玉从未学过武术,对于这些缘由一点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这一百零八幅图画,每图一个姿势,画得真是栩栩如生,实在有趣,忍不住就要模仿著比划起来。   起初还觉得满好玩的,尤其是有一招叫做“鸥鹭忘机”十八式的,似乎是在水面玩耍嬉戏时运用的。   又有一招叫做“水底潜蛟”十八式,最适合在水底玩。   这些日子以来,阿玉一直被那池中的漩涡所苦,一定要缚上一条又笨又丑的山藤才敢下水,怎么也不敢痛痛快快的玩耍一番。      如果学会了这两招,今后洗澡岂不是方便得多?   心中大喜,特别留意,注意看那上面的文字解说,如何换气?如何沉浮潜泳?如何变换身形..   这二招共三十六式很快就学会了,再往下看..   谁知那一招“鹞子翻身”身子要腾空吊起,连翻好几个空心筋斗。   太难啦,而且也不实用,暂且略过。   再看下面一图,叫做“灵猫戏鼠”要窜身而上,又突然折身回头,以手或脚去攻击..   阿玉个性柔顺平和,本就不爱打架,他之肯用心在这里用功,只不过是想打通四道门户,早日脱离这个鬼地方..   这一招也该放弃,再看下面一图,叫做“紫燕三掠”是一套轻功身法,倒像是孩童们捉迷藏一般,灵巧地横跨斜窜,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与时机之下,闪身避开..   这一招的十八式似乎并不涉及打架,不妨多看两眼,记在心中..   愈是看到后面,才发觉这些图画上的姿态,并不连贯,有时“飞龙在天”仰首高举,但下一招却是“鹤敛双翼”束翅低飞,一上一下,一高一低,按照普通武学的解释,根本完全是不可能的。   这还在其次,还有好些姿势,简直别扭得惊人,完全违反了一个人的生理常态,依据一般人的看法,练习这种不可能练成的武功,不是等于发神经吗?   勉强再试几下,竟然绊手绊脚,自己把自己弄得跌了好几跤。   这个“霜华仙姑”显然给他开了个大玩笑,弄了一堆根本不可能的东西..   但是他还是挂念因为要打开四道门户,要救梅洁洁出去。   他咬紧牙根,一试再试,却也一摔再摔..   石地满坚硬,摔得他好不疼痛,不由火大,叫得:“不练了!”   阿玉一气之下,掉头走出了石洞。   ※      ※      ※      ※   外面强光刺眼,原来正是中午,太阳当头照,正从恶魔嘴照射下来。   阿玉在幽暗洞穴内待得太久,又练会了“虚室生明”被这强光一照,几乎睁不开眼睛。   阿玉已经忘了自己来了多久?外界也不知是甚么时节?正午的太   阳当头直射,这深深的洞穴底部空气不流通,过惯清凉的人,仍然被这浓云密雾蒸得闷热烦躁。   阿玉练了一阵子“百禽掌法”之后,已是大汗淋漓。   闷热烦躁,臭汗淋漓,不如趁机洗个澡来得恰当..   此时梅洁洁却在静坐用功,他不想去打扰,所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立即向池边迈步。   这虽是一个漩涡密布,潜流暗卷的水池,但这些日子来,阿玉已不知在池里洗过多少回澡,练过多少回“盈虚奇功”的内功?   唯一遗憾的是,他每次下水,总是战战兢兢绑紧山藤。   现在从“霜华仙姑”的“百禽掌法图诀”上,学到了“鸥鹭忘机”   与“水底潜蛟”三十六式,何不在这里试试?   原来这种“鸥鹭忘机”的水面工夫,初学时应该在水底盘膝提气,把丹田之气提到胸臆,使身子浮了起来,然后渐进到坐在水面,最后只凭脚掌著水,便可随浪漂浮。   他很快走到池边,照例吸饱了葛仙藤汁液,又吃了一段嫩芽。   然后脱下衣裤,光赤著身子,攀著一条山藤,跃进池水。   略理一理“盈虚奇功”真气,立即盘膝坐下,再一提气,身子已被山藤带出水面。   这一下子可把阿玉喜出望外,他意料不到那样困难的“鸥鹭忘机”   居然一举成功   他犹恐自己练的不对,当下又随意升沉几次,终觉得并无不妥,一时兴起“鸥鹭忘机”十八式,翻滚腾跃转折,在这池面上玩得不亦乐乎。   兴之所至,干脆再吸一口清气,将身子沉入水中,试著练那“水底潜蛟”十八式。   原来这水中世界比陆地上更有趣,而水中十八式比水面上十八式更好玩。   他手握那柄匕首,想像自己是水中大英雄,要杀尽妖魔鬼怪。   他挥舞著匕首,在水中腾跃转折,翻滚进退,不亦乐乎..   玩得兴起,竟扶著山藤直进池子的中央。   这里正是漩眼所在,向下急漩的水力自然很大,但阿玉已有多次经验,而且山藤在握,却是毫不顾忌地在漩眼中忽升忽沉。   渐渐地,他的胆子愈来愈大,心想:“倚靠一根山藤,还练甚么水功嘛?”   当他这个念头一起,立将山藤试一放松,同时一提丹田之气,想   把身躯提升起来。   哪知他这一回却是不能成功,原来山藤的浮力和弹力都很大,阿玉手握山藤纵使不提丹田之气,也不容易疾沉下去,提起气来,当然容易升上水面。   这时山藤脱手,水力登时倍增,这漩眼本是一个无底深穴,阿玉被上面的池水一压,身子直向那漩眼里沉下,由得他猛提真气,并得手脚,都无法抗得过重若千万斤的漩涡力。   幸而他自觉身子一沉,已知非策,急忙闭气定神,奋力挣扎,及至发觉挣扎无功,四周漆黑,也只好省点力气,听天由命。   “水底潜蛟”有一式是“沉潜隐遁”这时可用得上了,这漩涡虽然把他的身子卷得急速下沉,他正好借力向更深处窜去!   连窜几次,他已经沉到了底,但尚未站得住脚,又被潮流把他的身子冲得一横,竟是带著他前进。   阿玉知道大自然的力量是无可抗拒的,此时挣扎无用,只有徒费力气。   不如保留肺中的氧气,运用百禽掌法图诀中的一招“龟息蛹眠”   保留全身精力,放软了身子,在水中任它流去..   ※      ※      ※      ※   也不知究竟被冲走多远?阿玉已觉得一口气憋得十分难受,心里说一声:“不好,阿玉就要归天!”   忽地潜流又向上涌起,他的身子也跟著往上升..   不多时间,自觉身子已在水面上,鼻子也能自由呼吸..   但是,这里却仍是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由得他服过灵丹,练成绝艺,但他此刻体力用尽,根本无力凝聚“盈虚奇功”他的“虚室生明”神功也全然无用,完全见不到半丝影像!   不过,他总算是已经松了一口气,略一定神,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想到遇险的经过,心知尚未脱离险境。   这个暗黑而顶上没有水的地方,敢情是潜流经过一个很高的山洞,可惜不知洞口坐落何方?不然,总可以想法子爬了出去。   这时,他提气在水面上泳著,发觉了水流顺逆的方向,心想著这道潜流必然有个出口,索性任由激流把他带著走..   这道潜流所经,有时向上,有时向下..   向上时,阿玉可在水浸不到的地方,透一两口气。   向下时,只好紧闭口鼻,用上“龟息蛹眠”的工夫,无奈地等候   命运的安排。   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也不知经过多少里程?阿玉只觉得这地下水流似乎是无穷无尽,只怕要把他带到天的尽头..   正在感到无聊,水力猛然往下一压,身子也跟著直沉下去,他已经过了很多这种情形,心知又该是闭气的时候了..   但这次的水力特别强大,而且水道狭窄,阿玉的头、身、臂,都被石壁擦得发痛。   很久之后,他发现头前的水微露黄光,还来不及看清是甚么东西?   忽感到身子向黄光之处一冲,压力骤减,身子就像石头一样被抛起,扔出老远才往下坠落。   登时水声震耳,他被潜流带走这么久,还是初次遇上这种景象,当时不知要发生甚么祸害?   睁眼一片刺眼的强光,照耀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砰”地一声,他的身子已落入一个水潭。   浮出水面来吸著清新的空气,再眯著眼睛习惯一下强烈的阳光..   回头朝水声响处一看,只见一股巨大猛烈的激流,由崖壁上喷出,形成一道数十丈的瀑布。   飞瀑倾泻而下,冲入水潭,溅起水花如雪。   爬上岸来四下一瞥,只见青山白云,强烈的阳光,历历在目,这才相信确是重履人世,重见天日。   他用力地吸著新鲜自由的空气,觉得清新舒畅无比,不由得跳跃欢呼道:“呀荷,我出来了,我自由啦!”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这用力一跃,意然拔地而起,上升数丈!   一下子发觉自己身子凌空,吓了一大跳。   去势已尽,身子又凌空摔落,阿玉吓得手足挥舞,大叫救命。   只可惜这里是深山空谷,当然不会有人来救“砰”地一声大响,他已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      ※      ※      ※   这些日子以来,阿玉处身不见天日的幽窟,除了每天练那石室里的“盈虚奇功”就是吃葛仙藤泡“寒泉”澡,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本领?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能一跳数丈。   如果能跳起这么高,那么第二室里的百禽掌法中,那些别扭难堪的动作,其实都简单极了。   刻在石壁上的那些图形,看不出甚么特殊背景,阿玉一直以为是   在地面上的动作,现在才发现是跃在空中的动作。   既然是跃在空中,在短暂的时间内,不受地心力的影响,手脚四肢就应该可以做更自由的运动,身体也可以作更大的转折。   幸好他的记忆力不错,石壁上的百禽掌法一百零八式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例如那招“鹞子翻身”身子要腾空而起,连翻好几个空心筋斗,当时以为绝无可能,现在就有试试看的冲动。   想到就做,他已忘了刚才摔得屁股还在痛,站起身来,吸口清气,纵身而起..   阿玉掠起得够高,一招“鹞子翻身”共有十八式,一连串十八个不同的动作一次作完,又是一屁股摔在地上,四脚朝天!   屁股尾椎摔在地上,痛彻心腑,阿玉疼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但是他却兴奋莫名,我会了,我终于也会了!   还有一招,叫做“灵猫戏鼠”要窜身而上,又突然折身回头,以手或脚去攻击..   再试试看!   阿玉咬牙忍著屁股上的疼痛,再次掠身而起,灵猫戏鼠十八式,翻腾转折,手脚并用..   这次却聪明多了,掠起的方向是潭水,跌落的地方也正好是在水面上。   “砰”地一声,水花四溅,屁股无恙!   反正身上没有衣服,无所谓湿不湿,干脆悠闲地漂在水面上,静下心来将那百禽掌法一百零八式,从头到尾再好好想一遍..   全都想得通,唯独“屁股著地”这一招,可怎么也想不通..   ※      ※      ※      ※   顺著溪流漂流了一会,又游向岸边,爬了上去,竟默默地出神发呆,心想这次能够离开那恶魔的肚子,自是可喜..   但是与他相依为命的梅洁洁,发觉他不明不白地失去踪迹,不知会伤心到甚么样子..   他想一定要让梅洁洁知道他已平安离开,无论如何得将此行经过设法告知..   但是,现在我在哪里?那个叫恶魔嘴的地方又在哪里?   他茫然地望著脚下的溪流,渐渐把目光移向前面的远山,默记来时所经的曲折路径,大约是那个方向吧!   一念及此,立时起身向山峰援壁而上。      他登上峰顶,却看见那群山无数,每一座山峰都被雾罩云封,不禁怔了一怔!   但是他绝不气馁,旋而一咬嘴唇,对著一个方向“盈虚奇功”用“虚”字诀,吸一口清气,直奔而去..   他有些惊异,这样随便一跨步,就跨越了一丈多,速度简直比兔子还快!   奋力向前一冲,竟达三丈余,感觉就像是有翅膀的鸟儿一样在凌空滑翔!   这就是武术中的轻功么?   更令他惊异的是,像这样往前冲,并不会接著四脚朝天,屁股著地!   他突然领悟,向前跨步时,心里早有“落地”的准备,身子与脚步都保持了“落地”的平衡,那么向上跃起时又为甚么不可以呢?   想到这里,试著向较高的角度跃出,因为心里早有准备,所以安全“落地”并无意外。   这次再向更高的角度纵上去,落地时也无意外。   而且纵上三丈高空的感觉真好,张开手肾,迎风拍了两下,还真以为自己是鸟儿呢!   一时兴起,再度跃起,一起“百禽拳法”中最难的一招“金鹏搏蛟”在空中完成十八个连续翻腾搏击的动作,竟也能平安落地。   只是姿势有些不雅而已..   ※      ※      ※      ※   这些日子以来,阿玉处身幽窟,虽是绝艺已成,也不过在那深窟里孤芳自赏,到底成就如何?连自己也不能知道。   这时把“盈虚奇功”里“虚”字诀施展开来,只见他身经如燕,随风荡去。   才领悟到的“落是不摔”之法,使他信心大增,就在这山岭之间,尽情腾跃飞掠。   他不问脚下是崖是石,是树是草,倚著山形急奔,终于到达一座被云雾遮去半截的峰顶。   现在他开始绕峰而行,仔细寻找..   可是,那个恶魔嘴怎么不见了?   难道我只记著潜流曲折的方向,却未能算出每一个曲折的远近,会不会把方向走错了?   他一直在这一带高峰寻找,到太阳衔山,自觉肚里空空,饥肠辘   辘..   不行,得先找点东西充饥..   这山间竟然找不到他最爱吃的葛仙藤?   终于也找有山藤,但不是那种,这些都是又苦又涩,不能吃..   目光向崖边石隙一搜,已认得有几种草根可以果腹。   他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吃惯了草根树皮,这时更不犹豫地手到拿来。   幸好他的匕首并未丢,挖了几条黄精、山药,削去沾满泥土的表皮,张嘴便嚼..   ※      ※      ※      ※   月没西山,恶魔嘴已无法寻找,空劳半日,终觉有点疲乏,在树枝上暂宿一宵。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阿玉真可说是“朝游绝崖,暮宿寒林”直找了半个月..   幸喜这是夏秋之间,否则他无衣蔽体,纵不冷死,也会冻出病来。   这一带崇山峻岭,已经被他走遍,遥望远处,在云雾笼罩中依稀见有山头。   他找不到梅洁洁绝不死心,决定再到那座山岭去找。   照直方向走,不觉下了这座山,接近平地..   只见山径路上,肩挑背负,商贩行旅,人数众多,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糊涂,为甚不早些找个人来问?”   正想上前借问,蓦地想起自己全身赤裸,自己一个人在崇山峻岭间还不要紧,这样闯入人群,岂不羞死人了?   随手扯下一些山藤树叶,胡乱围在腰上,再一连几个纵步,跃下山坡,到达队伍中间一位中年汉子的面前,喊出一声:“大叔..”   那汉子肩上挑一担东西,后面还有他的妻子、女儿跟著,正走间,忽见眼睛一花,一个披头散发,山藤缠身的身影出现前面,并未听清对方说甚么,也未看清对方到底是人是鬼?已惊得一声尖叫:“土匪,强盗!”   倒退几步,一担东西翻倒散落一地,把个十五、六岁的女儿也撞跌地上,他自己更是跌个仰面朝天。   那姑娘大约是撞在石头上,膝盖擦破,鲜血流出..   阿玉慌得一愕!急道:“对不起,对不起..”   正待上前扶起她,那汉子却惊声尖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土匪,强盗!”   阿玉听说有土匪强盗,抬头四下张望,却不见有何动静。   行走山路最怕遇到土匪,所以才结队而行,可以相互支援,同行商队中有胆有力的汉子听到喊声,立刻挥舞著扁担棍棒,边跑边呼:“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拦路行劫?”   十几人就要围攻出手,阿玉惊怔,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后面有人喝了一声:“住手!”   众人退开,其中一人似是略有身分地位,排众而前、先朝阿玉身上打量一番,见他只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赤膊著身,胡乱缠了些山藤,蓬乱的长发披在肩后,手上只有一柄短得不能再短的匕首,并不像拦路行劫的土匪模样。   他知道自己这些人是害怕强盗,已成了惊弓之鸟,太过小题大作,上前一步道:“你到底是人是怪?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   阿玉看了一看自己,又把别人看了一看,笑道:“对不起,我的衣服..”   阿玉本待说出自己的遭遇,蓦地想到梅洁洁一直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身分,必定有很厉害的仇家,万一被仇人知道梅洁洁的所在,岂不是害了她?   但他素来不会说谎,被问起来,只急得秀脸发红。   那人觉得奇怪,又追问他一句,可把他追出急智来了,方才这伙人还说“土匪,强盗”大概这附近真的曾出现过强盗..   随口答道:“我的衣服在山上被强盗抢光了..”   这群乡民听说果然有强盗,惊得“哗”地一声,就想逃走。   还是问话的那人见识较高,笑说一句:“小孩子还要骗人?要是强盗抢你的东西,怎么可能还留一柄刀给你?”   阿玉假话一开,也就有话好说了,哭丧著脸道:“强盗说把刀子留给我挖草根吃。”   他这话倒一半真的,这柄匕首除了那次被追杀得急了,仓皇间砍断过一条贼臂之外,全是大材小用,天天跟梅洁洁挖草根、削树皮,连兔子都没有杀过。   那人还在将信将疑,远处忽有人叫道:“邓师兄快走,强盗真个来了!”   阿玉回头看去,果见由山坳转出二、三条壮汉,手执大刀红缨抢,吆吆喝喝向这边奔来奔来。   众商贩行旅一阵仓皇奔逃,狼奔豕突..      那汉子夫妇连满地行李也不要了,拉著女儿就跑。   阿玉心下一慌,转身也要逃,忽又站住,心想:“我又没甚么东西给他们劫,干么要跑?从来未见过强盗像甚么样子,不如见识见识也好..”   想是这姑娘膝盖疼痛,才跑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扑跌在地上,再也跑不动了..   行商们四散逃奔,强盗分散追逐,眨眼间,已混在一起,有人恳求饶命,有人呼爷喊娘。   这伙强盗并不杀害商旅,只是把他们的货物抢了,连身上值钱的东西也喝令要交出来..   一名强盗恶狠狠地从那姑娘脖子上扯下她的金项炼,那姑娘死也不肯放手,甚至还在他手上狠狠地咬一口!   那贼痛得惊叫缩手,怒限交加,扬手一耳光就要打下,谁知突然间手腕一紧,再也打不下去了。   原来是阿玉实在看不顺眼,一步掠来,捉住了他的手腕。   这贼一惊!随即大怒,喝道:“小子找死!”   用力一挣,手腕上却有如上了一道铁箍,腕骨几乎碎裂。   阿玉顺手一推,这贼就踉跄跌了出去,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连奔带逃,回到土匪群中..   为首那人呼哨一声,土匪群聚在一起就要走。   阿玉看了片刻,觉得这伙强盗人数虽多,身体虽然矫健,却不见得有甚么本事。   他与强盗相距不过二、三十丈远近,飞步上前,呼道:“见者有分,留一点给我!”   这伙强盗早见他赤身露体,连牛犊短裤也没有一件,才没有过来抢劫他。   这时见他上来要分赃,不禁好笑,那名强盗首领喝道:“好小子,看你穷成这样,也是可怜,不如也来入伙罢..只要你肯入伙,就先分一套衣服给你。”   阿玉道:“甚么叫入伙?小爷不懂。”   另一人笑道:“看你这样,还要自称‘小爷’真个是叫化队里出皇帝了!”   又一人看似盗首,瞥了阿玉一眼,首领笑道:“盗亦有道,看他比咱们更可怜,就随便分一件衣服给他,大伙儿走吧..”   谁知阿玉却大声道:“甚么随便分一件衣服?你以为小爷是叫化子   么?”   他伸手一指地上这堆东西,道:“小爷要分一半!”   那盗首往他周身上下一看,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要打点野食,也得先找个好地方,我‘镇山虎’要不念及都是穷人分上,连你那把小刀也留了下来,你还不是白贴?”   阿玉“哦”一声道:“小爷也是念你们也是穷人,不然我还不止分一半,而是统统留下来了!”   那盗首见他大言不惭,好笑道:“你这疯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快滚开!”   不再理阿玉,立即喝令群盗起程,阿玉伸手一栏,喝一声:“真个不分么?”   盗首怒道:“你打得过我‘镇山虎’一对拳头,就统统送给你!”   阿玉笑道:“还没有打过,可不知道。”   “镇山虎”把袖子一卷,就要动手,旁边一名小寇抢前一步道:“何劳师兄出手,小弟教训他便是!”   右掌一扬,朝阿玉脸颊掴来。   阿玉哪把他放在心上?待他掌临面颊,左手闪电般向上一抓,顺手一摔,那人竟被他摔个癞狗吃屎,伏地惨号。   原来那人的手腕被阿玉一拗,已经脱臼。   那盗匪首领看得大吃一惊!当然也懂得三招两式,而且有几斤蛮力,占山为王之后,就凭这分能耐博得“镇山虎”的绰号,百里之内倒也声威显赫。   自从立寨以来,还没有人敢去捋他的“虎须”不料这黄毛甫褪,乳臭未干的少年,居然当他面前打伤他手下人。   出手之快,使他看不清对方怎样动作,当下又惊又怒,浓眉一扬,喝一声:“小子找死!”   身形一矮,飞起一脚,踢向阿玉小腹。   阿玉嘻嘻一笑,动也不动,待他脚尖已沾小腹,左手往下一拨“镇山虎”竟被他拨了一个翻身“咚”一声坐在地下,接著一歪,滚地呼痛。   原来他的脊椎尾骨因这一顿,痛得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阿玉因是初次出手打人,不知轻重,心想:“我不过只用半分力,你就变成这样,这么草包还要当强盗?”   一及见群盗涌来,正想好好打一顿,忽闻“镇山虎”大声喝止:“兄弟们,使不得!”      群盗一怔住手,道:“这小子狂妄之极,不好好教训他,干么住手?”   “镇山虎”瞪眼开骂道:“老子踢他这一脚,至少也有二百斤力,就被那他轻描淡写化去不算,反而屁股跌成两半..你们这群饭桶上去,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土匪们一怔!果然个个惊呆,不敢妄动。   “镇山虎”接著翻身伏地,高呼一声:“裸侠饶命,小的愿奉你为王!”   阿玉吓一跳,诧道:“要我作甚么王?”   “镇山虎”强忍著痛楚道:“小的们愿奉裸侠为山大王,总管全寨!”   阿玉道:“你是说,要我当你们的..山大王?”   “镇山虎”道:“对!”   阿玉自幼喜爱读书,一些演义小说中常常描述,说山大王坐聚义厅的虎皮交椅,威风得很。   想到这里,脸上不由自主就露出喜色“镇山虎”瞧在眼中,趁机道:“咱们穷人一定要结伙团结,才能同心协力,谋求生存!”   阿玉笑却哈哈大笑道:“我不要当甚么山大王,也不要你们那拳头大的山寨,你们把抢来的东西留下来还人家,赶快走吧!”   这群强盗本是穷苦乡民啸聚而成,哪有甚么本事?当初一拥而上要打阿玉,也不过为了一时的冲动作祟。   经过他们头领一呼,阿玉一说,愈想愈不是味儿,面面相觑,木立无语。   “镇山虎”伤了尾骨,既不能走,更不能打,叹出一声:“也罢!”   仰脸对群寇道:“咱们遵照裸侠吩咐,回去再说吧!”   群盗只好放下所有财物,直如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扶著两名伤者,朝来路退去..   ※      ※      ※      ※   那伙过路的商贩行旅货物虽然被抢,仍不甘心,站在远处窥看强盗把他们的货物如何处理。   只见那裸体少年奔入盗丛,个个以为那少年原来是强盗的眼线,还在暗呼上当。   不意顷刻间,强盗退去,货物仍弃路旁。   这伙商贩本是既要钱又要命的角色,犹恐那少年趁机偷了他们的货物,急忙奔上来,也不看清是谁的东西,立即你抢我夺起来。      阿玉久未与外人接触,不知世人多的是争名夺利之辈,此时见贼人尚未远去,这群商贩已自争夺,不禁暗里叹息,呆呆地望著。   那伙商贩只顾自己,不顾旁人地夺了一阵,待货物夺够了,才发现裸体少年尚未离开,早先和阿玉答话那人“咦”了一声道:“你怎地未走?”   阿玉道:“我不走,我还要问路..大叔可知道恶魔嘴在甚么地方?”   那人摇摇头道:“这里只有九固山,没听说甚么恶魔嘴,你问别人去吧。”   挑起他的一担东西,迳自走了。   阿玉目送那伙商贩远去,心里不禁怅然,看看自己身上,想到那伙强盗还会说分件衣服给他,而这群商贩竟然也不问东西如何能失而复得的,一声不响,挑起就走,哪还有半点人情味?   他痴立片刻,猛然一转身,朝群盗进去的山坳飞奔。   ※      ※      ※      ※   他脚程十分迅速,群盗甫进山坳不久,就被追及“喂”一声道:“你们站住,待我问一问!”   群盗见是那裸体少年,忙停下来道:“裸侠要问甚么?”   阿玉道:“你们可知道恶魔嘴在那里?”   盗首“镇山虎”这时被小盗背在背上,虽是不住地哼著,但也搭讪道:“恶魔嘴坐落何方?小的虽不知道,稍待几日,总可以访查得到..此地离山寨不远,请裸侠先上去歇息,再派人访查如何?”   阿玉自看到那批商贾的争夺,比较之下,觉得这盗首还比较有点人性,点点头道:“稍歇倒是可以,但我不当强盗...”   “镇山虎”道:“由你..”   阿玉问道:“你怎么把我叫成裸侠?”   “镇山虎”苦笑道:“少侠武艺超群,却是全身赤裸,想到江湖上的异人常有这般怪异打扮,特立独行的,少侠既是这般装扮,自然是裸侠无疑了。”   阿玉把“裸侠”两字在嘴里念了几遍,突然道:“这两字虽然还算别致..可是,我还是得穿衣服才行呀!”   “镇山虎”道:“对,对,穿起衣服,就叫做‘衣冠侠’吧!”   阿玉念了几遍,微有喜色,道:“唔,不错..”   蓦地记起有“衣冠禽兽”那句话,立又摇头道:“不好,不好..   我自有‘阿玉’的名字,谁管我侠不侠啊。”      ※      ※      ※      ※ 众贼簇拥著阿玉向山内行去,沿途倒也风景清奇,不是小说上说的那种穷山恶水。      转过一道山坳,见两峰陡立,夹谷如削,端的是一处天险门户。   顺著山路,再穿过一处茂盛森林,就见叠石成阶,高数十丈,远望一处以巨大原木建造的山寨大门,刁斗栅栏,岗哨巡弋,气氛也颇为雄伟。   将近寨门“镇山虎”笑道:“少侠辱临敝寨,万万不能草率,请在此地稍待一会,待小的开门恭迎!”   阿玉忙道:“哪要这么多礼?”   “镇山虎”陪笑道:“不瞒小侠说,咱们这股强盗,全是携家带眷,上山落草,你这全身赤裸,还恐女眷见了不雅,待我去找套衣服出来让你穿上..”   阿玉想想,不禁失笑,道:“好,好,快去拿衣服来。”   “镇山虎”由几名喽啰陪著进去了,过了一会,一名小盗捧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簇新的文士衣服。   阿玉立即穿戴起来,由小喽啰替他梳了发髻,扎好头巾..   果然“三分人物七分装”阿玉本就长得十分英俊,打扮起来更是皎洁如月,容光四射。   不一会,一声钟响,寨门大开,三、四十个喽啰排成两行,分立路侧。   寨主“镇山虎”由两名喽啰扶著,正站在一座大厅的石阶前等候。   阿玉见他伤势未愈,为了尊崇自己,竟安排这么多礼仪,好生过意不去,赶忙和喽啰进寨,到达“镇山虎”近前,抱拳一揖,说一声:   “寨主..”   “镇山虎”急忙道:“敝姓吕,名景昭。”   阿玉道:“吕寨主..”   吕景昭痛苦地皱著眉头,抚著屁股又道:“不要叫我寨主,我这寨主当得惭愧..”   阿玉一怔!深悔自己不该出手太重,将他打伤,只好改口道:“吕师兄..”   吕景昭赫然大笑,道:“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捉住他的手臂,与众喽啰一起,热情洋溢地将阿玉迎入山皖北去。      ※      ※      ※      ※ 山谷流下一道清溪,在这里形成一口不很大的水潭。   他们的山寨就倚山傍水而建,多是利用山中取之不尽的木材茅草,搭建得朴拙粗壮,却非常结实耐用。   走在这里完全不像是他所想像的“土匪窝”这里男女老幼,鸡鸭豕犬,农具牛车,完全一幅恬静农村景象。   这些村民们全都好奇地探头望著这位面如冠玉,一表人才的阿玉,似乎把他看成一个怪物一样。   突然号角大作,全寨惊动,吕景昭吩咐手下,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另一名手下从远处奔来,喜道:“是大小姐回来啦!”   吕景昭一怔!道:“是她?”   那手下道:“他们从刁斗上望见,大小姐好像押了许多箱笼行李,像是大获全胜,满载而归呐!”   众人喜道:“哇,果真是咱们的女英雄!走,咱们快去迎接!”   他们一窝蜂的赶去,甚至连其他男女老幼也一起呼啸欢笑著追了去:“女英雄回来啦,女英雄回来啦!”   扔下吕景昭一人陪著阿玉,望著阿玉嘿嘿傻笑。   他心中极不是滋味,所谓“大小姐”就是他的妹子吕金花,如今妹子获全胜,满载而归,而自己偏偏运气不好,碰上个本领极高,却爱管闲事的阿玉..   阿玉却傻呼呼完全看不出他的心事,兀自含笑道:“走,我们也去瞧瞧..”   ※      ※      ※      ※   才转回到门口,已见大批男女老幼,簇拥著一位“女英雄”归来。   只见一匹雄骏高大的白马上面,骑著一位全身银亮英雄装,足蹬高统牛皮小蛮靴,肩披银白披风,脖子上系著艳红丝巾。   高高挽起的秀发,也用红丝巾扎住,甚至还绑成一个两端尖尖翘起的蝴蝶结,更添加了她的俏丽英武。   再看她脸孔,的确称得上“美丽”二字,只可惜被那高傲冷漠的表情,掩去了三分颜色。   这女英雄果然没有令阿玉失望,果然就是他在通俗演义小说中所读到的那种“女侠”造型。   这女英雄骑马迳自进入山寨,其余壮丁好汉,男女老幼,全都簇   拥著一担担、一车车、一捆捆的箱笼行李,显然那就是女英雄从山下打劫而来的“战利品”。   这女英雄一跃下马,与吕景昭兄妹相见,得意洋洋得诉说著如何探听到退休县太爷回乡,如何设伏,如何战斗,如何得手..   大批财货已被搬入了“聚义”大厅,大伙七手八脚的打了开来, 连连响起惊叹欢呼声,只见绫罗绸缎布匹,火腿板鸭土产,骨董字画艺品,金银珠宝银票..   阿玉生长在富贵之家,对这些东西自然内行,一眼看去价值超过十万白银。   那女英雄突然又发出一声惊喜欢呼,原来她从箱笼夹层里搜出一只玉盒,打开玉盒,竟是六粒龙眼大小,晶莹剔透发出绛红光泽的珍珠!   阿玉心中暗惊,只这一盒珍珠,其价值就远远超过这些全部的总和!   全寨欢呼高喊:“大小姐万岁,女英雄万岁!”   这高傲冷漠的女英雄,紧紧抱著这只玉盒,眉开眼笑,居然也谦逊道:“是大家的功劳,随我一起去的二十二位师兄,大家都有功劳!”   吕景昭趁势大声宣布道:“杀一头羊,宰二十只鸡,开十坛酒,今天晚上为女英雄庆功,也为男英雄接风!”   众人轰然应诺,那女英雄这才注意到人群中还有个阿玉。   见到这个阿玉,她的眼睛竟然也是一亮!   ※      ※      ※      ※   这一夜,阿玉吃了一顿一年来未曾吃到的美味熟食。   这批豪放粗犷的汉子,大声划拳,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豪放的汉子也最重英雄,于是阿玉与吕金花就成了他们今晚敬酒的对象。   原来这个强盗群中的女英雄吕金花,晚宴时不再穿那套英武如女将似的劲装,而换上了一袭极平常的女性化衣衫。   原来这位吕金花姑娘换上女性化衣衫之后,显得更加明艳动人,娇艳欲滴。   阿玉看在眼中,不由心神大动。   这位明艳动人,娇艳欲滴的吕金花姑娘,却仍是豪迈大方,有男儿风,喝起酒来却一点也不输给男人,甚至比大多数男人更能喝得多。      只要有人来说甚么赞美之辞,她全都欣然接受,有人来敬酒,她也一定毫不推辞,一饮而尽..   虽然隔著桌子,她却不时巧妙地飘过关切的眼光,望向阿玉。   阿玉本是滴酒不沾,却也感染到他们奔放的热情,不由自主地多饮了几杯,已不胜酒力了..   再有人敬酒,阿玉正推辞不饮,却窥见那女英雄吕金花,隔座举起巨觥,遥遥向他邀饮。   阿玉一怔间,却见吕金花豪放有如男儿,昂首将那一大杯酒喝个精光。   再以杯底向阿玉一照,那足足有半斤的巨杯,果然涓滴不剩!   一副挑战似的眼神飘过来,阿玉再也推辞不得,只得将自己面前这杯酒也喝掉..   一个人的酒量最是假装不得,这一杯下肚,阿玉就再也挺不住了..   一阵晕眩,涌上脑际,他只觉得天也旋,地也转,身子一软,几乎栽倒..   耳边听得众人哄然笑道:“不行了,他醉啦!”   又听吕景昭吩咐道:“送到客房去..”   后面是不是还说了些甚么,他已经不知道了,因为他再也不省人事了..   ※      ※      ※      ※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抬入了客房..   七手八脚安置在床上,让他睡下..   然后又一哄而散,继续他们的饮酒作乐去了..   留下阿玉躺在漆黑的床上..   酒醉之后是头痛欲裂,阿玉长期食用葛仙藤,又勤练了“盈虚奇功”虽在醉中,仍能自动自发地运行内息,缓缓解除酒醉的痛苦..   昏睡之中,他却仍然想起他心目中的仙姑梅洁洁..   想起与梅洁洁在那暗无天日幽穴底下的日子,思念与梅洁洁共同练功,共同快乐的日子..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他喃喃呼唤著:“梅洁洁,水,我要喝水..”   果然就在这种呼唤中,梅洁洁果然出现,果然端了一大碗水来,轻轻抱起他的头来,轻轻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醒酒汤,你要乖乖的喝了它。”      她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   是梅洁洁喂的,虽然是又酸又涩,阿玉还是勉强一口气喝完..   接著就紧紧地揽住了她,热情地拥吻她,喃喃要求著:“我要,我要..”   梅洁洁每次都不会拒绝他,阿玉果然又侵入了她..   ※      ※      ※      ※   激情过后,吕金花醒来..   她正赤裸躺在他的臂弯里..   没有酗酒的酸臭,反而有一股奇妙的淡雅香气..   她含羞带怯地悄悄移开他搭在自己胸口的手臂,悄悄下床,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衫..   一面望著仍在熟睡中的阿玉,一面轻叹一声,转身开门..   她要在天亮人们起床之前离去,她不愿教别人看到她是在他的房中过夜的。   她才轻轻拉开闩,就听到阿玉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   吕金花的动作停止了,轻轻叹气道:“你以为我是梅洁洁,你在最热烈、最激情的时候,嘴里还在喊著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来,靠在门扉上,道:“梅洁洁是谁?是你的妻子?情人?”   阿玉叹道:“她是我的情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师父..   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说给她听,道:“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恶魔嘴,下去救她出来..”   他满怀希望地望著她道:“你可知道恶魔嘴在甚么地方?”   吕金花道:“这个名字好奇怪,一定只是当地土著的特别称呼,外人哪里会知道?”   见他这样失望沮丧,她心中又是不忍,道:“总要有个大方向才好去找..”   阿玉忽然大叫一声,道:“有了!”   吕金花一怔!阿玉道:“当年田阿姨原要带我往落鹰峡,才路过恶魔嘴..谅必恶魔嘴就在落鹰峡附近。”   吕金花道:“落鹰峡我倒是知道,距离我们这九固山往北,不过是二百里..”   阿玉听得咋舌,怎么这些天的找寻,竟然会阴错阳差,往南二百   多里..   吕金花颤抖著声音道:“你马上就要去么?”   阿玉握起她的一双手,肯切道:“你跟我一起去,好么?”   吕金花道:“好,但是现在不行。”   阿玉道:“为甚么?”   吕金花道:“因为我们还有责任未了..”   阿玉问道:“甚么责任?”   吕金花道:“是因为..”   正说间,突然传来凄厉急促的呜呜号角声..   阿玉一惊!道:“发生甚么事了?”   吕金花已调头奔出门去,道:“我去看看..”   ※      ※      ※      ※   天色才微明,大地仍是一片寂静,吕景昭的这个山寨,却向是被捣破了一个洞的马蜂窝。   急促的号角声催得每一个人都匆匆爬出了热被窝,壮丁汉子们都手执武器,赶到寨门广场。   也有人登上刁斗,爬上栅栏,望外探视。   原来这一道粗壮原木搭建的栅栏约有三、四丈高,顶端较人身略矮的位置,还造成一排可以人行的步道,使于瞭望防御。   阿玉也来到广场,见到了吕金花兄妹也在栅栏的步道上,便也一跃而上,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吕金花伸手一指道:“你看那棵树上!”   距寨门约二十丈左右,有一颗百年大树,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此刻却在那最高的树顶枝头,正站立著一名身长瘦削的黑衣老者。   只见他足踏枝头,也只不过将那树枝压得略有弯曲,就像一头巨鸟停在枝头,甚至还随风吹动树枝而摇晃..   他来了多久?他在这里干甚么?   众人心中充满了疑问?却惊慑于他那份轻功造诣,竟然没有人敢开口询问..   轻功造诣高的,武功一定也很高,没有人神经病只是拚命练轻功而不练武功的。   却听那黑衣老者扬声大笑,高亢震耳,山谷回应..   笑声一落,就扬声道:“你们的头子是不是叫吕景昭?在不在这里?”   吕景昭只好回答道:“我就是吕景昭,尊驾是谁?有何指教?”      黑衣老者道:“不必问我是谁,你只要抬头看看你们的旗杆!”   众人这才回头望向立在“聚义”大厅门旁的旗杆。   旗杆高达十丈,却在近顶端处,钉著一支长箭,显然的,那长箭上还缚著一封信。   又听那黑衣老者道:“你们谁有本领不用砍倒旗杆,取得那封信?”   众人都面面相觑,望向吕景昭,他竟然也面有愧色..   那黑衣老者轻蔑大笑道:“吕景昭,投降了吧,凭你们这点本领也想开山立寨,岂不丢人现眼?”   一名兄弟实在忍不住这窝囊气,奔上前去,上衣一脱,双手环抱旗杆,就要往上爬。   那黑衣老者早已呵呵大笑著从树上一跃下来,往山下奔走,转眼不见..   只留下一串轻蔑的笑声,在山野间回荡不绝..   ※      ※      ※      ※   那名本要爬旗杆的汉子,正在不知还要不要爬,却听阿玉道:“吕师兄,还要看那封信么?”   吕景昭道:“要,不然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指使的?”   那汉子一听,就在手掌心吐了口沫,搓了搓,就开始抱紧旗杆,要往上爬。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超过他的头顶,他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人影。   这条人影不只超过他的头顶,身子一折,竟然又腾空而起,向上拔高十丈。   就在要到达旗杆顶端时,他一伸手就拔下了那支钉在旗杆上的长箭。   身子一折一翻,竟又如燕子一般,掠过广场,回到吕景昭兄妹身旁。   原来就是昨天才被寨主邀请回来的阿玉,他只以百禽掌法中的一招“巧燕掠波”取回长箭。   这分轻功造诣,这种美妙身法,立刻搏得全场热烈鼓掌欢呼。   阿玉将长箭递过去,吕景昭拆信一看,不由怒骂一句:“该死的混蛋!”   吕金花亦不禁气愤道:“这厮欺人太甚,难道我们真个怕他不成?”      阿玉既与吕金花有过那样亲蜜的关系,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忍不住插嘴道:“发生了甚么事?”   吕景昭把信交给阿玉,他打开来一看,原来是“恶虎岭”“盗魁”   萧开文的一封战书。   阿玉道:“你跟这姓姜的可有旧怨?”   吕景昭叹一口气,道:“哪能算甚么旧怨?不过,我偏不服他的号令,才引起这场争端罢了!”   阿玉诧道:“绿林中居然也要号令别人?”   吕景昭道:“少侠不在江湖上走动,对于江湖的事不了解,绿林里也是强凌弱,大吃小的,这种事到处可见。”   阿玉道:“吕寨主不妨说来听听。”   吕景昭道:“就拿目前这种事来说,就是一件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青苔的故事...”   阿玉听得好笑起来道:“这般说来,岂不是一连吃了几代?”   吕景昭一怔!旋即明白他说的“几代”正是一路吃了下去的意思,也就笑道:“到了青苔可没有吃的了!”   阿玉道:“还有,青苔吃泥,泥吃水。”   吕景昭想了一想,笑说一句:“正是。”接著又道:“反正我姓吕的,是没有东西好吃,但别人要想吃我,可也不是容易..”   阿玉见他述及往事,也静静的听下去,只听他继续道:“这件事的起因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了..当时我吕某仍是规规矩矩的庄稼人家,只因有几斤气力,学过几天把式,所以麻烦也就找到头上。”   规规矩矩的庄稼人家,会变成了今日的土匪头子,真是奇怪?   吕景昭道:“那一年‘沧州六义’不知受了谁的差遣..”   阿玉一听到“沧州六义”陡然想起自己正被“沧州六义”逼下恶魔嘴的,登时两眼射出吓人的寒光。   吕景昭一惊道:“少侠难道与‘六义’有过节?”   阿玉“嗯”了一声,道:“吕师兄说你的。”   吕景昭道:“‘沧州六义’受了别人的差遣,在这数百里地面,征召做眼线的人,这姓萧的就是其中一个..但他一个人能济甚么事,因此又找到我的头上来。”   阿玉忍不住道:“他征召眼线干甚么?难道别人真要受他差遣?”   吕景昭想起前情,冷笑一声道:“凭‘沧州六义’的响亮名头,召人担任眼线也非困难,据他说是要拦截一位甚么‘飘香剑客’田毓芳,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说到这里,阿玉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吕景昭见他脸色不对,竟盯著停止说话。   吕金花道:“他就是当年被追杀的那个孩子。”   吕景昭“哦”了一声,吕金花就将阿玉的经历简单的向哥哥说了,并吩咐道:“为了梅洁洁的安危,千万不要说出去!”   吕景昭点头道:“好!”   阿玉道:“吕师兄你再说下去!”   吕景昭继续说道:“那小孩子虽是没有人认得,但‘飘香剑客’很有点名头,认识她的人倒也不少,姓萧的应征做眼线之后,立刻就派人来找我,要我也和他合伙把守要道,只要看到‘飘香剑客’带有小孩子经过,立即放起信鸽,飞报‘沧州六义’拦截..”   阿玉道:“你答应了没有?”   吕金花道:“我要是当时答应下来,今天也不致有此麻烦了。”   吕景昭又道:“就因为我觉得‘沧州六义’已是被人差遣,那萧开文又做了‘六义’的奴才,要是我再当奴才的奴才,我哪还能够干..”   阿玉道:“要是‘六义’真来找你,你肯不肯干?”   吕景昭被问得一怔!旋道:“‘六义’的武艺高强,在他的淫威之下也很难说。”   阿玉点点头道:“这人倒还老实。”   吕景昭尴尬一笑,接著说道:“当时萧开文派来的人遭我拒绝,悻悻而去,过不多天就听说‘六义’被人家杀了三义,只剩下裘天化、曹天凡两人带著断臂的董天华逃了回来,姓董的也因失血过多,回到沧州不久就一命呜呼。”   阿玉暗想:“自己未坠崖之前,田阿姨只杀两个,敢情后来多杀一个..”因不知田毓芳生死情形,忙问一句:“那‘飘香剑客’怎样了?”   吕景昭道:“虽未听说‘飘香剑客’的生死,但由董天华死后,裘、曹两人登时销声匿迹一事著来,像是深恐对方寻仇报复..依此推断‘飘香剑客’多半无恙。”   阿玉听说田毓芳多半无恙,心下著实喜欢,又问道:“那姓裘的和姓曹的,目前不在沧州?”   吕景昭道:“一开始他两人不知躲避在甚么地方?后来又见有人在永洲活动..而且沧州一些学过把式的人,三更半夜无缘无故的被人杀死,一打听起来,全是当年不肯入伙的人。”      阿玉有些吃惊,道:“为甚么?”   吕景昭道:“我猜想必定是他们两人干的好事,我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得连夜离开,把家迁来九固山,恰遇上旧日同门带著弟兄做些没本钱营生,才留下助他建业..”   阿玉皱眉道:“甚么叫做没本钱营生?”   吕景昭面有愧色,道:“就是..强盗。”   阿玉“哦”了一声,吕景昭又道:“不料建业未成,敝同门一病亡故,那姓萧的原就想并吞此寨,碍在敝同门的脸面,才暂时相安,敝同门一死,他又探悉我是当年不肯入伙的吕景昭,自然要寻衅生非了。”   阿玉思索半晌,忽问道:“萧开文那厮的艺业行不行?”   吕景昭叹一口气道:“本来恶虎岭的人多势众,但姓萧的既敢上门欺人,料必不致于空手而来,而是另有所恃。他的艺业不过比我略胜几分,若无他人帮手,也不致被他讨了好去!”   阿玉原说过翌晨便走,却因此事牵涉自己的仇人在内,不能说就此丢下不管,略一沉吟,心意已决,毅然道:“我再多住几天,待见过真章再走!”   吕景昭巴不得有他这样一个好帮手,连忙称谢。   ※      ※      ※      ※   夜色沉沉..   九固山的峰影幢幢..   山寨下的那片树林里,不时有宿鸟惊飞..   周围数百里的九固山,除了月色,半点灯光都没有..   月色虽然微弱,仍可看到几条身影,如夜枭横空,疾驰上山而来..   那几条身影走的并不是登山的正路,而是由树顶上笔直飞掠。   看他们起落之间,便能在树梢飞掠而过,可见得已是武林的高手而无疑。   只顿饭时光,那几条身影已越过几座峰头,到了这一座树林。   忽然一声大喝,起自林中,接著有人呵呵大笑道:“姓萧的别再走了,你就葬身在这里吧。”   来人身形一晃,又飘过几棵树顶,身手端的非凡。   他身后几人似乎更是高强,在树林暴喝声中,已如石投水中,立即向四方跃开,形成包围之势。   当先那人在树顶上站定脚尖,立即冷笑道:“吕景昭,你弄来这些   狡猾,难道萧大爷就会怕你?”   自称为萧大爷那人话声方落,远处却传来一声清笑道:“萧开文,你不自己摘下头来,难道还待小爷下手?”   自称萧大爷那人敢情便是萧开文,只见他四周一瞥,立即一声断喝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敢呼你大爷的名字,看大爷不揍死你这王八狗蛋龟儿子!”   话声一落,阿玉一条俊逸身影自十丈开外一掠而至,立闻“啪啪”   两声,才听到一个声音骂道:“先教你尝尝耳刮子的厉害,再教你懂得死的滋味!”   他深恨当年被这些毫无人性的家伙群起追杀,被逼下恶魔嘴的往事,出手更不容情!   另外几条身影也立即飞跃过来,其中一名尖嘴猴腮的老家伙,脚尖踏著树梢,双掌交换推出一阵阵劲风,打向阿玉身前,嘴里在叫著:   “好小子,先报个名来!”   敢情因为对方掌风猛烈,阿玉已顾不得再慢慢对付萧开文,起手一掌,将那萧开文打飞几丈,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压断不少树枝,坠落到树林里面的幽暗处。   接著就是惨叫半声,生像是咽喉被人生生割断。   阿玉并不问萧开文是生是死?左臂一伸,掌劲绵绵飞出,挡住那尖嘴的老家伙的攻势,立即喝道:“你先报个名来!”   那人连续拍出几掌,被阿玉一挡,自身被震得摇晃不已,哪还敢称名道号?高呼声:“大伙儿亮家伙!”   跃身后退丈余,拔出一条水磨钢鞭,又反扑上前。   其余几人也随著呐喊一声,各拔出兵刃,一拥而上。   树林里面却高呼一声:“玉少侠,这家伙就是曹天凡!”   原来这老家伙就是当年曾经追杀过自己的恶贼“沧州六贼”的最后两名之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阿玉咬牙切齿,直逼而上。   曹天凡正与几名同伴包围阿玉,蓦闻林中有人替他通名报姓,不由得骂道:“姓吕的龟孙子...”   再一看,原来这少年正是当年被逼下恶魔嘴的孩子,不由暗自吃惊不小:“是你?”   阿玉怒喝一声:“小爷正要找你!”   身形一斜,横掌劈出,正是“盈虚奇功”的“张”字诀!   掌力雄猛异常,只闻“呼”地一声,树叶已被卷得漫天飞舞。      对方虽有六、七名高手,几曾见过这样的威势,不约而同地跃退数丈。   曹天凡见对方掌劲这般雄猛,自忖非敌,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为走为上策,猛可劲出一掌,立即沉身下坠。   阿玉可料不到曹天凡这般狡猾加无耻,甫经交手,立即脱命,怒喝一声:“老贼往哪里走!”   一步追上,举掌正待下劈,蓦地想到:“万一把他劈死,岂非难以打听田阿姨的下落?”   因此念头一转,掌势不免一缓,就在此瞬间,曹天凡的身子已落在浓密的枝叶下面去了,要想再打,时机已失。   阿玉尚拿不定主意是否该追下去?忽闻金刀劈风的异声临到脑后,只得一跃丈余,回头一掌劈出。   那贼人原打算暗袭成功,谁知阿玉应变迅速,这一股掌风又疾又狠,一时躲避不及“格格”两声暴音,一对腿骨已被掌劲震碎,惨叫一声,倒栽下树。   阿玉三掌劈落三人,其余贼众惊叫一声:“扯活。”即纷纷向四面逃生..   忽然一个冷森森的嗓音喝道:“都是些脓包货,还不回来!”   阿玉听那人说话虽冷得出奇,功力却是不弱,因为不知那人是友是敌?忙定睛向来声处看去。   在这时候,一条灰白色的身影,由高达十余丈的大树上飞掠而下,眨眼间落在阿玉面前,喝一声:“你是何人门下?这么心狠手辣?”   已逃的凶徒一见来人现身,即有人高叫道:“萧前辈,开文老弟已被这厮杀了,您老得将他擒下来!”   阿玉在恶魔嘴石洞柱练就“虚室生明”有一双黑夜见物的神眼,此时在月光下看出那老者约有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双目深陷,闪闪生光,一部络腮短髭,根根如针,听凶徒称他为“萧前辈”料知与萧开文定有不平凡的关系。   当下双臂向胸前一抱,喝一声:“你们星夜袭犯九固山,见人就杀,算不算心狠手辣?”   萧老者一听阿玉说话,完全不像江湖人物的口气,定是新出道的雏儿“嘿嘿”两声道:“九固山和我无回谷有过节,你能管得著么?”   忽然暴喝一声:“还我侄儿命来!”   双掌一分,一招“两仪定位”已分袭阿玉胸腹。   阿玉双掌一封,身形随对方的掌风飘退,嘻嘻笑道:“好极了,你   是承认无回谷的么?”   萧老者冷“哼”一声,道:“老夫是无回谷的十大护法之一,有甚么不敢承认的?”   想起那次被追杀,田阿姨亲口告诉他是无回谷为了要夺取一首唐诗..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不由血气上升,大声道:“你说的无回谷在哪里?”   萧老者见一招“两仪定位”竟未能沾上对方衣袂,心知遇上劲敌,此时听他问起无回谷时的语调,心头猛可一震,喝一声:“往阎王殿再问,也还不迟!”   又劈出一掌,阿玉“哼”一声,挡出一掌,把老者推开一丈之远,举掌作势,喝道:“你到底说不说?”   萧老者真意想不到面前这位少年,竟然有这分功力,而且打出来的掌劲,恰似弹簧一般,将人弹退。   这到底是那门子的工夫?自己枉在江湖行走多年,竟看不出半点眉目。   阿玉见姓萧的老者尽在沉吟不已,不由得怒意更浓,大喝一声,高举过顶的右掌即猛向下面一拍。   他这一掌用的是“盈”字诀的猛劲“呼”地的一声,万钧掌力向那老者当头罩落。   萧老者正在独自寻思,猛闻耳边响起霹雳,劲风临头,急一个“鲤跃龙门”的身法,全身暴退数丈。   阿玉这一掌未打中那老者,掌劲一落,拍在老者站立的树梢,只闻一连串的毁折声,登时枝叶纷飞,一根合抱的树枝被掌风扫著「卡喀”一声,立时折为两段。   一掌劲笼罩下的树林里,突然叫起一声:“哎呀!”   阿玉蓦地惊觉树林中埋伏有弓箭手,自己这一掌打下,敢情把他们打伤,不由得迁怒到老者头上,怒喝一声:“老贼,留下命来再走!”   身形一晃,扑到近前,脚下尚未站实,双掌已交替发出两招。   萧老者眼见对方一掌猛胜一掌,哪里还敢接招?未待阿玉掌劲到达,立即飘过一侧,避实就虚,展出数十年钻研的掌法,寻瑕抵隙,一味游斗。   阿玉心想:“好啊,哪怕不把你累个半死?”   他自知“盈虚功能”在激战中返本还原,补换真力,久战起来对   他本身更加有利,而且方才几招,已打得对方连连闪避,这时怕他作甚?   哪知萧老者已经发觉难以力敌,他所以不即时逃走,乃是另有奸谋,阿玉初出茅庐,唯知争强好胜,竟然坠入谷中。   萧老者见他气定身闲,知他中计,犹恐奸谋一时难逞,又喝一声:   “小贼,咱们不要尽在这摇摇晃晃的树枝上,敢往树林外面,老夫一掌毙你!”   阿玉气往上冲,冷笑一声道:“你今夜不说无回谷在哪里,就休想捡命回去,你想死在哪里都可以,树林外面也不见得比这里好些!”   萧老者横行几十年,被一个初出道的小子奚落,直气得须眉俱张,但这不是斗气的时候,只怒喝一声:“往这边来!”   他飞身退走,阿玉朗笑一声,展起绝顶轻功,只消一纵,已抢过老者身侧。   萧老者也就利用阿玉这一份英雄思想,泰然举步。   ※      ※      ※      ※   两人的轻功都十分神速,眨眨眼走尽树林,登上竹林,又走进树林,到达一块百来丈广阔的谷地。   本来他这时要击毙那老者,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既说往林外相搏,途中当然不便反悔。   阿玉以为萧老者到达谷地,定停步下来分个胜负,哪知出乎意料之外,萧老者不但步法未缓,反而加紧急奔。   阿玉不由得冷笑一声道:“你想逃?”   “呼”地一声,一掌拍去,萧老者横里一闪,回头骂道:“你说谁想跑?”   阿玉道:“你不想跑,为何不停下来打?”   萧老者 一阵怪笑道:“你这娃儿懂得甚么?这块地底统统是坚石,你死了也埋不下去..”   阿玉冷“哼”一声,身随掌走,正待发招,萧老者忽又跃出数丈。   阿玉怒道:“看你也是有名有姓的贼魁,难道只有逃走的分儿么?”   萧老者一声不响,眨眼间又逃出十丈开外,阿玉怒喝一声,一提真气,立将距离缩短了一半,只要再提一口气,便可赶上姓萧的老人。   就在这个时候,小岗上忽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小伙子,   你上了老贼的当了,他是半夜回家不点灯的老乌龟,专会缩头缩尾,你追他作甚么?你先回头看看来路是啥样子?”   阿玉本已提气在胸,即将脱弦而出,忽闻另一个老者发话,又缓下气来,与萧老者保持原有距离,及至听完后面一句,忽一回头,已见山寨那方向火舌冒起。   他这才猛然醒悟这姓萧的老贼,原是用调虎离山之计,诱自己离群独战,好待他同伴渗入山寨,放火杀人。   他早知吕景昭和他的手下喽啰俱是携家带眷上山落草,所以才在远离山寨的树林险地设伏待敌,免得眷口遭受波累。   这时山寨起火,上千眷口哪还有幸?   阿玉心里一急,也顾不得与萧老者瞎缠,也无暇谢那暗中提醒他的隐形人物,长啸一声,反身飞奔,眨眼间已走出老远。   ※      ※      ※      ※   那曹天凡狡猾异常,早先阿玉尚未打到他身上,他已沉身坠进密林深处。   而吕景昭等人正埋伏此处,拦截想要攻上山寨的贼人,立即与曹天凡等人交手。   要知吕景昭单独一人固然不是曹天凡的对手,但仗著人多势众,又有林木蔽身,一时也不至于落败。   俟那姓萧的老者引走阿玉,曹天凡看出便宜,当下即高呼:“咱们先毁他的狗窝去!”   余贼一被提醒,立即呼应,纷纷冲向山寨。   吕景昭这边的人数虽多,但尽是武艺寻常,哪能挡得住曹天凡等几名高手?急忙衔尾追赶。   可是总比曹天凡一干贼人晚了几步,到达山寨的时候,火舌已冒上茅草搭盖的屋顶。   曹天凡诸贼见火舌冒起,吕景昭已带了喽啰赶到,也顾不得杀害眷口,立即展开一场舍死忘生的激斗。   九固山这边各人见曹天凡等贼,竟是这般恶毒,人人舍生忘死,个个争先,正好比百余只老虎向敌方猛扑。   曹天凡几人虽是武艺高强,在这种情形之下,一时也难以尽杀..   他一柄钢刀,紧紧缠住了吕景昭,另一名独眼大盗缠住了吕金花不放,任由其他歹徒对九固山好汉们展开杀戮..      独眼大盗甚是了得,吕金花远非其对手,他却见这吕金花貌美如花,不肯骤下杀手,只是有如猫戏老鼠一般,手中一支九节鞭有如灵蛇,著著进逼..   吕金花被逼得抵在墙上,退无可退,狠起心肠,银牙一咬,手中一双柳叶刀一绞,一招“破云剪”反攻而出!   那独眼贼正要她如此, 怪笑中,九节鞭穿入刀光中“嗤啦” 一声,吕金花惊叫,胸衣被钩破,露出艳红肚兜,大半个雪白的胸膛!   吕景昭心中一慌,叫道:“金花,你怎么啦?”   这一分神,曹天凡看出便宜,钢刀匕钻而进,歪挥劈下!   吕景昭一声惨叫,鲜血飞溅,踉跄著跌开,倒在地上!   吕金花大叫:“哥哥!”   正想奔去解救,却被这独眼恶贼缠住..   正在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之际,幸好阿玉已电掣风驰般赶到!   ※      ※      ※      ※   这时,阿玉心急如焚,去势如箭,每一起落总在二十丈左右,不消半盏茶时已赶到原先厮杀的树林。   但是这座树林已经静悄悄地,没有半个人影,一抬头见到山寨那边火光烛天,惨呼与厮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阿玉暗叫一声:“糟糕!”   由树顶上越过树林,高叫一声:“大家不要怕,阿玉来了!”   奋力纵跃,像电闪一般冲进山寨,落往人丛中,一招“龙卷风涛”   打向曹天凡冲去。   曹天凡在厮杀间遥闻阿玉往远处呼叫,也知若被他赶到,则除了烧燃几间茅屋之外,可说是毫无所获。   因此连声催促同伴快施毒手,哪知他喝话未完,一股强烈的掌风已当胸袭到!   曹天凡作梦也想不到阿玉来得这般神速,百忙间,单掌一封。   阿玉蓄怒已久,那一招“龙卷风涛”岂同小可?只听“卡喳”一声,手肘骨顿时折断!   这一下痛彻心肺,急忙斜身换步,仍被那疾劲的掌风扫得他的身子像落地陀螺转了几转。   吕景昭咬牙切齿,手中刀挥起,扫向曹天凡的下盘!   一招“老树盘根”竟把他双腿生生斩断。   众喽啰眼见贼人泯灭人性,恨入骨髓,一拥而上,你一刀我一刀,   将这曹天凡剁成了肉泥!   阿玉见曹贼恶贯满盈,大快人心,毫不犹豫又跃往那欺侮吕金花的独眼恶贼攻去。   还未进招,那恶贼已先发制人,九节软鞭已挟著劲风打来。   阿玉不避不躲,俟那鞭梢来近,反而抢上一步,一掌拍出,正中鞭头。   他这含恨一击“盈虚奇功”非同小可,立时由鞭梢逆传而上,震得那独眼贼虎口迸裂,再也把持不住,九节鞭脱手飞去!   只这一刹间,吕金花柳叶刀一回,一招“回风舞柳”削去独眼恶贼半爿脸颊!   又是几名含恨而来的好汉蜂拥而上,乱刀齐下,将他活活剁成肉酱!   余贼见状,心胆俱裂,大喊惊叫一声:“扯活,扯活!”   众贼转身就逃,阿玉不懂得江湖黑语和切口,但由于贼急呼的口气里也听出他们立意逃走,大喝一声:“扯了也不活!”   身形一晃,奔向一位甫出两步的敌党,起手一掌,即时教他扑跌了出去,教后面的好汉追上,手起刀落,恶贯满盈,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九固山这边众人已恨极这伙恶贼,哪肯轻易放走?不消多时,已把几名贼党杀得肠流脑裂,没有半个活的。   只见吕金花跪在地上紧紧搂住吕景昭,悲哭一声:“玉哥哥!”   阿玉这才有机会回来探望,只见吕景昭从左肩到右胸,被削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幸而未伤及内腑,伤虽严重,却不致送命。   阿玉想起当初他跌落恶魔的肚子,梅洁洁曾用“盈虚奇功”救了他,便学著她的方法,伸出右手,按在吕景昭心口“神藏”大穴上,凝神提气,缓缓将“盈虚奇功”传了过去。   片刻工夫,吕景昭呼出一口大气,睁开眼来。   阿玉这才收手。   吕金花又惊又喜,呼唤道:“哥哥,哥哥..”   吕景昭望望妹子,又望望众人,叹道:“我还没有死么?”   旁边一名兄弟笑道:“你坏事还没有做够,阎王老子不肯收!”   吕景昭望著那几十具贼尸,喟然叹道:“若非阿玉及时赶回,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阿玉苦笑道:“是我的识见太少,被那萧老贼引走,害得死伤不少弟兄,都是我的罪过了。”   吕景昭道:“幸好你还知道要赶回来。”   阿玉道:“我不知道,是有人提醒了我..”   蓦地喊了一声:“不好,我得赶快再去一趟!”   话声一落,立刻长身而起,向山崖谷地那边飞奔赶去..   ※      ※      ※      ※   阿玉心急如焚,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支援那个仗义提醒他的人。   约莫盏茶时间,他已赶回到达萧老者引他走到的谷地,可是却是静悄悄没有人声,也看不出有过厮打的迹象。   阿玉心想:“难道那糟老儿已被别人引走了?”   他心里虽然起疑,却没有放弃的念头,反而登上高岗,纵目四望,要搜寻萧老者和那人的踪迹。   他跨过几座山岗,忽闻侧面一块谷地发出一声闷哼,那哼声虽是低沉,但阿玉耳力胜过常人,仍然清晰听到。   他断定那绝不是山禽野兽的声音,而是一种力竭将死的痛苦呻吟,乍听之下,免不了忽然一怔!   旋而一个念头浮起,他略一犹豫,即向哼声来处奔去。   那块低洼的谷地里,静悄悄地躺著两具尸骸,阿玉仗著目力敏锐,一瞥间,先认出是那无回谷姓萧的。   另一具是瘦得像条竹竿的老人,他是谁?   他是不是暗中提醒自己赶回山寨的人?莫非因为姓萧的恨他泄漏了奸谋,两人竟相约到这谷地厮拚,以致两败俱伤,一同倒地。   他对于来自无回谷的萧老者只有恨的分儿,自然不会去管他是死是活,当下移步往那无名老者的身旁,蹲身下去,一探鼻息,竟是周身冰冷,早死去多时。   这就奇了,照理说,这位前辈既然敢挑逼萧老贼,艺业总要不分上下才对,看这位前辈死去多时,方才的“哼”声又是甚么人发的?   阿玉到底吃了经验少的亏,竟未留意萧老者是否已经断气,尽在苦苦思索这位前辈异人的死因,最后又遍摸他身体,看是否中了暗器或受哪一类毒掌所伤。   哪知就在阿玉的手探进异人胸衣的时候,有一丝异声由脑后传来。   他虽然对于世事的练历不够,却本能地知道是被人暗算,本能地拔起身形,反手一掌!      “蓬”一声响处,掌劲所到,萧老者的尸体竟被打成一块肉饼,陷进新形成的天然土坑。   但这一瞬间,又见一道赤影一瞥而过。   阿玉猛见那赤影竟是活的一般,急又一掌拍去。   因为那道赤影掠过异人尸体的上面,他这一掌竟将赤影和尸体一同打飞。   说起来也够奇怪,阿玉这般雄猛的掌力,会将地面坷陷成坑,竟不能打散那道赤影,一闪又向他脚下射到。   阿玉这时已看清那赤影是长不到一尺的小蛇,想是这小蛇十分恶毒,而且皮鳞坚滑,所以掌风打它不死。   俗话说:“打蛇不死恨三年”愈是毒蛇,愈会记恨,小赤蛇被掌风打得它发了急怒,那一射之势直如箭发。   阿玉吃了一惊!仗著「盈虚奇功”的神奇,凭空一折腰肢,反推一掌,身子飘出数丈,急拔出那柄精光闪闪的匕首,觑定赤蛇来势一掷。   他本来没有学过打暗器的手法,但艺业已臻化境的人,心意眼身手定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他这么一掷,果然掷个正著。   匕首尖端由那蛇头插进,深达刀柄,才和那小赤蛇同时坠地,蛇尾犹将匕首盘缠不已。   阿玉走近前去,看那赤蛇虽是短小,但由头至尾赤红如火,知是一种毒物,见它不曾全死,若贸然拔那匕首,被它咬上一口,更不划算。   因此,阿玉便不急于拔刀,迳往那异人身旁继续察看。   哪知在这时候,异人的头部已肿胀如斗,身上腥臭难闻。   仔细察看结果,发现异人衣服渗出不少尸水,这才猛然惊觉那异人乃是伤在一种化骨的暗器之下。   要知道一类化骨暗器,歹毒异常,化尸后的腐汁若沾上人身,仍能致人死命。   阿玉初时不知不惊,这时见此情形,怎还敢去翻动?   但他对于这位异人抱有极大的好感,想知道有关异人的一点身世,好待将来寻到他的后人,告知他们一点消息。   因此,他匆匆折来一条树枝,翻动异人的尸体,得到一个小皮袋和一条长约六尺的软鞭。   但这两件遗物都已沾有尸水,余树奇无可奈何,只得先用掌力开了一个土坑,将异人就地埋葬。      再搜那萧老者身上,见他并不掳带兵刃,只有一个长约尺许的钢管,两端都有盖子,不知作何种用处?   阿玉心想:“这条钢管也可作为老贼的标帜。”   但他将要由老者腰间解下那支钢管的时候,却闻到一阵腥臭人作呕,那股臭味几乎和腐尸烂肉的臭味没有多少分别。   他急忙停手,一步跃开,再仔细端详一番。   他稍停片刻,见没有别的动静,钢管也没有别的异征,只是一阵阵的臭气仍然随风飘来。   他用手里的树枝将管盖闭上,果然觉得好了一些,这才悟出臭气是由钢管所发。   本来那钢管这般腥臭,使他曾经放弃收取的念头,但好奇心又引动了欲念,他又决定必将那根臭钢管拿到手。   他想了又想,终于走往那条小赤蛇旁边,打算拔出匕首,并将它缚在树枝上作割断钢管系绳之用。   这时那小赤蛇已死,阿玉脚踏蛇尾,手握剑柄拔了出来,却几乎被吓了一跳。   原来他那支精光闪闪,寒光浮动的匕首,经过插进赤蛇身子,此时已是精光尽敛,通体黑油油如墨哪里还像一支宝物?   他曾记得幼时,他生父由北地带了这支匕首回家,他因见匕首柄上嵌的明珠可爱,立即吵著想要。   那时他生父虽慈,但说甚么也不肯给他这柄匕首,结果是哭了几天,全然无用。   直到要与田阿姨远行的前几天,慈父忽然自动将匕首交他佩带,仍再三叮嘱不可轻率在人前示出。   在迷云谷也只亮过一次,后来只用它挖草根,削树皮,方觉它确是十分锋利,并不知它有甚么妙用?   不料这回用来刺蛇,竟然变成废铁,哪不使他惊慌?   但他立又闻到匕首带来异乎寻常的腐臭,与钢管同样地气息。   这一来,使阿玉更加明白地知道,方才一切腐尸、腐臭,尽是那小赤蛇造成。   敢情小赤蛇是萧老贼篆养在钢管里面,在对敌时候,放它出来伤人,所以那无名的异人,便在猝不及防中,丧生在小赤蛇毒牙之下。   但萧老贼的艺业定与那无名异人相差太远,无名异人虽被赤蛇咬伤,仍及时将老贼击成重伤,倒地呻吟,而将自己引了来。   他回忆萧老贼将他引来这一带谷地,倘若当初没有那异人点醒,   使他先赶返山寨,而与这狡猾奸险的萧老贼拚斗,死的一定是自己!   即以方才搜寻异人伤势的瞬间,若非耳力胜逾寻常,也要被小赤蛇咬中,化为尸水。   阿玉想到当时的种种危险,自觉不寒而栗,周身起了鸡皮疙瘩,默默地出神半晌,才用匕首把小赤蛇剁成肉泥。   奇怪的是,那柄七首看来像是废铁,但仍锋利和原来一样。   所以阿玉剁碎小赤蛇之后,又将匕首纳回刀鞘。   这时,他对于那位替死的异人,真是感激万分,对埋尸的土坑恭敬地拜了几拜,并且默默地祈祷一番。   然后,他掩埋了蛇尸和萧老者的尸首,将树枝挑著异人的遗物走往山涧,藉水冲洗。   并将自己的匕首也放在水中冲洗,希望它恢复原有的光辉。   但他洗刷好些时间,皮袋和长鞭已不带有任何臭气,而那柄匕首仍然不能恢复它本来面目。   阿玉无可奈何,只好将匕首回鞘,突然发觉匕首锋刃上,有光影一闪,像是花纹,又像是文字。   阿玉一怔!又将匕首拔了出来,迎著天光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极细极小的三个字。   当初刀身雪亮闪光,耀眼生辉,任谁也未以注意到刀身上镌刻得有字,此刻一经染黑,字迹才能闪现出来,引起阿玉的注意。   阿玉细细辨认,才认出是“柳宗元”三个字。   原来这柄匕首最早是属于一个叫柳宗元的人。   这个名字对读书人来说,是个非常熟悉的,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文章诗词都写得极为好,流传世间,历久不衰。   当然这柄匕首不会属于他的,柳宗元是个文人,不会这样武刀弄剑。   除了这三个字就再也没有其他,至少这一面没有,他翻过匕首,再看另一面,果然又被他找到两个字:“江雪”。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阿玉立刻联想起柳宗元有一首非常有名的诗,是五言绝句,收录在“唐诗三百首”中,就叫做“江雪”。   他脑海中立刻又浮现出那首诗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阿玉哑然失笑,这柄匕首绝不会与这首诗有关,这首诗也不会是用来描述这柄匕首的。   这只不过是有位名叫柳宗元的人,把这柄匕首命名为江雪而已。      这柄匕首在没有染黑之前,岂不是恰巧像雪一样白么?   收回皮鞘内,再翻一翻那皮袋,发现有一本薄薄的册子,但已被水渍透,每一页都贴在一起,勉强撕开就可能弄破,还是暂且收起。   再试搬弄那条软鞭,不料无意中触动它的机栝“锵”一声清吟,鞭柄这一端居然自动跃出几寸,霎时一缕寒光射人眉目。   原来那并不是软鞭,而是一支宽仅一指,长约三尺,具有剑形的怪兵刃。   阿玉将那支怪兵刃拔出来,才一离鞘,又是一声清脆的龙鸣,只见毫光四射,耀眼生辉。   看它宽约一指,长有三尺,其薄如纸的剑身,滟滟生辉,已知是一支希世的奇宝。   再则这支奇形宝刃,连鞘带刃都是柔软如绵,以致当初误认作软鞭。   阿玉无意中获此宝刃,禁不住喜得跳了起来,运起内力,一抖剑身,那软绵绵的宝刃登时笔直。   随手挥了两下,虎虎生风,却不成章法,这才后悔没有将石洞内“霜华仙姑”第三洞的剑法学好。   兴之所至,耀向一块巨石,一剑劈下,只闻“唰”地一声响,那坚硬的花岗就被削下一大块来!   阿玉骤然遇上这一意外,竟是愣了半晌,才又笑吟吟地收剑归鞘,把它当作一条带子束在腰间,携了小皮袋奔回山寨。   ※      ※      ※      ※   山寨诸人自从阿玉飞走,各知艺业不逮无法随行,只好医伤、葬死,然后聚在议事的大厅,待他回转。   各人七嘴八舌议论厮杀情形的时候,只有吕金花坐立难安,挂念著阿玉的安危。   突然听得外间号角响起。   吕景昭训练了喽啰们瞭望守候时,如果发现甚么动静,吹号角通报山寨内,可以争取时效。   他也规定这样通报号角分成许多种,吕金花一听这声调节奏,欢喜得跳了起来,大声道:“阿玉回来了!”   随即又坐了下来,她不能表现得过度热心,以免教人怀疑她对阿玉的感情。   一回头,才发觉每个人都在以惊异的神情望著她,平日威风凛凛的女英雄顿时著得手足无措,几乎想抽身逃走。      就在这,一条人影已挟著风声入厅。   众人全都将阿玉当成真正的英雄,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著、笑著、赞美著..   完全忘了多年来领导他们的女英雄!   奇怪的是,吕金花竟然完全没有半点妒忌怒恨之心,反而从心底起了一种“与有荣焉”的喜悦。   阿玉已走了过来,向她打了招呼,又探视过已经裹伤躺在椅上的吕景昭,再将经过情形向各人说明,直令他们听得张口结舌,赞叹不已!   吕景昭思索多时,忽然面露喜容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萧老贼那条小赤蛇应该是毒蛇里面的珍品,通常叫做‘化血龙’的便是。”   吕金花道:“甚么叫做化血龙?有没有方法证明?”   吕景昭道:“这个容易。”   立即吩咐捉一只小鸡来,要阿玉将匕首划破一点鸡皮。   那小鸡叫了一声,应声死去。   吕景昭不禁叹道:“果然是见血封喉,厉害,厉害!”   说罢,急将死了的小鸡放落地上,顷刻间,那小鸡即化成一滩血水,羽毛全脱。   阿玉惊道:“这把刀要是伤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吕景昭笑道:“这是你心肠太好,才有这种想法,若是江湖上的恶魔,还恨不得有这样一柄好的化血刀哩!”   阿玉蓦地联想到那异人死状,又是感怀,道:“毒蛇的名字给你知道了,但那萧老贼到底是谁?”   一名喽啰抢著道:“那老贼就是萧开文的远房叔叔萧霖,但向来没听说他养有这种毒物。”   阿玉忆起厮杀时的情形,点点头道:“你说对了,化血龙也许是新近才找到的东西,以致那无名异人也不知道,因而猝不及防,死在毒牙下..”   又问道:“那么,那位江湖异人又是甚么来历呢?”   吕景昭道:“这个我就不敢妄下断语了,不妨打开那小册子来,也许有些线索。”   发现那册子已被水浸得潮湿,急吩咐一声:“拿个火炉来。”   ※      ※      ※      ※   少顷,火炉送上,吕金花协助阿玉耐心地将那本册子在火上蒸烤,一页一页地揭开,面容上却显出奇异之色。         吕景昭奇道:“里面写了些甚么?”   吕金花道:“你看不懂的..”   吕景昭不忿,道:“就你把我这个做哥哥的看扁..”   阿玉一笑,将小册子递了过去,吕景昭接在手中一看,那本册子起头几页尽是无数的线条,到了末后几页,才每一页绘有一个人形,有坐、有卧、有站、有走..   看来就向是一招招极优美的舞蹈..   通篇没有半个字,直到最后,才有一个文字:“柔”!   他明知这册子是一本练功的秘笈,无奈自己所学相去太远,再看他也不会明白,只好索性不看。   吕金花取笑道:“说你看不懂,偏要。”   吕景昭反驳道:“我看不懂,你就看懂了?告诉我,那些图画有甚么作用?”   吕金花无话可说,望向阿玉,他叹气道:“我也仅知是一种练功用的册子,至于叫做甚么功?我也不知道..”   阿玉学过“霜华仙姑”的“盈虚奇功”对于小册子这些图案,已知是一套神奇的剑法和练功的程式,只因纵使告诉吕景昭,也徒费力气。   吕景昭道:“原以为可以查出那位江湖异人的身分来历,看来是毫无线索了,你还是先收起来吧..”   说了这么多话,他似乎累了,吕金花就吩咐喽啰将他抬回房去安顿休息。   ※      ※      ※      ※   阿玉回自己客房途中,吕金花跟了来,嗫嚅道:“那位江湖异人的小册子,你看得懂?”   阿玉点点头道:“大约可以看得懂,但是要慢慢的仔细参详..”   吕金花道:“能不能教我?”   阿玉道:“可以,我们一起上路,找到梅洁洁,咱们一起闯荡江湖,你有许多东西可学..”   吕金花却摇头,道:“不,我目前暂时还不能跟你们去闯荡江湖..”   阿玉一怔!道:“为甚么?我们不是说好的么?”   吕金花道:“我说目前暂时不行,目为我们还有责任未了。”   阿玉道:“甚么责任?多抢些金银财宝,把大家都养得肥肥的?”   吕金花登时愣往,一双大大的眼睛顿时红润了起来,泫然欲泣,   道:“你..你误会我们了..我们也不想作贼当强盗,是萧开文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大哥也没想到投靠的好朋友会是土匪,后来,后来家乡的父老乡亲,陆陆续续全都投靠过来..”   阿玉道:“那又如何?”   吕金花道:“那就是说,哥哥与你就有责任保护他们养育他们..”   阿玉道:“所以他们就去打劫、抢夺?”   吕金花道:“我们要自食其力,我们需要一块能世世代代可以安身立命的土地!”   她拉住他的手,道:“跟我来,我指给你看!”   ※      ※      ※      ※   吕金花拉著他走向山寨的后方,绕过一处山拗,就见到一块开垦中的良田。   那是一片不算大的谷地,有潺潺清溪,淙淙流过。   谷地平原开垦成了水田,种了稻米秧苗,坡地则辟成梯田,再上去又种了桑、麻、柑橘等作物..   男男女女在田间耕作,一副勤劳之象。   吕金花道:“这里本来是一块人迹不到的荒山,我们胼手胝足,一寸一寸开垦出来的..”   阿玉有些意外,道:“是么?”   吕金花道:“这里是朝廷的公有地,我们向县府衙门以极低的价钱承租,但是只肯租给我们五年..”   阿玉一怔!道:“哦?”   吕金花道:“五年到了,我们去续租,狗官县太爷却涨价,要我们十倍!”   阿玉道:“为甚么?”   吕金花道:“他说以前租的是荒地,现在租的是良田..”   阿玉道:“可是这是她们辛辛苦苦才开垦成良田的呀!”   吕金花道:“狗官敛财,跟他说不通..而我们真正的意思不是五年五年的租,而是一次购买,成为真正自己的土地,落地生根..”   阿玉道:“买比租更贵吧?”   吕金花道:“狗官哪里管你民间疾苦,前天我劫上来的一票,是你亲眼见到的,那是一个在清河县的县太爷陈朝容,当了两任县令,退休返乡..”   她有些怒气,道:“你想想看,一个县令,一月的薪俸能有多少?      这个陈朝容只做了两任八年,竟能搜刮敛财这么多民脂民膏..”   阿玉无言以对,只有叹气,吕金花又道,道:“我们已经筹得差不多了..只要你肯再帮我一次,我们就有能力真正买下这块土地,从此改邪归正..”   阿玉道:“帮你甚么?帮你再去用武力抢夺别人,据为己有?”   吕金花道:“不,绝对不抢,只是赌!”   阿玉又吓一跳,道:“赌?”   吕金花道:“也不是赌,是比武!”   阿玉道:“跟谁比武?”   吕金花道:“跟那些无恶不作,专门弱肉强食的黑道帮派!”   阿玉道:“哦..”   吕金花道:“你放心,他们绝对是社会的毒虫,百姓的祸害!”   阿玉这才放心,道:“哦,可是..”   吕金花道:“不用耽心,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      ※      ※      ※   那条通往县城的黄泥官道之上,不急不徐的驰来了四人四骑。   头前两骑上的人,都是文士打扮,另两骑则是皂衣小帽,似是官家仆的样子。   转眼之间已来到一座庄院之前,这庄院叫“长胜庄”。   一眼就看得出,这庄占地颇广,内中屋舍重重,浓荫围绕,甚是气派。   高大的庄门之前,排立著两列黑衣佩刀大汉,这些人,看来都是挺胸凸肚,横眉瞪眼,真是气势昂昂,威风凛凛,一望便可知道这庄院的主人,必是大有来头之人。   此时四骑来到切近,最后的两位皂衣人,急忙超前滚鞍下马,趋至庄门口的佩刀大汉面前,递上大红名刺,又躬身说了几句甚么..   只听一声吆喝,即有人飞奔入内通报去了..   一名像是领班之人,趋至马前,将两位文士请下马来,立即吩咐将马匹牵到庄门一侧的马厩安置,一面迎让著两位文士走进庄内。   只见这两位文士,前面一位衣履鲜洁,一派公子风范,后面一位,则是衣履粗旧,而且是风尘仆仆,显得有些落魄的样子。   但是以两人的仪表而论,又都是眉清目秀,器宇轩昂,同时受过很好教养的风度。   两位文士刚刚跨上了台阶,即见门内跑出一个似是管家样子的中年人来,他迎著前面的文上,抱拳一揖,躬身说:“王忠奉庄主之命,   迎接府台公子。”   原来这位正是九固山上的女英雄吕金花所乔装,穿起文士儒服来,竟也有模有样。   她投的大红名刺,上面盖有府台李大人的官印,使得这些人不得不相信,她是当地府台李大人的公子。   难怪此庄的从人,对她如此的恭敬了。   吕金花微笑颔首著说:“不敢当,请问王大庄主可在家吗?”   “我家庄主正在中堂接待远来客人,未能分身出迎,公子请。”   王忠说著,举手延客,于是吕金花再不说话,气派极大,领先直进庄门。   后面那位文士,当然就是阿玉,也不客套,就随在吕金花身后,进庄而去。   此时的大厅之上,正是宾客满堂,笑语声喧哗显得热闹非常。   吕金花二人,刚至阶前,就听得洪钟似的笑声,随即迎出一个蟹青脸,虎口虬髯的高大中年汉子,冲著吕金花一抱拳说:“哈哈,李公子来啦,快请里面坐。”   说著一眼著见他身后的阿玉,又问:“这位哥儿显得很眼生啦?”   吕金花赶紧为他介绍道:“这位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他也是仰慕你王大庄主的威名,特来拜谒的。”   这位庄主一听,微微一愣!但随即笑道:“好,快请里面坐。”   进到大厅一看,在座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胖瘦高矮,各形各状都有。   看他们的穿著打扮,都不外是闯江湖、跑码头的英雄好汉,虽经王庄主为他们一一引介,也难得记下那么多的姓名,倒是有些人外号满有意思,臂如叫甚么“浪里蛟”啦“穿山甲”啦“九头蜈蚣”啦..   吕金花听来不禁有些伸舌瞪眼,直抽大气。   当然啦,读书人嘛,听了这些外号,再看他们那些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不害怕呢?   王大庄主不由心中暗笑,可是他立刻又发现,他那位同来的朋友,只是随著点头微笑,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难道他的胆子生来就比较大?”   于是就对他投以询问的眼神,见他也只是报之以微笑,这就使王庄主有点莫测高深了。   正当此时,忽有庄丁进来报道:“乌流江、龙虎帮两位帮主,率众   来拜。”   王庄主听得脸色微变,但随即吩咐:“有请!”   起身率众出迎,吕金花与阿玉却依然坐著不动。   ※      ※      ※      ※   一会工夫,就见两个老者与庄主并肩走进大厅,后面还跟著进来一大群人物。   只见左面那位老者,年约六旬,生得凸颧凹眼,尖嘴猴腮,颔下一撮山羊胡子已现花白,身材高瘦,一身玄衣,背插一支峨眉刺,腰间挂著革囊,走起路来,轻灵矫健,两目精光闪闪,一望而知他的武功必甚高强。   右面的老者,年约五旬,生得广额高颧,两目深陷,隆鼻大口,颔下一部短髭,身材矮胖,也是一身玄衣,腰挂一支奇形兵刃,是长约两尺的圆锥形钢条,不知叫何名称?也挂有革囊,看他们两眼闪射奇光,也是内家高手无疑。   宾主入临定后,王庄主就向大家引介,先行介绍高瘦老者,便是龙虎帮的大帮主,人称“混江龙”吴霸,矮胖老者,便是二帮主,人称“翻江虎”陈雄。   经过双方一一引介完毕,那“混江龙”吴霸,就站起身来向王庄主说道:“我龙虎帮威镇黄河流域将近二十年,凡是线上的朋友,从来就没人向我们找麻烦,近两年来,在这乌流江地面上,接连有人在暗中抽我们的冷子,据我们调查的结果,原来是你‘金翅雕’王鹏,王大庄主的手下,对我们过不去..这倒好,今天大家见面啦,尽管叫明了干,也免得偷鸡摸狗的。”   说著扫了大家一眼,又盯著王鹏喝道:“王大庄主,究竟是要怎么了断?你说吧。”   王鹏“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吴霸,你说你们龙虎帮威镇乌流江两岸二十年,说来倒是够威风,又说过去没人敢向你们找麻烦也够神气,现在我王某人可不吃这一套,不过此时还无意和你争论是非,我只是明白的告诉你,今天的滇、桂二省,究竟算谁的势力大,你可有耳闻?今后要撑门面,我倒欢迎你们来向玄衣盟加盟,否则的话,嘿嘿..”   吴霸一听,简直气炸了肺,一掌拍在桌上“卡察”一声,桌子碎了一角,他呼的站起,就要发作。   二帮主陈雄顺手将他一拦,站起身对他恭敬的说:“帮主暂请息怒,请容小弟说几句话。”      吴霸“哼”了一声又自坐下,陈雄转身面对王鹏,正要说话,忽见客座中一位老者起立对他一拱手,含笑道:“陈二帮主,老朽范统,人称‘赛吴用’的便是,我看为免双方失和闹意起见,还是让我这局外人先提一个折衷意见,让大家再作商量,不知尊驾以为如何呢?”   啊,原来这老儿竟是绿林黑道中有名的难缠人物,这可不能轻于得罪了他,且让他说出他的折衷意见,再作道理吧。   陈雄迅作思忖后,就含笑答道:“范老哥有话,只管请讲。”   于是,范统先向大家作了个罗圈揖,然后又冲著王鹏一拱手,做了个询问的眼色。   王鹏略一点头,他才面对著龙虎帮的人,洪声说道:“玄衣盟的会长,大家都知道是‘勾魂手’萧铮老爷子,以萧老爷的艺业和他在绿林道上的名望,我相信吴、陈两位帮主,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略顿又说:“今天玄衣盟在滇、桂二省的势力,大家也很清楚,王庄主早就加盟了玄衣盟,并且承萧老的赏识,委以副会长的重任,这一点我相信吴、陈两位也是知道的。”   略顿又说:“目前的形势,已到了不打不相识的地步,不如请双方先在手底下略为印证,然后再谈,加盟的事,不知两方的朋友,可肯给我这个面子?”   王鹏问道:“如何的印证?”   吴霸、陈雄也同时点了点头,范统一看双方都已表示接受他的意见,便继续说:“我看就请吴、陈两位帮主,代表龙虎帮出场,玄衣盟就由王副会长为代表,并再挑选一位功力高绝的朋友出来,双方较量两场,点到为止,然后分出胜负,再谈加盟的事如何?”   吴霸怕落了后,赶紧抢著发言:“范朋友的主张我接受,假如我龙虎帮输了,决定加盟就是,但是..”   说到“但是”之后,就顿住不往下说了,掉头又扫了王鹏一眼,那意思自然是等他的答话,王鹏当然懂得,也就哈哈一阵大笑,说:“如果是我们输了的话,那自然就得听你吴帮主的吩咐,哈哈..”   吴霸赶紧接话:“好,这就一言为定啦!”   一顿又说道:“这一场是哪位下场赐教?”   王鹏当即吩咐道:“邱堂主,你下去向陈二帮主领教!”   一个老者应声走出,先向王鹏行礼,然后对陈雄抱拳道:“在下邱平,现任玄衣盟总坛青龙堂堂主,就请陈二帮主下场赐教。”   陈雄踏步而出,对邱平道:“邱堂主是用兵器还是用拳掌赐教?”   邱平拔剑躬身答:“在下使剑,就请赐招吧。”      陈雄说声:“好。”也拔出腰间锥状钢杆,双足一顿,倒纵而出。   邱平也跟著纵出,众人也纷纷离座出厅。   ※      ※      ※      ※   陈雄已在广场上拉开了门户。   邱平纵身而出,两人立即绕场游走起来,众人也纷纷围著观战。   此时两人已游走了几圈,陈雄似已不耐,遂首先发难一招“投鞭断流”攻向邱平下盘。   邱平左足一错,同左略移两尺,左足一抬,即成“魁星点”之势,右手宝剑用一招“太公垂钓”顺势下削,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起手都是险招,陈雄锥势发出一半,迅即换招,改以“笑指天南”之势,错步旋身,钢锥直取邱平咽喉。   邱平也似预知对方用意,宝剑下削之势未尽,中途迅改“推窗望月”之势,以剑脊横格钢锥,同时手腕一甩,剑尖顺势斜挥,直扫对方肩臂。   就这样招中套招,两人展开一轮抢攻,真是势均力敌,难分上下,转眼已打了十几个照面。   忽然两人同时喝声:“著!”也同时飞身退开,才看清两人皆已负伤,陈雄左臂被剑尖划破寸长血口,而邱平右小腿也被钢锥划破了皮肉。   这一场双方胜负不分,自无异议,吴霸立即拔出峨眉刺,走到场中,同王鹏抱拳说:“请王庄主赐教高招。”   王鹏也不谦逊,即向从人手中取过宝剑,面对吴霸而立,两人同时说声:“请。”便即飞扑而上,展开抢攻。   这两人都是绿林中有数的高手,如闪电似的扑击,真使在场观战的人,无法看清他们的招式与手法,只听风声呼呼,两团银光在场中盘旋飞舞,冲错进退,令人目为之炫。   激斗中,王鹏见久战不下,面子上挂不住,突见吴霸已退至一排兵器架的旁边。   王鹏见此良机,蓦是一记妙招“射石没羽”直击对方面门,定逼得他后退,可以被绊得摔倒,也算是他输了。   谁知吴霸也是为了面子,临死不肯再退,一招“双雷灌耳”左右互击对方“太阳穴”拚个两败俱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危险之际,忽见一个阴影一闪,投入两团银光之中。   同时只听两声惊呼,激战立即停止,各都踉跄退出七、八步。      眼看他们交战的两人,均各目瞪口呆的立于对方两丈之外,呆楞楞的盯著他们中间的一个人。   他是谁?原来是与吕金花同来的那个阿玉。   只见那阿玉,两手正分执著一剑一刺,站在那儿微笑著,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然后把两件兵器投在地上,向两人说道:“看你们学了几手三脚猫的把式,也自称英雄,不是我出手分开得快,你们就那样糊糊涂涂的同归于尽了,死了不觉得冤吗?”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而交战的双方更是骇然变色不知所措?   也就因为四周的空气太沉寂了,静得每个人的心跳似乎都能听见。   但在一刹那的沉寂之后,交战的两人似乎又突然恢复了思想,首先感到尴尬的难堪,继而均怒瞪双目,同声暴喝道:“小子,你是谁?”   阿玉默不作声,却由吕金花代他回答,道:“他叫阿玉!”   王鹏没有理会吕金花,仍是朝著阿玉问:“你小子为何伸手管我们的事?”   又是吕金花代他回答,道:“他刚才已经说过了。”   吴霸也朝阿玉怒吼,道:“那你小子是怎样冲进战圈来夺去我们兵器的呢?”   这一吼叫过后,简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啦。   吕金花含著鄙夷的冷笑,道:“哈,何不问你们自己呢?哼,真好意思!”   这一来可真激怒了王鹏和吴霸,也惊醒了全场观战的人,王、吴两人在恼羞成怒的情形下,拚著性命也要争回面子,于是王鹏首先抬步上前,拾起宝剑,指著阿玉喝道:“小子你太狂了,太爷要来教训你!”   吕金花淡笑著摇摇手说:“你一个不行,真要打架,你们交手的四个人同上,也许还能走上个一招半式啦。”   说著更用手指点著吴、陈、邱三人说:“你们也持著兵器同时下去玩玩,也好教你们见识一下甚么才是真正的武功!”   此时王、吴两人,已被他激怒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同时挥手大喝道:“好,我们四个人同上,毙了他这小子再说!”   邱、陈两人一听此言,只好也各执兵器急冲而上,分四方把那阿玉围在当中,就要动手。      吕金花又摇手说:“照说,你们四人要想和他动手,本来不配,但为了要教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武功,我想他是勉强接受挑战。”   略顿又说:“但我知道他有个规矩,凡想和他交手的人,必须赌点彩头,你们真敢和他赌吗?”   王、吴两人同时喝道:“要如何赌法?你说吧。”   吕金花道:“我若说明赌法,你们就不敢赌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吴两人圆睁怒目,互望了一眼之后同时吼道:“小子你说吧,要我们的脑袋,也照样敢赌!”   吕金花说:“好,你们听著,你们四人同时攻他百招,如在百招中沾到了他的衣角,就算他输,百招一过,不能打中他一下的话,你们要输给他白银十万两,你们敢赌吗?”   王、吴两人只气得嘿嘿冷笑,然后同时说道:“十万两银子算得了甚么?你还未说明如果他输了,赌注又是甚么?”   吕金花从襟里摸出一个小包,打开一看,把在场的众人都吓呆了。   原来小包内是一只雕功精细的白玉盒,打开盒子,六颗龙眼大的明珠,霞光闪闪,耀眼生花,怎不叫人瞪眼伸舌呢?   吕金花把玉盒明珠摊在手上晃了晃说:“这就是他的赌注,够不够?”   在场这些人都是黑道巨寇,各种宝物见得多了,自然识货,这些珠子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当然比十万两银子的价值,只怕高的多了!   在场是识货的行家,心里都在打鼓,只是王、吴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同时说道:“好,就这么办,小子你亮兵器吧!”   吕金花又说:“不忙,你们应该请出一位公证人,才能判定胜负呀!”   王、吴两人一听,自言自语的说:“是呀,要请谁来作公证人最好呢?”   突闻一个娇脆的声音应道:“当然是请我来做公证人最好哇!”   众人循声回顾,忽觉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妙龄少女,排众而出。   看她年纪不过十六、七,生得玉面桃腮,蛾眉凤目,琼鼻樱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闪著机灵而刁钻的神光,令人不敢逼视。   她上身穿一件粉红对襟滚著蓝缎绣花宽边的紧身短衫,下著同色   同花灯笼扎脚裤,足登朱红小剑靴,腰系湖绿丝鸾带,左挂一口碧囊短剑,右佩一只黑色革囊,左手叉腰,腕肘间搭著一件玉色披风,右手盘著一圈黑皮马鞭,红巾包头,一头长发飘垂脑后,身材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高胸、细腰、丰臀、修腿,真是浑身上下放射著青春而美妙的气息,令人看了不禁神为之夺,心为之跳。   此时她一面春意盎然地瞄著吕金花,一面婀娜多姿的走到了场子当中。   她身后两名年龄相仿,美貌也不比小姐差的丫鬟,却留在厅前阶上,并未跟进。   王鹏赶紧趋前哈腰叫道:“啊,原来是小姐,何时驾到?我竟不知,未能迎接,恕罪恕罪..”   小姐咯咯一笑说:“我是当你们打得最热闹时进来的,没叫他们通报..好了,快办正事吧,我还等著瞧热闹哩!”   说著又睬了那呆立场中的阿玉一眼,对他一噘小嘴,似笑非笑的问:“喂,他们就请我做这公证人,行吗?”   阿玉呆呆地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反正他已决心任凭吕金花作主,一切由她应对,忍不住瞄了吕金花一眼。   吕金花笑道:“请问姑娘高姓大名?”   姑娘嫣然一笑,又昂然地挺立,道:“本姑娘乃玄衣盟会长‘勾魂手’萧铮的掌珠,被江湖人称为‘辣手红线’的萧湘是也。”   吕金花笑道:“失敬失敬,萧姑娘不怕麻烦,自然可以啦。”   姑娘嫣然一笑说:“好啦,那你们就开始吧!”   说著又“嗯”了一声,春意更是盎然,一双眸子水盈盈充满了情意,向著问阿玉道:“你没带兵器?只用赤手对付他们四件兵器,那怎公平?”   吕金花笑道:“姑娘放心,对付这几个庸材,他根本用不著兵器。”   萧湘对阿玉本有关护之意,听吕金花如此一说反而有些不悦,于是低“哼”了一声,说:“你的意思是,他很了不起?好,等一下我倒要称量称量呢!”   吕金花是来打赌的,故意傲然说道:“只要姑娘有兴,当得奉陪!”   萧湘不再多话,退回场边,纤手一挥,道:“开始!”   四人就自四面闪电似的环攻而上!   萧湘立在一旁观战,所有在旁观战的人,也都聚精会神的仔细瞧   著。   围攻的四人,都是绿林中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此时都为了赢得那一盒六粒价值连城的珍珠,更为了保住自己得来不易的声誉,全都用出全力,使出浑身解数,希望一举歼敌,最低限度也要使对方当场重伤,方能找回颜面。   所以一上来,攻势就如排山倒海似的,兵刃破风之声,呼呼震鸣,使四周观战的人,都感到惊心动魄,紧张万分。   但是奇怪,四件兵器无论如何猛攻,也未碰到那阿玉的身上,而且连人家的衣角也没沾到一下。   而那阿玉只是蓝衫飘飘的,在四件兵器挥舞的空隙中,穿插游走,总是在兵器及身的一刹那,相差一线一闪而过,更显得非常从容自然。   当姑娘报数到四十之后,四人因用力过猛,不但已感到心急气促,而且也觉得后力难继了。   正当他们欲振无力,欲罢不能的时候,只听那阿玉一声断喝:“撒手!”   一个飘风似的蓝影一旋,四个人同时一声惊叫,四件兵器一齐到了他手中。   围攻的四人失去兵器后,狼狈不已,难堪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只见那阿玉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含著微笑站在场子的中央,把夺来的四件兵器,在手中一阵揉搓,顺手就掷在地上,已经成一个盆大的铁饼了。   全场的人都看得如痴如呆,那位公证人萧湘姑娘,更是芳心猛跳,呆怔得失神啦!   大家愣了一阵,忽然又响起雷震似的一声:“好!”   这才把各人醒转来,萧湘虽然有些受惊失态,但她的秉性素来好强,自小娇生惯养从不服人,所以,她旋即收摄心神,依然恢复了她明艳照人的光彩,和趾高气扬的神气,装若很平静的样子,对王鹏等四人说道:“你们输啦!”   并回转面对那阿玉道:“你赢啦!”   随即又“哼”了一声说:“哼,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的,倒还有点真工夫..”   阿玉仍是不理不睬,保持著一切由吕金花应对的原则。   萧湘又说道:“你既然赢了,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呢?”   阿玉看她年纪并不比自己大,倒有一派老气横秋的骄傲之概,心   中有些生气,但又觉得好笑。   本来嘛,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妞儿,调皮任性爱装大人倒也有趣,何必跟她计较呢?   想到此,阿玉心里气也觉平了,萧湘却又逼问道:“你说话呀,是哑巴么?”   阿玉冲口而出道:“我不哑!”   萧湘一笑“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不哑,你只是不屑于跟我说话..”   阿玉急道:“也不是..”   萧湘道:“那是为甚么?”   吕金花冷冷介面道:“不必说那么多废话,他们既然输了,就照事前讲好了的赌约,叫他们付银子算了,何必谈甚么处置呢?”   萧湘一笑,又把柳眉一扬“哼”了一声说:“你们就更神气啦,我想和你打个商量好吗?”   吕金花一听,料定她必有歪埋,也就平静的说:“有甚么商量的,只管说好了。”   萧湘一昂头,说:“你们太狂了,我要附加点彩头,他有胆量再接我五招么?他如再赢了,输的银子照付,他如果输了,两人扯平,银子不谈,你们跟我走路,一切听我的,敢吗?”   吕金花不禁在心中暗骂一声:“好不讲理的丫头!”   但还是笑道:“他接姑娘五招,如他赢了,他们输的银子自然得照付,如他赢了,也就是姑娘你输了,那你的赌注又是甚么?”   萧湘语塞,但也因此真的火了,只见她脸颊上红云涌现,猛的一顿足,鼓腮瞪眼说:“好,我输了也照样付你银子得啦!”   吕金花道:“你输了当然也要付银子,但是你可不能照他们的样,你的赌注应该提高才对!”   萧湘怒道:“为甚么我提高赌注?真岂有此理!”   吕金花淡淡一笑,道:“当然应该提高,这样吧,他们的赌注是输一百招为限,银子十万两,等于每十招输一万两,你提高每十招二万两,五十招共输十万两吧?”   萧湘更是大怒,道:“哼!为甚么?为甚么?”   看她气得似乎就要动手打人的样子,真是有趣,吕金花顺势送她一高帽子,道:“因为姑娘的本领比他们大得多呀!”   姑娘“噗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可是从心眼儿里乐开啦。   笑罢又飞了阿玉一眼,才向吕金花说道:“这个人是你的跟班,随   从兼打手么?要不然怎么一句话也不敢说,都是你在出主意?”   吕金花道:“随你怎么说,要赌就快,不然就叫他们付银子,咱们走人!”   萧湘大声道:“好,赌了!”   姑娘边说边往阿玉身边走过,走了几步,距离已进一丈之内,然后停步,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喝声:“接招!”   “招”字出口,右手一抬,就有一道乌光,恰似一条灵蛇一般,对著那阿玉“唰唰唰”就是三鞭!   只听风声呼呼,威势好不惊人!   她的这条皮鞭,把手虽不足一尺,而鞭梢却长有丈二,施展开来,快得目光难见,何况她是存心使刁,抽冷子突然下手的,而那阿玉又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突遭袭击,就是叫神仙也难躲过,不被狠狠的揍个肉绽骨折才怪呢!   可是偏偏怪事,萧湘的连环三鞭,竟完全落空,连人家的衣角也没沾著一下。   就在她第四鞭正待振腕抽出时,忽觉眼前一花,右手腕脉就被人轻轻一握,吓得她一声惊叫,赶紧甩腕振鞭,倒纵飞退丈外!   却见阿玉仍负手站在原处,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萧湘惊魂甫定,暗中自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自己疑心生暗鬼?”   看他一脸冷漠之态,似乎比自己更高傲,想想心中有气,娇喝一声,挥鞭欺身又上!   幢幢鞭影如雪,招招都是杀著,发誓要将他毙于鞭下!   谁知就在一鞭挥去的空隙间,他的一只怪手竟无声无息地伸了进来,似乎就要摸到自己的胸膛!   萧湘大惊失色,一跃而退,慌慌张张地望著阿玉,只见他又负手站在原处,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旁观之人更是莫名其妙,怎么这位萧湘姑娘连连跃退,莫非是看中这个美男子,舍不得打他?   萧湘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把心一横,就算让你摸一地,也要把你打得脑袋开花!   娇喝一声,挥鞭猛进,突然鼻子上被轻轻捏了一下!   他手上怎么有一股奇妙的淡雅的香气?   心中才一慌,手背又被弹了一下,一阵酸麻,不由自主地手掌一松,她的皮鞭就到了对方手中!      萧湘大惊失色,旋即豁出性命不要,左手五指如爪,向对方脸上抓去!   哪知这一抓并没有抓到对方,却抓出他及时递上来的一样东西!   萧湘吓得疾退三步,这才发现他递来的竟是被他夺去的鞭子!   经过这样三番两次的挫败,萧湘感到羞愧难当,幸而阿玉与吕金花并未再用言语损她,否则不知要气成甚么样?   到底枭雄家族出身,倒也想得开,既然输了,只得放光棍些,叹道:“我输啦!”   再转向王鹏、吴霸两人道:“你们输的十万两银子就如约交付算了,我输的十万两也请王庄主一并暂垫,由我归还就是..今天咱们虽然输了,确是不冤,这是技不如人嘛..”   这下已是威风尽失,毫无半点骄狂之气了,说著又转对阿玉道:   “喂,二十万两银子你一个人如何拿走呀?”   那阿玉还是不开口,由吕金花回答道:“不瞒姑娘说,这些银子并非我要,只因今秋长江两湖决堤造成巨大水灾,附近两省居民受灾惨重..”   他们只知在这里争权夺利,鱼肉乡民,根本不注意外界音讯,只听吕金花又道:“久闻此间王、吴两人平时都仗势敛财,多行不义,所以今天是特来向他们劝募捐款的,现在你们既然输了,那就烦劳两位马上将二十万两银子,派人押运送交府台李大人,作为赈灾之用。”   语音一顿,用威棱的目光一扫王、吴两人,又说:“我更要特别关照二位几句,这些银子你们平时是如何取来的,你们心中自然明白。   今天拿这点数目去赈济千千万万的灾民,本是罚你们做一笔善事,也是你们赎罪的良机!”   一句话说得他们又惊又怒,又恼又恨,却作声不得。   吕金花道:“千万别再起歪念头,路上如出了岔子,银子没有如数送到的话,我要唯你们是问,那时是个甚么样的结果?你们应该想得到的,我用不著说明了。”   略一停顿,又扫了众人一眼说:“我已说过,赈济灾民是我们大家的责任,我也要将这一盒珠子捐献出来!”   说著就将他那个小布包交到萧湘手上,很诚恳的说:“萧姑娘你心地善良,出淤泥而不染,以后要远离这些败类多行善事,这批赈款就由你负责押运吧!”   萧湘手捧这玉盒,竟有些微微发抖,道:“他,他不就是府台李大人的令公子么?怎么自己不押运?”      吕金花妙目一转,笑道:“那是因为..”   又附到萧湘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萧湘极有兴致地望著她,又望望阿玉,顿时心领神会,泛起笑意,道:“好,好,我省的。”   吕金花握起她的小手,道:“沿途须得小心,我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抱拳一拱,迳自拉著阿玉出庄而去..   留下鼻尖上的淡雅香味..   萧湘心中涟漪波澜,五味杂陈..   ※      ※      ※      ※   四十万两银子整整装了二十大车,由萧湘亲自押运,王鹏、吴霸、陈雄、邱平四人,率领庄中英雄好汉随行护送,绝不敢有半丝差错。   这样一列庞大队伍,比任何镖行的队伍更轰动,所经之处人人争相围观。   听说是玄衣盟贡献的赈灾款项,人人拍手称赞,都说玄衣盟了不起,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帮会!   萧湘等人听了,心中自有一番受用,又满心不是滋味。   终于平安送到府城,觐见了府台李大人,又当面赞扬一番。   现银、明珠交割完毕,打道回府,这才放下一颗心,不用耽心那武功高得出奇的阿玉来找麻烦啦!   府台李大人回到后堂,只见吕金花与阿玉在座。   吕金花笑道:“募得账灾款项四、五十万两,奏报朝廷,李大人自然前程似锦,高升有望..”   李大人拱手道:“这还多谢二位侠士义助,使千万灾民受惠,下官永铭在心。”   吕金花道:“办完这件大事,九固山内那块谷地..”   李大人道:“放心,下官已经把县令召来..”   说著吩咐道:“传孙传芳!”   那县令似乎早在门外恭候,应声而入,向上跪下,道:“卑职孙传芳,叩见府台大人,叩见二位侠士..”   吕金花与阿玉吓了一跳,赶紧避开,道:“不敢当,不敢当!”   李大人吩咐道:“免礼,起来吧。”   孙传芳起身,恭立一侧,李大人道:“吕氏族人辛勤开垦九固山内那块谷地,请求公地放领的案子,办得如何了?”   孙传芳躬身道:“前两日卑职接到指示,连夜叫文书师爷查出地籍图,谷地价格,派人会勘丈量,换算总价,也经吕氏族长之代表人吕景昭先生,当面交割价款..”      说著双手呈递公文封套,道:“一切文书手续完备,只差府台大人签核认可..”   李大人“嗯”了一声,接在手中,却转交吕金花,道:“你且看看,一切内容是否属实?文件是否齐备?”   吕金花读书不多,拉著阿玉一起看,详细读过,才知道吕景昭不止买下谷地,甚至连前后四面山头也一起买下,总面积超过千顷!   阿玉这才相信他吕氏兄妹果真是想改邪归正,落地生根。   吕金花与府台、县令办好最后手续,叩谢两位父母官的大恩大德。   府台李大人语重心长嘉勉道:“但望你吕氏一族从此耕读传家,同时积健为雄,保家卫乡,永世繁衍昌旺!”   ※      ※      ※      ※   府台李大人说的“积健为雄”意思是说可以练武,但是只要保卫家园,不可掠夺行旅。   大概也曾风闻九固山寨原本是土匪窝..   终于完成了心愿,带著正式文件回来,全寨欢腾鼓舞。   免不了又是杀鸡宰羊,大肆庆祝..   吕金花与阿玉又被当作大英雄,众人轮番敬酒夸赞之外,更将二人比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他二人爱河永浴,白头偕老。   阿玉酒量本来就很差,这样的场合推辞不得,又被灌了个酩酊大醉..   ※      ※      ※      ※   这一夜,他又作了个甜蜜的美梦..   次日醒来,发觉已经日上三竿,满眼金色阳光。   更发觉是与吕金花二人赤裸著相拥而卧。   他只一动,她就醒来,娇羞地拱在他怀中,道:“昨夜,你真坏!”   阿玉一惊!道:“我又在梦中叫梅洁洁的名字?”   吕金花她:“那倒没有..”   阿玉这才放心,笑道:“那你倒说说看,我哪里坏啦?”   吕金花羞得无法开口,恨不得钻进他的怀中去,娇声道:“我差一点死掉..”   ※      ※      ※      ※   从此九固山寨不再是拦路行劫的土匪强盗,而是保乡卫民自食其力的良民。      他们男耕女织,过著甜蜜美满的生活。   他们却耽心“恶虎岭”的余孽随时会前来寻衅,也提防“无回谷”   因为失去了个萧霖而来纠缠不清。   阿玉急著要去找梅洁洁,当然不可能长期留在此地。   吕景昭伤势严重,虽然复元情形良好,短期之内也无法起身抗敌。   吕金花就要负起全部的责任了,以她目前的武功,当然是挡不住真正武林高手的,所以她又提到那位武林异人的那本薄薄的册子。   阿玉毫不吝啬拿了出来,与她一起翻阅..   原来这册子里只有最简单的几招..   数数才五招,但是每一招都有五个变式。   这些人形当然是代表了招式动作,那些线条则代表了变化的动向。   还有人身上的点、线,则表示要配合内力,运行到某个穴位..   册子上没有文字,阿玉只好外行充内行,一面参照自己在石洞中学到的“盈虚奇功”一面参详这册子上的神功,一面传授给吕金花。   他不再愿耽误时间,只是匆匆讲解说明。   前后两三个月过去,阿玉终于将这本册子基本运气行功的内功心法,一套剑法,一套掌法,全部解说完毕。   而这三个月之间,吕金花竟也武功大进,十倍从前啦..   阿玉将册子交给吕金花,要她有空时自己去勤练习。   本来要将这柄绕指剑也留给她,但是吕金花拒绝,她内功心法未成,一柄软搭搭的剑,反而成了累赘。   再说他要去行走江湖,有兵器防身,总是好的。   ※      ※      ※      ※   前后两个多月的耳鬓厮磨,白天共练绝技,夜来同床共枕,过著恩爱夫妻一般的甜蜜生活,一旦要分离,实在依依不舍。   众人夹道欢送,吕金花又单独送了十里。   最后她拥住阿玉!悄声道:“最近我的月信没有来..”   阿玉一怔!道:“甚么没有来?”   吕金花道:“我好像有了你的孩子..”   阿玉先是一怔!旋即抱起她,雀跃道:“太好了,我要做爸爸了,太好了!”   接著又颓然放下她,道:“可是..我还是要去找梅洁洁!”   吕金花道:“你去,我只是要告诉你,在这个山谷里,有一对母子   永远在等著你平安归来..”   不忍让他见到眼泪,吕金花说完掉头奔回山寨去。   阿玉痴痴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那丛林,心中愀然,长叹一声,咬紧牙根,毅然离去。   他绝对不能丢下梅洁洁不管!   ※      ※      ※      ※   吕金花曾说落鹰峡要往北边去,阿玉日夜兼程,沿途问路望北而来。   北上途中,他才注意到竟有许多武林人物,骑马乘车徒步,也都匆匆往此赶路。   阿玉本来不以为意,只是这些人个个横眉竖目,手执兵器,争先恐后,喧嚷叫嚣,互不相让,气氛颇不寻常。   这里只是个小城,所有各街几家旅店均已客满,因之几家茶楼酒肆也是座无虚席。   在东门内大街上一家长兴老店,今夜的生意更是特别兴旺。   这家店本是三开间两层楼,临街楼上下兼卖酒菜,后进才是客寓。   阿玉来到店里,只为吃一餐热食,楼下早已客满,店伙将他引上二楼。   二楼也是人满为患,店伙好不容易在转角廊柱之旁,为他多设了一副座头,正要点菜,却听得楼下酒客们一阵骚动,俱是惊叹赞美之声。   接著楼梯响动,楼上酒客们也一阵骚动,更是惊叹赞美之声。   阿玉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楼梯口上来三个女子,正是那日在“霸王庄”邂逅的“辣手红线”萧湘,与她的二俏婢,东晴、西晴三人。   这样绝艳之色,出现在这种龙蛇杂处的酒肆,自然引得人人惊艳,个个垂涎。   店小二赶紧上前点头哈腰,道:“真对不起,本店已经客满..”   她却一眼瞧见在角落里的阿玉喜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她走了过来,道:“可以挤一挤么?”   话未说完就有人接腔,道:“不要在那里挤,我们这里还有位置。”   萧湘抬头一看,是中央一张大桌上,围坐著六条大汉,不禁皱眉道:“坐不下啦..”   为首那名独眼大汉哈哈大笑,道:“过来,我这条大腿借你坐!”      萧湘还是摇头,道:“不行,会坐坏的..”   独眼大汉道:“坐坏也不要你赔,怕甚么?来,来坐!”   说著直的挪开身子,张开一条大腿,还用手用力拍了拍。   萧湘叹了口气,向东晴道:“能坐么?”   东晴道:“小姐且慢,待婢子先去坐下试试..”   东晴、西晴二婢美貌,绝不比小姐差多少,独眼大汉开怀大笑,道:“对,你先来坐下试试,再换你家小姐坐!”   这话含有多少暧昧,引得哄堂大笑。   东晴却真的怯生生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移著屁股,轻轻坐下,似乎生怕把人家坐坏了..   独眼大汉道:“不要紧,只管坐下来!”   他的手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她坐下就好搂入怀中,抱个满怀!   谁知东晴才一坐下,就听一声杀猪般的大叫,中间还夹杂著骨头断裂的声音!   东晴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跃而起,望著那个抱著大腿滚地哀号的独眼大汉,无限欠意,道:“我说会坐坏的吧..”   同桌其他五人虎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丫头好狠的手段!”   仗著人多就要动手,背后一声厉喝,道:“住手!”   一名白衣少年书生冲了过来,扬手间就有人挨了一耳光!   下手又狠又快,五个人连闪避都来不及,打得嘴角溢血,半边脸肿得老高,望著这白衣书生竟不敢还嘴。   白衣书生冷“哼”道:“你们找死是不是?你们知道她是谁么?”   五人面面相觑,白衣书生道:“她就是玄衣盟会长的大小姐!”   五人这才大吃一惊!“辣手红线”萧湘之名如雷灌耳,心狠手辣出了名,杀人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何况更有一个黑道师兄大的老爸!   这五人惊得跪下去,磕头如捣蒜,求饶不叠。   也许看见阿玉在场,她的心情好得多,只是冷“哼”了一声,道:   “滚!”   这五人如获大赦,急忙架起负伤的独眼大汉,匆匆下楼而去。   白衣书生又向萧湘道:“在下律下不严,扰了小姐芳驾,真是该死..”   萧湘没有理他,却拉了一张椅子,坐到阿玉对面,望著他桌上空空如也,回头向店小二叫道:“好酒好菜,多拿些来!”   店小二应“好”白衣书生又道:“慢点,去把这张桌子收拾一下,   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茶,多多弄一些来!”   店小二连声应“好”飞快的召集人手,很快的收拾干净这张大桌..   萧湘仍是没有理他,一双美目瞬也不瞬,含情脉脉地望著阿玉,简直痴了..   白衣书生知道请她不动,只得改变战略,向阿玉一拱手,道:“这位兄台可否给我一个面子,请移驾坐到这一桌来?”   阿玉自然看得出这白衣书生对萧湘一往情深,自己对此女根本无意,何必多惹闲情。   二话不说,起身坐了过来。   萧湘自然也跟了过来,挨著阿玉坐下,伸手指指旁边,向二婢道:   “你们也坐下。”   东晴、西晴依次坐下,正好将那白衣书生隔在外边。   阿玉抱歉地望了他一眼,白衣书生拱手道:“在下秦方,江湖匪号‘银鹞子’..兄台如何称呼?”   阿玉道:“你就叫我阿玉好了。”   秦方皱眉道:“阿玉?难道你没名没姓么?”   萧湘突然道:“你这个人烦不烦?你叫他阿玉他会答应你,不就够了么?”   秦方碰了软钉子,只好闭嘴不语。   不一会儿,开始上酒上菜,果然大鱼大肉,摆了满满的一大桌,丰盛至极..   秦方向萧湘劝酒劝菜,萧湘理也不理。   萧湘向阿玉劝酒劝菜,阿玉毫不客气,大吃大喝。   ※      ※      ※      ※   阿玉早就留心到这这些食客中,除了少数像是普通商贩外,大多数是江湖人物,还有一些人随身带著兵器。   这小小地方忽来这多武林人物,料必此处将有事故发生,但事不关己何必劳心?酒少喝,菜多吃,难得祭祭五脏庙,吃饱再说。   忽听楼梯下咚咚连响,走上来一个独脚老花子,胁下支著一支钢拐,背上一个红漆大酒葫芦,那模样儿与画里的铁拐仙没有两样。   阿玉好奇望了一眼,那老丐目光一扫,竟在阿玉脸上停留片刻。   阿玉只觉得这独脚老花子眼神中炯炯有光,却像是见到老友旧识一般,微微一颔首就已走了过去。   只见这老花子一上楼来,大多数食客都骤然静了下来,所有的目   光都在向他瞧著,内有几人,并且忽然站起身来,很恭敬的要向他打招呼,这老丐早有准备,只把左手一挥,两眼一瞪,迳自来到阿玉刚才坐的空位置坐了下去。   那些站起来的人,也就依然归座,只是以后的谈话声就放得更低了。   这独脚老花子也不理别人,迳自叫了酒菜,迳自吃著喝著..   阿玉皱眉苦思,这独脚老花子刚才的眼光好奇怪,我该认识他么?   他又认识我么?   萧湘见他表情,低声道:“他是丐帮硕果仅存的十一结长老‘独脚仙’王凌风..连他都来了,可能是此地所要发生的并非小事哩!”   阿玉随口道:“这里到底要发生甚么事?”   萧湘笑著道:“你等著瞧就知道了。”   阿玉心中暗笑,我吃饱了就要赶路去救梅洁洁,谁有兴趣管你发生甚么事..   正当楼上食客谈笑饮酒,喧哗热闹的当儿,忽听楼下起了骚动,一时人声鼎沸,似乎有人发生打斗..   众人正互相询问,突然由楼下冲上一人,只见此人脸色灰白,慌慌张张甚是狼狈。   当他一眼著见那独脚老丐王凌风时,好像遇见救星似的,急性冲到他面前,一面哈腰行礼,一面又气急败坏的嚷:“哎呀,我的老祖宗,请你救救我吧!”   说著不住的打躬作揖,状极滑稽,那王凌风猛的一放酒壶,一面抬起手来擦抹一下嘴角的酒渍,同时瞪眼喝道:“小子,你这是干甚么?   可是惹翻了你那母大虫啦?”   其实,那人颔下那撮山羊胡子已经花白,怎么王凌风还叫他小子呢?   这时,他已急得没法说话了,只是伸著颤抖的手回头指了指楼下,显得非常害怕的样子。   那老丐似已会意,龇牙一笑,伸手抓住那人肩头,就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几句甚么?顺势又把他往楼后小门一推。   他似也明白了应该如何做,拔腿溜进门内,转眼就不见了。   也就在他刚刚溜走,楼下又冲上来一个胖女人。   哇,这位胖婆娘,胖得可真够瞧的,只见头小身粗两腿短,站在那里活像一只大企鹅。   此时她两手叉腰,瞪起一双铜铃眼,同楼上食客扫视了一下,一   眼瞧见了独脚老丐王凌风,似乎是倒抽了一口气,随又用力装著一脸羞答答的媚笑,冲到那王凌风前喊道:“哟,原来神仙花子也在这儿,我说花子神仙呀,你可看见我那贼汉子了?”   一面说著,一面走向王凌风席前,抱手哈腰福了福,王凌风爱理不理的慢慢放下酒壶,冲她眯眼一笑说:“怎么?老偷儿又惹你生气了?”   胖婆两手一拍,叹了口气,装出个非常温婉的样子说:“唉,可不是吗?我那贼汉子,平时一年也难得回家一趟,上个月听人说他在武昌城花天酒地好不快活,我赶去找著了他,一路押了回来..”   王凌风插嘴道:“你又狠狠罚他了?”   胖婆一摇头说:“这次可没整他呀..”   说著又叹了口气,然后说:“唉!只怪我愈长愈胖了,我在他眼里自然不如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好看啦,这次回家我本想好好的对他体贴些,只望他能回心转意,恢复我们年轻时的恩爱,哪知,唉..”   说到此只见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竟然呜呜哇哇就哭起来了..   那老丐听的一皱眉,似无意的问了句:“他对你怎样了?”   胖婆娘又无限委曲的幽幽说道:“唉,哪里知道,等我夜晚洗完了澡、化好妆出来时,他已溜的没了影子啦..”   王凌风“噗嗤”一笑,又赶忙忍住,摇头摆手说:“好了,好了..   你还是回去吧,我如遇见了他,准定劝他回家就是了。”   说著急忙起身,丢下一锭银子,三拐两拐的下楼而去。   胖婆娘被冷落在那儿,正在发愣!忽听邻座有个声音低低说:“难怪老公不爱她,胖得像条肥猪,谁不倒胃呢?”   胖婆一听,火气大啦“蹬蹬蹬”来到他的面前,伸出一根大黄瓜似的粗手指,直点到那人的鼻尖上,骂道:“你这杀千刀的,你放的甚么狗屁?”   那人是个一脸横肉,满腮虬髯的大汉,一见胖婆子欺到了面前指手骂他,也光火啦,呼虚的站起身来吼道:“你妈的..”   下面的脏话还未出口,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大汉“哎哟”   一声,连人带椅子滚出了老远!   他偌大一个身躯,又撞倒了另一张桌子,只听乒乒乓乓,哗啦一阵乱响,碗盘打碎了一地!   他正待从地上爬起,胖婆一阵旋风似的已卷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脖子捉了起来,又是正反阴阳一阵大耳巴子,只打得那大汉鼻青脸肿嘴流血,连哼也哼不出来了。      因为被胖婆捏住了脖子嘛,那大汉的三个同伴,此时纷纷抽出兵器,一涌围了上来,意欲抢救,胖婆回身把那大汉的身子往前一送,瞪起一双铜铃眼厉声说道:“你们‘燕山四鬼’是甚么东西?你们的老大竟敢当面说老娘的坏话,现在老娘教训他,你们三个居然也敢上来递爪子!哼,你们若再进半步,老娘先活劈了他!”   这样一来“三鬼”亦不敢再动啦。   楼上的食客经此一闹,有的怕事,便已纷纷下楼散了,账房先生急急赶上楼来,冲著胖婆打躬作揖,求她高抬贵手,以免给店里惹下祸事。      胖婆将那大汉用力往地上一摔“砰”地一声,那个魁伟虬髯大汉,就如烂泥一般躺在地上不会动啦。   “三鬼”赶紧过来救起那大汉,只因被捏闭了气,又拍又打,又搓又揉,过了一阵才醒过来,几个人这才垂头丧气的架起他,匆匆下楼而去。   正当这关头,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匆匆跑上楼来,冲著胖婆喊了声:“娘!”   又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胖婆把眉头一皱,大声道:“甚么?真本在武昌出现了?”   突然想起这是极大机密,不可大声嚷嚷,立刻压低声音,道:“这消息是谁说的?”   她虽然尽量压低声音,但仍能震得人耳朵发痛,尤其她提到“真本”二字,在场之人全都变得鸦雀无声,更是落针可闻。   那孩子显然比她老娘聪明得多,拦著她的肥手道:“咱们回去再说..”   胖婆虽然对老公凶悍,对儿子却是百依百顺,她一点头,母子俩就“蹬蹬蹬”的下楼而去,顷刻走得不见。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坐在阿玉背后的“铜山双雄”老二道:“武昌?   咱们去不去?”   老大道:“这么难得的机会,岂能错过?”   “铜山双雄”匆匆赶去,这长兴老店内的英雄豪杰们,谁也不甘落后,纷纷起身离去。   萧湘亦随著起身,道:“阿玉咱们也去。”   阿玉道:“去干甚么?”   萧湘道:“你没有听说过‘真本’么?”   阿玉道:“好像听说过,可不知是真是假?”      萧湘道:“当然是真,据说连少林、武当这些和尚道士们都已出动,那假得了?”   阿玉不置可否,秦方却起身,道:“我陪你去。”   萧湘理也不理他,一双美眸却盯著阿玉等待他的答覆。   阿玉吃完最后一口菜,擦擦嘴角,淡淡一笑,道:“对不起,在下我另有要事,没那闲工夫陪你四处瞎凑热闹..”   萧湘碰了个软钉子,但是她仍不气馁,低声下气道:“你有甚么要紧的事,我先陪你去办,好不好?”   “真本”二字其实也给阿玉极大的震撼,两年前他与田阿姨被“永州六义”追杀,据说就是“西天无回谷”误以为唐诗三百首“真本”   在他身上。   一本唐诗三百首,一首根本就不存在的唐诗,竟然引这么大的骚动,甚至仇杀流血,心中不禁厌恶之极。   他本当也去追查个水落石出,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玉已推桌而起,微笑道:“对不起,我要去的地方并不适合你这位千金大小姐去。”   他的意思是说像恶魔嘴那种不见天日,又永世不得出来的地方,是不适合萧湘去的。   他心目中已有一个圣洁的仙姑梅洁洁,九固山又惹了个吕金花,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他实在不想再多沾这些艳遇。   阿玉转向秦方道:“多谢你请客,下次有机会让我也回请你..再见!”   他转身离去,萧湘在背后喊道:“喂,你等等..”   阿玉没有等,她的手臂却教秦方拉往,道:“算了,那小子不识好歹,何必一定要..”   萧湘咬牙切齿道:“我要他,要他死!”   秦方冷笑道:“是么?你真的舍得让他死么?”   萧湘恨得叫嚷道:“舍得舍得,绝对舍得!”   秦方道:“好,这事交给我办。”   萧湘却冷笑道:“就凭你,行么?”   秦方道:“我不行,不会找本会的高手么?”   萧湘道:“等你找来人家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秦方道:“不要紧,我很快就能找来。”   萧湘斜著脸瞧著他,道:“多快?”   秦方道:“明天清早,够快吧?”      萧湘“哼”了一声,不知道信是不信,秦方道:“你今晚下榻在哪里?”   东晴忍不住插口道:“怎么?你想打甚么歹主意?”   秦方急忙道:“不不,只是为了明天一大早可以带我找来的‘高手’进见..”   西晴也“哼”一声道:“谅你也没有那个胆!”   东晴已从小姐的眼神中得到暗示,道:“告诉你吧,今天我家小姐会去到西山丹枫山庄拜访慕容大小姐。”   ※      ※      ※      ※   除了少林武当等数百年老字号的“九大门派”之外,新近在江湖上崛起的是“东海龙王殿”“江南慕容府”“西天无回谷”“漠北七花门”。   这四大名门的声势,似乎更驾凌“九大剑派”之上!   西山丹枫山庄就是“江南慕容府”慕容红亭的别业。   慕容红亭的两位小姐慕容可人、慕容玉人,都是萧湘的闺中密友。   这丹枫山庄里从总管以下,每个仆役都把萧湘当成主人一般尊敬,任凭差遣。   所以不管慕容可人、慕容玉人姊妹在与不在,这丹枫山庄是她随时可以去玩耍住宿的地方。   西山丹枫山庄的风景优美,建筑雅致,此刻在一处亭园的精舍之中,坐著两名老者,一个少年书生。   那个少年书生就是“银鹞子”秦方,他早已沉不住气,在室内躞蹀往来,咒骂不已。   “妈的,架子还真大,约好一大清早,现在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只因为她是会长的女儿就可以摆这种臭架子么?”   一名尖嘴老者轻咳示意,秦方立刻噤声。   果然有脚步声传来,转眼就见东晴、西晴二婢,扶著千娇百媚的大小姐萧湘进来。   室内三人急起身相迎,秦方更是走上前已作势要搀扶,却被二婢不著痕迹,巧妙地挡了开去。   秦方又急走两步,将上首那张原本就很干净的椅子,用自己的衣袖掸掸,向萧湘谄笑道:“大小姐请坐。”   萧湘不客气地坐下,这才转眼望那二位老者,秦方急介绍道:“这位是‘断魂刀’徐完。”      萧湘肃容道:“原来是玄衣盟四大护法之一的徐老爷子。”   秦方又介绍道:“这位是家父..”   萧湘更是一惊!急起身道:“原来是‘五通神’秦重秦老爷子到了..”   秦重哈哈笑道:“老夫与徐完恰巧途经此地,听说大小姐有所差遣,特来听命..”   萧湘涨红著脸,道:“实在不是甚么大事,惊动二位老爷子实在不该..”   秦重道:“大小姐的事老夫一定尽力办到,你但说无妨!”   这只是私人感情上的一点小问题,萧湘还羞于启齿,秦方却加油加酱,把阿玉说成是他玄衣盟的公敌了。   萧湘急忙拦阻,道:“不,不,没有那么严重..”   秦重早已瞧出个中纠葛,只是冷笑静听。   东晴忍不住插口道:“小姐,那个阿玉既不识抬举,拒绝和咱们同去武昌,何不派人把他擒下带走就是,何用这样伤心叹气呢?”   西晴也附和著说:“对,小姐,就这么办。”   “办字”还没出口,萧湘柳眉一皱“呸”了一声,叱道:“两个不懂事的丫头,快给我闭嘴。”   接著似回忆又似自语般的说:“在‘霸王庄’以四个一流的高手,围攻了他五十招,不但没沾著人家的衣角,还被人家一举手就夺去了兵器,你们谁又能擒得下他呢?”   现经萧湘如此一说,不但两婢自觉出言确欠斟酌,就连秦重与徐完二老,也感到事情棘手。   两人互望了一眼,又低头沉吟了一阵,秦重抬头说道:“小姐,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何不如此这般..”   说著同时还用手指在空中绕了几个圈儿,小姐听了沉吟著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摇头说:“这个办法还得考虑,要是有人一个不小心伤著了他,那怎么办呢?”   秦重微微一笑,对徐完使眼色。   徐完也一笑点头,随即在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瓷瓶,在手中对小姐扬了扬说道:“小姐放心,用这个万无一失!”   萧湘一看,心中大喜,但是想了想又说:“好是好,只是派谁去比较妥当呢?”   秦重眼珠又滴溜溜一转,又很神秘的一笑,说:“等到适当的时机,小姐你可以自己现身去接近他,你只须如此如此,包你成功..”      附耳献策,一面还做了几个手势..   小姐自然懂得,就嫣然一笑说:“好啦,秦老真有你的,就这么办吧。”   接著又问:“他的行动是谁在盯梢?可不能断了线啦!”   秦重道:“叫小李子吊著哩,绝错不了。”   萧湘小姐一点头,伸个懒腰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去休息啦,赶快把人分派好了,也去休息吧..”   就起身由两个婢女服侍著进屋去了..   ※      ※      ※      ※   长兴老店后进上房的檐角下幽暗处,正偷偷隐藏著一个监视的人,他就是秦重说的小李子。   他正在负责盯视著一扇窗子。   这扇窗子里住著的,正是那位阿玉,此时虽已夜深,但他还是独自坐在灯下想著心事。   他在想著适才在酒楼上和他攀谈的那萧湘、东晴、西晴三人,还有一个“银鹞子”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   还有“独脚仙”肥婆..   甚么“真本”在武昌出现..   真本是阿玉想要的东西,但是还是应该以营救梅洁洁为第一优先,其他免谈!   他想定了主意,心中已觉泰然,正准备熄灯就寝,忽听前窗起了敲击之声。   他猛的一惊!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以自己的功力,平时远在十丈之外,飞花落叶也能很清楚的发觉,今天怎么让人家欺近出手敲击窗子方始警觉,这简直是丢人啦。   说时迟,那时快,他猛的挥手灭灯,趁著窗户被掌风震开时,人似轻烟顺风飞出,身子在空中弓腰弹腿,一抛一翻,有如一片轻云就腾身上了屋脊。   目光一扫,就见一条人影向东飞逝,多快的轻功哟,难怪他到了窗下始被发现哩。   他赶紧提气滑身,如飞追去..   ※      ※      ※      ※   那轻微的敲击声,也同时惊醒了躲在檐角下幽暗处的小李子。   他也同样惊疑怎么有人在他双眼盯视之下,无声无息地接近了那窗子,直到敲出了声音才发觉。      只一眨眼,那一身纯白衣衫的人影就飞掠上了对面屋脊,飞快地向东面城外掠去。   接著就见到他负责盯梢的阿玉也穿窗而出,向前追了去。   这还得了,要是被阿玉跑得不见,回去怎么交差?   想念才动,小李子就急忙从幽暗的檐角下窜了出来,努力追去。   小李子号称“快腿”就是因为他的脚程很快,但是与前面那一追一逃的两条人影比起来,可就差多了..   愈追愈远,愈追愈累,最后累得连脚都抬不动了,那白衣人与阿玉都已不见踪影。   小李子只能停下步子,弯下腰来直喘气,他现在才相信“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己的“快腿”远远比不上人家的“腿快”!   ※      ※      ※      ※   阿玉也是在施展全力,一直追到郊外还不能拉近距离。   心中不觉动了怒火,猛提一口真气“盈虚奇功”发挥了极致,冷如闪电追风一般,一掠数丈,又追了盏茶时间。   前面人影已到了一座密林边缘,眼著他又是几个起落,一闪就没入林中不见了。   等阿玉赶到林外,哪里还有人影?正自踌躇,忽听林中有枝叶拂动之声,也顾不得“逢林莫入”的禁忌,默运起“盈虚奇功”护住全身,也就飞纵入林。   林中虽然漆黑,也难不倒他,但是要提防对方利用地形突袭,阿玉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小心翼翼地向前搜寻..   蓦地白影一闪,阿玉抬头一看,却不是人影,只是当面一株大树干上,有条白色丝巾随风拂动。   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他一纵而前,将那丝巾抄到手中,谁知丝巾一端竟缚有个小包裹。   咦?丝巾上面似乎还有字迹。   走出树林,展开“虚室生明”神功,就著月光一看,是黛笔写著:   途中小心遇伏,莫让识者近身,请即易容上路,暂隐真实姓名。   此外并无上下题款,只在罗巾的下角画了一片云,一只速写的飞燕。   心想这事太奇怪了,看这人的口气分明是友非敌,但他下山几个月来,还未认识几人,更无知心的朋友,这人究竟是谁呢?      看这字迹是用女子画眉黛笔写的,而且字迹娟秀,不像男人笔势..   暂且丢开暂不管,打开小包一看,竟是一张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和几只小瓶,遂一看过标签,有各色易容膏,有变音丸,还有假发假须,梳子、剪刀、胶水,甚至还有一面小镜子..   各种药物的效力和用法都注明签上,可见这位姑娘不但学识渊博,而且非常细心,不禁由内心中对她生出了钦敬之感,尤其想到她的轻功之高,显然还在自己之上,更令他由衷的佩服不已。   这一来,阿玉的心情可就开朗多了,这位姑娘不管她是谁,应该算是他的红粉知己,以后一定可以有遇见她的机会,他要好好的谢她。   罗巾上题字告诉他,要他在途中小心遇伏,是谁会伏击我?是“西天无回谷”么?   自己虽不怕,但人家总是一番好意,今后自然应该提高警觉才对。   至于要他暂隐姓名一点,为了途中免生枝节确是有此必要。   关于易容行动,这和隐去姓名有同样效果,嗯,就全听她的啦。   折腾了一夜,也有些倦感,这就抛开一切杂念,在这树下调息打坐,然后曲肘而眠..   这样的露宿野外,他早就习以为常啦..   ※      ※      ※      ※   小李子正在自懊自恼,不知如何回去交差?突然心神一动,似有警讯,急忙将身子伏低,避入草丛中去。   果然那边走来一个人影,正是他刚才追丢的阿玉!   只见这阿玉垂头丧气踽踽而行,显然是追人追丢了,正在懊恼不已..   小李子心中失笑,原来你的腿也不比人家快呀!   阿玉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环境,更不会注意到草丛中有人,只是叹了口气,一展身形,奔回客栈。   小李子盯踪阿玉失而复得,心中欣慰,也赶紧再盯下去..   ※      ※      ※      ※   天已拂晓,鸟鸣啾啾,他睁开眼来,精神焕发,身心愉快。   他伸出一根指头,在那瓶褐色易容膏里沾了一点,放在掌心互搓,再抹到自己脸上。   这膏颇奇妙,用后脸皮略微收缩,阿玉用镜子一照,只见到一张   满脸皱纹,褐黑病容的模样,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自觉新奇,又觉好笑..   那丝巾上写著「请即易容上路”这就表示不用再回客栈了,幸好他跟本没有甚么行李,匕首软剑在腰间,银票与碎银是吕金花给他准备的,也都在自己口袋。   阿玉站起身来,伸展一下手臂,开始上路..   ※      ※      ※      ※   天光渐亮,长兴老店上房的那间房里有了动静,负责监视的小李子立刻全神专注了起来。   只见那假的阿玉慢条斯理地起床,盥洗..   叫店小二送来热腾腾的丰盛早餐,慢条斯理吃喝著..   折腾了半天终于出来,到柜台结了账,店小二已经牵了一匹白马在等著。   在阳光映照下,这马全身白光白银,遍体无一根杂毛,看起来真是神骏非凡。   假阿玉翻身上马,柳眉凤目,玉面朱唇,一袭蓝色儒衫,坐在马上恰似玉树临风,顾盼生姿,有如仙童下凡一般。   一直躲在暗中监视的小李子见了,真是惊喜交集,惊的是,这位相公生得如此英俊而潇洒,世间真是少见,难怪咱们小姐对他那样子著迷啦!   喜的是,他的行踪,果真未能脱离自己的视线,这一件大功岂是等闲?   不过他又觉得有些奇怪分明他来时并未骑马呀,难道店小二真有本领在这小小县城买到这样的好马?   想不透就别想,赶紧就把消息递了出来,然后他一溜烟的跟这白马走去的路线,紧紧的盯著..   眼前正是杂花生树,莺飞草长的仲春季节,沿途冈陵起伏,远村近树,夕照炊烟,也别有一番逸人风景。   假阿玉一直是悠闲自若的控辔缓行,似乎对沿途景物非常欣赏,他一面四面浏览,一面还在低声的吟哦。   行行重行行,转眼已落日偏西,归鸦噪林的时候,路旁有一小店,贩卖茶水酒饭,专做过路客人生意。   假阿玉下马,把马拴在店门树下,一面吩咐店伙为马儿上料饮水,一面选个临门座位坐下,随意要了两样饮食,吃著休息..   一路盯著白马追踪而来的小李子,此时已跑得满头大汗,也装成   是个过路行旅,走入店内,坐到另一席上,要了点酒菜,慢慢吃喝著等待..   不多久,就听一阵风似的驰来了八骑,一到店门见了那门前白马,立时一声呼喝,一齐勒缰下马。   看这八人都是横眉瞪眼的黑衣大汉,一律是背插单刀,腰挂革囊,气势异常威猛。   那为首的一个秃顶大汉,一眼著见小李子就要招呼。   小李子最是机伶,赶紧对他一使眼色,这秃顶大汉才装做互不相识的样子,领著其余众人各自坐下,每人只要了一壶酒和一碗面,各自吃喝起来..   只见从那店旁的小路上,又转出来老少两人,那老者须发皆白,只是两目已盲,左胁下夹著一具胡琴,右手持著一支青竹杖,看他年纪已过古稀,而步履倒很轻健。   老者身后跟随著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这妞儿却生得眉目如画,一张红馥馥的苹果脸非常可爱,虽是一身粗布衣裤倒还干净俐落,一头秀发恰似乌云,梳著两条小辫子,垂在两边,煞是有趣。   两人走到店前,盲目老者似有意又无意,冲著假阿玉一笑,又翻著一青白盲眼,扫了座上众人一遍,然后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把胡琴放在膝上,随手拉动琴弓,伊呜声鸣,高亢入云。   立刻就引起别人注意,这首老者就自顾自的说道:“各位客官还是多歇会儿,听我这小孙女为各位唱首俚歌,如是听得还中意,就随便赏几个子儿吧..”   一说罢也不管别人爱听不爱听,便自奏起一支曲子,音韵铿锵,令人心旷神怡..   随见小姑娘启朱唇,露贝齿,依声和拍的曼声唱道:   夕阳古道,骏马踏落花,借问仙姑,何事枉芳驾?为郎呵护,乘舆走天涯;情可佩、义堪夸,稳起心儿莫用怕..   歌声清越,恰似珠落玉盘煞是好听,连那些凶神恶煞似的大汉听了,虽是不懂其中词意,也不禁眉飞色舞,大声叫:“好!”   只是那假阿玉似乎懂得歌词含义,只听得美目流光,玉面飞霞,贝齿咬唇,微露羞态,但旋即归于平静了。   老者一听有人叫好,大是高兴,吩咐小姑娘再唱一首。   那小姑娘一双满含智慧的大眼睛,飞快的盯了这假阿玉一眼,就含著微笑再次引吭高歌,唱道:   洛阳花正好,风雨聚强豪,伊人美如玉,云燕是天娇;技压群伦,   志比天高,休让跳梁小丑张魔道,皆叫他应劫难逃!   这支歌,更是唱得风回云遏,清音绕梁,只听得满座动容,尖声如雷,一个大汉,拍手叫声:“好!”   尤其是那秃顶大汉,霍的站起,掏出一锭银子,往老者桌上一丢,道:“嗨,小妞儿唱的真好,银子拿去,再来一个,哈哈..”   老者收起胡琴,扶著竹枝,站起说道:“够了,够了,我老人家也该走吧..”   说著就朝外走去,那大汉见老者没取银子,仿佛是扫了他面子,大为光火,吼道:“喂,老头儿,歌不再唱可以,连大爷赏的银子也不要了?”   老者头也不回,一面朝前走著,自言自语似的说:“留著吧,你有此好心,祝你好运!”   那大汉似还要发作,其余几个大汉也一齐起身,拉了他一把,边往外走边说:“天快黑了,快走罢..”   于是又一阵风似飞驰而去,那假阿玉书生,这才似从沉思中醒来,才发觉那盲老者和小姑娘已走的没了影子。   低声一叹,付过饮食钱,依然慢慢牵马走出,腾身而上,挥鞭绝尘而去,快似透风,转眼消失于苍茫暮霭之中了..   这一下小李子可急啦,他心中不住的抱怨:“我的好姑爷呀,你忽然又跑得这样快,我这两条腿,怎比你胯下的四条腿呀..”   抱怨只管抱怨,人追丢了可不得了,也只好咬紧牙关,没命的猛追而去..   ※      ※      ※      ※   一轮明月高悬东方天际,清光普照,树影婆娑,大地显得一片清寂。   此时是初更过后,通往洛阳的官道之上,叭达叭达的飞驰来一匹银驹,一位蓝衫飘飘的假阿玉,看他扬鞭催骑似是全神赶路的样子。   眨眼工夫,已驰近一片墓地,累累荒坟,气象阴森,这片荒冢占地颇广,随著丘陵起伏的地势,一直延伸到一大片山林之间。   四野寂然,风吹树动,寒气袭人,乱石荒草之间,时见青磷点点,游移明灭,望而生怖,偶而一声枭啼更是听而寒心。   这叫一般胆小的人到了此地,无不吓得冷透全身,牙齿打战,可是这位假阿玉却似胆大得很,简直视而不见的昂然催马而过,毫不理会这些。      当他的马儿驰过墓地半里之时,忽然从他身后飞起一支信炮,冲天而上,在空中“啪”的一声炸开,火花四散!   他对身后这些行动,显然明知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头都不回的催驾向前,毫不为意。   越过荒冢已到山林边缘,忽从林中闪出两个黑衣蒙面人挡住去路,左边一人喝道:“站住!”   假阿玉就勒马问道:“干么?”   那人说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妙极了,这简直是剪径贼的口吻嘛!   阿玉笑道:“原来是剪径的毛贼,叫你们当家上来答话。”   那人答道:“年轻人莫要卖狂,乖乖的丢下银子,就放你过去!”   阿玉一扬手中的马鞭,正学著他的口气说道:“银子倒有,只是我这家伙不答应。”   两个蒙面人一见说僵了,迅速对望了一眼,掉头跑入林中,一个高声叫道:“有胆的就闯进来试试吧!”   阿玉一笑,也不答话,催马跟进,入林一看,哪里还有人影!   他心里明白,虽有厉害埋伏,但到底不敢伤他,于是依然毫不戒备的往前直走。   此时,已到密林深处,忽听三击鼓响,四面人声呐喊,火把照耀如同白昼!   他扫目环视一周,只见周围已被人团团围成一个直径约三百步的大圈子,估计总在二、三百人上下。   除了每隔几步一人高举火把外,其余之人都挽弓搭箭,引满待发。   随听有人高声喝道:“年轻人,赶紧下马受缚可免一死,如敢违抗,乱箭穿身而亡!”   阿玉哈哈一笑说道:“你们这些弓箭,好像小孩玩具一般,休想伤得了我!是英雄好汉,何不派出高手来与我一战?”   话说完,没人应,阿玉等得不耐烦,凌空招手,吸取了一大把松针在手,又道:“你们既不敢和我公平决战,那就放箭一试好了。”   就有人答道:“我们若下令放箭,你准死无疑!”   阿玉哈哈大笑说:“好吧,就请看看我的手艺啦!”   随即扬手一旋,满手松针飞洒了出去,只听那些挽弓的大汉,一片哎哟叫声,握弓的手上都被松针射中,虽未受伤却疼痛异常,垂著   手再也举不起来啦。   只吓得众贼魂飞魄散,既不能射,也不敢逃,畏畏缩缩地往后退..   那文士看了那些受伤的大汉痛苦惊骇神情,淡笑著问:“滋味如何?   还能放箭吗?”   又听有人答道:“年轻人功力不弱,但你也休想走得了,不信且看,你脚下是甚么?”   说著,只听得竹哨声大鸣,四周草丛之间立时响起了沙沙之声,他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周身起了鸡皮疙瘩。   原来四周草丛之中,万蛇齐出,昂头吐信,同他迅速的游来,距身前仅有一丈之外。   因他生来就最怕蛇,从未见过如此奇形怪状,多而且大的蛇,怎不吓得他几乎惊叫出声呢?   但他秉性素来好强,尤其处在目前这种境地,他怎能丢人?故心中虽是害怕极了,表面上还是装做镇定自如,赶紧从怀中掏出个小瓶,沾了点药粉,抹上鼻端,又倾出一些,扬手洒在周围,如此一来,蛇群虽多,但到了洒有药粉的地方,就不敢前进,无论哨音如何催迫,也难越雷池一步。   阿玉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于是扬声说道:“这些蛇儿又有何用?   识相的赶紧收了,如果再惹得我性起,全都杀掉!”   有人迅速应道:“纵然你能杀死蛇群,更有奇阵困你,仍难逃脱!”   阿玉“哼”了一声道:“好,那我就先除去了这些蛇群再说..”   忽听一个熟悉声音叫道:“且慢!”   这是谁?他艺高人胆大,所以故意不动声色,倒要看看他们能使出甚么阴谋?   今见他三人现身,就装做很吃惊的样子“哦”了一声说:“原来是三位兄台侠驾,真是幸会得很!”   原来就是“辣手红线”主婢三人假扮的少年书生了,萧湘赶忙陪笑还礼说:“不敢当,兄弟等也是刚刚回家路过此地,就听见有人聚众寻仇,因不知是谁未便干预,只好隐身暗处窥视,这才发现竟是些剪径毛贼,竟敢冒犯兄台侠驾,现在小弟等既然遇上,且请容小弟代为破去蛇阵,再合力收拾群贼吧!”   说著也不等对方如何表示,就由袖中取出竹箫,就唇吹出了几个音响。      说也奇怪,箫声一发,就听四周沙沙之声再起,转眼蛇群已随即不见了。   接著又扬声对群贼喝道:“你们这些大胆的强人,怕死的就赶快散去,本侠让你等逃生,如敢顽抗,我们就不容情啦!”   群贼一听,一声呼啸,纷纷四散,转眼已走得一个不留。   萧湘再又走到阿玉面前抱拳说:“幸未辱命,群贼已退,但此时天色不早,兄台如无急事,寒舍就在前面不远,就请同至舍下屈驾一宵,明日再行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又慢慢走近了几步,举手虚晃了个“请”的姿势。   就他这举手一扬之势,一缕目光难见的淡淡轻烟一洒,只见阿玉张口要说话,身子似乎顿了一下,就颓然栽下马来!   另两个少年书生,赶紧飞身近前,双双伸手把他接住了。   可是奇怪,他人才离鞍,胯下的银驹就发足狂奔而去。   这里萧湘主婢见人已到手,哪还注意马儿,立即发出啸声,林内奔出一队人来,就用软榻把阿玉抬起,簇拥著如飞而去..   ※      ※      ※      ※   西山丹枫山庄,此时正是灯光如昼,人影幢幢,显得异常忙碌的样子。   小李子子飞步奔进庄门,高声嚷道:“小姐回来啦!”   秦重闻声出现在大门口,叱道:“小李子你嚷甚么?”   小李子吓得一伸舌头,一缩头,又忙著哈腰连连说:“是..”   老者又问:“小姐可是已得手了?”   小李子这才回过神来,又赶忙躬身应了一声:“是。”   老者神色稍霁,又挥挥手说:“你有功啦,难怪这样神气哩!”   小李子又哈腰说:“小的怎敢?总管你多关照啦。”   老者微一点头说:“下去吧,回头在小姐面前会提起你的功劳。”   小李子连忙打躬作揖,谢了又谢的退了下去。   此时庄外已赶到了一群人马,最前面的是三个骑马的少年书生,后面一群簇拥著一乘软榻,上面躺著一人,用张毛毡连头带脚的盖著。   未到庄前,三个书生下马,看众人把软榻抬入,一直进了一座精舍之中,才把软榻上的人很小心的移放在绣榻之上,众人这才退出。   萧湘就唤来东晴、西晴二婢,吩咐她们好好看守榻上人,然后自去里面沐浴更衣去了。   过了顿饭光景,萧湘换回女装,刻意打扮,来到精舍房内一看,   守护的东晴、西晴二婢,已被人制住穴道,睡在地上,床上竟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阿玉的影子!   再看桌上压著一张素纸,上面写著的是:   从此改邪归正,自有锦锈前程;姻缘祸福有命,岂是强求可成?   看字迹极为端秀,词意恳切,这四句旨在规劝。   再看笺上并无上下题款,只在左下角画著空中飞燕的表记,一时竟莫名其妙,赶紧察看两婢,仅系被点睡穴,立即为之解除禁制。   东晴、西晴二婢随即醒来,一见小姐即刻跪下说:“奴婢被人制住穴道,误了小姐大事,罪该万死..”   说著不禁哭了起来,萧湘伸手扶起两人说:“这不能怪你们,快把当时情形说明吧。”   两婢行礼谢过,然后说:“当时小姐离去不久,忽见床上那位相公掀被坐起,叫我们不可出声,并说,她是‘凌云燕’叫婢子劝小姐今后行事要光明正大,切莫任性胡为..说到这里,即举手一挥,婢子等立即失去知觉,以后的事就不知道啦!”   萧湘一惊!道:“‘凌云燕’?他不是阿玉?他又怎样长得跟阿玉一模一样?”   “那是化妆的!”   外面走进一个年轻人,正是那自命风流潇洒的“银鹞子”秦方。   后面跟进来的是那个诡计多端的秦重。   萧湘还是对他没有好脸色,冷冷道:“你又知道了?”   秦方道:“我当然知道,我亲眼目睹,那‘凌云燕’以‘调包’之计化妆阿玉,引开‘快腿’小李的注意,而那个真正的阿玉却从树林易容脱身..”   他说得有凭有据,萧湘仍在半信半疑,道:“真的么?”   秦方道:“当然是真的,我一直盯在他后面,直到他住进了柳城镇荣升客栈,才放心地洗去化妆,露出本来面目,我才真正确定!”   秦重接口道:“现在他在哪里?”   秦方道:“柳城镇荣升客栈西进二号上房。”   秦重又道:“此时谁在盯著?”   秦方道:“‘鹰眼’老六!”   秦重踱著方步,低头沉思,良久抬头道:“有了!”   萧湘急切道:“怎么样?”   秦重叫大家附耳过来,吩咐道:“如此..这般..”   萧湘听得面上表情不断的变化,迟疑道:“这样一定能成?”      秦重拍著胸脯保证,道:“一定,如果不成,老夫宁愿提头来见!”   萧湘终于点头同意,道:“好,就这么办。”   大家分配任务,分头办事..   ※      ※      ※      ※   阿玉在房中打坐,突然心声警兆,一跃而起,推窗而出。   只见西厢檐角高翘之巅,悄立著一个窈窕倩影,不禁一怔!道:“萧湘?是你么?”   萧湘蓦然一惊!生似心中秘密被人家发现,羞怯得不知如何是好。   阿玉一掠而至,心中起疑,问道:“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里干甚么?”   萧湘呐呐不能成言,道:“我,我只是来看看你,睡著了没有..”   话才说完,就像无意中泄露了心中秘密一样,面色霞红,轻轻一跺脚,掉头疾奔而去!   想要追但又止步,望著那瘦弱、孤单,受尽相思之苦的纯情少女,悄然离去..   阿玉回头要走,蓦然发觉刚才她站立之处遗下一物,拾起来一看,竟是一只锦绣香囊。   入手微温,淡淡的香味,如兰似麝,是女性经常系在身上的,不知怎么?会遗落在此处。   正想呼唤,才想起她早已远去,叹了口气,回到房中,随手扔在桌上,却发出轻微的“当”一声,似乎里面装有硬物。   他也没有在意,躺到床上暝目而睡,心中却不禁轻叹,这个萧湘其实也是个好女孩,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此刻他一心挂念的只有梅洁洁与吕金花,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人啦!   只不过这女人既然如此痴情,加果不找机会当面与她说清楚,只怕往后仍有许多纠缠..   会不会以桌上这只锦囊为借口..   那只锦囊静静的躺在桌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像是在轻轻地向他招手呼唤..   那只锦囊里的硬物到底会是甚么东西?   阿玉再也忍不住好奇,走过去拿起那只锦囊,怀著「偷窥”的心   情将它解开..   才一打开,就嗅到一种异香,很好闻,是甚么花香?   也是他涉世不深,毫无江湖经验,等他察觉有异,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头昏脑胀,两眼一黑,就昏倒不省人事..   ※      ※      ※      ※   萧湘并未远去,只是与东晴、西晴二婢,及秦重、秦方父子,在另一民宅中等候消息。   负责盯视的“鹰眼”赶来通知,道:“行啦,他已经躺下啦!”   萧湘一喜,与东晴、西晴二婢火速赶到现场。   “银鹞子”秦方“五通神”秦重父子亦跟来,隔窗扔进一颗石子,那阿玉果然连动也不动..   想不到真的能顺利得手,萧湘又惊又喜,正想开口,秦重以手竖唇,要她噤声。   然后递过一只瓷瓶,压低声音道:“因为房内还有安宁香的气息,你最好先服一粒解药再进去..”   萧湘听说要她进房去,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慌张道:“然后呢?”   秦重道:“然后你就可以用这个解药救醒他..”   萧湘又道:“救醒他以后呢?”   秦重好笑道:“救醒他以后,你就可以用你的温柔手段,将那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他拉著东晴、西晴二婢后退,一面道:“我们不会打扰你,你尽可慢慢行事..”   秦方却表现得无限气愤,跺跺脚疾奔离去!   萧湘不理会秦方到底如何,只是又慌又乱地向东晴、西晴道:“你们不要走远..”   秦重道:“你放心吧,我们就在附近,你一出声,我们就到!”   萧湘一颗心就像小鹿般的乱撞,但是终于咬紧牙根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凡,吞了进去,回头一看,只见秦重与东晴、西晴二婢在不远的转角处,向她挥手示意她快去。   这才怀著一颗慌乱的心,推窗而入..   她才一进入,秦重就出手戳在东晴、西晴二婢的背上。   二婢脚一软,就昏倒地上..   秦方立刻出现,一副猴急像,急急问道:“我现在可以进去了么?”      秦重道:“再等一下,等她药性发作你再进去,先除掉那小子,再好好享受那肥嫩的天鹅肉..事后,全部赖在那小子身上,死无对证,她也只好吃闷亏,非嫁你不行了!”   秦方大喜,秦重又道:“我先把这两个丫头送回去,免得在这里碍事..”   说完夹起东晴、西晴二婢,飘然退走..   秦方望著那扇窗子,露出奸恶的笑容..   ※      ※      ※      ※   萧湘进了房间,一眼就见到阿玉昏倒在地上,大为心疼,急忙伏身将他抱起。   谁知自己却头晕脑胀站立不稳,反而跌在阿玉怀中..   又闻到那种发自他身上的那种淡雅体香,萧湘情不自禁地心头狂跳,面红耳赤,全身燥热了起来..   情不自禁地玉手伸入了他的衣襟之内..   但是自己一个清白少女,怎么能对一个男人做这种事?   心头一禁,赶紧缩手,先倒出一粒解药,塞到阿玉嘴里..   自己全身燥热,心痒难熬,她却不知道秦重给她的根本不是解药,而是一种奇淫媚药!   药性发作,痛苦难当,就像千百只蚂蚁同时起进心嵌里..   心中一阵迷惑,再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伸手扯开阿玉的衣襟!   就在此时,秦方从窗户悄悄溜了进来,口中一阵邪恶的淫笑,一指戳在萧湘背后“大重穴”上。   这一指下去,萧湘本该应声昏倒,任由摆布才对,但是秦方实在太情急,未曾等到她药力完全发作。   萧湘灵智未失,身子一扭,这一指就以毫厘之差,没有真正戳中穴位。   既使如此,萧湘仍被击得一个踉跄,几乎仆倒,迅即转身,惊叫:   “秦方,是你?”   叫声未了,秦方跟上一步,又一指戮中她的胸口“玉府穴”!   这一次萧湘才真的应声而倒,却已经认出他来了。   秦方嘿嘿淫笑著,道:“既然已经身分暴露,小爷干脆一不作二不休,霸王要硬上弓啦!”   这秦方果然色胆包天,伸手抓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撕!   “嗤喇”一声,衣衫碎裂,雪白的胸膛袒露了出来!      秦方双目尽赤,伸手抱起萧湘扔到床上,又伸手一扯,就连长裤也撕成了碎片!   此刻的萧湘已经玉体横呈,虽然被点了昏穴,而体内的媚药却使得她雪白肌肤呈现艳红,星眸半睁,鼻孔翕动著,吐气如兰,含混地呻吟挣动..   再也按捺不住,匆匆解开自己的衣裳..   就在此时,地上的阿玉却醒来..   宁神安息香虽然灵效,那粒淫媚之药,却更厉害!   药性发作起来,血脉贲张,竟把安息香解了,睁开眼来看见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不禁怒从心起,虎吼一声,拔出匕首就扑了上去!   秦方匆忙中回身,闪避不及,被匕首划破手腕!   一阵异乎寻常的剧痛,加上作贼心虚,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越窗而出,狼狈而逃!   仍听到阿玉在后面叫道:“秦方,解药在哪里?”   ※      ※      ※      ※   秦方没有解药,就算有解药也不敢停下来..   一个阿玉已经足够他受的,再加上萧湘,自己准死无疑!   眼前就是那座森林,他全力疾奔而去..   还没有到森林边缘,他就已经不支倒地..   他万万没有想到,阿玉割伤他的匕首,是沾有化血龙的毒液..   ※      ※      ※      ※   阿玉才一解开萧湘的穴道,就被她一把缠住,再也不放..   气息咻咻,在他脸上、颈上狂吻著,呻吟道:“我要,我要..”   阿玉体内也起了强烈的变化,但是他一点灵智未失,咬紧牙根,努力自制,道:“我们都中了毒..”   萧湘呻吟扭摆著道:“我知道,是秦重父子..”   但是她却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疯狂地缠住他,道:“我不管,我要,我要!”   阿玉叹道:“你会后悔的..”   萧湘呻吟著道:“不后悔,我要..”   但是他却不能要,他已经有了梅洁洁,有了吕金花。   虽然他自己也是欲火中烧,极需解决,但是他不能!   幸好他所学的“盈虚奇功”是最正统的道家心法,目前当能自我克制,再拖延下去就很难说了..   不由分说,将她双手扯开,拉得站起。      见她衣衫已碎,不堪入目,幸好秦方脱下一件长衫来不及穿走,顺手拾起往她身上一披,拉著跃出窗外,道:“跟著我跑,把血液活动开来,把药力驱散!”   ※      ※      ※      ※   幸好夜深人静,四下无人。   阿玉不由分说的拉著她疾奔,倒也不怕惊世骇俗。   可怜的萧湘跑得两腿发软,几乎跌倒,阿玉却狠起心肠来,喝道:   “继续跑!”   拉住她再跑,萧湘喘息道:“西山..丹枫山庄!”   阿玉一怔!道:“你说甚么?”   萧湘道:“送我回丹枫山庄,我住在那里..”   阿玉一抬头,只见西山已经在望。   不再耽搁,双手一伸抱起萧湘,疾奔而去..   ※      ※      ※      ※   丹枫山庄的庄丁们警觉性够强,人影还在十丈之外就已扬声喝道:   “谁?”   人影回答道:“是我‘五通神’秦重,有急事求见慕容小姐!”   话才说完,秦重已经夹著二婢奔至,庄丁们认得他,今天清早才刚刚来过,纷纷围过来,指著东晴、西晴二婢,道:“这是怎么回事?”   庄内一个黄莺出谷似的美妙声音道:“让他进来!”   ※      ※      ※      ※   庄丁们抬回东晴、西晴二婢,秦重跟在后面走进来,朝厅上一位绝色少女急道:“大小姐快,快去救萧湘姑娘!”   原来这绝色少女就是武林四大世家“江南慕容府”的慕容大小姐,慕容可人,正是这丹枫山庄的主人。   慕容可人与萧湘是闺中密友,闻言大惊,急道:“发生了甚么事?”   秦重神色紧张惊慌之急,道:“快去,快去!萧湘被一个叫阿玉的小子糟塌了!”   慕容可人大吃一惊!道:“在哪里?”   秦重道:“长兴客栈后厢上房!”   慕容可人大怒道:“好大的狗胆!”   玉手一伸,两名贴身丫鬟立刻递上她的柳叶双刀。   就在此时,门外又有庄丁喝道:“来者是谁?还不停步!”      这么深更半夜,怎么还会有人闯庄?慕容可人纵身而出,恰见一条黑影手中似乎还横抱著个人。   那黑影并不停步,只一闪就闪过拦截的庄丁,疾奔已至面前,将手中抱著的人一扔,同时叫道:“接住!”   慕容可人仓卒中只得伸手接住,原来竟是萧湘!   只一晃间,那黑影又闪过拦截的庄丁,疾奔远去..   慕容可人喝道:“追!”   萧湘伸手拉住她,呻吟道:“不,不要追,是他救我回来的..”   慕容可人一怔!道:“他是谁?”   萧湘道:“他就是阿玉..”   慕容可人道:“怎么会?”   再回头,竟已失去秦重的踪影..   慕容可人急吩咐取解毒丹来,喂萧湘服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湘咬牙切齿,道:“陷害我的就是他秦重、秦方父子!”   ※      ※      ※      ※   阿玉却没有解毒丹可以服用,他只能咬紧牙根在荒郊野外往北拚命奔跑,藉以活络血脉,解掉毒性..   直到次日近午,才觉得淫毒已褪,不再那么痛苦了..   只不过因为长途不停的奔跑,精疲力竭..   乌沙江水赫然横伸在前面,沿著河岸的大道慢慢走著..   风尘甚大,他觉得口中干渴,瞥见前面一座茶棚,连忙走过去。   茶棚外停著一辆大车,进到棚里,只见那赶车的满头汗珠,口中咕噜道:“要人连夜赶,又不肯多化银子,这算是甚么..”   下面的话,被饮水声打断了,阿玉不禁肚中好笑,扭头看看门外停著的大篷车,暗想坐在里面倒也舒服。   那赶车的看见他一表斯文,衣服上沾了一层尘土,便搭讪道:“相公也是往西去吧?”   阿玉和气地点头“嗯”了一声,赶车的道:“我的车也是往西去,相公你要肯买点酒钱,就委曲些坐著,总比走路舒服..”   阿玉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喝完茶便随著车夫走到马车旁。   赶车的先告诉里面那位客人,他在一旁似乎听到那客人尖锐地“哼”一声,接著探头出来。   彼此一照面,那客人本来满面怒容,忽然消散。   阿玉打量一眼,只见这位客人细细的眉毛,斜飞入鬓,双目如一   对寒星,鼻挺口小,配得十分均匀,他心中喝采道:“好个俊俏风流人物!”   他向那客人一揖,那客人也含笑点头,上得车来,彼此互通姓名,阿玉照实说了,那客人自称张长亭,在寒暄时谈吐温雅。   这位萍水之交的客人甚为奇怪,并不盘问他的来历和去处,对他那柄缠在腰间的软剑,视若无睹。   可是他对沿路地方都熟悉,一路指点谈笑著,不知不觉已经是晌午时分。   这时他们走到一个市集,张长亭告诉他此地地名为“土桥”打算在这里歇息下,到傍晚时分再赶路,因为那个车夫得困上一觉,这是他昨晚雇车时说定的,阿玉同意了。   阿玉先进了店,要下一间房间,张长亭匆匆进来,温和地叫道:“店家,要两个房间。”   阿玉不禁愕了一下,心想他也许不愿同住在一起,便没有作声。   张长亭跟著店家迈步,扭头见他默然,星眸一转便笑道:“玉兄,小弟一向独自睡惯了,出门来还是改不掉脾气..”   阿玉听了,容色稍霁。   各自进房间之后,阿玉觉得相当眼困,胡乱抹一把面,抖掉衣服上尘沙,倒头便睡。   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忽然被甚么声音惊醒,张开眼睛,似乎见到人影一闪。   他心中有事,倏地坐将起来,见房门关得好好的,反手一摸,那柄绕指剑仍在腰上。   他放心地嘘一口气,走到窗边,揉眼看看天色,原来才是日落酉牌时分,推门出来,迎面碰见店家,他问道:“店家,和我同来的客人起来没有?”   店家回答道:“那位客官还未起来,我说,相公你可要吃些点?”   阿玉点点头,道:“你别把他惊醒,随便弄点甚么吃的,端到我房间来便是。”   店家唯唯答应,他终是惦记著方才惊醒时的人影,便走出店门,扫目四看。   忽然看见对面两个人倏然转身,急急走开。   他心中大为狐疑,在肚中暗暗嘀咕著,便缀著两人背影,走出路口,想要弄清楚他们搞甚么鬼?      ※      ※      ※      ※ 阿玉追著那两人的背影,才走了几步,突然记起梅洁洁说过,江湖上鬼蜮伎俩甚多,尤其是上一次在九固山上,被一个萧老头耍了一次,一直铭记在心。   莫要中了这两个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还是放走那两人,转身回店。   却见店家在院子里躞蹀往来,再看张长亭的房门,仍然闭得紧紧的。   他站了好一会,见店家还在徘徊,忍不住问道:“店家,你想等我的朋友起来么?”   那店家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客官你有所不知,这是你那位朋友吩咐,要我在这个时分看守他的房门,他说别叫任何人打扰,就连你也不让吵醒他哪!”   阿玉听了,面色不觉一沉,想道:“这人好生奇怪,是不是瞧不起我,所以不和我一起住,又怕我去吵醒他..我岂会冒失去惊动他呢?”   他心里想,便不再说话,回到自己房中,沉吟半晌,再想道:“我本来十分随和,从来不斤斤计较,怎的会生他的气?人家也许有这类怪脾气呢..”   店伙又端来点心,原来是一盘水饺,他用筷子、汤匙捞著慢慢地吃,吃了好几个,看到数量甚多,忽然想到:“这盘饺子一个人吃嫌太多,留些与他吃吧。”   忽地房门开处,一个人走进来,他抬眼看时,正是张长亭。   他在桌旁坐下,星眸一转,乌溜溜的眼珠瞧著他笑道:“玉兄,你吃饺子呀,分几个给我尝尝吧?”   他连忙点头,正想叫店家再来一副匙筷,谁知张长亭笑嘻嘻地从他手中取去筷子,一面夹饺子,一面道:“不必叫店家了,用你这副便行啦。”   原来这人极是随和,绝不是难以相处的人,看他捞饺子,心中自觉好笑。   张长亭吃了几个,抬头道:“你笑我失礼么?我不吃了。”   说完,将筷子塞在他手上,呶著嘴望著他。   阿玉觉得他的手细腻白净,柔若无骨,当下急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错怪了你..”      张长亭细长的眉毛一耸,眼中发出异样的光芒,紧紧盯著他,阿玉只好歉然一笑,道:“反正我没有笑你失礼,你还要吃不?”   张长亭道:“不,我吃够了,我是跟你说笑,你自己吃吧。”   阿玉道:“你怎么食量这么小,才吃几个就饱了?”   张长亭咧嘴一笑,道:“谁像你,大肚汉..”   他的神情忽地缓和下来,阿玉便继续吃起来,张长亭只是极有趣地瞧著他的吃相,阿玉被盯得不自在,道:“怎么啦?”   张长亭亦自觉失态,道:“玉兄,我们等会儿改坐船,溯江西上,你说好么?”   他点头道:“好极了,就坐船吧。”   待得他吃完之后,张长亭便催他立即启程。   阿玉适才看到行迹可疑的人,心里也愿早点离开,正要付账,张长亭道:“我都付清啦,我们走吧。”   他想起今天早上那赶车的话,奇怪他为何变得慷慨,便问道:“那车夫呢?我答应给他酒钱的。”   张长亭扯著他走出店门,一面不耐烦地答道:“我也替你给了,走吧..”   ※      ※      ※      ※   他们走出镇外,便见到乌沙江在前面,张长亭似乎久走江湖,对这些琐碎事务十分在行,自各奋勇去和船家交涉,终于订下一艘看来才十分舒适的小船,那船夫看来也老实可靠。   这才牵著阿玉的手,一同钻进船舱中。   张长亭道:“从这里西上不大好走,我们先到樊阳,再打汉水坐船,你说可好?”   船已经开了,不好也得好,只不知他闹甚么玄虚?   张长亭推开篷窗,探头往岸上细看,忽然冷冷地“哼”一声。      阿玉也从窗缝中见到,船已顺流而下,岸上却有两骑正纵辔回驰。   心中想这两骑大概是秦重要为儿子报仇缀住我的,不禁气忿,也在鼻孔里“哼”一声。   张长亭回过头来,双目如电,扫过他的面上,见他看著岸上,面上神色不好,眸子一转,便浮起笑容来。   他可是会错意,以为阿玉是为了他的缘故,所以对那两骑不满。   各怀心事,两人都躺下来..   张长亭转一个身,身躯挨著阿玉,鼻孔里忽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   淡雅高贵的香味,似从阿玉身上发出,但也不以为意。   这香味真好闻,他不由自主地多吸了两口..   却莫名其妙地心烦意躁了起来..   阿玉船本是躺在舱中,不觉迷糊地睡著了..   ※      ※      ※      ※   忽然两人都被船家吆喝之声惊醒。   睁眼看时,张长亭伏在阿玉怀中,两人目光相触,张长亭白玉也似的面庞上,浮起一片红晕。   连忙坐起来,讪讪地探头往岸上看,这时天色已是薄暮,那船家正吆喝著向岸上靠,原来到了一个市集。   张长亭走出舱去,命船家上去买些酒菜,然后回到舱中。   阿玉也上岸去解手,回来时,发觉码头上有三、四个汉子,神色可疑地注视著他。   他不禁气恼地瞪著眼睛,向他们走过去。   那几个人神色大变,忽然都“噗通,噗通”连声地跳下水里。   阿玉见他们狼狈而逃,气也平了,傲然一笑,回到船舱中。   张长亭从篷窗里看到,待他盘膝坐下,便笑嘻嘻问道:“玉兄,你为甚么把人赶到水里去呀?”   阿玉耸耸肩头,率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气恼想问问他们,谁知都跳下水去了,真是怪事。”   张长亭暗道:“我可知道,他们是怕我哪!”   口中却说:“大概你把他们打怕了。”   阿玉茫然道:“没有呀,我未曾见过这些人,而且我更不会打架。”   张长亭微笑一下,伸手拍拍他腰间那柄软剑,淡然道:“你不会打架,带这个干么?”   说著,便要解开来,阿玉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的手,嗫嚅道:“这个,这个..”   他到底编不出谎话来,张长亭见他情急的样子“噗嗤”一笑,道:   “干么大惊小怪的?我看看都不成?下午若给人拿走,你怎么办?”   “下午?是谁呀?”他不禁忆起下午惊醒后,依稀瞥见的人影,便狐疑地瞧著他。   张长亭淡淡地道:“我是说比方这样,谁跟你说真的。”   他沉吟一下,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心想道:“以后睡觉可得惊醒一   点,别要让人真的把宝剑偷去,有负那老人重托。”   这时船家回来,买了好些酒肉,张长亭叫道:“船家,你把船泊在下游那个湾里,那里清静些。”   ※      ※      ※      ※   船家依命解缆,顺水流去,一会工夫,便在一个河湾内停住,把船系在一株杨柳树根上,低头问道:“客人,可是这里?”   两人走出船头,暮霭中但见洲岸杨柳在晚风中飘拂,除却归鸟扑扑飞过,再也没有人迹,竟是十分清静之处。   张长亭点点头,命船家摆好酒菜,对阿玉道:“玉兄,人生难得萍水相逢顿成知己,你我小酌三杯,不负这番缘分。”   阿玉欣然坐下,两人干了一杯,张长亭叹道:“光阴如箭,人生几何?自笑风尘劳碌,不能超然物外..看来玉兄你也尘孽满身,不能自拔,虽属天心,亦属人为!玉兄,我们再干一杯。”   阿玉一仰而干,酒力焚心,苦笑一声,道:“张兄俊逸神品,游戏人间,来去自如,小弟俗骨岂敢相比?此身今后适从,殊难自料..”   想起要找恶魔嘴,梅洁洁仍然身陷那永远不见天目的幽洞穴底,不觉愀然不乐。   张长亭见他好像惹起心事,忧郁不欢,赶快打岔道:“玉兄人中之龙,卓尔不群,前程正未可限量,小弟浪迹江湖,萍踪难定,何足道哉..且再干这一杯。你看一钩新月,正升起来了!”   随著他手指处,一钩新月挂在柳梢,水面上的微波映射起一片银光,使人顿觉心胸舒徐,如处身于安详宁谧的琉璃世界中。   张长亭曼声吟道:“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阿玉神往地看著他,又看看月色和四下景物,失声嗟叹道:“啊!   但愿能常和你在一起..”   张长亭一敛幽怨神色,喜上眉梢道:“真的?你愿意?”   他点点头,答道:“当然是真的,可惜我有要紧事在身。”   他歇了一下,见张长亭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眼晴正在询问他,便摇头道:“还是不提好。”   张长亭见他不愿说出来,也不勉强,坦然笑道:“你有事在身,我也是一样,管它呢?反正我知道你的心。”   他觉得张长亭用的字眼欠妥,然而又不想纠正。   两人默然地坐了一会,又对饮几杯。   阿玉的酒量有限,加之平日少喝,此刻已微有酒意。      忽然张长亭举杯不动,侧著头,似在凝神细听,他也不以为意,过了一会,忽然隐约听到马蹄践踏之声,似乎匹数不少。   阿玉立时微微变色,张长亭这时反倒从容举杯,毫不在意。   片刻间,蹄声益发清晰,大约有十多骑,在柳林外便停住。   人语喧声,随风送将过来,阿玉再也沉不住气,摔掉手中酒杯,回到舱里,将腰间软剑扶一扶正,匆匆向张长亭道:“张兄,你且在此稍坐,我去看看。”   说完,不等他答话,蓦地一飘身,跃到岸上。   ※      ※      ※      ※   他是唯恐这种兵刃并举的场面,会吓坏文弱的张长亭。   况且秦重派来的那些人一路穷追紧缀,避无可避,不如在林外截住,寻个了断,故此不暇再掩饰行迹。   当下他施展轻功,一提气,双足顿处,宛如一头大鸟,踏著柳树枝梢,飞掠过去。   那群人正指指点点,待要穿林而过,阿玉他来的正是时候,翩然落在那群人前面,将走路拦住。   只听人丛中有人叫道:“对了,便是这个。”   声音很熟,他循声一瞥,认出是在霸王庄见过的矮个子“钻天鹞子”白亮,那“恒州双霸”之一的许平也站在一旁。   那些人都止步,纷纷在月色下仔细打量他,其中又有一个矮个子,右手包扎白布,道:“这家伙就是和那小子一道的,下午我要拿剑时被他们捣鬼,打了我手背几针..”   阿玉可听不太清楚,只听到“下午拿剑”几个字,不禁注意地看他一眼。   旁边一个背脊微曲的中年驼子皱眉道:“住嘴,你也是老江湖了,明知人家有备,还引鬼上门,别再替我丢人!”   说话的神情和口吻,像是那矮子的长辈。   这时一个身量硕长的中年人,越众而出,向阿玉戟指道:“在下是‘银梭’徐元盛,朋友你身手凌风,在下已听白师侄说过,更佩服的是下午在顷刻间针打多人,可惜我徐某不在,如今赶来请教,朋友你别客气。”   说完,傲然挺立,等待阿玉动手。   阿玉这时转出话中另有枝节,好像人家将另外一回事也算在他的账上。   沉吟忖想,正欲问个清楚,只听徐元盛嘿嘿冷笑道:“朋友你莫不   成是胆怯?”   原来这“银梭”徐元盛是华山派第一高手,名满江湖,这时以为自己的名声镇住敌人,故此冷言冷语地加这么一句。   那么事实原不是这回事,阿玉本来不是江湖人,根本不知甚么名人不名人。   那“银梭”徐元盛又是几声冷笑,后面有好些人也发出哗声,似在讥笑。   阿玉被他冷语奚落,心头火起,面色一沉,瞥了徐元盛一眼,见他只是随随便便的站著,并没有作势应敌,心中忽然灵机一动,淡淡地道:“姓徐的你真的要打?接招..”   “接招”两个字还未说清楚,蓦地展出“霜华仙姑”“百禽掌法”   中的绝招“捷豹翻扑”身法快若闪电,两掌作虎豹之式,向徐元盛抓去,带起一股强劲风声。   阿玉洞穴里苦练成的“盈虚奇功”如今正好用上,故此身形简直快得出奇。   “银梭”徐元盛哪里料得到敌人说打就打,而且出手狠辣迅疾,这时节正是千钧一发,敌人的掌风已压到胸前。   这位华山高手也手忙脚乱,不暇迎敌只求自救,倏地双臂一沉,身躯便向左方倒翻下去,堪堪著地时,腰上一使劲,身躯半翻,肘膝沾地。   正待腾身起来,谁知胯下被敌人轻轻踏了一脚,不由自主地在地下打个滚。   原来阿玉尽力一击,忽觉对方也是闪电般一侧,自己双掌便落了空,眼见敌人翻在地上,腾身欲起,这时自己和他已交错而过,无法回身,急中生智,猛打千斤坠,右脚向后一探,正好微微踏到敌人胯上。   徐元盛自己恰向那边翻转,故此只那么轻飘飘一下,也就在地上打个滚。   这一下敲山震石的手法,果然收效,阿玉站著不动,等徐元盛起来。   眼光乘隙一扫,旁立众人大都惊骇相顾,再看徐元盛面色,却是羞愧得煞白。   一回手,打腰间撤下三节钢鞭叫道:“朋友,我还要在兵刃上领教。”   阿玉见他钢鞭一盘一收时,劲达鞭梢,可以看得出他功力不弱,   不敢怠慢,手臂一探,已按住了绕指剑的环扣,就要撤在手中。   但是心里想就算手中有剑,自己又没有学过剑法,胡砍乱劈,又有甚么用?   想想还是把手放开,朗声道:“好吧,你要玩兵刃,我空手一样奉陪。”   徐元盛见他要空手接招,非但不激怒生气,反而更是凝神屏息,迈步盘旋,窥伺敌手空隙..   忽地一个人跃进圈子,手持长剑,朗声说道:“徐兄,此人腰有宝剑,随时可能出鞘..在下见猎心喜,容我先走几招如何?”   徐元盛一看来人,立即答道:“既然少岛主出面,徐某自当遵命。”   那人等徐元盛退出圈外后,方始转身瞪了阿玉一眼,冷冷地道:“我是‘东海龙王殿’‘仙人剑’孔亮,朋友你报个万儿来。”   语气甚为藐视,谁知阿玉从未走过江湖,甚么先人剑后人剑,根本不识,打量他一眼,但觉他丰神异彩,俊逸照人,果然是个美男子。   只是一脸轻藐神色,白眼看人,于是心中不乐,答道:“在下阿玉。”   “仙人剑”孔亮一挥手上斓银长剑,嘿然一笑,道:“只曾耳闻‘有去无回龙虎凤’尚未听过阁下姓名..你进招吧。”   说完,斓银长剑斜向外指,立下门户。   阿玉听了他的话,心中迷糊,暗想甚么有去无回?龙虎凤又是谁?   怎的扯到我头上来?   柳树下传来一声轻笑声,像是张长亭的声音,心中一喜,回头看去,却甚么也没有。   孔亮冷笑道:“等救兵么?不如你先跪下,我就让你等到救兵来到..”   阿玉再也忍不住,拔出绕指剑来,吼道:“我银你拚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这一拔剑,孔亮立刻就看出,虽然这小子也能将一条软剑以内力振得直直的,但是剑法却真的“不怎么样”。   轻视之心立生,喝道:“十招之内要你撤剑!”   阿玉道:“要是不呢?”   “仙人剑”孔亮恨声说道:“少岛主若是十招不叫你撤剑,从此不算龙宫门下,除非报却此仇,否则永不踏上‘龙王殿’..若是少岛   主今晚赢了你,可要留下你的性命。”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喧哗。   “银梭”徐元盛更是吃惊,向众人道:“这桩事不得了,少岛主若有失手,我们得合力拾下这小子。”   那众人都点点头,取出兵器,可是心里都不相信,因为龙宫剑法久震武林,哪会在十招内便撤剑?   这时众人喧声俱寂,注视他们动手,只见孔亮手上青光一闪,大周天神剑中第一手起式“仰观天象”剑尖上指,脚下如风,直指阿玉眉心。   阿玉急忙挥剑一格,谁知却格了个空,敌人那柄斓银长剑有如灵蛇,竟绕过了他的长剑,依旧直奔自己眉心而来!   阿玉紧急之中,一招“长蛇出洞”身子翻仰在地扭曲摇摆中,飞起一脚,居然踢中孔亮执剑的手腕。   幸好这一踢并不痛,孔亮只是吓了一跳,斓银长剑一抖,使出久享剑法奥妙绝招“长虹入海”剑光如练,再次向阿玉斩落。   阿玉惊慌失措,一滚三尺,才有机会挺身跃起。   谁知孔亮正是知他如此,长剑一递,直削他握剑手腕。   孔亮与阿玉并无深仇大恨,不需取他性命,甚至也不必将他击伤,只要他肯弃剑而退,也就算了。   谁知阿玉在百忙之中,本能反应,手中绕指剑突地软软地屈了下来,孔亮这一剑恰巧削上。   孔亮的斓银剑也是万中选一的好剑,但是这一削之下“铮”地一声龙吟之声,孔亮银剑竟断去截剑尖!   孔亮大惊失色,随即怒愤填膺,杀机顿起,一招“投鞭断流”长剑化为万点金星,有如巨浪排空,疾刺敌方咽喉。   只有杀了他,才能挽回断剑之辱!   阿玉眼看要丧生剑下,情智中变招“灵猫戏鼠”绕指剑竟把“仙人剑”孔亮的长剑引住,左手指尖用“黏”字诀,搭在对方长剑上。   孔亮不得不化为“海啸万里”身随剑走,疾绕敌人。   这“灵猫戏鼠”共有十八个变式,阿玉正好“盈虚奇功”“虚”字诀,指尖搭著孔亮长剑,滴溜溜转十几个圈子。   孔亮咬牙挥剑,急取敌腕,阿玉此时心中大定,知道孔亮已被自己制住,一招一式,都成了被动,暗想到了第十式,一定可将他的斓银长剑黏脱手。   旁边观战的人都目骇神摇,未曾见过这等神奇剑法,但见两个人   稍沾即走,乍合便分,银光青气,眩人心魂。   只有徐元盛和另外二人看出有点不妙,都瞪大眼睛,紧抓武器,准备截住阿玉。   一刹那间,两人已走到第十招,孔亮猛运全身真力,一式“碧海无痕”但见银剑平铺,荡起一片微波,像碧波万里,涟漪无数。   众人不禁一声喝采,就在采声未歇,阿玉已是略有领悟,原来绕指剑上也可以传达“盈虚奇功”潜运“张”字诀,化作数十点青光迳向如海银光中冲去。   只见电光火石似地一触,秦重裂帛般大叫一声,长剑化为一缕银光,破空飞去!   孔亮已空著双手,踉跄倒退。   就在众人愕然惊顾之时“仙人剑”孔亮玉面失色,眼含痛泪,狠狠地一跺脚,倏地往后一跃,抢上马背,抖开缰绳,如飞地驰走。   阿玉见他神情惨黯,心中不觉呆怔又歉然,只是未容他说话,孔亮已经走了。   在这指顾之间,三条人影直向阿玉扑来“银梭”徐元盛使的是纲鞭,一个是单钩,一个是对画戟,分量都极为沉重。   原来那使单钩的是“神手”常仲,以神钩手法驰誉江湖。   使画战的是“双戟”李照,臂力过人,是近十年来两湖间第一位镖师。   这三人为了“仙人剑”孔亮撤剑败走,知他个性高傲,这一去不知后事如何?恐怕将来见到“东海龙王殿”主“大龙王”时,不好说话,都急著要留下阿玉。   阿玉在恶魔的肚子里虽然叠遭奇遇,到底才两年多,要论功力也只不过和他们都差不多,刚才之挫败“银梭”徐元盛,不过是取巧。   如今被这三个高手联攻,哪里敌得住?   幸好“盈虚奇功”“百禽掌”奥妙无穷,这时他的绕指剑施展起来,李照的画戟亦要被他轻轻一点或是虚虚引黏,便不由自主荡开去,力量愈强,愈是难以把持。   一时不敢强攻,另外两般兵器则怕他的宝剑,也递不进来。   因此尽管他们拚著将来受江湖人耻笑,以三攻一,但还是不能立即拾下阿玉。   五十招之后,阿玉已走了下风,心中著急,额角便渗出汗珠。   要知他吃亏在经验不足,这时被三个好手围攻,不免有点慌张,眼看著再战下去,不被人杀死也得累死。      猛然柳树下银铃似的一声喝叱,三丝金光分向徐、李、常三人打去,原来是三枚其细如发的金针。   常仲认出是最厉害的手法,金针打穴,慌不迭喊叫:“快退!”   各自闪避,跳出圈子,只见一个人衣袂飘逸地从柳树下走出来。   阿玉扭头一看,原来是张长亭,只觉得在月色之下,更显得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不禁大为惊讶,难道他也身怀绝技?   念头未曾转完,张长亭已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几位是武林高手,原来只会倚多为胜,欺负我的朋友,其实他是冤枉,他根本一点也不知道内情,你们想怎样都冲著我来便了。”   “神手”常仲叫道:“你是说姓玉的不是和你一伙?那么大闹飞鹰堡和下午针伤十一人,都是你一个人的事?”   张长亭转眸向阿玉一笑,似是向他道歉,答道:“不错,都是我的事,我在飞鹰堡拿走的东西,早就抛在乌沙江去了,你来跟我算账吧。”   “双戟”李照介面道:“这小子可恶,昨晚在飞鹰堡东爬西窜,给他逃出堡外,小弟先去拾他!”   只听张长亭“噗嗤”一笑,道:“武汉名镖头连我用的游魂遁法都不认得,可叹可叹!”   说完嬉皮笑脸,摇头摆脑“双戟”李照大怒,嗔目一叱,正待举戟进招,哪知张长亭更快,右手一扬,几线金光电射而出,口中笑道:   “你先试试我的金针。”   这时双方距离不远,张长亭是先出手后招呼,这种暗器又极为难防,只听“双戟”李照“哎哟”的叫了半声“砰砰”双戟坠地,人也倒下地上,原来已被张长亭打中穴道。   张长亭不待旁边的两人发话,右手连扬,又是几丝金光急射而出,分打徐、常二人。   这两个高手竟然也躲不开,踉跄后退。   原来他们躲是躲开了穴道,但仍然被金针深扎入骨,疼痛难当,不由得暗惊敌人功力厉害,这种金针也能打得这么有劲,几乎到达了摘叶伤人的火候。   后面众人虽然见到徐、李、常三人,被张长亭谈笑从容间针伤后退,仍不顾危险吆喝连声都冲上来。   张长亭笑道:“无知鼠辈,待我教训教训你们!”   说著话,右手已探金针,正想发出,忽然手臂被人接住,却是阿   玉,他道:“算了吧,他们已一败涂地,我们走吧。”   张长亭轻轻一笑,道:“好,都依你。”   两人同时足下用力,联袂而起,只听“银梭”徐元盛喝止众人勿追。   又有人洪声叫道:“李镖头死了,我们要报仇!”   阿玉觉得张长亭手段太过毒辣,奔走中抽空望了他一眼,心中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      ※      ※      ※   他们落在岸边,张长亭返身入林,抓出一个人,原来是船家,张长亭道:“我怕他偷偷开船跑了,所以把他点了穴,放在树后看热闹。”   说著,提著船家上船,解掉船缆,这才拍开穴道,命他开船。   阿玉道:“你又何必呢?船家怎会偷跑?”   张长亭斜睨他一眼,道:“船家会认识那些人啊,不信你问他。”   那船家一面摇橹,划出河弯,一面哆嗦道:“小人的确是认得李镖头,但李镖头可不认识小人..”   张长亭得意地道:“怎么样?我可不想用两条腿跑路。”   阿玉没有回答,瞧著张长亭,心中推想起许多事来..   不过他又觉得十分纷乱,由昨晚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事情,真是以前作梦也梦不到。   还有张长亭这个神秘心狠的朋友,使他不知道一切要从何想起?   今后又该怎样做?   最后他道:“想不到张兄身手比我高明百倍,唉..正是天外有天,只凭方才那三个人,我便应付不了,唉..”他不禁又摇首叹气。   张长亭道:“你这话怎说?那三个人都是武林名手,能够赢了一个,已经可使江湖震惊,何况他们三个还未曾打赢你,难道你不知他们的来历?”   当下便把这三人来历说出来,最后说道:“这三人还不打紧,那‘仙人剑’孔亮是‘东海龙王殿’主‘大龙王’最钟爱的弟子,风闻他是要会‘西天无回谷’无回谷主‘鬼母’座下的‘无回龙虎凤’想不到让你打跑了..”   阿玉心中记恨无回谷,冷“哼”一声。   张长亭又道:“他们‘龙王殿’的人,不论老的少的都是有名难缠,记仇心最重,你以后得多加留意..”   阿玉听他说起“鬼母”不禁神色一变,张长亭看到了以为他害怕,   忙又道:“其实凭你那套神妙剑法,即使‘龙王殿’主亲自找你,也莫奈你何?到时我一定帮你,喂他几根金针。”   阿玉摇摇头道:“你说的‘无回龙虎凤’你可认识他们,工夫怎样?”   张长亭这才注意到他的面色有异,望了他片刻,微微作色,答道:   “我不认识他们,但我知道那一‘龙’一‘虎’都比刚才三人还要略胜一筹,那一‘凤’更加厉害,江湖闻名丧胆,你..你要找他们?”   他又摇头道:“不是,我不找他们,但也许将来会碰到,这样说我是万万不及他们..”   张长亭暗中呼一口气,介面道:“那也不见得,临阵交锋最要紧还是机变,你好像经验不够多,你的师承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阿玉沉吟一下,道:“我不能告诉你,说起来话长..”   张长亭赌气噘嘴道:“好,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   说完,别开头不理他。   这时船已摇出湾外,沿著岸顺流走著,阿玉见他生气,连忙分说道:“我实是不能提起,并非不肯告诉你..好啦,你别生气,我告诉你就是。”   但见张长亭回过头来,化嗔为喜,摇手道:“我才不生气呢,既然你不能提,那就不必说了,迟早总会知道。”   阿玉一听,乐得不提,猛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刚才他们说你大闹飞鹰堡,又伤了他们十一人,是怎的一回事呢?”   张长亭展眉一笑,说道:“你可知道飞鹰堡的来历?”   只见阿玉摇头,他又道:“这飞鹰堡堡主‘铁掌鹰爪’铁彬,本是西凉派完主,后来迁居故县,自成村落,称为飞鹰堡。昨晚是他七十暖寿之夕,我摇摇摆摆走进去,可热闹极了。   高矮俊丑挤在一块儿,都是武林各宗流来贺寿的人。我到处一找,没有见到‘铁掌鹰爪’铁彬,听说他和一位好朋友在别的地方喝酒避寿。   我觑一个机会,把一个魁梧大汉撞得趴倒地上,我还硬说他走路不带眼睛。那大汉爬起来要跟我打,却破人拉开了。我见撩拨不起来,看到寿堂里摆满了各方送来的贺礼,便走上去挑贵重罕见的拿,又踢翻两张桌子,把东西撒得满地都是。   这时他们都齐声捉拿我,被我使出游魂遁法,东飘西荡,他们连   影子也摸不著,还给我金针扎了几个。   我留下柬帖之后,便离开飞鹰堡,我不稀罕那些肮脏东西,都给摔在乌沙江去了。   之后,又雇了马车上道,在车子里困一觉,早上便遇著你。   下午宿店时,我看到店外的暗号,知道有十五个人打这路追踪我,待你睡后‘神手’常仲的徒弟张英,偷偷来摸你的宝剑,可笑你酣睡不醒,我拿金针钉他的手背,他赶快逃走,我追下去,他逃到一家宅院里,里面只有十个人,一看都是无名小辈,便每人赏了一金针,回来时,你已起来了。”   阿玉恍然道:“原来是你惹的祸,为甚么呢?”   张长亭道:“你别问,我是奉命行事。”   阿玉盯他一眼,诧道:“你奉命行事?那个命令你的人一定更了不起。”   张长亭道:“你既然身入江湖,这些事将来便会知道,现在我且不说,我惹下的事还多著哪,将来再告诉你。”   阿玉凝思了一刻,但觉他神秘莫测,胆大心狠,想起“双戟”李照一脸正气,多半是个好人,却被他弄死,不觉有点不满。   但他对自己倒是极好的,自己也觉得他很投缘,只不知他奉了谁的命令?为的又是甚么?想著又触起自己的事情,心中一阵茫然,不由得叹一口气。   忽地下游岸边发出一声厉啸,声音惨悚,余音摇曳间,一条黑影从柳树中飞跃出来,落在岸旁空地上。   又是裂帛般长笑一声,喝道:“好小子,任你走到天涯海角,休想逃出老爷掌心,你认命吧!”   那船家被这人怪声一叫,早吓得腿软了,一跤跌坐到船板上,阿玉愕然回头,道:“又是你惹来的?”   张长亭这时也神情紧张,点头急答道:“此人是‘九指神魔’褚莫邪,你别动手,待我对付..”   阿玉见他紧张,不禁也心下悚然,暗想:“这个老魔名字好可怕,本领一定更不得了,张长亭怎会惹上他?”   看看这船顺流而下,和“九指神魔”褚莫邪相隔十四、五丈,只见他一俯身,双手抓起一根大木,约莫是两人合抱大小,三丈许长,也不知是哪里找来的?看起来哪怕没有数百斤重。   猛的见他口中厉啸一声,双臂一送,这根大木箭也似的向这船撞射过来,卷起一阵大浪,江面也自震荡得波涛起伏,端的声势惊人。      这一下冲力,最少也有万斤之巨,张长亭也不禁玉容失色,惊叫一声。   就在这厉啸声中,那根大木已如泰山压顶般撞将过来。   大木未至,那股急风把船推得直向后退。   这么大的冲力,要是砸在船身上,只怕要将船砸成两截。   在这生死俄顷之间,忽然人影一闪。   张长亭不禁“啊”的一叫,他一眼便认出是阿玉,这时未容他转念,双双已迎向巨木。   只见他在危急中施展“盈”字诀,奋力向外一引。   但听“呼”的一声,那根巨木忽地急升两三尺,从船顶上飞过。   青光一闪,阿玉又回到船面上,面色苍白,身躯也微微颤抖,一步踉跄,几乎跌倒。   张长亭看恰巧在他身边,双臂一张已将他抱住,急道:“你怎么样?”   阿玉吸一口清气,压住体内翻涌的血气,勉强站直身子,道:“我没事。”   那根巨木在二十余丈外落下水面,砰然大震,水柱冲天。   真是千钧一发,惊险之极。   这次危机刚过,更大的祸害仍在,猛听“九指神魔”一声厉啸,人随声起,向船扑来。   相隔十四、五丈,他竟敢飞越扑上,狰狞狂暴,手段凶残!   阿玉刚才奋力引开巨木,似已力竭,哪里还能应战?眼看强敌飞身扑来,张长亭只得一咬牙,双足一顿,也自凌空而起。   两条人影宛如流星,霎地在空中一撞,倏然各自分开,两下倒退。   只见“九指神魔”褚莫邪努力一挣,落在岸上,只差一点便掉在水里。   张长亭轻飘飘地落在船舷,单足踏在横杆上,微笑而立,身子迎风摇曳,姿态美妙之极。   “九指神魔”褚莫邪双目圆睁,青筋暴露,咬牙切齿,口中厉啸一声,便又腾空而起!   不过这次却不是往这边扑来,而是越林而去。   那老魔身形极快,直如星泻丸掷,转眼消失无踪..   张长亭这时才身形摇晃了两下,终于“噗通”一声,掉下江去。   阿玉赶快仆伏船边伸手一捞,正好扯著他的小腿,把他拉了上船。      张长亭伸手去抹脸上的水,但手掌却不住颤抖,简直不听指挥。   阿玉跪在船上抖开自己的衣袖,替他抹水,张长亭一闭眼睛,偎在他的怀里,双手搂著他,哆嗦著道:“那魔头..好生..厉害。”   阿玉以为他受惊过度,发出小孩脾气,便也用手揽著他,安慰道:   “你莫害怕,那老魔逃跑了,你没有受伤吧?”   张长亭把脸庞揉在他胸膛上,动也不动,阿玉不住柔声安慰他。   过了好一会,他抬头张目道:“我没事,那魔头走了?”   阿玉点头道:“他走了。”   张长亭叹道:“他好厉害,我一迎上去便先打他三支金针,哪知被他用掌力劈落,我和他换了一掌,他虽然因为击落金针,故此掌力不能连贯,威力大减,但我险险挡他不住,终于失足落水..”   阿玉问道:“这样那魔头不会受伤?”   张长亭点点头,道:“会,但是不会严重..”   阿玉又问道:“他既然没有受伤,你又失足堕水,为何他反倒走了?”   张长亭道:“那‘九指神魔’褚莫邪生平都是一击不中就远飏千里,这次已经破例两击,照我想,他看见你破去那根巨木时用上乘内家手法,以为也是劲敌,自然不敢再缠下去。”   阿玉问道:“我也是拚命上去,侥幸破去那万斤巨力,这还是凭我那套‘盈虚奇功’专破这种拔山扛鼎的神力。现在心里犹有余悸哪..   我说,你得脱下这身湿衣才好。”   张长亭颤抖道:“我没有衣服换。”   阿玉道:“我把外衣脱下给你。”   说著,便要起来脱衣,张长亭身躯一扭,仍然搂住他不放,娇羞作态道:“我不要,你别管我..”   说著慢慢坐起来,瞧了他一眼,抬手推他道:“你先进舱去睡下吧,今晚大概没有事了..我在外面吹干衣服。”   阿玉顺从地钻入舱中,曲肘卧下,忽听上面船篷微微一响,正想坐起来察看,只听张长亭的声音在上面说道:“是我,这里风大得多。”   阿玉闭上眼睛,躺了一会,蒙眬中好像听到张长亭命船家休息,他没有去理会,这时为了用力过度,一忽儿便睡著了..   ※      ※      ※      ※   只睡了两个更次,天就亮了,这时他已经睡足,睁开眼睛,船篷   上的小窗透入曙光,身躯微微转侧,忽觉有人睡在身旁,把自己衣襟压住,凝目看时,原来是张长亭,大概是天晓轻寒,故此蜷曲做一团。   阿玉微笑一下,慢慢解开自己的外衣,轻轻褪将出来,给他盖在身上。   他没有起来,仍然躺在舱中,忽然发觉张长亭的鼻息沉重,心中一动,翻过身躯,凑近去细看他的脸。   但见在那腻滑的面庞上,泛起朵朵桃花,两道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著,鼻息沉重有声,忙伸手摊摸额头,热可炙手。   知道他是病了,不禁忐忑不安起来,昨夜里如果不让他依旧穿著湿衣服,又在船篷顶吹风,相信不会病倒。   这么一想,便归咎自己疏忽,自悔不已。   哪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和“九指神魔”硬对了一掌。   “九指神魔”的九阴附骨掌力阴毒无比,他虽然接住了,但真气震动,内腑微微走位,加上穿著湿衣吹了许久夜风,便病倒了。   阿玉手足无措,胡乱拿出两粒护心丹,伸手抱起张长亭上半身,捏开他的嘴,把护心丹塞进去。   这种专治内伤的灵丹,入口便自然溶化,张长亭呻吟一声,倦怠地睁开眼睛。   阿玉忙道:“你把药丸咽下,我们到了前面镇上,再给你找个大夫。”   张长亭浮起一丝笑容,忽又有呻吟道:“我冷..冷..”   阿玉早把外衣脱掉,这时无计可施,想了一下,便将他的身躯拥抱著,用自己的体温暖他。   过了好久,天色已经大亮,他低头注视著张长亭,见他已经紧闭双目,沉沉睡去,面容似乎没有痛苦,他稍觉安心。   就在他眼光移动之时,忽然发觉张长亭的耳朵有个孔,再看这边时,也同样穿著耳孔,使他吃了一惊!他会是个女的?不会是因为父母太疼爱,怕他养不大,故此替他穿耳孔?   于是他慢慢想起他的一举一动,说话的神态,与及所说的话,渐渐肯定张长亭是女扮男装。   出来江湖走动,扮男自然方便,怪不得他昨夜不肯换衣服了,明明是怕我看出破绽。   阿玉的心不由自主地大跳起来,全身血液奔腾,面上一阵阵地发烧。      我不能再抱著她,教人家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有甚么暧昧,破坏了女儿家的名节,她将来怎么嫁人?   正想把他放下,但回心一想:“她正在病中怕冷,放下也是不妥。”   不觉踌躇不决。   这时两个人肌肤相接,正是软玉在抱,温香满怀,鼻端又嗅到一阵兰麝香味,使他血液奔流,全身发烧。   适才未发觉她是女的时候,心静如水,如今却觉得大为异样,全身没个安稳处。   这时那船家已起来,努力摇橹前驶,原来他是巴不得早点把这两位怪客送到武昌,但愿一路无事,便心满意足了,因此不必待人催促,尽自加紧摇船。   阿玉大声问道:“船家,前面可有较大的市镇?”   船家心想早送他们上岸早好,一叠声应道:“有,有,再过几里路便是‘延平’地方不小,再有几十里路便是武昌。”   阿玉转念一想,大声道:“你给我赶快摇到武昌,我多赏你银子。”   船家听他变卦,只好唯唯应了,努力摇船。   阿玉心乱如麻,抱著张长亭软绵绵的躯体,竟捱时间,巴不得快点到武昌,好请个大夫调治。   他命船家拿些水来,放在舱里。   ※      ※      ※      ※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张长亭微微一动,慢张开眼睛,阿玉柔声问道:“你身上还冷么?”   张长亭微微摇头,阿玉又问道:“你可要喝水?这里有。”   张长亭轻轻点头,他就挪出一只手,倒了一杯水,先试一口,觉得温度适合,便把杯凑著她的嘴唇,让她缓缓地喝下去。   水喝完了,张长亭喘息一下,微弱地问道:“现在到了甚么地方?”   阿玉答道:“离武昌不远了,你放心再睡一会吧。”   张长亭感激地看他一眼,低低道:“到了武昌,雇车到北大街的长春客栈,就在那里歇息。”   阿玉道:“你跟那客栈相熟么?”   张长亭微微摇头,一翻白眼道:“你不要管,你不愿和我一起去?”   他笑了一下,道:“你在说甚么?我不过问一句..好啦,一会儿   准歇在长春客栈。”   张长亭鼻翅翕动一下,满意地闭上眼睛。   他不愿再惊醒她,便屏息地坐著不动。   好容易挨到武昌,他唤醒张长亭,扶她到岸上,摸出一块银子给那船家。   船家接过银子,不胜之喜,连忙拜谢。   他雇了一辆车穿过南关,一迳到了北大街的长春客栈。   张长亭下车时,软弱地指指店外墙根的一堆石子道:“你数数有多少石子?记准颜色和数目。”   他如言一数,一共有二十多颗,两块黑的和四块红的,其余都是白色的石子,便告诉张长亭。   张长亭眉头微皱,没有作声。   两人进店后,张长亭低声道:“要一个房间够了。”   他听了,心中好生为难,心想道:“现在我知道你是个女的,怎能和你同榻而眠呢?”   但口中却大声道:“掌柜的,给我一间上房,要清静点的。”   掌柜连声答应,命店伙带他们到西跨院上首那间上房。   阿玉进房一看,上房一明一暗,地方够大,张长亭睡床铺,他本人晚上尽可以睡在外间榻上。   心里十分满意,便摸出一块碎银赏给店伙,问道:“你可认识有名的大夫?替我请一位来,要快。”   店伙应了一声,连忙走了。   ※      ※      ※      ※   过了一会,领个大夫回来。   那大夫姓崔,把脉于诊视,问问病源,便道:“这位不过是感冒风寒,不碍事,开两帖药,逼出汗来,便可痊愈!”   阿玉听了,真比自己病好还要高兴,待大夫开完方,送了诊金,拱手送走后,便命店伙立刻抓药来煎,并且要他代买几套衣服来。   待店伙回来后,就命他代为煎药,他自己抽个空儿,自去洗澡换衣。   沐浴梳洗完毕,回来时,但觉一身轻松像换了一个人。   买来的衣服倒也合身,这时觉得腹中饥饿,想到外面去吃,又放心不下张长亭。   暗想道:“张长亭的仇家太多了,不要让人暗算她了,她还在梦中。”      于是转念预备命店伙买东西来在房里吃。   这时药煎好,他又亲自细心地服侍张长亭喝下去。   张长亭紧皱眉头,把药喝完,这才舒眉问道:“你怎的不出去溜溜呀?出去见识见识,总比闷坐房中有意思。”   他道:“我本想出去吃点东西,可是想起你的仇家太多,防不胜防,我怎能放心出去?”   张长亭听了,不觉嘟著嘴唇,呆呆地看著他,眼中流露出异样温柔的光芒。   歇了一会,粲然微笑道:“你尽管去无妨,武昌是个大地方,谅那些人白天不敢胡闹,你回来时,我再告诉你一桩事,现在不说,免阻了你的兴致,但你别去得太久,使我挂念。”   阿玉随口道:“那么我便去一会儿回来。”   ※      ※      ※      ※   他到了街上,但觉耳目全新,他虽也生长大户人家,哪曾见过这般繁华风流?顿觉红尘扰攘,其中亦有佳趣。   他信步走著,不觉走到东大街,遥见东关城垣隐隐。   这时天已晌午,身上略觉懊热,四下张望,亦见右首有座酒楼。   便一迳走上楼去,捡个近窗的座位坐了,叫堂倌代点了几个菜。   座位后面是一层薄板,原来是隔开的雅座,里面似有好几个人围坐豪饮之声。   阿玉待得菜来,舒畅地吃著,觉得味道特别好。   忽然后面雅座里,一个尖嗓子叫道:“各位兄弟别喝多了,这里的玉梨春酒力最长,留神醉到明晨还爬不起来,今晚我们还有事呢?”   “老大你别噜嗦了,要论计谋,我不及你,但酒量可比你强得多啦。”   这个嗓音粗浊,却是内力充沛,只听有些人在叫好。   尖嗓子道:“瓢把子今天心神不安,提防今晚的事弄坏了,可没有好处。”   另外一人问道:“瓢把子干么烦恼?昨天不是来了个好朋友,叫九指甚么的么?”   阿玉心神一动,他们说的“九指”是不是“九指神魔”?   只听又有人问道:“是不是为了那个下帖那小子的事?”   尖嗓子答道:“好吧,咱们都是自家哥们,说也无妨,但切莫对外乱说,你可知下帖的人是谁么?”   那人答道:“我怎不知,现在不是又缀著他们了么?就是那个像娘   儿的小子呀。”   尖嗓子道:“对了,可是你知他是谁么?我告诉你们..”   说到这里,他的尖嗓子压低声音,阿玉不觉贴耳静听。   只听尖嗓子低道:“那小子是无回谷的人呀,他带来无回谷主‘鬼母’的帖子,里面说甚么我可不晓得,瓢把子立刻寝睡不安,日夕派人跟著那下帖的人,昨天‘九指神魔’褚老前辈来后,立刻去找那人,你知后来怎样?”   他忽然一歇,见众人全无声息,便得意地提高嗓子道:“褚老去了回来便顿脚走了,听说他本来要拾下那小子,然后带到‘西天无回谷’去找‘鬼母’晦气,谁知却退回来,没劲儿啦。”   众人都发出惊诧之声,一个人道:“连‘九指神魔’也动不了人家,我们可是狗蛋,跟人家比甚么呢?”   一人道:“那么那两个小子该是‘出手无回龙虎凤’之中的两个吧?”   这人说到这几个字时,竟吓得连声音也显得不大自然。   阿玉这时更竖起耳朵去听,只见尖嗓子沉吟道:“怕不是吧,一‘凤’是个女的,一‘龙’一‘虎’又出了名狰狞可怕,比我的长相还吓唬人。”   有人道:“我看那小子准是一凤乔装的。”   一个人介面猜道:“只不知同行俊俏小子是谁?”   这人道:“哎呀,那同行的小子艳福真不浅哪..”   粗俗的声音,并且“咕”的一声,似在吞唾沫。   这时几个人笑道:“看陆二哥那个劲儿,他是连人影也未曾见过,就垂涎三尺了哪!”   那些人都哈哈哄笑起来,阿玉不禁怒气勃勃地站起来,转念却又颓然坐下,细想方才他们所说的话。   这时隔壁嘈杂喧腾了一会,有一个人大声问道:“胡狼师兄,原来‘九指神魔’是瓢把子的好朋友,怎的以前未曾来过?”   那尖嗓子傲然回答:“哼,你来了总共几天?瓢把子和褚老昔年都在‘漠北七花门’你那时候还穿开档裤呢!”   阿玉一听之下心中明白,这些家伙今晚要办的事,就是要对付张长亭与自己两个。   那尖嗓子胡狼又道:“诸位今晚动手时可别大意,无回谷的两个扎手货就在隔壁长春客栈住,按说他们也算是黑道中人,而且不知我们真正用意,该不会从中架梁子?但这档子已和我们瓢把子有过节,我   们非多加小心不可,不是兄弟泄气,如果不是靠这管‘鸡鸣五鼓香’咱们‘乌沙六熊’要是跟他们走真章动手相搏,也都是白饶性命..”   其余的人听完他的话,都默然无语。   阿玉赶快站起来,抢著下楼付账,匆匆回去客店。   ※      ※      ※      ※   他在西跨院里停住步,心中涌起阵阵思潮..   而今可知道张长亭的底细了,她原来是“西天无回谷”“鬼母”座下,江湖闻名丧胆的“一凤”。   我与无回谷有仇,我是乘机杀她报仇?还是顿足一走,袖手不管?   抑是暂时保护她,待她痊愈再算这笔账?   这个问题可把他难住了,迟疑了许久,终于轻轻叹气,这种危急时刻甩掉她实在是不仁不义。   还是暂且保护她吧,但是无论如何不能和她要好了!   偶然抬眼,发觉有异。   如果不是他练过“虚室生明”也绝难察觉,那边檐角幽暗处有双眼睛!   他们已经被人监视了!   ※      ※      ※      ※   推门进房,直入房间,只见张长亭正蒙头而睡。   凝脂般的手腕伸出被子,腕间带著一只金镯,金光粲然,煞是可爱。   他心中软软的,走将近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放回被内。   拉了一张椅,就坐在一旁休息,独自陷入沉思..   良久,张长亭还没有动静,他不放心地轻轻揭开被子察看,只见她面上香汗点点,他情不自禁掏出汗巾,替她轻轻抹著。   又见她帽子捆得紧紧的,便替她脱下,一头乌亮秀发垂将下来,立刻变成一个绝色少女。   他一手拿著帽,一手替她拭汗,张长亭“唔”一声醒来,张开眼睛见他在替自己拭汗,不禁嫣然一笑,阿玉竟看得呆了。   她一见他手中的帽子,面色一变,挣扎问道:“你解下我的帽子?”   阿玉把帽子拿到眼前看一下,随手抛在桌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张长亭叹道:“你..你..假装老实..”      像是没有力气说下去了,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阿玉连忙道:“不,我是在你病倒后,在船上时发觉的。”   瞄他一眼,见他说得十分真诚,浅笑一下,低声道:“好吧,我信你就是。”   阿玉赶紧将刚才在酒楼听的话告诉她,严正道:“你生了病,他们又人多势众,我可是双拳难敌四手。”   张长亭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我有个主意,你可记得我进门时叫你数石子的事?我说过待你回来时告诉你一件事,便是指此。”   阿玉点点头,张长亭道:“那些石子是我命手下教徒报告的消息,意思是说有二十多人在武昌要追拿我。”   阿玉听得心惊,张长亭又道:“两块黑的表示有两个功力非常的高手,我想大概会是‘铁掌鹰爪’铁彬本人,还有则不知是谁?四块红的表示功力不错的好手,大概如‘银梭’徐元盛等,至于白色石子,余子不足道..”   阿玉吓一跳,惊道:“好家伙,你到底惹过多少麻烦?”   张长亭搂著他的脖子,偎在他胸前,腻声道:“好嘛,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惹麻烦啦..”   阿玉不忍深责,只是叹道:“这么说,今天晚上会有两批人要来找你算账..”   一见她脸色不好,急忙过来扶她睡下,张长亭拉著他的手挨在脸颊处,软弱地道:“我被人欺负,你可得帮我。”   声音十分哀婉无助,阿玉被她拉住手贴在脸颊时,不想立即缩回,这时心中大大不忍,漫声道:“这个自然,我一定拚命帮你,你不要多想了..对了,我想问你,你奉命到处惹事生非,为的是甚么呢?”   张长亭张口要说,忽然又忍住,只道:“这件事告诉你,无益有害,我师父性情暴戾,无论是谁都不能拂逆她的意思,你知道了,也许见猎心喜,到时我也没有办法,我求求你别打听这件事,你可肯答应?”   说完,双眸乞怜地望著他,阿玉觉得实在不忍拂逆她的意思,只好面有难色地点点头,道:“好吧,我不问你,但关于你们所谓一‘龙’一‘虎’一‘凤’的内情,可以告诉我吧?”   张长亭轻咳一声,吃力地说道:“一凤就是我,我姓张倒是不假,名字则没有‘长’字,只有一个女旁的‘婷’。”   阿玉觉得张婷这个名字很好听,轻轻的念了两遍。   张婷又道:“因为我的外号是‘白凤’故称为一凤,一‘龙’是我   的大师兄,叫做邬裕康,一‘虎’是我二师兄,叫做段洪..”   她说完这些话,面色渐渐红将起来,微微喘息..   阿玉歉然道:“你别太累,好好休息一会儿..”   张婷在枕上摇摇头,疲乏地闭上眼睛,轻轻道:“我一生未曾病过,现在总算尝到滋味..但有你在旁边伴我,吃点苦也甘心。”   阿玉听到她大胆的话,反而脸红起来,心中却觉得一股甜蜜,十分舒服,这时他的手掌仍然贴在她脸颊,渐渐觉得烫热炙手,暗中吃惊,那大夫不是说不妨碍么?怎的现在反倒更烧了?   过了一刻,张婷的脸色更红了,看起来愈形艳丽,阿玉耽心不已,忽听张婷道:“啊:是大师兄..不,你别来,走开..”   原来是昏迷中呓语,他轻轻收回那只手,然后替她盖好被子。   只听张婷又在叫“大师兄”他坐在椅上关心地看著她。   她连连呓语,都说得含糊不清,他可听不出来,只能听到她老是叫著大师兄,声音哀婉动人。   他眉头皱起,心中莫名地烦恼著,暗自猜想她和大师兄的纠葛..   一直到傍晚时分,张婷才安静地睡著..   他烦躁地在房子里踱步兜圈子,怎么不赶快去救梅洁洁?尽在这里把时间浪费在仇家身上。   真想硬起心肠,撒手一走。   他心底隐约浮起失望的情绪,原来是在张婷呓语中,却没有提到他的名字。   他命店伙叫东西在房间吃,吃完之后,便盘膝用功,等待事情发生..   ※      ※      ※      ※   三更打过了不久,东边出现了六条人影,一路窜房踏瓦,转眼便来到“长春客栈”屋顶上,正是日间在酒楼上会商的“乌沙六熊”。   檐角暗影处“咕咕咕”三声,似是联络暗号。   这“六熊”中的老大压低声音,却仍是尖著嗓子开口道:“是小三子么?”   暗影处回答道:“是。”   老大道:“盯牢了么?”   小三子道:“盯牢了,一个病的,卷著被子在床上睡觉,一个好的,从回来就没有再出去过..”   老大“嗯”一声,又问道:“哪一间?”      小三子用手一指,老大点点头,吩咐道:“陆二下去薰香,拿人..   只要雌货!”   又吩咐道:“老三、老六到左面,老四、老五到右边把风..我在这里接应!”   众人应了一声,陆二最是兴奋,久闻那雌货美艳绝伦,这下奉派掳人,正好上下其手,先吃她一顿干豆腐,虽然未曾真个,倒也可以销魂!   溜身而下,蹑手蹑足掩至窗下,以手指沾上口水弄湿窗纸,再以手指戮破一个小孔。   从怀中取出一只铜鹤,鹤嘴中空,轻轻伸入窗内,鹤腹装的是鹤下五门最常用,却最易得手的“鸡鸣五鼓香”。   一口气从鹤尾吹入,那一缕轻烟就从鹤嘴喷入室内,弥漫开来..   现在陆二只要耐心的等著,等那“鸡鸣五鼓香”发挥功效..   ※      ※      ※      ※   室内的阿玉也在耐心的等著,他运气实在不错,在酒楼听到了他们的阴谋,也知道他们会用这种“鸡鸣五鼓香”。   好在他气息悠长,尽可以跟室外那个陆二耗下去..   他有的是时间,因为他还要等另一批敌人,门口黑白大小石子所表示的敌人..   陆二终于有了动静,他认为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室内的人早该倒下啦!   但是陆二是惯贼,随时随地都小心谨慎,他拔出一柄又薄又利的钢刀,以刀尖缓缓插入两扇窗扇之间,缓缓移动,试探著窗闩的位置,轻轻一拨就挑开了。   收好钢刀,伸手托住窗扇再小心地推开,不使磨擦而发出声音..   他不得不小心,因为他知道那个俊俏小子虽不怎么样,而那个一“凤”可是个下手毫无留情的煞星!   就算是她病了,奄奄一息,仍有足够的力量置自己于死地!   现在,他扔了一粒小小的石子进去,这叫做投石问路,如果里面有任何动静,他就要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到底是自己小命要紧呐!   ※      ※      ※      ※   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来那两个都已迷倒了!      陆二这才放心大胆,手持钢刀,一跃而入。   果然见到那雌货玉面飞霞,秀发如云,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孔,著实教人口水直流..   心痒难熬,忍不住伸手往她脸上摸一把。      谁知他的手尚未碰到她的脸,背后一声轻咳,吓得他几乎跳了起来。   他还来不及转身,阿玉已经一指戮在他后头“天阳穴”上!   陆二应指而倒,阿玉叹了口气,道:“你也太不小心了..”   ※      ※      ※      ※   就在此时,长春客栈西面,忽地另外出现十余条人影,正是“银梭”徐元盛等人。   这面看风的人连忙稳住身形,一面低哨报警,通报陆老二。   但是窗内却没有任何回音,老大恨声道:“这小子色胆大过天,真是不知死活!”   他吩咐道:“老四、老五下去,赶快把他拉走!”   话未说完,忽然房内哗啦啦一声巨响,似是好几个洗脸铜盆,一齐敲响!   深夜中这声音有如青天霹雳,吓得人心慌意乱!   徐元盛等人当然也听到,立刻就发觉这边人影幢幢,喊一声:“在那里!”   室内阿玉早已换上穿著陆二的衣衫,油灯扔到床上,使蚊帐、被子烧了起来,这才用被子卷了张婷,扛著冲出来!   黑暗中以为自己人,老大叫声:“得手了,扯活!”   徐元盛等人追到,怒喝道:“把人留下!”   老大立刻吩咐道:“老二突围,我们断后!”   这边展开一场争夺战,阿玉已抱了张婷,突围而去..   混战中,徐元盛叫道:“他们掳去了一个,屋里应该还有一个!”   常仲立刻窜入屋中,抱了一人出来,往地上一扔,道:“不是这个!”   那边认出是陆二,怒吼道:“拚啦!”   房中火起,一发不可收拾,顷刻间惊动人们,喊救,救火,一阵混乱..   阿玉早已抱著张婷落荒而逃,远走高飞..   ※      ※      ※      ※   他展开脚程,迳自向西方狂奔而去..      这时在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趁著天色未明之前,能够逃出百里来地,大约追兵不能赶著他了。   本来以他的脚程,要走百里来地那是易事,可是如今手上横抱著张婷,又在黑暗夜之间,偶有失足就怕伤了张婷,故此当他跑到天色曦微,黎明来临之时,虽然已跑了将近百里,可也累坏了他。   阿玉停下步来,找块石头处坐下,怀中抱著张婷,慢慢调息呼吸。   歇了一会,真气在体内流转了一周,渐觉心神和气力都恢复了,这才四下张望。   他发觉自己正处于荒野之中,前面再过不远,便是绵绵不绝的山峦。   那山脚下疏疏落落有些房舍,此时炊烟升起,有些农人已荷著农具走向田间。   他一看到炊烟立刻感到又饥又渴,抱著张婷直向最近的那座房子走去。   ※      ※      ※      ※   他越过几处田埂,这凌晨时的清爽空气令他头脑清醒开朗起来,踏著露珠一直走到那屋子前。   只见门房洞开著,一个乡妇的侧影在弄著早炊,几缕轻烟从门房里散飘出来。   阿玉咳了一声,那妇人听到人声诧异地回头望来,阿玉道:“大嫂,我想讨碗水喝喝。”   那妇人道:“使得,我倒给你。”   当下端了一碗刚开的水,还冒著腾腾热气,走出屋外来递给他。   阿玉微微屈身蹲下,把张婷下半身架在腿间,腾出一只手去接那只碗。   那妇人一低头,看到棉被末端露出乌亮亮的头发,竟是个绝色美女,不禁“啊”地惊叫一声,手上的碗也拿不稳,一碗滚水泼了出来。   阿玉也是大惊,恐怕热水烫在张婷头上,腰间、脚尖同时用力,伸出去拿碗的手变指成掌,猛力一拨。   这几下动作一齐发动,只见他的人原式不变,退开了半丈,掉下的碗和大部分滚水,给他猛然以掌力扇开一旁。   那碗却在数丈外落下,传来清脆的破裂声。   那妇人被他这一下迅疾如风的动作吓呆了,歇了一下,结巴地道:      “我..不是存心的。”   阿玉露齿一笑,道:“大嫂,我赔你破了的碗。”   那妇人仍是惊惧,阿玉知她误会,赶忙解释,道:“大嫂,这是我妹子,她病了,我四处带她去求医。”   那妇人见他年纪经经,长得斯文端正好看而且和气,有些信了,便恢复了常态,恳切地道:“是我多怪..抱著生病的人走了许久也该累了,你进来喝碗水歇歇腿吧。”   阿玉看她虽然长得粗陋,脸上却甚和善,便道了谢走进屋去。   他一看屋角摆著一张木床,便走过去将张婷小心放下。   那妇人另外端了一碗水过来,阿玉这时正揭开掩著张婷粉面的被子。   那妇人一看张婷,不觉呆了,只见她清秀绝美的脸庞,此刻因为发高烧而双颊赤红,不禁教人心生怜惜,不住叹道:“可怜的女娃..”   阿玉接过那碗水,慢慢喝完,那妇人才道:“你这妹子病得这样,哪里还捱得住路上劳顿,你如不嫌此处迫促,可以暂时歇歇。我那当家的心地比我还好,一定不会见怪。”   阿玉连忙道谢,说道:“只是打扰了大嫂,心里不安。”   那妇人又道:“你要给请个大夫,山坳里住有几位。”   阿玉诧道:“怎的这等地方,倒有几位大夫?”   那妇人道:“大叔别看这里只有十来户人家,那山坳里却叫做‘邬家峪’是个大村落,不下数千户人家,可热闹得紧。”   只听她又道:“若大叔果真要请大夫,我可以走这一趟,马上就可以请来。”   阿玉连忙答应,烦她走一遭。   那妇人便去了。   ※      ※      ※      ※   过了不久,那妇人果然领著一位年纪轻轻的大夫来到。   那大夫一看见张婷天香国色,娇艳无伦,看得目不转睛,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阿玉不悦地“哼”了一声,催道:“大夫,劳你驾替我妹子切脉,看看是甚么病呀?”   那大夫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唯唯坐在床边,拿起张婷白玉似的手腕,细心把起脉来。      切了左脉,又切右手的脉,足足半个时辰,才把脉切完。   阿玉道:“怎么样?”   那大夫道:“令妹六脉调和,血气甚强,比之平常人还要壮健,据我想来,令妹大概受了点风寒,没有大碍的。”   阿玉疑惑地道:“昨日看的大夫也是这样说法,可是服了药后,反而昏迷不醒,热度更高了。”   大夫道:“大概是药性太缓,你不用心急,吃下我这一剂药,再看看怎样?”   说完,凝神开完药方,再回头望了张婷几眼,方始走了。   阿玉独自拿著那张药方,沉吟了好一会,方始央请那妇人再去另外请大夫来看。   他认定不能离开张婷,故此只好央那妇人,妇人知道他不信那年轻的大夫,便又去了。   这次来的大夫年纪甚老,颔下的胡子都灰白了,但身体仍然硬朗,走起路来没有一点龙钟之态。   他替张婷切完脉后,向著阿玉打量了两眼,这才说道:“令妹的病非我所能医治..如若我老眼无花,尊驾及令妹必定均有绝技在身,令妹恐怕用力过度内部震动,加上风寒侵体以至抱恙缠绵。只有深谙武功的人以穴道按摩法,另外服下辟风寒之药,方能治愈,恕我力有不逮,不能处方了。”   阿玉一听之下大为慌乱,张婷必是被“九指神魔”褚莫邪暗害,无论如何得请这位大夫想想办法。   他神色焦虑,长叹道:“大夫所说极是,足见高明。可是无论怎样还请大夫想个法儿,如能治愈舍妹,自当不吝重谢。”   大夫摇头道:“非是我不肯医治,实是无法子。我只能教你一个方法,便是若令妹觉得浑身紧束,难以呼吸,同先解去衣服,在‘锁心’‘归玉’两穴以及腹部‘血仓’‘气海’两穴,慢慢按摩,便能够心中明白,呼吸正常,但不能完全治愈。”   阿玉听说不能完全治愈,急问道:“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大夫叹道:“还有一法,只恐说了也是无益..”   阿玉忙问道:“还有甚么法子?”   大夫道:“我曾听一位武林朋友说,向北约百里之遥,有一个山谷,叫做‘蛤蟆谷’谷里有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碧玉金线蛙’每逢月圆之夜就出来吞吐吸食月光菁华..”             第二册   “癞头”王九道:“好弟兄,王九忘不了你们,每人拿个十余两银子是一定有的,现在快把这小子捆起来。”   阿玉这时已知道了是甚么事情,抬头一看,只见屋子角落里,有个人被捆著手脚,用布扎著嘴巴,原来是那收容他们的妇人。   那“癞头”王九一双色淫淫的眼睛,只顾溜在张婷脸上,这时再也忍不住色迷心窍,伸出毛茸茸的右手,从阿玉头上伸过,想摸张婷的脸蛋。   阿玉这时正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四肢微一用劲,那三个用力捺住他手脚的大汉,全部“哎呀”大叫,被震得踉跄后退“噗通”   连声地跌在地上,哇哇大叫。   “癞头”王九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猛觉伸出去的右手被人捏住,就像一把大铁钳似地钳著他的手腕,捏得臂骨都发出响声。   这一下疼得他屁滚尿流,不由得叫声:“我的妈呀。”人便险些疼晕了。   阿玉唯恐惊动张婷,手上减去力量,慢慢地坐起身来,但仍然捏住“癞头”王九的手臂。   “癞头”王九惊魂稍定,连忙哀求道:“好汉爷饶命,小人实在该死,冒犯大爷..”   阿玉并不回答,却见那些爪牙们都捏著屁股,一溜烟走了,他一把提起这王九,走出房外面来。   阿玉随手在“癞头”王九胁下一点,那厮便浑身瘫在地上。   他回身进去替那妇人解开,那妇人低声道:“大叔,你千万别弄伤那‘癞头’他是..魔教里的人,在这“邬家峪”这一带,凶得紧哪!”   阿玉明白这妇人怕那“癞头”王九事后寻仇,眉头不禁紧皱,暗想道:“我有心将此人废了,却怕他的党羽连累好人,只好便宜了这厮。”   当下答道:“我不伤他,大嫂你可曾受伤?”   妇人连连摇头,阿玉转身出去,看看瘫在地上的“癞头”王九,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便踢了王九一脚,喝道:“你这厮起来,我有话问你。”   “癞头”王九本来全身瘫软,不能动弹,被阿玉一脚踢处,立刻恢复气力。   知道他这一踢是给自己解穴,赶紧翻身跪在地上,不住叩头求饶。      他心里知道方才人家是用点穴法,这桩事可不是像他这种人办得到的,只要人家指头一动,自己有十条性命也算完了,教他焉不惊?   阿玉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王九忙叩头道:“小的想活,大爷你手下开恩。”   阿玉当胸一把揪住他起来,狠声道:“便宜你的狗命,立刻去备一匹好马给我,要快,我和生病的妹子要赶到别的地方去。”   阿玉说完,倏地在他胸前戳了一指头,戳得他一阵剧痛,历久不息。   王九抚著痛处,惊道:“这次你又点了我甚么穴?”   阿玉冷笑道:“死穴。”   王九一下子脸色发白,手足发软,几乎栽倒。   阿玉道:“你放心,暂时还死不了..半个时辰之内你备马回来,我再替你解开死穴。”   “癞头”王九双手掩著胸前被戳之处,脸色发青,不叠口地道:“小人晓得了,马上就回来,大爷你且等一会儿..”   阿玉脸色一寒,道:“去吧!”   轻经一推,王九站立不稳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下地上,再爬起身来,竟自一溜烟地奔向山坳..   身后微有声响,阿玉回头,见那妇人畏怯怯地站在门边。   他又摸出一锭银子,走过去给她,道:“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大嫂你放心,那厮绝不敢来找你麻烦。”   那妇人疑信参半地点点头,揣起银子。   阿玉也不管她,走到屋里将床单撕成两条布带,将张婷连人带被的捆住。   他没有将张婷面庞盖住,为的是不让她气闷。   张婷依旧没有清醒,待了不久工夫,耳中听到马蹄敲地之声,忙出屋一看,不由得赞道:“好马!”   “癞头”王九翻身下马,谄笑道:“大爷好眼力,这马是这山坳里第一好马,脚程又快又稳,等一会儿大爷便会知道了。”   忽然看到那边路上,好几个人正急急奔来,阿玉抱起张婷,脚下一点,轻飘飘地飞起来,落在马背上。   “癞头”王九脸色忽青忽白,这时见他的身手如此,不敢则声,连忙递过马缰。   阿玉从未骑过马,但他身手不比寻常,在马背上夷然自若,一手抱著张婷,一手抖缰,胯下骏马低嘶一声,迈步向前“癞头”王九急 忙喊道:“大爷还没有替小的解开死穴哩。”   阿玉轻扬丝鞭,笑道:“我哪里点你死穴来?你给我骗啦。”   那边路上的几个人都站立在路旁,阿玉昂然催马走过去,一个家伙赶快别转脸,不敢和他对目光,他料得定是适才逃走的人去引救兵来,见他没有动静,便不理会。   可是其中一个人看见了张婷的脸,忽然惊讶地“啊”了一声,急走两步,倏地伸手拉住马口嚼环,大声问道:“喂,这姑娘是谁?”   阿玉剑眉倒竖,原来此刻他最憎别人侵犯到张婷,他低叱一声,道:“她自然是我的人。”   那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道:“怎么会是你的人?”   阿玉按捺不住,口中喝道:“滚开!”   随著这声喝叱,手中马鞭“嗖”地一抽,正抽在那人手上,那人疼得叫一声,松手退步。   旁立几个人之中,一个忽掣出利刃,扑将上来,口里骂道:“小子你敢打人?下来!”   阿玉看也不看,手中皮鞭又是“吧”的一声,正好卷在那人前臂。   他内劲一发,皮鞭抖处,只见那人轻飘飘地飞起,从他头上掠过“叭达”一声,摔在田里,手中利刀也撒了手,竟爬不起来。   方才捋住马头那人,一看之下,吓得瞠目呆立。   阿玉这时才冷笑连声,双腿微微用力,那骏马长嘶一声,立地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      ※      ※      ※   阿玉并没有把这回事搁在心里,只惦记著赶快到“蛤蟆谷”设法找到那“碧玉金线蛙”救治张婷。   他紧催马走著,可是又不敢太快,因为他究竟全凭本身武功来骑马,对于驾驭之术完全不懂。   这样走了两个时辰,只不过走了九十余里。   这时前面有个市镇,人烟甚密,他看看怀中的张婷,却见她眼睛微动,赶快勒住马匹,嘴巴挨到她鬓边叫道:“张婷..”   张婷忽地睁开眼睛,晌午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疼痛,赶紧又闭上,无力地道:“阿玉..是你么?”   “是的,是我,你觉得怎样了?我们如今求仙丹去,准保把你治好,你听见我说话么?”   她困难地点点头,忽然呻吟道:“我全身好痛苦..”      那鼻息也变得粗大沉重起来,阿玉猛吃一惊!记起那大夫的话,连忙游目四顾,看到路左两丈远处,有一片密密的竹林,便猛抖马缰,疾驰到竹林边..   抱起张婷,纵身下马,顺手把马缰缠在一根竹上,匆匆钻进竹林去..   ※      ※      ※      ※   在竹林深处,他四下张望,找到一处较宽坦和背风之地,放下张婷,赶快解掉布带,打开棉被,只见张婷双手握拳,微微颤抖,面容显得十分痛苦。   他不再迟疑,解开张婷的衣服,再解贴身亵衣,鼻端隐隐嗅到兰麝般香气..   阿玉不是完全没有经过人道的楞小子,他在幽洞之底与梅洁洁“快乐”过无数次。   在九固山寨与吕金花同练奇功的两三个月里,日夕耳鬓厮磨,恩爱逾恒,肌肤之亲也不知多少回了..   此刻竟也禁不住脸红心跳,血脉贲张,手足发抖..   急切间竟解不开那亵衣,张婷痛苦的面容使他勇气陡增,指上暗中用劲,疾地一割,那亵衣分作两边,一个凝脂般雪白的胴体,尽入眼底,两团新剥鸡头肉兀自摇颤不已。   阿玉强自压下紊乱的心情,认准穴道,双手分按左乳内侧的“锁心穴”和右乳下侧的“归玉穴”。   触手处,但觉温馨柔软,滑不留手。   这时他不敢心神旁鹜,深吸一口气,将本身“盈虚奇功”由两手心传出,轻轻揉摩。   只听医生之言,不知有效无效?只得继续在内力上加劲,一面注意著张婷的反应。   果然不久之后,张婷面上渐渐消失了痛苦之色..   他心头大慰,跟著又把手掌移到小腹处的“血仓”和“气海”两穴,摩娑了好几下,张婷便“呀”地吁出声来。   阿玉忙问道:“你现在觉得好些儿吧?”   张婷困惫地答道:“方才差点透不过气来,心中直是发昏,现在好得多了,啊..”   她忽然发觉自己衣服都被解开了,阿玉的双手像火一般炙热,正在她小腹间推揉著。   禁不住又惊又羞,一股难言的滋味,使她话也说不出来。      他此时立刻收手,赶快用外面的衣服替她掩住裸露的身体,面红耳赤地嗫嚅道:“这是一位大夫教我做的..你别生气..”   张婷也自玉面绯红,轻轻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她自己也是个练武之人,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按穴输功,为了疗治伤势自然不能避嫌,只是彼此面面相对著终是害羞。   阿玉耽忧地看著她,半晌问道:“你在怪我么?”   只见她微微摇首,却闭上眼睛,道:“我很困啦..”   阿玉动手替她盖好被,道:“那你就睡吧。”   张婷哪是想睡,只是害羞不过,故意说的。   她是个女孩儿家,此生破题儿第一遭裸露娇躯呈现人前,任她杀人不眨眼,此刻也是羞得抬不起眼皮来。   她在痛苦之后,忽然全身舒畅,不知不觉的睡著了..   在梦中也不由得浮起笑容..   阿玉守候了好一会,见她真个睡著,却是笑靥生春,美艳如花,脑海中但觉迷糊一片,情不自禁伏下身躯,经经地吻在她朱唇上。   倏地耳中听到一声喝叱,声音低沉,随著那喝叱之声,暗器嘶风已到了后脑。   本来要避开这一暗袭甚是容易,只是若一闪避,这暗器便会打在张婷面庞上了。   阿玉此刻从温柔乡中惊醒,危机一发之间,哪有考虑余地,只好猛运真气,封闭穴道,微微长身,避开后脑致命之处,准备用背上肉厚的地方挨这一下。   只要不是毒药暗器,便无大碍。   那暗器带起嘶风之声,将要打到,忽听轻微一响,就像灯花爆开时的声音一样,那暗器已经从侧面飞过,打向光滑滑的青竹上,余劲未衰,滑向别的竹杆上,激起十数声清脆的回响,原来是支钢镖。   阿玉暗中奇怪,是谁人会在这危急的当儿出手相救?回首看时,却见后面两丈左右,分立著两个人。   他从暗器发的方向,推知放镖的是那正当出路的人,这人长得极为结实,四四方方的脸形,透出有点鲁钝的样子。   在左边的人,便是后来出手用一种体积较小的暗器,把钢镖打歪救了自己的人。   阿玉感激地打量他一眼,只见他中等身材,瘦削的脸上露著精悍的神色。   这人正拿眼睛瞧著正面站著的那个人,用责备的口吻道:“陈老四, 你总是这么鲁莽,要伤了她怎办?”   陈老四被这人责备后,似乎领悟了他的意思,一边向阿玉这边走来,一边答道:“郝三,你说得对,我一时糊涂啦,谁教我生气呢?”   阿玉这时反而有点糊涂了,照理由推想,那后来出手相救的郝三,不应该和暗袭的陈老四是一路,但听郝三的话,好像不想伤害自己,这样便不是敌人了,但陈老四又为甚么生气呢?   这两人一左一右走将近来,那郝三面色阴沉,戟指道:“光天化日之下,干得好事,你把命留下吧。”   阿玉倏地起立,指指地上的张婷,沉声道:“好呀,你们是冲著她来的,是不是?”   那郝三道:“你猜得对,我们要留下她,但也要留下你的狗命。”   陈老四这时呐喊一声,双拳一抡,向阿玉攻来。   阿玉见这人的拳式,竟是少林的伏虎拳,不敢小觑这莽汉,双掌一翻,使出百禽掌法中精妙绝招“登虎望月”右掌前伸,封住猛烈攻势,左掌伸缩未定,随时变化伤敌。   他掌力封处,那莽汉陈四竟吃不住,脚步一浮,身形不定。   阿玉左掌一翻,陈四随手便倒,一跤跌在地上。   郝三猛吃一惊!没有立即进攻,用一种奇怪的江湖帮会的切口,向他说了几句,阿玉哪里懂得,只瞪眼看著他。   郝三见他不懂,弯腰在腿帮上一探,拔出两柄尺许长短,精光耀眼的手叉子来。   倏地舞起刀花,扰乱敌人眼目,跟著刃挟风声,两柄手叉子,一上一下,迳向阿玉身上刺去。   阿玉寸步不移,待得刀光及体,蓦地收胸吸腹,上半身便退后半尺左右,双手展开“盈虚奇功”中的“盘”字诀,指上运力,闪电般一抄。   郝三第一下出手,招式已是用老,这时急忙撤回手臂,但不及,猛觉双手一疼,两柄手叉子都到人家手里去了。   接著被一股大力一托,不由自主退了四、五步,却没有受伤。   阿玉把夺来的叉子随手一掷,插在郝三面前地上,喝道:“念你替我挡开暗器,这番饶了你们,快给我滚!”   陈老四也没有受伤,早爬起来,这时待郝三拔回地上的叉子,两人便狼狈逃走。   阿玉却怕那匹马被他们牵走,更不迟疑,伏身抱起张婷,施展出 “蝴蝶穿花”的身法,左一闪,右一闪,刹那间便走出密密的竹林,竟抢在郝三、陈四两人头里。   那匹骏马无恙兀立在原处,阿玉足尖一点,飞上马背,把马缰扯回手上,头也不回,竟向市集处驰去。   郝三、陈四两人被他那神妙奇异的身法惊得呆住。   郝三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陈四道:“总不能袖手不管..追!”   ※      ※      ※      ※   当阿玉穿过市集时,许多人都诧异地看著他。   事实上他的确值得令人注意,怀中抱著用被包裹住的张婷,只露出乌亮细长的秀发,和美丽的脸庞。   这样包扎著一个女子,自己本身却是个年轻的男子,哪能不教人啧啧称异?   这许多诧异的眼光,使他浑身不安,便没敢在这市上停留,一迳穿越而过。   出了热闹的市集,却后悔没有停下来吃点东西,也没有问“蛤蟆谷”在何处。   幸好路旁有一座茶棚,买了几个馒头,喝了两碗茶,一面打听“蛤蟆谷”在何处?   店伙再朝西指,那里隐约可见到一片山峦起伏阿玉不再耽误,匆忙跨身上马,继续赶路..   也在马背上吃了馒头充饥,策马不停奔驰..   他认定方向,一迳向西方进奔,也不管有路没路..   这一来,便走在荒山旷野之中了..   到了黄昏时,张婷早醒过来,精神略觉好转,便对阿玉道:“阿玉,我们暂且歇歇,你说好么?”   阿玉诧道:“就在这里?”   张婷道:“被子卷得太紧,我热得难受,我说,只下来歇一下立刻就走,好不好?”   阿玉连忙答应道:“好,我们在那里草地上歇息一会。”   策马缓缓走向那块草地上,把张婷抱下马来,放在柔软的草地上。   张婷两臂一伸,把被拨开,娇惫地坐起来。   一阵山风吹过,当然舒服多了..   山风突是转强,她身上的外衣忽地吹开,袒露出雪白胸膛,张婷 不觉娇羞著急忙掩住,暗里机伶伶打个寒噤。   阿玉后悔道:“方才忘了替你把衣服掖好..”   张婷羞红盈颊,微嗔道:“不许你说,我不要听..”   阿玉微笑住口,张婷又道:“我的头有点晕,你坐过来,让我靠著..”   阿玉挪过来,伸出臂膀围拥著她,张婷轻掠云鬓,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这时夕阳西坠,把半边天都染红了,归鸟阵阵在空中鼓翅掠过,四下没有半点人声,也没有半点人影。   这寂静广大的地面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好像这宇宙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都欣幸此刻不致被别的事物所打扰,那将要西沉的夕阳,归飞的宿鸟,天边隐隐的青山,漠漠轻烟笼著的坪林..   张婷那双黑白分明的俏眼慢慢地移动著,终于落在他的面上,两个人的眼光彼此接触著,在探索对方心底的秘密,流露出各自心中满溢的情绪。   张婷低声道:“我们到最遥远的天边去,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也没有人打扰我们..”   阿玉“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婷的眼睛里一片柔情,流露出梦幻般的光芒,经轻地继续说道:   “我们到山明水秀的南方去,用那七彩灿烂的岚漳织成最美丽的渔网..或者我们到北方大漠去,每天骑著巨大的骆驼,住在圆圆的蒙古包里..”   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又这样赤裸的表达爱意,任何男人都应该有“幸福”的感觉,阿玉的心中却在滴血。   她是“西天无回谷”的“一凤”无回谷与自己正有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一旦正面与无回谷遭遇,张婷会如何自处?   张婷却没有想到这些,只是深深沉浸在幸福的河流中,虽则也许仅是短暂的时间,但美妙的一刻却可以凭著记忆而永远存在,直到生命结束之时..   阿玉抬起头,张婷却把面庞埋在他的胸膛里..   又过了许久,阿玉道:“今晚恐怕要在旷野里露宿了。”   张婷轻轻扭动,低声道:“我不怕..”   忽然远处有几声犬吠随风传来,阿玉凝视侧耳,听了一会,道:“我听到那边有犬吠声,大约有人居住在那里。”      张婷挺直身躯,道:“你去瞧瞧。”   阿玉起来,眼光到处,犬吠声音的来路,正好有一片树林挡住,便展开身法,几个起落,已纵到林边。   找著一株最高的树,倏地一鹤升空,掠起三丈,左足一踏树枝,又上升三丈,这样再来两下,便到了树巅。   他提气经身,附在一枝细小的树梢上,随风摇摆著,四下凭眺。   张婷在下面看到他这种绝顶轻功,不由得也暗中激赞,自叹弗如。   阿玉眺望了一会,便从树巅跃了下来,到张婷身旁,道:“大约里许外有一座庵庙,好像隐约听到钟磬之声,我们到那里去求宿,你道好么?”   张婷点头道:“方外人与人方便,定不拒绝。”   当下阿玉仍然用被包著张婷,一同上马,直向那座庵庙。   ※      ※      ※      ※   只半盏茶工夫,已到了目的地,却是一座尼庵,山门紧闭,上面写著「慈云庵”三个大字。   阿玉催马来到山门切近,勒定那马。   伸手用马鞭敲那山门,歇了一会工夫,里面起了步履之声,接著「呀”的一声,山门打开来,却是个中年女尼。   女尼看到门外一个少年男子,骑在马背上,怀中还抱著一个用被包著的绝色少女,在暮色苍茫里,这情景未免可怪。   阿玉说道:“师父,请你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宵。”   那女尼神色惊疑地看著他,没有回答,阿玉又道:“这是我的妹子,她身上有病。”   张婷这时向女尼微微一笑,细声道:“师父,请你方便则个。”   那女尼像被张婷的笑容迷惑住,当下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们进来吧。”   阿玉高兴地应一声,脚下甩蹬,抱著张婷跳下马,走进山门。   女尼替她牵马进来,原来这“慈云庵”地方不小,前后共有四、五进。   院子种满了各种花草,剪割得十分整齐,右边有莲荷小池,池中一块石上,雕著一尊观音,手中持著的净水瓶喷出一股清泉,约有丈许高下,那喷泉落下时化为丈许大的圆形,纷纷洒落小池中。   左侧靠山墙边有一条小石路,直通往后面。   女尼道:“施主们先往庵堂落座,小尼先安顿这匹马。”      这时他已来到庵堂前,但见香烟缭绕,神灯半明,迎面黄幔里供的是观音菩萨。   阿玉张望了一下,便走到左壁下一张八仙椅上,把张婷放下。   一阵步履响处,在厢房走出一个妙龄女尼,看见庵堂的两人,不觉愕然止步。   阿玉忙道:“小师父,我们是过路借宿一宵,蒙那位师父应允,著我们在庵堂稍候,她先去安置好那匹马。”   这妙龄女尼仔细地打量了他们几眼,便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们若是借宿一宵,极是方便..小尼法慧,是这慈云庵的住持,敢问施主贵姓大名。”   阿玉见这女尼甚为年轻,而且长得相当标致,心中暗生好感,施了一礼,答道:“在下阿玉,这是舍妹,她身上带著病,不能和师父行礼。”   法慧女尼听了,看看张婷面色,只是略带疲倦之色并无病容,虽然觉得奇怪,却不追问。   这时那中年女尼来了,法慧女尼道:“妙云,你去叫她们做些食物,让施主们果腹。”   妙云领命去了,法慧又对阿玉道:“施主,后面房间里有床铺,最好把令妹移进去。”   阿玉应声抱起张婷,随著那女尼去到庵堂后面..   ※      ※      ※      ※   法慧带他走到一间房间里,说道:“令妹今晚可以安置在这里,可是施主你却不能在这里,东厢那边另有房间。”   阿玉道:“但我妹子有病,我得服侍她呀。”   法慧女尼不悦道:“佛门净地,岂能男女同室?令妹贵体小尼自会派人服侍。”   张婷虽是觉得这女尼说得牵强,但看了她的神态口吻,宛如食古不化之流,固执已极。   当下竟把入山门时疑惑之心去掉,道:“玉哥哥,这里既有师父,你不必留在此地了。”   阿玉听张婷这样说法,便默然不语,那法慧女尼道:“施主,小尼另外叫人煮些稀粥与令妹食用,施主你请到斋堂用斋。”   ※      ※      ※      ※   他走到斋堂里,只这一会工夫,已弄妥二份素食,除了一盘素面之外,还有两碟素肴。      法慧女尼待他坐下,便说:“小庵没有好东西奉客,只在匆忙间弄了这两盘菜及面,施主莫怪。”   阿玉连忙称谢,女尼又道:“这两碟菜,一是翠桃白菌,一是玄炉酥甫,是小庵拿手的菜式,请施主尝尝。”   阿玉如言一尝,真是鲜美可口,其味绝佳,不由得大赞起来。   要知阿玉虽然不是知味之人,但对于素食却算是专家了。   此地这时一尝之下,立刻知道这里的厨房手段极妙,于是满口称赞。   而他所赞的话,都是十分内行中肯,更令法慧女尼心里受用。   这女尼道:“施主真个知味,小尼尚有自酿的百花露,还请施主品评。”   说著,便要命旁边一个小尼去拿酒。   阿玉忙摇手道:“多谢师父盛意,只是在下素来滴酒不沾,实在不会饮酒。”   法慧女尼神色一变,眉头稍稍皱住,勉强道:“既然如此,也就罢了。”   阿玉低头吃著,并未看到她的神色。   这时一个小尼捧著一盆汤进来,看到法慧女尼面上带怒,心中一惊!不留意被椅脚绊了一下,猛地失手,那盆汤摔在地上,发出极大响声。   阿玉回眸一顾,见那小尼站在那里哆嗦,神态煞是可怜,料她害怕受责罚,心中不忍,回头向法慧女尼道:“师父,请看在下薄面莫责罚她,在下愿意加倍赔偿那个汤。”   “既是施主讨情就饶她这一遭,那汤盆所值无多,哪里敢要施主破费..你还不过来谢谢施主。”   那小尼听了,如逢大赦,合十低首道:“小尼净因,敬谢施主不罪。”   法慧女尼向另一个女尼道:“妙莲,汤既被她打泼,还不再去泡一杯茶来奉与施主。”   那女尼应命去了,阿玉暗忖道:“难得这位庵主如此款待,明早走时倒要重重谢她。”   阿玉吃完,那净因小尼也泡好茶来,阿玉接过,看见茶色微浑,另带一种异香。   法慧庵主立刻解释,道:“这‘松蒂茶’有延年益寿的好处,施主可尽饮此杯..”      阿玉深信不疑,慢慢把那杯茶喝完,起身道:“庵主,可否让我再探视舍妹一次。”   法慧女尼连忙称“是”和他一同走回张婷的房间,却见张婷已另外换过一张干净的被,上半身用几个棉垫垫著,半坐半卧地躺在床上。   张婷见他进来,不由自主地喜上眉梢,叫道:“玉哥哥,你吃完啦?”   阿玉点头道:“吃过了,烹调得极为精美,可惜你身子不适没有这等口福,你可曾喝了稀饭?”   张婷凝眸答道:“我吃不下,只喝了半碗。”   阿玉忧虑地说道:“不吃东西怎成?你现在觉得怎样?”   张婷颔首无语,他们两人情深一往,真情都在眉梢眼角间流露出来,那庵主法慧女尼看在眼里,没有作声。   阿玉坐在床沿,停了一刻,便道:“妹妹,若你身体不适时立即叫这里的师父找我,千万别耽误,我要回房睡了。”   说著,慢慢站起身来,却忽地身躯摇摇立不住脚,又坐了下来,一只手抚额道:“怎么我觉得天旋地转..哎!”   他话未说完,忽然向张婷身上一伏,无声无息,动也不动。   张婷猛吃一惊!挺腰坐起来,眼珠一转,心中已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法慧女尼已经笑道:“好一对金童玉女,你别惊慌,庵主不会伤害你..”   回头向外面唤道:“来人呀!”   两个长得壮健硕大的妇人,应声走进来,法慧道:“把这男的抬出去。”   说完,又大声唤道:“白虎真人来了没有?”   妙云正走进来,答道:“真人已来啦。”   那两健妇走到床边,正要动手抬阿玉,张婷细细的长眉倏然竖起,眼含怒火,蓦地伸出玉手,闪电般扣著那先动手的健妇的脉门,向外一挥。   只听那健妇“啊”了一声,硕大的身躯忽然飞起来,撞向另外那妇人身上,两人都一齐翻滚在地上,碰跌了许多其他陈设,只弄得房间里一片响声。   法慧女尼和妙云两人不禁都大惊失色,急看张婷时,只见她玉面铁青,一只手抱著阿玉的脖子,一只手正探向怀中,似在掏摸甚么东 西。   这法慧女尼甚为机警,一拉妙云,纵出门外。   张婷果然是掏暗器出来,这时见敌人已退,便把金针扣在掌心。   歇了一会,张婷但觉浑身乏力,支援不住,一下子靠在背垫上,却仍是圆睁俏眼,提防那妖尼回来。   再过了一刻,门外人影一闪,只听法慧妖尼道:“白虎真人,你怎么现在才来?那小妞儿可真有一手!”   只听一个男子声音笑道:“我的宝贝儿,你不也是名师之徒么?怎么这么胆怯?让我看看那妞儿有甚么本领?把你也吓了。”   说话的人倏然现身房门,却是个高大野道士。   道士进尼姑庵,还唤这妙龄庵主“宝贝儿”岂不怪事?   张婷估量著距离,暗忖道:“若果在平时,再远也教他难逃我手,如今却要小心些,免得一击不中,那就费事了。”   于是仍然躺在软软的背垫上,不理那道人。   这白虎真人原是南方的江湖巨盗,在南七省声名极盛,这时见张婷姿色绝伦,心中欲念大炽,可是他到底是个江湖人,依旧戒备著走进房来。   张婷待他走到房中央,蓦地目闪异光,奋起力量,玉手扬处,十余支金针电射而出。   白虎真人当她身躯微动之时,早已有备,此时一式“铁板桥”向后便倒,那十数支金针都从他身上飞过。   这是因为张婷气力大亏,在身躯挺起发针之时,已被这恶道察觉先兆,故此躲过这一击。   恶道哈哈一笑,挺腰立起,哪知张婷玉手一招,一丝金光急射而出。   恶道手上拂尘一挥,只听“啪”的一响,那支金针正好打在精网铸成的拂杆上!   恶道但觉手中一震,不由得浑身淌出冷汗,暗惊此女内劲之绝。   要知张婷虽是诡计百出,先发出一蓬金针,使敌人闪避,之后,再把扣著的一支发出。   可是打这种金针,全靠内力运在指掌上再吐射出来,她第二针发是发出了,却是强弩之末,哪里还能够取准认穴?   白虎真人见她这时直喘气,不敢怠慢,赶过来拂尘一扫,拂上的柔丝已缠在阿玉腿上,腕上使劲,往外一抖,阿玉已被他摔在房中央,离开张婷卧榻十多步远。      当恶道用拂尘缠住阿玉时,张婷芳心大急,奋起余力伸手去抓那拂尘,白虎真人右掌一起,向张婷手腕切下。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张婷已改抓为拿,骈食、中两指疾点敌人脉门。   白虎真人心头一震,缩手不迭,饶他缩得快,也被张婷指尖扫著腕骨,疼得他险些叫出来,但到底把阿玉打床上拉下来。   白虎真人急急退后,等张婷扑身过来缠斗,却见她只是不住喘气,没有动静。   于是惊魂略定,忍不住哈哈一笑,大声道:“法慧宝贝儿,你可进来了,把这小子抬走,这妞儿再也凶不了啦。”   法慧走进来,望著地上的阿玉,又望望歪倒在床上的张婷,道:“真人,这妞儿身上有病,今晚怕动不得呢。”   白虎真人狠狠盯张婷一眼,道:“不管怎样,今晚道爷也得染指,她死不了..你尽管和那小子快活去,这里不用你管。”   法慧听了便弯腰去拉阿玉,张婷这时候心里极明白,只是浑身一点气力都没有,动弹不得,不禁大为著急。   脑袋又直是发晕,就快昏倒。   猛然房外屋上一声喝叱,有人大声喝道:“长天一点碧..”   声音飘进房间,张婷蓦地精神一震,竭力叫道:“晓月五更寒!”   双方应答的是江湖“切口”张婷知道来了自己人,大叫道:“喂,别放过..他!”   那人在外面振吭大呼道:“姑娘放心,他们一个都走不了,兀的那老道还不出来受死!”   竟然来了这妞儿的自家人?白虎真人拂尘一摆,冲出房外,口中呼哨连声,似在招呼他的同党。   ※      ※      ※      ※   一冲到外间,就见到对面屋顶站著两个人,正是郝三、陈四,手中都持著兵器。   他仰面喝道:“来者是何方好汉?若都是线上的,请下来好说话。”   一人怒道:“谁跟你这杂毛野道拉交情,这上面地方宽敞,快上来纳命!”   原来这两个人是无回谷里的小头目,他们无回谷全都自视凌风,哪肯认是线上的人?而且此刻得张婷之命,不许放过恶道,更不能善罢甘休。      他们要白虎真人上去,其实是调虎离山之计,敢情在这边屋顶另外伏著两个人。   白虎真人方才分明听到他们用一种暗号,故此估量他们是线上的人,如今一听回答,他一生几曾受过这等恶语奚落,不由得怒火如焚。   忽然这边屋顶也发出两声呼哨,知是自己的帮手来到,便叫道:“你们都过对面,拾下那两家伙!”   只听屋后背上忽然激起刀刃碰击铿锵之声,一个操著南方口音的人叫道:“这里伏著两个奸细!”   跟著又传来双方怒骂之声,对面屋顶两人这时见图谋败露,立地飘身而下,向这边扑来。   白虎真人怒喝一声,拂尘一摆,迎将上去,就在露天的走廊处截住两人。   那郝三使一双手叉子,陈三使一柄长剑,扑过来立即刀剑并举围攻老道。   白虎真人的拂尘长约三尺,以及极细的合金丝搓成,刀剑都不能割断,专用以卷掉敌人手中兵刃,交手时甚为有利。   这时拂尘横扫,拂尾去卷那柄剑,候得那使剑的一闪,立地掉转拂尘,以拂柄疾敲那使刀的手臂。   这两人猝不及防,差点便吃了亏,使鬼头刀那人急急退出撤刀,才避过这一下。   白虎真人见敌人不过尔尔,傲然一笑,展开秘传的“铁拂三十六式”一柄拂尘上下挥霍,拂尾乱舞之中,那支一尺多长的拂柄就变成点穴..用,找寻敌人身上大穴。   只见使剑的陈四忽然退开,剩下使双叉那个郝三,也展开一路怪异叉法,但见他指左攻右,劈上砍下,身形甚为滑溜,一时之间紧紧逼住白虎真人。   陈四正想乘隙救援张婷,哪知前面人影一闪,两个持剑的尼姑挡住去路,正是法慧和妙云两人,这时她们已全身裹扎得俐俐落落,可以尽情与敌缠斗。   他用剑尖一指,嗤笑道:“你们也是使剑,正好和大爷我玩玩。”   法慧低叱一声,剑诀一顿,一招“飞鸟寻枝”疾然一剑刺来,竟是越女剑法的招数。   陈四不料这女尼会使这等上乘剑法,吓了一跳,挥剑架时,法慧已把长剑一绞,化为“老猿坠树”摇剑攻入。      陈四脚下用力,斜刺里一窜,怒叫一声,原来已被法慧挑破左臂,汩汩地流出血来。   陈四立地回身扑来,手上长剑一挥,也自使出一路怪异剑法,就像那使刀的招数一样,专门以虚为实。   而且剑路迥异,初看像是乱刺乱砍,其实却大有法度,极为厉害。   法慧的越女剑火候尚浅,禁不住这人怪招叠出,便不住后退。   妙云看见法慧不敌,也挺剑上来,堪堪将那人暂时敌住。   ※      ※      ※      ※   这外面舍死忘生地拚斗著,房内的张婷已昏倒过去..   阿玉仰躺在房中,动也不动。   这时忽然一个人闪进来,一直扑向地上的阿玉,原来是小尼姑净因。   只见她急急忙忙地将手中两粒药丸,塞在阿玉嘴里,便又惊惶地跑出房去..   片刻间,那两粒药丸在他口中化开,随著津液流入腹中..   阿玉终于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睛来,定一定神,发觉蹊跷,猛然从地上坐起来。   他虽然稍为觉著头晕无力,但此刻却急急地望向床上,只见张婷仍然躺在高高的背垫上,并无异状,只是双目紧闭,脸色泛青。   阿玉心里稍慰,忙走到床前。   外面杀声、骂声阵阵传来,使阿玉一怔!这尼姑把我蒙倒,如今却在厮杀,想是她们自己人火拚。   他此时气力未曾完全复元,这处再耽待不得,还是走为上著。   阿玉决定了,便不理会外面是甚么人在拚斗,举目四顾,只见左面一扇雕空玲珑木格的门,门上光滑滑的并没有栓锁之物,却是严闭著。   他忙将张婷用被裹好,抱起走向那扇门。   只见那边房间人影一闪,定睛看时,原来是净因小尼。   她面上带著惊惶之色,急急来替阿玉开门,原来这道门从那边栓著的。   阿玉走过去,净因小尼指著后壁一扇窗子道:“施主你从这窗子出去,沿著暗廊一直走,便可到后园..那后园靠墙边有一间马厩,你的马便在那里,只是后园那扇门是半尺厚的硬木制成,用大铁链锁住,怕出不去。”      阿玉认得这小尼是那失手打碎汤盆的小尼,料她不会骗人,便谢道:“小师父好心,希望菩萨会保佑你。”   净因小尼合十道:“佛祖慈悲保佑,施主一路平安..”   她说完,立刻转身溜走。   阿玉用手肘一撞窗门,跟著跳了出去..   ※      ※      ※      ※   外面果是一道暗廊,他展开脚步,急如流星直扑向后园。   幸好这廊上一个人都碰不到,走出一个拱门便是后园了。   他得著净因指点过,便直奔向后园靠墙那排屋子,果然是座马厩,再游目看时,马厩旁边后园墙上有一扇大门,门上除了用一支粗粗的方木闩住外,还有好几个铁环钉在门上,用一条铁链穿过锁住。   阿玉走过去,腾出一只手去摸那锁头,估量自己无法扯断,心中不禁烦躁著急起来。   他把张婷放在地上,好在是用被裹住并不妨事,自己便动手先把横嵌的长木托下,然后双手抓著锁的铁环,坐马运劲,用力一扳,只听“吱吱”连声,这两个铁环移动了一点。   这门上一共钉著七、八个铁环,他忖道:“即使能够把这些铁环都拔出来,我的气力都消耗完了。”   于是焦躁起来,忍不住一掌打在门上,只听暴响一声,那门纹丝不动。   声响过后,远处有人大声问道:“是谁在那里呀?”   阿玉大吃一惊!但接著又敲一下脑袋,自己骂自己一声,疾然伸手把腰上的绕指剑撤下来。   原来他一时著急匆忙,却把背上插著的绕指剑给忘掉了。   只见在这黑暗的角里,青光连闪“呛呛”之声过处,门上的铁环、铁炼都被他削个粉粹,随手一推,那两扇半尺来厚的木门应手而开。   他立刻将剑还匣,正待到马厩去牵马,忽地几道黄光射过来,把他照个一清二楚!   跟著一锣声一响,几个人扯开喉咙叫道:“有贼,有贼!”   都是女声,一定是庵里的尼姑,在黑暗中更觉尖锐刺耳。   又听一个女人叫道:“啊,是那借宿的,他逃走啦..”   阿玉目前的气力未曾恢复,又要抱著个张婷,不宜动手,且逃走再算吧。   抱起张婷夺门而出,前面不远黑压压一片大林子,他微笑一下,急奔过去,钻入林中..      ※      ※      ※      ※ 林内更加黑暗,空气十分潮湿,阿玉闭起眼睛,运起虚室生明,等了片刻,睁眼看时,便依稀看到树影幢幢,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向树林深处..   正走之间,忽然手中的张婷挣扎了一下,似乎还痛苦地呻吟半声。   阿玉想道:“她大概又是开始痛苦了,我得赶快替她推揉穴道才好。”   想完,寻到一棵大树根下,将张婷放下,然后用左手探入被内,打张婷外衣缝隙间摸了进去。   一下子便触著她滑腻暖软的胴体,这使他骤然一震,如触电般全身血液也奔腾急流。   他的手从胸前那圆滑软嫩的内球下,接到“归阴穴”便聚起仅有一点“盈虚奇功”运向手掌,在穴道间推揉..   按完“归玉穴”和“锁心穴”手掌便游移到小腹间的“血仓”“气海”两穴。   正当他焦急忧虑而又心醉神驰之际,忽然听到轻微踏枝折叶之声,他谛听了一下,便知道有好几个人正向这林间搜索,而逐渐移近他这处来。   他眉头大皱,心下著急,因为他此刻正在替张婷推活穴道,绝不能起而应敌,并且他也不想让敌人发觉而动手,那样子很容易被敌人拌住而令张婷受暗算。   搜索之声渐近,虽然仅是极轻微的声音,也不能瞒过他,他知道江湖上有“逢林莫入”的戒条,为的是怕被暗中的敌人暗算。   这些人竟敢入林搜索,谅必不比等闲..   正是人急智生,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方法。   左手仍然在推揉著,右手在地上摸索到几粒合用的小石子枯枝..   之后,仔细察看四周树木的位置。   他本就练成“虚室生明”一双夜眼在林中看得清清楚楚..   ※      ※      ※      ※   那几个人原来就是方才在慈云庵大闹的无回谷徒众郝三、陈四等人。   那时除了郝三与白虎真人交手,怪招刀法渐渐被白虎真人摸熟,拂尘飞舞处,迫得不住后退之外,其余三人都占了上风。      这当儿庵中已发觉阿玉抱了张婷逃走,急急鸣钟报警。   妙云乘隙一瞥房中,大叫道:“真人,那两人逃走了!”   白虎真人不觉一愕!心神微分,拂尘的招式便见缓慢,又被郝三反攻回来,战成平手。   陈四也听到了,倏地大呼连声,四人都跳出圈子。   这一下动作,可使白虎真人迷糊住了。   陈四大声问道:“他们从哪里走的?”   妙云自然知道从后园那边来的,一时也没思索,指指方向,答道:   “就从这后面走的。”   陈四怒叫著,一窝蜂向她指的方向急急扑去!   这里白虎真人等还隐隐听到他们咒骂著急之声,道:“又让那小子溜跑了..”   白虎真人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便目送著他们飞纵的身影。   那些人经过后园时,见到木门破碎..   再追出去,见到远处密林..   郝三道:“怎么办?还要不要追?”   陈四道:“当然要追,那小子挟持了‘凤’小姐,咱们要是救不回她来,怎么向虎少爷交代?”   ※      ※      ※      ※   他们是无回谷中人,以为“一凤”张婷落在他手上,以致发急穷追。   只因为在那山坳“邬家峪”请大夫时起,无回谷一名泼皮无赖,叫做“癞头”王九的,听到那年轻大夫形容张婷的美艳的话,不由色心大起。   便叫了几个无赖,赶到那妇人处,打算暗算阿玉之后,夺得张婷,一偿淫欲。   哪知阿玉这年纪轻轻的俊小子,如此厉害,还点他死穴,迫得他找了一匹马来。   先逃回去的几个无赖,找到另外两个无回谷中人,谎说阿玉寻事生非,把“癞头”王九打了,于是那两人便赶快来看。   这两人原是无回谷里龙虎凤中,一“龙”邬裕康的家丁,他们曾经跟主人见过一“凤”张婷。   原来这山坳“邬家峪”中,是一“龙”邬裕康的老家,他投身在“西天无回谷”但仍有些教徒在此。   因为邬裕康在无回谷中,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所以这些并无甚 么太出色本领的人,也能加入无回谷,成为教徒。   这两名家丁一见张婷的脸,急忙拦马询问,被阿玉一鞭震住,没敢作声。   待阿玉走后,才急忙通知两个在教里正式办事的教徒,便是竹林截夺的郝三和陈四。   这两家丁一面又飞鸽向“西天无回谷”报告,只是路途遥远,这刻鸽子们还未到山中哩。   郝三、陈四两人栽了筋斗之后,立刻去报知别的小头目,那头目便纠集另外三个人。   这三人在无回谷中,也是头目的地位,每人除了本身各具武功之外,另有“鬼母”传授下来的一套怪招,方才对付白虎真人和法慧、妙云等,所使的怪招就是..   ※      ※      ※      ※   他们职责在身,不敢怠慢,虽然有“逢林莫入”的禁忌也顾不得了。   他们展开成扇形,相互支援,联手搜寻前进。   愈来愈接近阿玉的位置..   阿玉正在给张婷“按穴输功”紧要关头无法暂停。   此刻的张婷尤其切忌打扰,阿玉情急生智,悄悄腾出右手,先向树林远处以回旋手法抛出一段枯枝。   那树枝去势和缓,还带著轻松的呼呼声,立刻引起搜索中的四人注意,陈四招呼同伴一声:“在那边!”   他的声音一出,阿玉立时又以“弹指”手法,弹出一粒小石子。   阿玉的手法极妙,小石子不带半点声息,去势极速,很快追上那段枯枝“卡喳”一声,将那枯枝击碎!   那声音透过密林传来,极像有人在林间不小心踩断树枝!   更妙的是那石子一经枯枝击碎,余势未尽,立时变得又快又响“嗖”   地一声,向前疾窜!   陈四大叫一声:“追,别让他跑了!”   四条人影再也顾不得掩蔽身形,向前疾追而去!   ※      ※      ※      ※   阿玉争取时间,终于替张婷按摩输功完毕,便缩回手,抱起张婷,一阵轻登巧纵,又打原路走出树林。   只见慈云庵后园那门边,人声隐隐,灯火晃动,大约是庵中人发觉木门倒地,铁环和铁炼寸断,于是惊诧地察看。      阿玉见无法到马厩去,沿著慈云庵的围墙转到前面来,四下静悄悄,并无可疑征兆。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决定放弃了盗马的念头,抬头看看天上星宿,辨认定方向,往南疾奔。   飞掠了十余丈远,眼角发现侧面疏林里,几团黑影蠕动著,极似马匹形状。   他止步注意一下,真是有四匹马拴在树下。   正是郝三和陈四他们四人的坐骑,阿玉大喜,急纵身过去,哪管这些马是谁的,解开一匹,飞身而上,双腿一夹,那马撒开四蹄竟自急驰而去..   ※      ※      ※      ※   这时不过三更时分,他一阵急驰,在这天之内,他已领悟出许多控制马匹之法,故此放胆狂奔。   到了天亮时,已跑过百来里。   他呼吸著清晨的空气,立刻精神奕奕,只是感到胯下的马已经不行了..   再看看怀中的张婷,面上并无痛苦之容,只是满颊通红,发著高热。   张婷是因为昨天傍晚时下马休息一会,衣服忽然敞开被风寒侵体,当时只打个寒噤,但本来将退的风寒,又得势猖獗了。   不远处有条宽大的官道,只因天色黎明,只有极少一两个人在走著。   他不敢投宿,踌躇了一阵,便转过马头,来到一个山坡后面。   那山坡长著极丰茂的草,阿玉下马,让那马啃草休息,自己和张婷躺在柔软的草上,自个儿瞪眼看著鱼肚色的天,那儿有数点白云悠然飘移著,于是他神往地沉在遐思里。   歇了大约一个时辰,又抱起张婷,跳上马背。   他小心地避开官道,落荒而行。   渴了便饮山泉,饿了便向那些孤立的农舍,买些饭面之类充饥。   晚上便睡在疏落的树林里。   一路无事,第三天晌午时分,判断该是已到了“蛤蟆谷”附近。   但是这里一片广阔无垠,无边无际的山峦起伏,那“蛤蟆谷”又在何处?   有过“长春客栈”“邬家峪”“慈云庵”连续三次的惨痛教训,阿玉再也不敢投宿任何地方了。      这次他较为精乖了,干脆策马入山,寻到一大片树林,看似从未有人来过。   下了马,把张婷抱下来,心中想道:“我先将她藏好,自己再去寻访‘蛤蟆谷’如若有人追踪寻仇,也伤不了她..”   可是此地人迹罕至,定有野兽出没,先得想个法儿,别让野兽吓著她。   当下仰头四望,见四下巨大的古树枝叶都参天高耸,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只见他矫健如大鸟盘空,一霎间已纵上树去,以绝妙的身法在树枝间往来跳跃,最后在一枝大树枝叉处停下,略略端详了一会,撤下绕指剑,把那些不合用的树枝削去。   断枝也不打掉,另外又多斩几枝树枝来,慢慢架叠好。   再铺一层细枝..   又铺一层树叶,居然变成一张大形“树床”。   他满意地跳下树,抱起张婷,纵身而起,手足并用上到“树床”   来。   这临时的“树床”离地十多丈高,在枝叶浓密之处寻常也难发现,若非功力极高者也难爬得上来。   他把张婷放好,又熟练地替她按摩了一会..   张婷的热度早上已经退了,这时软弱地睁开眼睛,道:“如今到了甚么地方?”   阿玉告诉了她,又道:“你已发热昏迷了两日,现在只要找到‘碧玉金线蛙’立即可以将你治愈。”   张婷寻思了一刻,道:“‘碧玉金线蛙’?我好像听过..现在头脑昏胀,一时想不出来。我看你最好把我送到‘西天无回谷’去,师父定能治愈我这伤势。”   阿玉面色微沉,心想:“她一回山我们便成了仇敌!   可是,我能永远留著她么?”   张婷忽然记起那天晚上的事,便道:“那天在慈云庵里,你被妖尼迷住,后来来了一个恶道,叫做甚么白虎真人,他把你夺去了,我正著急时,忽然我们的教友出现,之后我就晕了过去..你是怎么救醒的?那些教友又到哪里去了?”   阿玉道:“原来那些人是你教里的人,我还以为是你的仇家哩。”   于是将一切情形,由武昌起直到现在为止,都详细说出来。   张婷展颜笑道:“那山坳是大师兄的老家呀,怪道有人认得我,大 约是大师兄家中的人。”   接著又变作怒容道:“那‘癞头’王九该死,日后见著大师兄,叫他把这厮杀了,方解我恨!”   阿玉听到她一连喊了几句大师兄,而且现出欢容,立刻触著心病,满怀不悦,没有作声。   只听张婷又笑道:“若是那时大师兄在家,恐怕你跑不了哩..”   阿玉心有仇恨,自知到头来难勉生死一搏,咬牙道:“我才不怕哪!   日后非找你的大师兄见个高下不可!”   张婷见他不快之色形于面上,以为他是起了争强好胜之心,赶快柔声道:“我并非说你工夫不及大师兄,他功力虽佳,但仍难赢你手中的宝剑..”   阿玉哼道:“我也可以不用宝剑!”   他根本没有练过剑法,有剑等于无剑,张婷却赶紧又道:“我不过是说,你抱住我不免妨碍动手。”   阿玉又重重哼道:“只要见到他,我就不会再抱你了!”   只要见到无回谷就与他是生死之敌,龙虎凤都是!   尤其听到她仍然称赞大师兄,更添上一根刺在心上,道:“你真的该回你大师兄身边去!”   张婷伸出手来,在他面上抚摸著,柔婉地道:“啊,你这人真是..   犯得著跟他动手么?自古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那时你教我怎办?”   阿玉更加不悦,暗想道:“原来我在你心中不过和他一般,并无分别。”   当下默然不语,心里莫名其妙一阵怅然,既知迟早是仇敌,又无端吃甚么飞醋?   张婷以为他听信了,便嫣然一笑道:“我想,你不必去再求甚么丹了,那种天材地宝的灵物,岂是那么容易到手..再说也难打听,不如把我送回碧鸡山去,省得你麻烦。”   阿玉见她开颜一笑,宛如一朵美丽的花,在倾刻间绽开盛放,心底添上几分爱意,然而同时那股仇恨怅惘之意愈深,觉得十分难受。   抬头望著远山,道:“今天就是月圆夜,据说那‘碧玉金线蛙’一定要月圆之夜,才会出来..”   张婷见他执拗,只好叹道:“好吧,你试试看,若是..”   话没说完,又叹了口气,只因阿玉神色固执,她不愿拂逆他的好意,只好由他。      阿玉为了摆脱心郁结,霍然起来,道:“你宽心躺一会,我就去就回。”   说完一跃下树,忽听张婷又唤道:“等等,你回来!”   他的动作还真快,张婷语音才落,他就已飞身上树,回到她的身边,道:“甚么事?”   张婷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著他,道:“你肯为我做一件事么?”   阿玉立刻道:“不说一件,十件百件都肯!”   张婷道:“不用那么多,但是这一件却非常困难..”   阿玉道:“多难我都会去做!”   张婷道:“可是,你答应了又反悔..”   阿玉大声道:“你胡说,我答应了就绝不反悔!”   张婷眼睛一亮,道:“真的?”   阿玉道:“当然真的!”   张婷道:“我们打勾勾..”   阿玉就与他小指相勾。   张婷又道:“还要盖印!”   阿玉笑道:“真是孩子气!”   结果还是与他大拇指相抵,盖了个“印”。   阿玉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甚么事了吧?”   张婷好几次欲言又止,深似非常作难,最后终于开口道:“你可知道我为甚么要离开无回谷,到处流浪,到处惹事生非,弄得到处都有一堆人在追杀我?”   阿玉道:“我不知道,我正想问你,为甚么?”   张婷道:“我奉师命出来,为的是要找回一页从本门被窃的武功秘笈,从此本门武功少了这一环节,逐渐式微..”   阿玉一怔!道:“你说自己?”   张婷道:“那个叛徒从此隐姓埋名,躲得不见踪影,但是仍旧因为他门下子弟所使用的武功路数招式,而曝露了行迹,师父命我们龙虎凤三个分头出发,务必追回那一页秘笈..”   阿玉道:“你追到了?”   张婷道:“我也夺回来了,但是不是一页纸,而是记下了那一页的内容..”   阿玉不由得为她庆幸,道:“太好了!”   张婷却道:“可惜我受了重伤,不知能否活著回到无回谷..”   阿玉道:“能,你一定能,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去把‘碧玉金 线蛙’找来,治好你的伤!”   张婷道:“是,我相信,可是..”   阿玉道:“可是甚么?”   张婷道:“为了保险起见,你也帮我一起记下..”   他立即接口道:“只是为了安全,为了保险,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阿玉道:“可是,这是你们无回谷的武功..”   张婷道:“早就被人窃去,也不知传了多少人啦..再说,这也只是无回谷武功的一个环节而已。”   阿玉一想也对,只听张婷又道:“我就知道你会反悔。”   他只好道:“我不反悔..”   张婷立刻接著道:“现在,你仔细听我讲,一个字都不许漏掉!”   阿玉“哦”了一声,张婷道:“这一页的武功全都在一个‘强’字诀,共有五招,可拳可掌,可刀可剑..”   他又“哦”了一声。   张婷道:“这五招各有五个变式,分别叫做‘万夫难挡’‘人定胜天’‘踪迹难寻’‘径石路花’‘灭顶共罪’..”   接著就将这五招各五个变式,详详细细的说给他听..   阿玉却一面望著天色,一面向远处山峦眺望,一副坐立难安急欲离去的模样。   张婷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心不在焉..”   阿玉道:“哪有?”   张婷当然不信,道:“我问问你,看你记得多少..”   阿玉无奈道:“问吧。”   谁知无论张婷正问反问,顺著问、中途问,他都能顺利背出,一字不错。   张婷暗暗惊叹,笑道:“不料你的记忆力这么强,还当你根本没有用心去记哩..”   阿玉又显出那种焦躁不安的神情来,张婷叹了口气,道:“好吧,你急著想开溜,就走吧..”   话未说完,阿玉已经从树上一跃而下,向深山疾奔而去..   ※      ※      ※      ※   抬眼一看,深山广阔无垠,这才想到瞎摸瞎闯无济于事,不如找个人问问。   深山里面难得有人,一般人不会留连深山,只会在平地。      阿玉不再浪费时间,疾奔下山..   烈日当空,天气炎热,他也顾不得休息,也不管惊世骇俗,鼓起一口气,如星泻丸掷,下到平地..   还未到达真正的平原,只在较平缓的山坡上,奇怪是兀立著一幢客栈。   完全是个杂乱无章的客栈,一定是长久以来生意不错,而且客人却愈来愈多,老板趁机发财,逐渐加盖出来的。   生意果然不错,阿玉才一入客栈,连个空位那没有。   里边至少也坐满百人,却各自为是,甚而有股沉闷气息。   见到个个煞气逼人,眼露精光,掌粗拳大,带枪带剑,不难看出全是武林中人。   莫非此地又将发生重大事情?   阿玉瞄向众人一眼,叹口气道:“客满了..还真热闹啊!”   众人不少瞧眼过来,见是“粗汉”装束,皆都懒得反应,各自吃著酒菜。   阿玉摸著肚子,也著实半个月没有好好进食了,突见美食当前,更形饥肠辘辘了:“怎么办?连个空位都没有..”   后面不知何时?跟进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叫化,细皮嫩肉却弄得一身脏兮兮的。   一双灵活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望著阿玉道:“你想有位置坐么?”   也许都是年轻人,比较容易交上朋友,阿玉也眨眨眼,道:“当然想。”   小叫化展颜一笑,道:“如果你肯请我吃一顿,我保证让你有位置坐。”   阿玉心里好笑,嘴里却道:“我请,就算没有位置坐也没关系..”   小叫化却眉头一扬,大声道:“放心,侯大爷来了,他们不让坐都不行!”   此语一出,众人可就有了反应,全然投以不屑眼神,想看看“这小子”有何能耐要他们让坐?   小叫化向阿玉挤挤眼,道:“我叫花雷,你呢?”   阿玉道:“我叫阿玉..”   花雷转向众人,得意道:“你们不信是不是?”   他扯著阿玉大摇大摆走进客栈,潇洒的说:“别再坐啦,你们要的‘东西’..”      “东西”两字一出,众人已动容,全然惊愕瞧向二人,心所想的是:“这小子怎会知道此事?”   更多的人在想:“东西现在又如何了?”   阿玉见他们表情,心知已扯对话题了,轻描淡写的往街道左后方山区一比,哼哼著道:“东西在那里,迟了就来不及了!”   紧接著又加了一句:“真是好‘东西’啊,太吸引人了!”   话未说完,已有两名彪形大汉也来不及吃完,摸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也来不及走正门,竟然一掠身穿窗而出!   见到有人抢先,其他人也不肯落后,皆丢下银子,腾掠而起,争先恐后的穿掠窗门,追向左街山区。   眨眼间这里十数桌,近百人都已走得干干净净!   没有,还有左墙角一桌三个人未动,一个华服少年,一个中年书生,一个粗犷壮汉。   花雷见众人走了个精光,登时咯咯笑起:“你看吧,聪明的人总是有办法的!”   阿玉心中也真的佩服他的聪明,三言两语就轻易弄得坐位。   花雷大剌剌走到正中一张大桌坐下,有意无意向那桌三个人道:“要吃甚么就尽管叫,我玉哥哥请客!”   转向掌柜,叫道:“掌柜的,快收拾收拾,好酒好菜尽管送上来!”   小地方,掌柜也兼小二工作,佝偻而不高的身躯,倒也有乡下人的味道。   他急忙应“是”眼光含带怯意的瞄向左墙那三名客人,似乎在征得同意。   花雷顺著掌柜眼神瞄向左边,这才发现那三人,随即淡然轻笑:“看不出你们倒有两下子,很稳嘛!”   三人各坐木桌一方,衣著华贵,举止风度想必出身世家大族。   居中者为一俊美少年,年约二十上下,器宇轩昂,眼神凌厉,尤其附上倒吊卧蚕眉,那股高傲更加明显了。   花雷忍不住的瞧瞧他,又回头瞧瞧阿玉,悄声道:“你有没有发觉,那家伙还真有些像你呢!”   阿玉忍不住向那俊美少年望了一眼,只听花雷又道:“你只要眼角再吊一些,眉毛再细些..咦,他那左眉是断的,一定受过伤..”   那一桌的另外两个人似乎也发觉了这一点,忍不住的打量著阿玉。      就连这少年也瞟过一眼,却是无限的睥睨轻蔑。   一袭白纱烫金轻装,宽松适度,平整得找不出一丝绉纹,配上手中那把白玉扇,著实一副不屑于世神态。   花雷瞧他模样,亦赞不绝口:“啊,嗯..十足公子哥儿一个,长长的手指,白白的皮肤,真是少女心目中标准的白马王子!”   华服少年闻及花雷称赞自己是少女心中之“白马王子”似乎甚是受用,含笑的向这边点点头,表示“多谢夸奖”。   岂知花雷存心奚落,赞美过后又摆出惋惜神情:“可惜..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男的?上了粉的脸腮,涂了胭脂的嘴唇,西楼妓院阿花的摇扇风骚动作,你为甚么连胡子都没了?是不是太监?”   华服俊美少年闻言,脸色已变,登时拍桌而起,似要出招杀人似的。   然而在他左边的那位生意人模样的中年人已拉住他,压低声音道:   “童公子何须与村痞野民呕气?此行还有要事,不宜节外生枝。”   白衣少年怒“哼”一声,扇子一抖“唰”的一声收了,怒道:“便宜你了!”   他已坐回原位,但怒意仍未消,花雷却趁此又奚落道:“你这位白马王子是胭脂马,吃吃女人的胭脂还可以,要比起我这位‘玉哥哥’就差一大截了。”   阿玉一把压住花雷的小手,低声道:“不要再胡说啦,人家又没有惹我们。”   花雷也学著那华服少年的口气,道:“哼,便宜你了!”   阿玉悄悄瞄向三人,除了华服少年还怒意未消,而那位老者也不多言,另一位年龄比白衣少年大得多,其衣著举止可显然看出他比较粗犷,更不可能多嘴。   没人理睬,花雷也觉得无趣,点了几样可口大菜,叫了几斤白干烈酒,已兴高采烈的喝起来。   阿玉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向花雷道:“你刚才到底在说甚么东西?”   花雷笑容灿烂,道:“你是来干甚么的?”   阿玉一怔!道:“你是说..”   花雷立刻拦住他再说下去“嘘”了一声,道:“很快就会有答案的,你等著瞧好了。”   他们开怀的吃喝著..   果然那一桌上的中年书生,细长如裂了缝的眼睛,已泛出炯光, 射向阿玉背面,稍拱手,已起身往这边走来。   阿玉见到正要开口,花雷立刻将他的手压住,悄声道:“你别开口,一切由我来应付..”   中年人已走了过来,花雷转过头去,一副不在乎神情,道:“怎么?   不堪寂寞啦?有事吗?”   中年人拱起双手,锦袍袖子一缩,露出一节金腕箍,上面精二镌刻著一条蟠龙,十分耀眼。   他开声道:“两位好,老夫‘电神’邢刚..”   花雷摆手截口道:“免啦,再报甚么大名也没用,我才懒得记那么多,有屁快放吧!”   邢刚嘴角微微抽动,他本以为报出名号,也许能让他们有所忌讳,没想到对方连听都没听过!   他干干一笑,道:“小兄弟方才所说那东西..”   花雷眨著眼睛道:“甚么东西?我懂的东西很多,你要问的是哪一种?”   邢刚道:“刚才你告诉众人的那样东西。”   花雷道:“哦..其实那地方也有两种东西,你还是说清楚一些,免得我说错了。”   他这样说,也无非是想套出这些人到底为何而来?   “两种东西?”邢刚怎知是花雷在使诈?本是一样,怎会变成两样了?   心想此东西也不是秘密了,重重的“哼”一下,他仍说道:“是‘碧玉金线蛙’..”   此语一出,阿玉登时呛了一口酒,双目瞪大的瞧向邢刚。   花雷也急问:“你说的就是那只功能起死回生,生肌造血,练武人服了它能增加数十年功力的‘碧玉金线蛙’?”   邢刚对阿玉之失态也起了疑心,反问:“难道你说的不是这东西?”   花雷急道:“呃..不不不!”   他脑筋转得快,立时道:“我吃惊,是因为你们既是为了‘碧玉金线蛙’而来,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我们喝酒?”   邢刚闻言更急:“你是说..”   花雷装腔作势,急道:“快去,快去,西山附近从昨晚月圆时就杀到现在,你还在跟我穷磨菇..”   叹了口气,接著道:“快去,再慢一步,连青蛙屎都没得找啰!”      邢刚惊道:“怎会这么快?”   可是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马上转向白衣少年,道:“少爷,我们还是赶去较为妥当。”   华服少年颔首道:“好,走吧!”   转身招呼那少年书僮,三人同时掠起,已朝街头奔去,眨眼已消失无踪,露了一手绝顶轻功。   阿玉颇意外,向花雷道:“像甚么?你根本不知道是甚么东西?”   花雷坦承道:“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是‘碧玉金线蛙’嘛!”   阿玉道:“你不知道,却随便一指?”   花雷耸耸肩,道:“那又有甚么关系?指对了算我运气,指错了顶多他们再回来枯等。”   突地抬头望著他道:“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阿玉一怔!道:“我不坐在这里,该坐在哪里?”   花雷道:“你不是为了‘碧玉金线蛙’来的么?”   阿玉道:“是。”   花雷道:“那你还不赶快去?”   阿玉叹道:“来了这么多武林高手,我去了也没有用..”   花雷盯著他望了半晌,道:“你想不想得到?”   阿玉道:“当然想。”   花雷道:“如果你肯再请我吃一顿,我就设法帮你捉到!”   阿玉喜出望外,立刻道:“好,我就再请你吃一顿!”   他转头要叫店小二过来,却又失笑道:“这么一大桌酒席,你才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怎么再吃一顿?”   花雷道:“记在账上,下次请。”   阿玉点头道:“好,下次请。”   花雷却向店小二道:“去请你们掌柜的过来一下。”   掌柜的过来,道:“二位少爷有甚么吩咐?”   花雷笑眯眯道:“结婚了没有?”   掌柜的笑道:“我儿子都娶媳妇了,你说我结婚了没有?”   花雷道:“你老婆媳妇都住在这里么?”   掌柜的道:“对,她们都住在这里。”   花雷又道:“那么,她们总有化妆用的镜子吧,拿一个来卖给我,好不好?”   掌柜的一怔!阿玉立刻摸出一张银票来,塞在他手上,道:“我这 小兄弟有急用,你无论如何帮帮忙..”   掌柜的看见这张银票面额竟然是一百两银子,吓得张大了嘴,不知如何是好?   花雷叱道:“还不快去!”   掌柜的调头就走,才片刻工夫,他就搬了大大小小四、五面镜子来,有长的,有方的,有圆的,问花雷道:“不知道哪个合用?”   花雷捡起一个手掌大的圆镜,道:“就这个吧..”   拉起阿玉的手,向西山疾奔而去..   ※      ※      ※      ※   宝物似乎不在西山,而是从西山入口再拐向东北方之深涧断崖区。   途中不时留下打斗痕迹,残刀断剑,斑斑血迹,以及被杀之尸体,因此他们要寻得目的地并不难。   爬过两座山头,天已昏黯,不知是雾?还是山岚氤气?已涌向断崖之间的深涧之中。   这道深涧三面被峭壁所阻,一条羊肠小径可通往里边,再不然就得从百丈高崖跳下了。   众人为了要捉得“碧玉金线蛙”都争先恐后地从那小径进入,只有花雷拉著阿玉绕过小径,从后面爬了上去。   二人终于找到一处可以俯瞰下面深涧的高崖,就静静的伏了下来。   从这上面可以清楚看到那深涧呈不规则形,岩石崎岖,凹凸不平,靠里边有一丈余宽之深潭,从峭壁中渗出泉水,不断地落于此潭中。   然而潭水也未见渗出外溢,永远保持九分满,也许另有泄水缝隙吧?   四周长满青苔、蕨类,阴湿冲鼻,隐约可见藏了不少毒蛇在蠕动。   那所谓的雾气就是从深潭附近峭壁裂缝冒出来,缓缓而朦胧,罩著深潭,别有一股神秘阴森气息。   在蒙雾中竟有不少尸体和飞魂,想必有人闯入该区而中毒身亡,连尸体也腐化,可见其毒性之强。   不少人已围在深潭边十余丈远左右,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邢刚主仆三人却立在左后方一块高高的凸石上,远远看著众人也紧盯著深潭,一副充满自信的神情,似乎已认定宝物非他们莫属了。    ∫股焉睿髟律穑训浇粢笨蹋谌艘补瞬坏迷僮韵喑逋唬?非得先目睹“碧玉金线蛙”再做打算,全都变得安静地耐心等候,暂时和平相处。   只要看看这些人贪婪的眼神,就不难想像他们心中其实都在勾心斗角,大有一触即发,生死相拚之势。   而这些生与死的导火线,就是那只天下异宝,人人得而甘心的“碧玉金线蛙”。   他们在等,等甚么?   听说“碧玉金线蛙”每逢月圆必然爬出洞外,吸收明月菁华,经过千百年,终将肉色变成透明。   今天正是六月十五日月圆时,高山上空前特别清新,月亮又圆又大..   但是因为地势关系,月光要照进这深涧,引得那“碧玉金线蛙”   出来,恐怕还得等一段时间。   ※      ※      ※      ※   花雷、阿玉二人却背著月光,趴在崖顶往下瞧..   阿玉练成了虚室生明,对崖下幽暗,除了能稍微看清人影幢幢外,随时准备以死相拚外,其他仍是一片模糊..   在这上面自然安全得多,但是他就想不通,这花雷将他带到这上面来,又有何妙招帮他夺得宝物?   看样子张婷是没有这个福气啦。   却见花雷拿出那面圆镜,道:“只要有了它,这‘碧玉金线蛙’保证搞得晕头转向。”   阿玉一怔!道:“为甚么?”   花雷道:“理由很简单,传言说这只青蛙,每逢月圆时都会爬出来吸甚么月光菁华,唯这镜子一发光,倒也跟月亮差不了多少,一定可以骗得它出来‘做运动’。”   阿玉这才失笑道:“原来你买这镜子,是想用它来反射月光?”   花雷纠正他道:“是用于制造假月光!”   阿玉道:“这只青蛙会不会有一定的时辰才出来?”   花雷吃吃笑道:“反正咱们这么一耍,这青蛙就算再聪明,少说也得想上三天三夜,才想得通这是怎么回事?”   瞧向东边山头,明月已高出头顶,但若想照入深涧,还得一个时辰不可,而他并不考虑时辰,只要有月光反射就行了。   花雷已开始在计算角度,该如何才能使“月亮”准确照入深涧中。      他调整著镜面,反射著月光照向深涧中。   虽然镜片反光,与月亮本身有差别,但在深涧中罩著薄雾,朦胧的,倒也像了八分。   ※      ※      ※      ※   隐伏在深涧旁人群,突见“月光”皆露出讶异神情。   已有人道:“奇怪..今天的月亮怎么出来那么快..”   虽有人疑惑,但他们再也想不到会有人在上面搞鬼。   疑心只是一时的,别人都相信了,自己又何必多猜疑,而且此时最重要的是盯著水潭的变化,千万注意“碧玉金线蛙”出来了没有,别教旁人捷足先登了..   果然在假月光照射之下,深潭已有了变化..   虽只是极轻微的变化,也深深吸引了众人目光,已无心再瞎猜月亮到底是真是假。   只见罩住深潭之乳白色雾气,已渐渐从一处崖壁之中渗入,似有东西在吸吞似的。   众人都可猜出“碧玉金线蛙”就藏在那崖壁缝隙之中,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要出现了!   霎时间,这些英雄豪杰们个个都绷紧全身劲道,准备出手抢夺..   这百余名武林中的高手,男女老少,各门各派,黑道白道,竟都同样贪婪。   花雷也在注意著深潭之中的变化,突然他发现崖下那些英雄豪杰之中,有一个不同寻常的身影。   高大、英武、挺直,却拄著一支铁拐。   阿玉不禁失声道:“‘独脚仙’王凌风!”   就在此时,崖下那王凌风突然双目神光炯炯,向这崖上望来。   阿玉不由自主地心中懔!忍不住的将头缩了一下。   花雷笑道:“不要怕,他不是来找你的,他找的是我!”   阿玉道:“他为甚么要找你?”   花雷道:“因为我偷了他一样东西..”   说著将那镜子塞到他手上,道:“无论如何都要把月光反射到那水潭中去..我马上就回来!”   ※      ※      ※      ※   水潭中的动静更明显了..      连那养尊处优的白衣少年,也显得急切而有些失态..   百年难得宝物,谁不动心?   只见这水潭中千百种毒蛇、虫子,也各自游走,似要逃避某种东西..   渐渐往四处洞穴里钻,躲得一干二净。   白雾已快被吸光,深潭显出一片澄清,似乎连山泉都停止再吐泉水了。   顺著白雾消失处,似有咕咕呱呱,似有似无的声音传出,众人闻声更显得兴奋。   这不是“碧玉金线蛙”的叫声是甚么?   但是阿玉手酸了,手中的镜子忽高忽低“月亮”还似在水中的倒影,会晃的。   却不知那只青蛙搞懂了没有?   果然青蛙似有所觉,已停止再轻鸣,白雾也不再往石缝钻。   众人此时才发现有异,抬头一看,或许雾气被吸去不少,很容易已著清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华服少年见到,立刻认出正是在客栈碰上的小鬼。   略一示意,就与邢刚、粗犷壮汉三人,悄悄离开人群,悄悄绕过山间小径,敏捷的翻掠崖顶,悄悄掩至阿玉身后。   阿玉惊觉还来不及反应,华服少年手中的白金扇准确狠辣的已点向阿玉“齐门”要穴。   阿玉拿著镜子的双手已酸,动作稍缓,一个照面就已被点倒。   华服少年冷笑不已:“我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只不过尔尔!”   说著举掌就要劈下,邢刚急忙阻止:“少爷等等,留著他有用!”   华服少年不屑道:“这种废人,留之何用?”   邢刚道:“‘碧玉金线蛙’就快出来了,我们须要他制造月光。”   华服少年道:“可是这假月光根本骗不了‘碧玉金线蛙’..”   邢刚含笑道:“可以,你方才不也见著雾气渐渐散去,青蛙叫声传出?这表示假月光也有效,只是后来他们晃动的太厉害而惊动了青蛙而已。”   华服少年瞧瞧昏迷的阿玉,道:“随你。”   邢刚这才拱手答礼,再走向阿玉,解下他的腰带,紧紧绑住他的双手,再拍醒他。   阿玉醒过来,破口大骂:“暗算别人算甚么英雄好汉?有瞻放了我, 咱们一决雌雄。”   邢刚眯起本已过小的眼珠,笑道:“小兄弟别生气,现在还得麻烦你替我制造月亮。”   说著又制住他几处穴道,更抓起他手中镜片,塞入他嘴巴。   然后扶著他直立而起,阿玉就呆立有如一根木桩,动也不能动了。   邢刚再调整著嘴唇含著的镜片,反射月光,再次照向深涧。   看来这次再也不会手酸而任月光移来移去了..   一切弄妥,邢刚和白衣少年、书僮三人,才得意扬长而去,轻巧的掠回崖底。   阿玉瞪大眼睛,呜呜直叫,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看来只有等一阵大风将他吹倒,或是时辰一过,穴道自解以外,此外是别无他法了。   该死的花雷竟然不知留到哪里去了..   ※      ※      ※      ※   月光经折射后,再次投向深潭。   不久“碧玉金线蛙”的咕咕叫声又起,白雾也渐渐被吸尽..   千万条毒蛇也不知去向?一切似乎显得更沉、更闷..   众人的神经已绷紧,渗出的汗珠已湿透了背脊..   终于,白雾已被吸引,从潭边内侧峭壁凸出似碗的小积水洼处,出现了一只拇指大小,全身泛绿,近乎透明,背脊正中却有一条金线的小青蛙!   众人心弦一阵震动,几乎脱口呼出:“‘碧玉金线蛙’!”   只见它正对著阿玉嘴巴那颗假月亮,目不转睛的瞧著,咕咕叫著。   现在阿玉终于证明那花雷比青蛙聪明多了..   就在青蛙出现之际,一道白光已如电闪般射向青蛙背后石壁,似想封掉其退路。   在此同时,众人已群掠而起,有如群蜂蛰人,全涌向“碧玉金线蛙”!   争先恐后中,彼此又相互攻击残杀著,工夫高低深浅,就在此时分晓。   只见一道白影闪在前头,就要撞向石壁之际,再一个猛地扭身,同时伸手一探,捞住那“碧玉金线蛙”再冲天而起,越过人群头顶往山口出路掠去。      这对才看清,此人正是那名华服少年,真是好高超的本领,阿玉居高临下,看得目瞪口呆!   当那名华服少年掠身撤退之际,已有人叫道:“快追‘碧玉金线蛙’被抢走了!”   群雄立时反身追向华服少年。   而邢刚和那名粗犷壮汉早有准备,现身拦住众人,一阵混乱缠战之后,华服少年早已走远了,消失在山林阴暗处去了..   众人以宝物为主要目标,当然顾不得再理会邢刚与粗犷壮汉,纷纷呼啸喊叫著向那个方向追去..   邢刚与那粗犷壮汉这才相视一笑,得意地往反方向奔去,显然他们早就约定好见面的地点。   刚才还挤满了人的涧谷区,眨眼走个精光,除了尸体,就是兵器..   只留下崖顶的阿玉一人,仍在呆立,口含镜子,陪著明月伴清风,有口难言..   ※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   明月已移向中天,清辉才真正开始投注深涧,那种晶莹耀眼的光芒,要比阿玉嘴巴那块月光何只差上千倍?   清辉照耀之下,那空无一人的涧谷中又走来一人。   阿玉目光锐利,只看清这人青衫窄靴,曲线玲珑,竟然是位少女之身。   她为何深夜造访?   若想夺宝物“碧玉金线蛙”早已被抢走,难道她都不知道?   看她惊愕的瞧著四周,奇道:“奇怪..怎么会没人?”   姣好的脸容映在月光下,就如画中之新月美人,然而豪迈的动作与气势,在她身上很难找出女人气息“哼”了一声道:“也许等不及,走了吧?也好,省了我不少事。”   找不到人她也不瞎猜,反而有点高兴,随即抬头望向月亮,发觉有异,惊道:“咦..怎会有两个月亮?”   再瞧几眼,她已发现阿玉,登时笑了起来,道:“这个人到底在搞甚么鬼?”   怀著一份好奇,这美姑娘身子一起,向崖上掠来,想看个究竟?   阿玉见有人掠上来,高兴得呜呜大叫,但是哑穴被点,他根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美姑娘的轻功高绝,也不用绕到后山斜坡,就直接在断崖间踏著凸出之处落脚,左蹦右跳,节节升高..   很快就抵达崖顶,潇洒地两手一背,走了过来。   乍见阿玉如此怪模样,不觉已咯咯笑道:“喂,你干么咬著镜子在这里耍宝?”   阿玉瞪大眼珠,拚命挣扎扭动,却根本一丝都没有动。   美姑娘一笑就现出一对迷人酒窝,看年龄绝大不了十六、七岁,带有股刁钻味道,研究著的眼神,道:“你要我放了你是不是?”   阿玉真想点头,却只能眼珠儿急转。   美姑娘吃吃一笑,道:“看你贼头贼脑,一定不是甚么好东西,你要我放你,我偏不放。”   阿玉真想出声,却还是只能转动眼珠儿。   美姑娘道:“我姓慕容,名叫玉人,你呢?”   阿玉气得干脆闭上眼睛不理她。   慕容玉人又“哦”了一声,道:“我真笨,你明明被点了哑穴,不能开口回答..”   纤掌一拍,阿玉呛咳一声,可以开口了。   赶紧用力吐掉镜子,又吐了许多口水,张动了几下嘴巴,酸疼减少许多,才道:“我叫阿玉。”   慕容玉人瞄向脑袋,已咯咯笑起:“阿玉?我还以为你叫‘白痴’呢?”   阿玉怒道:“你说甚么?”   慕容玉人瞪眼道:“我替你解了哑穴,你连谢都不谢,还凶甚么凶?”   阿玉大声道:“为甚么不把我其他穴道也解了,还骂我白痴!”   慕容玉人笑道:“我解你哑穴,是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不解你其他穴道,是怕你开溜,我叫你‘白痴’是因为你就像白痴!”   阿玉道:“谁说我像白痴?”   慕容玉人道:“不是白痴,干么在嘴里塞一面镜子?”   阿玉道:“那不是我自己塞的,是被别人逼迫,所以..”   慕容玉人马上追问:“谁逼你们?”   阿玉道:“那群想争夺‘碧玉金线蛙’的人。”   慕容玉人显得紧张,急道:“他们把‘碧玉金线蛙’夺走了?”   阿玉道:“一个白衣书生夺走了!”   慕容玉人道:“白衣书生?”      阿玉道:“一个年纪很轻的白衣书生,身旁还有一个掌腕上套著金环的老者..”   慕容玉人皱眉道:“金环?”   阿玉蓦然想起,道:“他说他叫邢刚。”   慕容玉人“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东海龙王殿’的人..”   阿玉道:“人都走光了,你还来干甚么?”   慕容玉人似乎很有自信,道:“不,我不信,不可能!‘碧玉金线蛙’非得明月当空不出洞..”   阿玉道:“你没有看到我在制造‘明月当空’啊?”   慕容玉人瞧著他吐在地上的镜子,再想想种种一切,登时焦切道:   “糟了..莫要当真被抓走才好..”   阿玉趁机道:“放心,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再捉一只送你。”   慕容玉人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凭你?下辈子吧!”   看看月色已近中天,若真有另一只,应该正是这个时刻,慕容玉人瞪了阿玉一眼,道:“不错,事情是你搞砸的,你的确该再捉一只来赔我!”   伸手提起他的衣领,一纵身就往崖底落去。   ※      ※      ※      ※   这女人的轻功的确高明,夹住一个大男人仍能纵跳如飞,平安地降至崖底。   落地后,她仍照著先前姿势摆置阿玉,道:“我就让你看清楚全部过程!”   明月已正中天,冷情银光显得特别明亮,投注于深潭中,潭面更如一片发了光的水晶,清澈见底。   慕容玉人很快从腰际拿出一沉黑色小盒子,小心翼翼的走向潭边,置于地面,也掀开了盒盖。   依稀可见盒中置有一只鲜红蜘蛛,此时已被缠绑于盒里,无法逃逸。   阿玉顿感奇异,问:“那是甚么?”   慕容玉人回眸一笑,自得道:“‘九眼血寡妇’有它来引诱‘碧玉金线蛙’保证万无一失。”   回头向阿玉嫣然一笑,道:“据说要是有葛仙藤更好,它喜欢那种淡雅高贵的香气..”   突然盯著他的嘴巴,道:“你嘴里怎么会有香气?”   阿玉道:“甚么香气?”      她竟然把鼻子凑到他的嘴巴来闻著,那张艳红的小嘴甚至已触到了他的嘴唇。   她这才一惊退后,脸色羞红骂道:“不要脸,色狼!”   阿玉道:“咦?明明是你自己来亲我..”   话未说完“噗”地一声,又把镜子塞到他嘴巴,差点连牙齿都撞掉了,隋又点了他的哑穴,他立刻又变成傻木头一样呆立不能动了。   慕容玉人高傲的“哼”了一声:“别以为你那破月亮能骗得了‘碧玉金线蛙’你看著吧。”   她不再理会阿玉,望著月亮,投影正好居潭心正中央..   她立时拿出似细针之类的东西,刺向红螂蛛,随即躲在盒子左后方,目不转睛注视水潭及盒子之间。   传言“九眼血寡妇”全身血红毒液为天下奇毒,中者无救,亦是“碧玉金线蛙”最喜欢的食物。   而血寡妇难求“碧玉金线蛙”又困居于此,想大快朵颐一餐,谈何容易?是以若能以此物来引诱“碧玉金线蛙”想必能收到奇效。   血寡妇被刺痛,已发出吱吱叫声,毛绒绒长脚不停挣扎,口中利牙扣动,淡淡红色毒物已喷出。   而就在此时,月光突如被浓缩似的,缩成一道指粗白色光束,正中央的射入潭水中。   那光,似如宣泄的流星光群,不停的钻往潭底,似乎多钻几分,月亮光华即消逝几许..   宇宙神奇奥妙,在此全然呈现人们眼帘。   尤其阿玉已看得目瞪口呆,实不敢相信此为实情。   更让他惊讶者,啊!真的有另一只“碧玉金线蛙”呀!   他那对贼眼瞪向潭底,依稀可见光束底端有一只淡淡血红细丝金线之青蛙,在吸食月光。   这形体,就如透明碧玉雕成之青蛙模样,根本看不见完整形貌,若有,该让算是那对亮如星星的眼珠,较为明显罢了。   慕容玉人伏在地面,耳听阿玉因嘴巴无法出声,只能惊讶的喘息声,她也不由自主变得紧张万分。   果然宝物仍在,但为顾及捕捉不易,仍不敢抬头张望向阿玉,只是忍了下来,专心注意盒子,以免有所失闪。   血寡妇似也知克星已现,方才残厉叫声已失,转为哀鸣挣扎,所吐红雾更为浓郁。   “碧玉金线蛙”已有了变化,顺著光束渐渐浮向水面,形体也渐 渐呈现阿玉眼前..   和先前那只差不多大小,只是身体更透明,接近于水色,溶于水中,只能看清背脊金线..   阿玉终于明白真的还有这只老青蛙,先前那只体色较白,道行想必也差得多,难怪会被骗。   然而阿玉所耽心的不是青蛙真假,而是若让宝物落在慕容玉人手中,张婷的病情,更加无望了..   此时“碧玉金线蛙”已浮出水面,晶莹剔透,一尘不染,真以为是那家巧匠用上等水晶雕出来之宝物,让人叹为观止。   仔细一看,它竟然浮出水面三寸余,这与传说中的“凌空虚渡”   莫非有异曲同工之妙?   青蛙仍继续升高,月亮光华如涌泉,直往它嘴中钻。   血寡妇叫声更凄鸣,挣扎的更厉害。   一切除了比原始生物低沉声音外,似都已静止。   直到水晶青蛙升至近一尺余,月亮光华也西偏而淡的多,青蛙才开始轻鸣,也开始注意四周一切。   阿玉此时只能斜眼直瞪青蛙,他不停转动眼珠,还不死心的想赶走它。   青蛙对他似乎兴趣不大,咯咯两声已转往那只血寡妇,似也闻及血红浓雾味道和声音。   咯咯再叫,舌头已如蛇信的吐掠著。   慕容玉人一颗心已缩得紧紧,运足全身功力,准备那决定性一扑。   “碧玉金线蛙”叫了几声,舌头抖直,直往血寡妇吸去,然而血寡妇已被绑于盒中,吸了几次仍未凑功“碧玉金线蛙”口感意外状,咯咯再叫两声,突然口吐银光,整只已顺著银光,快逾流星的窜向血寡妇。   慕容玉人见机不可失,全身往黑盒子扑去!   “卡”的一响,再“叭”的一声,她已紧抓住盒子,整个人也摔在湿淋淋水潭边。   然而她并不觉得痛,登时高兴欢呼:“我捉到啦!”   那股雀跃惊喜,就差点没跳入潭中洗澡。   阿玉苦笑不已,完了,看样子,张婷没有机会了..   慕容玉人抓紧盒子,可感觉出盒子绷得很厉害,她欣喜若狂的奔向阿玉:“大白痴,你该认输了吧!”      阿玉苦笑著,自嘲的想著:“这次不认输都不行了..”   慕容玉人抓著盒子在阿玉前面炫耀:“这下你该明白‘碧玉金线蛙’非月正中天不会出来,你想骗它?笑死人了,呵呵..如今落在我手中,你这个白痴是当定了!”   她淘气而不失童真,像货郎鼓的耍著,谁知奇迹又再发生。   只见黑盒子晃向阿玉口中镜片反射的月光,当镜片月光照向盒子之际,盒子突然爆开“碧玉金线蛙”奇快无比的往镜片射去。   “卡”地一声脆响,镜片已破,青蛙也窜入阿玉腹中。   事出突然,阿玉和慕容玉人都被吓呆。   事出突然,谁知宝物会莫名其妙的又到了阿玉腹中?   这一撞,阿玉全身被制住的穴道竟已解开,手脚都能活动了。   镜片碎片少许刺痛阿玉嘴巴,他用力地吐叫著,骂道:“甚么玩意?   连我的月亮也要吃了?”   还好碎片不多,吐几口唾液,也无大碍,被刮破的也只是皮肉之伤。   慕容玉人可就没那么自在了,明明到手的宝物竟会平白的跑到别人口中,这算哪门东西?   “把青蛙还给我!我要剖开你肚皮!”   她丢掉手中黑盒子,扑向阿玉,抓他嘴巴就撕就扯。   阿玉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间已挣脱了缚在手上的腰带,与慕容玉人扭打起来。   一下子滚倒在地,仍是纠缠著,怒道:“喂,你讲不讲理?是青蛙不长眼睛钻入我肚子,你凭甚么要我还你?”   慕容玉人又翻上来,将他压到下面,吼道:“你才不讲理,明明是我用血寡妇换来的,而你却连血寡妇都吞了,快还给我!”   两人扭打,阿玉因腰带早已解去,这一打,衣衫全褪,只剩一条内裤,不过他仍威风得很。   慕容玉人突然发现,已惊叫起来,赶忙两手掩脸,怒骂:“不要脸,下流!”   阿玉此时潇洒的爬起来,自由自在道:“我就不相信你能跟我比!”   慕容玉人道:“你下流!”   阿玉道:“下流就下流,反正这都是你逼的,我可不在乎!”   慕容玉人骂道:“你无耻!卑鄙!肮脏!”   阿玉咬牙道:“再骂,我就剥了你!”      阿玉本只是作势欲扑,看慕容玉人仍发了疯似的尖叫、扭打,阿玉一不作二不休,真的也狠力扯下慕容玉人腰带!   缠在自己裤头上,呵呵笑了起来。   慕容玉人的长裤下滑,露出两截雪白的大腿,更是惊慌,赶紧松手阿玉,提住自己的裤子,破口大骂:“不要脸,淫徒,色狼!”   阿玉呵呵大笑,就用那条腰带将自己的短裤子扎好。   慕容玉人很是不甘心,骂道:“大白痴,你不要脸,你吃了‘碧玉金线蛙’一定会被它穿肠破肚,死于非命!”   阿玉一怔!因为突然间他全身发红、发烫,气血翻腾不已,如利刃戳体十分难挨。   他知道,这可能是“碧玉金线蛙”或者是“九眼血寡妇”毒性发作了。   一霎时,阿玉腹痛如绞,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慕容玉人仍在骂著,道:“你是大白痴,你只能骗那二流青蛙,你根本比‘碧玉金线蛙’笨!”   阿玉已经无暇再搭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肚子疼得忍受不住,再不开走,只怕要在女人面前当面出丑!   他一溜烟走远,一面笑道:“我笨不笨没关系..问题是‘碧玉金线蛙’现在已在我肚子里了..”   这话回的很绝,那个小乞丐花雷给他弄个假月亮,最终目的就是在得到“碧玉金线蛙”现在青蛙已得,至于方才只能骗出道行较浅的玉青蛙一事,已不重要了。   再说“碧玉金线蛙”在最后一刻,也把镜片当成月亮而拚命撞向它,撞入阿玉口中,严格说起来,阿玉的诡计仍算得逞了。   慕容玉人骂哑了喉咙,已无回音,这才噘著嘴,恨道:“可恶,我非夺回来不可!”   没办法,她只能弄条缠草,系在裤头,充当腰带,禁不住笑了起来,她何尝想到会弄成如此狼狈模样?   又笑又骂又恨中,她也快步追出谷去。   似乎这一切都未发生似的。   明月西斜,淡光渐渐消逝深涧,浓雾又起,山泉再流,蛇虫穿梭,渐渐的恢复旧观..   ※      ※      ※      ※   阿玉逃至山林较隐密中,最高的茅草正能给予他藏匿隐身,解决腹内秽物之所..。      那小婆娘倒也真狠,智慧这么高,武功这么强,如果刚才不是使出扯裤带的赖皮手段,只怕还真的要被他开膛破肚,挖出“碧玉金线蛙”去!   对了,方才那“碧玉金线蛙”怎会突然往嘴巴跳?   大概我天生就有这个命吧,呵呵..是前生注定的!   他虽然陶醉,但仍据己所知的解释,照道理来说“碧玉金线蛙”   能吸收月亮菁华,就表示月亮能带给它某种力量来源,很可能那婆娘的盒子不够密合,或有了隙缝,我镜子这么一照,青蛙就两眼昏花,瞎撞猛撞的往我嘴巴撞来,虽然嘴皮有点破,也算是因祸得福啦!   他当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吃了太多的葛仙藤,满口芬芳而吸引了那青蛙。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葛仙藤。   除此理由外,已再无其他更好解释..   解放完毕,如释重负,站起身来,才系好裤带,慕容玉人不知何时已追至,凌空从树上掠下,手中金质短剑已刺向阿玉,其势之猛,摧枯拉朽,似真想置阿玉于死地。   “哇喔,怎么又是你!”   阿玉哪想到她会如此快就追来,情急之下已滚入草丛中,拚命逃去。   慕容玉人一剑无功,怒意更炽,大喝:“哪里逃!”   身未落地,娇躯一扭,电也似的追向阿玉。   阿玉想也没想到,方才一堆秽物实在“香”气薰天,居然又将这女煞星引来,不逃包准没命。   ※      ※      ※      ※   阿玉奔过两座山头,本仍是体力充沛,但突然间却全身发红、发烫,气血翻腾不已,尤其腹痛如绞,十分难挨。   他知道又能是“碧玉金线蛙”或者是“九眼血寡妇”毒性发作了。   可是慕容玉人却紧紧跟在后头,若被她逮著了,穿肠剖肚,她一定做得出来。   再奔几十丈,阿玉也著实忍不下去,只好停在一小溪附近,稍加考虑,干脆一头掠入溪潭中,潜入水底,以能躲遇慕容玉人追寻。   尤其是,在水底排泄不会有异味,总不至再把那女魔头引来了吧..   慕容玉人追至溪畔,突地不见阿玉踪迹,犹豫的溜巡四周,恨道:      “这小子会躲到哪里去了?”   只稍停留,她已追向上游,心想追不到再掉头也不迟。   阿玉在水中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身躯实是毒热难挨,想逃走也不容易,只有躲一时算一时了。   他只得猛咬牙关硬撑,又在水底默运“盈虚奇功”..   还好是在水底,减去不少热毒之苦。   盏茶工夫已过,慕容玉人满是怒意的走回原地,仍未发现阿玉躲在水里,一口儿骂著阿玉太可恶,已顺著小溪,再往下搜寻。   突然间,她已笑出声音:“好小子,你还真会躲,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一股得意神情洋溢脸上,她回头顺著溪流再次往上寻。   她发现了甚么?   依稀可见溪水中许多大大小小鱼儿全翻了白肚,奄奄一息的往下流。   这分明是中了毒。   阿玉作梦也没想到,躲在水中还会留下此一破绽。   ※      ※      ※      ※   慕容玉人很快寻至溪潭,双手插腰,一颗石头已打向水中,刁蛮而不屑道:“大白痴,还不给我滚上来!”   石头贯穿溪水,仍打得阿玉生疼,阿玉苦笑不已,只好慢慢探出脑袋,故作潇洒道:“怎么?你还想多系一条草绳是不是?”   慕容玉人一阵泛红,左手触及腰间草绳,怒意更甚:“你好狂,待会儿你就会明白姑奶奶的手段。”   阿玉笑道:“你这样的穷追一个男人,又要看男人洗澡,还想替男人宽衣解带,是不是很让人无法想像?”   慕容玉人娇脸更红,怒叱道:“谁叫你偷了我的宝物?我就是要剖你肚、挖你肠,夺回‘碧玉金线蛙’。”   阿玉道:“来不及了,药性已发..青蛙早化开了..”   他难受的已抖颤起来。   慕容玉人闻言,再瞧及阿玉整个红通通的人,愕然道:“怎么会..   ‘碧玉金线蛙’能躲入蛇腹百年不化..常人更不必说,你..”   她怒道:“不管,若找不到‘碧玉金线蛙’我就放尽你的血!”   阿玉强忍痛楚,装笑道:“算了吧..凭你这两下子,也敢跟我作对..”      “哼,你试试就知道了!”   慕容玉人短剑一抖,已冷酷的直逼阿玉,大有痛宰阿玉之心态。   阿玉知道已不能善罢甘休,也只有一拚,企图来个先声夺人,以能吓阻她。   他也摆出架势,用的正是在异人小册子上所学的秘招第一式!   慕容玉人起初也对这工夫有所忌讳,但想及阿玉偷吃了她的宝物,又对她一再羞辱,恨怒填膺,疾叱一声,剑抖七星,流星追月般快捷无比的罩向阿玉上身要害。   水波禁不起偌大威力,已溅掠翻腾,宛若暴风雨中之狂涛骇浪。   阿玉也不弱,身如流水,如影随形,顺著浪涛腾浮,天龙舞水,就在那交错一刹,阿玉那只手就已紧紧扣住慕容玉人手中利剑。   慕容玉人登时花容失色赶忙松手,随即再腾身,十掌十四腿,宛若咆哮山河之啸浪漩涡,卷了过去。   阿玉虽一招得手,但他只会此招,接下来就没得耍了,临时再转“百禽掌法”却因腹中疼痛难挨,硬是被卷入漩涡之中,被卷势带高丈余,撞在了小溪里侧不高的岩壁。   “砰”的巨响,阿玉已吐出鲜血,元气大伤,跌落水中!   奇怪,这一撞却使他舒服不少。   慕容玉人见机不可失,霎时又掠身追前,十指如勾,准备生擒阿玉。   蓦地身影一闪,一个白衣蒙面书生已拦下慕容玉人去路,出掌相迎。   “砰”然一声大响,慕容玉人功力不敌,已被逼退。   她怒道:“你是谁?为何管起姑奶奶闲事?”   白衣书生飘落地面,一道锐利眼光射出蒙面丝巾,直逼慕容玉人,年轻的声音故意压得低沉,道:“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慕容玉人不信打不过对方,怒喝中粗话脱口而出:“放屁!”   再次攻上,然而仍旧被逼了回来,嘴角已挂血,分明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也不敢再出手,含恨叫嚷道:“你跟那白痴有何关系?”   白衣书生冷静凝立,道:“非亲非故。”   慕容玉人道:“那又何必为他强出头?”   白衣书生制止她说话,道:“姑娘,他已身受重伤,你何必赶尽杀绝?”   慕容玉人一肚子委曲,道:“可是他,他把我的‘碧玉金线蛙’吃了..”      白衣书生道:“天材地宝本无主,唯有德者居之。”   小姑娘粗话又出口,骂道:“他有个屁的德!”   白衣书生冷“哼”一声,道:“‘江南慕容府’也算得上名门正派,姑娘若如此,想来慕容红亭也未如此教你吧?”   慕容玉人突闻对方说出自己爹爹名字,再也不敢多言,怒得直跺脚,终于咬牙切齿,瞪向阿玉:“算你走运,下次被我碰上了,有你好看!”   怀著怒意,她已百般不甘心的离去。   白衣书生望著她离去的背影,轻轻一叹,取下自己的蒙面丝巾,露出一副娇美无比的面容,原来竟是那个曾经好几次暗中帮助阿玉的书生这书生目光一转,唤道:“好了,你可以出来啦!”   谁知却没有声音,再回头,果真没有阿玉的人影了..   这白衣书生不由又呕又恨,轻叹道:“好没良心..”   ※      ※      ※      ※   阿玉趁机溜走,匆匆赶回那座森林。   他不是不知感谢,而是救人要紧,离开张婷已经一天一夜,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了..   虽然自己身体毒热难挨,还是咬紧牙根拚命急赶..   他是听了大夫的话,要来找“碧玉金线蛙”去救张婷的,虽然一不小心,那个可以救命的青蛙自动闯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幸好听到那个自称慕容玉人的女子说,吃了“碧玉金线蛙”的人,鲜血也有用。   虽然不知道这样到底能不能救命,也希望暂时能够保命!   张婷已经病了许多天,情况相当危急,一天也不能再耽误,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终于看到那片森林了,那棵最高枝叶最茂密的大树,就是张婷的藏身之所。   阿玉疾奔大呼道:“张婷,我回来了,阿玉回来了!”   突然树林中出现一个高大英武,相貌堂堂的男子,拦在路上,冷冷地望著他,道:“你就是阿玉?”   树林中又钻出两个人来,正是那从“邬家峪”出来的郝三、陈四,指著阿玉大叫道:“龙少爷,就是他,凤小姐劫走的就是他!”   那个被称做“龙少爷”的男子眼神一厉,冷冷道:“果然是个小白脸..说,你把张婷藏到哪里去了?”   阿玉一听,知道是无回谷的大师兄一“龙”邬裕康到了,一股仇 恨怒意打心底冒起,不由自主地暗中捏紧了拳头..   但是他转念一心,报仇的事可以暂缓,还是先救张婷要紧。   心念一动,就已跨步而出,身形闪动就要纵上高树。   谁知他快,邬裕康比他更快,身子横移,恰巧又拦在阿玉面前,右手中、食二指交叠如戟,直指阿玉胸前“璇玑”大穴。   阿玉正在往前冲,生似自己将穴道送到人家手上一样!   阿玉大惊失色,紧急应变,一招“鸥回燕掠”身子扭转,双腿一弹,就活生生垂直上升三丈,避开了一指之危。   邬裕康也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阿玉,竟有这么高的应变能力,口中喝声:“好!”双足一蹬,跟著凌空拔起,向他掠来。   阿玉只是紧急应变而起,邬裕康却是直接脚蹬地面而起,虽然起步较迟,速度却快,还来不及眨眼,就已追到阿玉背后,喝声:“想逃么!”   一掌推出,直击阿玉背心!   阿玉身在空中,余势已尽,眼看就要被击得吐血而亡,却不知阿玉的这一招竟有一十八个变式,只见他双手如翅鼓风,扭身弓腰,就在间不容发之际,斜窜而出,上了那株大树!   只一搭上树枝,阿玉就手足并用,借树枝使力,根快就窜上树端他搭建的支架床铺,大叫道:“张婷,我回来了!”   谁知这树上根本没有人!   张婷不见了!   阿玉惊怔得不知所措,突然背后遭人重击,把他打得一个踉跄,几乎栽下树去!   胸中一闷,一口鲜血上涌,阿玉急忙忍住,也顾不得回头察看是谁从背后偷袭,身子一藉著这一击之力向前冲,窜到大树背后。   赫然大吃一惊,原来张婷就在这里!   昏倒在这里,难怪叫她也不答应。   阿玉并没有在这背后搭建支架床铺,而是一条臂粗细的巨蟒将她紧紧缠住,才不致跌下去。   巨蟒已死,是张婷捏住巨蟒的脖子,活活捏碎了颈骨而死,可见得张婷已用尽了最后一分力量,才不教巨蟒咬到,可是她自己也因此力脱而昏厥!   阿玉当初已经尽量想到要防止野兽对她侵袭危害,却没有想到蛇是会爬树的..   阿玉急忙冲过去,腰间软剑出手连挥,将那巨蟒斩成数段!      巨蟒一断,张婷的身子就往下坠,阿玉也来不及收剑,身子一纵,一手将她揽住,一起往下坠,却在中途踏枝藉力,连续几个纵跳,才护送她安全落地。   才一落地,阿玉就再也忍不住胸口一阵烦恶“噗”地一声,一口郁血喷出,竟洒得怀抱中的张婷满脸满身!   这口郁血一吐,才觉得好过多了,回头一望,那邬裕康也正好随著他降落地面,阿玉怒她:“你好卑鄙,竟然在人家背后下手!”   邬裕康却双目炯炯盯著他手中剑,厉声道:“你手上拿的可是绕指剑么?”   阿玉已极不满他的为人,冷哼道:“是又怎么样?”   邬裕康脸色变得极为狰狞,厉笑道:“太好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话音未落,人已疾扑而至,一招他“西天无回谷”的绝技“金索缚蛟”向阿玉抓来。   阿玉大吃一惊!手中抱著张婷,行动受了限制,只闪退了半步,执剑的右腕一痛,那柄绕指剑就到了邬裕康手中。   阿玉惊道:“干甚么?”   邬裕康绕指剑一抖,被他内力震得笔直,连挽几个剑花,显得既漂亮又潇洒,生似他才是这柄绕指剑多年的主人一样!   “咻”地一声,剑花一抖,挑断了阿玉的腰带,那软蛇似的剑鞘落下,剑尖一挑,飞在空中迥旋不已,落下时又恰恰套入剑中,毫厘不差!   这样漂亮的手法,就连阿玉自己亦惊叹不已!   只见那邬裕康双手捧剑,仰天跪倒,嘶声高喊道:“苍天呀,终于教我找到了,教我找到啦!”   阿玉一怔!见那邬裕康已经泪流满面,如痴如醉,喃喃诉说道:“翠萍呀,你还在那里等我么?我就来了,我马上就来看你了!”   说完竟再也不顾他要来营救的师妹张婷,捧了绕指剑如飞而去。   阿玉大叫她:“喂,把剑还我!”   他正拔步要追,怀中的张婷扭动挣扎著呻吟了一声,阿玉又惊又喜,用力呼唤著道:“张婷,张婷,你醒醒,你醒醒!”   张婷没有醒,头一歪又昏厥过去,阿玉才惊觉自己千辛万苦就是要来救她的。   一念及此,就地盘膝坐下,把张婷放在自己膝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抬头向那两个既不能离去,又不敢过来的郝三、陈四道:“你 们两个给我守好,我要给你们小姐疗伤,别让任何人来打扰!”   二人应了一声:“是。”立刻打起精神来留神戒备,为他护法。   阿玉用力咬开自己的手腕动脉,将鲜红的血液滴入张婷口中..   一股淡雅的清香味四溢..   张婷就大口大口地吞咽..   手腕鲜血渐渐凝固,阿玉又毫不保留地再咬开另一手腕,再将鲜红的血液滴入张婷口中..   人身上的血液毕竟有限,阿玉只觉得一阵晕眩,两眼发黑,几乎昏厥过去..   就听到“嗤”的一声,阿玉又从迷惘中惊醒,争开眼,就见张婷已醒,仍虚弱,正用力撕开她的衣袖,用布条包扎他手腕上的伤口,止住血液再流。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饱含著泪水,泫然欲泣,将他的手拉过来贴在自己的脸上,道:“你不用这样的..我不值得你这样的..”   阿玉疼惜地抚摸著她的脸颊,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张婷道:“我好多了..”   阿玉道:“你先运气试试看。”   张婷运著气,苍白的脸色已渐红润,却喘息道:“我身内一片空虚..”   她拉著阿玉的手伸进自己胸襟之内,让他按在柔软的胸膛上,道:   “你帮我试试..”   那胸膛柔软又坚挺,阿玉曾经多次为她搓揉这里,输功疗伤,但是此刻又按住这里,仍然免不了脸红心跳,无限遐思..   他立刻收敛心神,默运“盈虚奇功”再次输入她的体内。   阿玉心中十分欣慰,他已经试出张婷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只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而已。   当下也不多说“盈虚奇功”源源输入,强行注入她的体内..   温润祥和的“盈虚奇功”开始行遍她的奇经八脉..   张婷获益良多,舒适得沉沉睡去..   突然她一惊而起,赶快阻止阿玉道:“好了好了,够了够了..”   此时的阿玉因为大量输血,又大量输功,此时已憔悴苍白,体力耗损,摇摇欲坠了。   张婷仍很虚弱,但已无大碍,提高声音招呼郝三、陈四过来,道:   “去弄一辆车,还有食物饮水..我们先回‘邬家峪’!”   ※      ※      ※      ※      在这偏远之地,郝三、陈四只能弄来一辆简陋的马车,一些粗粝的食物。   阿玉饥不择食吃了个大饱,张婷却大病初愈没有胃口,勉强吃了几口,喝了些水..   郝三、陈四驾车,山路崎岖颠簸摇晃,车行缓慢,张婷倚偎在阿玉怀里,因此而磨磨蹭蹭,视为无上享受..   阿玉知道那“邬家峪”就是她大师兄一“龙”邬裕康的故居,一到了那里就等于进了仇人的家中,那么我是去杀敌报仇么?   那么这个张婷也是敌人,是不是也该一起杀?   那又何必千辛万苦的救活她?   张婷当然不知道他在想著心事,兴孜孜道:“到了“邬家峪”,我一定要大师兄好好招待你这个救命恩人..”   又是大师兄,阿玉心里一阵纠结,忍不住的语气生硬,道:“你念念不忘的那个大师兄,不在家!”   张婷“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阿玉冷冷道:“就在刚才,他夺了我的绕指剑赶著要去..”   张婷大吃一惊!道:“甚么?他..他真的夺了你的绕指剑?”   阿玉不由生气,道:“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张婷叹道:“我早知道他千方百计的在寻找绕指剑,我也早就知道你有这柄绕指剑,我一直想告诉你,叫你把这剑藏好..”   阿玉心中起疑,道:“不是你通知他,叫他来的么?”   张婷道:“不是,我没有,一边是我的大师兄,一边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正在为如何取舍而伤脑筋..”   阿玉不愿在嘴上抓她的漏洞,只说:“翠萍是谁?”   张婷一惊!道:“你都知道了?”   阿玉只是冷“哼”了一声,张婷叹道:“她是‘漠北七花门’的大师姊,犯了师门重罪,被囚在苗疆野人山..”   阿玉也懒得再问其中恩怨因由,伸手在她肩颈上轻轻抚摸..   那里有一处“黑甜穴”张婷莫名其妙的就昏昏睡去..   阿玉将她放得睡倒,自己站起身来,向郝三、陈四道:“你家小姐睡著了,你们好好把她送回‘邬家峪’去..”   这二人已开始对阿玉有好感,郝三道:“你呢?”   阿玉道:“我还有点事,很快就会办完。”   说著一笑跃下车,飞奔而去..   ※      ※      ※      ※      野人山在广西境内,与云贵接壤。   阿玉追到野人山,才发觉山如其名,蛮荒瘴疠,群山乱岭,连绵千里。   在这样的穷山恶水中,要找一个被囚禁的人,只怕比登天还难..   阿玉已经精疲力尽,身上又一阵冷,一阵热,似乎被这山里特产的“疟蚊”叮咬了..   正在倒地喘息之际,蓦地在山谷之间,有声回荡著:“翠萍,翠萍你在哪里?”   声音虚幻缥缈,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不多时又是一声呼唤,道:“翠萍你在哪里?翠萍..”   这次可听得清清楚楚,绝非幻觉,只因四面皆山,呼声回旋,实在分辨不出那个声音的来源方向。   阿玉正在著急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远处有人影在山岩树丛间飞腾奔掠,方向正是朝此处而来。   阿玉立刻就分辨出那个人就是邬裕康,手中握著的也正是那柄绕指剑!   阿玉已与这人交过手,知他工夫了得,手中又有神兵利器,以阿玉目前倦累带病之身,是万难与他对抗的。   但他千辛万苦的追到这里,为的就是要夺回绕指剑岂能畏缩不前?   不能明的正面交锋,难道不能奇兵突袭?   这小子可以卑鄙地背后偷袭,我为甚么不行?   拔出那柄“化血匕首”隐身伏在一块巨石后面,伺机而动..   分明距离尚远,但见他几个纵跃,就已到达阿玉藏身的这块巨石,一跃而上,四顾茫然,又叫一声:“翠萍!我来了!阿康来了!你在哪里?”   只觉这声浪随著山风,向四方散开..   又从四方震荡传回,群山回应余声不绝,那个叫翠萍的女子,到底在哪里?   阿玉静伏石后,耐心等待机会,却听邬裕康又引吭高呼,久久不见答应,他的声音中渐渐有了失望与凄厉,就连伏身在近处的阿玉也都为之恻然心动。   这“翠萍”大概必是他极亲爱的人了,要是真的寻不到她的下落,这邬裕康该是何等的失望。      阿玉心中暗叹:“这人虽然卑鄙,倒是痴心得很..”   但是仍挡不住要夺回宝剑的决心,正待扑身而上,又隐隐从极远处有声音飘来..   不是回音,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呼唤道:“阿康啊..我在这里!”   语音袅袅,随风送来,邬裕康一听之下,喜得跳跃而起,吓了在旁藏伏的阿玉一跳。   只听他急急大叫:“翠萍!你等著,我就来了!”   身形跃起,那口宝剑向后一甩,宛如船夫用桨一般,立时劲风生起,将他的身子,直送出三、四丈远去。   ※      ※      ※      ※   眼见他急急跃去,阿玉立刻起身,在后面追去..   但又不能被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奇袭”优势,只能掩掩藏藏尾随而行..   邬裕康是“西天无回谷”的大弟子,功力高绝,仗恃宝剑,一跃数丈,直如御风飞行,何人能及?   阿玉尽力使展轻功,掩藏身形,兀自愈落愈远..   亏得这一对男女,不时以声相应。   “翠萍!我来了!你在哪里?”   “阿康!我在这里!”   呼唤声指引著他,阿玉尚可循声寻找。   跟著追了一阵,越过了一座山岭,登上另一处峰巅,尽是怪石嵯峨,尖削如怪兽獠牙,十分难行。   终于,爬过了这一片奇险山势,来到一处深深幽谷,已听见那男女交谈之声,就在附近..   此时这阿玉已累得骨软筋酥,遍体流汗,双腿战抖,站立不稳。   偏又是这处幽谷十分奇怪,虽闻人语近在咫尺,却寻来寻去,都不见有人..   找了半天,忽然在无意之中发现一处崖壁裂隙。   原来邬裕康与那翠萍的声音,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不错,这里果然是一处极隐僻的幽会所在。   阿玉闪身入内,循著说话声音,一步步小心探索进去...   ※      ※      ※      ※   这裂隙之中,竟是一个长长的洞穴,走了不多远,光线已没..   这并难不倒阿玉,只运气“虚室生明”就能清晰看见,不用摸索 著前进。   但觉这个洞穴十分阴湿,足下水洒洒的,头顶上尚不时有水滴滴下,落人颈中奇凉彻骨。   走了约莫五、六十步,阿玉但觉面前一亮,洞穴之中,顿见奇景。   只见面前不远处,有东西在暗中发出闪闪亮光,看样子,这好似是一堵石壁似的,但却光滑如鉴,通体晶莹,好似是一块水晶一般。   阿玉不禁暗暗称奇,他可是从来不曾见过石壁能够发光的,更奇的是在黑暗中的洞中,隐隐约约,尚能见到这琉璃似的透明石壁之后的情形。   那邬裕康正在透明石壁的这一面,他不时以手去拂拭那石壁上流动著的水珠,显然他想要看到石壁另一面的情形。   阿玉隐身暗处,凝神细看,只见透明石壁那一面,有只一纤纤玉手,也在拂拭著蒙雾般的水珠..   渐渐清楚了,果然是一位风姿嫣然,身材绰约的女子,身形映现出来,清晰可见。   这女子一身宫装,面上蒙著素巾,看不清她的庐山真面,想必她就是那“翠萍”了。   这两人分明是一对久别的情侣,隔著这座怪异的石壁,相互交谈..   两人都沉溺在重逢的快乐中,竟不知阿玉的到来..   两人所说的也尽是别后相思,相互唏嘘委婉哀凄..   此时的邬裕康显然心神激动悲苦,正是练武之人最最脆弱的时候,阿玉如果猝然发动攻击,必定稳操胜算!   但是阿玉绝不是卑鄙小人,他实在做不出这种乘人之危的事..   何况他也被邬裕康的痴情感动,也好奇想一看究竟,那翠萍到底是何等人物?   阿玉见不著那“翠萍”的面貌,所能看到的只是那一对从面巾洞后发出?凝视著邬裕康的眼光,是那样的清澈,又是那样的柔和明朗。   但她为何在重逢之日,还要戴著素巾,不肯以面目示人呢!   啊,是了!一定是在长年别离的日子中,受了相思折磨,她的玉容已不如往昔美貌。   可恨那阻挡著两人的透明石壁,似无实有,使得一对情侣见面不能相逢..      就在这时,那邬裕康倏地大喝一声:“翠萍退开!”   倏地跃后三步,抽出手中绕指剑涌身而上,扬剑力砍面前的石壁..   他奋力出手要来破除这一道障碍,清光倏射,连连大响,阿玉不由得为这崖洞之中,奇异的石壁可惜。   但是,那邬裕康砍了半晌,石壁竟然完全不损分毫。   邬裕康大吼:“翠萍,拿你的百炼钢出来,我们合力将这‘镜壁’除去!”   那一边的翠萍,缓缓拾起地上一柄又长又大,又宽又厚的大砍刀来。   那是一柄勇猛战将在沙场上冲锋陷阵用的巨刀,拿在这样一位纤弱女子手中,几乎不成比例。   幸好这女子也是武功高强之辈,依张婷的说法,她其实就是“漠北七花门”的大弟子!   眼见两人刀剑齐施,这一方青气迷蒙,那一面白光急射,登时这怪异的“镜壁”两面受击,声若巨雷,惊天动地。   邬裕康与翠萍两人连连呼叱,迭出重手,阿玉一生闯荡江湖何曾见过这等功力?这等神异兵器?   刹时在洞中清白剑光力砍镜壁,而镜壁之上的蒙蒙反光也因之更炽。   阿玉直感到目炫神迷,低头屏息不敢仰视..   半晌,只听得翠萍叫道:“阿康,算了吧!别白费力气了!”   阿玉吃惊注视,只见“镜壁”实在是古怪已极,在两方受到宝剑夹攻之下,依然完好无恙。   好似他们双剑合力,竟然连这“镜壁”的碎屑都没削下一片似的。   此时镜壁两方,邬裕康与翠萍俱已住手。   邬裕康声中透出悲愤:“难道你师父的话不真吗?这百炼钢与‘绕指柔’会合,竟然连小小的一方石壁都不能奈何!”   那方的翠萍委婉说道:“阿康,恩师的话是不会错的,我的百炼刀与你的绕指剑,隔著这片镜壁并没有会合,自然威力不能发出..”   说著颓然跌坐地上,叹道:“何况恩师将我囚禁此地,这镜壁是有名的怪异,刀剑不伤,雷电不震,千年而后,只恐仍是如此!”   邬裕康想是情急,弃剑于地,双拳擂著那镜壁,叫道:“不!不!   翠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已忍受了十年飘泊、相思之苦,如今好容 易找到你,又被这捞什子镜壁挡住..”   那边的翠萍柔声劝慰:“阿康,你快别这样,你这不是看到了我吗?   你应当快乐才是啊!我们终于是相逢了,以前受的万千折磨都还值得..”   邬裕康高叫:“不,翠萍,我要抱著你!我们既不能冲破这该死的镜壁,且让我们各自原路退出,再谋相会..”   说著,便立起身来,待要转身出洞口。   那边的翠萍急叫:“阿康,你不要走啊!”   这一柔声相唤,邬裕康顿时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十分无奈转身过来,凄然相视。   翠萍道:“阿康,你又不是不知这洞怪异,此时我俩能够相见已是万幸,若是妄想厮守,你我再度出洞,从此南辕北辙,只恐又成了万水千山,海角天涯,再难相会了..”   想是她这一番话说得有理,邬裕康果然不敢冒险,仍然留在原处。   在他身后暗处的阿玉心中诧异,这小小的一处崖洞果真如翠萍所述,岂不能神奇无比?   镜壁阻挡,咫尺天涯,若是分头出洞,寻路相会是一种极大的冒险,谅来镜壁那边定是个极其奇异的地方。   分明这一对男女都已知道这一点,是以两人依恋不舍,不敢冒险。   阿玉暗想:“人力究属有限,不能胜过天然,这一对奇侠陷身在这一处造化弄巧怪异无比的地方,实是可悲可怜。”   但见这男女双侠,隔著「镜壁”凄然相对。   邬裕康祈求道:“翠萍啊,我已有十年不曾见著你了,你如今肯否为我取下面幕?”   镜壁那方,翠萍声中透出哀怨,道:“非是我不愿如此,只是十年光阴催人,我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邬裕康道:“那又如何?我渴望要见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面貌!”   翠萍长叹道:“是呀,十年来,我也是无日不想再见你一面,如今既然得见,又有何憾?这矫揉作做,也是大可不必..”   缓缓取下蒙在脸上的素巾,阿玉惊见,那确是一张美丽清秀的面孔!   只是那满头青丝,竟然俱已化为白色如银,面额上也隐隐有了好 多皱纹..   只听得邬裕康悲声唤道:“翠萍,是我害了你,害得你这么憔悴..”   翠萍脸上却浮起了微笑,那笑容仍然是出奇的美丽,证明她在十年以前就已经是个绝色的美女。   她说:“你也是一样啊..唉,我们不必惋惜,须知人生朝露,来日苦短,那一切一切,都是短暂易逝,有如天际的浮云..”   她梦寐似的抬起头,缓缓说道:“阿康,你可愿再离开我?”   邬裕康毫不犹豫,立刻答道:“不!翠萍,我绝不再离开你了..”   翠萍眼中露出欣慰与凄苦,幽幽说道:“只是..你正在壮年,难免依恋啊..”   邬裕康叹道:“只是我多年的愿望不曾达成,我的‘绕指柔’与你的百炼钢不能会合,心中不无遗憾..”   翠萍在镜壁的那方,忽道:“你忘了恩师的偈语吗?‘百炼绕指,千载沉埋,神物出世,祸福踵至;分之则凶,合则无敌,百年飘泊,复还镜壁’..”   邬裕康道:“我忘不了..”   翠萍道:“这一双宝剑,九十年之前出世,自此后两剑分离,相传这两剑神异,错非双剑合壁,否则佩剑的人祸福踵至,不是风云际会即是身首异处..”   邬裕康不由自地打个寒噤,道:“即使身首异处我也不怕!”   翠萍又道:“恩师巧得‘百炼刀’却无始终法参透无上奇功,我却为你盗刀逃亡,被罚于此..”   邬裕康道:“我也费尽十年苦心,不惜做个卑鄙小人,得到此绕指剑努力设法使刀剑相会,参透无上奇功..”   翠萍道:“但恩师偈语实是灵验,如今时间未到,我俩虽已对面,但镜壁不破,刀剑仍是不能相合..”   大侠邬裕康仰天长叹,说道:“翠萍,十年的等待,已使我痛苦不堪,我今能与你见面已感满足,再不愿与你分离,死也要死在你的身边..”   手中“绕指神剑”一扬,青光倏射,叫道:“神剑啊,神剑!你虽使我邬裕康十年坎坷,却也令我见到翠萍,我不会怨你,今番一别,但望你能再遇英主,十年之后,能与百炼相会..”   凝视镜壁对方的翠萍,凄然说道:“翠萍!我先走一步..”      猛地青光一点心窝,长剑透背而出!   一个为情所困的威猛大汉,就这样扑地倒下在镜壁之前,与世永辞!   暗处的阿玉心惊胆裂,只见镜壁那边的女侠翠萍,一双珠泪宛如断线珍珠一般,簌簌落下!   只听她凄惋叫道:“阿康,你等我一等!”   手中“百炼神刀”高高举起,就要向自己颈项斩落..   阿玉再也忍不住,情不自禁一跃而出,大呼道:“使不得,使不得!”   那女侠翠萍,闻声一惊住手,妙目大张,她可是全没料到,这古洞中双双殉情竟然还有外人偷窥。   冷冷问道:“你是谁?”   阿玉答道:“在下阿玉,追随邬裕康来此,适才不及阻挡,心中实是惭愧..”   翠萍道:“你在何处遇上他?又如何追随来此?”   阿玉逐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道:“刚才事起猝然,不及阻止,否则终不至让他如此轻贱生命,万望女侠不可轻生,须知命运乖蹇,尤须达观..”   翠萍纤手一挥,止住他继续说话,道:“多谢美意,只是阿康已死,我又岂能偷生?既然被你撞见,也是有缘..”   那旁的女侠翠萍,向著他盈盈一福说道:“玉兄弟肝胆照人,想必是我侠义同道,我今有事相托,未知能否蒙你应允..”   阿玉急道:“女侠何事?但说无妨,我阿玉决定尽毕生之力将他完成,若是不成,我也会另托他人继续,断不辜负..”   翠萍黛眉舒展,似是十分慰藉,说道:“我有一事拜托,便是请你负著我阿康玉哥哥的遗体,带著那支‘绕指神剑’出去,请你务必要完成我俩未竟遗志,设法使刀剑合壁,将我与邬裕康的遗骸,合葬一处,十分感激..”   她一边说,阿玉一面听著,连连点头。   谁知那边翠萍一说完“百炼刀”倏地一挥,白光一闪!   阿玉大叫一声:“不可!”   但也迟了,刀尖划开了她的咽喉,鲜血飞溅!   阿玉心神大震,眼睁睁地看著她自戕以殉,隔著那一块“镜壁”   不能施救。   爱情到底有甚么魔力?能让人死而无悔..      刀剑合壁,遗骸合葬..   这就是他们唯一的遗愿?   眼见镜壁那方,翠萍香销玉殒,那一柄“百练神刀”兀自握在她苍白的纤手之中。   阿玉这一番遭遇,仿佛是做了一场大梦似的,此时心中极为感动,当下倒身下拜,祷祝说道:“两位英灵不远,我阿玉既已允诺,必然努力使刀剑合壁,遗体合葬,望两位大侠英灵垂佑..”   祷毕起身,将那口“绕指神剑”连鞘归入自己腰间,背起了邬裕康的遗体,寻路出洞。   ※      ※      ※      ※   出得古洞,发现洞外一片星光,正是夜里。   阿玉找到一处避风所在,砍些柴薪,生火将邬裕康遗体焚化,骨殖好好包起收藏。   这一夜,但闻山谷之中夜风呼啸,兽啼连连,阿玉心思潮涌,哪能睡得著?   挨到次日黎明,阿玉心有未甘,负起骨殖,寻路上崖,想要找寻这古洞另一端入口,务必要冒险入内,寻到那镜壁之前,了却这一对殉情男女的心愿,使刀剑合壁,两人遗体得以合葬..   但估计古洞殉情的邬裕康与翠萍,功力胜过自己多多,连他们都不敢冒险,看来找寻另端入口的希望,实在是十分渺茫。   只因身受重托,必须一试,阿玉匆匆找了些野薯、山芋吃了,饮些泉水,抬头一望,到那古洞入口竟是一处峭壁,高处直入云端,不见终极。   但是他还是奋勇往上攀登,想要翻过这座绝高峭壁,寻找古洞另一面的入口。   谁知这峭壁煞是奇怪,高不可测,阿玉手足并用爬了约有顿饭时候,兀自望不壁顶。   偶一下望,脚下岩石错立,高度已有一百多丈。   这样的高度已经风势强劲,空气潮湿,云雾飘忽,再也望不见脚下的景况..   势已至此,回头可惜,阿玉一咬牙根努力再往上爬,忽然间双手摸到一片光滑,手脚无处著力。   仔细一看,不由大惊!原来再往上去,那上面的峭壁竟是与那古洞之中的镜壁一般的奇怪,光滑可以鉴人,发出闪闪亮光。   光滑得就像镜子一样,阿玉清晰可见自己的容颜,从这种怪异光 滑的壁上映照出来。   只因这壁面又不像平常人家所用的镜子那样平整,照映出来的人形凹凸变形,尤其是他已疲累不堪,披头散发,汗珠点点滴下,从镜中看去,形如鬼怪,可怖之极!   向上一看,只见这种如镜般光滑的悬崖,竟似是高与天齐,延伸而上,了无止境..   禁不住灰心失望,难怪那邬裕康与翠萍两人,具有绝顶功力兀自不敢尝试,自己不该逞强,如今既不能上势必要自原处退下。   这处怪异崖壁,不知是否真有顶端但即使有时,当世之中也绝无人能够攀援翻过。   任何功力高绝的人,也断断不能在又潮湿又光滑的如镜崖壁上爬行。   无可奈何,迫得只好手脚并用,慢慢地再挨下崖来..   他曾经有过跌落恶魔嘴的经验,要下这断崖倒也不难..   ※      ※      ※      ※   待得落到平地,他已是脱力疲极,立刻盘膝坐下,运起“盈虚奇功”调息静坐..   功行一周天,这才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   打消了冒险之念,他最重要的任务是要拯救恶魔嘴的梅洁洁,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就在那块打算伏击邬裕康的巨石之下,将他的骨殖暂时埋妥,运起内力,用“绕指神剑”在石上刻下:   无回谷首徒邬裕康之墓。   ※      ※      ※      ※   阿玉一路望北,已非一日,沿途问路,到处打听落鹰峡位置。   但这一带山形险恶,山径狭窄,仅能容得两人侧身相让而过。   他虽然有一身艺业,因恐惊骇路人不便施展,只一步一步踏在实地走在山径上。   此地山势更是险峻,处处插天巨峰,随时断崖绝壁。   阿玉努力回忆著一年前田阿姨带他走过的路,总觉得不像..   好不容易登上峰顶,却见一道长长的石梁,恍若一座巨大的石桥,架在两峰之间。   石梁下面怪石嶙峋,若是跌了下去哪怕不粉身碎骨?   一年后的今天,阿玉已经身怀绝艺,当然将这条石梁放在心上,毫不犹豫地向石梁走去。      哪知将要踏上石梁的时候,忽听身后一阵蹄声传来,接著一个甜脆的声音高叫道:“呔,那小子快点站住!”   阿玉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遍体红裳的少女,骑著一匹白马,由山径疾驰而来,眨眼间已相距不及五丈。   阿玉心中吃惊,在这样的山径上骑马奔驰,不怕摔下去么?一面往旁边一闪,让开山径,一面急喊一声:“你要小心,慢点来!”   谁知那马非但没有减速慢行,反而加速狂奔,劲风红影掠过身旁,那匹白马已驰上石梁大半。   阿玉惊叫一声:“不好,是一匹疯马!”   急一展身形,尾追上去,打算那少女万一有失,也可救援一下。   不料那姑娘头也不回地纵辔疾驰,转眼就已过石梁,阿玉这才放心下来。   看看白马将到石梁尽头,忽然由崖后拐出一条身影,猛然暴喝一声:“打!”   几点寒星映日飞出,直袭那少女面门。   眼见对方居然在这绝险之地对一位少女施以暗袭,这般无耻行径,真是太可恶了,阿玉虽与那少女不相认识,但他义侠天性,哪还按捺得下。   大骂一声:“好不要脸!”   身形一晃,由那少女身后跃起,同时一掌劈去。   哪知宋敏身手也十分迅速,在对方暗器出手的瞬间,倏然身子离鞍,向下一折,一幅匹练般的红绫,由马腹向上一卷,恰将几点寒星全部收去。   又一个翻身,骑上马背,喝一声:“老贼,拿回去!”   红绫一抖,竟将所收来的暗器全射向山崖。   白马也一声长嘶,乘机已抢登崖岸。   这原是瞬间的事,阿玉掌力一发,忽见眼底人影一晃,猛醒觉那少女敢情还会武艺?看她跃起身形碰上自己那刚猛无俦的掌劲,岂不把她打落石梁下面?   因此,急忙突发一掌,将前一掌的劲道打向一旁。   及至看那少女施出“钻底藏身”的身法,挥抖红绫,收取暗器,不由得暗叫一声:“惭愧。”   深怪自己看走了眼,几乎误伤别人。   不料这一失神,身体坠下的时候竟偏了两尺,由石梁侧面笔直坠下。      又惊得叫了一声,慌忙一横身子抓住石梁,勉强翻回梁上。   宋敏原听到身后有人叱骂,一过石梁险地,立即回头一瞥,认得正是那不知名的“小子”正坠身下去,不由得又惊又愕,心想:“看不出你这愣小子还有这一套。”   但以为阿玉也是敌人一伙,鼻里不自禁地冷“哼”一声。   不料“哼”声甫毕,阿玉又已翻回石梁,这才暗叫一声:“以一敌二,恐怕要糟!”   且不顾身后抢上崖岸安全位置,一抖手中红绫,中间还夹著一串银铃的响声,向前猛攻,骂道:“老贼先报个名来,待我送你回老家去!”   那老者约有五十来岁的年纪,身躯高大,目光炯炯,一双瘦长的手臂和手指,恍若两条钢臂带著十个钢钩,挥动如风,向红绫抓拨,笑道:“贱婢宋敏还逞甚么强?这‘神驰桥’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一语未毕,瞥见阿玉由石梁一掠而至,上前夹攻,口中喝道:“别打啦!”   那老者不禁怒,急退后一步,喝一声:“小子,可是找死?”   要知阿玉这时还不打算一定要留谁,也许要劝他两人停斗,问出一个是非,这时被老者不问青红皂白骂他找死,不禁面显愠容,冷冷道:“先说个清楚,再打不迟。”   宋敏原认为老少两人设伏以待,由前后两面夹击,所以虽向那老者猛攻,仍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那少年突施暗袭。   待听到他两人对答,心下大定,敢情少女另有一种自尊心在作祟,也对阿玉冷“哼”一声道:“谁要你管?”   抖起红绫,飕飕连声又向老者攻去。   阿玉今天运气不好,尽遇上这些不讲理的人物,何必管这闲事?   耸一耸肩,举步便走,却因老者正挡在他要走的山径,不禁皱眉道:“让我过去..”   那老者冷笑一声,懒理懒得理他,猛向衣底一探,只闻“锵”一声响处,一条十三节软钢鞭已掣了出来。   这条兵刃十分古怪,似钢鞭却每节都是扁平圆形,两侧却突出的尖锐锋利倒钩,远远望去,活向倒提著一条蜈蚣。   宋敏一见对方的兵刃,不禁娇呼一声:“原来是你这老贼!”   阿玉本待要走,及见那老者的兵刃古怪,又引动他心里好奇,问道:“这老贼是谁?”      宋敏道:“他就是‘毒蜈蚣’白魁!”   白魁兵刃在手,似乎更不将这少年男女放在心上,投给阿玉冷峻一眼,又对著宋敏嘿嘿笑道:“贱婢既认出老夫这蜈蚣刺,还不跳下石梁自戕,难道还待老夫动手?”   宋敏却嘻嘻一声道:“王老儿,这话该在你红脚盆翻身,重新投胎当了我儿子以后再说!”   一阵丝影铃声,又进了两招,并未将对方放在心上。   阿玉暗自好笑道:“这姑娘嘴巴真利,这种话都骂得出口?”   不由得好奇地多看她几眼,觉得那姑娘长得十分娇艳美丽,眉宇间却隐透煞气,一条长有两丈的红绫,前端系有五个小银铃,所以每一挥动即带有一串“叮铃”的铃声,似在招呼对方当心。   她在这一条红绫上一定下了许多年工夫,只见她舞成一团极大的红球,在白魁的长褪中,连人带马护得风雨不透。   再看那白魁,一条软钢鞭蜈蚣刺也极具功力,好几次将宋敏的红绫抓著,却不知如何又在一震一抖之间脱去。   阿玉愈看愈奇,他既不知这白魁和宋敏因何相斗?也看不出这两人是何宗何派?   他虽怀著绝世的武学,然而知道的实在太少。   转眼间,双方已交换百招以上,敢情那少女因为兼顾马匹,打来也比较吃力,那条红绫已不像初时伸得笔直“点”字诀也渐渐少用。   白魁的蜈蚣刺荡起一团精光,渐渐向外扩张,并还不时 怪笑, 好像对别人自鸣得意。   也许青年男女较易投缘,阿玉只觉得那白魁的笑声十分刺耳难听,不由得暗打定帮助那少女的主意。   那白魁想是知道少年人始终要助那少女,一面应战,一面还得防备突然的袭击,所以虽然胜券在握,仍不敢将招式发挥尽致,由其如此,但进招已是十分轻松。   宋敏此时已打得额头儿汗,心里也暗自发急,因为方才自恃太甚,说过不要别人来管,所以连正眼也不瞧站在旁边从容观斗的少年人一眼,只见她一咬银牙,星目中爆出怒火,叱一声:“著!”   一招“长虹贯日”红绫势如奔电,透进蜈蚣刺的精光,疾点那白魁的胸前。    ≌庖徽懈仪樗蚊艮站∮嗔Γ乙桓隽桨芫闵耍庞姓獍憔铡? 但那白魁何尝不察知对方心意?只见他在缓端将及的瞬间,身躯向上一拔,一招“银瀑飞花”蜈蚣刺朝下一扫,立将红绫卷住,腾出 左掌,向少女兜头击落。   宋敏用力一收,但红绫前端五个银铃已被蜈蚣刺束紧,急切间扯不回来,只好左掌向上一挥,硬接对方的一掌猛击。   哪知在这一瞬间,耳边有人轻喝一声:“不要慌!”   立刻觉得握住红绫的右手一松,猛然失劲,几乎仰跌在马背上。   这突然而来的意外,使宋敏惊疑不置,定睛一看,却见白魁暴跳怒吼中,双掌向阿玉劈去,蜈蚣刺不知何时已落在阿玉手上。   阿玉见白魁向他发掌狂攻,只嘻嘻一笑,整个身子随掌风飘退。   宋敏猛见少年身后正是石壁,生怕他被碰伤,惊得叫出一声:“小子当心!”   敢情“小子”两字是这少女的口头禅,所以人家对她有恩,她仍然不肯改一个称呼。   阿玉没有恁多心眼,不论“小子”“大子”同样地接受,笑说一声:   “不妨!”   背脊已贴紧在石壁上面,话未说完,白魁双掌拍实,砰然巨响,石屑纷飞,宋敏吓得紧闭了眼睛不敢看。   却听那白魁惊“咦”一声,宋敏不知发生何事?睁开眼睛一瞧,只见阿玉以毫厘之差闪开,白魁的双掌结实拍在坚硬的石壁上!   石屑虽然纷飞,人却丝毫无损。   白魁大为惊疑,一抬眼,只见他两指如叉,直逼自己双眼!   不由得大惊飞身暴退,吓出一身冷汗。   阿玉并未追击,白魁不禁脱口喝道:“你这小子是谁?为何横来架梁,夺走我的蜈蚣刺?”   阿玉不知“娱蚣刺”三字已足代表老者的身分,仍然嘻嘻笑道:“这玩意有甚稀奇?你舍不得就拿回去。”   宋敏急呼道:“不要给他!”   阿玉笑道:“留下来有甚么用?”   竟不理会那少女的意思,顺手一挥,将蜈蚣刺向白魁抛去。   宋敏大为著急,娇叱一声,红绫向蜈蚣刺疾卷。   白魁急忙奋身一跃,抢先夺到蜈蚣刺,回头便走,厉喝一声:“你,你们,少些得意,此仇终当有报!”   话声未落,人已去远,宋敏狠狠地瞪了阿玉一眼,说一声:“你这人哪,还不快点替我把人追回来?”   阿玉笑道:“追回来干么?你又打他不赢。”   宋敏恨得骂一声:“你有甚么了不起?”      小嘴一噘,一轮缰绳,白马长嘶一声,昂首疾驰而去。   阿玉暗道:“好一个不讲理的姑娘。”   蓦地想起宋敏所去的方向,也正是白魁所走的方向,不由得又暗叫一声:“不好!”   生怕他两人再度相遇,宋敏必定不敌,打定主意帮忙帮到底,急忙拔步赶上去..   ※      ※      ※      ※   阿玉脚程很快,不多久就发现红影掩映在峰岩崖壁之间,并未与人争斗,心里才泛起微笑,放缓脚步,遥遥地跟著。   暗里跟了一程,遥见一处山谷出现几间屋顶,以为就是落鹰峡。   难道这宋敏也要到落鹰峡去?   哪知到达近前,才发觉不过是茅屋数间,靠前面路边,开了一间简陋的小饭馆,不禁大失所望,心想:“落鹰峡哪会像这样子?”   看日影已正在天中,饥火中烧,饥肠辘辘,见宋敏那匹白马停在这家饭馆门前,知她在里面打尖吃饭,略一犹豫,也跨进那家饭馆。   果然宋敏已经在座,见阿玉居然肯走进店里,当下微微一笑,又像招呼又像诧异地望了阿玉一眼,目送他走往另一座头,才端起面前一碗汤粉来吃。   敢情这里店家除了米粉就只有论碗的白饭可卖。   阿玉一瞥间,看大半客人都吃汤粉,食时,啜吮得起了“哗呼哗呼”的声音,十足显出肩挑背负的行商肚里没有多少墨水。   另外少数客人捧著一个粗瓷碗,碗里的饭装得像一个小坟头,顶上放有一块二指宽,寸许长,至少一寸厚的猪肉。   阿玉见别人捧碗吃饭的时候,那坟墓似的饭顶比鼻子还要高出寸许,看了也要恶心。   所以当那跑堂的问他吃甚么?他便顺口叫了一碗汤粉,接著又问一声:“伙计,这里往落鹰峡还有多远?”   此话一出,宋敏不禁“噗”一声笑了起来。   跑堂的也笑道:“客官想是远来不知,这里正是落鹰峡了。”   阿玉哪知道一般山岭山脉的山口,通常就叫做甚么“峡”却不知这里小小一块山坪,也能叫做落鹰峡。   这时听说已到了落鹰峡,不由得自己也要哑然失笑,接著又道:“我果然是头一回到达这里,听说附近有个恶魔嘴,你可知坐落在哪里?”   那跑堂的诧道:“听说恶魔嘴在西北二、三十里的地方,但因蛇虫 出没无常,小的未曾去过,也不知它确实的地点..”   阿玉听说恶魔嘴距落鹰峡不过是二、三十里,已经满心喜悦,蛇虫不蛇虫全不在意。   那跑堂的接著又好奇道:“客官由远地初来,怎知道有这恶魔嘴?”   阿玉微笑道:“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罢了,因为恶魔嘴三字太奇特,我才记得起来。”   跑堂的将信将疑,答讪几句,便自往厨里端出米粉。   阿玉边吃边想,默默盘算如何重下恶魔嘴?如何救出那位相依为命的可怜梅洁洁,不觉惘然出神。   筷子有好几次在门牙上敲得格格作响,惊动店里的食客回头望他,宋敏也隔座对他发笑,而他仍然未觉..   ※      ※      ※      ※   阿玉知道那恶魔嘴实在太陡太深,估计自己虽然能够虚空悬立,仍恐恶魔嘴太深,下坠太速,仍有危险。   如果有很多布缝成一张大布兜,就可以以空气缓冲坠势..   而这个布兜该缝成甚么样子才合用?   倒是可以先在附近较矮,危险性较低的断崖处试试看,如有缺点,再加以改良..   想著想著,越发觉得只有此法才行得通..   至于如何救梅洁洁出困..   是爬上恶魔嘴?还是由漩涡而出..   要爬这恶魔嘴只怕自己都没有把握,梅洁洁双腿已残,更是想都别想,至于由漩涡出来,就须要木桶和呼吸通气管..   想得出神,一碗汤粉吃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米粉吃尽,没有东西可进嘴里,这才失神“唷”了一声,放下筷子,端起碗来,一口将汤喝尽,回顾各人一眼,召跑堂的近前道:“在本地可有卖布的?”   跑堂的摇一摇头,阿玉又问道:“可有做木器的?”   跑堂伙计仍然摇一摇头,阿玉不觉满面愁容,轻叹一声道:“这怎么办?”   当阿玉与跑堂应答的时候,柜台上切卤菜的一位壮年汉子移步过来,陪笑道:“咱们这里虽然没有专做卖布的营生,但也常有布贩过往,不知客官要买多少?”   阿玉怔了一下,道:“若果是有布卖,我要一疋也就够了..”   掌柜的道:“一疋布或许会有,不知客官用哪一种布?”      这一问题,可教阿玉更是难于回答,他自幼只知读书,从不知道家务,既不知道有哪几种布料?也不知一疋布究竟有多少?   方才说要一疋,不过是顺口开河,此时被问,只好再顺口说一句:   “只要是布,随便哪种都行。”   宋敏本来早已吃饱,因见阿玉举止怪异,才特意要听出一个结果来,所以留下未走,只听那掌柜的满面堆笑,回头对那跑堂的伙计道:   “小三子,你先往曾家问问看,上月他家老太爷出殡,敢情还会有剩下来的白布和麻布,如果肯出让,就请他多送些过来。”   阿玉见掌柜的竟是这般热心帮忙,连忙没口称谢,宋敏原是见阿玉愣到可欺的地步,更觉得掌柜的可恶胜过几十分,不由得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生意人,欺人也欺得到家了,裹死人的尸布和做孝子用的麻布,也能出让别人用么?”   阿玉先听宋敏冷笑发话,原是有点愕然,及至被她一语点醒,这才恍然大悟,立即把桌子一拍,指著那掌柜的骂道:“你这厮胆敢欺你小爷,不赶快替我找好布,看不把你脑袋摘下来!”   掌柜的被宋敏一说,本来已经脸红,及听阿玉一骂,又老羞成怒,喝道:“方才你还说过随便哪一种布都行,难道麻布就不是布?怎么又拍桌子又拍板凳的,难道还想白吃赖账不行?”   阿玉被他这么一驳,却是哑口无言。   宋敏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利口匹夫,那披麻带孝的东西留给你家人替你戴用..”   一语未毕,那掌柜的已气得呀呀怪叫,破口大骂一声:“贱婢..”   底下的话未曾出口,却教宋敏纤手一扬,打过一根竹筷子,恰把两颗门牙打落,惨呼一声,向柜台去跑。   其余食客遇上这场意外,纷纷夺门逃散。   宋敏瞥见掌柜的抢起一把切肉刀,不由得在冷笑声中一掠而上“啪啪”两声,已赏他两个耳刮子,连那把切肉刀也被打落得不知去向?   阿玉生怕宋敏行凶起来,误了自家正事,忙趋前一揖道:“宋姑娘,不须与这般人见识,我不买就是了..”   顺手扔下一小锭银子,转头向掌柜的道:“这个赏给你当作米粉钱,你这开店的要和气生财..”   宋敏蛾眉微皱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要想买布就跟我走。”   话声才落,立即大踏步出门,迳自解开那她那匹白马缰绳。   阿玉心想:“你又不开布店,跟你去哪里?”      但他确是急需布疋和木桶,也就移步出门。   掌柜的虽被打落两颗门牙,却换来一锭银子,算起已赚了不少,眼见宋敏凶的胜过一只母老虎,只好眼睁睁望著两人离开远了,才在嘴里嘟噜几声,吐了一口闷气。   ※      ※      ※      ※   宋敏带了阿玉走出数里,到达一株大树旁边停步,冷笑道:“你这人好生大胆,跟我来这里干甚么?”   阿玉愕然道:“还不是你教我跟的?”   宋敏毫无表情地冷冷道:“是呀,我正教你来给我杀哩。”   阿玉见她说得好玩,反而好笑起来道:“我就不信,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甚么要杀我?而且..”   宋敏不悦道:“而且甚么,而且我打不过你,是不?”   阿玉正想那样说,不料先给宋敏说了,自己又不会说谎,只好点一点头,又道:“究竟哪里有布可买?请你告诉我,省得把我的时候耽误了。”   宋敏好像记起一桩甚么,先“哦”了一声,才道:“你为甚么要去恶魔嘴?为甚么要买布?找做木器的?你只要肯告诉我,不但是可以找到你要用的东西,而且我还可带你往恶魔嘴。”   阿玉喜道:“你知道恶魔嘴的所在?”   宋敏“哼”一声,骂道:“呆子,我骗你作甚?”   阿玉心中一喜,立将往恶魔嘴的用意一一说出。   他说得详细,宋敏听得专注,脸上喜怒哀乐神情跟著变化。   待阿玉把话说完时,这才温婉一笑,又叹道:“你要是不说,你的命儿就捏在我手上了,要知我‘红绫女’宋敏并不是一盏省油灯。老实告诉你吧,我家就住在恶魔嘴..”   阿玉诧道:“恶魔嘴没有人住呀!”   宋敏道:“我带你去,你就可以知道了,恶魔嘴没有人住,那是去年的事,现时也只有我一家。”   阿玉道:“你们怎么会去住恶魔嘴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   宋敏道:“我们是因为避仇才搬到恶魔嘴,方才听你在店里打听恶魔嘴的事,以为你是仇家请来的人,所以想骗你出来,冷不防就把你杀了..”   冷眼瞟了阿玉一下,见他居然无动于衷,不禁暗暗佩服这少年人的定力,但又因他这种漠视而感到恼怒,敢情她正希望对方问一句:“为甚又不杀了?”      但是,阿玉并不开口,这一来,颐指气使惯了的宋敏不得不狠狠一咬牙龈,续道:“我觉得未下手之先,应该盘一盘你的根底,杀了也好回去报账..这时已经不想杀你了,我就带你去吧。”   话声一落,迳自飞身上马,往前行去,却见阿玉站在原地不动,不禁停步,道:“你怎么不跟上来?”   阿玉心想:“我要是跟上岂不成了跟班了?”   阿玉微微一笑道:“你先走一步,我总可跟得上你。”   宋敏见他眼睛骨碌地转了几转,已明白他的心意,又笑道:“你怕走在我的后面就变成我的跟班,是不是?告诉你,有多少人想当我跟班,我还不答应哩!”   但她虽这样说,到底也策马先走了。   阿玉往宋敏后面十几丈跟进,却暗自揣摩这“红绫女”宋敏的身世、仇人、和德性..   不觉已走了十几里的路程..   ※      ※      ※      ※   这一段山径愈来愈窄,地势也愈来愈高,走上一座陡坡之后,地势反而平坦起来,但也只有几十丈的坦途而已,前面已是一片密林挡著。   宋敏到这时候才回头唤道:“小子,快点走上来,若待我一进树林你就看不见我了。”   阿玉一来恨她开口“小子”闭口“呆子”只因个性温和并不反驳,听来到底刺耳。   二来仗著练成“虚室生明”目力锐利,心中颇有自信,只笑答一声道:“你先走吧,我会看得见!”   宋敏“哼”一声道:“老实告诉你,这一座是魔鬼树林,不明白内情的人一走进去立即看不见东西!”   阿玉听她这样说,更加不愿走近了,兀自摇头笑道:“你尽管走就是,我倒真想见识魔鬼是甚么样子?”   宋敏见他不信,一抖缰绳,策马入林。   阿玉待她身影在林中消失不见,这才缓步走进树林..   ※      ※      ※      ※   走不多时即觉得一片漆黑,凝神四顾,似见鬼影幢幢,伸出长臂欲择人而噬。   阿玉确是目力异常,他再调息运气,集中目力“虚室生明”立即看出那些鬼影和长臂是堕尽叶子的树干和枯枝。      那些没有生气的枝干,想是被虫蛀蚀它的表皮,剩下枯白的树心,才出现这样一种怪状。   他却不曾想到这座树林为何这般漆黑,只是暗自好笑道:“简直是庸人自扰,这种东西能吓得了谁?”   他原是循著宋敏所定的方向入林,心想纵使看不到她的身影,也可以听到马蹄著地的声音,所以悠哉游哉,大摇大摆进来。   哪知为了看清四周的事物,不自主地停步下来,待经过这片刻时间,马蹄著地的声音已无法听见。   原来树林里满是落叶腐枝,恰如在地上铺上一层厚毡,衬得马蹄不能发出半点声息。   此刻阿玉虽然面临困难,但他并不骇怕,仍然安详移步又走了一段长长的距离。   这时他已遇上藤葛纠结的地方,一块十分宽广的藤壁阻挡在他的面前。   他知骑马的宋敏绝不会冲壁而过,但她究竟拐向右边抑是折向左边?   阿玉俯身及地,仔细察看一遍,果见左边有个蹄痕,不禁浮起微笑道:“你这死丫头懂得轻功,但这匹畜牲却要留下蹄痕,哪怕找不到你?”   这下子喜得他几乎要吹起口哨来,毫不犹豫地折向左方走去。   哪知还未走出十几丈,忽闻树顶上“沙”一声响,一股腥风由面前袭来,他本能地一闪身子,躲向一株树后。   就在这一瞬间,一条水桶粗细的大蟒,已有一节快要到达地面,如非闪开迅速势必被这条长蟒一口咬中,或被它的毒雾喷中。   阿玉躲在树后极尽目力察看那条长蟒,见它鳞甲漆亮,眼光闪闪,仍向自己藏身所在蜿蜒而来。   阿玉吃惊!这东西古怪,方才那死丫头经过为甚么不咬她一口?   是不是这长蟒原是睡熟,被宋敏经过时把它惊醒..   正在想如何绕道而过,赶快追上宋敏,哪知筹谋未定,长蟒的尾梢向地上一落,立即电闪一般扫来!   “咯”一声巨响,首当其冲的小树,即时被扫断倒下,在这同时,阿玉又感到一阵风势罩向头上。   不消说得必定又有异物来袭,到底是甚么样的毒物?阿玉没有余暇去察看,上躯一侧,身子斜射几尺,穿过两株树隙,即时抽出他得自怪人身上那支绕指剑,左手握了剑鞘当作鞭使,凝神蓄势,专待毒 物来侵。   哪知定睛一看,却见巨蟒已经圈作一团,把一个蟒头高高竖起,迎著几十只小鸟喷吐毒雾。   阿玉看出那是种身黑嘴红的小鸟,盘旋飞扑中,不幸被长蟒毒雾喷中,立即当场坠下,再被吸进毒蟒口中。   但是小鸟为数众多,竟好像是与这长蟒结了世仇,所以一批刚死,一批又到,而且四面八方向蟒头蟒身进攻。   毒蟒虽然厉害,但也喷不尽成群不要命的小鸟,竟被小鸟广集在它的头上和身上,加以一阵乱叮。   那些小鸟虽仅有拳头大,谅必是嘴坚爪利,竟叮得长蟒的身子放开,在地上乱滚。   但这样一来,又把小鸟压死不少。   阿玉情知“蚁多缠死象”斗到最后长蟒终究不支而逃,但这长蟒也必定不会即死,下次再与鸟群相值定必再来一次恶斗,恶斗的结果还不是跟现在差不多,还是小鸟死伤狼藉,白白牺牲。   他侠义心肠,既悯小鸟的情急,又恨长蟒的凶残,不自禁地移动身子绕过木林,掩往长蟒身侧。   但那长蟒虽是一种蠢物,因腹贴地面,些微的震动也会使它惊觉,敢情它知道新来这一个才是它致命的敌人,竟顾不得滚压那些小鸟,只见它乌鳞一闪,前头已对正阿玉的身形“飕”地一声,电射而到。   阿玉不料长蟒这般灵活,不禁吃了一惊!但他到底艺业高强,瞬息之间他已身形飘起数尺,就空中一折腰肢,沿著林木滴溜溜一转,跨过蟒背,反手就是一剑。   那长蟒吃亏在身子太长,而且林木纵横荆棘遍地,阻碍了它的转折,再因去势太速,身子已经放长,被阿玉一剑砍下来,竟把尾端斩去几尺。   常言道:“蛇无头而不行”但并没有说到蛇尾,这长蟒少说也有十来丈,少了后面几尺,碍不了甚么事,反而因为负痛发起凶性“唰”   地一声,全身冲入树丛。   阿玉暗叫一声:“可惜!”   心想:“它负痛逃掉,正待饶它一命,辨认该往何处追寻宋敏?”   蓦地“沙”一声响,一股潜力又冲到身侧,吓得他再闪往树后,定睛一看,原来又是那长蟒由身侧冲来。   敢情那长蟒已知这敌人最是难惹,所以悄悄蜿蜒接近,为恐敌人惊觉逃去,竟将体内的奇毒先喷一口。      但它仍然是失败了,阿玉避过蟒毒,这才知道这种凶物负伤之后,竟是不死不休,一味寻仇报复。   心想:“这下可要糟,我如逃出这树林,毒蟒又会到那里找我报仇?”   心中正在转念,那长蟒又一射而到。   阿玉这回再也不有顾惜,身形一晃,避开来势,顺手又是一剑。   但他这一剑虽急,仍因蟒行迅速,劈歪了几寸,只在蟒身上划破了一道长沟,鲜血如泉喷出。   阿玉一剑未能伤及长蟒要害,身子已飘过一边,恰见一株光滑的树干,脚尖向树干一点,又倒跃回头。   哪知这一脚却踢在外坚内软的异物上,一股腥雨当头淋下。   由得阿玉身形迅速,因为树身动摇,也被洒著几滴,大惊之余身形猛可一滞,乃巧妙的落脚在长蟒背上。   但他根本来不及计较脚下跺的是甚么东西,向那树身一看,却见它“呼”一声,向这边倒下来,这才想起原来是蟒尾部分,急横身一剑,再把它斩成两截。   那长蟒连受两剑,痛得把头一摆,竟击断两株大树,向阿玉扫来。   一时树倒声、风声,惊得那伙小鸟四处飞散..   这长蟒力大无穷,竟扫倒好几棵百年巨树!   大树夹著巨大威势硕倒下来,又折断了许多技叶,这原始莽林居然破了一个大洞,明亮的阳光也乘机投射到地上。   在日光下看那长蟒昂头吐舌,嘴里喷出一团团黄雾,一沾上草木,那草木叶子立即低垂,可见它毒性之强。   阿玉见引到这么毒的东西,心中生恨,若不及时毁去,不知还要害多少动植物要受害!   已经斩了那长蟒两剑,见它居然不死还要逞凶扑击,心中正恨得咬牙,这该如何是好?   蓦地记起那把见血封喉的匕首,当下一拔身子登上树梢,将软剑连鞘束回腰间,拔出匕首比了一比。   你那尾巴已断,要是给我这匕首抹上一抹,包你化成一滩血水!   他满意地笑了一笑,一挫身子,凭空坠落,猛提一口真气,霍地一转,身子恍若蝴蝶穿花,绕过林木迳寻长蟒身后的伤口。   说也奇怪,那长蟒一嗅到阿玉那柄匕首的气息,似乎就知道是克星到了,忽然将喷出的毒雾收回,一躬身子,直向浓密的楱莽急钻。      但它可没想到致命的仇敌就在身侧,阿玉正苦于不知长蟒伤处何在?一见它光顾逃命,觑定它秃尾将进楱莽的瞬间,匕首迅速向它伤处一戳。   只见长蟒猛然一缩,霎时间,楱莽里面风声呼呼,树木如遇台风晃摇不止。   约莫经过半盏茶时,风声渐息..   阿玉猜想那长蟒也该完蛋,收好匕首,再用软剑斩去几株树干,飞身进去察看,果见那巨蟒身子蜷曲成了几把巨弓,血水自鳞甲缝中渗透出来,腥臭无比,薰得阿玉头晕目眩..   一只小鸟正要飞身下啄,阿玉一见情急,断喝一声,声如霹雳,将小鸟惊飞,省得的多害一命。   在喝声的余音未歇,忽闻宋敏笑道:“妈,那小子还在树林里哩!”   那嗓音又娇又甜,清脆已极,阿玉不禁暗恼道:“你这死丫头把我骗来这里,几乎教我送命,鬼才理你!”   他固然不愿理会宋敏,但因化血刀杀毒蟒之后,蟒尸必须掩埋,省得人兽受害,尤其斗蟒的小鸟,时刻想啄那蟒尸,害得他吆喝连声,尽心驱逐。   忽听一位中年妇人的口音惊道:“你说的那位少侠,敢情遇上了毒蟒,赶快去救!”   阿玉暗道:“这个倒是好人,但我何须要你来救?”   还怕来人不知,误踏在毒蟒血水上,忙扬声道:“你们不要来,毒蟒已被杀死,化血尸水很毒,可要当心!”   宋敏的声音笑道:“小子,你说能寻著我..”   中年妇人立即叱道:“你这小妮子,长这么大了怎还是这般不懂事?   那少侠在神驰桥打退‘毒蜈蚣’救你危难,不好好带他到家里来,专是使刁,还好意思叫人家做‘小子’?”   那妇人的语声虽轻,但阿玉仍然听得十分清晰,心想:“对啊,我才不高兴‘小子’两字哩!”   因要听她母女说些甚么,不觉停了吆喝,一只小鸟已飞上蟒头,在它眼珠一啄。   阿玉不禁惊叫一声:“糟糕!”   这一声惊叫,可把那只小鸟惊得飞起。   原来化血刀毒性虽强,因蟒尸太长,毒性尚未到蟒头这端,所以未把小鸟毒死。      二、三十只小鸟似有灵性,辟哩叭啦,不片刻就将那巨蟒的两个眼珠啄出,又是一阵乱啄,剥去外层血丝薄膜,只剩下两颗光溜溜的眼球。   那眼球也怪,见风硬化,变成两粒拇指大淡蓝晶莹的珠子。   小鸟又抓起这两粒珠子飞过来,向阿玉面前扔到。   阿玉伸手接住,在掌中把玩,竟然神清气爽,不再怕那腥臭。   心想这东西好玩,又可以辟毒,爱不择手..   ※      ※      ※      ※   母女两人本是由林里面来寻阿玉,先听他说斩了毒蟒,也自心喜,待闻这声惊叫,也就随之一惊!催著宋敏快去,快去!   阿玉知道树林里面十分黝黑,自己练过多年目力,尚须摸索而行,何况艺不如己的宋敏?   方才她所以能走得快,敢情因老马识途,这时自己追杀毒蟒,已不是原来的地方,教她如何走法?   心中一急,忙扬声道:“慢著走不迟,方才我在赶一群小鸟!”   但阿玉这回又估计错误了,宋敏的武艺虽仅中庸,她那母亲的修为却已臻上乘,若非要照顾宋敏,早就已经到达。   这时听阿玉时刻招呼她母女当心,不由得好笑道:“少年人有此好心确也少见,你尽管赶鸟就是!”   再过半刻,阿玉已见到她二人身形,宋敏一脚踏上断了的蛇尾,忽然惊叫一声,同时跃起,害得她妈妈骂道:“走路不带眼睛,偏要大惊小怪。”   却闻宋敏撒娇地“唔”了一声。   阿玉巴不得有此一骂,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宋敏又叱一声:“小子你还敢笑!”   阿玉暗叹一声,这姑娘呀要是多向她娘学点礼貌就好了。   果然那妇人立即停步叱道:“敏儿不得无理!”   宋敏不服道:“妈最是偏心,前几天你还对敏儿说,若见男人就骂他是小子哩,这时怎又不让骂了?”   那妇人恨恨道:“你可是痴的?这位是你的恩公呀!”   阿玉忙介面道:“前辈过奖,小子不敢!”   宋敏“噗嗤”一笑道:“你也自称小子啦,这可不能怪我,量透你也是不敢哪,你在神驰桥替我解围,我在龙虎关替你解困,还替你带路,说起来已是你多占了便宜!”   那妇人对她这位宝贝女儿敢情是无法管教,气得只是连哼,好容 易等她吱吱喳喳把话说完,才向阿玉道:“小妮子惯成这样,请相公休怪。”   阿玉最不懂得客套,急还她一揖道:“大娘说哪里话来?小子正该多聆教益才是。”   话声甫落,宋敏又介面说一声:“是啊!”   她说了这一声,岂不是说阿玉应该向她请益?宋大娘狠狠瞪她女儿一眼,叱道:“疯丫头,还不先回去,准备款待贵客!”   阿玉连称不敢当,宋敏已经“噗嗤”几声痴笑,一腾身上了树梢,又叫道:“好啊,这回树林已开了天窗,比往时好走得多了!”   在吃吃笑声中,愈走愈远..   宋大娘骂走了她女儿,却轻轻摇头对阿玉苦笑道:“我这敏儿白白长有十八岁,就是没心没肝的那样疯痴,要不是相公豁达,真要说她是个怪物了..”   阿玉忙笑道:“大娘好说,敏姊姊有一副好心肠。”   宋大娘听阿玉称她女儿为姊,面露喜容道:“方才敏儿回来,说相公要寻找恶魔嘴我还斥她不该带相公走‘绝色林’这条路,生怕相公遇上毒蟒..她尽说相公艺业超人,不会有事,来这里一看,果然被这痴丫头说中了。”   阿玉连忙又谦逊不敢,宋大娘又道:“相公轻易除去这条毒蟒‘绝色林’的小鸟从此不会再被它吞噬了..寒舍就在此不远,请即移步前往..”   阿玉忙道:“小子理当晋谒府上,但这里的事还未毕。”   宋大娘诧道:“相公还有甚么事?”   阿玉指著眈眈下视的小鸟,她:“这些小东西不知为何要与毒蟒拚命,我杀蟒之后,它们还要下来啄食。”   宋大娘道:“就让它们吃个够又何妨?”   阿玉道:“我杀蟒用的是化血刀,蟒肉已经有毒哪能吃得?只好守候蟒尸化尽,掩埋后才能走。”   宋大娘不禁暗赞这少年心地纯厚,点头说一声:“原来如此。”   想了一想,又道:“也难怪这伙林乐鸟要和毒蟒拚命,这树林本是它们的巢穴,它们乐于栖息在阴暗底下,不愿飞往别处树林,终日啾啾呢喃,歌唱自娱..”   阿玉赞道:“难怪叫做林乐鸟。”   宋大娘又道:“我家迁来这里头几年,不知林里有这种小鸟,只听一阵阵笙歌似声音传出林外,倒也使人心旷神怡,直到前年,拙夫带 了敏儿穿林而过,忽见这条长蟒与一大群小鸟厮拚,才想起悦耳的笙歌原是小鸟唱出。当时也射了毒蟒两箭,却是无法伤它,几乎还陪上敏儿一条小命。”   阿玉禁不住惊叫连声,宋大娘又道:“从那时候起,林乐鸟再也不唱悦耳的歌声,反而凄婉欲绝地啾啾哀鸣,每隔几天就与毒蟒厮拚一回,每回的方位处所虽是不同,但厮杀时风动树摇,很容易察觉。拙夫经藏身暗处偷窥多次,见林乐鸟死伤枕藉,却是爱莫能助..”   阿玉听了这一番话,联想到自己一家原是融融乐乐,哪知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还不是与这林乐鸟遭遇相同?伤心人偏遇伤心事,不由得向林乐鸟多看几眼。   宋大娘看一看蟒尸,见它已将化尽,腥臭的腐水浸淫到十丈方圆的地面,眉头一皱道:“这蟒尸太长,往哪里找土来掩埋?不如用这些已经折断的树,砍些树木把它盖住,林乐鸟也无法爬进去吃。”   宋大娘被她一语提醒,说一声:“大娘说得是,这个让小子来做。”   拔出软剑在树上一阵乱砍,将树枝、树干移来,堆在蟒尸上面。   不消多时,已造成一座大大的树冢,把尸水遮掩得不露半点痕迹。   宋大娘见阿玉手上那柄利器,当时满脸错愕,留神看他挥剑的手法,待他做好树冢,忍不住问道:“相公这柄软剑可有个名称?”   阿玉被问得一怔!道:“这剑是在一位死去的老人身上得来,不知道该叫做甚么名称?”   宋大娘神色大震,急急问道:“那老人长相甚么样子?”   阿玉暗地称奇,但仍将异人形相与当时的情形详为描述。   宋大娘满脸骇异的神情,仔细打量阿玉,道:“相公的剑能否借我看一看?”   阿玉由宋大娘神情看来,知她一定认识这支软剑,反正就给她看也没有关系,当即垂下剑尖,倒提剑柄,送将过去,道:“大娘请看。”   宋大娘微微一笑,却一把夺过阿玉手上的软剑,道:“年轻人真是不经事,难道不怕我把你杀了?”   阿玉笑道:“大娘为何要杀我?”   宋大娘正色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武林人物对于宝刀、宝剑、秘笈、灵药,何等珍惜慎重?我这时虽未能确定你这支是不是武林上轰传的绕指剑但由你方才砍树时已见这剑锋利,倘若我接剑时就势一 挥,你怎生躲得?”   阿玉被她说得一怔!勉强笑道:“我知道大娘不会杀我。”   宋大娘道:“你怎能这样肯定?要知世上貌慈心毒,笑里藏刀的人很多,见财起意的还在其次,我固然不杀你,但照你这样轻信一位陌生人,将利器交到别人手上,总会有一天遇上凶狠的人把你杀了!”   阿玉被说得心胆俱寒,忙说一声:“是,小子受教了。”   宋大娘微微一笑,运起内力一震,一柄软搭搭的长剑就振的笔直!   左手轻弹剑身,发出锵锵的声音,仔细察看剑柄,忽然面露喜容,自言自语道:“正是绕指剑,正是绕指剑..”   把玩片刻,才对阿玉道:“确是那武林共羡的宝剑,这支宝剑早就落在寒山‘独孤老人’之手,几十年来正邪两派丧命在这剑下的人已不知多少..”   阿玉诧道:“邪派的人倒也罢了,正派的人为何也要被杀?”   宋大娘道:“‘独孤老人’的艺业可说是世无匹敌,尤其他无意中得到此剑更是如虎添翼,但是这个人个性孤僻,凡事是邪是正?全凭当时的爱憎而定。所以,他不但杀邪派人,也杀正派人,甚至于他亲生女儿也要杀!”   阿玉不觉惊叫起一声:“哎呀!”   宋大娘笑道:“这有甚么出奇?你将来在江湖上行走多了,见事多了,心肠也硬了,那时便是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异..好了,跟我回去再说,这剑先还给你!”   阿玉听说“独孤老人”居然连亲生女儿也杀,错愕得神魂有点颠倒,见那妇人叫他接剑,立即伸手上前。   哪知宋大娘突然脸色一寒,双目凶光暴长,大叱一声,绕指剑闪电般向阿玉身前削出。   阿玉惊得闪身疾退,几乎撞折一棵树!   他痛的几乎直不起腰来,惊慌中往这森林破洞中往上一跃,踏上树梢,叫道:“你..你..”   宋大娘也登上树顶,纵声大笑道:“这时还你个甚么?”   阿玉真是又惊又急,他端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一位面目慈祥的妇人,居然会骗去他的宝剑,而且立刻反脸为敌。   宋大娘怎知迅速的一剑,竟不能伤害面前这位少年,因而微微一怔!喝一声:“再接老娘几招!”   腰肢一扭,仗剑飞步上前“唰唰唰”一连攻了几剑。      阿玉借力转身,连避几剑,边走边喝道:“宋大娘,你到底是假的还是真的?若不说个明白,恕我阿玉无礼了!”   宋大娘吃吃笑道:“谁不知道我叫做狠心宋大娘?你小子不服,还能怎的?”   但他仍认为那妇人有意相试,因为方才宋大娘已再三对他说过江湖上各种奸诈的事件,若果真要吞没他这支宝剑,早就该把自己一剑砍成两段,何必费这多唇舌?   所以,宋大娘话已说明白,他现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冷静地站在树端,凝神注视,好像在欣赏宋大娘的剑法,又像专看宋大娘如何进招。   宋大娘见阿玉不先发动攻势,知他心里仍是狐疑,不由得暗叹这少年无知,也暗自佩服这少年镇定,又笑著喝一声,道:“怎不快点上来送死?”   阿玉见她喝而不怒,也就笑笑道:“正等著你来哩..”   双臂向胸前一环,隐含几个实在教人看不仅的招式,正是那“独孤老人”小册子上的武功。   宋大娘喝一声:“好。”身形一晃,随剑射出,一招“射石没羽”   剑尖疾点阿玉的前额,未待招式用老,腕底一翻,化作“急浪翻舟”   转攻下三路。   再一震玉腕,剑尖幻出一个圆圈,映日生辉,扑到阿玉胸前。   但那阿玉何等乖觉,他见宋大娘身形甫动,剑招已发,俱的虚招,心想:“你这真是劈空剑!”   索性动也不动,以静待变。   要知高手对招全凭气定神闲,敌未动,己不动,敌一动,己先动,制敌机先只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阿玉对于宋大娘起手两招,全不加以理会。   宋大娘见第三招“玉镜金花”已快达对方胸前,他依然脚下不七不八,双臂不动,不禁暗骂一声:“真是找死!”   直待第三招的剑尖仅距胸前数寸,阿玉才突然上躯一折,斜走两尺,单臂一挥,击正绕指剑的剑身!   “当”地一声响,那被宋大娘以内力抖得笔直的剑身,经这一击,竟弯过一边,右腕受震,宝剑几乎脱掌飞去。   但她到底久经大敌,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机中,以剑身为轴,居然借一弹之力,飘出丈余。   说起来还是阿玉心存忠厚,手下留情,要不然在宋大娘身子悬空 的时候,双臂并发,哪怕不把她立毙树下?   再不然,挥臂击剑的时候,另一条臂膀再向她背上一扫,也要把她打得腰断骨折,五内崩裂,飞出十几丈外。   这时,阿玉虽然一招得势,却不肯上前进招,只是笑说一声:“宋大娘,要不要再来一招?”   虽仅是一招的接触,宋大娘已知这少年果然身怀绝学,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尤其难得他那份不骄不纵,不亢不卑的神态,更使人钦佩心折,当下笑笑道:“这里不大好打,还是跟我来!”   话声一落,立即施展“塞草如烟”的轻功,踏叶飞奔。   阿玉心想:“莫不是萧老儿那套‘调虎离山’的把戏又来了..哼哼,难道我还怕你?”   他曾经在九固山被萧老者将他引开,致山寨被贼党乘虚偷袭,死伤多人而深怀戒心。   但他这时只有一人,毋需顾虑,仍然跟后急追。   两人身法都十分迅速,不消多时已走到树林边缘..   ※      ※      ※      ※   遥见一块空地上建有几间茅屋。   阿玉恍然大悟,暗道:“原来你带我到这里,打算倚多为胜,但我也不怕,虽然宝剑在你手上,剑鞘仍在我身上哩。”   暗中以内力一振,那剑鞘果然也一样能振得笔直,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那绕指剑的锋利?   心想:“只要不与绕指剑正面交锋,能攻击持剑的人,也一样有效。”   一念及此,心神大定,毫不犹豫随著宋大娘飘落地面。   忽然一道红影自茅屋里奔出,即闻娇呼一声:“娘,你们怎地来这么快?我炖的山鸽还没有烂透哩。”   阿玉搞不清她母女耍甚么玄虚?不禁愕然止步。   宋大娘忽然回身狂笑道:“好小子,还要不要再打?”   阿玉却道:“这里就是恶魔嘴了?”   宋大娘冷“哼”道:“你自己看呢?”   阿玉抬头四望,极力回想一年之前,但是那天隆冬,又是风雪交加..   在危急逃命时刻,一切都不甚清晰..   而此刻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远山近树,清清楚楚..      阿玉实在无法将此地与一年前和田阿姨来过的地方,作任何的联想。   这里果然是个方圆十余里的大洞穴。   走近边缘低头一看,向下十几丈还可以看出崖形如削,再下面就已是云气弥漫,雾气翻腾,由得眼力再强,也无法看透云层下面。   只有这点倒与恶魔嘴相似..   他知道那可怜的梅洁洁就囚居在云层底下,自己来这里的心意,也就是为了救梅洁洁,并不是凭吊游踪。   他虽恨不得即时跃下恶魔的肚子里,只要仗著「盈虚奇功”的工夫,虽是谷深数百丈,也不愁会跌死。   但是,纵使此时下去得与梅洁洁见面,也无法救她出困。   他早就想过谷底深潭的漩流是一条通外面大江要道,但他头一回无意中陷身漩流,幸获重见天日,也已九死一生,梅洁洁少了两条腿,怎能冒此奇险?   原来预计得十分周到,虽然落鹰峡没有布匹卖,没有木器店,邻近总该有城有镇,只要多走几里,还怕买不到这些用品?   偏是遇上宋敏这死丫头,一下子骗来这里。   这恶魔嘴分明就在脚底,下得去,上不来,哪不教人心急万分?   阿玉独自徘徊半晌,蓦地察觉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恰见那条惹眼的红影。   阿玉倏地拧转身躯,喝一声:“拿来!”   宋敏被吓了一跳,登时蛾眉扬起,粉脸含怒道:“你叫拿甚么来呀?”   阿玉也大声叫出一个“布”字。   宋大娘诧道:“是甚么布?”   宋敏脸红红地将带阿玉来恶魔嘴的前情,一五一十对她妈说明。   宋大娘忽然改变了一副脸孔,对阿玉柔声道:“你立此善心要救人,我这里恰好就有许多布料,先把剑还你,再和我进屋,也好找布给你。”   阿玉摇摇头道:“剑不要了,我只是要布。”   宋大娘以为他还在记恨,好笑道:“你可别恼,方才我是故意哄你的,谁真正要你的剑了?快点拿去,别再啰嗦。”   说毕,倒提剑柄,上前交剑。   阿玉这时若不接剑,显得故意矫情,只好一面接剑,一面问道:“布呢?怎样卖给我?”      宋大娘笑道:“我们又不是做布生意的,何须卖给你?只因见你实情实意,要落井救人,这才送你一个人情..其实,你光是有布也无用处,我知道你定要将布缝成布兜,这么大一个布兜,一时哪能够缝就?”   阿玉忙道:“缝个布兜要多少时候?”   宋大娘道:“这要看缝多大的,若是载得两人重量的布兜,少说也得缝一天。”   阿玉不禁默然,半晌才道:“我只要它能载个大木桶就行了。”   宋大娘诧道:“载木桶?要木桶干么?”   阿玉急于要下恶魔嘴,忙将心意全盘托出,道:“梅洁洁双腿已残不能游泳,只能坐在木桶里。”   宋大娘失笑道:“那猪尿泡、猪大肠,又是干甚么用的?”   阿玉道:“猪尿泡可作浮筒,猪大肠则用做透气管子..”   宋大娘忍不住大笑道:“你这痴孩子,幸是遇上了我,不然还是全盘无功..试问那么大的一个木桶,往哪里找去?纵使你能够找得木桶来,要是被砸碎在谷底,你又怎生修补?还有猪尿泡、猪大肠,这些东西除非吩咐宰猪的人留下,还不早丢给狗吃了,哪还有现存的来卖?”   阿玉愈听愈愁,不禁叹一声:“如何是好?”   宋大娘道:“事情虽有困难,但并不是完全无望,树林里现成的大树木和大竹子,可以砍整段的大木槌下去,然后用你这把宝刃将它里面挖空,比起木桶要好得多..”   阿玉点头道:“不错..”   宋大娘又道:“用竹筒代替猪尿泡作浮筒,也比猪尿泡好..只有猪大肠做透气管子,还找不出可以代替的东西..”   宋敏忽然叫起来道:“用竹管子可行?”   宋大娘道:“透气管要用软的,整条竹管太硬,怎么能行?这个得另外想法子!”   阿玉觉得宋大娘说的前两项,的确此他自己想出来的高明得多,唯有这条大肠管子怎样也找不到代用品,心急得抓耳搔腮起来。   宋敏听说竹管不行,一双星目在眼眶里骨碌碌乱转,分明也在苦苦思索。   宋大娘瞥见他两人那副神情,不禁失笑道:“往屋里再想吧,反正布兜得花费多时,我想..布兜缝好了,方法也想出来了。”   阿玉这时不便再推辞,逊谢几句,也就跟她母女身后走往茅屋。      ※      ※      ※      ※ 这是二排五间,用竹、木、茅草,搭架成的小屋。   每一相距总有丈余,前面一道竹篱笆,将五间小屋围在当中。   因为这五间小屋后面,紧傍著恶魔嘴的崖边,所以显得参差不齐。   为甚么要把屋子紧靠断崖,万一突然来了一阵大风,将屋子吹落断崖,岂不平白送命?   阿玉心里有点疑惑,但这是别人的事,而且他念念不忘找可代替猪大肠作通气管的东西,所以除了东张西望,也懒得问起。   宋大娘带了阿玉进了篱笆,到达最右边一座小屋坐下,立即向宋敏问道:“老三和老四往哪里去了?”   宋敏突然掩嘴“噗嗤”一笑。   宋大娘骂道:“这丫头敢情是疯了,好端端的笑个甚么?还不快找他两人来见见玉少侠。”   宋敏仍是笑了一声,才出门扬声叫道:“小鬼,别尽顾躲著,快点回来!”   阿玉纳闷道:“这几间小屋一眼就可以看穿,哪有地方躲的?”   不由得向四周一瞥,原来自己来到这间小屋,陈设十分简陋,家具尽是竹木制成,由它大小不一,式样古朴的外形看来,知道全是屋主人自制的成品。   屋里没有琴棋书画,也没有弓箭刀茅,正中壁上悬著一个米筛,米筛里面扎有剪刀、镜子、艾草、八卦,和一支桃木小剑。   这分明是人家拿来镇魔驱邪的东西,屋主人拿来挂在客厅里面是甚么意义?   阿玉只顾向各处张望,忽闻一个小孩子的嗓音笑道:“大姊姊,你真会骗人,说甚么敌人厉害,害得我们在崖下躲了半天。”   话声中,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一女一男,已跳跳蹦蹦进门,一眼看到阿玉在座,又“啊”地一声,同时倒退一步。   宋大娘叱道:“别没有规矩,过来拜见玉哥哥。”   阿玉刚站起来,宋大娘已笑道:“玉少侠不必和这些小的客套,他们顽皮得紧,老三叫做宋玲,今年十六岁了,老四是最小的一个,今年十四岁,叫做宋改,还有一个老大宋启,跟他爹出门去了。”   宋敏插嘴道:“我是老二。”   又转对二小姊弟道:“你两人先烧茶去。”   二小姊弟原是抱拳当胸,向阿玉作揖,及听他娘最后的吩咐,大 的一个还懂得一揖而退,小的一个却把两臂向外一摊,对阿玉龇牙咧嘴,扮个鬼脸,在“嘻嘻”笑声中飞跑出。   “玉少侠小时敢情也十分顽皮的了,不然怎会恁地高兴?”   阿玉被问得俊脸微红,却闻二小姊弟屋里争吵,宋大娘忙回顾宋敏道:“你快去看他两人吵甚么?”   宋敏去了半晌,却拧著两个小家伙的耳朵进来,叱道:“你两人跟妈说去。”   宋大娘脸色一沉,喝道:“你两人终日像猫儿、狗儿似的,动不动就要吵,到底怎么了?快点说来!”   二小虽见他娘摆起脸孔,仍然没有畏惧之色,反而要争著说,宋大娘忙喝道:“大的先说!”   宋玲昂然道:“我们本来要去烧茶,哪知过去一看,弟弟就想把那壶冷的拿来,我说不可以给客人喝,弟弟偏说他都能够喝,客人为甚不能喝?娘你说..”   宋改不待他姊姊说完,又抢著道:“你烧得滚烫的茶来待客,烫客人的舌头,才不好喝哩,玉哥哥你说对不对?”   宋大娘见他两人在客人面前还要争吵,一个要叫妈评理,一个要叫客人评理,直气得喝一声:“胡说!”   阿玉见事由己起,再听二小所说,一个执的是礼,一个仗的是事实,半斤八两,各不相让。   他们不说还好,说起茶来便觉口渴难忍,忙道:“大娘别骂他们,我口渴得很,冷茶也就可以了。”   宋改听他赢了,不禁得意“噗嗤”一笑。   宋大娘叱道:“没规矩,笑甚么?先去把现成的拿来,再和玉哥哥烧几壶热的。”   ※      ※      ※      ※   阿玉和宋大娘交谈中获悉她丈夫姓宋名祥仁,原是“真大教”的弟子,因为路见不平杀了一名为恶里邻的土霸,后来查悉那被杀的土霸不但财雄势大,而且还是陕北“红轮教”下的人物。   当时“红轮教”气焰正盛,宋祥仁自知以卵击石讨不了好,只得乘“红轮教”未查出真正凶手之前,举家南迁。   但宋祥仁一家搬走不久“红轮教”也立即察觉,竟密令各地眼线设法截杀,迫他一家人走进落鹰峡这一带荒山荒岭,无意中发现那恶魔林后面还有这么一处隐秘的地方,才定居下来。   阿玉也把家世对宋大娘说了,但他总觉得宋大娘和宋敏的行为有 点诡秘,因而语有未尽。   连田阿姨带他由汤阴逃来的事也瞒起不说,只说梅洁洁带他逃到恶魔嘴,被迫跳崖,梅洁洁为了保护他的小命,竟至两腿受伤,无可奈何,只得将腿截去。   他在落鹰峡外面,对宋敏只说来恶魔嘴救梅洁洁出困,并未说到家世,这时补说的时候,想到梅洁洁独自凄凉守在谷底,自己失踪后梅洁洁不知如何痛苦哀伤?不由得涕泪涌下,不能自已..   妇人的感情本来容易冲动,宋大娘和宋敏见他这般悲戚,也凄凄切切地洒下同情之泪。   阿玉被母女两人的眼泪感动,几乎要把真相和盘托出,旋念及梅洁洁蛰居窟底多年,自己和她相处一年,她尚不肯把身世和仇人姓名见告,可见关系重大。   自己和宋敏不过是萍水相逢,故不必将真事说出。   宋大娘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以为他身体上有甚么不便,收泪强笑道:“玉少侠有话尽管对我说。”   同时向宋敏使个眼色,教她回避,这一来又教阿玉大起狐疑,忙说一句:“没甚么。”   接著又道:“晚辈觉得很奇怪,为甚么把屋子筑在这危崖边缘,万一不小心失足下坠,岂不糟糕?”   宋大娘笑道:“你要问这个呀,因为我家口不多,敌人又太强,所以才用这里作背水一战,万一真拚不过对方,就往崖下面躲。”   阿玉大诧道:“这石壁构成的断崖,滑不留步,连虫蛇也不能上下,人怎的下得去?”   宋大娘笑道:“那是你去年前的事了,现在告诉你也不要紧。”   她先看一看阿玉的神色,接著又道:“原来这一年来,长在崖壁上的藤盘竟向上面抽枝,有好几根粗逾儿臂的山藤已搭到地面,恰好供我们一家人攀援而下,另外有几根虽未搭上地面,但相距也不过两三丈高低,藤须抓紧在无数仅是崖浪的缝隙凹洞里,也十分坚牢。我们一家人曾下那些藤盘好几回,紧急时可一跃下去,然后再爬上来。”   阿玉听说有儿臂粗细的山藤蔓延到地面,触动他的灵机,默默地出神,不自禁地微笑点头,还“唔”了一声。   宋大娘只道他洗耳恭听,依然含笑道:“少侠今天在神驰桥见敏儿用五铃带和‘毒蜈蚣’白魁对敌,那五铃带有两丈五尺长,若人站在藤梢,将五铃带搭上地面,也可借力上来。”   阿玉“哦”了一声道:“请问大娘,那些短的山藤有多少根?”      宋大娘道:“总有十几根吧,你问这个怎的?”   阿玉道:“若果大娘用不完许多,晚辈想借用一根来做通气管。”   宋大娘笑道:“那山藤是实心的,没有孔怎能通气?”   阿玉道:“晚辈自有办法。”   宋大娘略一沉吟道:“也好,反正用不了那么多,现在就带你去,回头我和敏儿替你缝布兜了。”   ※      ※      ※      ※   阿玉称谢过了,跟宋大娘往峰后,果然所见不假,心想:“这山藤要是能往下长,梅洁洁很容易就能够爬上来,不会这样费事了。”   当下任由宋大娘指了一根,阿玉把它截了长约十丈左右上来,满脸堆笑道:“这个可比猪尿泡和竹筒好得多了。”   宋大娘笑道:“我先看你怎样能把里面挖空?”   阿玉道:“这个容易。”   他先用剑削了这一头的藤皮,再把另一头挖空几尺,并将挖空的一头拴在一株大树上。   然后将藤条拉直,拈紧这一头的藤心,把内力运达彼端,连续拉动几次,竟把藤心拉出数寸。   这是比打斗更为吃力的工作,虽仅拉出几寸藤心,而且还是最中间的几根藤丝,已教阿玉感到气喘心跳,只好休停下来缓一缓气。   宋敏和两小兄弟看见,都好奇地走拢来看他怎样做法,这时见他居然能把长达三十丈的藤心拉出数寸,不由得喝起采来。   但那宋大娘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脸上显出一丝苦笑。   阿玉也苦笑摇头,连说了几个:“不行..”   宋敏却张大眼睛,道:“喂,小子,我看你拉得吃力,我来帮你拉,好吗?”   阿玉忙道:“好,只是力量要使得平均,注意别把藤心搞断了..”   他二人并肩合力再次又拈起藤心,如法炮制。   这一回因为藤心已经松动,拉起来没有上回吃力,不消多时,已被他二人扯出几根长长的藤丝。   二小又是一阵欢呼,宋敏也泛起笑容,望望阿玉,又望望她娘的脸色。   当她看到她妈妈泛起苦笑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暗说一声:“怪呀。”   阿玉专心的拔他的藤条,对于宋大娘一家人的表情,毫无所见。      顷刻间,藤丝被他二人拔出来堆成一个松软的小堆。   宋改叫道:“这回该是我来了!”   阿玉将只眼由藤心瞄过去,已看到另一端透有亮光,试用口一吸,也觉得有气入口,当即笑道:“好,你也来试试..”   将藤条交到宋改的手上,宋大娘向宋改扫了一眼,回头对阿玉道:   “恭喜少侠大功告成。”   可是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又回头对宋敏道:“敏儿跟我去缝布兜,改儿去看水开了没有,泡上几壶好茶,你爹也该回来了..改儿别只顾贪玩,待玉哥哥做好了通气管,便和玉哥哥回屋里坐。”   阿玉见宋大娘这般热心替他缝布兜,慌忙连声称谢。   目送母女走远,却见宋改涨红了小脸也拔不出一根藤丝,忍不住好笑道:“还是待我来吧,你能有多大力气?”   宋改把藤条交还阿玉,拍一拍小手,脸红红地站在一旁,憨憨地望阿玉拔那藤丝。   不时跳上那藤丝堆成的小堆上,打了两个筋斗又跳了下来。   阿玉做了空心藤管,卷成一捆,又往树林里斩了一段六、七尺高,三、四尺径的坚木,待把坚木挖空,忽然心念一转,暗道:“若是挖空,万一跌裂了怎生是好?不如让它整段丢下谷去,然后再挖的好。”   他把木头滚回空地,用一扎藤丝把木头捆扎起来,左手提藤,右手提木,笑说一声:“回去罢。”   宋改吐一吐舌头道:“玉哥哥,你哪来的这大力气?教我。”   阿玉笑道:“力气是练武练出来的呀,你娘还不是教你?”   宋改苦著脸道:“娘才不教我练甚么武哩,她只教我蹦蹦跳、爬藤子、爬树、翻筋斗..”   阿玉失笑道:“那就是教你学轻功呀,怎还说不教?”   宋改诧道:“那是轻功?”   忽又“唔”一声,摇头道:“才不是哩,玉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都能跳上树顶,我呢,都跳不到四尺高,说是练重功倒还有几分像。”   阿玉见他说得好玩,忍不住哈哈笑了一阵,才道:“重功这门工夫也有,一脚可以蹬塌几尺地面,一掌可以打死一头大象,要学到重功也是好事!”   宋改睁大了眼,憨憨地问一声:“真的?”   阿玉道:“如何不是真的?你且看来!”   吸口气,运起“盈虚奇功”施展“盈”字诀,开声吐气,左脚向 一块斗大的山石上一脚跺下去,那山石整个陷下尺许,却不像一般人留有一只深陷的鞋印。   宋改竟被这突然出现的奇迹吓得一呆,却闻远处有人哈哈笑道:“好一个‘落地生根’今世能者并无几人,我宋祥仁这回总算开了眼界!”   阿玉一闻笑声立即回头,已见两条身形由山脊奔下,心想:“这人眼力好高,相隔这么远还看得清楚。”   及听来人自报姓名,知是屋主人到了,急回身前迎。   宋改飞奔而去,已急喊一声:“爹。”   宋祥仁说一声:“罢了,那人是谁?”   阿玉心里暗诧道:“这人怎的没有半点父子之情,自己小儿子这般热烈迎接,他只说一声罢了?”   但那宋改喜欢得像甚么似的,拉著他的手,嚷道:“他是玉哥哥,是妈妈的客人。”   阿玉忙躬身道:“晚辈阿玉有礼。”   也许“罢了”两字是宋祥仁的口头禅,这时又说上一句,才握紧阿玉的手,笑道:“小友好功力,这种落地生根的工夫,据说只有寒山‘独孤老人’‘天潭野僧’‘夺魄行者’‘米脂人魔’‘半痴婆婆’几人办得到,现在该加上小友一人了..不知令师何人?可否告知老夫瞻仰?”   阿玉因见他对宋改尚是那样冷冰冰,又来唠叨一顿,所以大为不满,心想:“落地生根乃一种千斤坠的工夫,与我这‘盈’字诀的金刚降杵完全不同,偏要冒充甚么内行?”   但因宋大娘正帮自己缝制布兜,不便对她丈夫没礼貌,于是,含笑道:“恩师并无名讳,自号为梅洁洁。”   宋祥仁停步搔首,想了半晌,结果还是摇摇头道:“梅洁洁?这人从未听过..”   宋改忍不住“噗嗤”一笑,跟在宋祥仁身后的宋启也笑了,只有宋祥仁先喝出一个“胡”字,敢情他蓦觉对方是个客人,没有把“说”   字再喝出口。   再三追问,阿玉只得将前后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即时转笑道:“少了两只脚还能教小友练腿上的工夫,天下有这道理么?”   阿玉正色道:“恩师的武艺无人能及,晚辈练不到的地方,尚有十分之九,甚么凌虚飞渡、流水行云,这种绝艺尚且不得其门而入哩。”      宋祥仁不知阿玉对他不满,故意顺口开河来吓他,果然大为惊骇道:“这样说来,令师可说是今世神人了?”   阿玉心里暗笑,仍旧一脸正经道:“恩师曾说一山更比一山高,她自距离‘绝艺’两字,还远得很俚..”   宋祥仁听得啧啧称奇,见阿玉放在篱笆门边的巨木和长藤,又问道:“小友要这个作何用处?”   阿玉正要回答,宋大娘已因早听到丈夫回到门处,没有进屋就唠叨不停,忍不住扬声骂道:“老不死又不是日子到了,尽在外间啰嗦甚么?”   宋祥仁这才“哦”一声道:“我们进屋再说。”   回顾宋改道:“你和你二哥陪玉哥哥往屋里坐,我即时过来。”   阿玉道:“晚辈来府上叨扰已久,前辈尽管请便。”   宋祥仁走后,阿玉与宋启兄弟回厅上,寒暄不到几句,忽想起辛苦做成的藤皮通气管还放在篱笆门外,生怕被别的东西搞坏,忙将通气管和巨木提进厅来。   因见那庞然巨木,大捆藤皮,堆得不太雅观,又将它统统提往厅后的断崖边缘,专待布兜制成,便可下恶魔嘴救人。   以阿玉个人来说,他无须布兜也可以下谷,大不了手上拿两块板子,便可借力御风。   最初他因恐怕手上拿木桶太重,落地时会被砸碎,才需要一个布兜作为缓冲,这时既然换成巨木已不必再愁砸碎,布兜已成为多余。   但已经麻烦别人半天,总不能说是不要了。   他想了再想,最后决定若连夜能够赶制成布兜便罢,否则明天一早无论如何也得跃身下谷,绝不因一个布兜而耽搁自己的要事。   他虽然决心这样,可是也有一桩难处。   宋大娘用自己的布,出自己母女两人的力替阿玉缝布兜,不但不收工本费,还要招待他食宿,这就叫做人情。   若果在店里缝制还可以催她赶工,在这人情上如何使得?   因比,他竟不知如何是好?默默地将藤管系在巨木上头,便回厅里与宋启兄弟闲谈,不觉到了傍晚时候。   这是另一间小屋,似专用作吃饭的处所,屋的正中安置有一张方桌,桌旁设有十张木凳,两壁安放有一个碗橱和几张小凳子,壁上一条横木,插有锯、凿、刨、斧、墨斗等物,乍看起来就像一家小小的木匠铺。      阿玉心想:“怪不得宋敏敢带我来,原来这里样样俱有,要做一个大木桶又有何难?”   他正在顾盼中,宋祥仁已请他入座,经过一番客套与谦辞,结果还是被安置在上首。   这一桌的菜肴并不丰富,却多是阿玉未曾吃过的东西,熬的甜荆汤,炒的山兔肉,炖的山鸽子,大片的鲍菇竹笋,倒也摆得满满一桌。   除了宋玲、宋改两位小兄弟之外,其余各人个个喝酒,席间杯觥交错,吃得十分尽兴。   起先,阿玉还客客气气,看看别人吃哪一味,他也就吃哪一味,到了酒酣耳热的时候,这种客气也就收了起来,专拣可口的下箸。   一眼看到摆在他面前的白切山鸡,正要伸筷夹起,蓦地发觉并没有人下箸,不禁略一犹豫。   宋祥仁笑道:“少侠尽管动箸,山居无物,这太不成敬意,这山鸡当作敬少侠自用的。”   阿玉辩道:“这怎么可以?大家吃!”   夹起一块鸡肉就要往宋改的碗里放,宋祥仁忙道:“使不得,他俩小兄弟没有练好武艺,吃鸡生怕会起风疾,不要给他,少侠既然客气,老夫先用一块好了。”   说罢,即将一块鸡肉夹在自己匙里,随又说一声:“请!”   阿玉见既不能夹给两小,剩下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宋启,当然不好意思夹菜给他吃,只好说一声:“晚辈遵命。”将鸡肉塞进嘴中。   这山鸡肉确是又嫩又香,阿玉边吃边钻,还说宋玲兄弟不能吃鸡,未免太过可惜,在与宋祥仁夫妇谈笑中,不觉又多吃了几块。   到这时候,才觉得喉头微微发麻,以为烧这山鸡所放的香料作祟,不禁眉头一皱,停下筷子。   宋大娘忽然哈哈笑道:“这回倒也。”   阿玉诧异道:“甚么倒也?”   宋大娘笑道:“鸡肉里教我下了迷药,所以叫你倒也。”   敢情她认为阿玉始终要倒,竟毫无隐藏地说了出来。   阿玉更加好笑道:“大娘休尽说话来哄我,日里在树林里你说要杀我,这时又说要迷倒我,小子见识虽差,也知大娘绝不会害我。”   宋祥仁望阿玉脸上一眼,笑道:“少侠休听她妇人胡说,尽管吃就是。”      阿玉一瞥宋祥仁面前那块鸡肉,纹风不动仍放在匙上,宋敏的脸上也带有错愕的表情,心知鸡肉里面定有古怪。   但他觉得除了有点麻喉之外,并没有甚么异状,也就嘻嘻笑著说一声:“晚辈遵命!”   专找那盘鸡肉来吃,宋祥仁夫妇也毫不介意地照常谈笑。   但宋大娘却又唠唠叨叨解说江湖上如何使用迷药,如何施放毒药,甚么谋财害命,人肉作坊等等,并还说她确是放了迷药在鸡肉里面。   阿玉听得直是摇头,旋而笑道:“大娘既如此说,何不自己吃几块看看能不能迷倒你?”   宋大娘“哎呀”一声道:“我自己放的东西,自己哪还敢吃?我这种‘春秋丹’作用才大哩,人一迷倒,定要长眠一百八十天才可以回醒..”   阿玉忍不住一声轻笑,宋大娘正色道:“你不信便罢,也许这药放入了,一时发不出功效,若过一时三刻,功效自见,你胆敢把鸡肉吃完明早仍然无事,我就服你。”   阿玉一赌气,竟把一只山鸡全都吃光,连汤汁也不剩半滴。   宋大娘又笑道:“少侠行走江湖得当心人家用激将法使你上当,臂如方才这盘鸡肉我确已下毒,你也吃出异味,但我怕你不肯再吃,故意激一激你,你果然把它吃尽,这是你自己愿意,我话已说在前头,要是中毒可不能怪我。”   阿玉暗里气愤道:“你到底捣甚么鬼?哪有菜里下毒,还要告诉被害人之理?管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信。”   但因宋大娘再三叮嘱,只好点头说一声:“绝不怪你。”   饭后,阿玉陪著宋祥仁父子坐谈多时,然后宋改引领至客室安歇。   ※      ※      ※      ※   所谓客室,就是阿玉初来的时候所进入的小屋,这时已经铺好一张大板床,安放有一些寝具。   阿玉待宋改退去,轻轻关起房门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的遭遇,觉得十分奇怪,宋祥仁夫妇更是莫测高深。   他想了一会,熄灯要睡,忽又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走来。   阿玉辨别那步音,知来的是个小孩子,是宋玲还是宋改?他一时还辨别不出来。   忽闻门外指声轻敲,接著便叫一声:“玉哥哥,你睡著没有?”   这时他可听出那人是宋改,心想:“这小鬼要来捣甚么蛋?”      他心下虽是狐疑,但对于宋改颇具好感,立即漫应一声道:“没有,你可要进来?”   宋改道:“你睡吧,我和三哥睡在隔屋,妈和大姊还在替你缝布兜哩。”   阿玉见宋大娘连夜赶制布兜,内心大为感动,但对这小鬼又不必说出感谢的话,含糊应了一声,便吩咐他回去睡,自己也合下眼皮。   哪知蒙眬中又来了一阵脚步声,阿玉一身绝艺,听力最灵,这一阵轻而急的步声又把他惊醒,正在忖度来的是谁?已闻宋玲的声音叫道:“玉哥哥,你还没有睡吧?”   阿玉没好气道:“睡了。”   宋玲好笑道:“我知道你睡了,但还没有睡著,大姊姊亲手烧了冰糖莲子羹叫我送来,你还是吃了再睡吧。”   阿玉连日奔波,的确需要好好睡一觉,但人家这份人情又不能不领,只好说一声:“你等一等。”   爬起身来打火镰,点亮灯,开门接进宋玲,接过她捧来的莲子羹,问一声:“你怎的还未睡?”   宋玲道:“平日我们都是早睡,今夜因为妈妈和姊姊都缝布兜,我们也陪著谈天讲故事,只有弟弟那懒虫早就睡了..可是,他有得睡就没得吃,我们都有莲子羹,就少他一份。”   瞥见阿玉还不吃,又道:“你快点吃,待我回去吃我的,要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阿玉笑道:“你回去吃就是,何必等我?”   宋玲道:“你不知道我要捡碗回去哩,这山上蚂蚁最多,不把碗洗净天明了就是一屋子蚂蚁,多么讨厌。”   阿玉蓦地想到莫非莲子羹里下了毒药,所以要这小鬼在旁看自己吃了没有?   但他又想不通人家为甚么要害他?昼间所遇,晚饭时所见,到底是真是假?   若果宋大娘想要那支绕指剑,则绕指剑已落在她手上,为何要交还?   难道是欲擒故纵,要害死他,好取得化血刀,和“独孤老人”的武学秘笈?   他想到最后一桩事,不禁一惊!情知武林人物别的未必肯要,若能获得一部秘笈,尤其获得武学最高的前辈留下的秘笈,更是无上至宝,如何说是不要?      他一向这方面动了念头,立即推想到宋大娘原是要夺他的宝剑,因见他能够及时躲避,知道宝剑拿不走,才改了一副脸孔,用缓和的方法来对付。   后来见不畏迷药,又另外下毒在莲子羹,以达成夺宝的意图。   到底宋大娘是否有夺宝的意思?阿玉自然猜她不透,但他自己认为推断十分合理。   因此他又认为宋大娘替他缝制布兜,用意在羁留他的行动,连夜赶制,为的是守候看他是否中毒。   这一连串的推论,在他脑中一掠,不由得暗“哼”一声道:“要是我不知道倒也罢了,今既知道,若教你这般容易得手,我就枉学了‘盈虚奇功’二十四式。”   当下一闭俊目,将“离”字诀的工夫运入肠胃,立即拿起汤匙,将莲子羹一匙一匙往嘴里面浇。   但他这时食物入胃的通道已被内气封闭,莲子羹虽照样下喉,却无法进胃。   一碗莲子羹被他迅速吃尽,将碗交给宋玲,笑道:“你替我多谢你姊姊,说她做的很好吃。”   其实他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般猛吞,到底是何种味道,他哪能辨别得出?   但那宋玲不知就里,接过碗匙,欢天喜地走了。   阿玉待得宋玲一走,便关了前门,开了后门,把一碗莲子羹全向断崖吐掉,悄悄在床上一躺,心里还在暗笑。   经过这次暗中较智,瞌睡虫也被赶走了,阿玉想睡,却睡不著..   觉得这样明争暗斗,倒也十分有趣。   也不知再过了多久时间?才蒙眬入寐,猛然一声:“喂,小子。”   又把他由半睡半醒中唤个全打醒。   这时,他更加没好气,叱一声:“又是谁来了?”   这次却闻宋敏的口音道:“小子,是我。”   接著又道:“你的布兜缝好了,娘叫我送来给你过目,好待你安心睡觉。”   阿玉蓦觉无限歉疚,由床上一跃而起,急说一声:“待我点灯。”   油灯尚未点好,宋敏已推门而入,手中抱了一大捆缝制过的布料。   阿玉练有夜眩,何况明月皎洁,由窗口透入,阿玉清楚看见宋敏 一袭薄薄睡衣,这著月光隐现凸凹分明,玲珑有致的身材,走了进来,一面道:“不用点灯,我放下就走..”   却有一截拖在地上,被自己的脚步踩到,身子一歪,就跌到阿玉怀中!   仓卒中阿玉伸手一扶,一个香喷喷、软绵绵的娇躯就倒在怀中..   软玉在抱,温香满怀,一阵如兰似麝的香味冲入鼻孔,令得他心中一阵冲动!   但是他还是赶紧扶她站好,道:“这么晚了,还要亲自送来..”   宋敏却还不想放开他,贴在他耳边道:“我要谢谢你在神驰桥上救我..”   阿玉急道:“应该的,应该的..”   宋敏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一吻,这才退开,笑道:“的确太晚了,你赶紧看合不合用,要是不合用,立即拿回去改。”   阿玉连看都不想看,只是道:“很好,很好,谢谢,谢谢!”   宋敏虽然落花有意,阿玉却流水无情,她只好叹气离去。   阿玉赶紧关上房门,心中充满无限歉意,这个宋敏看来也是个好女孩,只因自己心有所属,再也不敢多惹情孽,只好狠心拒绝啦..   看看这堆布料,质料又轻又柔,好像也很结实。   因见屋子太小,不便摊开布兜细看,就手中一量,这块拚缝而成的大方布,周围约有四丈,看情形也差不多了。   阿玉折好布兜,心想:“这回总不该再有人来了..”   心神一松,和衣而睡..   ※      ※      ※      ※   阿玉自己不知道是否已经睡熟,只闻“嘶”一声由空中划过,他立即一惊又醒。    ≈惶幸桓霾跃⒌目谝艉鹊溃骸啊磐纺瘛贩铩豢旃龀隼矗勾旧街髑肽悴怀桑俊? 阿玉听那自称“山主”的老人声音如雷,知他内气外劲俱有最高造诣。   阿玉听得一怔!荒夜深山,何来暴客?   “九头鸟”绝不是好东西“三头凤”又是谁?一只凤长有三个头,也不是甚么好货色..   下意识想到那“山主”定是来找宋祥仁夫妇过节,因为恶魔嘴这地面除了这五间小屋,别无分店,若不找宋祥仁夫妇,哪还有人给他 找?   果然听到“呀”一声门响,即闻宋祥仁推门而出,在院中笑道:“我以为是何方贵客?星夜降临,原来是沈老前辈..启儿妈,快点治酒接风。”   阿玉暗道:“这样的老朋友确也少见!”   又闻那老人冷笑一声道:“‘九头鸟’快收起这一套骗人的本领罢,别人也许上当,我沈信中绝不吃你这一套,识相的就好好收拾收拾,跟我往北邙山论理去。”   宋大娘也漫应一声,由屋里奔出,叫一声:“沈老爷子!”   接著又道:“您老人家远来辛苦,我们事先不知老爷子会来,没准备有好的酒菜,祥仁也是一番好意呀,老爷子,请进来吧。”   沈信中冷“哼”一声道:“事先要教你知道还不被你们先溜了..”   忽又暴喝一声道:“少废话,快教那两个小杂种起来,一齐跟我走。”   宋敏“唰”地一声,由屋里奔出,劈面就骂道:“老贼,你来这里骂谁?”   沈老头没去理她,只向宋祥仁喝道:“‘九头鸟’到底想怎样?走还是不走?”   敢情宋祥仁也是一个阴鹜的枭雄,开口狂笑一阵,才冷冷道:“沈信中,我称你一句老前辈,已是看得起你,别过分看重了自己,我还想不出凭甚么道理要我走。”   沈信中 怪笑一阵,蓦地大喝一声:“你两人狼狈为奸,一生来做了甚么事,难道还用得著我说?我先问你,侯定生做他的买卖,与你风马牛不相及,为何要把他用蒙汗药迷倒,并加以杀害?牟斯古落在你店里,你把他的肉拿来做包子馅倒也罢了,为何连左..”   宋祥仁不让他再说下去,大喝道:“你说这些混蛋,个个都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之徒,本就该死!”   沈信中怒喝道:“住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明里来,明里去,总比你这伪善君子,满嘴仁义道德,骨里男盗女娼的家伙要好得多..”   话未说完,突然一支飞镖疾射而来,沈信中身手不弱,侧身避过,暴喝一声:“你敢!”   接著又冷笑道:“哼,小小‘蛇形镖’也敢拿在我面前卖弄?”   宋启已在另一边喝道:“老贼,你敢再骂我爹!”      另一个中年人的口音冷笑道:“小杂种..”   宋敏喝一声:“恶贼接招!”   “呼”的一声,一阵“叮铃”的铃声,五铃带已疾卷向那中年汉子。   阿玉在屋里把双方喝骂的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知道一方是杀人放火的大盗,一方是谋财害命的狠贼,算起来双方都不是好人。   深悔自己一时不察,竟跑到贼窝里来,如何是好?   忽又闻一个老人的口音喝道:“宋敏贱婢,这回没有那小子来帮你了,你也别闲著,来陪老夫走几招!”   阿玉辨出那人正是神驰桥遇上的“毒蜈蚣”白魁,又听宋敏冷笑道:“日里是姑娘留有绝招未用,不然,哼,老早就收拾你的老命!”   阿玉蓦想起这白魁也是一个明火执仗,剪径杀人的强盗,怪不得在神驰桥石梁上突然施行暗袭。   于是,他对于这伙不速之客大为不满,打算必要时先帮助宋祥仁这边击退敌人,报答他带路、留宿、缝制布兜的恩情,日后再起争端,那并不关自己的事。   他由门隙向外偷瞧,见宋祥仁夫妇、宋敏、宋启,全已和敌人交手,唯有宋玲、宋改两人不曾露面。   他猜想两小姊弟定已藏身在崖下的藤盘,敌人绝难发现。   再看敌方还有四、五人并未加入战圈,他自己也不欲在胜负未分的时候,援助惯于谋财害命的宋祥仁夫妇,所以躲在门后静观变化。   约莫有盏茶时间,场里面四对厮拚者已渐渐分出高低,宋祥仁夫妇还是有攻有守,但宋敏姊弟显然武艺不及对方,已变成守的时候多,攻的时候少。   宋敏敢情被对方杀得急了,竟不停地娇呼:“好弟弟,你还不快点出来呀。”   阿玉起先还不知道她叫谁,待见她每次呼唤的时候,脸向这边门口,这才明白她招呼自己出去。   要知在神驰桥初次见面,阿玉已讨厌宋敏一张嘴太利,直到来了恶魔嘴,宋敏和她娘不辞辛劳替他缝制布兜,才使他起了一种感激的心念。   但这方兴起的好感不到几个时辰,即因获知她爹娘过去的行径而云散烟消。   这时听她毫不客气唤他为“弟弟”并加上一个“好”字,更是不悦,心想:“你这臭丫头还是这般嘴利,我偏不救你,先累你半死再说。”      虽然他十分不悦,但目光仍不自主地向宋敏那边注视,耽心她有甚么闪失。   “毒蜈蚣”白魁见宋敏在紧急关头依然抽空叫唤,心里也蓦地猛醒,急喊一声:“沈山主,当心我说的那小子要来。”   未交手的贼人中,一位身型高大的老人 笑道:“王老弟放心, 我人在这里招呼著呢!”   但他由“毒蜈蚣”的招呼,已确知宋祥仁这边还有人藏著未出,立回顾身侧道:“列位老弟,替我去放一把火!”   阿玉知道答话那老者便是北邙山主沈信中,正向他多看几眼,忽听他喝令放火,几条身影即纷扑五间小屋。   这时由不得阿玉再存观望,大喝一声:“慢来!”   一开大门,身子即如一缕轻烟飘出,劈面一掌,把一名扑过来的贼伙打飞丈余。   但他身形并未停下,肩头一斜,又飘往一侧,向飞扑另一间屋子的贼伙推出一掌。   那名贼伙陡见大喝声中,同伴倒飞,又感觉劲风袭到,急一伏身躯,贴地射出,不但避过阿玉致命一掌,并已冲到小屋墙前。   阿玉赞一声“好”又喝道:“先接小爷一招!”   跨一步,也到那小屋墙前,又一掌劈出。   那名贼伙瞥见阿玉身法如风,忙一闪丈余“当郎”一声,自背后摘下一对钢刀,在手中一晃,立即反跃上前,一招“乳燕双飞”疾点阿玉双乳。   阿玉嘻嘻一笑,不退反进,双掌由钢刀中间欺入,腕底一翻“毒蟒吐信”倒扣紧对方手腕,喝一声:“滚!”   那人艺业也不算弱,否则无法闪过阿玉开头一掌,但他作梦也想不到阿玉居然由他双脚隙中进招。   这时双腕被扣,可说是无处闪避,一时情急智生,也狠狠地一腿踢出。   他这一招刚巧和阿玉脚底相接,但怎敌得过阿玉的神力?   而且阿玉还紧扣他的双腕,上半截几乎动弹不得,只闻“啪”“哑”   “喷”“当”四声连响,那人身子被踢飞成“一”字,双腕齐断,双脚齐落。   这只是一刹那的事,阿玉一招得胜,手掌一松,任由那人自坠,身子一横,又跃往另一敌人身侧。      刚要动手,忽闻一声暴喝,阿玉以为定有暗器打来,身形一飘,闪开两丈。   回头一看,只见一条身影一掠而到,却没有甚么暗器施袭,反而是一股烈风当胸扑来。   阿玉早知沈信中内力雄厚,但他自信必能胜过对方,喝一声:“慢来!”   右掌立即劈出,又向怀里一收,是“百禽掌法”中的一招“虎尾翦”!   他这一劈一收尚不打紧,那边沈信中只觉得一股极大的潜力把自己的掌劲往后一推,立时又向前一拉。   他被这一推一拉的潜力,震得身形一仰一伏,急大喝一声,猛以“千斤坠”的工夫向地面站稳。   这时,沈信中已惊慑于阿玉这种绝艺,即时大喝道:“看你并不是‘九头鸟’一伙,为何助纣为虐?”   阿玉还未开口,宋敏已在那边高叫道:“沈老儿,你怕了吧?好弟弟,你别理他,尽管打!”   宋大娘也高呼道:“玉少侠,当心沈老贼的离间计!”   至于宋祥仁夫妇谋财害命,到底是假是真?阿玉早有定见,当下忍住一肚子的闷气,对沈信中冷“哼”一声道:“咱们打过再说,要不然,你就率众退去!”   忽然间,树林那边传来一声悠长的厉啸,沈信中一闻那啸声,知道来了援手,面露喜色,喝道:“我怕你不成?接招!”   踏前一步,交换进掌,阿玉听那啸声,知来人功力甚高,心中惊疑不定。   再看沈信中的神情,知他有好帮手到来,才敢这样卖狂,不禁心头火起,硬接两招,震得沈信中双臂缩回,连连闪避。   阿玉再次追击,道:“糟老儿,再多来几个也救不了你!”   宋祥仁已知来人是谁,见阿玉仍然好整以暇地不下杀手,惊得叫起来道:“少侠快打发沈老儿,来的那人不好惹!”   阿玉笑道:“没有甚么不好惹。”   他原是十分不满宋祥仁夫妇所为,所以不愿替他杀尽敌人,以暴易暴。   但他到底念及缝布兜之情,话声一落,立即连进几招。   沈信中料不到面前这少年掌力既猛,掌法更诡,一时无法接战,只好绕著圈子,连呼:“伏老前辈快点来!”      阿玉见这六、七十岁的老贼被自己打得急叫,不禁得意笑道:“糟老儿,你再叫大声些!”   却闻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介面道:“好一个晚辈,还不束手就缚?”   话声未已,来人已飘然而到,手掌一立,便接阿玉一掌“砰”一声响,双方各被震退一步。   那人不禁一怔!怪目射出两道光芒,注视阿玉脸上,稀眉一扬,喝一声:“你是谁?”   阿玉也觉那人掌力非同小可,朝那人打量几眼,只见他双睛深陷,颧骨高耸,耳大嘴小,身子修长,外面罩看一件玄色长袍,恰像城隍庙里的黑无常。   这时明知是个劲敌,仍然嘻嘻笑道:“你也报上名来!”   那人斜睨一眼, 怪笑道:“小子还真不肯吃亏,告诉你吧,你爷爷是‘追命无常’伏舒!”   阿玉笑道:“果然名副其实!”   伏舒道:“那是当然。”   阿玉笑道:“那是当然?”   伏舒诧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阿玉道:“你那绰号做‘追命无常’确是长得十分像。你名字不是叫做服输么?我也当然要打得教你服!”   “追命无常”将阿玉的话一想,知他拿自己的名字“伏舒”来开玩笑,大为不悦道:“我因见你年纪轻轻,不忍即时要你的性命,料不到你竟是自己寻死,可怪不得我!”   阿玉也学他的腔调,冷冷道:“小祖宗因见你年纪已老,正合该归天,料不到你竟是舍不得死,可怪不得我。”   “追命无常”怒喝道:“你先报出师门来,待我把你打死之后,也好通知你师父一声,叫他来领尸回去。”   阿玉冷笑道:“凭你这副嘴脸,也配问我师父?”   “追命无常”真个气极,回顾身后的沈信中一眼,喝道:“你们去干你们的事,这个由我来收拾!”   沈信中慌忙恭应一个“是”字,立即一步跃开。   阿玉知他定要带头去放火,身形一晃,又挡住他面前,喝一声:“站住!”   双掌一翻,劲道已发,沈信中慌得双掌一封“砰”一声响处,又被震得连退几个踉跄。   “追命无常”本是自命不凡的人物,见那少年当著自己面前居然 毫无忌惮,一味追迫沈信中,如何能忍得住?怒喝一声:“小子还敢撒野?”   飞赶上去,立即拳掌并施,刚柔兼备的掌劲,绵绵不断地攻向阿玉身侧。   阿玉听得掌风呼呼袭来,急回身接招,双雄狠拚,直打得十丈内外沙石飞扬,那几间小屋好似遭了大风浪,被掌劲扫得晃摇不已。   沈信中却趁这时候一连两个起落,穿进屋子,与另外三名同党放起火来。   ..竹木造的房子哪禁得起烈火焚烧?不消半盏茶时,烈焰已腾吐在屋顶上面。   宋祥仁这时又惊又急,大叫道:“少侠快打发那厮,敏儿妈过来,咱们跟他拚了!”   “毒蜈蚣”白魁呵呵笑道:“‘九头鸟’你这反切口别在咱们面前耍,你说的‘拚了’就是要跑,是不是?”   阿玉听得一怔!心想:“这‘九头鸟’确是歹毒,竟想利用我替你挡灾,可没这般容易。”   蓦地联想到放在屋里的布兜,不禁暗唤一声:“糟糕!”   正待冲回火场,抢出布兜,忽听沈信中呵呵笑道:“原来这里还有两个..”   敢情宋玲、宋改两小兄弟藏身不密,被沈信中发觉,不然,他怎会这般得意?   果然沈信中欢呼方罢,即闻宋玲尖叫一声:“贼老,你敢下来!”   阿玉眼前蓦地涌起十年前被“沧州六义”迫下山崖那一幕景况,暗叫一声:“不好!”   宋敏也突围冲过来要抢救,喝叫道:“放了我妹妹!”   阿玉先到一步,猛劈两掌,把“追命无常”追退三步,一个“龙门跃鲤”倒翻出十几丈远,身在空中,瞥见沈信中和另一位贼伙各夹有一个小孩。   百忙中阿玉无暇考虑,立即一掌拍去,喝一声:“把人留下!”   沈信中曾经和阿玉交手,自然知道厉害,这时腋下夹有一人,单掌应战更是不敌,只得往横里一跃避开掌势。   哪知这山崖十分曲折,沈信中本来站在凸出的一端,这么一跃,竟一脚踏空,夹著掳来的人往下直坠。   阿玉见状骇然,此时救人要紧,毫不犹豫地飞扑下去,右手一捞那小孩,左掌向沈信中的胸前一按。      阿玉虽然将人夺过,但他自己也未占多少便宜,因为夺人的瞬间,右手用力后拉,左手用力前推,这两股相反的劲道,竟把他的身子在空中翻个仰脸向上。   加上他原是俯冲下崖,余劲未衰,又射出老远老远,身在空中无处著力,任是艺业再高要想转回崖上,谈何容易!   宋敏冲到崖边,凄伤欲绝,大叫:“阿玉!”   但是阿玉身形已经向下急坠,瞬息间落入茫茫云雾之下..   宋敏心中一惨,霎时间竟起了轻声之念,恨不得一跃而下陪阿玉一起葬身!   蓦地灵光一现,奔入屋中,抓起那亲手缝制的布兜,双手一抖即开,毫不犹豫纵身向下跃去!   宋祥仁夫妇一声大叫:“敏儿!”   宋敏与那布兜就如一面巨扇一般,冉冉向下飘去,终于也隐入云雾之中不见踪影.   ※      ※      ※      ※   阿玉身子飞降无处可借力,唯一的方法只有放弃夺来的人,并以他的身子当作垫板,用力一踏,借反作用力向崖上跳起,还有一线希望。   但阿玉生就义侠心肠,哪有救到手上的人反将他死在自己脚下?   尤其是,他已看出夺回的人正是自己对他颇有好感的宋玲,因而更加不愿意把她丢掉。   阿玉好不容易将急坠中的身子翻转过来,悬空盘膝,把宋玲楼在怀里一看,只见她眼、嘴紧闭,人已是惊吓过甚,昏迷不醒了。   本来他可以替宋玲解开穴道,但他不愿意这样做。   因为生怕宋玲一回醒过来,知道事实真相,必定在惊恐慌乱中,把他闹得手足失措。   这时须要是镇定才可以提气缓和坠势,不致落地时受到重伤。   阿玉自知如果单身一人下这深谷,绝不至于受到重伤,此时多了一个宋玲,还能否安全降落?的确没有多少把握。   所以每觉到耳边风声呼呼的时候,他知道落势很急,忙敛神提气,使它缓了一缓。   经过了好几次提气,他忽然发觉落势略缓之后,立又风声震耳。   这时他明白自己内气消耗已多,落势太大、太快,看来只有和宋玲同归于尽了。   但是,一个活跳跳的人何曾想死?情急之下,灵机一动,这一次 他感到耳边风声恍若惊涛骇浪,动人心魄,急将宋玲向上一举,双脚往下一伸,果然风声暂息。   他觉得这样一来,比提气还要省力得多,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好傻!”   由于这个偶然的发现,使阿玉觉得生命又多了一重保障,他在大喜当中,心想:“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一切成功俱由于不断的尝试,他等待著再一次风声大起的时候。   接著宋玲猛然俯下身子,立又觉得风声尽息。   他索性把俯著的身子伸直,居然经过很久很久,才再度闻到风声。   这回他已不能再改别种姿势,唯一的方法就是向下发掌,藉掌劲反弹之力,缓和下坠的速度。   不料他连续施用几次掌力之后,忽听到“嘎啦啦”一阵轻响,手掌也受到微微的反震。   是人类的直接反应,阿玉顺手一捞,竟抓住一根藤条..   二人坠落的速度,立刻就比得这藤条往下崩塌,又扯动另一藤条,就这样稀哩哗拉,一连串的往下崩泻,扯落土泥石块纷纷落下,溅得他满头满脸。   突然猛地一震,那藤条就被崩得笔直,阿玉与宋玲就已悬吊空中,不再往下跌落啦!   一条命总算暂时保住啦,惊魂甫定之后,往下一瞧,不禁失笑。   原来他脚下离地已不足十丈啦!   阿玉手臂一翻,将宋玲放在自己背上,双掌交换下拍,缓缓落下..   ※      ※      ※      ※   这十丈距离自然是再也难不倒阿玉的,抱著宋玲很轻巧就跃落地面,再将宋玲平放在地面上,轻轻拍著她的脸颊,轻轻呼唤道:“喂,醒醒,你醒醒!”   谁知她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莫非是惊吓过度?或是被敌人封了穴道?   是被封了甚么穴道?阿玉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不得已,只好依著当时救助张婷的法子,解开她的衣襟,认准穴道,双手分按她左乳内侧的“锁心穴”和右乳下测的“归玉穴”上。   这宋玲豆蔻年华,皮肤细致,一双椒乳微微隆起,盈盈一握,引人遐思。      但是此刻不是享受温柔的时候,他立刻收敛心神,吸一口清气,一股“盈虚奇功”缓缓输了过去。   宋玲嘤咛一声,颤动了一下,却未醒来..   她不是没有醒来,事实上刚才悬在藤条上猛地一震,宋玲就已醒来,发觉自己竟抱在阿玉怀中,十六岁的少女情窦初开,羞得不敢作声。   此刻他竟将一双手伸入自己衣襟,按在自己胸部,一股火烫的内息涌入体内,无限受用..   这下子更是羞得全身抽紧,脸孔潮红,更是不敢醒来啦!   她虽然可以假装不肯睁眼醒来,却禁不住那害羞得剧烈跳动的心脏,急促的呼吸..   阿玉很快就察觉到她已经醒了,一双手伸到人家少女的胸部实在不该,赶紧抽手出手。   谁知他的手才一动,宋玲就急急捉住,仍旧压在那个地方,嗫嚅道:“不要,我害怕!”   阿玉一怔!却不好将手仍旧留在那里,轻轻地抽了出来。   而宋玲也反手抱住了她,声音似在呻吟,道:“我死了么?这里是哪里?怎么这么黑?”   阿玉失笑道:“你死了多少回了?这里是阎王殿!”   宋玲伸手试探著摸他的脸,道:“你是玉哥哥么?我真的死了么?   死了还能跟你在一起,真好!”   阿玉道:“你没有死,像你这么乖的女孩子,我怎么会让你死了?”   宋玲又道:“我没有死么?这里是甚么地方?我怎么甚么都看不见?”   阿玉想起他自己跌进这里时,梅洁洁对他说的,笑著道:“这里是恶魔的肚子里!”   宋玲道:“你骗人,我明明是从山崖掉下来..”   阿玉道:“上面叫做恶魔嘴这里不叫恶魔的肚子叫甚么?”   说著却惊“咦”了一声,宋玲却双手用力紧紧抱住他,颤抖著道:   “怎么啦?”   阿玉道:“天上有个甚么东西掉下来了?”   宋玲紧紧缠住他,道:“别丢下我,我害怕!”   阿玉渐渐看得清楚了,是一个大大的布兜,底下吊著个人,不由得惊喜道:“是你的姊姊宋敏..”      突然他紧张起来,道:“不好,她飘到寒潭去了!”   宋玲紧紧缠住他,道:“不行,我怕,我怕!”   阿玉用力扯脱她,扔下就跑,一面叫嚷道:“宋敏小心,不要掉到水里!”   ※      ※      ※      ※   宋敏那时见阿玉为抢救妹妹而跌落崖下,心神大恸,一时情急,抓了布兜往下跳。   谁知落入云雾之中,变得完完全全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飘飘荡荡,幽幽忽忽,完全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也不知这样飘降了多久?空气愈来愈沉闷,是不是降到十八层地狱里去了?   幸好布兜的确发挥了“兜风”的功能,才不致直直摔下去。   那阿玉抱著宋玲这样摔下去,是不是早已跌得粉身碎骨了?   不禁悲从中来,阿玉死了,自己活著又有甚么意思?   忽然听到阿玉的呼唤,宋敏心中惊喜,大声叫道:“阿玉,是你么?”   谁知话还没有说完“噗通”一声,身子就跌进水里。   这水奇冷无比,几乎令她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都冻结了!   更糟的是,她先落水,那个四丈宽的布兜也紧接著落水,立刻就将她全身罩住!   还有更糟糕的是,这冷的水,竟然有漩涡,一下子就将她连人带布兜一同绞扭在一起!   一层又一层的扭绞,宋敏心慌意乱,拚命挣扎,哪能得脱!   这漩涡有极大的吸力,将宋敏与布兜一起往下吸,愈沉愈深..   阿玉惊急间冲过去,随手抓住一条潭边山藤,奋不顾身纵身入潭,钻入水中,幸好及时捞到那布兜一角。   藉著山藤之助,阿玉将布兜奋力往上一提!   同时自己并运起“盈虚奇功”一招“鸥鹭忘机”身子浮水而出,顺手一带,奋力将布兜扔到岸上!   阿玉这才放下一颗紧张的心,随之上岸,赶过去解开布兜,救出宋敏,她却已经潮湿、冰冷,连气息也闭住了!   阿玉救人心切,立刻解开她的衣衫,在她胸口一阵搓揉..   这时宋玲竟也依著声音,摸索著爬过来。   漆黑中摸到宋敏的身体,又惊又急,哭泣道:“姊姊死了?姊姊死了么?”      阿玉道:“没有,她的心口还是温热的。”   宋玲哭著道:“快点救她,玉哥哥求求你,一定要救她,我现在只有这一个亲人啦..”   阿玉道:“你别哭,你放心,我正在救..”   他低下头去,吻住她的嘴唇,一口真气渡了过去!   宋敏终于呻吟一声,有了气息..   宋玲又惊又急,拚命摇动著呼唤道:“姊姊,你醒醒,姊姊醒醒!”   阿玉继续按摩她的胸口,依照救治张婷的办法,双掌按住她左乳内侧“锁心穴”右乳下侧“归玉穴”一股“盈虚奇功”输了进去,又不时低头,往她的嘴里渡入真气..   宋敏的呼吸终于平顺,体温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宋玲惊喜呼唤道:“姊姊醒啦,姊姊你醒啦,姊姊又活过来啦!”   宋敏渐渐恢复意识,伸手摸到阿玉与宋玲,虚弱道:“阿玉是你么?   我没有死么?”   宋玲道:“没有,我们都没有死!”   宋敏睁眼四望,惊道:“这是哪里?我怎么甚么都看不到?”   宋玲道:“我们在恶魔的肚子里。”   又接著解释道:“我们从恶魔嘴掉了下来,幸好还能够活著..”   劫后余生,姊妹相拥而泣,又一起拥住阿玉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   宋玲道:“爹娘呢?上面打得怎样了?”   宋敏叹道:“他们..十之八九是活不了。”   ※      ※      ※      ※   一提起宋祥仁夫妇,阿玉登时百感丛生,又愧又恨。   照说宋祥仁夫妇那种行为,确是死有余辜,但阿玉自忖烦劳别人半天,算起来人家对他总可说是尽情尽义。   纵使那情义的后面包藏著绝大的阴谋,但仍是隐而未露,不便确定说是一种新的罪恶。   因此,他只觉得不能尽力搭救宋家上下,在良心上十分过意不去,默然良久。   宋敏叹道:“他们..大约是活不了。”   宋玲微惊诧道:“活不了?”   宋敏却咬牙道:“死了才好!”   阿玉一惊!道:“你疯了么?你怎么会希望你爹娘早死?”      宋敏“哼”一声道:“我才不疯?他们根本就不是我们爹娘!”   宋玲介面道:“宋启、宋改也不是我们兄弟..”   宋敏道:“那宋祥仁夫妻不但不是我们爹娘,而且还极可能是我姊妹的仇人!”   这话可愈说愈怪了,阿玉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你说明白点好不好?”   宋玲道:“是真的,你不会知道这些怪事,起初我也不知道..在十年前,我才五、六岁,一个夜里,我偷听到宋启向她娘央求授我武艺,她娘说我姊妹俩都有恶根,防备我们会报仇..”   宋敏也道:“我还不到十岁..当时我也觉得十分奇怪,过后仔细一想,仿佛记得我小时侯没有喊过弟弟,而且也不是生长在这样一个家里!”   阿玉道:“这也说不一定,小时的事怎能记得那样清楚?”   宋敏著急道:“你怎的总不肯信?”   阿玉道:“你且说下去就是。”   宋敏接著道:“由那次之后,我总是努力回忆小时候的情景,我曾经喊过爷爷、奶奶,也喊过叔叔,伯伯,就是没有喊过弟弟..”   宋玲也帮著回忆道:“我还记得我有个名字叫做心儿,那时人人都喊我做心儿,后来就没有人再喊我心儿了..你说这奇不奇怪?”   阿玉听他说得有条有理,那“九头鸟”宋祥仁夫妇多做伤天害理的事,莫非把这小鬼头的家人都杀了,单留下这一对小姊妹做女儿?   他想到宋祥仁搬来恶魔嘴已经十年,那时宋敏不满十岁..也许就因杀了她们一家,以致故乡站不住脚,才远走荒山。   想到这里,不由脱口道:“果然十分奇怪,但这时仍然拿不准,将来慢慢打听吧。”   宋敏“哼”一声道:“我可拿得十分准。”   阿玉笑道:“就算你拿准吧,我先问你,他们如怕你俩报仇,你们的武功又是哪里来的?”   宋敏道:“是宋启教的,他倒是个好人,处处维护我们。”   宋玲插嘴道:“那是因为他喜欢上你了!”   宋敏脸一红,道:“小孩子懂甚么?别胡说!”   宋玲“哼”了一声,宋敏继续道:“宋启偷偷教我们武功,他们也知道,却不加阻止,大约是让我们不起疑心,反正再怎么练也比他们差得远..”   阿玉想想,无话可说,又向宋玲道:“你们本来应该早躲往崖的藤 盘,为甚么不躲?却教人家把你们抓了?”   宋敏也叫一声,道:“对啊,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害我们掉到这里面来?”   宋玲道:“我猜宋改也不是宋家的人,所以一直像我一样没有学过好的武艺。日里见你来了,我们高兴得甚么似的,还私自打算跟你跑!”   阿玉惊道:“那怎么可以?”   宋玲道:“不可以我们也要跑,姊姊不跑我也要跑,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家..因此,你们在前面打,我们就躲在屋里看。后来,敌人冲进屋子,我们急切间找不到那山藤。只好攀著崖角,火光一起,就叫敌人看见了。”   阿玉忍不住说一声:“你好大瞻!”   宋玲笑道:“我们见你一掌打死一个,一脚又踢死一个,看得我们直流口水,不知哪一年才学到你这样子?”   阿玉听得一栗!心想:“怪不得她娘说她有恶根,原来生来是个杀星,哪有见打死人反而快乐羡慕的?”   忙道:“练武是练来自卫的,练来行侠的,不是练来打架杀人的,你别弄错了。”   宋玲道:“杀的是敌人呀,难道敌人不该杀?”   阿玉道:“你这小鬼头的计较倒是不少..”   他没有空去计较这么多,心中只惦念著一件事,道:“你们两个,现在能不能走?我带你见梅洁洁去。”   宋敏、宋玲都知道阿玉有个本领极大的姊姊在这崖下,听说往见梅姊姊,好歹也可以向她磨出一些武学来,忙说一声:“能走!”   阿玉在这里住了二、三年,平日为了挖草根、树皮果腹,谷底这一、二十里,地面何处有沙,何处有石,他一一记得清楚。   这时虽是半夜,天空黑,谷底更黑,但他一双练过“虚室生明”   的夜眼仍可看得一清二楚。   他走过的蹊径,健步如飞。若不是要牵著宋敏,而走得缓慢,他早施展轻功,笔直奔向梅洁洁所住的石岩。   两人走了一里,已到达石岩下面,阿玉欢呼一声:“梅洁洁,阿玉回来了!”   声过处,只有空谷回音,无人答应。   阿玉微微一怔!旋而想到姊姊敢情运功正紧,不好回答,立即牵著宋敏、宋玲缓步登岩。      哪知进去一看,除了那张水晶床,却是空空如也,人影毫无。   再向更深的石洞内呼唤道:“梅洁洁,梅洁洁!”   空室回音更大,仍旧没有回答。   走进石室,第一室通往第二室的石门大开,第二室就是“百禽掌法”图诀一百零八幅的石室,还是紧紧封闭,还是没有梅洁洁的人影!   阿玉意识到事不寻常,忙道:“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梅洁洁回来。”   宋敏急道:“我也去。”   宋玲又急道:“我也要去。”   阿玉道:“你们别害怕我在这里住两年多,别说毒蛇猛兽下不了这恶魔嘴,连飞鸟爬虫也不见一只,绝没有别的东西能够来伤害你们。”   宋敏道:“我倒不是怕这个,要去,大伙儿去!”   阿玉想到要带她们走这些路,真是不胜麻烦..   犹豫中又想到这深谷既然无人能达,梅洁洁绝无被害的道理。   而且以梅洁洁那般艺业,谁又能够来害她?   既然梅洁洁不会受害,这时又是她平日用功正勤的时候,她又往哪里去了?   他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事十分离奇,但在深夜里谷底一片漆黑,目力所及不过是十丈远近。   在这种情形之下,耳听要比目视好得多,既然高声叫唤没有人答应,任你竭尽目力又有何用处?   阿玉思索片刻,才说道:“好吧,我们等天亮再说吧。”   幸好这谷地之底不冷..   却隐隐闻到阿玉身上散发出一种似有似无,淡雅而好闻,忍不住要悄悄把脸孔凑近去,悄悄的吸一口气..   左边是宋敏,右边是宋玲,就这样紧紧地把阿玉挤在中间,坐待天明。   不知何时?三人竟都沉沉睡去..   ※      ※      ※      ※   石岩外,黄云汹涌,谷内显出一片黄光..   阿玉知道这一种景象,就是光明已临大地。   急唤醒宋敏、宋玲,开始巡视这石岩一遍,发觉他原来藏有的物件,已经不翼而飞。      他知道梅洁洁从来不动他的物件,这时既然不见,料必有人来过恶魔嘴。   可是,石岩里除了梅洁洁练坐功的屁股印和自己的脚印之外,找不出第三者的脚印或鞋印来。   至于宋敏的鞋印,是刚印上去的新迹,一眼就可辨别,不消说得。   阿玉察看岩里岩外,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打斗痕迹,若说有人侵入这石岩,梅洁洁绝不会轻易放过。   若来敌与梅洁洁相捋,则两人的掌力,冲击结果,敢情这石岩都要被震裂。   但这时地面上看不出一星儿石屑、石粉,除了衣物不在,一切与自己离去的时候并无两样。   阿玉想了再想,总是想不出其所以然,宋敏看他急得抓耳搔腮,不由得笑道:“莫非你那梅洁洁已经走了?”   他虽是无意的一句话,却给阿玉带来一个启示。   因为他知道梅洁洁少了两条腿,所以从未想到“走”这一个字。   这时被宋敏提醒,蓦地想起莫非自己离开恶魔嘴之后,她又遇上别的奇缘,在短短几天里面练好神奇的武学,居然能够推开三道石门,脱困而去。   他旋又想到,梅洁洁能够离开恶魔嘴固然是好,但她少了两条腿,没有人照顾她,往哪里去找到吃的?   阿玉暗自替梅洁洁著急,以致枯立良久,无意中,眼光落向宋敏的身上。   这时他耽心的不再是梅洁洁,而是这一对姊妹花。   他自已当然仍旧可以使用“水底潜踪”的工夫,由漩涡中脱困,但是带著宋敏、宋玲,这方法就行不通。   因此,他不由自主中又多看她们几眼。   宋玲人小鬼大,似也看出阿玉因为她们而耽心,她趁著阿玉暗想心事的时候,也自己忖度了一番。   这时忽然自言自语道:“这里是多么静啊,若是能够在这里练练工夫,该多么好?”   这小鬼竟然起了练功的念头,阿玉听了不由一怔!忍不住问道:“你不想出去啦?”   宋玲吃吃一笑道:“不是不想出去,但若能在这里像你一样练好了工夫,那时再出去才好哪!”      阿玉失笑道:“你要知道,我当初有梅洁洁替我打通周身经络,练起工夫要容易得多,但也要整整三年才到达现在的地步..你们现在既没有仙丹可服,又没有人替你打通经络,要想练到我这样,只怕十年也未必能够!”   宋敏听得一怔!旋又毅然道:“管他多少年哩,反正练到能够出去那天才算。”   宋玲也道:“我也是!”   阿玉也被她们这股憨劲感动了,暗道:“你们想的倒是不差‘盈虚奇功’四室我也还没有练成,不如就在这里练上一年半载,一面教她们二人,岂不是好?”   他考虑了片刻,觉得找田阿姨以明家世虽然是急务,但三年已能等待,为何不能再多等一年半载?   本意来援助梅洁洁,但她已经脱困,将来寻找田阿姨的时候,同时寻找梅洁洁,岂不更妙?   再则,梅洁洁虽已没有脚,但凭她一身艺业,若能找一尼庵修道院,住得下来,收几个女弟子,也不愁没人扶持。   像自己这点微末的能耐,出山后尚且多人羡慕,何况梅洁洁那等功行,还会有饿饭的道理?   阿玉被宋敏无意中启发他灵机,念头一转,便觉梅洁洁离开恶魔嘴咀必定是无限光明,当下尽扫愁云,笑吟吟道:“要在这谷底学艺也是好事,但你学成之后打算做些甚么?先说给我听听。”   这个题目对于这一对姊妹说来,未免深奥了一点,说是报仇雪恨吗?她道有何仇可报?   虽然她们怀疑自己的身世,但她真的身世又在哪里?   说是行侠仗义吗,她自己也不懂何谓侠?何谓义?教她从哪里说起?   阿玉盯宋敏、宋玲二人一眼,道:“我虽然答应传授你们武艺,但并不是收你们为徒,不许喊我‘师父’。”   宋玲介面道:“当然,当了师父就不能当‘姊夫’啦!”   宋敏一巴掌拍在她头上,骂道:“多嘴!”   宋玲缩了脑袋,却伸出舌头,道:“好好,我不多嘴..”   阿玉不是没有听到,却不好接嘴,又道:“因为我年纪还轻,我自己也还得多多学习..再则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们十年,只能指点你们的门径,由你们自己练。”   宋敏直点头道:“好,好..”      阿玉又旧事重提道:“你艺成之后,预备做些甚么?现在该告诉我了。”   宋玲早就把阿玉对他说的话记在心里,这时介面道:“玉哥哥来这里的时候,曾经说过,练武是练来自卫的,练来行侠的,我若练成了本领,就依照这话去做。”   阿玉笑道:“甚么样的人叫做‘侠’?你说给我听听。”   宋玲可真不懂,但她眼珠一转,即道:“你还没有教我嘛?”   姑不论她二人是不是祥仁夫妇的女儿,多年来在那种人身边长大,书没有读好,武没有练好,耳濡目染,入鲍鱼之肆,近墨者黑,做人做事不近情理,行为思想更是乖张。   阿玉有意开导纠正,失笑道:“你这小鬼专会找我麻烦,告诉你吧‘侠’字是一个‘人’字,再加一个‘夹’字,意思就是‘处在夹缝里的人’官不官,兵不兵,民不民,贼不贼..专是打抱不平,扶弱抑强!”   宋敏、宋玲似懂非懂,只能注意聆听。   阿玉又道:“但是这一种侠,也只能说是地方上一种霸道的侠,说起来扶弱抑强,要看弱的一方合不合义理,要是不讲义理,专讲扶弱抑强,那么,人多捕贼,是否便该把抓贼的人打一顿?”   宋玲听这位小师父说得好玩,忍不住“噗嗤”一笑。   阿玉白他一眼,道:“这有甚么好笑?现时人常把武打当作武侠,为了个人恩怨而报仇杀人也当作侠,这一来‘侠’字的祖宗三代都被辱没了。”   宋玲一吐舌头,扮个鬼脸,阿玉又道:“所以,我得明白告诉你们‘侠’并不是仅为自己的恩怨,也不仅为某一人的恩怨而行事,必须以‘义理’两字作为准绳,若果悖了义理,只能说是武贼,绝不能说是武侠!”   宋敏知道阿玉的苦心,生怕她二人学成之后误入歧途,或因父母曾做罪大恶极的事被人杀害,一愤之下,反将好人杀了,故此而对她们痛下针砭。   宋玲但听到这番话,也心神一懔!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   阿玉满意地一笑,立又回复他原来的稚气,向岩外一瞥道:“走,我先带你们去找吃的,顺便看看昨夜跌下来的那个姓沈老家伙怎样了。”   ※      ※      ※      ※   三人并肩离岩,阿玉虽仅离开两个多月,此番回来,对此旧地竟 如阔别数年之久。   带著宋敏、宋玲,边走边说,把各处一一指点明白。   他原要看那沈信中是否已死,结果只见一袭破衣,一滩血迹和几根碎骨,一支带鞘的长剑,裹在破衣里面,由此可见沈信中已跌成肉泥。   阿玉忆起十年前若非先跌在藤盘上,再获姊姊在下面接应,那不是与这时的沈信中一样?   他看得寒毛直耸,收了那支长剑,拔出鞘一看,居然寒光浮动,知非凡铁,恰好给宋敏姊妹使用。   当下又往各处浏览,整整走完一圈,又指导她道可食用的植物,挖了几根黄精、首乌之类,拿到寒潭水边洗了,分著吃饱。   见到那布兜,要宋敏收好,免得将来衣服破了,变得赤身露体..   昨夜跌下来时,这寒潭几乎要了宋敏的小命,此时也顺便说明此潭的危险,以及要注意的事项。   宋玲却惊“咦”一声,道:“这东西怎么跟你身上的气味一样?”   原来她见到那葛仙藤,阿玉如遇老友,立刻用剑切下一段,拿来吸食。   宋敏见到,也尝了一口,又惊又喜:“这是葛仙藤!”   阿玉一呕道:“甚么?”   宋敏道:“宋大娘外号‘三头凤’不但阴险奸诈,更擅用毒,当然也精于各种药物,就曾经说过这种东西。”   宋玲道:“是么?这东西有甚么好处?”   宋敏道:“她说这葛仙藤功能补精益气,强身轻骨,常食延年益寿,练武之人更可利用它,有事半功倍之效..”   阿玉这才知道他吃的这种山藤叫做葛仙藤,恍然大悟道:“难怪我练功进展那么快!”   宋玲道:“我也要吃!”   宋敏却阻止道:“不行,这东西只能阿玉能吃,我们女人不能吃。”   宋玲道:“为甚么?”   宋敏道:“男人吃了补精益气,女人吃了却淫欲焚身!”   宋玲道:“甚么叫做淫欲焚身?”   宋敏不由自主地脸红,偷偷瞄了阿玉一眼,压低声音道:“就是要跟男人..睡觉。”      宋玲也莫名其妙的脸红,但是心中又不以为然,跟别的男人睡觉固然打死她都不会肯,若是跟心仪已久的玉哥哥睡在一起,却是求之不得的。   昨夜,姊妹俩不就紧紧的挤在他身边,睡了一夜么?   ※      ※      ※      ※   回到石岩,已是黄光尽敛,天色向晚。   坐到那张极大的水晶床上,阿玉开始传授宋敏、宋玲姊妹“盈虚奇功”第一步要做到“虚室生明”。   在这永远不见天月的地穴之底,有光线照射的时间很短“虚室生明”就变得非常重要。   更何况还有石室里各种奇妙的神功。   这“霜华仙姑”的“盈虚奇功”是玄门道家最正统的练气工夫,二女聪慧灵俐,很快就悟得其中奥妙,很快就心领神会,静坐入定去了..   阿玉很满意也不打扰她们,迳自进入第一石室,重新去钻研“霜华仙姑”的“盈虚奇功”二十四式。   已往,阿玉仗著有梅洁洁教他,不懂的地方就问,不需多费脑力。   这时为了要传授别人,不得不痛下苦功..   脑中不时闪现“独孤老人”的那本秘笈中,竟有许多地方是与“霜华仙姑”相通,只不过“独孤老人”那本秘笈所载,俱是阳刚的工夫,而相形之下“霜华仙姑”的“盈虚奇功”都是阴柔工夫。   两相比较,不止相通,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甚至是互补互生!   一窍通,百窍通,阿玉此时兼学一正一反的两门绝学,艺业更有一日千里之势。   很快地就将这第一室内“盈虚奇功”二十四式领悟透彻,试著再推那石门,可以说轻而易举。   再进入第二室“百禽掌法”一百零八式也很快又融会贯通..   很快的打开了那道石门,进入了第三室..   突然他心生警兆,凝神细听,果然是宋敏在呼唤道:“阿玉、阿玉你在哪里?你快来,宋玲不好啦!”   阿玉吓一跳,疾奔而出..   ※      ※      ※      ※   她们不在水晶石床上练功,而是在外面。      奔出石洞,才知又是天亮,就见宋玲不知中了甚么毒?痛苦倒地挣扎。   阿玉蹲下身来查看,却被她两手一环,搂住脖子。   一下子失去重心,阿玉被拉得歪倒,竟扑跌在她身上。   宋玲竟似疯了一样的缠住他,在他脸上、头上疯狂地亲吻,喃喃呻吟道:“玉哥哥..”   阿玉吓了一跳,只见她两眼赤红,气息咻咻,其状一如那次萧湘中了淫毒的模样,惊问宋敏道:“她怎么会这样?她吃了甚么东西?”   宋敏亦惊皇失措,道:“我也不知道,天亮了,外面透进天光,她说肚子饿了,要出去找东西吃..”   她突然叫道:“糟子,莫非她去吃了葛仙藤淫欲焚身?”   阿玉立刻又想到萧湘,立刻拉了她起身,道:“来,跟我跑步,把血脉行开,把药性化开..”   宋敏急阻止,道:“不行,这葛仙藤不比寻常淫毒,血行加速,上了大脑,非死即疯!”   阿玉这下子慌了手脚,急道:“这怎么办?”   宋敏道:“赶快抱她进去,跟她,跟她..”   后面的话说不出口,已经羞得满面通红。   阿玉怔了一下!随即领悟..   想起那一次,梅洁洁就这样救了自己..   他一咬牙,毅然将宋玲抱了进去..   ※      ※      ※      ※   宋敏却远离石洞,走得远远的。   岩壁中渗出大量的水,又冰又寒,彻心透骨..   这水形成了一道湍急的溪涧,注入谷地中央那寒潭中去..   顺著溪涧来到寒潭,那表面沉寂,中间却暗潮汹..   旁边的那丛葛仙藤又泛出阵阵淡雅幽香,实在诱人垂涎..   宋玲就是受不住这种香气的引诱,吃了它就变成刚才那种样子的。   幸好还有个阿玉可以救她,要不然..   无缘无故的,她又是一阵脸红心跳,心起在恶魔嘴那天夜里,自己给他送布兜去,不小心跌进他的怀中,就是因为嗅到了这种淡雅幽香,几乎不能自持..   昨夜与他相拥达旦,也是陶醉在这种淡雅幽香之中..   妹妹年幼,定力较差,竟然忍不住引诱,吃了葛仙藤!      她心中悸动,深深长叹,真不知是忌妒还是羡慕..   坐在潭边,默默发呆,不觉天已黑了..   黑了也不想回去,妹妹与他正在相亲相爱,好事成双,我又何必去当夹心饼干?再等一下吧..   ※      ※      ※      ※   等到惊觉,才发觉这里黑得真快,这里是一口极深极深的井底,日头只要稍偏,立刻就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宋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完全的黑暗,尤其没有独自一人经历过这样完全的黑暗,不由自主地恐惧战悚,心慌意乱..   你可以想像一个人安突然发觉自己变成了瞎子,而身边没有人..   宋敏恐惧得发抖,起身往回奔去,却因看不见而绊倒..   匍匐爬行,慌张呼唤道:“阿玉,阿玉,你在哪里?”   果然有脚步声奔来,是宋玲的声音,道:“姊姊不要怕,我来了!”   宋玲奔来,扶起姊姊,又为她拍掉身上的泥土,柔声道:“来,我扶你回去..”   宋敏紧紧搅住她的手臂,道:“这里好黑,好可怕!”   宋玲道:“我知道,黑暗真可怕..”   扶住她,引导著她向前走,又道:“小心,前面有块石头!”   果然绕过了石头,慢慢就走回了石洞,坐到了水晶床上..   宋敏这才定下心,突然想起甚么,道:“你能看得见?你怎么能看得见的?你这样快就练会了?”   宋玲坦承道:“没有,我比你笨,基础也比你差,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我不可能练得会。”   宋敏道:“那你又是怎么能看得到的呢?”   宋玲道:“葛仙藤,是那葛仙藤使我内力大增,是玉哥哥使我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宋敏心神大震,道:“真的?”   宋玲道:“真的。”   宋敏又道:“你不骗我?”   宋玲道:“我不骗你!”   宋敏道:“可是吃了那个,会中毒..”   宋玲道:“中毒也不要紧,有玉哥哥会解毒,而且..”   宋敏道:“而且甚么?”      宋玲压低了声音,附在宋敏耳边道:“而且那解毒的过程,可真是美妙无比!”   宋敏不由自主地惊“啊”了一声,又不作声了..   ※      ※      ※      ※   眼看著宋玲的成就一日千里,不用几天就有超越自己之势,宋敏也不再坚持,终于听从妹妹的建议,吃下了大量的葛仙藤,再由宋玲抱去找阿玉解毒。   从此姊妹俩的进步果然出乎意料的快。   而这两姊妹竟然像是串通好了,一天一个,轮流“中毒”阿玉就乐于不断的为她们“解毒”..   所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他们这样阴阳调合,天地交泰,加之又不断的服用葛仙藤,宋敏、宋玲果然很快就练会了第一室的“盈虚奇功”二十四式,可以进入第二室了。   而阿玉自己更是进步神速,练完了第三室的“大周天神剑”三十六招,打开石门进入了第四室。   这第四室是一篇内功心法,叫做“大衍心法”通篇三百零八字,字字珠玑,言简意赅,简单易懂,却又神秘深奥!   阿玉本就聪慧,最近进步更大,只看了一遍就全部背了下来,但是再看第二遍时,才发觉领悟更多,更加神秘深奥!   他心头一阵狂跳,著魔似的再看第三遍,更是心神震动,各式各样的幻境一下子都涌进脑中,那三百零八个字就像三百零八个敌人,个个张牙舞爪像他扑来,使得他不由自主地闪身移步,手足并用,要与敌人搏斗!   突然又自我警惕,赶紧背转身子,瞑目静坐,运起“盈虚奇功”   抵抗外来的心魔。   幸好阿玉功力深厚,不多久就能平心静气,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来。   入目又有一些细小字迹,不留心根本不会注意到。   好奇感起,阿玉走过去一看,只见写著:   余致力恢复“北冥圣宫”搜遍东南西北,仍缺绝灭孤独,有缘得此大衍心法而誓寻真本者,可面此三叩,推此门,出生天,弥吾憾,续绝学,是所至盼,“霜华仙姑”谨识。   阿玉又是一阵心灵震憾,这位“霜华仙姑”要找载有唐诗“绝灭孤独”的真本,与梅洁洁的心愿相同。   “霜华仙姑”说要弥补她的遗憾,梅洁洁要用来献给父亲..      而自己本就打算要帮助梅洁洁寻得真本,岂不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立刻就在这篇文字面前的一块有如蒲团的石块上跪下,一面心中发誓,一面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   唯恐不够虔诚,这三个头叩得又重又响,碰在坚硬的石地上真是疼痛。   叩完头站起身来,先不推门出去,打算先去向宋敏、宋玲交代一下。   想想又忍不住要去推门,看看这门外到底是甚么模样,反正门开了不出去也是一样,只用眼睛看看,应该没有关系吧。   伸手试著一推,这片石壁就轻轻巧巧,向前转开..   门外一片坦途,前面却是珠光宝气,霞光万道,耀眼欲花!   阿玉好奇心起,走上前去,见到满室金银珠玉,珊瑚宝钻,美不胜收。   他自幼生长在富贵之家,却从来也无法想像这么多珍宝放在一起的盛况,也无法想像这些珍宝究竟价值多少?   男人对珍珠宝玉的感觉只限于它的价值,女人就不一样了,要是宋敏、宋玲见到,不知道会高兴成甚么样!   他立刻回头,去找她们来。   但是那道门却不见了!   刚才轻轻巧巧向前转开的一道石门,不知何时?竟又无声无息地回复原状,不留一点痕迹!   任凭阿玉如何推、拉、敲、打,总的纹丝不动,毫无影响。   再打下去也只是徒费力气而已..   阿玉冷静下来,既无法回头,就只有向前走,总不能在这里陪著一大堆珠宝等死!   入宝山不能空手而回,阿玉随手抓了一些珠玉美钻,塞满口袋,开始向前走去,心中祝祷宋敏、宋玲姊妹,能很快练会神功,或是从这条路出来,或是从寒潭出去..   ※      ※      ※      ※   向前走去,却是一条不算很宽的通道。   再走一段,这通道竟然浸水,水很冷,几乎与寒潭水温一样。   不得已,阿玉只好挽起裤脚来涉水而行..   谁知这通道愈来愈向下,这冰水也愈浸愈深。   眼看前面就是要灭顶的深度,不得已,阿玉只好脱去衣衫,连同软剑匕首打成一个小包,提在手上,开始钻入水中,展开“水底潜蛟”      工夫,向前游去。   谁知前面不再是通道,而是一大片水域。   再往前去,蓦地一道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他卷得身子打转!   怎么又是一道向下吸去的漩涡?   任他水性再好,当时也免不了一惊!竟致呛了一口水。   幸好他有过一次经验,立即施出“水底潜踪”的技艺,平衡了身子,一任水力漂流。   不久之后却感觉到所经的地方似乎十分陌生,心里暗自起疑道:“难道另有一条水道?”   照说他这时的艺业比头一次要高得多,头一次能够安然脱困,这一回便不该有任何困难。   哪知事实上大大不然,这回他每次换气之后,都要经过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获得再一次换气的机会。   这就说明他这时所经的路,和头一回并不尽同,但他已抱定“死生有命”的主意,以耗损最少的真气,换取最多的时间。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河流,无法知道到底经过了多久?阿玉只觉到饥饿得有点难熬,最后还饿得有点发晕,几乎提不起劲来。   这就证明至少经过了一天一夜,或者还不止..   他自己明白,他若不竭力支援,只要真气一懈,无情的流水便要灌进他口鼻,那时再不愿死也不能够。   于是,他只好默祝上苍保佑,一任命运煎熬..   ※      ※      ※      ※   任何人到了绝望的时候,都会乞求于神灵,到底有没有神灵?至今无法证实。   谁知阿玉默祝不久,马上就灵验了,觉得身子浮上了水面,流势甚缓,空气也甚为新鲜。   他诧异得睁眼一看,却见遥远的水面,似乎有一线银光,他知道那一线银光定是一处出口,精神登时振奋起来。   这时他已能够自由呼吸,无奈流速甚缓,使他忍不住翻身,俯泳过去。   那线银光渐来渐大,阿玉已看出是一个与水面几乎相接的洞口,那银光一定是太阳或是月亮透进来的光辉。   他并非失去功力,而是饿得他无法施展“鸥鹭忘机”的绝学,只能像寻常会水性的人缓缓地泳著。      他无暇打量两侧的景象,看看相距洞口不及两丈,就要脱出生天,身侧忽然有人喝一声:“吠,过这边来!”   这突如其而来的一喝,吓骇得阿玉“噢”一声惊叫。   那人咯咯一阵怪笑,接著又道:“不要怕,过我这边来。”   阿玉此时已听出是个陌生女人的口音,虽然清脆悦耳,但是功力十分深厚,而且这空穴之中,回音震荡,刺人耳膜..   住在这人迹不到的绝地里面的人,若非正派修持的前辈,定是本领极高的魔头。   不论这女人属于哪一类,自己若是一时应付不好,定招惹起不小的风波。   若在平时,阿玉未必就怕这位怪女人,但这时他已饿得不能使力,敢情遇上一位寻常人,把他一推,也会当场栽倒。   因此,他再也不敢抗争,装成丝毫不懂得武艺一般,乖乖的调转方向,朝声音的来处慢慢划去。   那女子似是十分性急,又是一声暴喝,道:“不要装死,赶快过来!”   阿玉气得暗“哼”一声,若在平时,偏不听你差遣,看你又能怎么的?   但他这时只是敢怒不敢言,依旧是一臂一臂向前划。   那女人见他不作声,泳速还是和原先一样,又怒喝道:“你是哑巴么?”   阿玉一肚没好气,却有气无力回答一句:“我不是哑巴,我是肚子饿。”   这句话字说得虽轻,但那女人已听得清楚“哦”了一声道:“我帮助你便了。”   话声一落,阿玉已觉手腕一紧,已被对方提出水面。   敢情那女人这时才看出阿玉一丝不挂“唷”了一声,立即把手一松。   “砰”地一声,阿玉骤感失力,又落回水中,摔得水花四溅。   那女人待他浮回水面,立即叫道:“小子,先吃这个,到对岸去穿好衣服,再来见我。”   阿玉听她口气不恶,同时又见一物凌空掷来,他也不伸手去接,待得掉在水中,才捞起来一看,原来是长约尺许的蔼读,心想:“可遇上吃素的同行了。”   口里却说一声:“谢谢大娘。”      那女人怒道:“甚么大娘小娘?快吃!”   阿玉暗道:“奇呀,称你一句大娘,难道错了?”   但这时还是吃的要紧,也不分辩,调转头向对岸,一边划一边吃。   到达岸边,恰把一段蔼读吃完,只手搭往岸上,发觉是一整块岩石,被水流长年累月冲刷,却是异常光滑洁净。   这时,他一面将衣服穿起,一面暗里试行运气,觉得真气并没耗损多少,敢情定是那蔼读的效果。   但他还不能断定那女人属于哪一类人物,只能由她举动上,知道她尚有羞恶之心而已。   所以阿玉索性一本初衷,假装到底,穿好衣服,缓缓爬回水中,急急游往对岸。   这是一段二、三十丈的水面,不消多少时候已登上河岸。   阿玉不敢炫露武学,敛起两眼光芒,四处张望,虽已瞄见那女人高踞在一座大石上面,却当作没有看到,目又移向别处。   那女人冷“哼”一声道:“回过头来。”   阿玉循声回头,却装作茫然四顾,道:“神仙姊姊,你在哪里?”   那女人又“哼”一声道:“你倒装得真像,我告诉你,别尽在我面前耍花枪,我孟半屏并不是瞎子,你是何人门下?从实招来。”   阿玉心想:“我可没那么傻,不会从实招的。”   口中却答道:“小子叫阿玉,荒山迷路,偶见到水流入洞,一时好奇游了进去,不料水力十分急剧,无法回头,被水冲流了好几天,几乎饿死,幸得神仙姊姊赏小子一条蔼读,保得一条残命,实在感激万分,至于孟半屏不孟半屏,门下不门下,小子一概不懂。”   孟半屏一声冷笑,即由石上一跃而下,以最迅速的手法向阿玉肩头抓到。   阿玉曾经听宋大娘说过江湖各种风险,处事已练达得多,见那女人跃身下石,便知她要试验自己是否懂得武艺,忙叫一声“哎呀”立即仰脸跌倒。   孟半屏自知武功非常,这一抓下去若对方真个不懂武艺,势非被抓个筋断骨折不可。   因此,在指尖对达对方肩头的一刹那,略为将手指一缩。   不料那少年竟惊叫仰跌,自己收势不及,几乎踩上了对方的肚皮。   但那孟半屏确非小可,就在脚尖将落上阿玉小腹的瞬间,猛可一 提真气,全身暴升尺许,竟由阿玉的身上窜了过去,再倒翻一个筋斗回头,又站回他的脚尾。   阿玉看她显出这一套诡异的身法,心里也暗自佩服,连呼几声:“神仙姊姊不要吓我..”   孟半屏听他叫得声抖颤,真难测知他的深浅:“难道这小子真个不懂得武艺?但他方才一招‘卧看星河’躲过我一招‘猛虎擒羊’却是这般巧妙,莫不是他故意装作?   千万休被这小子骗了,阴沟里翻了船!”   原来阿玉虽将绕指剑扎在腰上,但孟半屏一时见他是赤条条一丝不挂的少年,立即丢他下水,以致未看到那支希世的宝剑,才有这疑惑。   这时孟半屏不能确定他是否会武,终不甘心,喝一声:“小子,再接我一招!”   她迅如闪电般向阿玉一脚踢出,哪知阿玉主意已定,绝不更改,一听她喝声,也不等她发招,立即一滚,竟又滚回水中。   孟半屏一踢虽快,仍因阿玉起滚在先,又没踢中,恨恨地叫道:“你上岸来,我不打你了。”   阿玉不愿和她纠缠,把头露出水面叫道:“神仙姊姊,这里我见不到仙,还是往外面说去。”   孟半屏怒道:“你再不上来,我就一掌劈死你!”   阿玉嘻嘻笑道:“在水里,你打我不著。”   孟半屏敢情气极,只见她大喝一声,身形一跃离岸。   但阿玉却猛一低头,全身入水,双臂向后一划,双腿用力一夹,登时潜行几丈。   孟半屏一招落空,气得施展“仙姑凌波”的水面轻功,由水面一路追赶,同时双掌交换拍击,打得这块平静的水面涌起几尺浪头。   阿玉潜行水中,只闻耳边砰然巨响,巨浪冲击得身形晃动,暗骂道:“这泼妇确是厉害,小爷可不怕你。”   知道她既然闹得波浪汹涌,定看不到自己到达的处所,反而抬头出水“喂”了一声,藉机换气,又潜水泳走。   孟半屏分明听到身侧不远有人发声,待转过头去,却因浪头太高,水面太高,竟不知人在何处?   这小子武功不知如何?单凭这一门水功我就得吃瘪!   情知这样徒耗力气并无用处,索性一股急劲冲往洞口,飘飘然由水面俯视,只要阿玉一到达水门,立即下击。      哪知阿玉比她更刁,他感到波浪还再汹涌,竟悄悄潜泳往岸边,伸头出水面一看,果然见到一条身影在洞口那边的水面晃动。   略一思索,便明白孟半屏的用意,不禁暗笑道:“你截我的归路,我撬你的墙脚,看是到底谁合算?”   当下悄悄上岸,攀登孟半屏原先高踞的岩石,却见几根蔼读放在上面,另外还有一支拂尘和一支长剑。   心想:“蔼读是她要保命的东西,长剑是防身的利器,都不好偷得。   唯有这支拂尘是做甚么用处?难道这洞里蚊子多?要是那样更好,教她先受受蚊子咬的苦头,省得她这般狂妄。”   他拿了那柄拂尘,故意一跃下水,好惊动那孟半屏回头察看。   孟半屏在洞口守候良久,不见动静,忽闻居处“噗通”一声水响,心知著了人家的道儿,叱一声:“你敢!”   一滑水面,如飞而至,猛见一路水花直出洞口。   这时她急于察看自己的东西,无暇追赶,赶往石上一看,首先是拂尘失踪,再往石后一探,触手处,衣物还在,心神略定。   但失去一支拂尘,已够她丢尽脸面,立又轻身一跃,直达洞口,一俯身躯,贴著水面掠出洞外。   ※      ※      ※      ※   才出洞口,就见那位英俊少年露出半身在水面上,手里拿著一支拂尘在临风飘拂。   那不正是她失去的么?急喝一声:“快还给我!”   阿玉趁著孟半屏回去察看的一刹那,潜水出洞,只见群山环抱,一涧中分。   这条溪涧宽约五丈,清澈见底,却有好几丈的深度,若在涧底潜行,再强劲的掌力也不能打透。   因此,他存心耍弄孟半屏一番,把拂尘在手里轻摇,装出漫不在乎的神态。   其实,他正在琢磨拂尘柄上“挥云”两字的真正意义。   一面以耳力听孟半屏会不会突然施用暗器袭击。   但他正在琢磨的时候,忽见洞口人影一晃,使他不觉抬头看去,乍见孟半屏的脸孔,更使他大吃一惊。   原来她长有一副十分怪异的脸孔,半边是清丽绝俗,美如天仙,肤色如玉..   另半边却是高低凹凸,丑陋不堪。   若果仅看她好的半边,尽可疯魔世上所有的男人,若看她另一半 边,只怕三世没有娶妻,也不敢多看一眼。   阿玉可没有娶妻的念头,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一双俊目牢牢地盯在地那半边丑脸。   这不过是一瞥间的事,孟半屏已喝声讨取拂尘,阿玉嘻嘻笑道:“小子正想拿去当几文钱花用哩。”   孟半屏叱道:“小贼,你真敢不还?”   阿玉笑道:“我将当票寄回来,你去取赎便是。”   孟半屏气在头上更不打话,一纵身躯,疾掠水面上前,双掌分上下同时拍出。   她这一招“上下同心”用得恰到好处,阿玉不料她一出手就是绝招,此时若再潜回水中,定要被她下面一掌打个正著。   没奈何,施起“盈虚奇功”的“张”字诀,拂尘一摇,左臂一挥,两股不同的潜力同时发出。   孟半屏来势疾如鹰隼,却教这两股潜力挡得身子一缓,飘落水面,愕然道:“你敢装不会武功欺骗我?”   阿玉“噗嗤”一笑,一个坐水式,又潜了下去。   不知孟半屏不懂得水功,还是她不愿意与阿玉在水底追逐?竟木然站在水面上喃喃自语道:“这小子有一身武学,居然装假使坏来骗我,看我不拧死你才怪..”   阿玉顺流而下,在水底走了一程,见没有甚么响动,又探头出水面来张望,发觉孟半屏依然站在原处,暗道:“这怪女人想些甚么?”   不由得扬声喊道:“喂,你过来呀,过来我就还你拂尘。”   他真没打算拿走拂尘不还的念头,一心想拂尘藏在近处,孟半屏要是找得到也就算了,要是找不到就让她喂几天蚊子,好待煞煞她的骄气。   孟半屏虽听是在十丈外发话,只要一纵便到,但她并不急急赶去,仍在原处喊道:“你这小子使坏,但姑娘还是饶你一回,姑娘好久找不到人印证武功,也好久找不到人说话,快上岸去咱们印证一番,要是你胜了,拂尘就..”   阿玉听孟半屏忽然自称姑娘,心里暗自好笑,做姑娘的时候已经过了,这时该是姑娘的妈啦。   又听说胜了就赠拂尘的意思,忙道:“我胜了就把拂尘还你。”   孟半屏一怔!又道:“你要是败了呢?”   阿玉笑道:“败了我就跑。”   孟半屏冷“哼”一声道:“混小子,你要是输了还想跑得了么?告 诉你吧,你要是输就得在这里陪我三年!”   阿玉喝一声:“胡说,鬼才陪你这凶婆子,拿回去,谁稀罕你这支破东西!”   右手一扬,那拂尘笔直倒飞至孟半屏前。   孟半屏纤掌一伸,立将拂尘接过,怒道:“傻小子休得出口伤人,何以见得我是凶婆子?”   阿玉朗声道:“你强迫一个男人陪你三年,不是凶婆子是甚么?”   一个坐水式又全身入水。   孟半屏被骂得半边秀脸一红,叱一声:“别走!”   这回她已气极,竟毫不犹豫地低头一钻,只闻“唰”一声水响,孟半屏竟像一条大鱼向阿玉追去。   但看双腿不停地扇,双臂不停地划,便知她在水功一门,不见得比阿玉弱了多少。   阿玉既不愿与这个凶女人纠缠,又认为她不通晓水功,在心里暗笑。   哪知未及数丈,前面突有许多怪异的细丝呈半透明状,飘飘忽忽,若有似无,差一点被那些细丝缠住。   忽感到一股水力由后面冲来,急回头一看,立见一只手掌已快抓到脚跟,惊得双腿用力一夹,双臂猛力一划,身子又激射四、五丈。   孟半屏吃亏在手拿有拂尘,不能舒掌拨水,索性将拂尘向颈后一插,手脚并用,急急追赶。   阿玉见她渐追渐近,暗自惊佩道:“她的确是泼妇,水功确是不弱,先较量一番水功,再上岸较量去。”   猛地一个急转身,竟以毫厘之差,闪过了孟半屏,往回路游去。   孟半屏紧急转回,再奋力再追!   阿玉奋起神力,一阵急划,又把距离拉远。   两人的水功都十分神速,除了透气,全在水面下潜行。   讲速率,孟半屏确要胜一筹,讲内气,却是阿玉精纯持久。   孟半屏因为比起阿玉多换几口气,更在每一回换气的时候,才被阿玉由掌下逃脱。   就此,阿玉终未被孟半屏抓住。   但是,突然觉得有异?阿玉回头,竟然不见孟半屏再追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疯婆子认输服气了不成?   浮上水面四下张望,也不见动静,莫非..   他心中有数,急忙再潜泳回头,却见一条人影在水中挣扎扭动, 正是那孟半屏,不知怎么?只是挣扎扭动,却不是在游泳。   阿玉开始还以为她在耍奸耍诈,要引诱他过去,再施突袭。   但是看来又不像,她也见到阿玉两手伸向她,她张嘴只有气泡没有声音,两眼充满了恐惧惊怖,绝望无助!   阿玉眼神锐利,这才发觉她不是耍诈,而是被那些细丝缠住了!   那是一面渔夫弃置的鱼网,大部分压在一块巨石下面,小部分则松散成细丝,呈半透明状,飘飘忽忽,若有似无,她就是一不小心被那些细丝缠住了。   大约也是太过惊慌恐惧,没有沉住一口真气,结果愈慌愈乱,愈挣愈紧,胸中一口气用完,愈是危急。   阿玉再也顾不得刚才还是敌对状态,立刻浮上水面,先用力吸一口新鲜空气再潜入水中,泅近她身边..   大凡溺水之人,一但抓住东西就会抱得紧紧,再也不放!   阿玉被她抱住,首先找到她的嘴唇吻住,一口新鲜空气渡了过去。   有了空气,孟半屏安心多了,阿玉一按她手上麻穴,她就放开了手。   阿玉这才再潜下去,抽出匕首将那鱼网割断。   来不及全部解开,先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拖上水面,让她可以呼吸换气。   她身上、脚上仍缠著鱼网无法游泳,阿玉再让她斜躺在自己身上,带著她泅回岸上。                       ? 终于将她拖上了岸,这才有时间用匕首将缠在她身上的鱼网细丝,小心地一根根割断。   刚刚从水中捞起,这孟半屏全身透湿,薄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更是显得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如果只看她这半边脸,她应该是个美绝人寰的娇娃!   为甚么上天对她这么不公平?是受伤?是药物?还是烧烫伤?   阿玉不是登徒子,也不忍心再盯著人家这样看。   何况手中这柄匕首含有剧毒,要是不小心伤到她一点点皮肤,那还得了!   终于将最后一根坚韧的细丝也割开..   因为她一个少女被人家亲吻渡气,又搂抱著拖上岸来,此刻更是玉体横陈在人家面前,早已羞得横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啦。   阿玉当然不指望听她说甚么谢谢、感恩之类的话,收了匕首,只一滑就下了水,轻巧得像游鱼一样,不见..   ※      ※      ※      ※   阿玉并没有游走不见,他只是潜到另一处水草芦苇丛中,隐起身子悄悄张望。   他不放心,他要等到她真的完全复元了,他才会走开..   果然不多久,孟半屏终于叹了口气起身,抹了脸上的水渍,竟也抹掉了半边脸上的丑陋!   阿玉惊异得瞪大了眼睛,原来她那半边丑脸只是巧妙的化妆!   原来她拿掉那半边丑脸之后,竟是那样秀丽绝伦的脸孔,端的是天姿国色,宜喜宜嗔,看来不过是比较自大一点点的少女。   不由得暗叫一声:“怪呀!”   他觉得孟半屏这人太怪,原是一位绝美的少女,为何要扮成那么难看?   她单独一人而去?到底她这人是好是坏?为何要幽居在这里?住在这人迹罕到的地方干甚么?   这些思想只是一刹那,而那孟半屏揭开化妆也不过只是一刹那,只见她似笑非笑地朝这边飘了一眼,手一抹,那半边脸孔又回复成了丑陋不堪。   孟半屏调头离去,阿玉仍呆呆地望著那窈窕的背影,从眼前消逝..   吸了口气,阿玉放弃立即离去的念头,反而掩掩藏藏沿涧上行,向孟半屏方向潜去,打算暗中窥探一个明白。   哪知才回到半途,就听到孟半屏娇叱一声:“还不给我站住!”   阿玉猛吃一惊!这凶女人可真厉害,我这样躲著走还是被她看到。   正想站起身来,却听到一个沉哑的口音道:“你知道大爷是谁么?   敢这样对我‘无影客’胡独这样无礼!”   原来不是骂我,她骂的另有其人。   孟半屏骂道:“我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贼,偷我东西的贼!”   阿玉这才知道在他和孟半屏在水底交手的时候,已经有人侵入她藏身的水洞这附近了。   听这语气,竟是来偷东西的贼?这下有意思啦,非得去看看热闹不可。      急展起轻功奔去,在路上又听到一个嗲声嗲气,声音很好听的女人在说话,道:“你这老废物何必多话?把这贱婢抓回去就是了,难道你还怕被她咬一口不成?”   孟半屏叱骂道:“贼婆,你在骂谁贱婢?”   那女人道:“我就骂你,你敢怎样?”   接著更恶毒骂道:“你师父是我家的奴仆,你不是贱婢是甚么?”   孟半屏已按捺不下,怒喝道:“你找死!”   立即上前动手,那“无影客”胡独喝一声:“且慢!”   但那女人却又骂道:“老不死,甚么且慢且快,我缠她,你还不快进洞里去拿东西?”   这几句话的时间里,阿玉已赶到他们近处,因为这附近没有树木,索性跃登一座岩上。   原来是一对老夫少妻,男的瘦弱苍老,头发灰白杂乱如稻草,女的风姿绰约,不停的挺胸扭腰搔首弄姿。   比较起来,阿玉还是倾向孟半屏这一边的,不禁生出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心,猛地敞笑大声,道:“好啊,你们打一场给我看啊!”   孟半屏看见阿玉出现有些意外,道:“你怎么没有走?”   那风骚女人一眼瞥见阿玉登上岩石,又冷笑一声道:“哦,这么点年纪,丑怪模样,居然也养汉子,这真是‘父是英雄儿好汉,母为老鸨女为娼’有其师必有其徒呀!”   孟半屏一听这女人几句不干不净的话,直气得半边粉脸通红,娇叱一声:“撕烂你的贱嘴!”   左手一推,右腿迈前一步,右手那支拂尘即横扫她脸颊。   阿玉本来对孟半屏不见得有好感,偏被这女人把他与孟半屏送做堆,说成有茍且行为,当下也起了怒意。   不由狠狠地向那女人瞪了一眼,恰见她一闪身子,避过孟半屏的一掌一拂。   虽然仅是一闪的身法,阿玉差一点惊得叫出声音来。   原来女人的身法,竟和梅洁洁另一种身法极其相似。   在那洞底的日子里,阿玉与梅洁洁都在努力勤练“霜华仙姑”的“盈虚奇功”但是阿玉也注意到梅洁洁偶尔撑起竹竿“走路”时,用的是“盈虚奇功”以外的身法。   他当时就问起这是不是梅洁洁原来的武功,叫甚么名称?只是被梅洁洁怒责,他以后也不敢再问。      眼前这女人虽是多了两条腿,阿玉还是一眼就认得出来。   这又奇怪,难道这恶女的武功和梅洁洁同一渊源?   阿玉心里犯疑,无意中对她多看几眼,不觉又是一怔!   原来这女人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而脸型却与梅洁洁极为相似,几乎脱口惊叫:“梅洁洁!”   ※      ※      ※      ※   莫非洞里存放著十分紧要的东西,所以孟半屏一招逼开老妇,惊见那老叟已佝偻著身子钻进洞去了。   孟半屏竟顾不得这女人,大喝:“老贼你敢!”   反身一跃,立即飘往洞口“唰”地一声,全身入水,追赶进去。   那女子也著急随后纵去,喝一声:“小娼妇,慢著!”   阿玉身形一展,疾扑上前。   他深恨这女人一双贼公贼婆,嘴巴又是如此的贱,而且这女人的身法、容貌,引起他怀疑,想把她截下来问个明白。   这女人的身法可没有阿玉的快,才到达洞口尚未俯身钻入,蓦地眼前一花,面前已被阿玉截住。   她一掌拍出,怒喝一声:“滚!”   阿玉急双掌一封“哗”地一声巨响,脚下的水面竟被打陷成沟,水珠像弹丸般向两侧激射十余丈。   双方俱站在水面上,虚浮的水面哪能受此重压?只见阿玉的身子急剧向水洞倒退,被洞口石壁挡住背后,才停得下来。   但那女人更惨,她被阿玉这样一震,自觉一股反弹之力推将过来,身躯已仰往后面。   敢情一时忘了在水面上,竟施起铁板桥工夫,仰身急速倒下,反弹劲道一推,竟如一艘小船由水面滑出十丈开外。   阿玉见那女人受的比他自己还要狼狈,忍不住嘻嘻地笑出声来。   那女人爬得起来,一眼看见阿玉倚在洞口石壁前面发笑,不由得怒火又炽,喝一声:“野小子,报上名来!”   一个“逐浪飘萍”滑水上前,和阿玉相隔丈许,左掌护胸,石掌暗蓄真力待机而发。   阿玉已被女人的脸型引发了兴趣,故意激她,嘻嘻笑道:“老婆婆,我尊敬你老,你该先报个名儿来。”   那女人怒道:“放屁,老娘才不过四十出头,你没听人说过,女人四十一枝花?怎么会是老婆婆?   阿玉不由大为惊异,四十出头的女人怎么看起来比二十岁的少女 还漂亮?   银铃似悦耳的声音,配上一双能勾人魂魄的媚眼,阿玉几乎立刻就骨酥筋软,真想向她投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只见她媚目一飞,道:“姑娘我外号叫做‘脂粉魔君’要不要跟我回去,享受温柔滋味?”   阿玉听她讲话时的神情笑容,简直像极了她日思夜想的梅洁洁,只听她又嗲声道:“我刚才听你叫我‘梅姊姊’不错,我就是你的梅姊姊,乖弟弟,快过来..”   阿玉喃喃道:“不,不,你不是..”   这“脂粉魔君”果然好厉害的勾魂手段,阿玉此时已如痴如醉,呆呆地被他牵过来揽在怀中,道:“怎么不是?我真的姓梅,芳名叫湘吟..你过来,让梅姊姊好好的疼你,爱你..”   阿玉蓦地惊觉猛地推开她,匆匆后退,道:“不,你不是,我的梅洁洁多么圣洁高贵,绝不是你这样..无耻!”   普天之下,绝少有男人能逃过她的勾魂手段,今天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当面拒绝,不由大怒喝道:“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赶快报出姓名宗派,好过来领死。”   阿玉道:“小爷名唤阿玉,说了你也不认识..”   他忽然为了该不该再说出梅洁洁的绰号,却又蓦然停口。   梅湘吟冷笑一声道:“怎么,难道你师父是见不得人的么?”   阿玉被她一激,不禁怒道:“小爷师父叫梅洁洁,岂是你这老太婆能够认得?”   梅湘吟不免一怔!道:“梅洁洁?江湖上好像没有这一号人物..”   阿玉听她自言自语,不禁冷笑一声道:“我早说过你不配知道!”   梅湘吟怒火顿起,喝一声:“打也要打出你的师承门户来!”   话声甫落,右掌一挥,先打出一股劲风,身随掌走,向右滑出,接著左掌疾拍对方左肩。   阿玉一看“脂粉魔君”梅湘吟这一招,竟是他曾经练过的“盘龙绕柱”当时梅洁洁对这一招的妙用还讲得十分详细。   这一著疾拍肩头,其实是欺敌的手法,主要的须防备左掌将达肩头的瞬间,忽然化掌为爪,向脸上抓到!   如果学过“虎爪功”或“白骨爪”之类的硬武功,则五指发出的潜劲已足使人丧命。   但阿玉所惊的并不在于这一招“盘龙绕柱”的妙用,而在于“脂 粉魔君”梅湘吟为何也懂得用这一招,喝一声:“慢来!”   左掌一立,同时右脚滑出,右掌反击“脂粉魔君”梅湘吟肩后。   这一招大出“脂粉魔君”梅湘吟意料之外,急切间,脚下用力一滑,顺势冲往岸边,回身喝道:“你这招‘龙卷风涛’由何处学来?”   阿玉道:“对啊,你也懂得这一招,当然不是外人了。”   梅洁洁从来没有把身世告诉他,他猜想这“脂粉魔君”梅湘吟一定与梅洁洁的关系匪浅。   但梅洁洁这般温顺“脂粉魔君”梅湘吟偏要以“魔”字自许,而且这般横狠,确令他无法释怀。   若要继续交手,生怕误会加深,不继续交手,眼前这桩事怎么办?   他沉吟半晌,终而抱拳一揖道:“晚辈的艺业俱是师尊梅洁洁所教..”   “脂粉魔君”梅湘吟喝一声:“你师父是男的?还是女的?”   阿玉看那“脂粉魔君”梅湘吟一眼,只见她疏眉倒竖,脸寒如冰,原先还有几分像梅洁洁的脸型,这时看来却是半分也不像,只觉她阴、毒、险、狠,兼而有之,哪能比得上慈祥的梅洁洁?   但他为了要知道姊姊的身世,若不抛砖,怎能引玉?于是,他略为思索,即道:“是个女的。”   梅湘吟喝道:“是不是少了两条腿?”   阿玉一惊!道:“是又怎的?”   梅湘吟脸色大变,蓦地高呼道:“胡独老鬼快出来,那娼妇居然不死,还教出好徒弟来了!”   那“脂粉魔君”梅湘吟所骂的“娼妇”不是骂梅洁洁还是谁?   阿玉心性纯厚,和梅洁洁情如姊弟,哪受得了对方辱骂?剑眉一挑,喝一声:“贼婆子,你敢骂我姊姊!”   梅湘吟冷笑一声道:“先收拾你,待娼妇来找我好了!”   身形一晃,已扑到阿玉身前。   阿玉这时再也不客气,一见她扑了上来,也不待对方发招,掌劲同时发出,喝一声:“打!”   梅湘吟方才被阿玉一掌打倒在水面上,又一掌几乎打中她后心,已知这少年不可轻视。   因而人在飞扑中仍保留余势,见阿玉掌劲一发,立即弯折身躯,飘过一侧,立即一掌发出,迅如电闪,掌劲雄猛,无复有加。   阿玉一步抢登上岸,随即展开百禽掌法“呼呼呼”一连几掌,打 得“脂粉魔君”梅湘吟暗自惊心。   只听她边打边退,嘴里连喊著:“老鬼,那东西不要了,先来收拾这个!”   哪知水洞里面也正是打得舍死忘生,掌风激荡,露得洞壁呼呼作响。   洞口低及水面,由她喊破喉咙,声音也无法传得进去。   因她两人脸型太像,生怕对方与梅洁洁是母女或姊妹,阿玉不肯骤下杀手,只将对方缠住!   “盈虚奇功”有此消彼长,久战不疲的长处,他只要继续与她缠斗,缠到精疲力尽,然后将她擒下,问个明白。   梅湘吟疾呼几声,不听到有声音由水洞传出,也就悟出其中道理,这时她除非将阿玉打败,否则要想与那男的会合,已是万难。   只见她狠狠一咬牙龈,倒退两步,目光暴射,双臂向下一震,立即骨节响起一阵格格的声音。   阿玉知她要以某一种气功来和自己厮拚,心里暗自好笑道:“我要不看在梅洁洁面上,早就把你打死,还待你装模作样哩。”   他艺高胆大,根本不把梅湘吟放在心上,索性双臂交叉胸前,笑吟吟欣赏对方练筋练气。   这不过只是一刹那“脂粉魔君”梅湘吟双臂向下一震,立即毕平胸前,挥成一个大圆圈,寒脸喝道:“快说你师父在甚么地方?不然休想活命!”   阿玉此时对梅湘吟已十分厌恶,哪还肯告诉她实话?何况他自己也不知道梅洁洁究竟何往?想说也不可能。   见这“脂粉魔君”梅湘吟语气咄咄迫人,不由冷“哼”一声道:“小爷偏不告诉你,反正早就离开恶魔嘴,那些曾经陷害过她的人都要小心了!”   梅湘吟听说梅洁洁已离开,初还将信将疑,旋想到对方既能说出恶魔嘴这地名,而且用的又是本门招式,哪里还会有假?   这小子已经这般厉害,这娼妇岂不更加了得?   怒从心里起,恶向胆边生,疾扑而至,左掌一拍,右边舒开五爪电闪而出!   阿玉见她此番扑来,右手的五只指甲,泛著红、黄、蓝、白、黑五种异光,隐隐透著几分邪气!   虽不知对方练有何种有毒的爪功?看来十分厉害,否则,她何须留到最后才拿出来用?      这一招,阿玉不敢硬接,腰身一扭,闪过一边。   哪知梅湘吟已用的是另一套掌法,阿玉这一闪,乃巧遇上她进步推掌,一股潜劲直迫身侧。   阿玉不禁骇然,急立臂封掌,借劲急退。   梅湘吟呼出一口恶气,掠步一跃,掌风又到, 怪笑道:“小杂种,你有种接我十招试试看。”   阿玉被骂为“小杂种”怒火冲上脑门,顾不得对方是何等人物,先使用“卸”字诀,化开对方掌劲“张”字诀也电闪般反击过去。   梅湘吟不敢再恃艺轻视对方,平地一拔,跃起丈余“云掌五式”   施展开来,凌空下击,招式尚未全展,立又化为横扫、直点,几缕劲风由指爪间射出。   阿玉见他招式诡异,也不敢轻敌,拗步递掌,立施“百禽掌法”   与她打成一团。   “脂粉魔君”梅湘吟的掌劲阴柔,阿玉就用“霜华仙姑”的武学中至柔的工夫对抗!   果然是“以柔克柔,以阴制阴”梅湘吟百招过后,已觉中气飘浮,而阿玉因练有“盈虚奇功”盈虚消长互补,仍然若无其事。   这一种情状,梅湘吟自己明白,然而愈明白就愈惊骇,最后竟口中连连厉啸,招呼那男人出洞。   阿玉见她发急起来,竟是乱叫乱嚷,明知她的心意,却忍不住笑道:“老婆婆别叫了,敢情你们两人今天就该归位,都要回姥姥家去了..”   梅湘吟怒吼道:“你放肆!”   阿玉道:“你只要说得出我姊姊的真实姓名,你和我师父是甚么关系?我就放你走。”   梅湘吟微微一怔!道:“怎么?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阿玉拱手恭立,道:“请前辈赐告。”   梅湘吟忽又目射凶光,揉身进掌,拚死抢攻,喝道:“你不配问!”   阿玉掌势一吐,又打做一团,怒道:“难道怕你不成?”   ※      ※      ※      ※   这一度交手,梅湘吟心浮气动,更显得不行,不及五十招,已是喘息可闻。   阿玉留意她右手的指甲,见它由乌黑变回原来颜色,心知对方的毒功不能持久,经这一阵子已经全部散去,当下嘻嘻笑道:“老太婆, 你自命为‘魔君’怎地你指甲已经没‘脂粉’了?”   “脂粉魔君”梅湘吟料不到这年轻人这般精细,这时毒功已散,仅凭掌力绝非对方敌手,可恨同来的混蛋又被那孟半屏拦在水洞里面缠斗,不知吉凶如何..   要是万不得已,只有最后一著!   当下勉力发出两掌,忽然倒跃丈余,登上一座高高的岩石。   阿玉见对方在紧要关头生怕会逃跑,不假思索立即跟著扑去。   哪知身形甫动“脂粉魔君”梅湘吟已“唰”地一声,由衣底抽出一根长约二丈的金色长索,迎著阿玉追上来的身子横里扫去。   只见一条金蛇拦腰绕来,阿玉只好猛提一口真气,整个身子又拔起两尺,同时一曲膝盖,让过那根金带。   由腰间一抽,绕指剑立即出鞘,身形也同时坠落地面,笑说一声:   “你用兵刃了么,小爷我也只好用这个奉陪!”   双脚一点,拔高三丈有余,展开才学到的“盈虚剑法”一招“雁落平沙”挟著万道霞光罩向他头上。   梅湘吟那根金色长索敢情也是一件异宝,而且长有两丈,此时迎向宝剑一卷,喝一声:“去你的!”   哪知金色丝带一卷上宝剑,立即断成几截,骇得梅湘吟大叫一声:   “我的妈呀,是‘绕指神剑’!”   一纵身跃下崖石,掉头狂奔飞逃。   阿玉收势不及,神剑向崖石直落,竟一劈两半。   待拔剑离石,那“脂粉魔君”梅湘吟已逃出二、三十丈之远。   尚未问得梅洁洁的身世,哪肯让她逃走?阿玉也就展步急追,喝一声:“给我站住!”   梅湘吟见阿玉艺业高强,手上又有一柄砍金切玉的武林瑰宝,已吓得魂飞魄散,任由阿玉如何喝骂讥嘲,仍是飞奔不已。   阿玉的轻功绝伦,梅湘吟也自不弱,顷刻已走了几里路程,两者之间距离已缩到五丈左右。   阿玉知道自己全力急奔之中,也难以聚力发掌,纵使勉强发出一掌,掌劲也无法到达太远,不过徒费气力。   梅湘吟自知轻功更不及对方,所以走的时候不时转折回旋,害得阿玉一下子追过了前头,折回来再追,距离又被拉开。   ※      ※      ※      ※   这时眼见一座小树林相距不远“脂粉魔君”梅湘吟反而笔直向树林奔跑,阿玉未经江湖历练,不懂得“逢林莫入”的忌讳。      但他知道若让对方跑进树林,就好比虱子进了发丛,寻找定是费事。   心急之下,大喝一声,奋力向前一纵!   他学成了“盈虚奇功”服食过葛仙藤已是身轻如燕,这一纵之势,哪怕不超过“脂粉魔君”梅湘吟前头几十丈,挡在树林前面。   哪知“脂粉魔君”梅湘吟狡猾无比,她一闻阿玉在身后大喝,知他已经跃起身形,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不由得笑出声来,收劲往侧方一闪。   接连两纵,到达相距十几丈远的河岸,一跃下水,只闻“噗通”   一声,已全身隐没。   可惜梅湘吟还不知道阿玉水功精深,才想出藉水逃生这条绝计,正在水底得意洋洋潜行,猛觉背上“蓬”一声响,一股水力往下疾压。   她惊得一个翻身,振臂向上一推,但见一条身影像鱼一般由她胸上滑过,水力又冲向她的脑门。   原来阿玉方才一纵,已经直达林缘,猛闻江中水响,回头一看,已不见“脂粉魔君”情知她赴水逃生,急又纵往河岸。   这道河水虽深,却是清澈见底,阿玉居高临下,见她像一只大水蛙在水中潜泳,不由得心里暗笑道:“真正是顾头不顾尾,且看你往哪里跑?”   反而将“绕指神剑”归鞘,袖手欣赏。   他知道梅湘吟逃不脱他的视线,也就不必心急,哪料她尽向河中央急流处泳去。   这一来,他若不急追,再过一会便难追上。   水底不比陆上,一则视力受了限制,二则难仗掌劲伤人。   因此,他急尽力一纵,一个“惊蛙入水”对正“脂粉魔君”梅湘吟潜泳的水面直落。   本来他这时要捕捉“脂粉魔君”已是易于反掌,不料“脂粉魔君”   梅湘吟倏地翻身向上,阿玉并不怕她袭击,只因这样面对面,胸对胸,实在不雅,没奈何只好放弃这个良机,一滑而过,然后向她头顶发劲。   但那梅湘吟委实不弱,一觉头顶的水力有异,急一侧身躯,阿玉打出的掌力被江水一挡,已减弱几分,这时竟由他背部一滑而过,不但没将人打中,反而因水力向外扩张之故,将梅湘吟推开数尺。   梅湘吟得此便宜,哪还不走?双臂向后一划,身子已斜射两丈。      因为她所去的方向,与阿玉的去向略呈斜交,以致阿玉回头向胸尾看时并无人影。   阿玉以为她像孟半屏一般,登上水面逃跑,急探头出水面一看,仍找不到梅湘吟的影子,这才悟出她仍潜在水中。   偌大一条江水,若要水底寻人谈何容易?阿玉只得再跃上江岸,俯瞰江底。   哪知“脂粉魔君”梅湘吟潜身深处,已将阿玉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本可趁机给他一个冷不提防,出手偷袭,却又恐怕一击不中,反而糟糕..   只好暂时忍耐,静静等待时机..   见阿玉向水面而去,他立刻趁机向反面潜行..   一闻身后“哗喇”水响,她这边也急忙冒出水面,接连两纵,已登上彼岸!   在这同一时间,阿玉也上了这边江岸,回头一看,认出“脂粉魔君”梅湘吟的身形正在对岸急奔。   他这时不禁暗叫一声:“上当!”   又跃下水面,施展“鸥鹭忘机”的轻功疾射对岸,拚力追赶。   但是,这边江岸不远便是林木参差,荆棘纵横,阿玉轻功虽然神速,无奈相隔有好几十丈的距离,追了一里,被“脂粉魔君”梅湘吟闪进林中,遍寻不获..   ※      ※      ※      ※   阿玉心中不是滋味,气得狠狠骂了一阵,再也无人答腔。   登上树顶,纵目四下眺望,还希望“脂粉魔君”梅湘吟会再度现身。   哪知他凝立多时,只见归鸟投林,栖鸦绕树,这才惊觉时候不早。   他一兴起时间上的警觉,就十分著急,食的、宿的,都需要及早安排。   好在他是惯于吃生食的人,山上不乏蔼读、黄精之类,但也得及早寻找。   至于宿的地方,他忽然想到孟半屏所居那水洞。   因为孟半屏既已说过要他相陪三年,他自己还未同意,然而借宿一宵,想来应该可以。   但是,他一想及水洞那边,立即忆起孟半屏和那“无影客”胡独放对厮杀,不知结局如何?      “脂粉魔君”虽已逃走,若能将那老人擒下,哪怕她不回来解救?   阿玉一想到这一妙著,立即觉得一片光明,驱尽心中的浓雾,来不及寻找食物,电掣风驰般赶回水洞。   他先站在洞外,侧耳倾听片刻,听不到里面有甚么响动,心想:“这就奇怪,纵使是哑斗,也该有掌风交击的声音呀。”   这时他料到事不寻常,急一沉身子,由水底进洞。   当他伸头出水面一看,只见静悄悄地哪还有人厮杀?不但那男贼“无影客”胡独并无踪迹,就连此地主人孟半屏,也不知去向?   阿玉大为诧异,略一思索,即跃登孟半屏原先所坐的岩石,发觉她的长剑不在,连同她储藏的蔼读也全部不见。   长剑不在,还可说是敌人顺手牵羊带走,蔼读不在,就是十分蹊跷,难道那老叟也是吃惯生的?   阿玉寻思半晌,推想到孟半屏多半是把那个老叟打退,离洞追敌去了。   但他有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急于追敌,还要带那些食物干甚么?   再则他将这岩石四周抚摩一遍,发觉石后有一个窟洼,里面十分光滑,恰好放置衣服杂物,这时也是空无所有。   他不自禁地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走了也好,我可以在这块石头上好好睡一觉啦..”   事虽如此,吃的不能不找,于是他又走往外面的山上寻到黄精、山芋、伏苓、首乌、蕃薯之类,好好地饱餐了一顿,这才回转水洞。   ※      ※      ※      ※   哪知刚一俯身通过洞门,忽闻一声断喝,劲风已临身侧。   阿玉离开水洞的时候,鬼也没有一个,所以进洞时也未想洞里会藏人,这时忽受意外的袭击,免不了一惊。   幸而他的“盈虚奇功”应变迅速,真气一提,顺著对方掌劲飘过对岸。   正在错愕之间,忽闻冷森森的女子口音道:“好大的胆子,敢进我水云洞来,你是甚么人?”   阿玉回身一看,又是一惊!竟是个不到三十的美貌女子,轮廓竟然又七分像孟半屏!   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你是孟半屏的..姊姊么?”   那女子冷“哼”道:“是又怎么样?”      名山无主,先来为主,后到为宾,此时阿玉自知理屈,忙扬声道:   “我叫阿玉,与孟半屏姊姊有一面之缘..因为荒山无宿处,才来这水洞,实不知前辈..”   他想到她是孟半屏的姊姊,看她年纪也不比梅洁洁大,叫“前辈”   会将人叫老了,立刻收口道:“实不知姊姊在此,真是对不起。”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我问你是谁的门下?”   阿玉心头不快,那个问这句,这个也问这句,今后我挂起牌子来走路,不是要方便得多?   但他仍从容回答,道:“我没有师父,我的武功是梅洁洁教的,从来未曾在江湖上走动,只怕姊姊不认得。”   听阿玉左一句姊姊,右一句姊姊,喊得她心头有几分舒服,说话也和缓得多,喃喃道:“梅洁洁?果然从未听说过..”   忽又扬声道:“我先问你,你怎么摸索到这水云洞来的,来了一次还是两次?”   阿玉坦然承认,道:“总共来了三次..”   那女子没等待他把话说完,已怒叱道:“你说甚么?总共来了三次还说荒山无宿处?你在这附近逗留打甚么念头?”   阿玉有理不怕人,从容道:“姊姊且别生气,让我解释。”   接著不提起宋敏在恶魔嘴练艺的事,只将自己如何被仇所迫跌下恶魔嘴,遇上梅洁洁授艺,无意中由水道脱困,才再度下谷,要引导师父出困..   不料师父已经离谷,自己再出水道出来,却闯到这水洞来,遇上了孟半屏,引起误会打了一场,后来又有男贼“无影客”胡独与女贼“脂粉魔君”梅湘吟..等等详情,细说一遍。   谁知这女子静静听阿玉说完经过,忍大住呜咽悲呼一声:“绮姊,你果然还在人世..”   阿玉一惊道:“姊姊,你说的绮姊,可是我梅洁洁?”   这女子怆然道:“不是她还是谁?孩子,你过来这边,让我看看你。”   阿玉骤如遇上至亲,不觉擒著两颗泪珠,又悲又喜地答了一个“是”   字,奋力一纵,飞越水面,扑到她的怀中。   阿玉在幽穴中与梅洁洁投怀相拥,是至情至性的表现,这女子此刻也是心念绮姊,与这孩子相拥,至情至性,喜极而泣,道:“绮姊的艺业想是已达化境,能教出你这么俊的工夫,半屏那丫头就是不行。”      忽又“唉”一声叹息道:“本来我就比绮姊不上嘛..”   阿玉站直身世,再次打量这美貌女子,道:“姊姊,阿玉该怎样称呼你呀?”   这女子被他这一问,引得笑起来道:“你这孩子也古怪,我是你师父的贴身侍婢,姓孟,名涤尘..随你叫甚么都可以,你既称你师父为姊姊,要是客气一点,就这样叫姊姊罢。”   阿玉真料不到这位异人只是丫头身分,但他并不稍存轻视之心,仍恭恭敬敬,亲亲蜜蜜唤了一声:“涤尘姊姊。”   孟涤尘笑骂道:“姊姊就姊姊,怎么还涤尘姊姊?”   阿玉道:“因为我还要叫半屏为姊姊..”   蓦地雀跃,欢欣道:“好极了,我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姊姊,真是太棒啦!”   孟涤尘亦为之高兴,却忍不住道:“我那绮姊,甚么时候变成梅洁洁了?”   阿玉笑道:“没办法,她死都不肯告诉我她的姓名,我只好随便给她按个名字啦..”   孟涤尘道:“她一定是痛恨原来的姓,痛恨原来的名字..梅洁洁,这个名字很好!”   阿玉又来拉住她的手,叫一声:“涤尘姊姊,你知道梅洁洁是被谁害的?”   孟涤尘登时怒容满面,恨声道:“她亲生姊姊害的!”   阿玉不觉一惊!失声道:“怪不得姊姊总不肯说仇人是谁,原来竟是她自己的姊姊。”   孟涤尘一瞥他的神情,知他疑团莫解,接著又道:“此事说来话长,你梅洁洁原姓梅,名叫湘绮,她姊姊梅湘吟,原是比他早生一个时辰的孪生姊姊..”   阿玉忍不住插一句:“就是那个‘脂粉魔君’梅湘吟?”   孟涤尘气愤愤咒骂一句:“不是她还有鬼!”   不觉嫣然脸红,道:“对不起,我说粗话了..”   阿玉不禁看得痴了,只听她又道:“母亲因为难产,痛苦挣扎了一个时辰才生下你梅洁洁,也就此与世长辞..”   阿玉不自觉的也长叹一声,孟涤尘又道:“她姊妹两人虽是双胞胎亲姊妹,性格却绝不相同,一个阴狠毒辣,淫荡成性,甚至离家出走,去投靠‘漠北七花门’..”   他没有听过这个七花门,所以也不插嘴,孟涤尘道:“一个温婉和 善,安静内向..”   这孟涤尘提起往事,兀自气愤不已,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才继续道:“梅湘吟却忌妒妹妹文才武功,江湖名望,更贪恋妹妹的未婚夫婿不成,竟设计陷害,向她父亲诬说妹妹跟一个姓田的有奸情,以致她父亲认为梅湘绮沾辱家门,一怒之下,竟将她斩去双腿,投下恶魔嘴,令其自生自灭..”   阿玉“啊”一声悲叫道:“要给我早知此情,今天早把‘脂粉魔君’梅湘吟杀了,也好替梅洁洁出一口冤气。”   孟涤尘诧道:“你师父未将身世对你说过?”   阿玉摇一摇头,孟涤尘叹息道:“这就是你师父仁厚之处,她明知是被姊姊梅湘吟所害,却碍于是自己的亲姊姊,所以不对你说,如果我再不说,你定是终生也不明白..梅湘吟该死的行径很多,只听她‘脂粉魔君’之名就可知道,你可藉别种名目去杀,千万不可用‘替师报仇’的名目。”   阿玉大惑不解,忙问一声:“为甚么?”   孟涤尘微嗟道:“梅洁洁不肯将仇人姓名告诉你,也许就恐怕你替她增加罪过,因为实际下手的是她父亲,你若用替师报仇的名目,岂不要连她父亲梅霖也一齐杀掉?”   阿玉不禁默然半晌,才问道:“梅湘吟还有哪一些行径是该杀的?”   孟涤尘道:“多年以前的事不便重翻旧案,近年来,因半屏这孩子累得我不能分身往江湖访查,对于她的劣迹也不大清楚,不料半屏才出山访查不到一年,反而被她发觉我隐居在这水云洞,敢情她自忖没有胜我的把握,才勾结别人同来,你将来若是遇上,就假装不知她是梅洁洁的姊姊,把她杀了不就算了,何必再问?”   阿玉喜道:“这样真好,既可替梅洁洁报仇,又可替人间除害,还不使姊姊蒙上逆上的罪名。”   孟涤尘道:“要是给梅洁洁知道,她还是不肯饶你。”   看到了阿玉一惊,又微笑道:“你不必耽心这个,只要你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梅洁洁也不至于为难你,何况,还有我哩..”   阿玉道:“要是她再不行恶,岂不是永无报仇的希望?”   孟涤尘道:“你还怕偷吃惯了的猫,见到鱼还不吃么?”   阿玉一想,暗道:“果然不差,我已跟她结上梁子,还怕她不自动找我?那时遇上,纵不将她劈成两半,也得剁她两条腿,教她也尝尝没有腿的滋味。”      他自觉十分有把握赢得梅湘吟,也就喜得直笑。   孟涤尘遇上阿玉,获知梅湘绮未死,而且绝艺惊人,大慰胸怀,唠唠叨叨地询问一切详情,直见阿玉连眼皮也打不开,才想到他多天没有歇息,忙吩咐他在石上安歇。   阿玉巴不得涤尘姊姊命他睡觉,急登上那平坦的岩石一倒头便睡。   ※      ※      ※      ※   哪知这一觉竟睡到第三天中午才醒。   搓搓眼睛,猛觉涤尘姊姊不在洞里,却闻水洞外面呼呼风响,听出那是掌风剑风兼而有之。   以为孟涤尘和别人交手,慌忙用水将脸一抹,刚出洞上,即喝一句:“谁敢来此撒野?”   哪知话一出口,四顾无敌,只有姊姊孟涤尘独在岸边,右掌左剑打得山岩震动。   孟涤尘见他一脸冰渍跑了出来,不待看清有无敌人,即发言叫阵,笑道:“你先洗好脸再来。”   阿玉匆忙将脸洗毕,在旁边观看孟涤尘演练那套诡异无伦剑掌混施的招式,发觉有好些地方与“独孤老人”那本小册子的记载相同,仔细留神再看,果然看出几乎一般无异。   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一招叫甚么名字?”   孟涤尘微微诧异,还是回答道:“这一招叫‘孤注一掷’。”   他接著往下练,阿玉又开口问道:“这一招叫甚么名字?”   孟涤尘答道:“这一招叫‘舟行唱晚’。”   阿玉好像还要问,孟涤尘干脆一面往下练,一面自动道:“蓑衣斜雨、笠檐蓬门、翁姑和乐!”             第三册   阿玉经过宋大娘捉弄他一回,真个是十年怕草绳,立即解下剑鞘,将宝剑纳回鞘里,然后双手捧剑过去。   孟涤尘诧道:“交一支剑何须这样费事?你只要将剑尖垂下,递剑柄过来不就行了?”   阿玉将遇上宋大娘的事一说。   孟涤尘不由好笑道:“刁猴儿这么多心眼,我要害你还不趁你睡著的时候就把你杀了?”   阿玉低头赧颜道:“是..不过,还是小心一点才好。”   孟涤尘接过宝剑,仔细看那剑鞘“唔”一声道:“果然是‘绕指神剑’我那秘笈上曾经说有这支宝剑,而且要使用这支宝剑才练得更出色的武艺来!”   阿玉道:“原来如此..”   孟涤尘反问道:“你知‘绕指神剑’原来在甚么人手中?”   阿玉道:“不知道。”   孟涤尘神色一冷,大声道:“原来在梅洁洁的父亲,梅霖手中。”   阿玉被这句吓了一跳,忙道:“这样说来死的那人就是梅老前辈?”   又带有点悲愤,道:“就因为‘绕指神剑’落在梅霖手中,所以梅湘吟一见就能断定这是‘绕指神剑’我虽然知道梅霖有一柄‘绕指神剑’因为从没有见过,所以要看剑鞘上的花纹,隐约织成‘绕指’两字才敢断定。”   敢情孟涤尘对于梅霖这位旧主已是恨极,以致直呼他的名字。   她顿了一顿,又道:“梅霖就是用那柄‘绕指神剑’削去梅洁洁两条腿的!”   阿玉再度听说梅霖对他女儿的残忍,恨得直咬牙龈道:“如此说来,宋大娘说‘独孤老人’杀自己的女儿一事,莫非就是梅老前辈和梅洁洁这一档事?”   孟涤尘道:“宋大娘弄错了,但我也是近年来才知道真相,原来江湖上虽竞传有个‘独孤老人’却没有人真正见到他,因此就有不少人顶了他的名头行事,到了最后,只怕除了那‘独孤老人’自己之外,别人便无从知道谁是真?谁是假?”   她望了阿玉一眼,见他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道:“梅霖虽然狠心杀自己的女儿,却怕江湖上传说他不慈、不义,所以也假藉‘独孤老人’的名声,和梅湘吟亲自押解梅洁洁到达恶魔嘴,当时虽有人亲眼看见这事实,但那人却死在梅霖手中。”      阿玉忍不住问道:“姊姊,你说那人是谁?”   孟涤尘道:“那人就是‘飘香剑客’田毓芳的堂哥田明,也就是梅湘吟诬说和梅洁洁有奸情的人,其实是梅湘吟暗恋著田明,被田明斥骂无耻,这才怀恨到你梅姊姊头上,索性诬说别人。”   阿玉恨道:“可恶!”   孟涤尘道:“以为她父亲把妹妹一杀,田明便会回头爱她。不料刚将你姊姊投下谷的瞬间,田明不知如何也到恶魔嘴,梅霖见是与自己女儿有奸情的人到来,不容分说也把他丢了下去,因为田家和方家有指腹之亲,回去之后,更加扬言亲见‘独孤老人’杀他自己的女儿..   到底‘独孤老人’是否有女儿?只怕梅霖本人也弄不清楚。”   阿玉大为惊讶,道:“莫非姊姊你也亲眼见到?”   孟涤尘泫然欲泣,颔首道:“他们把绮姊押走的时候,我便知大事不好,忙换了男装偷偷跟去,躲在恶魔嘴的树林,所以将当时的惨事一一看在眼里,当时绮姊除了两眼含泪,竟温驯得像小羊一样,绝不反抗,也不辩解..”   敢情那幕血淋淋的往事,又展现在她眼前,手一松,宝剑坠下,自己却双掌蒙面,轻声啜泣。   阿玉想到梅洁洁竟遭遇那样酷刑,也就双眼直流,站在一旁饮泪唏嘘。   如果她这个说法是对的,那么梅洁洁那可恶的父亲,就是在九固山寨附近无意间救了自己的无名老人,而他又死在那个姓萧的老贼手中!   过了好一阵子,孟涤尘才缓缓抬起头来,用衣袖揩乾自己的眼泪,叹息一声道:“你也别哭了,好在梅洁洁未死,虽然她已经没有腿,但我在情分上也该服侍她一辈子..想起当年,她几曾把我当作下人看待?”   阿玉也嘶声道:“孟姊姊,我和你找梅姊姊去。”   孟涤尘道:“不,你先把‘孤独老人’的那本小册子中所记载的绝艺练好,下次碰到‘脂粉魔君’梅湘吟,才不会又被她逃掉!”   孟涤尘说得很对,下次遇到,绝不能被她逃掉!   阿玉立即先演一套掌法,孟涤尘在一旁仔细瞧著,不由叫道:“这一招应该是‘舟行唱晚’但又不像..”   阿玉再往下练,孟涤尘又道:“这一招应该是‘蓑衣斜雨’..可是不像!”   阿玉将小册子上的五招都练完,孟涤尘分别叫出名称|| 舟行唱晚、蓑衣斜雨、笠檐蓬门、翁姑和乐、孤注一掷!   阿玉只谨记著小册子上那个“柔”字的提示,尽以柔和优美的姿势练出,举手投足间,既优雅又高贵,简直玉树临风,卓然不群!   接著握起那“绕指神剑”再演一套剑法。   孟涤尘一面瞧著,一面又忍不住报出这几招的名字||舟行唱晚、翁姑和乐、孤注一掷、蓑衣斜雨、笠檐蓬门!   原来阿玉这五剑招的名字,又和五招掌法的名字相同,只是有些前后秩序颠倒了..   孟涤尘不断地点头赞叹道:“果然和我所练十分相似,但是并不尽同,难道就仅有这两套?”   阿玉道:“还有的是内功和轻功。”   孟涤尘道:“轻功的身法还可以看得出是否同源,内功端赖各自修为,不能看到,你那本秘笈呢?给我看看。”   阿玉俊脸一红道:“秘笈在吕金花那里。”   孟涤尘诧道:“哪里跑出来个吕金花来?”   阿玉把遇九固强盗,上九固山寨的事一说,孟涤尘忍不住好笑道:   “你这刁猴子,心里到底藏有多少古怪?才不久又有一桩岔事..好吧,你将内功练诀念上一遍,我听是否相同?”   阿玉应声念道:“抱元守一,大道修真..”   孟涤尘不待他念毕全篇,即拦道:“不必念了,我的是‘抱朴归真,以气养元’。可见两部秘笈并不尽同,若果你的是梅霖所遗,我的便不该是,若果我的是,你的便不该是。”   这也说不定哩,因为梅霖所遗的那小册子上,根本没有文字,只因阿玉曾学过盈虚图诀,才看得懂秘笈上的线条和图像,自己练习体会胡乱编出一套口诀来,到底念的这套口诀对抑不对?阿玉自己不能确定..   阿玉道:“你那本秘笈若是在身上,给阿玉过目便可知道啦。”   孟涤尘道:“可惜秘笈在半屏那孩子身上,被她带走了,不然..”   阿玉不觉“啊”一声叫道:“半屏姊姊往哪里去了?这时还不见回来。”   孟涤尘道:“她时常一出去就是七天、八天,不必著急!”   阿玉道:“莫非被老贼擒住去了?”   孟涤尘一怔!旋又摇头道:“凭梅湘吟那贱婢结交的下三滥,要擒半屏那是梦想,而且她连包袱都带走,想是那老贼逃走,半屏急急追 去了..”   瞥见阿玉一脸迷惑的神情,又笑道:“你在想些甚么?”   阿玉嗫嚅道:“半屏姊姊本来长得很美么?她为甚么要把半边脸装成那样?”   孟涤尘道:“你怎么知道她半边脸是装的?”   阿玉道:“因为我看到了,不过她自己还不知道。”   接著就将在水中追逐打斗的经过说了一遍。   孟涤尘叹道:“半屏这孩子,已经对你动情啦!”   阿玉吓一跳道:“你说甚么?”   孟涤尘叹道:“这孩子曾发誓,绝不教任何男人见到她另半张面孔,除非已经嫁了人。”   阿玉“哦”了一声,还是不懂这跟动情不动情有甚么关系。   孟涤尘又道:“既发过这样的毒誓,如果不是已对你动情,又岂会让你看上一次?”   阿玉回想那一次,孟半屏果然早已知道阿玉就潜伏在那水草芦苇之间,没有远离,而她揭下丑脸化妆的动作,也的确像是故意要让阿玉看的..   想到这里,阿玉吓了一大跳,叫道:“你是说,她打算要嫁..嫁给我?”   孟涤尘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瞄著他,阿玉又惊又急,道:“为甚么?她为甚么要发这毒誓?为甚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孟涤尘叹道:“女孩子愈长得美,就愈会惹来烦恼,还不如长丑的人能多享几天清福..”   阿玉道:“还有呢?”   孟涤尘道:“还有甚么?”   阿玉道:“就这么简单,只是为了这样就发这么重的誓,戴这么麻烦的面具?”   孟涤尘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冷冷道:“对,就只这么简单,没有别的理由!”   阿玉只好叹了口气,道:“不行,我不能接受她的美意..”   孟涤尘道:“为甚么?是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够漂亮?”   阿玉道:“不不,不是,是因为,因为我已经有了..女人。”   孟涤尘失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又有甚么关系?”   阿玉想了想,道:“还是不行..请你转告她,我不能辜负她一片真心。”      孟涤尘道:“你自己去告诉她..”   看看天色,孟涤尘又道:“好了,也不要再扯那些无聊事情..时候已经不早,你既然练的是梅霖小册子上的图像,待我一式一式摆出来给你看,看是相不相同。”   阿玉注目看去,只见孟涤尘双腿交盘,双掌捧腹,双目垂帘,双肩下坠,心想:“由这一式看来就已不同,我的盘腿是左腿在上,双掌放于膝上..”   他蓦地记起“盈虚奇功”图诀有一式和这个相似,暗道:“难道“霜华仙姑”那秘笈是专给女人练的?”   孟涤尘摆好一式,立即问一句:“相不相同?”   阿玉摇一摇头,并对不同的部位说出。   孟涤尘笑说一声:“再看。”   接著又摆出第二式,阿玉再看时,第二式不但与梅霖的不同,与“霜华仙姑”也不同了,只好摇一摇头。   孟涤尘一式接连一式摆了下去,阿玉看来有的相同,有的不尽同,有的则根本不同,都一一对这位姊姊说了。   孟涤尘摆得起兴,竟是愈来愈快,简直就像在演练一种诡异而不连续的舞蹈一样。   最后阿玉仍然摇摇头说一声:“还是不像。”   孟涤尘咯咯笑道:“不像就由它不像吧,我也没法子教它像啊。”   姊弟两人在欢悦的笑声中结束这场趣事,但却各在心里藏著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何孟涤尘的招式与阿玉的相类似,而在练气方面又大不相同?   无论如何,孟涤尘与阿玉十分投缘,当天便将自己无意中获得的武学传授给他。   阿玉天资过人,而且有了两门武学的根底,学来也并不难..   一连半个多月,便将孟涤尘多年所学全部得去。   虽然内功尚需多加锻炼,然而掌剑合一的招式已是勉强可用了。   孟半屏还没有回来,但阿玉心急梅洁洁的下落,就再也待不住了,吞吞吐吐向孟涤尘表示,想要走了。   孟涤尘道:“你真的要去找梅洁洁?”   阿玉道:“是,一天不找到她,我一天不能安心。”   孟涤尘道:“你要上哪里去找?”   阿玉坦承道:“不知道..”   孟涤尘道:“就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闯?”      阿玉道:“梅洁洁的心愿是唐诗真本,我听说那真本曾在武昌出现过,她若真的平安出来了,就一定会去追查,我若也去追查,就一定能与梅洁洁相遇..”   孟涤尘想想他说的有道理,点头道:“好,你先去,我在此等到半屏,交代一声也会去!”   就这样约定了,阿玉向这位新结识的姊姊告辞..   ※      ※      ※      ※   就如孟涤尘所说“脂粉魔君”梅湘吟淫荡成性,是爱偷腥的猫,见了鱼儿没有不想吃的。   刚才见到阿玉,果是人间美男子,只可惜他心眼中有个圣洁的“梅洁洁”梅湘绮,竟能在最后一刹那醒觉,不受她引诱..   而且武功机智都是一流,自己在她手下几乎吃了大亏,幸好藉“水遁”而逃,连一同前来动手的“无影客”胡独也因而失散,实在心有不甘..   前面就是老通城,心头突地一动,原来几天前曾发现一个很不错的男子,是这老通城的望族独生子..   那个阿玉弄不到手,心痒难熬,今晚不如找他解馋..   月黑风高,老通城的十字大街一片死寂,除了南门附近的“高升客栈”门口挂的一盏气死风灯还在亮著之外,便甚么声音也没有了。   大家都入睡了,梅湘吟却一觉睡醒了,开始洗澡,开始化妆打扮..   一身淡红劲装,长剑插在背上,推开后窗,腰杆一挺便落到了客栈的墙外面。   ※      ※      ※      ※   梅湘吟是个十分秀气美貌的女子,身材苗条修长,皮肤细致白哲,那五官更是妙到好处难形容,只不过她的眼神水汪汪,鼻尖更是带点妖,正就是淫娃之流的女子。   她的动作快得宛如狸猫般“唰”的便又窜上了附近房顶。   在栉比鳞次,连绵不绝的屋脊上,梅湘吟似乎是轻车熟路的跃向了靠城西一座大院。   她的身手矫健,行动无声,在那滑不留手而又高低不平的屋面上飞奔,就如同踩在宽敞大道一样,俐落极了,也稳当极了。   梅湘吟的工夫一等一的高绝,而她却也有著一种深切的饥渴,更透著阴冷的意味。   当她跃入这座大院的时候,她似乎仍忘不了替她自己的发型、衣 著加以整理,也许,嗯,这是女人的通病吧。   这梅湘吟在花桥下稍停,便转而扑向正面一幢小楼上。   她不是沿著楼梯上,而是拔身越过栏杆跃上去,稳稳的站在一个花窗前。   只见她斜目往窗内望去,不由得笑了。   不知甚么时候?这梅湘吟的手上多了一柄小巧的利刃,她沿著窗隙自外向内挑去,轻轻一拨“卡喳”一声细微的轻响,窗内的木栓已开,花窗应手而开。   她侧身收刀,动作之快,显是个中老手。   她绝不是要盗取甚么东西,天下至宝也不会放在她的眼里。   她是来找一个人的,老通城的望族侯家长房独生子,侯秀亭。   这侯秀亭年方弱冠,风流倜傥,早已引起不少女人的遐思。   正因为如此,才会引来这位梅湘吟半夜前来“造访”。   说造访那是好听的话,找乐子才是真..   ※      ※      ※      ※   梅湘吟手掌贴窗,缓缓的将窗儿朝里轻悄悄的推开,然后,她把身子侧闪,稍停之后发觉里面没动静,她这才错身跃进楼内。   房中陈设雅致而明洁,那桌面上放置的书籍与文房四宝,平整而又光亮,尤其是靠东边的睡榻上,横躺著一个修长的男人,外罩挂在床一边,锦被半掩在身上,横枕舒畅,出气均匀,显然正在好睡。   梅湘吟站在榻前仔细看著睡梦中的男人,而他,正是老通城公认的美男子侯秀亭。   这样的美男子,真是令人垂涎欲滴,梅湘吟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更将垂下的一半罗帐拉起来,她俯身仔细看,露出一副贪婪的眼神,尽在这男的身上游视著,真的看了个够。   楼上光线不太亮,但也足以看清睡梦中的侯秀亭,那张细皮白皙的脸孔,他的确够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如果侯秀亭扮成女人,他一定比女人还女人。   梅湘吟低头又伸手掀开被子,吃吃浅笑的歪著屁股坐下来。   她好像同丈夫同床般的轻松,就那么脱掉全身衣衫,散掉一头秀发,宛似一头温驯的小猫般,贴在侯秀亭的怀里了..   她的动作十分细腻,也很自然,她为沉睡中的侯秀亭解著睡衣,也不时的送上香吻,就好像她的一切乃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只有妻子才会有的动作..   终于,侯秀亭嗯哼了..      侯秀亭应该醒来的,但他只是嗯哼..   他其实早就醒了,因为他中了这夜行女子的手段,他只有嗯哼,却无法真正的醒来..   醒来而不能动,真是痛苦..   尤其梅湘吟在拨弄著他的时候,侯秀亭哼声更大..   他发觉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因拨弄而有些无法自制的味道,他更发急..   梅湘吟并不立刻采取行动,她只腻在他身上耳鬓厮磨,在他口鼻之间吐气如兰,道:“侯公子,你今夜艳福不浅呐!”   但侯秀亭只能哼哼,不能回答。   梅湘吟一笑道:“侯公子,我是慕名而来,你不会令我失望吧?”   侯秀亭睁大了眼睛,突然一把尖刀比在侯秀亭的下巴上,梅湘吟又道:“我的作风是两情相悦,我不要抱个臭皮囊寻快活,那太没意思了,所以..”   她似乎忍不住的在侯秀亭的鼻尖上吻了一下,又道:“我会解开你的穴道,你得小心伺候..但你若反抗或喊叫,姓侯的,我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侯秀亭又是几声哼哼,他还瞪大了眼。   果然,梅湘吟的一手在侯秀亭的下元处暗中戳点,侯秀亭“咯”   的一声,全身一震,可以动了,但旋即欲撑身而起。   梅湘吟一声冷笑,道:“想死?”   不料她的话甫出口,侯秀亭的双手疾出,指掌并用,挟著丝丝劲风直袭怀中女人。   侯秀亭甘愿挨刀也不臣服,梅湘吟当然不会此刻杀人,她全身不动,只以左手疾应,便生生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这梅湘吟的武功太高了,侯秀亭不是对手,只“吭”一声,又变得老实了。   梅湘吟吃吃一笑,道:“你倒是硬骨头,本姑娘却也偏爱你的这一套,嘿..”   侯秀亭还是开口了:“你..你是谁?”   梅湘吟道:“废话!”   侯秀亭道:“怎么说?”   梅湘吟道:“你若知道我是谁,你就别想活了。”   侯秀亭道:“你想怎样?”   梅湘吟道:“还不明白吗?找快活呀!”      侯秀亭当然知道这女子的目的,但他却再也想不到,江湖之上还有女采花大盗的。   这女子就是。   侯秀亭只怪自己武功太差了,是的,他若知道此女来历,便只有认栽。   但侯秀亭在一窒间,道:“天下男人有的是呀,你为甚么一定找上我?”   梅湘吟道:“嘻..天下男人都是猪,你不是,嘻..”   侯秀亭道:“你要我..怎样..”   梅湘吟道:“只要你顺了本姑娘的心,合了本姑娘的意,你就不会死了。”   侯秀亭道:“你..还想杀我?”   梅湘吟道:“不中用的男人,我总是先奸后杀,不留活口!”   侯秀亭道:“这话应该由男人出口。”   梅湘吟道:“这话本姑娘也常用,而且实践过多次。”   侯秀亭道:“你常杀人?”   梅湘吟道:“世上天天有人被杀。”   侯秀亭道:“你..是个女魔,可怕的女魔。”   梅湘吟冷冷一笑,道:“我却也会令伺候我的男人,得到无比的快乐。”   侯秀亭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快乐不起来。”   嗤的一笑,梅湘吟右掌拍拍侯秀亭嫩面:道:“你是美男子呀,你马上就知道快乐无比的滋味是甚么了..哈..”   她贴紧了侯秀亭缓缓的磨著,那如蛇般的柳腰,摆动得十分柔顺好看,犹似花蛇攀枝般。   就在这种力诱下,侯秀亭低呼一声:“可恶..你会食不知味的!”   夜行女子道:“怎么样,你真想死?”   侯秀亭道:“你是一条毒蛇!”   夜行女子一笑,道:“那是你以为,我却觉得我才真正的是个女人!”   她动手了..   于是,侯秀亭快乐了..   ※      ※      ※      ※   有人说,男奸女一二三,女奸男七八九。      这话甚么意思?只怕知道的人不多。   其实这话的意思很明显,男奸女,男人急,淫徒们都是一个样,办完事拔腿逃,自然一二三就完事。   女的就不同了,那是相反的,所以也叫七八九。   如果不相信,那就当成笑话听。   便是笑话吧,侯秀亭可享尽了艳福啦..   只是这蛇蝎美女的胃口奇大,一次不够两次,两次不够三次..   终于侯秀亭在第四次彻底的爆炸之后,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了下来..   奇怪的是,一个男人在享受了这样销魂蚀骨的快乐之后,竟然不知感谢,反而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侯秀亭如果有能耐,早就对这女子动手,他才不会任人摆布。   人如果到了任人摆布的光景,这个人只有忿怒与无奈。   忿怒也好,无奈也吧,侯秀亭都认了。   侯秀亭无法反抗之下,他眼睁睁的看著这女子滑溜下床,匆匆的穿回衣衫。   那女子还在侯公子的耳边细语,道:“我要走了..且莫多口,我还会再来的,嘻..”   也不知她如何出掌的,侯公子猛一颤抖,等到他再度拔身而起的时候,那女采花大盗早已不见了..   侯秀亭一掌打在自己头上,他边以为在作梦,做绮妮香梦吧!   ※      ※      ※      ※   梅湘吟飞身上了屋脊末梢后,她把个身子掩藏的巧妙极了,当一片银月洒在屋面上的时候,她的身子正就在阴影处。   她看到两条身影如飞的往西城边扑过去..   梅湘吟脸上便是一片冷漠,阴阴笑道:“哼,师妹呀,你们永远也休想抓到我的把柄..”   就只这么几句冷傲的话,梅湘吟已奔向“高升客栈”的后客房中了。   ※      ※      ※      ※   江湖上有个神秘门派,名叫“七花门”但江湖上甚少有人知道那七花门到底在哪里..   七花门的门主“寒月芙蓉”一身武功已臻化境,但生情却孤傲已极,她手下的十大弟子,个个都是年轻美貌少女,也个个都是武功了得..      芙蓉仙姑的门规极严,她的十大女弟子也都有“守宫痣”为表记,但她再也想不到,居然还有一名弟子瞒著她,干那淫邪之事。   甚至做了女采侯大盗!   ※      ※      ※      ※   老通城中出了女采花贼,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便是侯秀亭。   侯秀亭也非省油灯,他的武功不算一流,但二流角色中已称得佼佼者了。   侯秀亭弄不清此女何许人,但他心中都浮著一种报复心理,他也明白,夜行女临去有交代,她还会再找来。   于是,侯秀亭想到她的方外之友,那人便是六盘山当家“惜花翁”   的得意徒弟不忌和尚。   那不忌和尚就住在这老通城附近的一座大庙里“觉修寺”大庙,一进三座大院,庙中混住著和尚、尼姑二十多人众。   侯秀亭一旦想到不忌和尚,一大早拍马往西奔,一路来到这觉修大庙前才下得马。   觉修大庙内传来诵经声,敲钟击磬,听来倒也令人觉得这里十分庄严宝相。   那侯秀亭不走庙前门,他绕道走侧门。   就在他刚走进小侧门,迎面只见一个小沙弥,手上托著大木盘,酒肉搁在盘子上,正往一道厢房中走。   那小沙弥认得侯秀亭,立刻笑了:“侯施主,师父刚起来呢!”   侯秀亭道:“正好,我正要去见你师父。”   随著那小沙弥便进入后进厢房中去..   ※      ※      ※      ※   这间厢房有假墙,假墙正在禅床后,那小沙弥登上禅床去推墙,一道暗门露出来。   这里侯秀亭也来过,他二人沿著墙边的石梯下了地道中..   那儿是个十几丈长的地道往庙后通去。   侯秀亭随著地道灯光一看,哇,有两个披纱女子那么巧的转往另一条地道中去了。   侯秀亭只不过笑笑,他明白不忌和尚不守戒,酒肉之外也爱女色。   现在,侯秀亭站在一间地室门口吃吃笑了:“不忌大师,你好会享受呀..”      石室中的睡榻上,好强壮的一个光头大和尚,他只在身上披了一件外罩,并未穿上,闻言一挺而起:“哟,侯贤弟呀,哈..甚么风把你吹来了?”   侯秀亭打著哈哈,道:“邪风,邪风,哈..”   那不忌和尚一对大眼溜溜转,上前一把拉过侯秀亭,将他抱得紧又紧的吃吃笑了:“可惜呀,可惜,你侯贤弟若是女子,我不忌早已拜倒在你的裙下了,哈..”   侯秀亭吃的一笑,道:“不忌大师,你开玩笑..”   不忌立刻有反应,他拉住侯秀亭吃吃笑起来。   侯秀亭多少有些女人味的扭动了几下,笑笑道:“不忌大师,别闹了,我找你有好差事!”   不忌和尚道:“差事?”   侯秀亭道:“不错。”   不忌和尚与侯秀亭对坐一张桌,那小沙弥已退出这密室,这二人边吃喝边谈起来。   侯秀亭道:“大师,我被人给强暴了..”   不忌大笑:“哈哈..”   侯秀亭道:“是真的。”   不忌收住笑,道:“甚么样的人,有这断袖之癖?”   侯秀亭摇摇头,道:“大师想左了。”   不忌道:“怎么说?”   侯秀亭道:“我遇上了女淫贼。”   他此言一出,不忌和尚几乎跳起来,大叫道:“好家伙,天下奇闻也,哈哈..”   侯秀亭道:“此女武功奇高,不知甚么来路?而且出手十分俐落..”   不忌和尚吃吃笑道:“休道武功,只问这女子长的如何?如果是个粗货,杀了便是。”   侯秀亭回味无穷,舔著嘴唇,道:“此女既妖且艳,美得令人心动..   大师,你知道一般女子不入我眼中,但此女不同,她不但自动投怀送抱,而且手段高明,令人忍不住要一佛涅槃,二佛升天..”   不忌和尚早已听得眉飞色舞,笑呵呵的道:“贤弟,有此美女,你还不忘了要介绍给我不忌,真知己也!”   侯秀亭道:“大师,我来找你,只求解危..想这老通城内似乎没有人敢与此女一较长短,久闻大师是个中翘楚,此事非大师莫属,所 以..”   不忌和尚道:“她是女人,你是男人,你怕她怎的?”   侯秀亭道:“话非如此说,一时新鲜尚可应付,日久天长,我岂不被这蛇蝎淫女掏空榨干?”   不忌和尚笑了:“哦,原来贤弟是找我解危呀,哈哈..”   侯秀亭道:“大家想一想有没有甚么良策,好叫这淫女早点离开老通城。”   不忌和尚道:“可知此女住在哪里?”   侯秀亭摇头,道:“不知道,这女人来无踪去无影,不知她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不忌和尚拍著光头,道:“这可难了,叫我到甚么地方去找她的人呀!”   侯秀亭道:“不过此女曾说过,她会再来找我。”   他此言一出,不忌和尚一拍巴掌,笑道:“哦,有了,我有了个绝佳主意了,哈哈..”   侯秀亭急问道:“大师请快讲。”   不忌和尚低声举筷在桌上比划著,看得侯秀亭不住的点头吃吃笑:   “如此最好,但结局定要杀了她以除后患。”   不忌和尚道:“放心,绝不为贤弟留下祸根,哈..”   侯秀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在桌上,笑笑道:“照往例,大师收下了!”   不忌和尚果然把银票取过,塞在床头木盒里。   他对侯秀亭一笑,道:“贤弟,可要她们为你表演一场裸舞瞧瞧?”   侯秀亭道:“昨夜里被折磨,今天已无兴致了,他日再瞧吧!”   其实江湖之上又有几人以真实面目对人的。   江湖上只有虚伪的人才会出人头地,而这些人并非是甚么人上人,而是人踩人。   ※      ※      ※      ※   侯秀亭离了觉修大庙,他走的时候,觉修大庙里十几个尼姑直送到山门下。   侯秀亭拍马疾回老通城,他要等著观看今夜在他的二楼之上,会发生甚么样的大事情?   侯秀亭早曾对不忌和尚一再的交代,杀人绝不能在他的睡榻上干。      不忌和尚如果出刀,那得换个地方。   一切的安排够妥当,侯秀亭还把伺候他的下人全支开,二楼上灯光不太亮,三楼上也把窗子虚掩上..   ※      ※      ※      ※   三更天到了。   三更天正是鸡不叫狗不叫老鼠出洞上灯台的时辰,便在这时候,一条粉红灰影一闪而落在院墙上,仔细看,可不正是那个梅湘吟又来了。   女子采花不多见,这梅湘吟面上一片淫邪笑意,看上去宛似一头狐狸精出现。   她比之狐狸精还迷人,一对大眼只在这大院中左右闪动间,双臂一振,便跃上了二楼栏杆内。   她仍然闪奔在大窗前,习惯的侧著一耳聆听楼里面,然后..   然后轻推一扇窗子撑起来。   这女子只一推窗便笑了,因为窗未自内插上栓,这表示里面的人在等她了。   只见她“咻”的一声跃入楼内,一个箭步便到了睡榻前,她发现一张大被盖著个大男人,不由立刻面露笑意。   梅湘吟脱衣真够快,三把两把便光溜溜了。   她也真大胆,刀也不用了。   其实她也自恃武功高,便是被子下的人拿著刀,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就像个入洞泥鳅似的,梅湘吟一溜的溜进被子里面去了..   她的手用力抱,抱住男的腰。   但,怎么是个水桶腰,她立刻吓一跳,低声喝道:“你是谁?”   她也闻到酒味了,这光景绝不是侯秀亭,被子一掀,喝道:“你..”   只见一个强壮男子大光头,暧昧一笑,道:“哈..美人儿,佛爷同你热呼啦!”   床上睡的不是侯秀亭,床上睡的乃是不忌和尚。   这不忌和尚的武功比之侯秀亭高明多了。   这女子入了怀,不忌和尚双手疾抱住女的双臂不放松,他的一双粗毛腿,左盘右绕,活活生生把梅湘吟搂抱得动弹不得,便是蛇样再扭,也休想挣脱半寸。   梅湘吟挣扎未挣开,她干脆软趴趴的不动了。      真妙,不忌和尚低头香吻,还吃吃地笑。   梅湘吟叹道:“你是谁?”   不忌和尚道:“佛爷不忌..”   梅湘吟眼睛一亮,道:“嘻..是你呀,觉修大庙的淫僧不忌。”   不忌和尚一怔!道:“你..识得酒家?”   梅湘吟道:“人的名儿树的影,江湖之上不少人知道你的大名。”   不忌和尚道:“江湖上却未听过有女淫贼。”   梅湘吟道:“你怀中抱的就是呀!”   不忌和尚道:“报个名来,如何?”   梅湘吟道:“就怕吓著你了。”   不忌和尚道:“嘿..佛爷不是被人吓大的。”   梅湘吟道:“‘漠北七花门’四姑娘便是!”   不忌和尚还真的猛然一怔!但旋即吃吃笑了。   梅湘吟道:“你还笑得出来?”   不忌和尚道:“久闻‘寒月芙蓉’门下十美,个个处子完璧,臂上的守宫砂清晰可见,而你..”   梅湘吟道:“你应该看到我的守宫砂!”   不忌和尚道:“你还有守宫砂?”   梅湘吟道:“真假而已。”   不忌和尚更不敢轻放怀中女子了,他此刻还真有些后悔,怎么会惹上七花门?   四姑娘却吃吃笑了:“和尚,你怕了吗?”   不忌和尚道:“说不怕那是骗人的,只不过如今你只一个人,我不忌自信仍能与你一搏。”   梅湘吟不屑道:“你不配。”   不忌和尚道:“至少你现在仍在我的怀中无法反抗。”   梅湘吟道:“你不能永远这样抱紧了我。”   不忌和尚道:“如果我以力相抱,你能吃我力道几成?”   四姑娘嘿嘿冷笑,她的双目一厉。   厉芒自然被不忌和尚发现,他乃高手,当然看出女的有杀人心志。   不忌一旦发觉,立刻先运功封死全身三十六大穴,七十二脉胳,双臂更加上几分力道。   梅湘吟道:“你可恶!”   不忌和尚道:“你也非善类!”      四姑娘道:“你就不想想后果?”   不忌和尚道:“贫僧骑虎难下了。”   四姑娘梅湘吟吃吃冷笑,道:“你以为如此就能制住我?”   不忌和尚道:“我尽力自卫。”   梅湘吟道:“哈..”   不忌和尚道:“你笑甚么?”   梅湘吟道:“哈..嘻..”   不忌和尚道:“莫非你要杀我?”   梅湘吟不笑了,她嘴角一翘,道:“你以为呢?”   不忌和尚道:“姑娘,贫僧以为,强梁不如商量..”   梅湘吟道:“如何商量?你这么用力的抱住我,你快把人骨头抱断了。”   不忌和尚道:“我能不防吗?”   梅湘吟道:“你防卫过当呀!”   不忌和尚道:“七花门中十金钗,个个武功了得,江湖上谁见了不让路?”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了:“我他娘的怎么会想得到呀,我如果想到你是七花门,奶奶的,再是甜头也不尝,天仙下凡也不想,都是这侯公子,他..害惨我了!”   梅湘吟一笑,道:“你怕了?”   不忌和尚道:“我说过,不怕是假的,当然不想死!”   梅湘吟道:“那你又如何处理眼前?”   不忌道:“眼前嘛..贫僧正在筹思对策。”   他又重重一叹,道:“娘的,美女怀中抱,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了。”   梅湘吟吃吃笑道:“命还是最重要!”   不忌和尚道:“不错,我不忌是不打算就此而已呀。”   梅湘吟道:“你却又似抱著一个火炉子,而且会把你熔掉的火炉子。”   不忌道:“我怎么办呀?娘的..”   梅湘吟道:“你想好对策没有?”   不忌道:“姑娘,你以为我有几成活命的希望?”   梅湘吟道:“你一成也没有。”   不忌一听,花和尚的脾气来了:“好呀,你要我死,我也不让你好过,咱们就死在一起吧!”      他暗中在运气功了。   梅湘吟当然觉出来了,她吃吃笑道:“也罢,今天你不死了!”   不忌道:“太好了,姑娘,你真是菩萨再世呀,贫僧在小庙摆榻以待,如何?”   梅湘吟笑了:“你真是个大淫僧呀!”   不忌道:“小僧摆榻以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梅湘吟挺起身来,她自腋下取出一把尖刀,冷冷道:“刚才几乎对你下手,那多叫人后悔呀!”   不忌和尚也笑了:“你走吧,再见了,我万幸未同归于尽!”   梅湘吟笑笑,一面慢条斯理以诱惑撩人的姿态穿衣,一面道:“那是你聪明,嘻嘻..”   她的动作似乎是要不忌吃惊,只见人影一闪之间,她的人已不见了..   不忌和尚果然吃一惊,随之,他也匆匆的走了..   ※      ※      ※      ※   天公似乎不作美,因为细雨飘下来。   雨不大,但夜来却有些凉意,老通城人们及早打烊,关门睡大觉去了。   住在“高升客栈”的那位四姑娘梅湘吟却不然,她白天睡足了觉,夜来精神好,而且好极了。   她原本是往觉修大庙去的,但天雨她改变了心意。   她也暗自咬牙,因为她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老通城的侯公子耍了她。   她是不会被人耍的,但侯秀亭却搬来淫僧不忌对付她,不论她是否满意,这口怨气她非出不可。   要出怨气,那就得再去一趟侯家。   于是,梅湘吟飞身上了房,很快的便又找到了侯秀亭住的大宅院。   前一夜侯秀亭躲起来,床上换了不忌和尚,侯秀亭相信不忌和尚早已把这个女淫贼宰了。   正准备过两天去觉修大庙向不忌和尚当面致谢,此刻正愉快的趴在大床上,虽然闭上双目,但却不时的传来一声浅笑。   浅笑声自侯秀亭的口中传出来,浅笑声也来到他睡的床前面。   这声音当然不是从侯秀亭的口中出来的,使侯秀亭也吃一惊,翻转身子瞧过来,大吃一惊,道:“是你?”      纤指疾点,侯秀亭立刻就变得哑口无言了。   梅湘吟嘻嘻笑著,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布施肉身送来给你快活,你却弄个恶和尚想坑我!”   侯秀亭只能翻眼珠子,张口结舌出不了声,梅湘吟有一把小小尖刀握在她的手上。   她也用小刀在侯秀亭的脖子上“沙沙”的刮个不停。   这光景,侯秀亭吓得直发抖,如果小刀稍偏他就完了,侯秀亭几乎叫“妈呀”!   这时候,他如果能叫出口,他必会叫,而且大叫。   梅湘吟双目几乎碰上侯秀亭的额头,她冷厉的低声:“你这小子,不知死活呀!”   侯秀亭只能眨眼哀求,但求别杀他。   梅湘吟忽然冷冷,道:“你太令我不快乐,只不过..”   她收刀,用细细的手拍拍侯秀亭的面颊道:“好人,再给你一次机会,鞠躬尽瘁,再做傻事就别怪我无情。”   侯秀亭忙眨眼。   梅湘吟提起侯公子的下巴,又笑笑道:“我们..唉!我并未打算同你做长久夫妻呀,只不过大家高了兴,彼此之间寻乐子,这有甚么大不了的?”   她忽然一瞪眼,又道:“原是高兴一件事,你这不长眼睛的小子,竟然想置我于死地,三番两次要我死,太不够意思了!”   忽然站起来,她在床前走几步,道:“我在想,要怎么收拾你..”   侯秀亭急的在流泪..他实在不想如此窝囊的死。   梅湘吟转到大床前,她冷冷的直视侯公子,道:“你既想我死,我又何必对你手下留情?”   她拔出那把尖刀在手上,这光景她还打算向侯公子来一个开肠破肚了。   侯秀亭死命的在眨眼睛,看的梅湘吟直摇头,她终于还是把刀收起来了。   “侯秀亭,我知道你要向我求告求饶,你一定会说那两句老掉牙的话:‘同船过渡五百年前的修行,同榻同眠上一辈子订的姻缘’是吗?”   侯秀亭又是一阵眨眼。   梅湘吟冷冷道:“这时候才想到这两句话呀,你不觉得晚了吗?”      她忽然一瞪眼,叱道:“我梅湘吟原是黑心女,我自己也知道不是甚么大善人。”   她顿了一下又道:“你既对我无情,我又何须对你这失心肝的人有义..你..生受了吧!”   她说著可也并未出刀,她出掌,以掌刀切砍在侯秀亭的右侧颈部。   她还在侯秀亭的左耳后骈指戳下!   侯秀亭惨叫一声:“啊!”   他可以动了,但他却在床上一阵狂翻又滚,直到把个身子滚落在楼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      ※      ※      ※   当他在痛苦中慢慢的醒转过来的时候,他顿觉自己的脸盘在扭曲。   变了,侯秀亭真的变了..   嘴歪了,眼邪了,眼珠子白多黑少怪吓人的..   侯公子那美男子的形相全都不在了。   当侯秀亭的吼叫声把全家的一众人都惊来之后,侯家才知道他们的公子出事了。   侯秀亭连说话的声音也不清楚了。   整个人样全变了,除了皮未破之外,整个五官搬离位,歪七扭八。   人如果变成这副模样,哪还是人样?只怕是魔鬼见了也吓了一跳。   侯老夫妻二人膝下只这么个独子,平日里呵护备至,疼爱有加,原是逼著儿子早日打定主意,看准了谁家姑娘顺他的意,就要下聘成亲了,如今..   老爷子前庭叫到大后院:“咱们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咱们招谁惹谁了?”   何用招谁惹谁呀?人怕出名猪怕肥!   侯秀亭的“美男子”名号,老通城中何人不知?太美就会遭忌。   太美也惹来女人忌,这女人乃“漠北七花门”十大弟子老四,她的名字叫梅湘吟。   如果她不承认自己是七花门弟子,只怕谁也会相信,因为七花门的门规极严,哪个女弟子敢乱来?那是不想活了。   “寒月芙蓉”仙姑的手段,江湖上谁不怕?她门下弟子当然更怕 她。   但这梅湘吟更精明,她就是神通广大,守宫砂她弄了手脚,连处女膜都能弄手脚,外人还以为她仍是处子之身呐..   ※      ※      ※      ※   就快吃午斋了,觉修大庙外急匆匆的奔来一骑,那一看便知道是老通城中侯家的管家侯冲。   侯冲在庙门跳下马,一路奔进觉修庙。   他一边跑一边叫:“大师,大师,不好了!”   庙中尼姑往后跑,几个和尚却笑了。   有个大和尚笑道:“我们大师好极了,怎说大师不好呀?侯管家。”   侯冲上前一把抓住,道:“快,我要见不忌大师。”   那个大和尚笑道:“你别急,随我来!”   那侯冲急出满头汗,一路到了庙后院。   不忌和尚早听见了,他挺著胸脯走出禅房外,道:“甚么事?”   侯冲一见忙上前:“大师,不好了耶!”   不忌和尚道:“甚么不好了?”   侯冲道:“我家侯秀亭中邪了!”   不忌和尚双眉一挑,道:“怎么说?”   侯冲道:“咱家公子昨日还好端端的,今日,天未亮便在楼上尖声吼,吓坏了咱们,大伙跑上楼去瞧,大爷,侯秀亭的脸扭成了怪模样,连说话也似拉风箱。”   不忌和尚一怔!道:“有这种事?”   侯冲道:“老爷说他中邪了。”   不忌和尚立刻心中有了底,他心想:“八成是那梅湘吟动的手脚。”   不忌和尚也思忖:“如是他自己,必也会去反复折腾那侯秀亭一顿。”   如今侯家说中邪,好机会,自己前去瞧瞧,也许就能治好侯秀亭,那么一包银子便少不了啦。   他心念间,立刻对侯冲道:“你家老爷说的对,侯秀亭八成犯了冲,中了邪。”   侯冲道:“大师快救救我家侯秀亭呀!”   不忌和尚道:“那是当然,贫僧的工作是为人解难,普度众生,何况侯秀亭又与贫僧私交不错。”      他对一边的两个和尚吩咐:“准备法器,由我一人前往。”   两个和尚回头走,那侯冲指著门外,道:“大师,我骑著马来。”   不忌和尚道:“那你走路回去吧!”   侯冲点头,道:“应该的,救人如救火呀!”   不忌和尚披起法衣取禅杖,法器挂在腰带上,那顶僧帽支支楞楞的冲天起,活似一盆开放莲花。   他兴冲冲的走出觉修大庙,也不再多问了,拉马便骑了上去。   侯冲道:“大师呀,你快呀,去的快了还有救,去的慢了全完了。”   不忌和尚低头一笑,道:“花管家,乱子搁在我肩上,我只一去,你们侯秀亭就会好的。”   他双腿用力夹,哗!那马飞一般的往老通城方向奔去了..   ※      ※      ※      ※   不忌和尚在马上想的妙,八成是那梅湘吟点了侯秀亭的穴道,这还不简罩,暗中拍活侯秀亭穴道便是了。   当然,不忌和尚也想到了侯秀亭,侯秀亭当然知道她是被那梅湘吟点了穴道,只不过,如果自己出手救了他,侯秀亭还是有重酬。   不忌和尚在马上笑哈哈,他几乎一路笑进老通城,因为他不但想到侯秀亭的银子,他更想到了那个梅湘吟。   原来昨夜未见梅湘吟去觉修庙,她来找侯秀亭报复了,这可妙,相信她会找上觉修大庙去的,到时候自己一番努力下,不怕她不乖乖的倒进自己怀中来。   得意之事难掩饰,不忌和尚便笑哈哈了。   ※      ※      ※      ※   不忌和尚进得老通城,他从大街绕到后街,人还未到,侯家大门楼下就听得有人高呼:“来了,来了!”   不忌和尚不笑了,笑也得看地方捡时间,人家这是遇了难,出了大问题,怎能在人家面前笑?   他满面正容,还皱眉头,便在他下马的时候,侯老爷子已迎了上来,急切道:“快,大师,我儿中邪了!”   不忌和尚忽然抬头向门楼,他厉喝:“何方孽障?”   随之口中念念有词。   他念的甚么词?天知道,便是本人也听不懂。   只听他一边念,一边抖动手中禅杖哗哗响,腰上摘下法器来,一边甩一边就进了门。      侯家的人全跟上,一路跟到二楼前。   那不忌和尚回过头来,正色道:“你们各自回房去,小心再有人中邪。”   大伙一听都散了,他才足踩七星步,他进三步退两步,一路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地“作法驱魔”慢慢的登上二楼顶..   ※      ※      ※      ※   早听得那侯秀亭正在床上辗转翻侧不安宁,双手捂面直哼哼。   “砰”的一声楼门关上了,不忌和尚奔到床前看,他发觉侯秀亭已穿好了衣衫,于是他以手拨开侯秀亭捂面的手,一瞧之下吓一跳:   “你..变成鬼了!”   侯秀亭张嘴更歪,说出的话便更不清楚了。   不忌和尚听了半天听不懂,但还是叫他想出个问的方法出来。   “侯秀亭呀,你别说了,说了我也听不清..这么办,我问,问对了,你点头,问错了你摇头..如何?”   侯秀亭立刻急点头不已。   不忌和尚道:“你又遇上那女子了?”   侯秀亭只有急点头。   不忌和尚冷冷一笑,道:“不出贫僧所料。”   他仔细看看侯秀亭的全身,又问:“是那女子在你身上动了手脚?”   侯秀亭立刻又点头。   “她是来报复你的呀?”   侯秀亭再点头。   “她点你甚么地方?”   侯秀亭只把手指向胁下,再指著耳下方,他也指向下巴下方。   他这么指指点点的倒令不忌和尚吃一惊!   不忌和尚怎知“漠北七花门”的武功自成一系,尤其在点穴手法上那可就更不同了。   他审视一阵之后,便暗中咬咬牙,道:“侯秀亭,如今我先以自己的手法在你的身上施为,你若同意,我就动手。”   侯秀亭忙点头,他非点头不可。   他太痛苦了,那张脸就令他难以见人,虽然他只是觉得脸上一团扭曲,但那已经够受的了。   不忌和尚拿马桩,暗运气,劲力运在指尖上。   另听得他低“哼”一声,立见他指掌并施,直往侯秀亭的头上面 疾点过去。   “丝”声起处,侯秀亭的头一阵摇动。   不忌和尚还以为得手了。   得手当然是手到尽除侯秀亭的痛苦,然而..   然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猛可里,侯秀亭一声尖叫:“哎哟!”   紧接著他双手捧著自己脖子尽在床上翻滚,口中厉叫著:“痛死我也!”   不忌和尚吃一惊!他自忖这可如何是好..   床上的侯秀亭声音愈叫愈大,这光景如何收拾呀?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又一掌拍在侯秀亭的哑穴上,便也令侯秀亭不吭声了。   侯秀亭在心中喊叫著,因为他虽然叫不出声,但那种针刺般的痛苦,他实在难以忍受。   这光景只要看侯秀亭的表情便知道了,他的表情只有不忌和尚知道。   用力搂住侯秀亭的肩,不忌和尚道:“侯秀亭,你放百二十个心,我这就去找那女子去,拚著老命一条,也要叫她为你解除痛苦。”   侯秀亭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甚至痛的翻白眼..   ※      ※      ※      ※   不忌和尚收起法器取褝杖,又踩著七星步下了楼。   迎面奔来老爷子道:“大师,刚才我儿叫的惨!”   不忌和尚道:“不是你儿,是妖,是个女妖,太厉害了!”   侯老爷子急问:“此刻如何了?”   不忌和尚道:“贫僧暂时把女妖打跑了,但侯秀亭的身子不得了,还得贫僧去追女妖。”   侯老爷子道:“你这就去追那可恶的女妖?”   不忌和尚道:“不错,你等且莫再动侯秀亭,一半天我自会来为侯秀亭解危化难。”   侯老爷子一听之下,立刻命账房送来一包银子,不忌和尚也不客气,揣入怀中便往外大步走去。   他不再骑马了,他走路。   一路上他想得多,但最终的希望便是那梅湘吟。   他希望快一点见到梅湘吟的到来。   ※      ※      ※      ※      夜,真黑,风,真大。   黑夜里有了怒吼般的大风,这个夜是恐怖的,也是令人骇怕的,尤其是辽阔的大地。   然而,这时候却有一条人影快如脱弦箭一般往前飞奔著。   往甚么地方奔?   前面好像一片屋宇,那正是觉修大庙的所在。   只见这条人影奔到了大庙侧面,只那么抬头观看之下,立刻腾空上了庙顶。   就在她刚要往庙内后院落下,忽闻得暗角处传来一声低叫:“嗨,你才来呀!”   那黑影似是一怔!又听得暗影中的声音,道:“昨夜空等待,今夜你才来,良宵本无价,奈何你空抛..”   那黑影当然是梅湘吟,笑骂道:“嘴贫!”   于是,暗影中走出个七尺大和尚,是的,不忌和尚出现在那条人影面前了。   不忌和尚早就等候在那地方了,他等了多时。   梅湘吟四下一打量,道:“骚和尚,你这庙还真气派。”   不忌和尚道:“方圆百里之内,我是最大的。”   梅湘吟道:“僧尼多少?”   不忌和尚道:“不多,一共二十整。”   梅湘吟道:“他们人呢?”   不忌和尚道:“前院庙中是僧众,二进佛堂比丘尼,至于我,这里..   嘿..”   梅湘吟道:“你呀,后进有密室,对不对?”   不忌和尚道:“你猜对了,哈..”   不忌和尚伸手搂过梅湘吟,扭过身便转入一间厢房中..   梅湘吟吃的一笑,道:“一道假墙门呀,也不知道你在这里面糟蹋过多少好姑娘了。”   不忌和尚道:“俏美人,我的里面空荡荡,就等著芳驾来快活了,哈..”   ※      ※      ※      ※   他半推,梅湘吟也半就,这二人挤挤拥拥的由那假墙走入地道中。   十丈地道尽头处,一间地室灯光亮,只见桌上摆的多,酒香、菜香之外还放了一盆花儿在桌上。      这不忌和尚真会排场,情调气氛都想到了。   梅湘吟笑呵呵的道:“和尚,你倒有先见之明,打定主意我要来呀!”   不忌和尚小心伺候梅湘吟坐下来,酒杯立刻斟上酒,道:“不错,我是这么打定主意。”   梅湘吟道:“你凭甚么?”   不忌和尚道:“凭的是我太想你,你必也想我..因为咱二人在一起才是半斤八两。”   梅湘吟一笑,道:“一个骚和尚,你配吗?”   不忌和尚道:“你马上就知道。”   他紧贴梅湘吟坐下来,举杯笑笑又道:“总不能来了就上床,你说是吗?”   梅湘吟道:“和尚,你这酒中可有手脚掺杂?”   不忌和尚道:“那是对付一般的顽固女子,你不顽固,你我同好,用得著那一套?”   梅湘吟吃的一笑,举杯浅饮,道:“算你识大体,没动手脚,否则..”   不忌和尚道:“否则你饶不了我,是吗?”   梅湘吟道:“你说呢?”   不忌和尚一笑,道:“谁饶得,等等见了真章才知道。”   梅湘吟吃吃笑,道:“花和尚,听口音你不是此地人,你是外来的?”   不忌和尚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呀!”   梅湘吟道:“别逗了,我以为你是来自..”   不忌和尚道:“六盘山。”   梅湘吟双眉一挑,道:“六盘山有个老色魔叫‘惜花翁’..”   不忌和尚道:“乃贫僧师父也。”   梅湘吟冷笑,道:“也难怪你横行到老通城,原来你是那老色魔的徒儿呀!”   不忌和尚道:“怎么,你曾领教过吾师的手段?”   梅湘吟道:“听过,但未尝过。”   不忌和尚道:“想不想见识?”   梅湘吟道:“早晚自会找去。”   不忌和尚拍手笑了:“好,好,由我带你前往,尝一尝那偷仙桃、摘圣果、吐清泉、吸甘露的美妙滋味吧!”      梅湘吟放下酒杯,道:“听你说的,你那师父当真是个中圣手呀!”   不忌和尚道:“去了就知道..”   梅湘吟道:“那是以后的事,此刻别多想。”   不忌和尚哈哈笑了,但是,这儿的气氛变了..   他知道,此刻的侯公子正是生不如死的在挣扎著,那种活罪一个人能忍耐多久呀?   梅湘吟见不忌和尚发愣!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不忌和尚道:“苦啊。”   梅湘吟道:“我来了你苦?”   不忌和尚道:“姑娘,我是因为..”   梅湘吟道:“为甚么不说?”   不忌和尚叹口气,道:“我虽非善类,也有损出家人清誉,但我可也有一项长处。”   梅湘吟道:“你有甚么长处?”   不忌和尚道:“为朋友两肋插刀!”   梅湘吟吃吃的笑道:“别说了,我知道你心中想甚么,是不是为侯秀亭?”   不忌和尚道:“贫僧与侯公子几乎生死之交,如今看他那痛苦样,生不如死,我身同感,恨不得替他痛苦。”   梅湘吟冷笑,道:“为他求情?”   不忌和尚道:“你高抬贵手!”   梅湘吟冷冷道:“你的面子不够大,哼!”   不忌和尚道:“我求你了,姑娘!”   他还想跪下地,可谓用心良苦。   梅湘吟吃吃一笑,道:“你真心为他说情?”   不忌和尚道:“是呀,姑娘!”   梅湘吟道:“唉!他呀..”   不忌和尚道:“老通城的侯公子,谁都知道他是好人呐!”   梅湘吟嗤之以鼻的道:“我都知道他暗地里并非人们以为的,他够坏了!”   不忌和尚急道:“误会,误会呀!”   梅湘吟道:“同你这恶僧朋友,这人会是好人?”   不忌和尚道:“贫僧普度众人,进庙来就是善男呀!”   梅湘吟面色一寒,道:“我未取他的命够便宜他了,你还为他说甚 么情。”   不忌和尚道:“可怜他乃侯家独子,且又是你去找他,情有可原嘛!”   梅湘吟吃吃笑了,于是..   ※      ※      ※      ※   这二人一番乱来之后,那梅湘吟立刻就披衣要走了。   不忌和尚用力拉住梅湘吟,道:“怎么这就要走呀,何不等到天亮?”   梅湘吟道:“不能,我有顾忌!”   “甚么顾忌?”   “我已引起同门几个师姊妹的疑心了,而且..”   她推开不忌和尚,又道:“我从不同一个男人睡上一夜的,我的目的是快乐,完了各走各的,各行其事!”   她果然穿著整齐,拔身便往通道走。   她走的一些也不留恋。   不忌和尚追上去,道:“姑奶奶,侯家的..”   梅湘吟猛回头,道:“侯家送了你好处?”   不忌和尚不敢说没有:“见面先送白银百两。”   梅湘吟道:“那么,明天你再去索他一千两。”   不忌和尚道:“那么多呀!”   梅湘吟微微一笑道:“千两银子由你享受,你去安排一辆双辔的花车,我同你咱们一齐去六盘山!”   不忌和尚一听可乐了:“还是你姑奶奶想的最周到,咱们就这么办,我明日一早去收银子了,哈哈..”   他真的得意极了,梅湘吟吃吃的一笑,她附在不忌和尚耳畔说了几句小声话,一拧身便跃出庙外去了。   真奇怪,原是月黑风高,偏偏又有了银光洒下来,便是那阵阵的狂风也静下来了。   梅湘吟便是踩著月色又奔进了老通城。   ※      ※      ※      ※   梅湘吟可并未回去老通城南门附近的高升客栈..   四更将尽,她又登上了侯家的二楼上,她发现楼上除了床上伏著的侯秀亭之外,另有两个汉子守在床前面。   梅湘吟的动作真快,快得宛如幽灵,她根本就比幽灵还快。   只见她“嗖”的一声穿窗而入,楼内两个大男人齐吃一惊!还来 不及有任何反应,只听指风“丝丝”中“咚咚”两声,他二人已倒在地上。   梅湘吟闪身大床前,她扳过痛苦中的侯秀亭。   而侯秀亭也发现了梅湘吟,他被不忌和尚弄了哑穴,他哼也不出声。   梅湘吟果然高明,一掌拍活侯公子哑穴。   侯秀亭终于嗯哼出声,道:“哦..是你..”   梅湘吟媚笑道:“我来救你呀!”   侯秀亭啼笑皆非的,坑得我好惨,又说来救人,岂有此理?   他心中骂他十八代老祖先,口中却直叫道:“好姑奶奶呀,求你,我与姑娘没仇没怨,姑娘何苦..”   梅湘吟笑笑,但一半是冷笑,道:“还说没有怨呀,我这里投怀送抱,天下多少男人想也想不到的妙事,你却暗中找来个野和尚欺压我,若非我的道行高,几乎被那野和尚坑死掉,你该死!”   侯秀亭忍著痛苦与面皮卷曲,急道:“姑娘,你就行行好,放小生这一次,下次不敢了!”   梅湘吟冷冷道:“也罢,看在你介绍的那个野和尚道行还不错,能让本姑娘爽歪歪的分上,我就放过你这一回,只不过..我有条件!”   侯秀亭赶紧道:“甚么条件都答应。”   梅湘吟道:“准备银子一千两,交与那和尚。”   侯秀亭道:“一定办得到!”   梅湘吟道:“不怕你不答应,除非你不要命。”   她话声甫落,右手连拍带打,又点又戳。   侯秀亭一声厉叫中,他又昏过去了。   梅湘吟冷然一声笑,她转身跃出二楼外,夜色中她宛似狸猫般往南奔去。   往南,当然是回她住的高升客栈去了。   ※      ※      ※      ※   天亮了。   老通城似乎仍在沉寂中,但侯家的二道大院却人声鼎沸,只因为二楼上昏死了三个人。   侯秀亭与两个守班伺候她的下人都昏死在二楼上,只不过令侯老爷子夫妇稍觉安慰的,乃是他们的宝贝儿子侯秀亭一张面孔不再扭曲了。      侯秀亭又是原来美男子模样,那侯老夫人以手抚摸著儿子的面颊,道:“好了,好了,怎么昏迷不醒呀?”   便在一家老小惊慌中,外面传来报告,觉修大庙的不忌大师来了。   侯老爷子立刻再亲自相迎。   那不忌和尚大步走入二楼中,他这一次可看得清认得准,侯大少中了一般拍穴手法。   只不过不忌和尚心中有计较,他对侯老,道:“没问题,我立刻施大法救人,今天就还老施主一个完整的儿子。”   侯老爷子直叫“阿弥陀佛”。   于是,二楼上关起门,所有的人都下楼。   那不忌和尚也不知在弄甚么玄虚?劈哩舶啦的好大声,他还喝叱著像是和人搏斗。   这大概又费去半个时辰,不忌和尚这才走近大床前,他出手疾拍。   他不但拍活侯公子,更把两个下人也拍活。   只听一个下人开口大叫道:“老天爷,真有鬼呀!”   另一人道:“我以为是狐仙下凡来了。”   两个人再看床上,侯公子也醒了,赶他二人快下楼。   两个下人走出去,侯秀亭拉住不忌和尚,道:“大师呀,你得收我一千两银子,要不然..”   不忌和尚斜眼看向侯秀亭,道:“小施主,休忘了,贫僧已尽了力。”   侯秀亭忙对他的老爹,道:“快,取一千两银子送大师呀!”   侯老夫人吃一惊:“一千两..”   侯秀亭催促道:“不但一千两一分不能少,而且还得快!”   侯家原是大户,老通城中三大财主之一,当然不在乎这区区千两银子,但女人总是会心痛。   侯老夫人就直视不忌和尚,希望他客气一番打个折。   不料不忌和尚不开口,面上还一片肃穆。   于是,账房奉命取来一千两的银票,不忌和尚手捧著,向侯秀亭笑笑,道:“侯公子,多喝参汤,三日不出门,有空去觉修大庙来,我做东,我这就为你办事去了。”   侯秀亭忙点头,道:“大师,辛苦你了。”   只有这最后一句话使在场的人听不懂。      但侯秀亭懂,一千两银子是梅湘吟定下的赎命钱,他还敢不给?   ※      ※      ※      ※   不忌和尚提著银子往南城。   侯家在南城有家骡马店,而高升客栈右边也有一家。   不忌和尚走进高升客栈,他坐在里间吃著酒,呼唤著店小二,道:   “伙计。”   店小二过来,道:“大师,你吩咐?”   不忌和尚道:“为我买一辆双辔带帆篷的大车,去,看看需要花用多少银子?”   小三笑,道:“隔壁就有,我就去。”   望著小二走出去,不忌和尚心花也怒放了..   他想的是昨夜床上的梅湘吟,这个女子那么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淫娃。   不忌和尚以为,她也美我也壮,二人正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呀。   他一连喝了三斤高梁酒,酱牛肉啃吃二斤半,正要小便,那伙计又回来了:“大师,事情办好了,车子就停在外面,等大师去瞧瞧。”   不忌和尚挺著塞满的肚子走到客栈外,横杆上拴著几匹马,另外一边套著一辆大车。   不忌和尚见大车一边有个大掌鞭,他过去了。   伙计大掌鞭对不忌和尚点头一笑,道:“大师,咱们先看这两匹马。”   对那人,道:“就是这位大师要买。”   他伸手拨开马口,道:“大师你看,这匹马二岁半.身强力壮好脚程。”   他又去拨另外一匹,却被不忌和尚拦住了:“不用,你开个价吧!”   大掌鞭道:“车上的毯子用具一齐算,大师呀,我家里最信佛爷了,不敢向你多要,你一共出我七百两,如何?”   不忌和尚一笑,道:“还算公道,你跟我来。”   真快,客栈房间里,不忌和尚把七百两银子交割清楚,便命伙计备吃的。   伙计笑问不忌和尚,道:“大师呀,谁为大师赶大车?”   不忌和尚笑笑,道:“贫僧。”   伙计道:“何不找个伙计操劳?”      不忌和尚道:“碍事!”   伙计当然听不懂不忌和尚的话。   所谓的碍事,那是他要单独同梅湘吟在一起上路,多个赶大车的人,当然碍事。   ※      ※      ※      ※   酒足菜饱,又包了许多好吃的,不忌和尚这才走出“高升客栈”   外,他跳上刚买的大车,抖著缰绳便把大车往城外面缓缓驶去。   不忌和尚把大车驶往觉修大庙,说好了,梅湘吟姑娘要与他一同去往六盘山。   六盘山上住著个老魔头叫“惜花翁”此老淫邪得紧。   梅湘吟就是慕名而往,她找不忌和尚一同前往,那是因为不忌和尚乃“惜花翁”的徒弟。   大车就快要转往去觉修大庙的山道了,不料却突然间传来一声吃吃笑声,不忌和尚一惊!喝道:“谁?”   有个嗲声嗲气的女人声音,道:“骚和尚呀,连我的声音你也听不出来了?”   不忌和尚猛回头,然后手撩车帘儿,哇,车里面坐了个美娇娃。   不,应该说是斜躺著一个俏佳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梅湘吟也。   梅湘吟吃的一笑,道:“早就上车了,你这花和尚,买了大车也赚了银子,还有我的陪伴,你占尽便宜了也!”   不忌和尚抹著脸道:“哈..这原是你的厚爱呀!”   梅湘吟道:“就别回你那破庙去了。”   不忌和尚笑道:“咱们同去六盘山?”   梅湘吟道:“倒要看一看六盘山的好风光。”   不忌和尚道:“六盘山的风景如仙境。”   梅湘吟道:“也要见识‘惜花翁’的真本事。”   不忌和尚道:“我师的本事第一流。”   梅湘吟道:“哼,耳闻是虚。”   不忌和尚道:“你会眼见的,眼见才为实。”   两个人有了开场白,以后的话是顺理成章的。   不忌和尚道:“车上有吃喝,你挑好的用,吃完了..”   梅湘吟道:“怎么样?”   不忌和尚道:“你要怎样便怎样,哈哈!”   梅湘吟也笑了,她还暗中以指狠狠的捏在不忌的屁股上,搞得不 忌几乎把持不住了。   ※      ※      ※      ※   有一骑缓缓的往山道上驰来,马上是个女子。   这女子很媚,她的背上插著刀。   蹄声得得中,这女子看著三里远的山道一边有那么一辆大车在停著。   天色就快暗下来了,大车为甚么不往前赶路?   骑马的女子自言自语中,放慢了行程,渐渐的,这女子的眼睛睁大了,奇道:“为甚么呀,车上..”   她发觉挂在车尾的一个小木桶不停的左右摆动著,而且摆的很厉害。   她发觉大车在抖动!   大车为甚么会抖动?骑马的女子停住了,她缓缓的跳下马来。   她更把马匹往山道一边推去,然后,提起双足往大车那面潜行。   于是,大车发出轻微的“哎呀”声也被这女子听到了。   她,已经距离大车不过五、六丈远了,那车上传出呻吟声来,令这女子面上绯红。   她暗中咬咬牙,然后猛吸一口气再举步走过去。   现在,她已全身戒备,然后..   然后,那女的一手伸出去了,她的手紧紧的抓住那一片垂下来的帆篷,猛一掀开来。   竟然大吃一惊!道:“唔..你们..”   大车上的一双男女也大吃一惊!   梅湘吟一声怒叱,她欲跳下大车来:“可恶,找死!”   她就要杀车下的女子了,却也万万料不到,不忌和尚一声大笑:“是你呀,钟玲!”   车下的白衣女也是个淫娃,她的名字“花玉蕊”钟玲。   “花玉蕊”未走开,她直直的瞪著梅湘吟,梅湘吟也怒视钟玲。   这二人对视著,却也令不忌和尚一阵紧张:“喂,喂,都是自己人呐!”   梅湘吟叱道:“她是谁?”   不忌和尚道:“六盘师妹‘花玉蕊’呀!”   梅湘吟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车下的钟玲道:“不忌,你好本事,又弄个雌儿呀,她是谁?”   不忌忙道:“梅湘吟姑娘。”      钟玲反手拔刀,道:“我倒要先领教了!”   不忌急道:“使不得呀!”   梅湘吟冷冷一笑,她整好衣衫,挺身而起。    ≌婵欤椒啥涞匠低猓嫔弦黄嗌罚溃骸澳阏宜溃 ? 钟玲道:“那得交过手才知道。”   梅湘吟道:“你出刀吧!”   钟玲道:“你好狂。”   梅湘吟道:“我一向都很狂。”   钟玲喝道:“看刀!”   梅湘吟也喝道:“来得好!”   两个人斗上了,却也令不忌和尚在一旁跳脚不已。   ※      ※      ※      ※   “花玉蕊”钟玲与梅湘吟交上手,只不过两个照面,便听得梅湘吟一声冷笑:“撒手!”   钟玲应声刀飞出“当”地一声,跌出数丈。   “啊”的惊叫,捧著右腕往外跃,那种惊讶之色早已挂在她那冷傲的面孔之上。   梅湘吟并不追杀,她冷笑连声。   她并非杀不了这个“花玉蕊”钟玲,实乃这钟玲也是不忌和尚的师妹兼姘头,如果杀了钟玲,不忌和尚难免不悦。   她只是暂时按捺住高傲的性子。   不忌和尚急一跃而落在二人之间,摇手道:“唉,都是一家人,何必动刀子?”   他见梅湘吟冷冷笑,立刻拉过钟玲走向梅湘吟,又道:“来来,也算不打不相识,从此以后是好朋友。”   梅湘吟双目盯著钟玲,她发觉这钟玲长得美,好像奔月嫦娥样,便不由产生好感。   其实这也叫“一丘之貉”只因这“花玉蕊”钟玲也是江湖上的淫娃,正好与这不忌和尚沆瀣一气。   而梅湘吟更是此道精怪,便也难怪她会一眼看中。   钟玲又何尝无此感觉,她也觉得这梅湘吟长得俏媚至极,令人有多看一眼的企图,无论男女,都恨不得要立刻扛他上床,那个一番。   她怎知梅湘吟乃“漠北七花门”下十大美女之一,闻得不忌和尚的话,这二女便忍不住望著对方吃吃笑起来了。   梅湘吟走上前,伸手拉住钟玲的手,笑笑道:“果然不打不相识, 咱们原本无怨无仇的。”   钟玲道:“好姊姊,你的武功真好,妹子打从心眼里佩服。”   梅湘吟道:“好说,好说,我叫梅湘吟,你..”   钟玲道:“我叫钟玲,咱们姊妹相称了。”   不忌和尚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头,他愉快了。   他对二女甚为恭顺,呵呵笑道:“两位姑奶奶,快请登车吧,再半日就到六盘了。”   钟玲扶著梅湘吟,二人先后上了车。   那不忌和尚赶车往山道驶,一边笑问:“仙姑呀,你这是叫来的巧,来凑热闹了。”   钟玲笑道:“和尚,是我打扰你们的乐子了。”   忌和尚道:“等会见了我师‘惜花翁’自有公论,哈..到时你们两个美女去应付吧!”   钟玲笑吃吃的道:“莫忘了,怕者不来。”   梅湘吟笑问道:“怕?怕甚么呀?”   钟玲冷然一笑,道:“有甚么样的徒弟就会有甚么样的师父,湘吟姊,我这话你该懂的..”   梅湘吟吃吃笑了道:“有那么厉害么?也好,咱姊妹联合,整整这老东西。”   不忌和尚吃的一笑,道:“莫忘了,我师身边尚有一员大将呐!”   梅湘吟急问:“尚有一员大将?”   “不错!”   “谁?”   车上的钟玲已接口道:“我知道是谁。”   梅湘吟,道:“妹妹知道是谁?”   钟玲自车中伸出纤手,狠狠的掐在不忌和尚的大腿上,笑骂道:“就是他,这个死骚和尚。”   不忌和尚大声叫痛,钟玲吃吃笑了。   不忌和尚道:“妹子呀,等到此时报复我呀!”   三人哈哈笑,蹄声答答往山上走,那不忌和尚的精神大振极了,他抖缰还直著脖子吼叫。   于是,马车直上六盘山了。   ※      ※      ※      ※   一幢巨宅庄院共三进,沿著一道山崖建起来,十八棵老柏树把这巨宅围起来,正门两边有石狮,张牙舞爪满吓人的。      这时正有两个小子在打扫,却被车声引得并肩往前面的山道遥望著。   渐渐的车近了,两个小子也笑了。   两个小子抛去手上竹扫帚,一边高声叫,一边可就往山道奔去了。   “不忌师叔回来了!”   不忌和尚笑了:“小三、小六呀,爷爷安康吧?”   两个小子一齐回应,道:“好的不能再好了,一天还要喝酒十多斤呐!”   车内的梅湘吟冷冷道:“是个老酒鬼呀!”   钟玲道:“那老酒鬼每喝过酒,劲头也最大,他呀,虐待狂。”   梅湘吟一怔!道:“甚么?虐待狂?”   钟玲吃吃笑了道:“湘吟姊,你也不知道呀,那老酒桶..”   梅湘吟笑笑,道:“你很怕他呀!”   钟玲道:“你知道不倒翁这玩意儿吧!”   梅湘吟吃的一笑,道:“当然知道,不就是倒了以后又站直吗?”   钟玲笑道:“对,倒了再起来,这糟老头就有这本事。”   梅湘吟笑道:“奇人呐!”   钟玲笑道:“可不是吗!”   梅湘吟道:“听你讲,怪有意思的。”   钟玲道:“唉,甚么事情过了分,便也就没意思了。”   ※      ※      ※      ※   大车停在大门外,车帘刚刚掀起来,大门内便见一个赤红白须老人,步履刚健的走出来。   这老者双目炯炯有神,两手背青筋暴露,根根可见,那一双手掌蒲扇般大,手指头就像小棒槌。   再看他两边太阳穴凸起鸡蛋那么高,就知道她是个武功极高的人。   老人刚站定,不忌和尚已走上前,他高声的唱个诺,打躬作揖的道:“师父,徒儿问安来了。”   原来这人正是“惜花翁”他双目盯紧了大车篷。   大车篷未启开,车上的人也不出声“惜花翁”道:“不忌,车上何人?”   不忌吃的一笑,道:“好人咧,师父!”   “惜花翁”道:“为何不下车相见?”      不忌道:“师父何不亲来迎接?”   “惜花翁”道:“值得为师亲迎?”   不忌道:“师父,绝对值得。”   “惜花翁”道:“哈..”   他笑著走下台阶,大步到了车一边,他才刚刚伸手掀起车帘。   一只手掌“咻”地拍过来了,一条人影直奔“惜花翁”扑去。   “惜花翁”果然了得,只见他双肩左右摇晃间,顷刻间已闪过一轮九招的攻击。   这光景倒把不忌和尚与钟玲二人惊呆了。   出掌的正是梅湘吟,她在一轮攻击之下,沉声道:“你不还手?”   “惜花翁”立刻坐马舒桩,双臂一圈反击上去。   这二人就在大门下一阵拳脚踢打,倒是半斤与八两。   忽的“惜花翁”大叫:“住手!”   梅湘吟吃吃一笑闪开来“惜花翁”道:“你是‘漠北七花门’的姑娘!”   梅湘吟笑笑,道:“你还算有见识。”   “惜花翁”道:“‘寒月芙蓉’是你甚么人?”   梅湘吟道:“家师。”   “惜花翁”怒目看向不忌和尚,叱道:“不忌‘漠北七花门’的姑娘个个贞烈,你怎么把人家带来了?惹祸不是?那‘寒月芙蓉’的武功,就连为师的也要忌讳三分,你怎么..”   不忌和尚哈哈笑了:“师父,梅湘吟姑娘不一样呀,我们已经..”   “惜花翁”吃一惊!道:“甚么?你们..”   不忌道:“我们早已去过仙境,度过良辰了,师父放宽心吧!”   “惜花翁”道:“为何见面就出招?”   梅湘吟笑了,道:“惜老,总得先试一试你的工夫呀?”   “惜花翁”道:“老夫的工夫如何?”   梅湘吟一笑,道:“这里的还算可以,只不知..”   “惜花翁”仰天大笑,道:“先别问老夫,只不知姑娘的工夫又如何?”   一边的钟玲过来了道:“哟,别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呀!”   “惜花翁”一声洪笑,他来个左右拥抱,进大门,入偏厅,便不见人影了。   不忌和尚摇头笑道:“师父的性子愈来愈急躁了,唉..”      ※      ※      ※      ※ 这是一间套房,房中摆设是黄金色家具,大床上锦缎叠了六、七床,长枕头也有三、四个。   大床边放了一张长凳子,正合适躺上一个人。   靠墙有套玉石桌,桌上还放了一尊罗汉爷的玉石像,那玉像还真有趣,是个赤身的。   如今由小子二人送来酒菜摆桌上“惜花翁”抱著梅湘吟坐在桌边上。   钟玲一边在斟酒,三人早忘了还有个不忌和尚了..   不忌和尚已趴在另一房中睡大觉去了。   “惜花翁”的房中没人睡。   “惜花翁”房中三人喝著酒,那梅湘吟已是满面火辣辣的双目泛了红。   钟玲在一旁开口逗:“师父,你该露一手了吧!”   “惜花翁”哈哈一笑,道:“你急了?”   钟玲道:“我不急,我湘吟姊有些急。”   梅湘吟并不反对,她的手在惜老的面皮上摸著:“你的面皮够光滑了。”   “惜花翁”道:“是吗?”   梅湘吟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惜花翁”道:“六十五。”   梅湘吟道:“小孩子呀。”   “惜花翁”大笑,道:“年过花甲还称小?哈..”   梅湘吟道:“人生七十才开始呀,嘻..”   “惜花翁”笑道:“哈,小妮子,真有你的,会说话。”   梅湘吟道:“光是说话多没意思呀!”   “惜花翁”一声笑,突自怀中取了一纸包,他当著二女的面,把包中的粉倒入杯中,自己一口饮下。   梅湘吟道:“我才不会喝你这药酒呐!”   “惜花翁”乃老奸巨猾的魔头,那梅湘吟虽是“漠北七花门”中十美之一,而又武功奇高,但在经验上可就差了一大截。   梅湘吟只是心魔过火,命犯“色”字,她的内心却仍然有所顾忌。   要知“漠北七花门”的门规十分严,七花门主“寒月芙蓉”武功几已化境,她的十大女弟子个个都美若天仙一般,且每人均有守宫砂, 一旦哪一个掉了这守宫砂,便也逃不过“寒月芙蓉”的法眼,必死无疑。   不但女的死,与女的一起的男子更是死的惨。   “寒月芙蓉”也自比圣女,她的女弟子当然不能做出苟且之事。   “寒月”再也想不到她的四女弟子梅湘吟会欺瞒了她,而梅湘吟还真胆子大,弄个假的守宫砂。   梅湘吟有了假的守宫砂,她的胆子可大了。   江湖上出现的女采花贼就是这梅湘吟姑娘。   梅湘吟挟七花门绝技,她当然可横行了。   她自然不会把“惜花翁”师徒放在眼里,她只是为了寻乐子,也可以说是找刺激。   这些人物都是够凶残的,但梅湘吟却不在乎,甚至要用药酒助兴,要在床上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梅湘吟却不怕,她本就是来接受挑战的!   于是,这里有了一场盘缠大战..   ※      ※      ※      ※   那不忌和尚也够苦闷的了。   他可不能在师父面前争甚么风,吃甚么醋,他只能找个十分清静的地方去睡大觉。   他的心中明白,在这里,他只有喝汤的分,吃香的、喝辣的,轮不到他,那是“惜花翁”的。   不忌和尚也识趣,他睡了个饱,也养足了精神。   他刚刚起身来,就听得远处有人声传来。   先是尚以为有外人闯进来了,但再细听,才不由得笑了,笑著往外走,一边道:“两位师弟吗?多日不见,想煞师兄我了!”   果然,外面传来两个人相互回应的声音,一个低哑嗓子大声道:“大师兄吗?甚么时候回来的?”   只一听这三人的话声,便知道三人还真够义气。   来了,是两个壮汉,这二人也长的威猛。   这二人不是别人,是“惜花翁”手下四大弟子,称为“僧道”的。   “僧”是不忌和尚“道”就是这刚进门的铁尘子。   “尼”就是正在与师父梅湘吟大被同眠,玩那风流游戏的“花玉蕊”钟玲。      “俗”就是这位低哑嗓子的“无影客”胡独。   如果论起江湖上给这三人的评价,那是早应被乱刀杀的凶恶淫邪之徒。   三人进得房中,立刻把臂言欢,那铁尘子笑问不忌和尚,道:“师兄气色不错,想是遇上甚么得意之事了?”   不忌吃吃笑了。   笑,便是得意,不忌被问到得意处,当然笑了。   他笑,铁尘子与胡独更是要问个明白,铁尘子道:“说呀,师兄!”   不忌故意不说,道:“说甚么呀?”   铁尘子道:“师兄学会大喘气卖关子了。”   胡独接道:“莫非吃到甚么甜头了?”   不忌哈哈一笑,道:“猜对大半了。”   胡独道:“师兄,别急呀,咱们等你仔细说了。”   不忌这才对二人,道:“二位师弟呀,最近江湖上出了个女淫贼,你们知道吗?”   铁尘子道:“女淫贼?”   胡独接道:“咱们未听过呀!”   不忌道:“你们可真是孤陋寡闻!”   铁尘子道:“你快说个明白呀!”   不忌这才把老通城侯秀亭遇上女淫贼之事,一五一十的对两人说了一遍。   这二人听的击节赞叹,铁尘子道:“咱们也去老通城。”   胡独道:“去找那女的去!”   不忌吃吃笑了,他露出神秘的面色,指指外面,这动作立刻引起二人的兴趣,胡独问道:“怎么?”   于是不忌和尚道:“二位师弟,可敢去个地方偷窥?”   铁尘子道:“偷窥?”   不忌吃吃笑了道:“是呀,就在二院中。”   胡独一怔!道:“那是师父住的地方,不经呼叫你也敢去?”   铁尘子道:“师兄的胆子比咱们的大。”   不忌道:“你们偷窥要听我的,因为..嗯,那女子的本事太好了。”   胡独急问道:“甚么样的女子?”   不忌和尚道:“‘漠北七花门’下的尤物。”      胡独立刻摇头,道:“少吹牛了,江湖上谁不知道‘漠北七花门’十美都是贞烈女,她们的武功也高绝。”   不忌和尚一笑,道:“老实说,那七花门第四弟子名叫梅湘吟,她正在师父那里,也是我说的那个淫荡女飞贼。”   铁尘子惊喜的道:“真的?”   胡独也笑笑,道:“难怪你不在老通城的觉修大庙,老远的奔回六盘来了。”   不忌和尚哈哈一声得意笑,道:“二位,如何?可要随我暗中去瞧瞧?”   胡独忙点头,道:“当然要看,她去多久了?”   不忌道:“我不知道,因为我睡了。”   铁尘子道:“外面天色三更呀,你们何时回来的?”   不忌道:“天已黑许久了咧,嘿..”   胡独道:“师父老人家可是高手呀!”   不忌手一挥,道:“快,过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于是,这三淫贼相继走入二院中..   ※      ※      ※      ※   原来这也是正常现象。   那“惜花翁”只一服了配制的药之后,却仍然大损体力,也因此事后必会沉睡,以恢复体力元气。   这就是有损元气的工夫。   门外不忌三人贴近了看进去,只不过是三个久战之后,疲累得睡著了的人而已。   三个完全赤裸的人“惜花翁”与钟玲,另一个肤如凝脂,曲线玲珑的女子面里而卧,单看那魔鬼的身材,就知必是天使的面孔!   “惜花翁”睡的可真愉快,他睡著了也含笑,就快笑得醒了。   睡著的人有甚么好看的?门外三人之意也就有些失望了。   不只“惜花翁”呼呼大睡,便是另外二女也沉睡如烂泥,但不忌和尚、铁尘子、胡独,三人却还是不敢贸然进去。   至少师徒间的规矩还是不可逾越,如果逾越这道伦理之墙,大概只有当师父的才能有这个权利。   “惜花翁”不是对钟玲就逾越了师徒之间的尊严吗?   ※      ※      ※      ※   窗外明月光,不忌和尚三人却闷的慌。   胡独在流口水了,铁尘子看的心火上升,难以忍受..      不忌和尚将二人拉过一边,道:“二位师弟就别难受了,有的是机会,不如咱们这就去喝个痛快,先来上一个醉醺醺去。”   那铁尘子与胡独人也只好跟著走了..   当不忌三人刚走不久,梅湘吟冷笑著起来了。   梅湘吟早就发觉窗外有人在偷窥,只不过她不动,因为她怕此刻有人纠缠她。   她不能同这批人永远鬼混在一起,不错,她如果有机会,她就会找男人,但她是有任务的。   匆匆的起来,抱起了自己的衣物,回头看看床上,冷冷一笑..   跃出门外的时候她才深深的舒了一口气,道;“太好了。”   她说甚么事太好了?不知道,大概只有她心中方明白..   ※      ※      ※      ※   六盘山再往西是终南,梅湘吟奔跑中,忽见远处一条人影出现,那人是个武功不错的汉子。   只要看这人的飞跃动作便知道武功不俗。   对方也发现了梅湘吟,先是一怔!但还是迎面奔来。   双方走至近前,男的不由惊呼道:“你..是你,四妹子?”   梅湘吟的心头大动,全身的热血也沸腾了,又惊又喜,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一样,扑到他的怀中,道:“姊夫,是你呀..太好了,大姊日也盼,夜也望,我们..可想死你了!”   扑在他健壮的怀抱,用力嗅著他男性的气息,梅湘吟情不自禁地抱得更紧。   这男子却有些手足无措,尴尬地轻轻推开他,道:“不要这样,我是你的姊夫..”   梅湘吟道:“你还不是,你只是贺定远,除非你已经找到师父要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那贺定远点头,道:“幸不辱命,唉..”   梅湘吟道:“找到了,你应该高兴呀,为何还要叹气?”   贺定远道:“虽然找到东西,却死了‘神医”秦齐,唉!”   梅湘吟道:“人死不能复生,叹气徒唤奈何?”   她热情的上前拉住贺定远,道:“走,我大师姊好思念你哟!”   梅湘吟大师姊乃是七花门的尤丽瑛,早与这贺定远因奇缘巧遇而结合,只可惜..   ※      ※      ※      ※   原来七花门虽然存在已久,但为甚么迄至目前江湖人士知道的不 多呢?   一方面是因为七花门门下诸女弟子,受师父“寒月芙蓉”约束,对外不事宣扬,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七花门所在地方十分隐秘,除了本门弟子与极少数本门以外的人士知道出入通道之外,普通江湖中人最多只知七花门在漠北。   但究在漠北何处?谁也不能知道。   七花门现任掌门师尊,是一位三十多岁年近四十的女子,门下尊称她为芙蓉仙姑但江湖上她却另有一个绰号叫做“寒月芙蓉”。   因为这位仙姑,精练七花门特异武功,已近巅峰境地,但她的性格,平日里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遇事果决精明,不重私情,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仙姑在江湖上独身行走,由于她人美艳,不炫武技,虽是三十开外的人,但望之犹似二十许人。   江湖上也有那不长眼的,欺她年轻孤弱,以各种方法来勾引,希望能一亲芳泽。   仙姑对这些人有一个规矩,第一次不理睬,第二次出言警告,到了第三次,若是色迷心窍,仍然啰嗦不知死活的话,她老人家惯例,一定出手,而且不动则已,一动必是点在“天残穴”上,立死无救。   “寒月芙蓉”又性喜游历名山大川,足迹所至,南北东西,名胜古迹无不登临。   她有时是一个人,有时带一位美貌女徒,身上从来不带兵器。   当然她也从来不说出自己的字号,同时又因她美丽,年过三十之后,驻颜有术,丰胰白皙,较之十八、九少女更为成熟诱人,江湖行走,如此惹眼的女子怎能保得住不生枝节。   又因她的规矩,不出手则已,出手向无活口,是以死在她手下的,还不知自己是碰上了“寒月芙蓉”。   她的武功,随著年龄的进步,迄今可说是惊世骇俗,举世之中,可称为顶尖儿的高手。   打自她十六岁行走江湖,迄今已有二十多年。   在这二十多年时间内,垂涎她的美色,不明不白死在她手下的,为数已近千人,其中也多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近千人死的情形都一样,全是不偏不倚“天残穴”上一点,死于非命,任凭你一流高手,也无法躲得了她这致命一击。   于是“寒月芙蓉”之名,江湖上不胫而走,杯弓蛇影,黑道上闻名丧胆,唯恐自己一不小心走了霉运,唐突了“寒月芙蓉”不明不白 地死在她手中。   因为江湖中人认得“寒月芙蓉”的实在太少,所以有人建议,请她在行走江湖之时,佩一信物以资识别,使大家见了恭敬招待,不起异心。   或是在有人啰嗦时,由“寒月芙蓉”道出字号警戒,谅来者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必然不敢啰嗦,乖乖地逃命不迭。   但这种请求并没被“寒月芙蓉”接受,她仍是我行我素,遨游五湖四海七大洲,惯例是一次不睬,二次警告,三次出手无赦!   通都大邑,杀人之后飘然离去,旁观者只有瞪眼的分儿,谁敢来阻挡于她。   是以江湖中有那性喜渔色的,耽心会碰到“寒月芙蓉”行为大大收敛,而这消息传播江湖,不胫而走。   也有许多年轻女客,模仿“寒月芙蓉”的办法,一次不睬,二次警告,第三次霍然站起准备动手,假冒“寒月芙蓉”之名,多能见效,吓得那般登徒子屁滚尿流,走避不迭。   芙蓉仙姑至今犹是小姑独处,据说她少年时有一恋人,后来两人因事反目,破镜难圆,是以她终身不嫁。   门下十徒都是女性,而且也都是美貌少女。   首徒尤丽瑛,入门最早,武功已得乃师十之八九,性格温柔,体态美丽,现在她的芳龄将近三十了。   梅湘吟十年前入七花门,多蒙大师姊殷殷照拂,如同慈母亲姊一般,代师授艺,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七花门下九位师妹,除了十师妹谷茵入门最晚,不曾见著她之外,大家都对大师姊敬爱无比,至今谈起兀自对她念怀不已。   ※      ※      ※      ※   “寒月芙蓉”想是她自己在爱情上受了打击,养成了冷僻的个性,对于门徒常有许多不合情理的约束。   如其中有一条,门下女徒婚姻不得自主,必须要得到她的同意方可,并且在每一个女徒的左臂上都点上宫砂痣,声明若是未得允许私与男子交友,立即逐出门墙,如果丧失童贞宫砂失去,则将男女一齐处死。   ※      ※      ※      ※   侠义中人最终目的,多少有点自私,总希望自己能得“人、时、地、侣”之助,炼成内丹,白日飞升,得道证果。   七花门的前辈大侠,就曾凭仗“百炼宝刀”“绕指神剑”卒成大功, 掌门七花。   那位前辈大侠终于得道飞升,宝刀神剑传给现任掌门“寒月芙蓉”   却因那位前辈的女徒罗翠萍,受一名男子引诱而盗去,从此宝刀神剑失去踪迹。   “寒月芙蓉”武功无法达到巅峰,又加上情场失意,只有潜心向道,分遣门下各徒访问名山大川,行走江湖,一方面探下落,一方面注意访求灵药带回。   “寒月芙蓉”自忖道心不够坚定,思藉宝剑神物,或是深山灵药之助,达成她练道成功的目的,是以除了她亲自浪迹之外,更分遣得力门徒外出访寻神剑药物。   不用说,七花门首徒尤丽瑛彼时技艺业已小成,身手高明,远胜江湖一流高手,奉了师命远赴川边。   这一日,来到川边大雪山中,发现有一株千年灵果,确是不可多得千载难逢的灵药,当下喜极,拔下头上玉簪,轻轻将它挖出。   但在挖动那千年灵果之时,忽又发现,一旁有一株小草,碧绿色的梗子,青翠可爱,花瓣已落,结著一粒小指大小的青色果实,迎风飘荡,散发出诱人的芬芳气息。   尤丽瑛不识这是甚么东西?暗思在这人迹不到的深山之中,这绿草青果,既然是在千年灵果之旁,谅来也必是一种名贵的仙药,自己连日奔波跋涉,何不将它吃下助长自己的功力?   当下轻轻撷取了青色小果,置来鼻端,微有一缕幽香飘入鼻孔,尤丽瑛情不自禁,樱唇张处,竟将此青果咀嚼吞入。   谁知这一来,闯下了大祸!   原来这绿草青果,不是别的东西,仍是希世仙草,名曰“瑶草”。   古书楚国先贤传有记:“帝之季女,名日瑶姬,未行而卒,葬于巫山之阳,精魂化革,实为灵芝!”   这瑶草灵芝,千载难遇,功有夺天地造化之力,但灵芝果实,切切不可生食,须以雪水浸煮然后服用,则可延年益寿,驻颜去病,助人得道,功效无比。   但若是生食那就糟了,瑶草灵芝同具极强的媚阳之性,尤其是女性误食之后,欲念翻腾,亢奋不已,若是不能及时与异性好合,精血壅塞必死无疑。   古人以瑶草为极珍贵的化妆品,功能使肤色光艳美丽无比,是以在江女通别赋中,有句曰:“惜瑶草之徒芳”足见这种仙草实具有神奇 作用。   尤丽瑛这一误食瑶草灵芝,立觉不妙,但感丹田之处,一缕热气上升,登时欲念翻腾,不克自制。   此时尤丽瑛不过二十出头,正当妙龄,处子情怀何曾有这等经验?   情知是这青色果实作怪,芳心吓得突突乱跳,又惊又怕,不知如何是好?   暗忖这情欲如此猛烈,如何得了?幸亏荒山之中少有人迹,不然的话,若有男子到来,自己为药力控制,很可能主动求欢,丧失童贞不说,返回师门岂能免除死罪?   总希望这猛烈的药力逐渐减低恢复,尤丽瑛默运功力抵挡,谁知那瑶草仙物,绝不寻常,她不运功则已,一运功,更是发作得厉害。   但觉五内翻腾,下体尽湿,欲念上涌,万万不能支持,娇躯扑倒地上,扭转呻吟。   荒山之中更有何人来救?尤丽瑛真希望能有毒虫猛兽来将自己吃了,好免得自己受这种欲火燃烧,销魂蚀骨的痛苦。   造物弄人真是不可思议,就在此时,在深山之中竟然出现两骑,一老一少,渐渐行近。   尤丽瑛知觉仍存,心下更是恐慌,唯恐来者若是男子,自己被这极强药力控制,将会做出不可告人的丑事。   蹄声得得已来面前,尤丽瑛芳心大跳,来者竟是一位老者,与一位英俊出色的青年。   尤丽瑛不看这青年则已,一看顿觉胸中情思潮涌,支持不住,慌忙努力咬牙,将眼紧闭,不敢再看。   耳闻那一老一少下马来看,而那老者竟是武林中闻名的“百草神医”秦齐!   秦齐是个老经验,一看此女顿时惊道:“哎呀,不好,贺定远快来,这位姑娘误食了瑶草灵芝。”   那名叫贺定远的少年急问:“秦伯,瑶草灵芝是甚么东西?如何解救?”   秦齐道:“这东西虽是仙草之类,但因具有极强媚阳作用,万万不可生食,尤其是女人..”   贺定远急问:“若是女人生食,难道就没活救了吗?”   秦齐道:“只有一法,但也很为难..”   贺定远声中已透出愤怒道:“秦伯你说甚么话来,再难的事,我们总也不能见死不救呀。”      秦齐却不动怒,缓缓说道:“是呀,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贺定远,你说的话可得要算数,稍停我叫你怎样做,你可不能反对..”   贺定远立答:“但求能救得这位姑娘一命,秦伯有何支使,小侄万死不辞!”   秦齐道声“好”说出办法:“凡人生食灵芝瑶草,若不及时与异性好合,一时三刻必将精血壅塞暴毙,这位姑娘似乎内功甚有根底,误食之后支持至今已属不易,但若不快快设法必然难逃一死..”   少年大叫道:“秦伯,你的意思我懂了,此事断断不能,虽然小侄尚未婚配,这事虽是救人,却难免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小侄断断难以遵命。”   辔铃响处,少年似乎要扳鞍上马离去。   尤丽瑛听得清楚,芳心之中暗暗对少年钦佩,但同时那猛烈的欲火又燃烧起来,痛苦不堪,不禁呻吟出声。   秦齐大喝:“贺定远,你滚回来!”   跟著怒道:“你说话算不算数,亏你还是侠义中人,怎地如此拘泥?   你不见那姑娘臂上守宫之砂宛然,分明尚是个未出阁的处女,你又未婚娶,这番可不是天缘注定么!”   贺定远忍不住的望了在地上痛苦挣扎呻吟的尤丽瑛一眼,左臂上一粒艳红守宫痣嫣然醒目!   秦齐道:“救了她之后,你们结为夫妇,可不是正好?难道人家如此出色人才,你还不满意不成?”   贺定远急急分辨:“秦伯,我哪有这等意思?你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秦齐走到尤丽瑛身边问道:“姑娘,我们的话想必你已听到了,老夫秦齐,人称‘百草神医’我绝不是骗你、吓你,这番若再耽搁只怕性命不保。”   尤丽瑛已经痛苦得全身都要爆炸成碎片似的,根本无力回答他任何一字。   秦齐又道:“这位是我的世侄贺定远,也是侠义后人,尚未娶妻,老夫私意,一切从权,就让他救你,以后结为夫妇,你道可好?”   地下的尤丽瑛此时已说话不出,只努力将头摇了几摇。   “百草神医”秦齐大奇,喝道:“怎么啦?你是不愿意,难道你愿意死不成?”   尤丽瑛又将头连点,贺定远见了心中恻然,说道:“秦伯,这位姑娘不愿意,我们不能勉强,算了吧,我们就在这里守著她,直到她香 消玉殒..”   他那“香消玉殒”四字说不出口,如此美貌年轻娇娘身死荒山,谁人能不为怜惜。   秦齐怒喝:“胡说,你不知‘乱命不能从’吗?这位姑娘此时药力行散,命在须臾,神智昏迷,焉能自己作主?我们应当一切从权。”   再问一声:“这位姑娘,蝼蚁尚且贪生,我的侄儿绝不会辱没你,如今我再问一句,你到底是肯也不肯?”   地上寂然无声,并无反应“百草神医”嘘了一口长气,说道:“好了,女孩儿们对这种事是不会承认的,不反对就是同意,贺定远,你..   你开始吧..”   贺定远只是搓手,秦齐又猛喝一声:“怎么啦?还不快点,再等一会,人死了,你罪孽难消!”   猛地醒悟,说道:“该死,我也是老糊涂了,这等事怎能有外人在旁,我该回避才是。”   连忙纵起,头也不回,跃向远处一座林子。   这里,年轻的贺定远无奈,伏下身来轻轻低唤:“姑娘,姑娘..”   他不见反应,只见她星眸紧闭,面红如火,气息咻咻,分明是欲火燃烧,强用功力遏住,已是不支即将昏迷。   不敢怠慢,轻轻为她褪下衣衫,尤丽瑛可是动也不能动,任由他摆布..   当那雪白皓体,裸裎在贺定远眼底时,他不禁心头狂跳,热血沸腾,喃喃说道:“姑娘请恕在下鲁莽,我这绝非轻薄,乃是事出无奈,救你的性命要紧..”   搂抱玉人,贺定远温柔施为..   鸿蒙初辟,落红点点..   两人就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荒山之中结下了一段孽缘..   ※      ※      ※      ※   事毕,贺定远慌忙为尤丽瑛穿好衣服,一旁注视,果然,她脸上那晕红渐褪,重浊的呼吸也渐渐变为均匀而平稳。   他轻轻呼唤:“姑娘,姑娘..”   可是她星眸紧闭,兀目不醒,贺定远只好扬声高叫,道:“秦伯,秦神医!”   “百草神医”秦齐赶来,对这姑娘检视一遍,说道:“好了,不妨事了,她的性命已获保全,此后只须好好休养,即可复元。”      就由贺定远背负起尤丽瑛,将她运到大雪山下..   客舍住下“百草神医”秦齐亲自为她悉心治疗..   当尤丽瑛醒后,发现守宫砂已失,秦齐婉转说明一切之后,尤丽瑛清泪流下,先向秦、贺两人道谢,然后表示,此身仍是难免一死,辜负了两位好意著实惭愧。   贺定远此时已爱上了这位姑娘,一心想等她痊愈之后就结合为美满良缘,不料尤丽瑛说出这等话来!   “百草神医”秦齐初以为尤丽瑛是不喜欢贺定远,或是已经另外有了心上人,心下不无恼怒。   等到尤丽瑛将隐情说出,才知她是七花门下首徒“寒月芙蓉”有这一项苛刻规定,不由得对尤丽瑛大表同情,同时也觉得事情确是十分辣手。   尤丽瑛哭著要死“百草神医”义愤形之于色,拍胸担保,决定成全这一对优秀的年轻男女。   送佛送到西天,亲送尤丽瑛返回七花门,当面向“寒月芙蓉”解释,凭他“百草神医”在江湖薄誉“寒月芙蓉”再不讲理,但她总也是一帮宗主,不能不通人情,不讲道理。   ※      ※      ※      ※   “百草神医”秦齐带著尤丽瑛、贺定远来到七花门,谒见“寒月芙蓉”。   “寒月芙蓉”忽见两名男子随著自己的首徒归来,两人面色凝重,尤丽瑛珠泪盈眶低头不敢仰视,不用说乃是发生了事故。   芙蓉仙姑鼻孔之中,冷冷一“哼”大模大样,在“百草神医”秦齐道出了姓名字号之后,明知他是侠义中人,但这位七花门主竟然大剌剌地摆起架子来,毫不理睬。   秦齐无奈,忍著一腔怒火,委婉将一切说明。   “寒月芙蓉”静静的听他叙述,待得叙述完毕,七花门下一干女徒群都心情紧张,为大师姊捏一把冷汗。   只见师父面寒如冰,冷冷地朝秦齐、贺定远一瞥,转向尤丽瑛喝道:“孽徒,你做的好事!”   可怜的尤丽瑛,此时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寒月芙蓉”掳起她的衣袖,臂上砂早已泯没,冷冷喝问:“孽徒,你知罪吗?”   尤丽瑛哽咽答道:“徒儿知罪。”   “寒月芙蓉”怒道:“既然知罪,为何还不快快自戕,来此见我作甚?”      尤丽瑛再拜,凄声道:“徒儿遵命就死。”   立起身来,一头向厅前台阶撞去。   慌得“百草神医”秦齐与贺定远两人,双双出手拦阻,七花门下八个师妹一齐跪倒,为师姊乞命。   尤丽瑛嘤咛一声,绝望悲慎,叫声:“定远,感谢你的一番情义,我们来生再见!”   猛地牙关一咬,待要咬断舌根而死..   “百草神医”秦齐何等身手,袍袖一拂,立刻点中了尤丽瑛的晕穴,及时制止了她的自戕。   尤丽瑛晕死厅前,一干女徒全都跪倒,乞求师父饶恕“寒月芙蓉”   仍然毫不动容,喝令众女将秦齐、贺定远两人逐出,将尤丽瑛乱刀分尸。   这下子惹恼了百草神秦齐与少年贺定远,明知万万不是对手,激于义愤破口大骂,痛责“寒月芙蓉”人面兽心,全然不知是非!   尤丽瑛是为了这个师父才身入深山采取灵药,才遇到这样的结果,罪魁祸首应该是你这个做师父的!   秦齐、贺定远又痛斥“寒月芙蓉”行事乖张,不明事非,如此良善女徒竟能忍心处死,枉称侠义中人,此等行径传出去必然要令人齿冷。   “百草神医”秦齐与贺定远两人,久闻“寒月芙蓉”恶名,激怒了她焉能活命?两人早已不顾生死,索性痛快大骂!   直骂得“寒月芙蓉”狗血淋头,慷慨激昂,声震屋瓦。   两人骂得累了,秦齐与贺定远两人表示绝不含糊,若是不赦尤丽瑛,两人情愿与她同死。   不料这番,竟然奇迹出现“寒月芙蓉”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因他两人这一骂,骂得她回心转意,答应饶恕尤丽瑛一死。   但又提出苛刻倏件,要贺定远此后浪迹天涯,为“寒月芙蓉”寻找一支千年成形茯苓来。   这里七花门下先将尤丽瑛幽禁石室,直待贺定远找得千年茯苓来时,两人始可团圆,否则生离即如死别,一对情侣永远不能见面!   千年茯苓罕世难逢,这等难题,何异是折磨这一对情侣,叫他们慢慢死亡。   七花门下八位师妹都同情大师姊与姓贺的少年,但“寒月芙蓉”   言出如山,此番已算是顾念师徒之情了,众女徒怎敢再求?   贺定远确是不愧为侠义中人,既然应允,将尤丽瑛救醒后,安慰 娇妻请她安心等待,自己这就要浪迹天涯去寻那千年茯苓,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找到,完成使命,回来与尤丽瑛团聚。   尤丽瑛流泪答应,表示坚信丈夫必能完成使命,她将在石室苦挨岁月,十年、二十年,永不改变..   这一对小夫妇就在七花门大厅上相拥而泣,依依不舍,相互安慰,相互叮咛。   厅上八位师妹都不忍卒睹,感动落泪,秦齐老泪纵横,已决定以残年余力去帮助贺定远完成使命。   只有“寒月芙蓉”果然是铁石心肠,目睹之下毫不感动..   ※      ※      ※      ※   这贺定远温柔多情,看在梅湘吟眼中,不禁心中难熬妒恨,一心一意要把这个“准姊夫”弄到手。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贺定远对尤丽瑛爱情坚贞,怎会与梅湘吟勾搭?   而这次,梅湘吟遇上了贺定远,她当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她陪著贺定远往回家的路上走,一路上嘘寒问暖的,就如同是贺定远的妻子般,呵护得他无微不至。   贺定远还以为这梅湘吟乃是尤丽瑛的师妹,表现虽然过火,却也算一片天真。   他再看梅湘吟手上、背上的守宫朱砂痣宛然艳红,自然更认为这梅湘吟是个纯情姑娘家。   二人转过一道山脚,那梅湘吟已笑指江河如带的秦川,笑道:“贺师兄,你看,我们就要到秦川了。”   贺定远道:“是的,梅湘吟姑娘!”   梅湘吟道:“今夜咱们住在哪里?”   她故意抛个媚眼,又道:“你说呢?”   贺定远道:“当然住客栈了。”   不料梅湘吟却摇头,道:“不!”   贺定远一怔!道:“不?”   梅湘吟道:“我住客栈住腻了。”   贺定远道:“咱们出门在外总以客栈为家,不住客栈住甚么地方呀?”   梅湘吟道:“住山洞。”   贺定远道:“哈..你要住山洞?”   梅湘吟道:“山洞怎样?许多人住过山洞。”      贺定远道:“山洞有猛兽,吃喝也缺少,睡觉更是不舒服,而你,梅湘吟姑娘..”   梅湘吟道:“我怎样?”   贺定远道:“你是个姑娘,更不方便住荒野了。”   梅湘吟道:“我为甚么不方便?”   贺定远道:“你若跟著我反而住山洞,以致你大师姊知道了,她会说我不是的,没得能照顾好她的师妹。”   梅湘吟翘起俏嘴,道:“又是大师姊,你心中只有我大师姊呀,就不想想我!”   贺定远哈哈一笑,道:“别那么说话,将来总是一家人的,是不是?”   梅湘吟道:“不说别的了,今夜住山洞。”   贺定远道:“秦川大山有山洞,过了秦川..”   梅湘吟立刻笑笑,道:“这儿也有山洞。”   贺定远道:“在哪儿?”   梅湘吟道:“你看。”   梅湘吟手指高山崖,又道:“我去过那山崖,发觉那儿有山洞,咱们上去你就会知道了。”   她不等贺定远回应,当先往山崖上奔去。   贺定远一见急叫,道:“怎么真要住山洞呀?”   他边说边也跟上去了。   ※      ※      ※      ※   他二人一个前面跑,一个后面追,前面的梅湘吟吃吃笑,她的心中有主意了。   她心中暗想:“你贺定远是个男子汉,我梅湘吟也是女中美娇娃,就不信你是铁打的汉。”   那贺定远心中带点气,他却无奈的无法抛下梅湘吟不管,独自走开。   没多久,梅湘吟已站在几棵大树前,回头看秦川,原有的一片红霞已经淡去,转眼就没有了..   天就快黑了,梅湘吟这时候笑开怀了:“快呀,你看这里嘛!”   贺定远已到了树后面,果然那儿有个山洞。   山洞内还有人住过,铺了好厚一层稻草,堆起四、五块大石头,石头已薰黑,想是有人在此做吃的时候弄的。   梅湘吟伸手拉住贺定远,道:“快进去吧!”      贺定远道:“梅湘吟姑娘,此刻回镇上住店还来得及,这儿..”   梅湘吟嘴一翘,道:“人生要多刺激,平淡无奇没意思,我就是喜欢冒险,嘻..”   贺定远道:“你在十姊妹中最活泼。”   梅湘吟道:“所以我约你住山洞呀!”   贺定远摇摇头,道:“拿你没办法。”   他跟著梅湘吟走进洞,那洞只不过三丈多深,里面有些黑黑的。   但里面也铺了稻草,梅湘吟脱下外罩大衣铺在地上。   而贺定远却吧背的药箱与毯子也解下来,他还带有吃的、喝的一大包。   梅湘吟接过吃的,笑道:“太好了,人在高山坐,遥望江水流,妾伴情郎醉,人间最美好,嘻..”   贺定远木然的道:“你真会开玩笑。”   她的话才说完,梅湘吟手上的一块肉已送上贺定远的口中了。   贺定远一惊!道:“你..”   梅湘吟媚笑道:“我甚么我?吃呀!”   贺定远边吃边道:“你够调皮了..”   他是个粗壮高大的男人,也正是梅湘吟这样女子最爱的,如果拿姓贺的与不忌和尚比较,她是不会爱不忌的。   梅湘吟早就有意“吃一吃”贺定远了,她只是碍于众姊妹的眼光,不敢轻举妄动。   而现在,只有她一人单独与贺定远在一起,她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的,她不但不放过,而且她要制造机会。   她一口口的撕下肉来喂贺定远,也把酒亲自送上贺定远的口中。   她更把身子紧靠著贺定远。   她那一股股少女的幽香,阵阵的送入贺定远的鼻孔,而令他几乎当真把梅湘吟当成了她的尤丽瑛。   只不过贺定远是个铁铮铮的血性汉子,他在身心摇动的紧要关头,还是能对自己加以克制。   他在心中暗自警惕著:“贺定远呀贺定远,你好不容易得到千年茯苓回来,绝不能有违尤丽瑛的誓言呀!”   一边的梅湘吟使劲的对贺定远灌迷汤,而贺定远却反而古井不波的木然回应。   梅湘吟心中在冷笑,你是铁石心肠呀,就算真铁石,我梅湘吟也要把你融化掉!      她又动手段了,令人吃一惊的手段。   至少贺定远就吓一跳。   昏暗中,贺定远以为梅湘吟递到他手上的是馒头,但当他一抓又握之下,方知不是甚么馒头,是梅湘吟饱满结实的胸膛!   贺定远吃惊低呼,忙不迭的收手,但他一挣未脱,而梅湘吟已吃吃笑了:“怎么,怕甚么呀?”   贺定远涨红了脸,呐呐道:“四妹,不可以这样!”   梅湘吟道:“此刻天地之间只有你我二人呀!”   贺定远道:“甚么天地之间..”   梅湘吟道:“天为媒,地为证呀!”   贺定远道:“你..”   梅湘吟道:“我比大师姊并不差呀!”   贺定远不是花和尚,他用力收回手,道:“四妹,你开甚么玩笑!”   梅湘吟道:“我这是开玩笑?”   贺定远道“我又怎能做出对不起尤丽瑛之事。”   梅湘吟道:“尤丽瑛,尤丽瑛,你就知道尤丽瑛!”   贺定远道“我二人情投意合。”   梅湘吟道:“我比大师姊也不差呀,如果..”   贺定远道:“没有如果,四妹,如果你引我住山洞有甚么目的,你会失望的。”   梅湘吟闻言并不恼怒,她干脆来一个投怀送抱,一下子跌入贺定远的怀中了。   贺定远冷冷的道:“梅湘吟妹,你怎么对得起你的大师姊?她对你不错呀!”   梅湘吟道:“别提大师姊,我不要听,我只要..”   她真大胆,一手伸入贺定远的怀中去探索了。   贺定远面皮一紧,道:“不可以!”   梅湘吟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知?来嘛!”   贺定远用力一推,叱道:“那是你说的,一厢情愿的事我不会答应的。”   梅湘吟笑了道:“好了,好了,我放弃了,你呀..”   贺定远道:“这样才好。”   他又恢复了笑意,更安慰梅湘吟,道:“我对你的表现不会放在心上,我也很感激你看得起我,但是此事就此作罢,你可以好好睡了..”      梅湘吟变得很腼腆的样子,点点头,道:“对不起呀,姊夫..”   贺定远道:“别放心上,我睡你外侧为你守护。”   梅湘吟道:“谢谢!”   她看著一边的包袱,又问:“姊夫,这里面是甚么呀?”   贺定远道:“辛苦得来的几样东西。”   梅湘吟道:“是甚么嘛..”   贺定远道:“是一条千年茯苓与一条千年毒龙鞭,只不过甚难分哪个才是茯苓?哪个才是毒龙鞭?所以只得一齐带回来。”   梅湘吟歪身坐下来:“有酒吗?”   贺定远道:“所剩不多了。”   梅湘吟道:“我想再喝几口。”   贺定远把酒袋递交梅湘吟手上,道:“你喝吧!”   梅湘吟指著洞外面,道:“有人?”   贺定远一怔!道:“有人?我去看看!”   他立刻奔出洞外,只不过山风大些罢了,附近树枝传来吼声,倒也令人心神难安宁。   谁知梅湘吟却趁机将一滴药酒,滴入酒袋中..   那是他从“惜花翁”那里偷偷带出来的淫药,这种淫药乃房事中的圣品,男女床戏欲达至高境界,只要点滴此药即会快乐无穷..   然后,梅湘吟也跟出来了,偎在他身边,怯生生道:“发现甚么人了?”   贺定远道:“甚么也没有,只不过是江风吹上山来了。”   梅湘吟道:“我还以为有人来了?”   贺定远牵著他回到洞内,又坐下来,道:“喝你的酒吧!”   梅湘吟道:“你也喝一口!”   她把酒袋又交在贺定远手中。   贺定远道:“酒不多,你喝吧!”   梅湘吟道:“我只要你喝两口呀,喝嘛!”   贺定远立刻咕嘟两口喝下肚。   梅湘吟笑了,她接过来也是两口喝下肚。   她放下酒袋,双目却盯在贺定远的身上,心中暗笑:“贺定远啊贺定远,你便是石头吧,且看你如何受得了淫草的魔力!”   贺定远当然不知道酒中已有淫草这东西,他以为那只是他带的普通高梁酒。      ※      ※      ※      ※ 身子是有些热烘烘的感觉。   贺定远有些奇怪,山洞半夜应是冷,他为何身上发出热力来?   他的双目难合上,全身好像掉进热水缸。   再看梅湘吟,她正在动作。   她的动作是解衣衫,半裸状的露出半身白净细腻,又略带桂花香的味道来。   斜目媚视贺定远,梅湘吟的眼睛水汪汪会勾魂,她的嘴巴也潮湿得鲜润艳红,娇嫩得会滴出水来..   坚挺丰满的胸膛,骄傲地挺起,似遮又露的抖闪了几下..   这动作只要是个男人,就忍无可忍了。   但贺定远咬牙咯咯响..   他的双手十指也咯咯响..   他似乎在忍受著极大的痛苦与折磨..   他这模样早看在梅湘吟的眼里了,他心中冷笑:“你还逃得了我的手掌心呀?”   她缓缓地在他身旁睡倒下来,姿势十分撩人。   她心中在呐喊道:“贺定远,你这石头,你怎么还在苦撑呀,你还不来呀!”   贺定远就是没有动,他牙咬的更厉害了。   他心中一面挣扎一面喊叫著:“我怎么了?我怎么会是这样?”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在吼叫道:“你太美了,太好了,我要把你嚼碎,把你吞下肚子..”   他挣扎在正邪之间难决断,梅湘吟却在那儿对准了贺定远,搔首弄姿款摆柳腰,还发出极柔极媚,极诱人的声音:“嗯..啊..来嘛..”   贺定远几乎要炸了,他的眼珠子几乎迸出眼眶来。   一条那么细腻而又均匀的腿搁在他的双腿上来了..   梅湘吟的手也缠上来了..   她星眸半闭,仰起朱唇,丁香微吐..   只要贺定远高兴,那就过来享受吧..   贺定远只把个焦唇停在,距离梅湘吟嘴唇一寸地方便停住了,他乃铁铮铮的汉子,内心深处还是有一定心防!   这光景梅湘吟当然也明白。   她心中真佩服贺定远把持得住,江湖上似这样的男子太少了。      江湖上成千上万的臭男人,只要见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如同苍蝇见到臭肉,送上门的艳福更是亡命般往里面钻!   浊世涛涛,哪里去找像贺定远这样的人?   ※      ※      ※      ※   就在这种吻不吻、摸不摸、上不上、下不下的节骨眼上,梅湘吟可忍不住了。   梅湘吟也喝了她动过手脚的酒,她早已春心荡漾,微微乎一片欲火烧上身。   只见她嘤咛一声,投入贺定远的怀抱中。   贺定远更木然了。   他直瞪眼,张大口,手也不知放甚么地方才是。   没关系,只要不似刚才那种严峻的拒绝便好,梅湘吟发动攻势了..   便在这时候,也就是双方快要接触,只听得贺定远一声虎吼:“不,不可以!”   他的粗腰一挺,立刻将梅湘吟掀翻在地上。   姓贺的真为男人争了一口气,他会在这节骨眼,硬是不去“上刀山下油锅”。   为甚么会说是上刀山下油锅?   因为他只要沾上了梅湘吟,尤丽瑛那儿如何交代?更何况七花门“寒月芙蓉”也饶不了他!   梅湘吟被掀下地,她也真的火了。   只见她一挺而起,出手果然不留情。   贺定远绝对想不到梅湘吟会对他下重手。   贺定远只觉指风拂面,头稍偏之下,立刻口中一声低哼:“啊!”   “砰”!   贺定远倒下了。   梅湘吟仍不死心,她又欲骑上去,只可惜她失望了。   她点中贺定远的“天厥”与哑穴,便也令一身欲火未消的贺定远,全身如处冰库。   梅湘吟真的失望了。   梅湘吟气的一掌打在贺定远的腹上,气道:“你去死吧,可恶啊!”   她已知道难如愿,立刻穿上衣衫,取了贺定远的包袱,也不管黑夜山道难行,一路狂奔下山..      她又呕又恨,又气又妒,她打定好主意,要贺定远休想与尤丽瑛成双成对,共结连理!   ※      ※      ※      ※   梅湘吟奔到秦川边上的小镇上时,天亮不久,她心中那份忿怒就别提了。   走入小镇唯一的一家客栈,迎面的伙计还笑迎道:“女客官,你早哇!”   梅湘吟冷冷的道:“伙计,有马匹吗?”   “你要马匹?”   “我的坐骑死了,为我买两匹好马。”   “两匹呀,要三百两银子呀!”   梅湘吟立刻取出两张银票,道:“另外一只大麻袋。”   伙计只认银子,管你要甚么。   他笑著接过银票,立刻往外走。   梅湘吟坐在客栈中先吃个饱,她早忘了山洞中还有个被点穴制住了的贺定远。   那伙计很快的拉来两匹马,马鞍齐全之外,更加一只大麻袋。   梅湘吟一看很满意,她也不问多少钱,出门拉著两匹马便往镇外走。   她到镇外才骑马,两匹健马直往山坡那面奔去。   ※      ※      ※      ※   梅湘吟把马拴在洞外大树下,她忿忿然的走入洞中。   那贺定远正自闭目不知所以,梅湘吟可不管三七是不是二十一,她拖出贺定远,便把贺定远塞入麻袋里了。   这梅湘吟也是个狠角色,她还把麻袋封住口,只露一点小缝隙:“贺定远,本姑娘吃不到甜头,尤丽瑛也休想,你生受了吧,看我怎么整治你。”   她上马又拉马,沿著山道走下山去了。   看她走的方向,似乎是要去“漠北七花门”的。   她心中打算,七花门附近的瀑山,那是一处既险峻又神秘的地方,何人会猜到那瀑山下会囚著贺定远?   ※      ※      ※      ※   梅湘吟这是打定主意不放过这顽固的贺定远了。   她不时的在马上冷笑。   她也想著六盘山的“惜花翁”那老家伙确实是一把好手,太痛快 了。   如果贺定远像不忌和尚他们,那该有多妙呀。   只一想到六盘山,梅湘吟便吃吃会心的笑了:“哈..”   耳边却有笑声:“嘻..”   谁在笑?   山深处传来男子笑声,倒令梅湘吟吃了一惊!四下打量,她甚么也未发现。   但她又明明听到笑声,而且还似熟人的声音。   梅湘吟又欲往前走,那笑声又传来了:“嘻..”   梅湘吟猛抬头,哇,还真有个男子,他坐在树上朝他笑,而且两条腿甩呀甩的好不自在。   梅湘吟喝道:“谁?”   那声音道:“哟,连我的声音也忘了。”   梅湘吟仔细看,不由笑了道:“是你呀,骚和尚!”   那男人可不正是不忌和尚“咻”的一声跃下树,走了过来,一面道:“你怎么要走也不说一声?”   梅湘吟笑道:“我师门严厉,我不能久留。”   不忌道:“你走了,老头子定要我们把你找回去..”   他凑近她的耳边,暧昧邪笑著,道:“老人家忘不了你的一身好工夫呀!”   梅湘吟道:“承蒙抬爱,代我谢了。”   不忌拉她,道:“你自己去谢。”   梅湘吟甩脱他,道:“那得等些时日,我先得回师门一趟。”   不忌和尚拍拍另一马匹上的麻布袋,好奇道:“这袋中是甚么?”   梅湘吟道:“人。”   不忌不由大奇,道:“甚么,你把甚么人装袋了?”   梅湘吟道:“你不认识的。”   不忌道:“男人?”   梅湘吟道:“当然!”   不忌道:“我瞧瞧。”   梅湘吟道:“瞧也没用,我用尽方法也没办法,他是个三枪打不透的石头。”   不忌和尚吃吃笑了道:“我可以开导吗?”   梅湘吟道:“别费力气了。”   她咬咬嘴唇,又道:“昨夜里我设计得十分巧妙,到最后只差临门 一脚,可恨他及时退却,气死我也。”   不忌和尚道:“世上真有这种死心眼的人?”   梅湘吟一掌打在麻袋上,道:“他就是。”   说著,她把马鞍上挂的包袱摘下来,道:“他想用这东西换我师父的心,好叫我师父答应把大师姊送他..哼,他休想!”   不忌和尚急问:“这包中是甚么?”   梅湘吟道:“一支千年茯苓与一支千年毒龙鞭。”   不忌眼睛立刻瞪得比铜铃还大,道:“哇,是宝物哩!”   梅湘吟却道:“拿去,送给老头子去,就说是我的心意。”   不忌和尚大乐,立刻接过来,笑道:“我师父必对你另眼相看,我且代我师父谢你了。”   梅湘吟余怒未熄,道:“叫我不好过,谁也休想自在的过日子,哼!”   不忌和尚急忙小心的把包袱挂肩上,笑道:“大妹子,何时回六盘?”   梅湘吟道:“我很难确定日子,不过,我忘不了你们的,我会再找去的。”   不忌和尚道:“咱们全都等你来,哈..”   他转身就走,带去了贺定远所有的希望。   贺定远虽然穴道受制,他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他几乎气炸肚子..   他的一线希望也全都碎了..   他无可奈何,只有任人摆布了..   ※      ※      ※      ※   那是一间稍带潮湿的屋子里,梅湘吟私自把贺定远囚在里面,梅湘吟对贺定远是不死心的。   这世上就有许多似梅湘吟这种人,愈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发的千方百计去追索。   梅湘吟在贺定远的身上又下工夫了。   贺定远道:“这是甚么地方?”   梅湘吟道:“这是我的地盘。”   贺定远道:“是瀑山吗?”   梅湘吟道:“不错。”   贺定远道:“你..打算囚我到几时?”   梅湘吟道:“这话应该问你呀?”      贺定远道:“梅湘吟,你好大胆子,这儿距离七花门多近呀,你就不怕被姊妹们发现?”   梅湘吟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她们不会想到在瀑山进入七花门的要道口处,我会把你囚在这里。”   贺定远道:“梅湘吟,回头是岸呀!”   梅湘吟道:“我永不回头,我要得到你。”   她取来酒菜,就在内室桌上吃起来。   梅湘吟也叫贺定远吃喝,但贺定远如果想走出洞门,那是万万不能,贺定远的两腿难动,早被梅湘吟封了穴道。   他乃血性汉子,死也不从梅湘吟,便是梅湘吟夜里赤裸睡在他身边,他也不为所动,可也把梅湘吟气的鼻孔冒青烟..   ※      ※      ※      ※   五更天吧,梅湘吟实在难以成眠,她把贺定远剥得精光,自己也赤条条骑在他身上又啃又咬,又厮又磨,过著干瘾..   贺定远不为所动,他忍受著..   她咬著、抓著、撕裂著,口中发出阵阵吼声:“你..真是个石头!”   贺定远咬紧著牙根,道:“我的心已死。”   梅湘吟道:“为甚么?我有哪一点不比你的尤丽瑛?”   贺定远冷“哼”道:“你差远了,你无耻,你淫荡。”   梅湘吟气极了,厉声笑道:“说的好,你有罪受了。”   贺定远道:“我已经受罪了。”   梅湘吟道:“你将生不如死。”   贺定远道:“你所有的手段我接啦!”   梅湘吟低叱,道:“你要气死我呀!”   贺定远道:“气死你江湖上便少一个淫娃。”   梅湘吟冷笑道:“休忘了,如果我死,你会死在我前面,我不会傻到把你留给我大师姊。”   贺定远道:“你不但淫也毒,太可怕了。”   梅湘吟哈哈大笑,道:“我是吗?哈..”   贺定远道:“你赤身露体骑在我身上,你一些也不觉得自己可耻?”   梅湘吟道:“我若降服不了你,那才叫可耻。”   贺定远道:“是吗?”   梅湘吟道:“不错,而且有生不如死之感!”      贺定远道:“你,太可怕了。”   她突然面色一沉,好像快落泪了道:“你..为甚么看我不起?我不美吗?”   贺定远道:“你太美了,我也并非看你不起,而是道义,我不能对不起尤丽瑛,你不能对不起你大师姊,知道吗?”   梅湘吟道:“又来了,又是大师姊,你呀..”   贺定远道:“我以为是这样。”   不料,梅湘吟忽然抱紧了贺定远又是一阵狂吻,她好像喝醉酒的人似的,还落泪,就好像她受了甚么大委曲。   贺定远才是受害人,他只有咬牙苦撑..   他不是鲁男子,只因为他心中已有了尤丽瑛。   梅湘吟再也忍不住的对贺定远叱吼著:“你呀..铁石心肠呀!”   她这一声可大,大得引来一个人。   远处传来叫声:“四师姊,你说谁铁石心肠呀?”   吓得梅湘吟忘了所以,一指点倒贺定远,立刻穿衣整容,匆匆的就迎出屋外来了。   她真庆幸,因为远处站著的是她的七师妹。   七花门下七师妹叫辛婷婷,十七、八岁,小小年纪,如今正俏生生的站在瀑山附近的崖壁上,就要下来了。   梅湘吟不等辛婷婷下来,立刻迎过去:“七妹,你何时来了?”   “不久啦,因师姊在室内..”   “你发现甚么了?”   “我..四师姊,你何时回来的?”   “回来两天了,就要去给师父请安了。”   “嗯..我正要上你那里讨杯水喝。”   梅湘吟一怔!立刻摇手道:“水..我室内甚么也没有,走啦,咱们去见师父。”   辛婷婷双目一亮,她笑笑,道:“算啦,我还有事,我去前山了。”   她拔身便走,霎时间不见了。   梅湘吟怔在那里了。   她也未去见“寒月芙蓉”又怕引起大师姊的疑心,只好站在那儿发呆..   ※      ※      ※      ※   梅湘吟正在苦思良策呐。      猛地里一条人影穿过瀑山口,进来了。   梅湘吟一看,不由心中一喜:“是你,胡独!”   他是“惜花翁”座下“僧道尼俗”四大弟子中的“无影客”胡独,两人早就有一手了,也曾搭挡著一起到孟半屏的“水云洞”要去盗取秘笈,不巧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个武功机智一流的阿玉竟是梅湘绮的徒儿!   一念未了,胡独已来到近前,道:“‘胭脂魔君’呀,咱们好思念你呀,怎么还不去六盘?”   梅湘吟道:“你专程前来找我的?”   胡独就要上前去抱梅湘吟,却被她阻住道:“你好大胆,你知道这是甚么地方?”   胡独色迷迷笑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胡独管它是鸟毛..”   梅湘吟叱道:“你想死,我还不想,倒是你来的人巧了,我有事托你办。”   胡独点头道:“行,能为你办事,是我的荣幸!”   梅湘吟道:“附近林中藏有马,去拉来。”   胡独大乐,道:“好,咱们一马双鞍上六盘。”   梅湘吟道:“不,我要你把这个男人押去六盘山!”   胡独道:“甚么男人?”   梅湘吟道:“我大师姊的情郎,他叫贺定远。”   胡独道:“你为甚么要我把他押去六盘山?”   梅湘吟道:“我恨他,他看我不起。”   胡独道:“杀了多干脆。”   梅湘吟道:“不,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胡独一笑,道:“整人我最在行。”   梅湘吟道:“天也快黑了,少时我耽心有人会来,你快把他装上麻袋,带上六盘山。”   胡独道:“然后呢?”   梅湘吟道:“用你的手段整他,但不可叫他死掉。”   胡独点头道:“那,你何时上六盘?”   梅湘吟道:“只要一有机会就去,快走呀!”   那胡独真听话,果然进得屋内,抱起贺定远,立刻在林子里找到马匹,便匆匆的走了。   贺定远这是魔劫,从此开始,他受的罪可更大了..   ※      ※      ※      ※      梅湘吟刚在屋中坐,她的七师妹辛婷婷忽然领著三师姊赵心屏出现在她面前。   这二人的出现倒令梅湘吟大吃一惊!   只不过梅湘吟很会掩饰,虽然这里也算梅湘吟的秘窟,但对于几位师姊妹,她们自然也知道。   梅湘吟对赵心屏一礼,道:“三师姊甚么时候来的呀?”   赵心屏淡淡一笑,道:“四妹,你这一向到哪儿了?”   梅湘吟道:“去了几个地方,也没甚么。”   赵心屏蓦地出手,一把捉住梅湘吟的左臂,梅湘吟惊叫了一声:“师姊?”   赵心屏掀开她的衣袖,只见左臂上守宫朱砂痣宛然殷红,她实在不能置信,伸手去抚摸著,道:“你这..守宫砂..”   梅湘吟这朱砂痣已经是假的了,是她偶而勾搭上一个茅山道士,那道士不但床上“采战”本领好极了,而且也有很高的“法术”!   他甚至自称可以让人“隐身”使别人看不到..   这道士不但帮他弄了一颗以假乱真的守宫朱砂痣,甚至还帮他行“刀圭”之术,重整他的“处女膜”!   这颗假的守宫朱砂痣实在毫无破碇,令得赵心屏满心怀疑,却又不得不信..   最后赵心屏只得开口道:“一起回去见师父吧!”   梅湘吟支支吾吾,但是没有理由推辞,也不敢再引起她们疑心,还是去了..   有道是“抓贼要抓赃,捉奸要成双”梅湘吟虽然知道她已引起姊妹们的怀疑,但她仍表现的很自然。   她大方的跟著二女往前走。   中途,她还遇上另外几位师姊妹,梅湘吟更是表现得很是得体,她总算被这次的幸运掩饰过去了..   师姊妹大多在外面江湖闯荡,只听八师妹罗翠菱问赵心屏道:“三师姊,可曾听到‘唐诗真本’在武昌出现的消息?”   赵心屏道:“江湖上的纷纷扰扰,咱们‘七花门’千万不可去插手,千万莫要违了师父严令!”   罗翠菱听得一吐舌头,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      ※      ※      ※   两百年来,人人都传说有一项绝世武功,隐藏在一首叫做“绝灭孤独”的唐诗里。      但是翻遍任何一本“唐诗三百首”都没有这样一首诗。   就算去请教最最博学的老夫子,也摇头说:“没有!”   但是武昌飞虎镖局突然接到一位神秘客以重金托镖,托的是一只锦缎小包裹。   一再叮咛必须小心谨慎,必须安全送到杭州大佛寺,交给住持色空大师。   做镖局生意的赚钱当然重要,安全才是第一重要,当然要悄悄的揭开锦缎包裹瞧瞧。   谁知局主“飞天虎”吴刚,总镖头“银剑金镖”林长荣一瞧之下,当场呆住,那小小的锦缎包裹里,竟是一只巴掌大小,厚约二指的纯白玉匣!   这样一只玉匣也不稀奇,奇的是玉匣正面上刻“唐诗真本”四个篆字,反面又刻著「绝灭孤独”四个楷书!   这不正是江湖上传颂了两百多年的“真本”么?   他们虽然极希望看看这玉匣之内,是否真的有“真本”?却因镖局有镖局的规矩,他们绝对不可以私自开取!   何况这只玉匣看似有底有盖,却封得严密,无论想尽办法也打不开,生像是一整块玉石。   这里面真的有“真本”么?   这“真本”里面真的有一首叫做“绝灭孤独”的唐诗么?   不管有没有,他们都得全力保守机密,全力将锦缎包裹平安的送到杭州大佛寺,交给住持色空大师。   但是奇怪,货还没有出门,就有江湖人物风闻而来,坚持要看一看这传颂多时的玉匣。   “飞天虎”吴刚与总镖头“银剑金镖”林长荣,当然是严词拒绝,甚至发生打斗,终于将来者逐退。   更糟糕的是,当天夜里,巡更者被人从背后击倒,那锦缎包裹与玉匣一起被人劫去!   消息传出,武林大震,人人口耳相传。   在最近一两月来,武昌飞虎镖局可说是天天遇上麻烦,时时碰到霉头,使得镖局内人人气愤,个个忧烦。   局主“飞天虎”吴刚更是焦急的寝食难安。   对于失主,镖局愿以所有财产变卖作为赔偿,但失主则不愿接受赔款。   因为金银再多也难抵赔得了,一定要镖局方面尽一切力量,帮忙 寻出劫镖者的线索来,以便追回失物。    ≌馑涫羌咽拢芸山寤寡右恍┦奔洌璺ㄌ讲椋钍刮飧战狗叩模俏淞指髋删耸抡鸲腥舜又性煲ィ怠坝裣徽姹尽辈⑽幢唤伲秋诰址矫娴墓什家烧螅萑徊皇秋诰值娜送堂涣苏庾谄姹Γ部赡苁欠钕赘四缓蟮挠辛可健? 谁都知道,这位局主“飞天虎”吴刚本是少林俗家子弟,论辈分还是现今少林掌门慧宇方丈的师弟。   这一来岂非明指此宝很有可能是被吴刚献给少林派了吗?   另还有几个难惹的黑道巨头,硬指吴刚有意吞没,强迫他限期交出,否则就要杀个镖局鸡犬不留,这真叫镖局方面有口莫辩,有冤难伸。   所以镖局内可说是常常有人前来生事,天天有人上门找麻烦,已闹得鸡犬不宁了。   而武昌城近半月来,又陆续聚集了各方人物,更是谣言四起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这些天来,更起了另一种流言,说是劫去“玉匣真本”的即是托运的物主。   这话传到镖局人的耳里,自然就引起一阵疑惑。   因为那位托运的物主和那位劫镖者,向是来去飘忽,难窥面目的神秘蒙面人,而且都是武功奇高,简直就令人无法捉摸哩。   如此经过镖局中人私下的臆测与议论之后,这种流言似乎又转变成为镖局中人所放的空气了。   再转传到了物主的耳中时,就更惹起愤怒,因此误会更深,纠纷更大,谁又能保不在早晚之间爆发一场生死大战?   这天中午,飞虎镖局先后来了各路人物二十余位,其中包括有“勾漏双魔”“尸魔”独孤无忌,和“蛇魔”典九岳,及其弟子“黑岳八鬼”   号称点苍第一高手的“追风剑”徐完、巫山“鬼眼魔娘”孙红娣,及其弟子“彩衣四死神”孔丽香、尤丽瑛、何丽珠、曾丽华。   还有“丧门五霸”的老大“黑煞神”赵干、老二“独眼鬼”纪通、老三“五通神”却信、老四“云里雕”吴能、老五“双鞭太岁”左明。   这些人中,除“追风剑”徐完之外,其余的只听他们的外号,就知皆非善类了。   他们此来目的,自然也是想染指奇宝,可是“飞天虎”吴刚的为人岂是威武可屈之辈?故而三言两语,双方就说僵了。      当下吴刚就郑重声明:“本局被人劫镖,失去了所保红货,那是本局栽了筋斗,本局自会对托运的物主提出赔偿,外人无权过问。诸位对本局所提供无理要求更是过分,唯念彼此过去皆无仇怨,小弟也不愿开罪诸位,请恕吴刚放肆直言了。”说罢起立,对众人一抱拳,就是表示送客之意。   俗语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一群凶神,哪里能听得进去?   只见“尸魔”独孤无忌首先暴怒,吼道:“姓吴的,你敢独吞异宝,无非仗著少林派替你撑腰,老夫还是劝你献出玉匣真本,让大家来决定谁是得主,否则,哼..”   吴刚一听这名匹夫愈说愈旺,不由得怒气难消,即举起面前茶杯,愤然说道:“老匹夫既然如此猖狂,自然不能善了。若居心与吴刚为敌者,就请共同饮尽此杯,然后吴某愿陪各位公平一搏如何?”   这是公然向众人叫阵了,大家谁也不肯示弱,于是一齐举起各人面前茶杯,仰脖子一饮而尽。   吴刚当然也陪著干了一杯,正待说出搏战的办法,忽觉腹内一阵猛烈奇痛,登时一声闷哼,就栽倒在地!   向时众人也相继栽倒地下,一阵翻滚抽搐,个个七窍流血而死。   这惨绝人寰的奇案,发生得真是惊魂动魄,镖局众人当时就被吓得手足无措,谁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收拾残局才好..   ※      ※      ※      ※   这飞虎镖局宾主二十余人,突然饮茶中毒而死,吓得镖局上下人等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收拾残局?   此时吴局主的夫人“七绝飞花”黄文玉闻讯赶来,抱著吴局主的尸首嚎啕大哭,昏厥数次,闻者无不泣然神伤,相对默然。   最后自然还是由镖局派人购备棺木,暂将死者一一成殓,再邀请有关人士共商善后。   这一惊人消息就传遍了武昌,所有与飞虎镖局有交情的各方人士,都先后赶来察看,莫不惊奇。   一直忙到了黄昏时候,才把二十余具尸体装殓完毕,此时少林寺掌门方丈慧空大师,五台山“清凉寺”的智光大师,也闻讯带著随身四名弟子匆匆赶来,一见此种惨状不禁老泪滂沱,连连念佛不止。   当下又把镖局管事及在场目睹的有关之人,召来细问经过情形。   据大家的研判,茶中必然被人下了剧毒,以致饮茶之人当场被毒死,次一步研判那下毒之人,可能是敌方派来的高手,事先潜伏在镖局之内,俟机下的毒手。      但这一判断,旋而被推翻了,因为镖局上下人等,多是跟随吴局主多年的旧属,大部分是共过患难的知己,不可能有敌方的人潜伏。   若说敌方临时派遣高手潜入,相机行事,除非来人会有隐身之术,否则便不可能不被人发觉。   最后想到下毒茶中,最易办得到的,只有一个平时专司烧茶送水的老仆人吴忠。   但这吴忠,乃是已故吴局主的远房堂叔,是位孤老,他在镖局吴家中,供役了二十余年了,他不但为人朴拙忠诚,而且不会武功,平时也很少与人交往,若说是他在茶中下毒药,任何人也不肯信。   不过在场的人都有如此看法,但慧空大师却似另有主见,他命人把吴忠唤来,他要亲自问几句话。   众人虽在心中认为无此必要,但也无人表示异议,就令人立即呼唤吴忠前来。   但去传话的人,随即口说吴忠不在局内,总镖头“银剑金镖”林长荣奇道:“他平时从不出门,今日上午当吴局主接待来客时,他一直趋守在旁伺候,后来出了这等变故,局内无人敢于离开,他怎会外出?”   说著又多派两人分头去寻,过了盏茶光景,派去的人慌慌张张的回来说:“糟啦,吴忠被人害死了。”   众人一听都是大吃一惊!慧空大师急问:“是如何被害死的?人在何处?”   那人说:“在他住的小房间内。”   ※      ※      ※      ※   众人也不说话,就由林长荣带路,一众随在慧空大师身后,来到吴忠所住的房间。   人才一进房内,就闻得一股腐尸之气,当下命人从床下拉出一具死尸,虽已开始腐烂,但面目和衣著还能清楚的辨认,正是那老仆人吴忠不假。   看情形,这老仆已被害死几天了。   那么,今天守在吴局主身旁端茶奉水的那个吴忠,必是敌方派来的奸细,乘机害死吴忠后,易容假扮无疑的了。   “银剑金镖”林长荣,此时已气得暴跳如雷,当即下令全体出动,搜捕那假扮的吴忠,但慧空却阻止说:“人早已去了,不必再搜啦!”   事情到此虽已大致判明了,但这凶手又是何方敌人派来的呢?究竟为何要下此毒手?      要求得这个答案,又岂是在场众人一时所能想得透彻的?   正当众人焦急悬疑莫知所措的时候,门外守卫值班的趟子手进来禀报,说有一位少年人,胁下夹著在逃的老仆吴忠,要见总镖头。   林长荣一听非常诧异,赶紧吩咐:“有请!”   同时就随著慧空大师出到大厅,只见由值日人员领进一位少年人来,此人身高七尺,生得猿臂蜂腰,雄健英武,两目却精光炯炯,想见功力不弱。   他胁下果真夹著一人,似被制住了穴道,丢在地上说:“你们要追捕的奸细我已代为擒下,现在我解开他的穴道,你们就好好的问他吧。”   说著顺手一拂,地上人“哼”了一声,翻身坐起,啊,这不就是吴忠么?   林长荣上前一步,一手抓起那人,喝道:“狗贼,是谁派你来行刺的?”   那人忽然两眼瞪得圆圆的,张了张口,甚么话也没说,眼翻伸腿倒在地上,呜呼哀哉啦..   正当众人惊怔莫名之际,只见那少年人上前一伸手,就从那死者的脸上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众人这才著清楚,原来那并非吴忠,但也都不认得此人。   那少年人又提起死者,剥开衣服搜了一遍,却在内心胸带内搜出一面铜牌,一面刻著「西杭七十八”五字,另一面却刻著一只张著翅膀的飞魂头。   他反覆看了看,又举起铜牌向众人问:“诸位有人认识这面铜牌的来历吗?”   众人轮流传著这面铜牌看著,却只是面面相觑,无人识得。   其中有人沉吟道:“西杭?莫非是指西湖杭州?”   旁边一人又道:“那么七十八又是甚么意思?”   那人道:“大约是编号..至于到底是甚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啦!”   少年人叹口气,收回铜牌,道:“既然诸位不识此牌,那只好由我自己去查啦。”   说罢也不理会众人,再转身走出大门,扬长而去。   等他去后,众人方始如梦初醒般,林长荣首先惊道:“咦,此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他究竟是敌是友呢?”   当然无人能够答他这个问题,由于镖局新遭变故,看来未来的难 题正多,究竟如何处理谁也无法预测..   ※      ※      ※      ※   这自然是阿玉的经验不足,他从未想到有甚么帮会组织对成员控制得这么严密,宁愿服毒自杀,也不愿被逼的泄露秘密。   之后,他一时也不知应如何进行追查?且先回客店仔细想想再说。   他只是埋著头,边走边想,忽觉眼前人影一晃,几乎和迎面来人撞个满怀。   幸好来人身法灵巧,一闪避开,阿玉也赶忙住足,心中大感惭愧,练武之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抬眼著见闪避路旁的那人,原来是位少年书生。   那书生此时也正以惊怔的目光楞楞的直瞧自己,阿玉就对他抱拳一礼,歉然的说:“兄弟一时大意几乎冒犯兄台,很对不起得很。”   那书生也坦然一笑,并还礼说道:“兄台过谦了,其实兄弟也太不小心,几乎相撞,请勿介意才好。”   说著一顿,又道:“小弟林永言也是刚到此地,如蒙不弃就请屈驾至敝寓一谈可好?”   阿玉觉得对方不但言词谦和,而且神清气朗,自有一股慑人风仪,又教人乐于亲近,不禁暗暗心折。   他竟然也不想推辞,欣然答应,道:“好,那就打扰啦!”   于是略一谦让,就随与林永言并肩而行。   他们转过几条街巷,就来到南大街一家最大的客店门前,只见这间客店是座五间三层大楼房,彩画得金碧辉煌,左右两排系马桩,门楣上悬著「状元居”三个金字大招牌。   此时已到戌牌,只见楼上楼下灯火通明,正是食客满座,热闹非常。   林永言领著阿玉直上三楼雅座,点了几样菜肴,要了一壶酒,两人就对坐浅斟低酌的饮食起来。   在谈话中,阿玉知道了林永言是一位宦门公子,因游学来此,由于他略通武技,故喜结交江湖朋友。   还说他在汤阴时曾结识了一位女侠,外号叫“辣手红线”萧湘。   阿玉闻此,颇为动容,就问:“林兄是如何得识萧女侠的呢?”   林永言一笑说:“这该怪我爱管闲事,几乎惹来一身麻烦呢。”   阿玉听他答非所问,甚觉不解,又问道:“林兄爱管闲事?这又是如何说法的呢?”      林永言又一笑,眼珠子转了转,说:“嗯,是这样的..我在汤阴遇见一位朋友,据他告诉我,有位少年侠士为了要惩戒两个恶霸,叫甚么‘金翅雕’王鹏,和甚么‘混江龙’吴霸的,当场用比武方式,不但折辱了他们一番,并吓得两个恶霸乖乖的认输了十万两银子。”   略一停顿,接著又说:“后来‘辣手红线’心中不服,也要与那少年侠士较技,不到五招,依然败了,又输给了他十万两银子..”   阿玉听至此处,心中非常高兴,就连连点头,并无意插了一句:“哦,是这样的。”   林永言一笑,瞄了他一眼,故意刁难他,说:“你似乎都已知道了?   那后来又怎样了呢?”   阿玉这才发觉不该中途插嘴,不禁玉面一红,赶紧陪个笑脸说:   “啊,兄弟哪里会知道?还请林兄继续讲吧。”   林永言见他如此,心里虽觉畅快,但又觉得使他受窘有些不忍,就歉然一笑,并举杯:“来,我敬你一杯。”   说著举杯就唇,深深注视著他,意似等待同饮,阿玉赶紧端起酒杯与他一照,仰脖子一饮而尽。   林永言饮后放下酒杯,又为阿玉斟满了酒,然后继续说道:“萧湘对那位青年侠士暗暗钟情,设计在途中拦擒于他,幸而我那位朋友探知内情,事先巧妙安排,使那位青年侠士改装易容,取道直奔洛阳..”   阿玉听至此处,便有些明白了,原来在汤阴对自己留字示警,并赠给易容之物的人,就是他的朋友,于是他对林永言无形中又增加了一层好感,不觉又无限关切的插嘴问:“林兄,你那位贵友的尊号是?”   林永言很快的接口说:“她叫‘凌云燕’。”   阿玉立刻取出那条丝巾,指著上面画的云和飞燕,恍然大悟,道:   “云中有飞燕,他叫‘凌云燕’!”   想那夜与她比轻功,不由得又赞道:“‘凌云燕’好名字!”   林永言有些意外,羞红了脸,但又立刻恢复正常,只是斜睨著他道:“这条丝巾,你一直保存到现在?”   阿玉道:“受人点滴,当涌泉报,将来见到他,我还要好好谢他哩!”   然后又急著再问:“那,他人呢?”   林永言也勉强压抑住激动之情,说:“她在中途被萧湘用迷香弄翻,被她所擒去啦。”      阿玉大吃一惊!他虎的站起说:“林兄,贵友现被囚在哪里?我们该快去营救才是呀。”   林永言见他急成这个样子,心中更觉一甜,故意激他一激,就淡淡的说:“我想萧湘既是爱上他,似乎不至害他性命,何必急嘛?”   阿玉真的急啦,就说:“话不是这样说,那萧湘我也见过,像她那样作为,总不是正当行为,贵友落在她的手里,纵然不至害他性命,但却难免受她之辱,这如何使得?唉..”   林永言“噗嗤”一笑,一双含情的美眸瞧著他,说:“你知道我那位朋友是怎样的人吗?”   阿玉不解其意,就问道:“他是..他..”   林永言笑道:“她叫‘凌云燕’嘛。”   阿玉心里想,这位林兄说话怎么这样颠三倒四的?因此就冲口而出说:“我知道他叫‘凌云燕’但他究是怎样的人?”   他又想,萧湘要擒的是我,怎么又在中途把你的朋友迷翻了擒去干甚呢?   林永言一笑说:“因为她女扮男装,乔装易容,扮的是你呀。”   阿玉听著,眼珠子一转,突然发觉不是可虑,他这才恍然而悟,原来他的朋友“凌云燕”是位女子,那萧湘也就不能把她怎么样了。   不过口里自语的说:“唉,萧湘如果发觉,到了手的公鸡变母鸡,一气之下不杀了她才怪哩。”   林永言盯著他问:“你说甚么?”   阿玉一惊!玉面一热,只得讪讪的说:“我是想,萧湘太任性,深恐她对贵友不利,我们还是赶快前去营救才好。”   林永言心中更感欣慰,就说:“她已脱险了,不必耽心啦。”   阿玉一腔焦急,这才放下心来,他仰脖子饮尽了一杯酒,很感激的说:“唉,像贵友那样的侠女,不但武功高不可测,而且机智绝伦,真是可敬可佩..”   就在此时,听下面二楼传上一阵胡琴声,悠扬入云,甚是悦耳。   林永言则更凝神倾听,也不理会阿玉了。   随又听见一个稚嫩嗓音唱道:   江流清浅月儿斜,芦苇深处是我家。欲问心中事,何不访仙搓?   速下,速下,底事正艰辛,说爱说情,都是无用话..早著先鞭,仗剑到天涯!   林永言听至此处,秀眉一轩,就自言自语的说:“又是他们。”   阿玉茫然的问:“林兄,你是在说甚么?”      林永言笑说:“你听见楼下传来的歌声了?”   阿玉道:“那歌声难道会与我们有关?”   林永言点头道:“那歌声的确与我们有关。”   阿玉“哦”了一声,林永言又道:“我们不必再饮酒了,换个地方去走一趟可好?”   阿玉更觉莫名其妙,但对他的话似又不能不听,欣然点点头,当即招呼店伙算账付钱,一同下楼而去。   从三楼下来,经过二楼时,果然见到那个盲老掌琴,水姑娘唱歌,这次唱的却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      ※      ※      ※   天色黄昏,夕阳绚烂。   归鸦噪鸣中,那卖唱幼女牵著盲老的竹杖,步出酒楼,沿街而去。   出了城,沿著芦苇河堤,缓步而归..   他们就住在这艘系在芦苇深处的这艘小船上,忽闻盲老在船头高声道:“既蒙枉顾,何不登舟一叙,以解疑惑..”   话声刚落,林永言牵著阿玉的手出现在路口,向盲老拱手一礼,道:“长者邀,不敢辞,小子登船叼扰啦..”   说著拉了阿玉登舟,与盲老同进中舱。   这般虽小,倒也整洁,一张竹制小方桌,四张椅子,盲老肃客入坐,自己也坐下。   小姑娘献上香茗,自去解缆,提撑船离岸,悠然漂流..   盲老这才开口道:“二位一路跟踪老朽,该不会只是为了想听环儿唱曲吧?”   林永言道:“不是来听曲,只是来请教环儿曲词中的精义。”   盲老道:“哪一句不懂?”   林永言道:“前面几句都好懂‘江流清浅月儿斜’是指此时‘芦苇深处是我家’是指此地。‘欲问心中事’我们果然有心事要问‘何不访仙搓’我们也来了..”   盲老白眼球一翻,道:“那又有哪里不懂?”   林永言道:“末二句‘早著先鞭’又作何解?”   那个叫环儿的小姑娘插嘴道:“那还不容易懂么?凡事要先下手为强,战场如此,情场又何尝不是一样?”   说著斜瞄了阿玉一眼,道:“是心肝宝贝就要早些抢到手,小心别 教旁人著了先鞭,拔了头筹!”   一句话说得林永言满面通红,连头都抬不起来。   盲老“哼”了一声,道:“环儿没大没小,还不过来见礼!”   那环儿欺老人看不见,先是冲著他吐吐舌头扮鬼脸,这才向林永言皱著小鼻子,抬头瞧了阿玉一眼,一张红馥馥的苹果小脸上,绽开了一朵春花似的甜笑,说:“环儿给两位请安啦。”   说著也学大人一样,就要抱拳行礼,忽觉眼前一花,她的两只小手已给林永言握住啦。   只听林永言说:“环妹妹别多礼,快来坐在这儿。”   不由分说,就拖著环儿和他并肩坐下了。   阿玉看得有些纳闷,他想:“他真有点孩子气哩,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怎好如此拉拉扯扯呢?”   正在如此想著,就听那老者说:“两位想问的,一定是关于飞虎镖局惨案的主谋人,另外嘛,还要顺便问‘玉匣真本’的下落,是吗?”   阿玉就抢先道:“晚辈正是此意。”   盲老点了点头说:“夺宝杀人是‘飞魂教’所为。”   林永言和阿玉同感一惊!林永言问道:“请问前辈,那‘飞魂教’是何人为首?”   盲老一笑说:“这魔头本领通天,他叫甚么名字,现还未到说的时候。”   阿玉问:“总坛何在?”   盲老说:“他们的分支机构遍天下,总坛所在你们日后自知。”   阿玉和林永言听到这些话,都觉莫名其妙,心想:“你既然全都知道,又卖的甚么关子呢?”   正欲再问,就听那老者又道:“天机不可多泄,环儿把锦囊分赠给两位,就送他们上岸去吧。”   说罢只对环儿挥了挥手,就垂目默然而坐,不再理会他们了。   那环儿就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两个函封,递给阿玉、林永言每人一个,并说:“时间不早了,两位请罢..”   阿玉本想还要问明有关“玉匣真本”的事情,到此觉得不便再开口了。   于是两人都怀著一肚子的狐疑,只好站起,向老者一揖作别,随著环儿走出中舱,又与环儿道了别。   正欲飞身上岸,只听环儿轻轻叫了一声“姊姊”又凑在林永言耳 边唧唧咕咕的说了几句。   阿玉不由一怔!怎么叫一个男人为姊姊?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林永言听了那小姑娘言语,不由玉面飞霞,狠狠的盯了她一眼,催著阿玉双双飞身上岸去了。   ※      ※      ※      ※   两人上岸一看,原来已不是来时的地方,此处桃林夹岸又是一番风景。   他们所站之处,正有一座石碑,碑上刻著「桃林波”三个大字。   此时已过四更,四外晓雾氟氟,满天星斗。   阿玉正欲问林永言甚么话,但林永言却已抢先说:“我们快拆开信函,看看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吧。”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阿玉就拆开信函一看,上面写的是:   洁洁梅花,西湖最佳,春暖花开景不差,若遇娇娃,近她,问她,莫怕,莫怕!   阿玉看了这些词句,使他如堕五里雾中,不知所措,不过那第一句“洁洁梅花”分明是指梅洁洁。   这封信,给了他莫大的鼓舞,只不知“娇娃”是谁?   他正在胡思乱想,只见林永言也看完自己的信函,谨慎地折好收起,对他道:“我有要事,要立即赶往北方。”   阿玉道:“可是..我要到西湖。”   不知怎的?阿玉竟有些依依不舍之感。   幸好林永言又说:“一个月之后的月圆之夜,我们在南岳衡山见面,好么?”   说著颇有依依惜别之意,并握住阿玉的手要想说甚么,又不知如何出口?又似一切尽在不言中,甚么也不必说。   于是两人同时深深的注视著对方,低低的说声“珍重”就默默神伤的掉转了身子,各自展开轻功,分向南北不同的方向飞纵而去,眨眼就已消失了身影..   ※      ※      ※      ※   西湖南屏山后一处密林之中,有座精巧的林园建筑,名曰“苍郁别墅”花木扶疏,极为幽静。   这正是月上东山,晚风送爽的时候,亭园靠湖的一面耸立著一幢画楼,周围纱窗、锦慢低垂,灯光映透,别有一番绮丽宁静的情调。   忽闻空中由远而近传来呜呜哨音,原来是一只雪羽红睛的健鸽,由空中斜穿而下,敛翼停于楼檐之上。      楼内掀帘走出一名垂髻小婢,把那鸽子捧入内室。   看这室内的陈设,真是富丽豪华之极,西设一红木雕花锦榻,其上食枕褥垫都是锦缎精制之物。   诸凡箱笼妆台,椅案琴几,也都是极为高贵巧饰之品,其他一切珍玩摆设,无不精致古雅,就是王侯之家也不多见。   一张薄绢屏风上面精绘著莲荷之图,半透明的掩遮之下,四名娇俏丫鬟,正在服侍著一名二八佳人沐浴..   外面那俏婢捧著白鹄来至她面前禀道:“小姐,总坛有密令传来..”   这小姐从池水中起身,丫鬟立刻取来一袭宽大丝质浴袍将她披上。   这小姐从荷屏后面转出来,立刻显得她浑身曲线玲珑,玉体晶莹,可以一览无遗。   仔细一看,这小姐竟是在武昌城外西山丹枫山庄出现过的慕容可人。   尤其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儿,眉目口鼻的分布无不恰到好处,简直是美得无法形容。   那俏婢捧著白鸽,取下鸽脚上的小竹管,抽出一卷素绢,递了过来。   慕容可人接著,展开看了一读,秀眉微皱就吩咐道:“去请涂姥姥与‘迷楼四姬’在书房候命。”   那小婢领命,出房下楼而去,慕容可人又再把素绢展视了两遍,手托香腮,沉思了片刻,才嫣然一笑向四丫鬟道:“更衣!”   四丫鬟扶著她起身进入里间著装去了..   ※      ※      ※      ※   书房内灯火通明,仅坐著五个女人,一个银发皤皤的老妪,一身玄衣手拄龙头铁拐。   看她神情冷峻,两目精光闪闪,想必有一身惊人的武功。   其余四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女,一个个都生得面目娇美,体态丰盈,尤其眉梢眼角流露出一股淫荡意。   那老妪就是人称“七绝飞花”的涂放,数十年前就已是威震武林无人敢惹的人物,黑白两道能接得下她三、五拐的人,可说没有几个。   那四个少女,就是黑道知名的“迷楼四妖姬”无人知其姓名,只以风花雪月四字称呼。      说起这四位女煞神,江湖人莫不谈之色变,凡是倒霉的,遇上了她们任何一位,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五个老少女人,正在喁喁轻谈,门口湘帘一掀,慕容可人走了进来,她身后跟著那名垂髻小婢。   众人赶紧一齐站起行礼招呼,慕容可人略一含笑点头,就走到上首一把金交椅落座,对众人说:“适才接到教主飞鸽密令。”   众女一听“教主”二字,立刻就很恭敬的站起。   慕容可人又挥手命她们坐下,然后她接著说:“那位轰动江南,武功奇高的年轻人阿玉,已经到了杭城,我们要想尽力法,不惜任何手段,将他罗致到本教旗下,使他为本教效力。”   略停又说:“这是教主的令谕,千万不许伤他,大家想想可有甚么妥善方法,将他笼络过来?”   大家沉默了片刻,那“七绝飞花”涂放首先发言:“最好是先礼后兵。”   慕容可人就著她的说话道:“先派人劝他投效本教,这是礼,他若不肯,再用武力擒他,迫其就范,就是其二,可对?”   涂放一点头说:“小姐真是高明。”   慕容可人一笑,问:“动起武来,难免就有伤亡,要是一个失手伤了他,那对教主如何交代?”   涂放一听,只得尴尬的一笑,不敢再接口啦。   “迷楼四姬”中,风姬最是颖智,开口道:“我们四姊妹一同出马‘迷楼’绝技,何愁不手到擒来?”   慕容可人听了,笑道:“这倒使得,只不过..”   又沉吟了片刻,就把涂放与“四姬”叫到身边,凑在一起商议著..   最后又分派了步骤,任务..   最后慕容可人对她们吩咐道:“此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教主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众人听得心头一懔!各自退去。   正说著,就见一小婢在门外禀道:“启禀小姐,萧湘小姐来拜会。”   慕容可人一听喜道:“快请她到绣阁这里相见。”   说著并起身迎出房去,不一刻又捋著「辣手红线”的手儿进到绣阁书房。   ※      ※      ※      ※      闺中密友,红粉知已,也不必叙礼,自有许多体己之话要说。   然后萧湘就问慕容可人道:“沈姊姊,看你们齐集在这儿,似乎正在商量甚么事,小妹闯来,不妨碍吗?”   她与“辣手红线”萧湘,从小常在一起读书练功,情同姊妹,今听她如此一说,就笑著道:“湘妹妹你这样说,岂不见外了吗?”   略顿又接著说:“我们在此确正商量一件要事,我这就告诉你,你看我的办法可好?”   接著就凑在萧湘耳边,唧唧咕咕的说了一阵,听得萧湘一会儿窃笑,一会儿皱眉,尤其那对精灵刁钻的大眼睛,也骨碌碌的转个不停。   末了还“噗嗤”一笑说:“哎呀,倒看不出沈姊姊才真是一位女诸葛哩。”   慕容可人见她如此,心里虽觉得意,却故意嗔道:“别贫嘴,快说,这办法可行得通?”   萧湘也就假装一本正经的说道:“办法确是周到,我就等著恭贺你好事成双啦!”   慕容可人的俏脸儿上,红云一涌,扭著腰儿不依道:“你坏死啦,人家和你谈正事,你偏要拿人打趣,甚么叫做好事成双?你说你说,你若不说个分明,著我饶得了你..”   萧湘抿嘴笑道:“教主要吸收的必定是个人才,这个任务交给你,因为你的才貌出众..”   慕容可人眨著明亮的大眼睛道:“那又怎样?”   萧湘道:“他是郎才,你是女貌,佳偶天成,爱河永浴!”   慕容可人一霎时俏脸飞红,不依追打,萧湘逃不掉,嘻嘻哈哈扭成一团。   慕容可人的丫鬟们与萧湘二婢东晴、西晴,在一旁看得也抿嘴窃笑不已。   只见萧湘搂著慕容可人,偎著她的脸儿,像哄孩子似的悄声说:“好姊姊别生气,我和你闹著玩儿啦。”   慕容可人这才回嗔作喜,也搂著萧湘叹道:“老实说,传闻此人有文学武功,才貌人品,已臻人间极品..有婿如此,夫复何求?”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萧湘心崁里,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不禁暗中长叹..   慕容可人见她不乐,紧紧搂著她,道:“我俩情同姊妹,无话不谈,说句真心话,如果可能,我真愿与你分享此人!”      萧湘望著她,从眸子里读到她的真诚,不禁激动地搂住她,泣道:   “谢谢你,谢谢你..”   慕容可人又道:“可是,如果你先得手,希望你也肯分我一杯羹..”   萧湘立即点头道:“当然当然!”   ※      ※      ※      ※   其实阿玉三天之前就已赶到杭州城,这几天来,他每天都在西湖一带随意浏览。   他几乎已踏遍了每一个角落,对这如诗如画的人间仙境,更有说不出的留恋。   但是他此时并没有真正的在欣赏美景,他心中所想望的,是在“挑林渡”所遇的那位盲目老人密函中的话:“若遇娇娃,近她,问她,莫怕,莫怕!”   他很想真的遇见一位娇娃,就追著她问:“我的梅洁洁究竟在哪里?”   可是,想只管想,但他每天所遇到的游湖、登山、进庙的青年女子不计其数,江南山明水秀多美女,堪称“娇娃”二字的,也不在少数。   虽然个个都对这美男了多看两眼,却没有一个主动搭讪,告诉他想要的消息..   但究竟其中有没有他想找的那位娇娃呢?这只有天知道。   不过他心中所想念的人虽未遇到,却在无意间听到了一桩有趣,也可以说没趣的怪事。   原来他住的湖滨客店,是在后园的小楼之上,一天中午饭后,他独坐窗前静静的看书。   远远四、五名妇女提著洗衣篮子,叽叽喳喳谈笑而来,就是院墙外的小溪边,一面洗衣,一面说著东家长,西家短,嘻嘻哈哈地聊著。   她们距离不近,别人也许听不到,阿玉却因“盈虚奇功”的关系,耳聪目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入耳中,想不听都不..   一个清脆口音道:“顺子他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老公去打长工的那家官人,他娘子最近也有啦。”   顺子娘道:“阿春啦,你也太没有话题啦,官人的娘子怀孕有喜,这又有甚么稀奇?”   阿春道:“怎不稀奇?你知不知道那官人娘子是怎么有了的?”      另一个女人插嘴道:“这话才真叫稀奇哩,当然是她家官人努力耕耘的啦!”   阿春道:“才不是,那官人有财有势,据说早就酒色淘空,举而不坚,草草了事啦!”   顺子娘道:“哦?莫非是那官人娘子‘讨客兄’偷汉子?”   阿春道:“也不是..告诉你好了,是佛菩萨亲自赐给的哩。”   几个女人同时发出了轻微的惊呼声,顺子娘道:“也是去那庙里寻梦,真的又遇见佛神了?”   阿春道:“谁骗你?据说呀,那菩萨夜半前来显灵,也跟真人一样的办‘那个’事..不过比真人可又不同多了。”   另一个女人道:“既跟真人一样,为何又比真人不同?”   顺子娘道:“哈,笨蛋,连这个也不懂?”   这个女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阿春嗤嗤的直笑,另一个女人也嗤嗤的直笑。   顺子娘道:“我问你,清蒸泥鳅与红烧海鳗,哪样过瘾?”   这个女人道:“当然是红烧海鳗吃起来过瘾多啦,这与那话有甚么关系呢?”   其他的女人的笑声更响了,最后冲著她说:“告诉你吧,那位娘子,自从那年到‘大佛寺’里寻梦,夜遇佛菩萨之后,回家一直还念念不忘,想得要死..也不再想吃她官人的‘清蒸泥鳅’了呢。”   这下真是大笑哄堂了,不但那洗衣妇都明白了那是怎么回事,连楼上的阿玉也听懂她们说的话了。   人世哪有这样的佛神?这内中必有蹊跷。   自己反正没事,何不前去探视一番,看看能不能证实自己所猜的是否正确呢?   由于一种好奇心的驱使,所以他决定当天夜里就去。   ※      ※      ※      ※   说起这“大佛寺”本是数百年的名刹,建在雷峰塔后面一座较高山上。   庙中有一小池,名叫大佛泉,终年不停的由池底冒出泉水来,而池水永不溢出,且无倾流之处,池四周均为天然岩石形成并无裂缝,这是一奇,而泉水清明见底,饮之甘烈,沁人心脾。   据传凡求子嗣妇女,可以饮此泉水,并夜宿寺中寻梦,多有因此得孕者。   此虽民间的一种迷信,但求子得子的事证彼彼皆是,又不由人不 信。   于是此庙的香火特别旺盛,捐献的人更多,庙产极为富足,寺僧皆锦衣玉食,深受民间崇敬。   若照那些曾经宿庙寻梦归去得子的妇女们所说,佛神夜半显灵之神奇遭遇而论,似乎是异口同声,不容置疑。   而且那些身受的人更是回味无穷,在妇女之间口耳相传,添油加酱,使听的人,当然指那些有心的妇女,也发生了无限的向往之心。   这就形成了民间对此寺“神迹”养成了牢不可破的最高信仰。   不过又据某些人说,事情也有例外,凡能寻梦得孕的大多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若是老丑的妇女,却毫无验应。   而这些老丑的妇女,又都是真正求子心切的,往往连续前去寻梦,有时,也真的遇见佛神夜半前来示相,但她们所见的可能是挣狞的鬼脸,吓得她们大声惊叫,连夜赶回家去,轻者卧病,重则因病而死。   家人反会说她们是存心不够诚敬,或是做了恶事,才受到如此的惩罚。   这一夜留宿在寺中寻梦楼虔求神助的人,正是远自江都而来的盐商朱天福的如夫人。   此女人年届花信,但姿容妖冶,而且又是青楼出身,所以嫁与朱天福之后,三年仍无子嗣,听到女伴们的传言,故此来求佛寻梦。   这“寻梦楼”上,正中神龛供著一尊金身半裸的“欢喜佛”像,佛前有香案蒲团,供信女跪拜祈祷,旁边设有锦榻,供信女睡卧伴佛寻梦..   要求在此伴佛寻梦并非易事,必需事先捐献一大笔香油、供果、银子,总之是愈多愈好,少了轮不到你。   这位朱姨太有的是银子,自然很顺利的被允许留宿在寻梦楼中了。   当她三更正,再跪到佛像前焚香祷告之后,她忽然看见那佛像居然望著她龇牙一笑,突地吓得她魂不附体,几乎叫出声,但她旋即镇定下来。   因为当她再看清楚,那佛像本来就是塑成的一张笑脸嘛!   于是她心里暗想:“这恐怕就是佛神显示的预兆,看来我今夜有神显化呢。”   随著她又下定决心,等会儿无论是遇见了甚么景象,千万不可大惊小怪的,以免得罪了神。   于是她又继续在佛前上香膜拜,闭目默祷了一阵..      那香也怪,大约是产自天竺的高级檀香,一种奇异好闻的香味进入她的鼻中..   这香气也真怪,怎么会使她的心跳加速,随即浑身上下似乎起了一种痒兮兮的感觉,心神摇曳,昏陶陶起来..   她此时似乎进入了一种迷离幻境,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只有心里还是很清醒,她想:“这恐怕又是佛神在显化于我吧?”   不觉抬起眼望望那佛像,这次她看得真切,那佛像真的正望著她咧嘴在笑呢!   她一惊,但还是强镇定著不敢出声,又听见那佛像在对她说话啦:   “你很诚心,佛爷这就赐给你神迹,莫怕!”   随听“卡”的一响,神龛的门开了,那尊满脸贴金的佛像,就站起身子一步踱了下来。   这一下才真把她吓骇得几乎昏了过去,但她此时虽觉四肢绵软无力挪动,心里却还是很明白,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可大惊小怪!”   那佛神把她从蒲团上一下抱了起来,就向锦榻而去..   此时她心里更明白要发生甚么事了..   她不但不怕,而且还更有一种求之不得和迫不及待的感觉呢..   躲在对面楼檐下面的阿玉,看到这里已完全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本想惩戒那满脸涂著金粉的假神佛,但他又想,这不过是无知愚民的迷信吧了,俗语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必要管这种脏事?   不禁吐了一口唾沫,扭头飞身上了殿脊,正待离去,忽听身后一个声音说:“施主既然敢来,还想走得了吗?”   阿玉大吃一惊!此人缀在身后,他不出声自己竟未发觉,其人武功之高显然还在自己之上。   只得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想留下我吗?”   说著慢慢转身,这才看清,距离自己两丈之外,站著一个老僧。   只见他健壮高硕,两目精光炯炯,如果涂满金粉坐到神龛里去,一定比刚才那假神佛更要像“欢喜佛”!   想到这里,阿玉心中不由自主兴起厌恶之感,却听那和尚僧冷冰冰的声音,道:“施主夜闯敝寺,是何来意?”   阿玉一听,气更大了,毫不礼貌的答道:“我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你不配问。”   那老僧也颇有怒意“哼”了一声说:“不说也没关系,只说你是不是阿玉?”      阿玉更加的一怔!道:“是又怎么样?”   那老僧似乎一震,说:“那很好,是阿玉的,今天你就别想走啦。”   阿玉冷笑道:“这里污秽肮脏,要打架找个清静地方去,倒要看看你真能留得下我?”   和尚招手道:“你随我来。”   扭身就向寺后飞掠而去,阿玉也随后跟著。   ※      ※      ※      ※   眨眼来到后山石坪之上。   两人相对而立,阿玉也顾不得,扬手就是一掌拍去,那和尚也提掌迎接。   两股掌风一接,只听得“砰”的一声锐响,两人却站立原地未动,显然势均力敌。   阿玉年轻气盛,迅速滑步进身,更以十成潜力推出一掌,那老僧依然举手还击,这次却被潜力震退了几个大步!   和尚大吃一惊!他可没料到这少年人竟有这高功力。   他想,如此硬拚下去,可能要吃大亏,迅即从僧袍内抽出戒刀,迎风一振,举刀凝立。   只见他这软剑,长有三尺四、五,通身泛著紫蓝光华,料非凡器,只听那老僧说:“我们兵刃上见高低吧。”   阿玉说:“我还是以空手接你,只管过招好了。”   老僧怒道:“小子太狂,我非要收拾你不可。”   舞起一团剑花,就猛攻而上,阿玉展开身形,从容迎接,只见一团紫光,绕著一条身影,盘旋飞舞,杀得锐风呼啸,沙飞走石。   不到二十个照面,只听阿玉一声断喝:“撒手!”   那老僧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好几步才站住脚跟,呆立著喘息,状极狼狈。   阿玉拿著他的戒刀,指住他的咽喉说:“乖乖的答我问话,我可饶你不死。”   接著问:“你叫甚么名字?”   那老僧恨恨的说:“我败了,你要杀就杀,有甚么好问!”   阿玉怒道:“我才不会让你痛快得死,你非答我问话不可。”   又问:“甚么名字?快说!”   老僧仍默然不答,阿玉一指点在他的“璇玑”大穴,顷刻之间那老僧痛得大汗直流,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又过了片刻,阿玉再点他的“阴交穴”这一下老僧就没法子支持了..   只见他浑身颤抖,一张面红扑扑,又慢慢变紫,两眼愈瞪愈大,几乎就要突出似的。   如此才过了弹指工夫,他已倒地痉挛,身体弯曲如虾,痛苦之状不忍卒睹。   阿玉看著不忍,当即解了他的穴道,说:“你很倔强,但这又何苦?”   一顿接著说:“挑战的是你,败了就该认输,如此苦撑值得吗?”   那老僧歇了一阵说:“年轻人,你也够狂,好吧,我叫色空,大佛寺的住持,你我有深仇大恨,今天你若放了我,日后我必杀你。”   阿玉听他说与自己有仇,就想问个明白,就说:“我们之间不管有何仇恨,在我未查访确实之前,我绝不随便杀你..但你能说明我们有何仇恨吗?”   色空一咬牙说:“小子,你等著看好了,我失陪啦。”   说著扭头如飞而去,阿玉本想留下他,问明了再放他走,但一想,这种脓包角色,就由他去吧,也就直回旅舍而去。   ※      ※      ※      ※   等他回到房中,见已有人来过,桌上压著一张纸条,他取起一看,上面用黛笔写著:   候君不至,无限挂心,此来为觅仇家?若免落人圈套,速去灵隐,我将晤你于晨钟晓雾之间,并有要事相告。   他不禁一皱眉头,心想:“这又是谁呢?专做这些藏头露尾,用巧妙暗语来折腾人的事。”   要想不理吗?看他说的又像煞有其事,而且鉴于汤阴遭遇,觉得此人仍然是友非敌,又何必拒绝人家好意呢?   只是时间已过四鼓,奔驰了一夜,正想休息。   他大略计算一下去灵隐的路程,不过三、二十里,展开轻功有盏茶时间足够,尽快调息片刻还来得及。   于是和衣上床,盘膝静坐,行功起来..   以他的修为,只要沉心静气很快就能进入“气凝神会”之境。   所以当他的“盈虚奇功”运转一周天之后,便已醒来,神情气爽,倍觉舒泰。   ※      ※      ※      ※   此时已过五更,天亮快要放晓。      阿玉推窗而出,掠身直上墙头。   抬头只见繁星满天,冷月西斜,格外光亮,东方天际已现鱼肚白色。   他展开轻功循著苏堤,冉冉掠行飞奔,对眼前情景感到心旷神怡。   忽然他想起那夜与张婷在小船柳堤赏月,吟哦“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词句,不正是指出这“苏堤春晓”的妙景吗?   于是他才真正体会到“此时身在图画中”的超然物外之感。   只不知张婷病好了没有,现在又如何了?   阿玉赶到灵隐寺时,天色已经大亮,东方已升旭日,一蓬强光映照得半边天都是红霞,真是瑰丽之极。   他先不想进庙,且在周围浏览一番再说,他绕过寺侧来到“飞来峰”只听那面响起了极轻微金铁叮石的叮叮之声。   如果不是他有心要找寻那个约他会面之人,谁也不会留心。   阿玉循声转过去一看,只见“冷泉亭”畔有个樵夫打扮的小老头坐在石上,扁担绳索斜放一旁,大约是等人等得不耐烦,用手中斧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山石,而且还在摇头晃脑,似在低低吟哦的样子。   一个樵夫老头竟然敲石吟哦,样子有点滑稽,但是仔细一听,他念的竟是:“若免落人圈套,远去灵隐,远去灵隐..”   阿玉心神一动,接口道:“我将晤你于晨钟晓雾之间..”   那小老头拍腿大叫道:“对,就是这句!”   然后又“咦”了一声“你是谁?你怎么会念这一句的?”   阿玉道:“小子是应一位友人相邀,来此赴约,但他怎么还没有到呢?”   那老头眼珠子一转,讪讪笑说:“不瞒相公,小老儿也是约了人的。”   阿玉道:“你约了谁?”   那老头道:“我不认识,我受人之托,要把一件密函转交一位..”   阿玉抢著接口又念:“候君不至,无限挂心,此来为觅仇家?若免落人圈套,远去灵隐,我将晤你于晨钟晓雾之间,并有要事相告。”   接著慢条斯理的从袖中取出那张字条递给老头,说:“老丈,你看这是甚么?”   老头接过一著,喜道:“唉,你为何不早取出这个来呢?”      说著也从怀中掏出一个函封递给阿玉,匆匆说了句:“你快看吧,我要走了。”   说著扭身向著密林深处如飞而去,阿玉已感到一惊!赶紧扬声问:   “请问老丈托你送信的那位朋友是谁?”   只听老头回答的声音,愈去愈远,而同时灵隐寺内的晨课钟声也适时响起,竟把老头回话的声音搅乱了,使阿玉并未听的真切。   尤其最后那两个字,究竟是“小洋”或是“小香”?   一时也弄不清楚,不过他却似乎也发现了一丝灵感,最后还是猜到,可能就是“萧湘”哩。   ※      ※      ※      ※   阿玉在一家酒馆饱餐了一顿之后,信步在环湖一带随意浏览。   当他经过“西冷桥”走向岳王坟时,忽见由一艘小游艇中跳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说道:“相公,今儿风光明媚正好游湖,快请坐上我的船,好带你逛遍这西湖美景,一个时辰只收一钱银子,很便宜的!”   只见她生得明眸皓齿,出语不俗,甚是活泼可爱,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算不算“娇娃”?   阿玉发觉自己想找线索想疯了,失笑道:“我想先去岳坟看看,再来游湖。”   那小姑娘一笑说:“那也好哇,我这就陪你先去岳墓逛逛,再来坐船游湖也是一样。”   接著申明道:“陪你的时间没有上船,不算钱的!”   阿玉道:“那就在这里等,何心要你陪?”   小姑娘一把拉住他的手,道:“怕你被别的船娘拉去..”   她仰起脸向阿玉一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帅’?一定有许多船娘想要‘抢’你!”   阿玉笑骂道:“你这小鬼头,偏多歪脑筋!”   小姑娘挨骂也不生气,牵著他的手向前行去,在翠堤绿柳之间倘佯散步,小嘴里不时清脆的童音唱道:“走,走,走走走,你们小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同去郊游..”   又侧头向阿玉道:“我叫小珠儿,你呢?”   这孩子天真无邪,笑语解颐,阿玉与她走在一起相当愉快,道:“我叫阿玉。”   这岳坟四周朱墙围绕,正门极为高大,进门为享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气象庄严。      殿后就是墓园,一进门的两旁跪著两个铁人,这当然就是秦桧与其妻王氏的铸像了。   铁人的周身都是游人留给它们的唾沫与鼻涕,污秽不堪,而且头上居然已被打得坑洞累累,可见一般人敬仰忠良,痛恨奸邪的心理是如何的强烈了。   而最令人感到痛快的是,门上那副对联,上联是:“青山有幸埋忠骨。”下联是“白铁无辜铸佞臣”。   墓园内中是岳王坟,旁边是其子岳云之墓,满园古柏参天,显露一种“浩气长存”的沉郁之概。   所以凡是来游的人莫不肃然起敬,而引发“长使英雄泪满襟”的古思之情哩。   ※      ※      ※      ※   阿玉从岳墓出来,那小珠儿一直引著他走到湖边,那里早已停著一艘小游艇,艇上张起白布阳篷,甚是雅洁。   艇后掌舵操橹的也是一个二十年纪的少女,只见她生得桃花如面,婀娜多姿,展颜笑时更是令人神魂颠倒!   阿玉不由怦然心动,看来不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哩!   但他并不害怕,只管大步的跨上艇去,在中舱椅上一坐。   只听小珠儿说了声:“相公坐好了。”   就解缆撑槁离岸而去..   艇后少女操舟极为熟练,轻轻巧巧地摇著长橹,这般就分波破浪的向湖中驶去了,那小珠儿从后舱端出来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与一些精细茶点,奉给阿玉说:“相公请用茶。”   阿玉接过放在竹几上,那小珠儿就在他对面坐了,两手握桨,慢慢的摇著,就唧唧喳喳的和他谈上了。   除了问阿玉的姓名籍贯,以及来此做何事情之类的话以外,她还随处指点著湖中的景物,如哪儿是“小孤山”呀,哪儿是“放鹤亭”   呀..   后来小艇穿过一座拱桥,遥见巨塔在望,耸立烟岚云树之间,她又指著那塔影说道:“快看,那就是雷峰塔,塔里还镇压著水淹金山寺的白蛇精呢。”   听她莺声沥沥,娓娓清谈,倒也十分有趣。   当他们的小艇在经过“三潭映月”时,忽然后面驶来一条大官船。   只见锦篷纱幔,珠帘绣墩,极为华丽,四名摇桨的都是姿容秀美 的锦衣少女,可想那舶中坐的必是达官显宦的内眷了。   那官船擦著他们的小艇而过,只听船上莺声笑语甚是热闹。   忽听那小珠儿轻声叫道“相公快看,那条大官船就是本城府台大人的游艇,想必是小姐游湖哩。”   阿玉心中在笑,口中却似吃惊的应道:“啊,那我们就该避开点才对呀。”   小珠儿白了他一眼,小声笑骂道:“胆小鬼。”   阿玉故意听而未见,小珠儿又道:“那位府台的千金,可是天下无双的美人儿哩!”   阿玉也装傻的样子说:“天下无双的美人儿是甚么样子?”   那小珠儿一笑说:“你想见见?”   阿玉痴痴的望著远去的大官船,自言自语的说了句甚么,但随又摇摇头叹了口气。   那小珠儿虽未听见阿玉说的甚么,但见他傻傻的样子,以为他准是想见见那位天下无双的美人儿,不由就“噗嗤”一声笑了,并说:“别傻想啦,想要见她那还不容易?”   阿玉似乎定了定神,问道:“你说甚么?”   小珠儿道:“我是说,如你想见见府台的千金,有主意哩。”   阿玉道:“甚么主意?”   小珠儿道:“我想,她此时定是去‘花港观鱼’喂鱼儿玩,你要见她,我这就送你过去。”   阿玉道:“那怎么使得?”   小珠儿道:“有何不可?”   阿玉道:“要是人家怪罪,那怎么好?”   小珠儿道:“有甚么不好?”   又白了阿玉一眼,接著又神气活现的说:“真是胆小鬼,要是我呀,哼..”   她似乎也说不出个确切的办法来,只冲著阿玉一皱鼻子,扮了一个怪脸。   阿玉忍不住笑,故意傻傻的问:“要是你,你就怎么样呢?”   小珠儿也感到有些窘了,就一摆头,说:“哼,亏你还是个大男人,真是连这个也不会?”   阿玉揪著这小珠儿,心里好笑,但只装做疑惑的说:“你是说,我可以..嗯?”   那小珠儿迫不及待的抢著接口道:“哎呀,我的大相公,你可以大 大方方的走上去拢著她,跟她打个招呼,就好谈起来呀。”   于是阿玉会意的笑了,小珠儿也得意的笑了。   就在那小珠儿似有意似无意的一个暗示之下,那小艇就朝著「花港观鱼”的方向如飞而去..   ※      ※      ※      ※   “花港观鱼”为西湖八景之一,它是就著湖中的另一处地方,在水中用泥石围砌成一个环状的大池子,留有一处缺口,使与湖水相通。   那环状大堤的宽度并不规则,依回环曲折不同宽度的堤基,建有一圈回廊水榭,并遍植桃柳李杏以及各种奇花异卉。   游人到此,不但可以凭栏静观池中游鱼,更可欣赏周围花香鸟语的幽雅情景,若是兴致来了,还可就地买些馋头糕饼之物,抛下水中,欣赏鱼群追逐争食的活泼情趣。   阿玉随著小珠儿来到曲廊之上,远远就看见东面的水榭中有一群花团锦簇的女子,拥著一位艳妆少女,正在倚偎著朱红曲栏,向池中抛掷饼饵,嘻嘻哈哈的快乐非常。   阿玉注目看著那位艳妆少女,只见她貌赛春花,神如秋水,似乎真可以说是人间无双的绝色美人哩。   那小珠儿暗中一扯他的衣袖,又抛给他一个鼓励的眼色,并向著那艳妆少女一呶嘴,那自然是叫他“大胆过去招呼她”的意思哩。   阿玉会意,就真的壮起瞻子的往那水榭走去。   他一直走到那群女子的身后,鼻中早就闻到一股脂粉幽香啦。   他乘著众女不注意的当儿,大叫一声说:“嗨,好大的鱼哟!”   那群女子闻声齐一回头,看见是他,就抿嘴一笑,没说甚么。   而那位艳妆少女,却大大方方地冲著他嫣然一笑,随即抬起纤致玉手,举著一枚饼饵说:“你来喂,也来喂喂它们,才好玩儿呢。”   阿玉心想:“哦,不错,做得多么自然哩。”   随即也还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一颔首,就走拢去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饼饵。   但他才一拿住那枚饼饵,就见她那春葱似的玉掌,有如兰花似的手指,拇指微微扣住了中指,小指就很自然的翘起..   这样的手势真是又自然又好看,微微挥动之间,竟似有兰花幽香..   艳妆少女微笑道:“这香味好闻么?”   阿玉竟已痴痴迷迷应道:“好,好闻..”      艳妆少女又将纤手送过来了一些,递到了他的鼻子前面,道:“好闻,就多闻一些吧!”   拇指扣著的中指轻轻一弹..   一蓬绛红色的粉末淡的轻烟..   阿玉不由自主他心神恍惚..   不由自主地抬眼一看,只见她那千娇百媚的面容,望著他展颜一笑..   异香扑鼻..   阿玉头脑一阵昏眩,眼睛一黑,身子就一个踉跄..   其中还听见一声娇呼道:“倒了,快些扶住他!”   此后,他就甚么也不知道啦..   ※      ※      ※      ※   其实阿玉甚么都知道。   在恶魔嘴,宋大娘给他吃了那么多迷药、毒药他都没有倒,何况这次他早已有所准备。   阿玉早有准备,是因为老樵夫传给他的一封信,他本可避得远远的,但是他没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阿玉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将计就计混进去看看,到底有没有机会打探到梅洁洁的消息。   盲老给他的锦囊不是明明写著:“若遇娇娃,近她,问她,莫怕”   么?   阿玉并不知道艳装打扮的那官家千金,其实就是慕容可人。   所以当他倒下时,身子一晃,就往前扑倒在慕容可人怀中了。   为了不要跌坏了他,慕容可人只好伸手将他搂住。   而这个英俊得令人心悸的美男子,却正好一颗脑袋都埋在她的胸膛上,害得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阿玉投入软玉温香的美人怀抱,真是一种最温馨、最美妙的享受..   尤其他闻到少女身上那种似香非香的特有气息,更便他周身血脉贲张,起了一种本能的冲动,几乎使他按捺不住,差点就没法再装下去啦。   慕容可人一颗心慌得怦怦乱跳,只能大叫:“快,快来把他接好。”   当然就被站得最近的风姬伸手把他接住,搂入了怀中去..   慕容可人这才从慌乱中镇定了下来,吩咐道:“上船!”      “迷楼四姬”就一起动手,搂搂抱抱的把他抬上了那艘又大又豪华的官船,放入舱内锦榻上。   ※      ※      ※      ※   那艘官船就安安稳稳的开行了。   船上仍是莺莺燕燕,嘻嘻哈哈。   那叫风花雪月“四姬”的女人,就一直守在阿玉身边,时而翻翻他的眼皮,时而又把粉颊凑在他的鼻尖上,试试他的呼吸,不但香泽亲闻,而且她们的指发扫在他的脸上,更是奇痒难熬..   阿玉一直装著昏睡不醒,任由她们摆布,反正他知道这些女人绝对不会有伤害他的行为。   阿玉虽闭著眼睛,却无有闭起耳朵,他甚至从她们的嬉笑戏谑声中听出,她们的“教主”有意吸收重用,不惜将义女,也就刚才假扮官家千金的慕容可人姑娘,嫁给他作为笼络的手段..   嬉笑戏谑中,那个叫慕容可人的姑娘竟然羞不自胜,连连呼责,声调中却明显听出,她非但不反对,甚至还暗中窃喜..   阿玉心中暗自好笑,用这种手段来笼络人才的帮会,绝对不是个光明正派的帮会,答应用这种手段来笼络男人的女人,也一定不是甚么好女人,尽管那个叫慕容可人的姑娘在含羞带怯,一直不敢进入他躺著的舱房内,阿玉却认定她们这些女人全是一丘之貉,没有甚么不同..   虽然丫鬟女婢们在舱房里里外外的走动穿梭,那风花雪月四个少女还是相互轮流著半遮半掩,轮流著在阿玉身上挨挨擦擦,动手动脚吃尽了他的豆腐..   ※      ※      ※      ※   南屏山这幢别墅亭园的精舍之中,那间小巧华丽的书房之内,萧湘正在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已经千辛万苦,设法传了警讯,只不知那冤家有没有收到?   有没有设法防范?或是躲得远远的。   要是他终于没有本领逃过而被抓了回来,以那个阿玉的个性,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范,一定会受尽酷刑折磨..   怎么办?到时候自己要不要拚死去救他?   突然外面有声音!   回来了!   她们真的得手了!   萧湘一颗心已经揪到了口腔,匆匆迎了出去。      前面一群俏丫鬟,簇拥著那个在“花港观鱼”假扮官家千金的慕容可人姑娘。   后面一是“迷楼四姬”与一群花俏女子,簇拥著从马车上抬了一个昏迷不醒的阿玉下来。   这位千娇百媚的慕容可人姑娘吩咐一声,道:“先抬下去,小心看守,千万不要出甚么差错!”   “迷楼四姬”应了一声,抬了阿玉就走,慕容可人又吩咐道:“小萍去以飞鸽传书通知总坛,得手了!”   那个叫小萍的婢子,应命而去。   慕容可人这才把著萧湘的手臂,同入闺房,一面道:“据义父密令中说,这个阿玉的武功高不可测,我原怕制不住他,岂知他竟然是那样的粗枝大叶,禁不起我一举手,他就乖乖的躺下啦。”   萧湘“噗嗤”一笑说:“当然了,以慕容姊天仙般的姿色,再加上神机妙算,有哪个男人能逃得出你的掌握呢?”   说著一顿,接道:“不过,教主对他非常重视,说不定将来会成为本教的得力助手,你可要小心在意,千万别让‘迷楼四姬’她们几个妖女,在他的身上动歪心肠,以免伤了他,那才没法交代哩。”   慕容可人点点头,却娇笑道:“你说得对,不过暂时是可以放心的,义父给我的文一帖‘神仙倒’至少可以叫他睡一个对时不会醒..对于一个沉睡不醒的男人,她们又能做甚么?”   萧湘听了,稍为放心,慕容可人又道:“何况我爹就在附近,随时会来..”   她拉了萧湘的手,道:“走,跟我上楼去,我最近得到一瓶‘九花玉露’滴在浴池中对皮肤大有帮助,你也来试试看。”   不由分说,拉了上楼..   ※      ※      ※      ※   阿玉直到被用毛毯裹起抬回别墅,放到床上,这才有一种轻松舒适之感,使他紧张了很久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下来。   现在至少可以不再被那些女人搂搂抱抱,磨磨蹭蹭的,至少可以先睡个好觉了。   正在迷迷蒙蒙,将睡未睡之际,突然一阵淡得令人难以察觉的异味,轻轻飘送了过来。   阿玉心头蓦地警觉,立时闭住了呼吸,但是他仍然装睡,以观其变。   果然“迷楼四姬”都围了过来,伸手轻轻推他,摇动著他,呼唤 他道:“喂,小帅哥,你醒醒!”   阿玉既然装睡,就只好装到底,仍旧不理。   风姬道:“好啦,他已经吸入了涂姥姥的七绝飞花,再过片刻,他就会‘举而弥坚,金枪不倒啦!’”   花姬道:“能够多久不倒?”   雪姬道:“涂姥姥说,足够我们四人都欲死欲仙的啦!”   月姬却有些耽心,道:“我们四个..这样一轮下来,不就把他毁了么?”   风姬道:“只要死不了,由慕容可人那丫头再嫁给他,罪名当然的由她担..”   花姬也道:“慕容可人用的那种‘神仙倒’能让他昏睡一个对时,也就是一天一夜,而今天夜间明日天亮之前,慕容可人绝对不会亲自来察看,这中间至少有三、四个时辰,我们只要守在外面拦住丫头们,各人轮流进来让他销魂..”   风姬似已等不及了,催促道:“好啦,废话少说,赶快抽签..”   月姬道:“长幼有序,你是大姊,当然由你拔这‘头筹’啦!”   说著其他三人就暧昧地笑著退了出去。   然后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之声,阿玉把眼睁开一线,这一瞧,竟叫他瞧见一幅奇妙美景!   只见那风姬正在自脱下衣裙,全身精赤,简直是妙态毕露的向著床前走来。   阿玉当然知她要做甚么,身为男人,有这样送上门的好事,本当恭敬不如从命,欣然接受的,但是他心中仍在矛盾,犹豫著。   这一次的诱捕行动设计得极为高明,自己之所以仍保持著清醒,实在应该感谢那个留信提醒自己防范之人。   虽然那留信之人并未留名,但是他相信那就是萧湘。   对于萧湘,那一次两人都在淫毒之下,自己都能不及于乱,而今天的故意被擒,为的是要来探消息..   以目前清况,自己该不该将错就错..   对得起萧湘么?   心中正在犹豫,那风姬已经一手掀开了锦被,一个热烘烘的娇躯,就想钻进他的怀中..   等她上身才一俯下,左腿刚刚抬起跨上床来,还没有压到身上之前的一刹那,阿玉突然伸手点在她胸口的“天柱穴”上!   这一来,她就变成一个泥塑木雕似的偶像,保持原姿势不能动啦。      阿玉坐起身来,笑嘻嘻地打量著这个赤裸的女人,道:“啧啧,真的美人胚子,跟我见过的那几个女人比起来,毫不逊色!”   风姬呆如木鸡,眼珠子却能转动,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阿玉又叹道:“著我无冤无仇,我也不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如果现在就教你香消玉殒,也实在太那个..”   风姬知道自己有救,眼中现出乞怜的光芒,阿玉道:“如果你不会傻得想要大声求救,我倒是可以解你哑穴,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我满意的话..”   她眼中表现出愿意,阿玉便伸手在她光滑的背脊上一拍,风姬就咳了一声,能开口了。   阿玉带著欣赏的眼光,一面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够,一面问道:   “我记得你们一起有四个,你们是谁?”   这样恣无忌惮的眼光,竟让风姬亦禁不住的有些发抖,但是既然已经受制于人,只好阿莎力一些,任他瞧个够,回答道:“我们叫做‘迷楼四姬’风、花、雪、月四姬。”   阿玉问她:“你们是甚么教派帮会?”   风姬道:“我们这个教派的名字很好玩,叫做‘飞魂教’..”   阿玉一怔!道:“甚么意思?”   风姬道:“就是要叫你魂飞魄散..”   她又展开她最拿手的勾魂手段,飞著媚眼,道:“或者教你爽得灵魂飞上天..”   阿玉居然避开她的眼光,又问道:“你们‘飞魂教’为甚么要抓我?”   风姬巧笑倩兮,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么?我们教主看中了你,有心要召你做女婿。”   阿玉道:“不是那么简单吧?”   风姬道:“那我就不知道啦..你放开我,我帮你去问问别人,也许会知道。”   阿玉道:“你会去问谁?”   风姬眨眨眼,道:“也许问涂姥姥,也许去问慕容可人本人。”   阿玉道:“涂姥姥是谁?慕容可人又是谁?”   风姬道:“你先放开我..”   阿玉道:“你叫‘四姬’一起进来..”   风姬道:“哇,好大的胃口,你想‘大被同乐’么?”      阿玉伸手按住了她的“笑腰穴”道:“你想不想先乐个过瘾呢?”   风姬吓了一跳,急道:“不要不要,我叫我叫!”   阿玉的手却在她的“笑腰穴”上微加劲,道:“叫得像一些,千万别露出破绽!”   一股热力传入,风姬已开始禁受不住,要放声大笑了,幸好阿玉又放松了些。   风姬叹了口气,道:“好人,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么?”   阿玉道:“你叫不叫?”   风姬又望了他一眼,突然开始大声呻吟,夹杂著哀鸣:“啊啊,不行,我要死了,我要死啦..”   阿玉吓了一跳,却见这女人正在向他飞著媚眼,继续哀鸣道:“我真的不行啦,阿花,阿雪,阿月..你们都来,一起来..”   果然有杂散的脚步声,那三个女人吃吃笑道:“真有这么厉害?”   另一个笑道:“大姊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脚步声奔近,阿玉匆匆点了风姬哑穴,一个掠步,到了房门一侧。   只见三个女子兴匆匆的奔了进来,却见到一幅教她们目瞪口呆的景象。   才要回头,只见人影一闪,阿玉已一掠而至。   三女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被点了穴道,真的都目瞪口呆啦!   三个赤裸得一丝不挂,只披了一袭薄纱睡袍,显然都准备好要来亨受“大被同乐”的..   阿玉含著笑意轮流仔细欣赏著,一面赞道:“啧啧,不得了,了不起,足可颠倒众生,倾国倾城..”   四个女人又恨又怒,又羞又愧,阿玉又道:“其实我一点都没有瞧不起你们的意思,如果不是我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办,说不定我也会动心的..”   走到那位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面前,说著伸手拍开了她的哑穴,道:“你叫甚么名字?”   那少女道:“我叫月儿..”   阿玉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慕容可人是谁?涂姥姥又是谁?”   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个玄衣老妪,她手中鸠头铜拐用力往地上一拄,顿时敲碎脚下几块方砖,厉声道:“涂姥姥就是我!”   她一眼看清房内情形,又哇哇大叫道:“好哇,你这小子竟敢伤了我的人,还不出来受死!”      阿玉道:“哦,你就是涂姥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样千辛万苦的把我抓来,究竟是为了甚么?”   涂姥姥厉吼道:“老身才不管你是不是教主的女婿,老身先要好好教训你!”   阿玉已被激怒,也不愿再费唇舌,就起身走出房外,站在庭院之中说:“要打架你尽管上!”   涂姥姥也不再客气,举拐以“泰山压顶”之势,呼的一声劈下。   她忽觉眼前人影一晃,持拐的手已被阿玉握住,只听一声断喝:“撒手!”   当啷啷钢拐坠地,她也就呆楞楞的站在那儿不动啦。   她耳边却听阿玉的声音说道:“告诉你们小姐,谢谢她的招待,我有事走啦。”   这声音早已惊动了丫鬟们,真是吓得目瞪口呆啦。   阿玉一闪身已越墙而出,这名丫头猛推另一丫头,道:“还发甚么怔?还不快去报告小姐!”   这名丫头才如梦初醒,急奔向那阁楼而去..   ※      ※      ※      ※   慕容可人正扯著萧湘不让她走,道:“再多陪我一下嘛..”   萧湘道:“你不是有那个阿玉了,还要我作甚么?”   慕容可人叹道:“那个阿玉不知道肯不肯..要是他坚持不肯,我该怎么办?”   突然一阵惊慌的脚步声,两名丫头奔上阁楼,闯了进来。    ∧饺菘扇撕鹊溃骸澳忝呛么蟮牡ㄗ樱趺床痪ūň痛辰矗俊? 那丫头气喘咻咻,道:“启禀小姐,那位相公..已经..醒过来啦!”   慕容可人一惊!道:“咦?他怎么会醒的呢?”   那丫头道:“这,要问风姨她们,才知道。”   萧湘更是大吃一惊!道:“莫不是那几个女人,猫儿偷腥..”   慕容可人一听,心里已明白了个大概,急吩咐两名丫头道:“你赶快去叫人到那边厢房增援,在四面戒备,以免给他跑掉了。”   那婢女应命而去,萧湘道:“看来这事会有麻烦,我就埋伏在门下以便接应,你进去看看,最好能避免冲突,能运用机会笼络于他,千万别和他动手。”   ※      ※      ※      ※   及至慕容可人来到,事情已经过去了,当她看见连武功高绝的“七 绝飞花”涂放也被人制住了穴道,心里已凉了半截。   再走进房中一看,只见风姬那副丑态,更羞得她满脸通红。   另外三姬也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这一次可说是全军覆没,一败涂地啦。   一切失败都只因这四个贱女人,妄想染指这个美少男。   慕容可人又恨又怒,替她们解开了穴道,把她们一起赶出房去。   ※      ※      ※      ※   实在没想到会败得这么惨,萧湘心中虽是暗喜,却也禁不住为这位闺中好友难过,握著她的双手,真不知从何说起..   慕容可人轻叹道:“甚么都不必说了,你回去吧,我也没有心情留你..”   萧湘又想开口,还是忍住,连再见都没有说,掉头离去。   慕容可人独自回房,竟连几个小丫头都怕惹她生气而躲得不出面!   成功是英雄,失败就是狗雄,慕容可人初尝失败滋味,倍感凄凉,独自往床上一倒..   蓦地有所警觉,慕容可人又一耀而起,谁知就撞在一个人身上。   就是那个阿玉,不知甚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幽灵一般的站在床前,害得慕容可人一起身就撞在他身上,一个美得教人心动的少年身上!   他就是阿玉!   她一惊要叫,就被他那宽厚的手掌捂住了嘴巴。   她可不是一吓就倒的弱女子,事实上她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只见她纵身而起双掌齐出,一轮猛攻!   阿玉却惊“咦”了一声,道:“孤注一掷?”   慕容可人大吃一惊!这阿玉怎么识得我“江南慕容府”的武功招式?   心中来不及转念双腿连环,双掌齐出,七掌十三腿,一轮猛攻!   阿玉却似乎太清楚她的攻势动向,只用一只手从容化解,口中仍是正确无误地报出了招式之名:“孤注一掷,舟行晚唱,蓑衣斜雨,笠檐蓬门,翁姑和乐!”   慕容可人的攻击竟被阿玉轻轻巧巧地全部化解,而且仍与她贴身而立,手掌仍旧捂在她的嘴巴上!      更令她吃惊的是,阿玉的另一手掌突地伸前,轻轻地搭在她的左腰“矩逾穴”上!   这“矩逾穴”可是人体大穴,只要掌力轻轻一吐,自己立刻会肝胆碎裂,七窍流血而亡!   慕容可人吓得手脚都软了,再也无力反抗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著他..   这个美得教人心动的少年,武功竟也高得出乎她的想像,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倍?   自己若想在他面前动武,只有自取其辱..   幸好这个阿玉并没有对她动粗,反而收回了手。   两只手都收了回去,而且转身走到那张小圆桌前坐下,抬头望了她一眼,道:“过来坐下,我有些话要问你。”   他的声音很平和,他的表情也很平静,奇怪的是慕容可人竟然不敢违抗,乖乖地过来坐下。   阿玉问道:“你的武功..跟梅霖有甚么关系?”   慕容可人大声道:“我们‘江南慕容府’的武功,怎么会跟梅霖有关系?”   阿玉“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四大名门的‘江南慕容府’..”   慕容可人又道:“倒是梅霖跟我们‘江南慕容府’的武功有些关系。”   阿玉一怔!道:“甚么关系?”   慕容可人道:“那个梅霖,不知怎么油腔滑调,骗得我小姑姑嫁了他,成为我慕容家的女婿,学去了无上心法,却被小姑姑发现他原来有妻有妾,有儿有女..”   阿玉失声叹道:“有这么回事?”   慕容可人道:“我们‘江南慕容府’岂能善罢甘休?全面通缉,务必要追回他的武功..”   她蓦地抬头,一双明亮大眼睛满是惊疑,问道:“你怎么会提起这个人?你怎么会知道我慕容府的武功?”   阿玉便将一切情形说了,又道:“‘江南慕容府’是四大名门之一,又怎么跟‘飞魂教’扯上关系的?”   慕容可人咬牙不肯回答,阿玉又问道:“你们捉我只不过要我加入,为‘飞魂教’出力卖命?”   慕容可人还是不出声。      阿玉再问道:“如果我不答应,你真的打算以色相诱?”   慕容可人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更是不肯出声。   阿玉逼视著她,道:“如果我真的不肯,你们会怎样?会放我走?   还是会把我终生囚禁,甚至把我杀了?”   慕容可人嗫嚅道:“我们,我们..我不知道..”   阿玉道:“你不知道,你们教主会知道,我若真的不从,你就会把我交到他手上,是死是活,要杀要剁..”   慕容可人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颤抖,失声尖叫道:“不,不!”   阿玉兴致盎然地望著她,慕容可人吸了口气,叹道:“我是说,我爹..教主,不会这样..”   阿玉微笑著逼视著她道:“你敢保证?”   慕容可人又不敢作声了,阿玉道:“好了,现在我们不讨论这个,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   慕容可人点头道:“你问!”   阿玉取出那面铜,扔到她面前,道:“你们‘飞魂教’在武昌‘飞虎镖局’杀了数十人,为的是甚么?”   慕容可人咬牙不语,阿玉逼问道:“为了‘玉匣真本’对么?”   她咬牙道:“对,就是为了‘玉匣真本’!”   慕容可人倔强地挺身而起,大声道:“大丈夫成大事业者,不拘小节,甚至不择手段,这也没有甚么了不起!”   阿玉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住口!”   随著这一喝,这一张楠木制成的圆桌竟然应声碎裂,散落一地。   慕容可人竟也被他这有如霹雳的一喝给震住了!   阿玉逼视著她,本想说一些“武德”“侠义”等等之类的长篇大论,但是想到这女子看似纯真无邪,到底还是贼窝里长大,连色诱男人的事都做得出来,说这些又有甚么用?   吸了口气,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答应加入你们这种邪恶的教派,更不会被你这妖女利用,助纣为虐!”   说完大踏步往外便走,慕容可人忽然大喝一声:“我不是妖女!”   阿玉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大步走出。   慕容可人激动地扑在门框上哭泣:“我不是妖女,我不是妖女..”   突然一声娇叱之声传来:“站住!”   接著一连串叱喝打斗之声传来,竟是“辣手红线”萧湘赶到,全力拦截,却仍是被那个阿玉化解开去。      慕容可人赶到窗前,哀声道:“算了,萧湘,让他去吧!”   萧湘闻声一怔!只一缓之间,已教那阿玉闪身而过,掠上墙头,奔入黑暗中去。   萧湘只一闪神,阿玉就已掠身而过,消逝在夜暗之中啦。   萧湘奔来扶住慕容可人,道:“你怎么啦?”   慕容可人如见亲人,伏在她怀中哀泣道:“他说我,说我是妖女..”   ※      ※      ※      ※   阿玉穿林而出,将那场纷纷扰扰远远抛在身后,甚至连萧湘刚才藉打斗之名,暗中传给他的纸团,也随手塞进口袋,懒得去看。   下了南屏山,正是云开日出,湖山春晓的时候。   他想想这次的遭遇,真是奇怪之极,所碰到的尽是些无聊的闲事。   果真证实了是萧湘,在暗中把一切秘密预先点明,不然的话,恐怕绝难如此的来往自由了。   他又想到那个主持僧色空,据他自己说与我有仇,但我从未见过他一面,这仇又是如何结下的呢?   他是不是与我杀父毁家的仇人有关呢?这些事又将如何始能弄个明白?   想到此,他又悔不该轻易放他逃走,假如当时留下他,迫他说出一切实情,那该有多好啊。   既然有这多想不透的事,想他没用,不过,他还是不得不想,因为在武昌那江船上,盲老人给他的密函内,不是明明要自己来此追寻梅洁洁吗?   但是现在既然真的遇见那位娇娃了,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听那“四姬”的对话,他此来好像是受了“飞魂教主”所骗,故意设下这个圈套,想把自己罗致到旗下哩。   此事想来大有蹊跷,难道那盲老人就是..   他边走边想,正在想得出神,忽听呼的一声风啸,一点白影由左而右从他身前一射而过。   他迅即举目一看,原来是一支白羽箭“夺”地一声,钉在右前方一株古柏之上,还在不停的颤动。   阿玉在表面上虽仍是镇定自如,但他内心却不禁暗自吃惊,决心今后要处处小心,以免中了人家暗算。   于是他走到那树前一看,只著那箭杆上缚著白布条。      拔下箭来一看,那布上写的是:   秃驴多嘴,几乎误我大事,杀之示警!   底下却画著一个长有两只翅膀的骷髅头..   是“飞魂教”?   再一抬头,这才发现树的枝桠之上,果真吊著一具僧尸,仔细看清楚,才认清正是大佛寺的主持色空。   这就使他更觉惊疑莫名,但他迅即把已发生的这些事,先后连缀起来一起推敲..   他找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也可说是大胆的假设,那就是“飞魂教主”涉有重嫌,纵然不是他掳去了梅洁洁,也必定是要参与争夺“玉匣真本”。   今后追查梅洁洁下落,第一个应该指向这“飞魂教”才对!   好了,事情有了目标,就可以采取行动。   可是下一步该做甚么呢?   他想想林永言兄现在已远在北方,行踪不明,目前可以与自己商量的,就只有一个萧湘,还可托似心腹。   蓦地想起萧湘塞给自己的纸团,急忙去摸口袋。   幸好那纸团还在,展开一看,却是黛笔匆匆写成:   西去十里翡翠峡,青山红树是吾家。   对,去找萧湘去!   ※      ※      ※      ※   阿玉绕到湖西,在一处小市集上,找了一家酒馆,打听翡翠峡的路应如何走法?   那店伙听了摇摇头:“这西去十里,并无翡翠峡这个地名呀。”   阿玉微感失望,但还是不能死心,又问:“那一带地方是不是有甚么特别显眼的景物,像青山红树甚么的?”   那店伙似乎更觉茫然,只瞪著眼,吃吃的说:“那..那..”   忽见邻席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又似自语,又似接腔,道:“嗯,青山红树吗..大概可作另一解释...”   看他晃头摇脑的又继续说道:“比如盘溪那处地方罢,溪的两面,遍山遍野都是密密层层的樱桃树。”   略顿又说:“当樱桃未熟前,那一带是一片碧绿的树海,远远望去,真像翡翠一般。”   一顿他又惊道:“啊,对了,现在的时间,那些樱桃大多已熟了,变成‘红肥绿瘦’的景象,远远望去,就是一片红树呀。”      阿玉听得心中一动,就转面望著那文士,抱拳问道:“请问先生,去盘溪的路又是如何的走法?”   那中年文士望著他点头一笑说:“去此三里左右,左手有一条小溪流,那就是盘溪,跨溪一座白拱桥,叫做‘善人桥’到此舍却官道,过桥沿著溪边小路而行,大约不到十里,就是你要找的青山红树所在啦。”   阿玉站起对他一揖,说声“谢谢”就算账付钱,出店而去。   ※      ※      ※      ※   阿玉出了市集,见路上行人稀少,就展开轻功,如飞而行,顷刻已到了“善人桥”。   他见这条小溪水虽不深,但却碧流如镜,曲曲折折的盘绕在苍峦绿树之间,真是幽静已极。   眨眼工夫,已登上了一处冈陵,远远望见一处峡谷,满山遍野都是一片红艳,这才相信那中年文士所说,一点不假。   因已望见了目的地,不禁精神一振,看四处并无人行,更无顾忌,就提轻纵身,向那峡谷所在,腾身急赶。   及至绕过几处青翠绿峰,才看清这一带满坑满谷尽是树干,如桶粗的樱桃大树,树上满是红珠累累,赛过龙眼的大樱桃,因果实太多压得枝桠倾垂,只见一片红光,恰似掩盖了树叶。   方始领悟到中年文士那句“红肥绿瘦”绝佳妙喻,用的真是贴切之至。   正当此时,忽听那溪边浓荫之内,传出一阵银铃似的欢笑之声,他想这是村童在那儿戏水吧?何不到下面看看,顺便问问再说。   于是他顺著盘旋的石径走了下去,才看见是几个男女小童,正在岸边草树之间奔逐嬉戏,嘻嘻哈哈的笑闹成一片,如此情景,使他也触动了纯真的天性,不禁看得呆了。   地方是算找到了,可是要找的人又在何处呢?他不禁驻足环视,有些迟疑起来。   阿玉忽然发觉情形突然改变,原来那几个小童,已发觉有陌生人站在那儿窥看他们,他们也就停下看著阿玉,这就忘记了嬉戏啦。   因为是从欢闹当中忽然沉静下来了,那几个村姑也感觉不对,于是抬头望望,这才看见有陌生人站在那儿窥视,不禁一愣!   此时阿玉也才回过神来,他赶忙走近几步,对一个村姑含笑问道:   “请问姑娘,你们这儿可住的有姓萧的人家?”   那村姑眨著一双大眼睛,望著他摇摇头,说:“没有呀。”      一个从未见过这样英俊的美男子在对自己讲话,心中不禁怦然直跳,手掌心直冒汗..   脸一红,低下头去,道:“嗯,我不知道..”   又转头喊道:“喂,小毛,快领这客人去问爷爷罢。”   就从那群孩子中,奔出一个小男孩来,他对阿玉招招手说:“来,我带你见爷爷去。”   说著扭头就朝另一条小路跑了,阿玉处此情形,也只得跟著那男孩走去。   偶一回头,仍见那村姑如痴如醉地望著自己的背影在发怔..   ※      ※      ※      ※   小男孩领著他排枝拂叶,曲曲折折的转过了一条幽径..   终于眼前一亮,原来已到了一处有数十亩地的平原..   面前一道小板桥,跨过桥去,就著见田中长著绿油油的秧苗,一条白石铺成的小路,直通一座庄院。   那庄院不大,但却是红墙绿瓦,四周松柏郁密,幽雅中又显出肃穆之气,想见这庄中之人必非凡俗。   来到庄门前,那男童也不说话,一直往门内跑去,阿玉不便跟进只好留步,打量周围环境。   他首先看到门上有方匾额,题的是“卧龙别馆”四个字,字作小篆,笔姿俊拔,苍劲如龙。   他不禁暗想:“此庄主人好大的口气。”   忽听一声朗笑起自门内,他一看,出来的正是在那小市集酒馆为他指路的那位中年文士。   他正感错愕,就听那文士说:“你来的好快呀。”   说罢又是一串爽朗的哈哈之声,阿玉此时是惊疑不定,他想:“我跑得这样快,他如何竟先我而到呢?难道他会腾云御风,是个活神仙吗?”   他惊疑只管惊疑,礼貌却不可少,赶紧趋前一揖:“冒闯宝庄,还请恕罪。”   那文士又是一个哈哈说:“既蒙枉顾,就不必讲礼了,快请进庄一叙。”   说著就躬身相让,阿玉至此已无法推辞,只得随著进入庄内,一直被引进大厅落座。   献过了茶,那文士就说:“听小孩儿说,少侠前来此地,原是要访寻一姓萧的人家?”      阿玉点头应“是”并说:“就是江湖人称‘辣手红线’萧湘萧姑娘。”   那文士点头笑道:“原来是她。”   略停又说:“她与老夫外孙女交厚,两天前她已来此,今早忽然说有事要去南岳,已结伴同行,动身走啦..”   阿玉听说萧湘已去南岳,倒并不失望,只是问:“萧女侠曾致信晚辈来此相晤,不知她去时可有留言?”   那文士一笑说:“待我问问看。”   说著就对门外吩咐道:“去请长公子来。”   门外有人应声而去,少时只见一须发如银的老者,走进大厅,对那文士很恭敬的行礼并说道:“爹唤孩儿,不知有何差遣?”   阿玉不由暗惊,这皓首老人怎么称这看来四十许的中年文士为“爹”而自称为“孩儿”难道这是此地习俗么?   只听那文上说:“我是问,萧湘临行时可有甚么言语留下?”   那老者恭应道:“启禀爹爹,萧湘留有一个小包,托交来访的玉少侠。”   那文士说:“哦,你去取来。”   那老者应声行礼退下,片刻间把那小包取来,双手呈交那中年文士。   那文上不接,指著阿玉说道:“就交给这位少侠吧。”   那老者转身向阿玉走来,阿玉见他年过古稀,不敢托大,赶忙趋前几步,从老者手中接过包裹,并说声:“多谢。”   然后他又向那中年文士告辞,竟欲离去,那文士却突然道:“阿玉,你不认识我罢?”   阿玉一怔!恭声道:“晚辈确是不识尊颜,但又不敢冒昧请教。”   那文士道:“我是姓沉名通,人都称我‘卧龙先生’。”   阿玉道:“小子真是有眼无珠,请前辈恕罪。”   沈通道:“你从未见过我,这自不能怪你。”   阿玉道:“前辈又怎识得晚辈的呢?”   沈通道:“那是因为有一位自称姓梅的姑娘..”   阿玉突然心神一震,急急问道:“哪一位梅姑娘?”   沈通道:“一位自称‘霜华门生’的梅姑娘。”   阿玉蓦地想起恶魔肚子里石洞壁上“霜华仙姑”的武功与留言,不由失声叫道:“梅洁洁!”   他一下子变得激动万分,甚至忘了基本礼貌,一把捉住沈通的手 臂,道:“你见到了梅洁洁?她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沈通微微一笑,只是冷静地摇摇头,阿玉这才从激动中镇定下来,道:“对不起..”   沈通微笑道:“你真的这么想见到她?”   阿玉道:“是..”   不知道为了甚么原因,阿玉觉得此人极可信任,便将自己跌入恶魔嘴之后的遭遇,毫无隐瞒地说给沈通听,又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找寻梅洁洁,甚至为了她又重入恶魔嘴一次!”   他紧紧捉住沈通的手,恳求道:“告诉我,她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   沈通听得不住点头,道:“好孩子,我当然想告诉你,只是..”   阿玉心头猛地一震,急道:“只是甚么?”   沈通道:“我也只是接到梅姑娘的信,并未见到她本人,所以..”   阿玉道:“信呢?信在哪里?”   沈通从袖中取出一片破衣,阿玉一眼就看出来,那正是他第一次跌入恶魔嘴里,自己脱下来遮在梅洁洁身上的衣服布料。   阿玉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写著:   唯一心愿,玉匣真本,还父女债,慰仙姑灵。   阿玉从未见过梅洁洁写字,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笔迹,但是这上面的吩咐,却只有阿玉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梅洁洁曾透露,希望得到“真本”献给她父亲,现在才知道是要还父女债。   又曾在石室第四洞见到“霜华仙姑”留言,自己也叩头发誓,要找到“玉匣真本”。   阿玉捧住这块布,泪流满面,喃道:“为甚么只留这信给我?为甚么不让我见上一面?”   沈通道:“因为她自己无法完成这个心愿..”   阿玉挺胸而起,咬牙道:“好,如果她是要我为她找到‘玉匣真本’才肯见我,我发誓蹈汤赴火,不择手段,一定要把那‘玉匣真本’弄到手!”   沈通微笑点头,道:“这就对了..”   阿玉从激动中冷静了下来,道:“晚辈尚遇许多疑惑之事,可否提出请教?”   沈通道:“你说。”      于是阿玉首先对盲老人的疑惑之事,说了一遍。   沈通一笑,道:“此人是何来历,恐难下断语,以后再说吧。”   阿玉只好不再追问,又说:“那‘飞魂教’是怎么回事?教主是谁?”   沈通道:“此教发展快速,教主异常神秘,据说只闻其声,不见其影,除了他自己外,天下只有一人知其姓名来历。”   阿玉道:“那人是谁?”   沈通道:“此人与你有三分缘,缘到自然知晓。”   阿玉仍是茫无头绪,但是人家不说,当然不好再问,便要告辞,却听沈通又道:“你认识‘凌云燕’邱姑娘么?”   阿玉迟迟疑疑的说:“晚辈只知其人,她曾在暗中关照于我,可惜尚未曾见得一面。”   卧龙先生点头笑笑说:“你可是见而不识?”   阿玉更是一怔!道:“甚么意思?”   沈通笑著道:“还是那句话:‘缘到不可拒,强求不可得’!”   阿玉再三咀嚼他这句话的意思,心中茫然,告辞出来。   那“凌云燕”又跟自己有何关系?   我曾拒绝过谁的“缘到”?   我又对谁“强求”了?   本来要找萧湘商量求援,她去了南岳,却失之交臂。   南岳?他心中一动,林永言与他分手时,不是约了一月之后在南岳见面么?   林永言也是因为见盲老是一封信而匆匆离去的,他的信上又写的是甚么呢?   ※      ※      ※      ※   原来“凌云燕”就是女扮男装的林永言。   原来盲老人给她的信函是师父召她赶回五台山清凉寺。   信中语句甚急“凌云燕”立刻就变得心急如焚,一刻也不愿多停留,立刻别了阿玉,匆匆往北赶路。   “凌云燕”的雅号而论,也确是名实相符,展开轻身纵提飞行绝技,人似穿云之燕子,日夜不息的急赶。   到了第五天的黄昏时候,她已到了五台山下。   “凌云燕”就在山脚的一处小镇上,找了一家小客店,匆匆的盥洗一番,叫了一点饮食,在房用罢,换好衣服,又服下两粒丹丸,才上床调息运功。      等她从入定中醒来,已是三更过后,连日来的饥渴疲劳皆一扫而空,只觉得四肢百骸无比的舒畅。   她起身结扎停当,丢下一锭碎银,出房腾身上屋,人似一缕轻姻,便向山上急赶。   当她正在轻登巧纵,渡涧穿林的急急飞行之际,忽然发现前面一座断岩之下,有火光人影晃动。   在这一向平静的五台山下,深更半夜有这等事,颇不寻常,她就飞身隐在附近浓荫之中,仔细的窥听。   只见七、八个僧俗打扮不同的人,围住一个瘦削老者,正在争论。   只听一个胖大和尚,洪钟似的大声吼道:“老偷儿,识相点,快说出藏宝的地方,佛爷还可让你死个痛快。”   “凌云燕”听了,才知道那看起来干巴巴的瘦老头,竟是江湖上顶顶大名的“鬼爪神偷”方圆。   只见方圆眨眨眼睛,道:“甚么藏宝?”   胖大和尚吼道:“老偷儿,你少在这里跟我装糊涂,所谓藏宝,当然是指‘玉匣真本’!”   那老者慢恨的说:“哼,谁不知道你智光和尚是五台派的恶煞,今天硬要栽赃到我方圆身上..”   另一彪形大汉亦吼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江湖传言你老偷儿盗走了‘玉匣真本’可别跟咱们说没有!”   方圆长叹道:“也不知哪个缺德带冒烟,生了儿子没屁眼的短命鬼,造谣生事,栽赃到我头上来了..”   又一名干瘦道人阴阴笑著,道:“看看,他可推得真干净呀!”   方圆哼道:“只怪我做小偷太出名,今天是百口莫辩..”   智光和尚吼道:“你辩也无用!”   方圆道:“算是倒了大霉,要杀要剐,尽管动手就是,用不著假慈悲。”   那胖大的智光正要发火,他身旁另一名瘦小老头,却抢先说道:“老偷儿,你不说出‘玉匣真本’的藏宝地方,你就休想死得痛快!”   方圆更生气了,说:“老杀胚,你今天可是狗仗人势啦,告诉你们,老子不知道!”   智光一听,只气得呱呱大叫,就要扑出,忽听一声:“且慢!”   就由人圈中走出一个中年人来,只见他三角脸、吊帚眉、鹰鼻鹤眼、猴嘴狗腮、边嘴角倒排两撮老鼠须,面黄肌肤,驼背弯腰。      他踱起方步,摇著折扇,一派斯文调调儿,先冲著智光一抱拳,然后掉头用扇子一指方圆说:“方大侠,你是聪明人。”   方圆冷“哼”道:“好说。”   这人摇头晃脑的接著说:“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说出藏宝所在,就由兄弟我同智光大师求个情,让你安然离去。”   又一顿,并眨动著一对满含机诈的鹞子眼,扫视了众人一圈,见无表示反对,接著说:“我想在场的朋友,冲著兄弟的薄面,也不会给我过不去吧?”   再扫了众人一眼,又含有深意的接道:“况且..”   但他下面的话还未出口,就听智光吼道:“老偷儿,这是敬酒哩。”   方圆一声冷笑,说:“黄鼠狼给鸡拜年,绝没存著好心。”   一顿又说:“我‘鬼爪神偷’方圆,虽是劫富济贫,取的尽是不义之财,从未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但到底干了几十年偷儿,就是死也罪有应得,现在既已落在你们手上,废话少说,有种的就上吧。”   智光已是火冒三丈,哪能再忍,怒吼道:“老鬼,你找死!”   说著跨步而出,一轮手中方便铲“泰山压顶”“呼”的一声劈下!   方圆伏身一窜,躲过一击,只“砰”的一响,那一铲用力过猛,砸在地上,只打得砂飞石溅,好骇人的神力。   紧接著,他错步旋身,呼的又是一铲,拦腰横扫而来,因为他使的是重家伙,而且势急力猛,方圆哪敢硬接?急得瞪足纵起,铲带风声,恰从他足底扫过,危极险极,已经吓出他一身冷汗。   但他身子刚刚落地,智光的第三铲又是“泰山压顶”之势斜劈而下!   这一下他自知万难躲过,而且肉跳心惊,手足已不听使唤,想躲也无能为力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这千钧一发之顷,忽听一声娇叱:“住手!”   随听“当啷”一响,那方便铲已经落在地上!   智光他也傻怔怔的,瞪著一对铜铃眼,盯著他面前一个人。   所有在场的人,都盯著那个人,瞧呆啦。   只见换了女装后的“凌云燕”已经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妙龄少女,神韵和气质清雅高洁,卓然出尘..   就当众人都著得神摇目眩,如痴如醉之际“凌云燕”道:“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怎可以恃众凌弱呢?”   可是奇怪,这些家伙似乎没有一个人听见,都还是痴痴呆呆在那 儿不言不动啦。   她伸出纤纤玉手,遥遥照准智光的胖脸上一掴,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智光一声“哎哟”用手抚住了左颊,这才回过神来。   而其他的人,也因他一声惊叫,唤回了三魂七魄。   “凌云燕”又道:“下次再敢以众暴寡,犯在姑娘手里绝不轻饶!”   智光和尚又惊又怔,竟只会呐呐道:“我..我..”   “凌云燕”怒喝道:“还呆著做甚么?还不快滚!”   说著她两袖向左右一挥,一股狂飙急扫,只听“咚隆”了几声响,众人恰似滚瓜一般倒了一圈,然后爬起身抱头鼠窜而去,眨眼已跑得无影无踪啦。   她这才回身一看,只见方圆正跪在地上冲著她叫,头如捣蒜。   “凌云燕”惊道:“哎呀,老人家别这样,快请起来!”   说著两手向上一托,方圆忽觉有左右两股潜力把他往上一挤,他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他心里真是又惊又喜,还是俯首抱拳说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还请赐告名号,也好谨记在心,终生为女侠祈福。”   “凌云燕”坦然一笑说:“我叫‘凌云燕’不敢当女侠之称,常言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们侠义道应当做的事,房老人家请勿多礼才好。”   方圆道:“是,是..”   “凌云燕”又说:“他们究竟为了何事,要拦劫你?”   方圆颇感为难:“唉,只因为..”   他下面的话尚未出口“凌云燕”就挥手制止他再说下去,并说:“我还要赶去凌云寺办点事情,房老人家如无事的话,就请与我同行一程如何?”   她是耽心方圆再落单,必会又遭那些人拦截。   方圆自然会意,就点头答应,随在“凌云燕”之后,向山上如飞而去..   ※      ※      ※      ※   五台山是佛教圣地。   五台山不大,方圆只数百里,却有大小寺庙近百间,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清凉寺”。   此刻夜深人静“清凉寺”的大殿上虽然灯光如昼,却静寂如死。   只有一个老僧,和一位老尼,分坐左右蒲团之上,相距一丈五、 六,两人都是眉垂目合,状似入定。   每人均各举起一手掌,遥遥相对,正在默运神功,进行著人眼难见的生死之斗。   像这样拚斗玄功全仗修为的深浅,与持久能力的强弱而决定高低。   只要一方功力稍逊,拚到最后不能支持时,那是必死无疑,半点也不能取巧。   且不能半途而废,一经开始拚上了,生死就不能由你。   这一僧一尼,如此这般的舍死相拚,已经持续了三日三夜..   此时双方的脸色都已经极为难看,两人的面上皆已失去了素常的光采,而泛起了一层灰败之色。   尤其那个老僧,更是热汗蒸腾,气喘如牛。   再看那老尼,虽也略现吃力的样子,但却依然是气定神闲,似还尚能支持。   在这种情形对比之下,不难看出,那老僧似已注定了必败的命运。   正在此时“凌云燕”和方圆二人赶到了,他们才到大殿之下“凌云燕”即已看清了殿上两人拚斗的情形。   于是她安心大放,就传音告诉了方圆说:“方大侠,左面那位老尼就是我师父‘静圆神尼’且不管他们为何在此拚斗玄功,此时万万不能让人惊扰..请你助我注意周围动静,如发现有人潜伏接近,必须立即驱逐。”   方圆点头应了,便提聚功力注意四围,暗暗搜索,小心监视,以防万一。   在此同时“凌云燕”又以师门秘传心法,用“化气成丝”之术,以特定暗语禀告了神尼几句。   其实以“静圆神尼”的无上修为,她不禀告也已知她来到了,于是“凌云燕”的耳边也听到了“静圆神尼”的吩咐,道:“燕儿莫怕,为师必能取胜,切勿妄动。”   “凌云燕”听了,自然更是放心啦。   但就在此时“凌云燕”看到神尼的情形突然恶化了,不禁大吃一惊!   她以为,不该与恩师以心法交谈使她分神,才为对方乘虚突施最后的雷霆一击,致陷恩师于行将败死的惨局。   此时的“静圆神尼”确是因为与爱徒分心说话之际,被对方察觉, 猛的拚却最后一点真元,潜力如缺堤之水一涌而出!   这一万钧之势的压力,突然暴攻而来,开始时真使神尼几乎承受不住,所以才迫现出气喘汗流的危险之状。   可是,对方也正因为拚出了最后一点真元,所以其势虽猛,而其力易衰,在一度猛冲之后,也就如同强弩之末一蹶不振啦。   但神尼此时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她在击倒了对方之后,也觉得眼前一黑,就要昏倒。   “凌云燕”眼明手快,赶紧飞身抢到,一手扶住了恩师,另一掌已贴在神尼的“后阙穴”上,以本身真气缓缓渡入她的体内..   只经过眨眼工夫,神尼也就缓过一口气来。   当下默然提聚真气,与外来的潜力,会合导引而行,又经过盏茶时光,已入泰然之境。   她怕爱徒受损,赶紧示意要她收功退开。   “凌云燕”见恩师已度过难关,也就慢慢收功,并给神尼喂下两粒丹丸,然后就在旁边小心戒备,由神尼自行入定,行功调息。   正当这紧要关头,全寺僧众已得讯赶到,齐集在殿前广场之上,气势汹汹声言要为他们的方丈报仇。   此时方圆已取出条“绵鬼爪钩”挡在大殿门口,严加戒备。   “凌云燕”一看形势,料定难免一战,就以传音告诉方圆:“方大侠,你暂且在门口和他们为首的慢慢谈判,拖延一段时间,万一真要动手自有我上来应付,那时你只返到家师身旁保护就行了,一切不必耽心。”   方圆是见过她的身手,所以他并不害怕,高声对那些僧众说道:“请你们领头出来答话。”   就见一个老僧走到场中,合十说道:“老衲智果,请施主赐示名号,以便称呼。”   方圆尚未答话,就见智光急步而出,他来到智果的身侧,咬著耳边说了几句。   那智果霜眉一皱,态度立改,就洪声说道:“原来是名震天下的‘鬼爪神偷’方施主,但是,你自问能够管得了这件事么?”   方圆一声冷笑说:“管不管得了,是一回事;要不要管,又是另一回事..你且说说今日之事,要如何了断?再定我管是不管吧!”   智果冷“哼”一声,说道:“那老尼上门寻事,谋杀了我们方丈智通,现在我们只要她一人抵命,旁的人若不干预,我们也不株连无辜。”      方圆故意拖延时间,转弯抹角的说道:“弄清楚事情发生的原因,才能分出是非曲直,公平处断呀。”   智果一听,这老偷儿居然也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道理话,心中虽是不服,口头还是回答道:“老尼姑找上门来,硬指我们方丈卖身投靠,做了‘飞魂教’的走狗,真是岂有此理!”   方圆却大声道:“据我看,神尼乃当今武林宗师身分,岂是无故上门寻事之人?大师你应该平心静气的想想,你们那方丈是不是真了投靠‘飞魂教’?”   他这番话是因为那老和尚已死,死无对证,无法反驳,但智果他们志在为方丈复仇,又岂是一个老偷儿的三言两语所能解释的?就横不讲理的说道:“半张纸画个人头,也不知你究竟有多少的面子?识相的赶紧退开,莫要自找苦吃。”   方圆一声冷笑,说:“大师此言差矣,俗语说大路不平众人踩,像你们这样依仗人多,就想以众凌寡,这世上还有公理吗?”   智果气极,振声说:“难道那老尼杀了我们的方丈,就有公理吗?”   方圆一听,心中高兴:“哼!两个老秃驴,你想和我耍嘴皮子?那你还早呢!”   于是就抓住他们的话柄反问:“我亲眼看见他们两位,是在遥遥相对著拚用玄功,那老僧功力不敌,才被内力反震而死,你硬咬住说是神尼杀死了他,你这算是依据甚么公理说话呀?”   智果被问得语塞,智光更感焦急,也就跨步而出喝道:“老狗,你已是佛爷我的手下游魂,还敢在此狂吠?看我先毙了你!”   “你”字出,他已飞扑而上,扬手就是一掌!   方圆惊惧不已,刚才在山下已吃了这个家伙的亏,本想抽身闪退,但是又已答应过要守在门口,争取时间..   才在转念之间,对方巨灵大掌已经逼至面门,此时抽身已是不及,匆忙中只有举掌一格!   心中却一阵惨然,自己功力明显不敌,这一下以硬碰硬,纵使不去了半条命,这条手臂也终将不保!   就在这一刹那,一点热力直透背脊“玉堂穴”立时化为一股劲力,直上手臂!   只听“砰”然声响,竟把智光一个胖大的身躯,震得倒退了几个大步,几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智光和尚不禁“咦”了一声,鼓起了一对牛眼盯著方圆,心中简直迷惑极了。   然而这方面的方圆,也感到非常的奇怪,他今天怎能够如此轻松写意的一举手,就把一个功力高过他一倍的智光给震退了呢?   背脊“玉堂穴”的热力又是怎么回事呢?   但方圆毕竟是经验老到,马上就体会到这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大放安心,哈哈一笑,才对智果说:“大师,你们敢情是欺我年老力衰,想挫挫我的锐气,是吧?”   智果气得大吼道:“你,你..”   方圆笑道:“依我看,还是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因,再行动手,也还来得及!”   正说著,忽见门外又如飞抢进一群僧俗人等,约有十二、三人,哪来的为首一僧,须眉如银,他一进庙门,广场上的僧众人人垂首合十对他状极恭敬,智果更是口称师叔,对他执礼甚恭。   那老僧目光一扫众人,很威严的问明了情形,就对著方圆单掌一打问讯,沉声说道:“方施主,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不关你事,你架的甚么梁?请听老衲相劝,赶快退开。”   方圆心知道这老僧可能并非易与,但他有大援在后,怕他何来?   就说:“大师可肯赐示名号?”   那老僧答:“老衲明因。”   方圆一听暗吃一惊!因他深知这老僧乃“五台派”的第一高手,其功力之高,在数十年前已少敌手。   他这数十年来的闭关潜修,进境必更惊人,今天非得好好应付才行,就说:“原来是五台派的前辈高人,失敬啦。”   一顿又说:“今日之事,我本欲置身事外,但因亲眼所见,厅内之方丈大师确是与神尼拚斗玄功,被内力反震而死,而贵派则坚称是神尼所谋杀..为免双方误会加深,才挺身而出来,从中化解,难道大师也只信一面之词,硬指在下为多事架梁吗?”   那明因和尚正欲答话,方圆耳中已听到“凌云燕”的传音:“方大侠,时间已差不多了,这就迫其一战吧!”   此时明因也正好沉声发话:“今日之事巳非言词可解,方施主速自取决,以免玉石俱焚。”   方圆朗笑道:“姓方的闯荡江湖数十年,从不受人威迫,要打就打!”   明因已被他这斩钉截铁的硬话,激怒得七窍生烟,右手一扬,呼 的就是一掌拍来!   方圆也不示弱,举掌就接,两股潜力激起一声风暴“轰”的一响,广场中登时尘土飞扬,威势凌厉之极。   这一掌两人均未移动脚步,显然势均力敌,不由激起了明因的凶性,也更引发了方圆的豪情。   明因又跨上了几步,方圆也想跨步迎上,但脚步未移动,就听“凌云燕”的传音:“方大侠不可挪动!”   他这才会意过来,赶紧凝立原地,提功戒备。   此时明因距他仅有丈余,只见他双掌平胸,正在提聚功力,准备雷霆一击,方圆忽又听到“凌云燕”的二次传言:“方大侠,这一次等他掌力拍出,你迅即飞返,莫接。”   方圆自也知其用意,立即暗中注意准备,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明因忽然吐气闻声,双掌对正方圆猛推而出!   就听一声锐啸,如山的潜力破空撞到!   方圆看得真切,也拿捏得准确,对方掌力一吐,他就蹬足飞身倒退..   同时一条白影一晃而前,代替了他刚才的位置。   只听“砰”的一声大震,明因僧袍呼呼,连退好几步,如果不是众僧及时扶住,他早已一屁股跌在地上了。   只见一身洁白衣衫的“凌云燕”当门而立,威风凛凛,冷喝道:“老秃驴不分是非,给‘五台派’丢人,该打!”   明因大怒,吼道:“你..你是甚么人?”   “凌云燕”道:“我就是要来修理你的人!”   明因吼道:“出来,看看是谁修理谁!”   “凌云燕”道:“啧啧,已经如村野匹夫一般叫阵斗狠啦,可有半点佛门高僧的风范?”   明因一怔!再也吼不出来了“静圆神尼”却出现在大殿门口,宣声佛号,叹道:“非是老尼多事造了杀孽,实是这智通身为方丈,竟私通‘飞魂教’把你们全都出卖啦!”   明因大声道:“老衲不信!”   “静圆”道:“不信你可以搜搜他的口袋..”   明因伸手一搜,果然从智通怀中搜出一面金盾圆牌,一面镂著有翅膀的骷髅头,另一面则是一组编号。   明因一怔!道:“这是甚么?”   智光因为在武昌“飞虎镖局”惨案中见过此物,接过来一看,立 刻回答道:“这是‘飞魂教’的令牌,只是这个高级多了,大约地位也高级多了..”   接著将“飞魂教”的恶行大致说了一遍,明因又呕又恨,喃喃咒骂道:“该死,该死!怎么会私下去参加..”   说著抬头向大殿门口望去,谁知“静圆神尼”三人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      ※      ※      ※   下了五台山“凌云燕”向神尼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会查出那个方丈,私下投靠了‘飞魂教’的?”   神尼道:“是一位方外故交飞笺通知,要我务必铲除此人,降魔卫道。”   望了“凌云燕”与方圆一眼,道:“你怎么会与这位方施主赶来的?”   “凌云燕”道:“是一位拉胡琴的盲眼老人留书要我赶来..他就是您的那位方外故交么?”   神尼道:“不是,我那故交并非瞎子..”   “凌云燕”道:“至于这位方前辈,则是机缘凑巧,在途中遇到!”   神尼“哦”了一声,转向方圆,道:“由刚才的情形看来,方施主与智果、智光大有恩怨纠缠?”   方圆叹道:“不知那智光和尚从哪里弄了一张玉匣真本的藏宝图,老偷儿一时手痒,就..”   他这话一出口,神尼倒还不觉得怎样“凌云燕”就有些动容啦,便问:“原来智光他们拦劫你,并非无的放矢。”   方圆一笑说:“谁说不是呢。”   “凌云燕”忽然又想到方圆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又问:“飞虎镖局失去的那一件,不就是‘玉匣真本’么?怎么又有藏宝图?”   方圆很快的接口:“那一只自然是假的。”   神尼也问:“方施主又如何能断定你们得的那只是真的呢?”   方圆不禁瞠目结舌,无话可答啦。   “凌云燕”想了想,欲言又止,且不住的点头,神尼见她如此,就问道:“青儿你对此事,似有所见,何不说出来听听呢?”   “凌云燕”颇感难于启齿,但恩师动问,又不敢不据实回答,于是恭敬的说道:“弟子曾听一位朋友说起,这‘玉匣真本’共有五只,名为‘北冥五玉’。”      方圆目光炯炯,道:“甚么叫‘北冥五玉’?”   神尼却接口道:“这个嘛,我倒是略有所闻..”   “凌云燕”道:“真的?师父,快说来听听。”   神尼道:“两百年前,领袖武林的是位于阿尔泰山之中的‘北冥圣宫’..”   方圆点头道:“不错,两百年前的‘北冥圣宫’武功出神入化,声势更驾凌少林、武当等七大剑派之上,但是却突然消声匿迹,神秘失踪..”   神尼道:“不错,多年来武林人物曾做过各种推测,众说纷纭,却有一种最是被人乐道..”   方圆道:“哪一种传说?”   神尼道:“传说两百年前突然遭到巨大灾变,天崩地裂,整座山谷塌陷‘北冥圣宫’全部被埋入地下,再被千万吨的冰雪封住..”   方圆与“凌云燕”遥想当日的惊心动魄,不禁都惊叫了一声。   只听神尼又道:“据传说,当年‘北冥圣宫’的武功,分别记载在五只玉匣之内,而‘北冥圣宫’的四大弟子,分别拿了一只玉匣,逃过一劫..”   方圆追问道:“那四大弟子是谁?”   神尼道:“不知道。”   “凌云燕”突然插嘴道:“会不会是后来的‘四大名门’?”   神尼道:“没有证据,不可胡说!”   “凌云燕”道:“可是时间上又非常巧合,而且在那之前,谁也不知他们的来历..”   方圆不想追究此事,只是问道:“您方才说有五只玉匣?”   神尼道:“传说中第五只玉匣是由圣宫中一名婢女提携带出来,却又不知所终..”   “凌云燕”笑道:“方前辈得到的,不知是第几只?”   方圆道:“凌姑娘突爱说笑,我老偷儿哪有那个本领,我老偷儿只不过听到一点风声,认为还很可靠的..”   “凌云燕”叹道:“到底五只玉匣都是真的?或是只有一只玉匣是真的?真把我搞糊涂了..”   神尼笑道:“搞不懂又何必多费心?”   “凌云燕”道:“不是徒儿要费心,而是要帮助一位朋友..”   神尼望著她“凌云燕”不自觉地玉面娇红,赶忙申明,道:“只是普通朋友,我跟他又没有甚么..”      神尼只点点头问道:“孩子,这次行道江湖,你到过些甚么地方?   遇见些甚么事和人?”   “凌云燕”只好将结识阿玉的情形,详细禀告清楚。   当然她也对阿玉的人品、武功著实的称赞了一番。   神尼沉吟了片刻,就很温和的说:“孩子,你做得对,不过你老是这样藏头露尾的对他,将来又如何揭露真相呢?”   “凌云燕”轻叹道:“可是,他心目中永远只有一个梅洁洁..”   神尼道:“缘到不可拒,强求不可得!”   “凌云燕”一怔!道:“师父,您说甚么呀?”   神尼笑道:“感情的事最好还是坚贞律己,忠诚待人,比较妥当..   你要牢牢的把握住机会才好。”   “凌云燕”心神一懔!神尼又自怀中取出一面小小金牌,道:“这也是那位方外故交要为师转赠给你,你好好收著!”   “凌云燕”接过,好奇一看,正面八个小篆字:   绝灭孤独,金顶寒潭。   “凌云燕”一怔!再翻到背面,也有八个小篆字:   七尾锦鲤,剖之立见。   “凌云燕”皱眉道:“这是甚么意思..”   神尼道:“甚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你且收藏好就是..为师须赶回雁荡去处理一些事情,燕儿也好起身前去南岳了,以后我自有办法去找你们会面。”   回头再对方圆说道:“方施主,有句名言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怀藏宝图,今后行走江湖要处处小心才好。”   方圆恭声应“是”却见“静圆神尼”两臂一张,宽大袍袖鼓风,有如鸟之双翼,身子亦乘著这空气压力的关系,凌空掠起,冲天而起,转眼已去得不见踪影..   ※      ※      ※      ※   阿玉原是取道南下前往南岳衡山,当他经过南昌时,无意间听到了“飞魂教”江西分坛,要在庐山五老峰“飞魂庄”开坛,而大肆邀请黑白两道武林人物的消息。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阿玉本就是千方百计要探查这“飞魂教”的内幕,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因为他曾大闹西湖“苍郁别墅”那是“飞魂教”的分支机构,相信消息一定会很快传遍所有“飞魂教”各机构的。   于是他就改装易容,扮成个粗黑傻大个子,自称“李铁牛”夹杂 在那些江湖人物之中,进入分坛观礼。   经过这半日的观察与采访,他从那些黑道人物的口中,问明了许多有关“飞魂教”的事,但这些也只是得之于道听涂说的表面。   要了解真正的内幕,自然得深入虎穴了!   江西省星子县,就在庐山脚下。   星子县这几天的情形,似乎比平时热闹,只见各色各样的人物,由四方八面向这儿急赶,以致城内外的大小客寓都宣告客满。   而茶楼酒肆的生意更是特别兴旺。   但不知是为了甚么?不过,你只要略为注意,就可发现来的是江湖人物,那就自然猜得到是江湖中又发生了甚么事故啦。   且看这小小星子县城内外,凡是比较像样的客栈,都被人事先全包了,而且都派有专人住在那儿接待来宾。   凡能被迎接招待的人,又都像是凭著甚么东西,比如请柬甚么的,否则又怎么会遇人便往里请呢?不信么?请看||这是城内最大的一家客寓“鸿宾居”此刻门前正来了一乘华丽的马车,车前、车后跟随著七、八匹骏马,马上的骑士一律是锦衣佩剑的少女。   这一行特别刺眼的人物,才一驰到店门,里面管事的已经得到了通知,赶紧迎出。   最前面的一名少女,把手中一件甚么东西摊在掌上,向那管事的照了照。   那迎出来的管事,就赶忙哈腰行礼,口中连说:“请夫人方驾,直到第三进东跨院安顿。”   那少女回身一扬手,车马就直向内进而去。   接著又陆续来了几起或骑马或步行的各色人物,都是凭著一件甚么东西,被迎了进去的。   随后又来了三个人,为首一位老者,须发如银,满面红光,手抱龙头杖,葛衣芒鞋,一派飘然之概。   一位中年人,赤面虬髯,一身蓝色劲装,腰悬长剑,器宇轩昂,甚是威猛。   另一位二十年华,只生得英姿俊逸,身材魁梧,一身白色劲装,也是腰悬长剑。   三人皆是目射神光,显见武功不俗。   他们来到店门,管事人上前招呼,彼此交谈了几句,只听那迎宾的人就说:“此店我们已全包下,专为接待请来宾客,三位既无请柬, 想在下不便接待,就请别寻住处吧。”   他这话说的还算客气,那位白衣少年但要发作,只听那老者说:“既是你们全都包下了,我们就另找一家吧。”   说著领著二人去了。   他三人刚刚走了,接著又来了一拨,老老少少,高高矮矮,竟有七、八人之多,为首的也是一位老者,此老生得短小精悍,头发须眉都现花白,面容枯黄,两条寿星眉,一对斗鸡眼,高额勾鼻,颔下一撮山羊胡子,一脸刁钻古怪像。   他一身粗蓝布短褂,足下白线芒鞋还是新货,手中拿著一根三尺五、六长的纯钢旱烟斗,粗如儿臂,一望就知是一位难惹的扎手人物。   他们走到店门口,大摇大摆的就朝里跨,管事的人迎著他们交谈了几句,也是很客气的被挡驾啦。   那老者一听,一对斗鸡眼更翻得不见黑了,他“哼”了一声说:“敢情你们不认识老人家,是吧?”   那位迎宾的心想,礼数已经做到了,你就是天王老子又怎样?于是就说:“认不认识全都一样,你们既无请柬恕不接待,你们请吧。”   说著还摊著两手向外一张,做了个赶鸭的手势。   这一下,那老者可真的火啦,他伸出旱烟斗,指住那人的鼻子,狠狠的骂道:“小兔崽,你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摊出你的王八爪子,你是活得不耐烦啦?”   说著烟斗一伸,只听“砰”的一响,那人只“啊呀”了半声,就一仰脖子倒啦。   原来他那小碗口大的烟斗儿,正塞在那人的嘴上,所以才只叫出半声。   此时那人的上下门牙一齐脱了,嘴皮子也破了,他用手捂著,血流如注,只痛得在地下打滚哩。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冷笑著说:“今天我老人家饶了你,下次可别狗跟看人低!”   说著领著众人各自走了..   ※      ※      ※      ※   星子县通往庐山的大道上,这天一早就已车马喧天,人潮汹涌,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这些都是武林人物,他们来自各方,也属于三山五岳的各门各派,有的是被邀请而来,有的是自己赶来凑热闹碰彩头,更有的是来找岔 子触霉头。   但来的目的虽然不同,而来的原因却是一样,那就是前来参加“飞魂教”江西分坛的开坛典礼。   “飞魂教”江西分坛设在庐山五老峰下,房舍连云,层层栉比鳞次,远望之一片苍郁,气象阴森。   近观之墙高屋大,坚固宏伟,碉楼上高高飘起一幅黑白分明,骷髅头带著翅膀的“飞魂旗”。   堡门外两边排列著二八一十六名佩刀的黑衣大汉,只见他们一个个都是横眉竖眼,挺胸凸肚,既威风也更煞气哩。   今天是本分坛开坛典礼,所以内内外外铺红挂彩,显得格外的喜气洋洋。   辰时才过,从各地来的宾客就已开始到了,所以分坛内凡被派有迎宾差使的负责之人,都忙碌起来。   现在已快到午时,分坛内各处客厅,及敞篷内都已坐满了各色各样的宾客。   接待的执事人等,不停的搬椅安凳,奉烟敬茶,忙得不亦乐乎。   让我们先来看看已到了些甚么样的客人吧。   只看正中大礼堂的左面贵宾席,只见第一排坐的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悟能大师,以次是武当真武殿主持玄云道长。   依次著过去,是:   华山派的首座弟子“云龙三现”李青标。   青城派的护法飞云子。   岭南名宿“梅花剑”杨古。   “北岳樵子”吴大年。   “洞庭渔隐”关天佑。   “关东大侠”尚礼仁。   东海桃花岛主“分光剑”上官婉儿。   他们身后第二、三排,都是他们随来的门下弟子。而右面的贵宾席上所坐的人,大多是黑道巨枭,这里只举几个鼎鼎大名的人物,他们是:   “鬼见愁”莫风。   “五阴手”熊尔臣。   “鬼眼婆”孙大娘。   “赤旋风”端木黑。   “浪里蛟”白异。      “毒玫瑰”何剑前。   在他们身后第二、三排,坐的也是他们带来的手下..   这座大礼堂本是平时议事和发号施令的所在,能够被请到此地坐的人,最低限度算是“飞魂教”所看得起的角色呀。   今天因是开坛典礼,据说“飞魂教”的教主可能要亲自前来主持,所以正中的大条案之后,早就在当中设了一把虎皮大交椅,那自然是准备给教主坐的了。   大交椅之左旁还另摆了一把金交椅,上铺绣垫,空在那儿,也不知是给谁准备的哩?   至于其他几处的厅堂客室,和这大礼堂外面敞篷内所坐的人,也都是三山五岳,前来参加盛典的各路黑白两道的人物,实在也没法一一的报出他们的姓名啦。   正当午时,忽听隆隆几声炮响,大门外“劈哩咄啦”一阵鞭炮之声,震天响起,内内外外的人也因而格外的紧张起来。   首先大门口来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和八骑锦衣佩剑的少女。   当这一行车马才一停下,在门边立即迎出来一群人,走在前面为首的一个,就是“飞魂教”江西分坛的坛主,人称“桃花太岁”西门杰。   只见他身高八尺,生得豹头环眼、粗眉大眼、狮子口、鹰勾鼻子、络腮胡子,那种高大强壮之概,简直是威猛之极。   此人以“桃花太岁”为称号,据说有个来头,因他生具异禀,性极凶淫,而且猎艳的手段出奇的高明,凡是被他看中的妇女绝难逃出手去,尤其经他一上手,其结果准是一样,那就是:“流水落花春去也,从此玉人不起床。”   所以说,他简直就是女人的煞星哩。   可是这位西门分坛主也有一宗长处为江湖人所称道,那就是,他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机智绝伦。   所以才被“飞魂教”主选中他来担任这分坛主的职位。   当西门杰率领本分坛的重要执事,趋至马车跟前时,已由两名佩剑少女打起了车帘,就见由车上步下一位花信年华的艳妆丽人来。   她才下车站定,所有在场的人都忽觉眼前一亮,尤其那位西门分坛主,更是直勾勾的瞪大了一对铜铃眼。   站在他旁边的智囊,人称“小诸葛”的王凡,见他如此,知他老毛病又犯啦,赶紧趋前几步,轻轻一扯他的衣袂,他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对那丽人抱拳一礼,很恭敬的说道:“西门杰恭迎夫人芳驾。”      那丽人先是冲他露齿一笑,西门杰也随著灵魂儿一颤,又听她清脆娇嫩似黄鹂晓鸣般的声音说:“西门坛主过谦啦!”   说著就莲步姗姗的举步向内走去。   八名佩剑少女左右簇拥,西门杰紧随在后,一干人直上大礼堂。   他们才一跨上台阶,大厅两旁的乐队就奏起了悠扬悦耳的丝竹之音,引得内外各色人等都屏息静观,于是就纷纷揣测或互探询,都以为这就是“飞魂教”的教主驾到了。   西门杰很恭敬的一直把那丽人送到那把金交椅上落座,厅内之人才算放下了悬心,因为现在已可确定,她并不是教主。   但谁也都能想到,她在“飞魂教”中的地位,亦非同小可哩。   等大家坐定,西门杰就吩咐持礼的人,宣布开坛大典开始。   自然有一番繁文褥节,如此这般的进行了大约有顿饭光景,才算告一段落。   西门杰站起身,面对观礼的贵宾正要说话,就听屏后云板急敲,又听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道:“教主驾到!”   这一下,只听内外乐队一齐响起了迎神之乐,大家登时紧张起来,静得鸦雀无声。   最奇怪的是,那位高据金椅上艳妆丽人,此时竟已垂首跪在地上,好似嫔妃跪迎皇上一般。   而那位西门杰也正俯首跪在地下,尤其凡是属于“飞魂教”下的弟子,也都一齐各就原位垂首跪下啦。   这叫一众来宾也莫不肃然起敬,心中都不禁有些嘀咕,大家在暗想:“看不出这‘飞魂教’的礼数有如此的严肃而隆重,这一位教主他究竟是个甚么样的厉害人物呢?”   但是如此静等了约有盏茶时光,竟未著见教主进来,众宾客都感奇怪,就听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发自那把虎皮大交椅之上:“大家免礼!”   大家都给吓了一跳,不由都在心中打鼓,而在大家心里也都有个同样的问号:“我的天,他究竟是人是鬼?怎的闻声而不见人呢?”   只见凡属教下的人物,又都一齐各就原位,转面对著那把空椅子叩了一个响头,然后才敢站起垂首侍立,不敢移动。   又听那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西门分坛主,仍照你预定的计划进行吧。”   略一停顿,又说:“本教主对各方来此的诸位朋友,深致谢意,请西门分坛主代我好好的招待。”      略停又说:“我另有要事不能久留,此间的事就请白夫人替本教主处断,失陪啦。”   说著,众人似乎感到一阵衣袂之风,一旋就出厅而去。   ※      ※      ※      ※   那白夫人此时已从地上站起,对西门杰说:“教主法驾已去,西门坛主你就照你原定计划进行吧。”   西门杰恭应一声,面对众宾客说道:“今天本分坛开坛大典,承蒙各方朋友光临指教,非常感激。”   接著又抱拳一礼,继续道:“刚才敝教教主也已说过,深感各方盛情,并探望各大门派的朋友今后与本教合作,大家为江湖谋福利,替武林争光荣,不过..”   他有意停了一停,扫视了全场一眼,又道:“不过,现今武林门派林立,互不统属,容易引起门户之争,终非武林之福,希望大家对今后为谋求武林的团结与统一之办法,要多多尽心,本教亦愿多多尽力。”   接著又对他们教主的武功和才能,大大的推崇和夸赞了一番,言中之意无非是暗示大家,应一致公推他们的教主为武林盟主而已,接著并宣布说:“为酬谢各方盛情,将备有酒肴,与大家共谋一醉。”   略停又说:“本分坛尚留有三位护法,和五位香主的职位未能补人,饭后随即举行一个竞技大会,凡与会的各方朋友,只要愿意均可自由报名参加,优胜者按武功高下,分别授予职位。”   他这一宣布,对许多野心大而眼光短的江湖人物,颇有鼓舞作用,所以,大家在酒酣耳热之际,不禁议论纷纷..   有些人简直就得意洋洋,忘形失态啦。   饭后有许多名门正派的来宾就纷纷道谢,告辞走了,只有那些希望攀龙附凤的热中之徒,还留著不走。   当然是希望等会儿竞授能够获胜,得以进入这“飞魂教”充当一名护法或是香主甚么的,也好光宗耀祖呀。   ※      ※      ※      ※   演武坛上,人头钻动,热闹非常“当当”几声锣响,竞技大会就算开始了。   紧接著,西门杰走到台上宣布道:“竞技现在开始,各方朋友都可自由上台,报出姓名,并说明要竞选的职位。”   台下立时就嗡嗡吵成一片,西门杰又伸手示意,要大家安静下来,再道:“有意竞技的朋友,就上台与之较量,获胜的继续向台下挑战, 至到最后得胜,而无人再来竞争了,就算入选..再听候白夫人考验后决定取舍。”   停了一停,又补充道:“还有,竞技者无论拳掌与兵器,各听其便,争斗中务必各尽其能,以其本领取胜,倘有伤亡,各安天命,与任河人无干,更不得报仇。”   他这一宣布,对竞技者的规范,可以说是既简明、又公道,绝无拖泥带水之弊,所以他话声才落,就引起台下一片拍手欢呼之声。   随见一个高大粗黑的劲装汉子,脸型倒也端整,只可惜有些傻楞,首先一跃上台。   他先对白夫人一礼,又对西门杰一抱拳,然后报名:“俺名叫李铁牛,所学的工夫,并不怎么高明,只是最会挨打..”   台下的人听了,一片哄笑道:“‘飞魂教’需要一个不会打架,只会挨打的楞小子么?”   李铁牛先是有些脸红,接著又挺胸而立,大声道:“俺师父说‘没学打架,先学挨打’俺学这挨打也学出了一些心得,俺师父说,俺这‘挨打功’有时也不比会打架的差呢!”   众人一听,这世上竟然还有一门叫做“挨打功”的?不禁有些好笑。   只听李铁牛又道:“俺要当护法,谁想要试试‘挨打功’的尽管上来,如打我不倒,就算我胜。”   台上台下的人听了他这番说词,莫不在心中暗笑:“哼哼,天底下竟有这样的活傻瓜啦。”   然而有便宜可拣的事,哪有不抢著来的?台下一声欢叫,就同时飞上来三人。   西门杰就高声说道:“竞技场的惯例,只能一对一,上来的三位可抽签决定动手的先后。”   李铁牛赶紧一抱拳说:“俺向您老求情,为了节省时间,就让他们三位同时出手吧。”   西门杰见他如此傻头傻脑,心中好笑,但是“周瑜打黄盖”你自己愿意,与我何干?就点头说:“既是你请求这样,那就由你啦。”   上来这三人,本来都不相识,只是“不约而同”的巧合而已,现在一见铁牛竟是如此托大,也就心安理得了,其中一个大汉,却还故意装出猫哭老鼠的姿态,他先走到台边,一手提起了那只五百斤重的石锁,掂了掂,好像孩子拿著一枚胡桃般的轻松与写意,他问铁牛:“李朋友你看清啦,像我这手力,你挨得起几下?”      李铁牛横了他一眼,鄙夷的说:“你就拿起那东西来先打三下试试,再显威风也还不迟。”   这是所有在场的人心中共起的一个问号,这家伙莫非是个疯子?   还是个神经病?   那大汉经他这一说,倒有点进退失据了,不过,他又想:“管你是病是傻?揍扁了你活该。”   于是就故意高声说:“李朋友既有这好的功力,兄弟恭敬不如从命啦。”   说罢抡起石锁,飞步而上“泰山压顶”照准铁牛的脑袋就猛力砸下,看得那些胆小的人都赶快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括达达”几声响,大家这才看清楚,铁牛依然站在那儿,石锁已碎成了无数的小块,散落满地。   而那用石锁打人的大汉,却已傻楞楞的呆在一旁,还不停的用左手揉捏著被震得酸麻疼痛的右膀臂。   其余的两个也都像泄了气的皮球,瞪在那儿不知所措啦。   李铁牛此时可得意极了,他伸手抹了抹头顶和颈子上撒落的石灰,又拍了拍衣服上的石屑,然后冲著那三个大汉龇牙一笑,说道:“喂,你们这三块废料真是没用,已经无资格再竞选啦,还呆在台上干甚么呀?”   三个大汉对望了一眼,只得垂头丧气的下台而去。   李铁牛又站在台上大声说道:“朋友们都看清了,有本领能打倒我的就请上来呀!”   凡是急功近利的人,很少能有自知之明的,那铁牛的头上挨了千斤一击,却是安然无恙,丝毫不损,这已说明了他确有挨打的真本领,可还是有人偏不肯信。   其实是捡便宜嘛,你看那想捡便宜的人,不是又飞身上台了吗?   只见一个短小精悍的粗黑汉子,手提一支四棱钢杵,长有三尺以上,粗如儿臂,估计重量总有五、六十斤。   他对李铁牛晃了晃手中的钢杵,斜眼瞟著他问:“试试这个,可敢?”   李铁牛今天存心“毛遂自荐”故意在人前卖弄,就装出很生气的样子,也斜眼盯著他,提高嗓子说:“你若不敢动手,就乖乖给我滚下台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那汉子“哼”了一声,滑步进身“五丁开山”   斜肩就是一杵砸下!      而李铁牛这次似也改变了路数,只听他说声:“来得好。”   左肘“托梁换柱”向上一顿,只听“当啷啷”一响,那钢杵砸在他的左肘上“匡郎”一声,折为两节!   那汉子正在一惊,就听铁牛说:“俺也要还你一记。”   说时迟那时快,他左手一顿,右拳顺势抡出一记“黑虎偷心”只听“噗”的一响,又“啊”的一哼,一个身躯好像一麻袋烂泥似的,就抛落台下不动啦。   李铁牛甩了甩手,走到台边说:“还有谁想捡便宜的?就请上来呀。”   这次已没人接腔,可见这便宜既不好捡,也就服了。   于是由白夫人宣布,李铁牛暂时入选,尚待最后的考验。   像这样的竞技,真正有修养有能为的豪侠之士,谁肯在这种场合现身来狐鼠争雄呢。   所以台上打得尽管热闹,其实却没甚么看头..   他也懒得再看下去了..   其实这李铁牛不是别人,就是离开了卧龙别馆的阿玉。   但他看那位白夫人武功似乎很高,而且她与那位来去无踪,似乎是故弄玄虚的“飞魂教”教主也像颇为接近。   心中盘算著,要探知“飞魂教”教主是何人物只有从这女人身上下手。   所以,他才临时决定了一个“深入虎穴”的办法,就是自称李铁牛,要以比武方式,混入“飞魂教”。   当演武场上的竞技结束时,获得最后优胜的共有十八人,这在那位分坛主西门杰心中暗暗高兴极了。   但当白夫人依次考验之后,到了最后考验阿玉的时候了,这时阿玉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在“飞魂教”中权高位重,却又美艳绝伦的白夫人。   白夫人翩翩来至阿玉面前,很有兴趣地打量著他,嫣然笑道:“李铁牛,你真的是打不倒的么?”   阿玉淡淡一笑,黑脸中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道:“你若不信,何不试试?”   白夫人眼波流转,充满挑逗意味,道:“在哪里试都可以么?”   阿玉回答道:“当然可以,你若不想在这台上试,到哪里都行!”   白夫人笑意更浓,声音却压得更低,道:“床上也行么?”   并非不经人事的幼齿稚儿,竟也被她这大胆作风吓呆了,一时不 知如何回答?   只听白夫人退后半步,道:“现在,你先攻我三招。”   阿玉强自镇定,道:“不,还是请夫人你先攻我三招吧!”   白夫人道:“为甚么?”   阿玉道:“我若先攻,你就必败!”   白夫人不乐,道:“你仗恃一点硬功蛮力,就认定真能胜我?”   阿玉竟然也毫不客气,道:“是,俺绝不敢对夫人说谎的。”   白夫人见他傻头傻脑的样子,倒也并不生气,就说:“好吧,我先攻你三招,你当心了。”   她“了”字出口,只见形影一晃,人似粉蝶穿花,一眨眼就绕著阿玉攻了三招。    ∷淙蝗卸际切檎校钦馀诵钣屑饧獬こぃ浅P闫闹讣祝呤侄渚退闶潜徽庋闹讣谆剑彩侵旅奈;? 然而阿玉却还是能以快制快,总是以比她快了半分的距离,间不容发地闪开了去。   妙在他居然半步也没有移,三招过后,他看来竟是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未曾移动分毫。   她这三招急攻,快似电闪,威如雷霆,就是以当今武林的第一流高手当之,纵然不被击倒,也必被迫退。   阿玉是如何应付的?谁也未能看清,但他居然能够屹立如山,面不改色,这就有点令人莫测高深了。   他此时依然绽开著一脸的傻笑,对白夫人说:“夫人真好工夫,在下这就要回敬了,请当心!”   他说罢,滑步进身,左掌五指箕张“金豹探爪”向白夫人面门一罩,手出一半,他又扭身一旋,左掌顺势一收,右手伸一指疾点她的“喉结穴”。   白夫人料知他有此一著,当他金豹探爪虚招使出时,根本不睬,只等他第二招,两指快点到喉头时,仅是略一仰身,左手顺势一刁,就要扣他右手脉门。   但等她纤纤玉手刚一触到他的手腕时,他忽然右手一翻,以目光难见的速度,就反手摸了她的左脸颊一下,口中却嘻嘻笑道:“换个地方比试也行..”   口中虽在说话,手上却绝不稍停,反手一探,又在她洁白如玉的右腕上一握,随即放开。   白夫人被他这轻浮动作挑逗得又惊又怒,还未来得及反应,阿玉 却又是其快无比的在她左胸部上触了一下,又退步滑开,对她抱拳一揖,道:“谢谢夫人手下留情啦。”   白夫人玉面飞霞,但却发作不得。   好在这些动作太快了,她料定在场众人并未看出,只得强行压抑下满腔的羞愤,伸手理了理飘散的鬓发,然后宣布说:“你被录取啦。”   阿玉欢欣无比的雀跃三丈,大声呼啸道:“呀荷,我被录取了,太好啦,我被录取了!”   在场众人亦不免不为他高兴,白夫人就回身对西门杰吩咐道:“今天选取的十八位,全部录用,除了这位李铁牛将调到总坛任事之外,其余十七位都留在分坛,由你分派职务。”   西门杰心中疑问重重,口中却应道:“是!”   白夫人又道:“这就给他们安排住处,暂时都住在分坛。”   西门杰恭应著,派人领他们各归住处..   ※      ※      ※      ※   阿玉因为白夫人宣布要调他到总坛任职,阿玉的身分自又比其十七位高一等,所以就被安置在靠礼堂左近的一间精室内暂住。   这是招待贵宾的所在,一切陈设非常华丽,阿玉心中自然更是高兴。   晚饭后,阿玉无事可做,他想到各处看看,于是信步走向“飞魂庄”后山..   竟然发现后山地形险恶,有一嶙峋巨石,上刻“黑龙潭”三个擘窠大字。   此时正是四月中旬,一轮明月已高挂天边,照得山岩树林一片清辉,别有一番幽静出尘之感..   他还未走到黑龙潭,远远就已听到飞瀑怒泻的哗哗之声。   当他愈走愈近,那水声也愈响愈大,乃至到了跟前,简直就如万马奔腾,轰轰之声震耳欲聋。   他仰头著这千尺垂练的大瀑,有著倾山倒海之势,飞泻而下,注入黑龙潭内,激起了丈把高有如堆雪似的水沫,溅玉飞珠,煞是好看。   再著潭内其他部分,水色却是一片黯黑,不知究有多深?   他正在忘情的浏览这雄奇的奇景,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丝声音:“傻大个儿,你到这里来。”   他不禁一惊!在这震耳欲聋轰轰水声之中,仍能化气成丝,直透 耳鼓,使他能很清晰的听到语声,这份功力,确是惊人哩。   他心里虽在想著,却能在震荡回旋的水声中,清楚地分辨声音的方向,抬眼望去,只见那离地四、五十丈的如削断岩之上,有株盘曲如龙的古松,而那发话之人却是坐在一根手臂粗细的枝桠之上。   只见他,头戴儒巾,身著白色儒衫,玉面朱唇,神情气朗,手中拿著把折扇,正慢慢的摇著,偏头望著他,绽开了悠然自得的笑容。   阿玉心神一震!欢声叫道:“林永言,是你么?”   说著也一挥双袖“一鹤冲天”只一闪,就冲天而起,上了白衣书生所生的那根横枝。   他双足踏上枝梢,恰如蝴蝶拈花,那横枝仍然是颤颤抖抖的不弯不坠。   林永言叫了一声:“好。”   接著阿玉只觉一阵香风扑面,一个软玉温香般的娇小身体已投入他的怀中。   他骤不及防,那支横枝一震,摇摇欲折,而他俩也因忽然飞扑的一撞之势,身子失去平衡,就像一双乳燕似的骤然往下急坠!   等他们俩发觉时,两个相拥著的身子已坠到离水面不到三、五丈的距离了。   幸好是阿玉有过两次跌下恶魔嘴的经验,他忙而不乱,身子一扭,双足猛地连环踢出,藉著反震之力抱著林永言在空中做了一个“巧燕掠波”之势,翻了一个筋斗,双双飞落在潭边的巨石之上,这才算惊险万端的逃过了一齐落水的厄运。   虽已安全落地,阿玉却有些惊怔了。   他只觉得软玉在抱,温香满怀,兰麝香味扑鼻而来。   难道林永言他是个女的?   蓦然一个意念闪过脑际,是那“卧龙先生”沈通对他说道:“你可是见而不识?”   一念及此,不由失声道:“你就是‘凌云燕’?”   “凌云燕”伸手取下了帽子,一头乌黑如云秀发展开,如黑瀑似的流泻而下..   阿玉叹道:“林永言‘凌云燕’..唉,我为甚么没有早一点察觉?”   “凌云燕”娇嗔道:“现在察觉也还不迟..”   阿玉道:“对,缘到不可拒,强求不可得!”   “凌云燕”道:“你说甚么?”      阿玉搂住她,亲吻她,道:“我是说,我好想好想你..”   “凌云燕”也搂住他,亲吻著他,道:“我也是,我也是..”   多日相思,只是拥抱当然不够,自然而然地更热情、更缠绵..   ※      ※      ※      ※   激情过后,二人相拥并卧,耳听飞瀑,仰观星空,浩叹命运之神奇,感情更进一步的升华..   “凌云燕”轻轻嘘口气,道:“阿玉。”   阿玉应声道:“嗯?”   “凌云燕”道:“桃林渡一别,你去了哪里?”   阿玉将杭州西湖与“卧龙庄”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又问:“你呢?”   于是“凌云燕”就把北上五台与恩师会面,以及结识“鬼爪神偷”   方圆事,详细告诉了他。   “凌云燕”又道:“我路经南昌时,就听见了‘飞魂教’江西分坛开坛的消息,所以才临时改变路线,来此一探究竟,这和你来此的动机不谋而合哩。”   阿玉笑道:“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凌云燕”接口道:“心有灵犀一点通。”   阿玉伸手搂紧了她“凌云燕”埋头在他的胸前,两人又进入无限激情之中..   ※      ※      ※      ※   阿玉回到了客室,只见一个妙龄美婢坐在灯下相候,见他进来,就起身行礼,并说:“夫人有事相请,婢子已等候多时了,这就请吧。”   阿玉也不说话,略一点头,就跟那婢女身后而行,经过了层层的院落与花园,最后来到了一处幽静的花园之中。   那婢女引阿玉来至那幢精舍的廊下站定,说:“请在此略候,待我进内禀报一声。”   说著迳自登阶入室而去,阿玉这才略一打量周围环境,见这庭院中,曲池回廊,花木扶疏,倒也清雅绝俗。   正在此时,见那婢女又出现门口,打起了湘帘,说了声:“请。”   阿玉也不客气,就昂然跨步而入。   他进门一看,只见室内陈设富丽堂皇,恍似王侯之家,那婢女请他在绣垫安乐椅上坐下,随又奉来香茗,他刚刚坐定,右面门帘一掀,白夫人姗姗而出,向他一笑说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你装得好像呀。”      阿玉心中一惊!“怪呀,是甚么地方被她看出破绽呢?”   仍是故作不解的问:“甚么意思?”   白夫人又神秘的一笑说:“不认也没关系,只是,你这样做,又是何意呢?”   阿玉很想表明身分,说出来意,看她倒能把自己怎样?但继而一想,这样岂不显得太幼稚了,何不跟她斗斗机锋,看是谁强谁弱?   他继续装傻,道:“夫人,你到底在说的甚么呀?”   白夫人瞄他一眼,点了点头说:“先且不谈这些,你来者是客,我应该好好的招待你。”   说著回头吩咐道:“贵客光临,不可简慢,赶快摆酒,为少侠接风。”   一名佩剑少女应声出厅而去,移时回来禀道:“启禀夫人,酒宴已备,摆设在哪里?”   白夫人一挥手,说了声:“设在内室吧。”   正说著,另一名佩剑少女在门外禀道:“启禀夫人,西门分坛主来拜。”   白夫人一皱眉,咬著嘴皮,眼珠子一转,说道:“我正招待贵宾,他有事明天再说。”   那少女去而复回说:“西门分坛主说,事情紧急,务请夫人赐见。”   白夫人一怔!叹口气道:“好吧,就带他到书房等候,说我就来。”   说罢又对阿玉一笑,说:“你先请稍坐,我有事去去就来。”   阿玉自不便表示甚么,只点了点头,白夫人就出厅而去。   忽见一名佩剑少女手捧茶盘,来到阿玉面前,献上香茗,拜说:“少侠请用茶。”   阿玉刚才接了一杯尚未饮用,此时再送来一杯,这是何意?   他想著用眼一瞧那托盘,只见杯子底下似乎压了张字条。   有点会意,伸手端杯,顺势取起字条一著,上面写著:   席间注意,酒中有鬼。   正欲再问她甚么,那少女已自去了,他略一沉吟,心中已有了计较。   大家都想得到,凡是要在酒中弄鬼的,大概不外三个目的,第一是“毒杀”第二是“迷醉”第三是“催淫”。      阿玉心想,她没有毒杀我的必要,只想迷醉了把我擒住的可能性最大,于是他预先服下了解药,这样你又其奈我何呀?   少时,白夫人笑容可掬的走进厅来,对阿玉笑说道:“让少侠久候了,这就请吧。”   说著略略一做手势,就当先缓步朝左面内室走去,阿玉只得站起随后跟进。   他进房一看,这内室显然是白夫人的香闺,陈设更见华丽而雅洁,真可说是琳琅满目,予人一种绮丽而温馨的感受。   只见靠西窗下那座雕花象牙床之旁,已设好了一席酒筵,白夫人奉陪入座,自己则对面相陪。   阿玉一看桌上只五、六样时鲜菜肴,但却样样都是精致而又名贵的食品。   此时白夫人首先举杯对阿玉说:“到了我这儿,一切尽管放心,来,我敬上一杯。”   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阿玉看她如此豪饮,暗暗心惊,但现在他既然来了,哪肯示怯,也就陪饮了一杯。   白夫人又说:“少侠若不见弃,就请把我当个朋友,可好?”   阿玉不明她真正用意,只好说:“在下既蒙夫人提拔,今后应该是夫人的属下,怎敢以朋友自居呢?”   白夫人瞅他一眼,半嗔半喜的道:“别酸啦,你不作我的朋友,想做我的甚么?嗯?”   她一双妙目,满含热情的盯住他,阿玉心里一震!赶紧避开她挑逗的眼睛,不得已只好举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敬夫人一杯。”   白夫人竟趁势伸出纤纤玉手,按住他执杯的手说:“别忙呀,还未答我的问话哩。”   说著话,她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住他暗送春情,而且她细腻而温暖的玉手,也不住的在他手背上摩弄,使他突然感到肉体震撼而精神也为之紧张,不禁心中一荡,赶紧一开眼,深深的吸入一口气,放下了酒杯,缩回了手,然后慢慢站起,对她一抱拳,说:“在下不胜酒力,夫人的盛意已心领了,告辞啦。”   白夫人也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来,巧笑倩兮,道:“小笨蛋,你看这是甚么?”   阿玉不相信她这样一只纤纤玉手还能耍出甚么花样来,放心大胆地看著。      只见她手一摊,掌心竟有一个血红的字迹:   淫!   阿玉冷“哼”一声,道:“原来又是‘花港观鱼’花时的故技重施么?”   白夫人道:“对,但这一次却不一样啦!”   一句话尚未说完,阿玉果然就开始脸孔涨红,周身已感到酥软无力,头脑也昏沉沉,摇摇晃晃,终于脚一软,跌倒在地上。   只听那白夫人吩咐道:“赶快抬进浴间,洗去他的易容药物..”   ※      ※      ※      ※   几个侍女七手八脚的把阿玉抬进了浴间,放在一张软榻上,一面分出一人去准备热水和浴盆,其余几个就动手为他宽衣解带,脱衣剥裤..   可是,当她们正要为他解除内衣裤时,突然有些心跳手软了..   试想,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现在要替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子脱下衣裤,那是多么尴尬的事!   尤其当脱下他的上衣之后,看见他那一身白皙强壮的肌肉,和胸腹间那一丛黑得放光的黑毛时,更使几个女孩子瞧得又爱又怕,心中不住的打鼓,说甚么也不敢再替他解掉内裤啦..   可是,这是夫人派下的任务,除去了易容药物之后,还要替他洗个热水澡,现在不做怎么行呢?   万不得已,她们几个只好迅即伸出手来“剪刀、石头、布”比了一番..   一个年纪最小的女婢运气好,由她得到这个荣幸的差事啦..   只见她咬著嘴唇,先闭起了眼睛,战战兢兢的伸出两手的拇指、食指,去为他解下了内裤..   这样倒也免得难为情,只是她的手偶然触到了某一部分时,热烫烫的使她猛吃一惊!她不由自主的睁开眼一著,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顿时血液直冲脑门,几乎晕倒!   ※      ※      ※      ※   难题是过去了,又七手八脚的为他褪去了面部的易容之物,才抬入浴盆中为他抹洗了一番,于是粗壮黝黑的李铁牛,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只见他一张晶莹如玉的俊脸上,此时像喝醉了酒似的涨得红通通的,本来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却瞪得更大,而且满布血丝。   全身上下白皙丰满而强壮的肌肉,此时不住的抽搐颤抖,尤其是 他那..   更使几个侍女都看得脸红心跳,而双腿发软啦。   实在也不敢再看了,赶快用张大毛毯一裹,抬了出来,依然放到牙床之上,然后急急的退出房间,去禀报夫人。   几个侍女刚刚退出,就见一名佩剑少女急步进入房中,赫然竟是“辣手红线”萧湘。   幸好她及时出现,扫了床上的阿玉一眼,又飞步进入浴间,把从他身上剥下来的大小衣物、鞋袜,统统收藏捆做一包,提在手上,然后走到床前,连毛毯一起抱起了阿玉,闪身出房而去了。   ※      ※      ※      ※   白夫人据报她的猎物已经泡制妥贴了,心中非常高兴,就从浴盆里站起娇躯,侍女替她擦干了水,正要服侍她穿著衣服,她只是挥手说:“披幅轻纱就行了,免得穿了又脱,麻烦..”   就这样她到了室中一看,哪里还有人影?   于是她大发娇嗔,立即叫先前负责洗浴的几名侍女叫来查问,那几个侍女只骇得魂不附体,连话也说不清了。   她一想,这必是被人救走了,也无从追究。   不过她又想到,这地方警卫森严,外人如何敢来?难道自己身边,伏有内奸?   于是她立即召集所有的剑侍和执役的侍女,经过清点之后,却少了一名叫春花的剑侍。   再经详细一搜查,总算是在那剑侍的床下把她找了出来。   原来那剑侍已被制住穴道,弄醒一问,她只说,因事进房,忽被人从身后点了穴道,以后就甚么也不知道啦。   白夫人这一气非同小可,这里是江西分坛的重地,怎么能外人轻易到此地来暗中弄鬼?   这位分坛主究竟所司何事?立命传西门杰来见。   当西门杰不知发生了甚么严重大事,奉命匆匆赶来,紧急冲进房中,不禁就看得他鼓起一对牛眼,呆在那儿不晓得动啦。   只见那位白夫人似乎刚刚浴罢,全身赤裸,只在肩上被了一幅透明的轻纱..   她站在房中正在生气,她见西门杰进来,对她并不行礼,就站在她身前痴痴的瞪著她!   她好生奇怪,又见几个侍女也都以惊怔的目光,张口结舌的对她身上瞧,她才觉得似乎有点不对,也就俯首一瞧,不由得“噗嗤”一 笑,道:“嗨,瞧甚么?大家都给我退出去!”   众侍女只得一声不响的往房外走,西门杰听她喊大家都退出去,本来舍不得挪步,但又不敢抗命,只得也跟著侍女身后走。   只听白夫人又喊道:“西门杰听令!”   他如奉令旨,赶紧驻足回头..   他看见白夫人那一身晶莹白嫩的肌肤,和曲线玲珑的胴体,周身都像是喷出青春之火似的,发散著一种诱人的光芒。   他暗暗的直吞口水,于是,鼓起勇气道:“属下西门杰听令..”   白夫人含情的眸子盯住他,娇声媚气的笑道:“我,想考考你的工夫!”   西门杰犹豫了一下,道:“是,属下遵命..”   白夫人媚眼一飞,道:“你答应得倒快,你不怕送命么?”   西门杰本来是色胆包天,大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白夫人哈哈大笑道:“好个做鬼也风流..”   伸手一拉,道:“来吧!”   ※      ※      ※      ※   那个萧湘抱著一个大毯,包著的正是那江湖经验不足的阿玉,折枝拂草奔往后山..   她似是知道这里地形,左弯右拐,来到距离黑龙潭不远的一处峭壁下..   拨开丛生杂草,果然现出一座古洞..   她抱阿玉进入那古洞之中,她把毯包放在地下草堆之上,又点起一支蜡烛,然后她打开毯包一看,不禁惊喜交集,心中直跳。   她喜的是,自从汤阴与他相遇,一直对他魂牵梦萦,不惜天涯追踪,今天总算机缘凑巧,在此能救下了他。   惊的是,他中了那淫妖的奇药,使他受到如此难堪的痛苦,这又如何能救他呢?若不设法救,他必致亢奋过度,血脉爆裂而死。   幸亏她的父亲“拘魂手”萧铮本是黑道巨擘,对这些下五门的把戏,她平时耳濡目染,自然也懂得不少,当下从腰间革囊内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些暗绿色的粉末,扳开了阿玉的牙关,把那粉末倒入他的口中,又取来山泉为他灌下..   过了盏茶时间,阿玉的神色不断渐趋平静,为了要让他好好休息,顺手就点了他的睡穴,自己就坐在他的身旁,也闭目调息起来。   正当她气定神凝快要进入人我两忘之境,鼻中忽闻一股香味,同时耳边也响起一声怒骂:“大胆的丫头,你找死!”      她闻声知警,赶紧睁眼便待起身,可是已经晚了,只觉背脊一阵疼痛,立刻就全身麻软,已是被人制住穴道了。   她抬眼这才著清,面前站的正是白夫人。   只见她面泛秋霜,面含杀气,指著萧湘问:“你是怎样混进来的?”   萧湘轻轻的哼了一哼,说:“只怪你自己太得意忘形啦。”   白夫人一听怒极,回头朝洞外喊道:“西门杰快带人进来!”   怎么洞外静悄悄的无人应声?她心知有异,反身就朝洞口飞射而出。   但她刚到洞口,忽见一道白光一闪,她赶紧收势停步,可是已经迟了,她只觉周身一麻,自己也被点中穴道,软瘫在地上不能动弹啦..   萧湘眼看著白夫人才一飞射出洞,就被一位白衣书生点倒,紧接又掠到了她的面前。   只见那白衣书生对她挥了挥手,就觉自己的穴道已被解开了。   她赶紧一跃而起,正欲对那白衣书生行礼,已听那白衣书生“咦”   了一声,说:“你不是萧湘姑娘吗?”   萧湘未及回话,那白衣书生又指著躺在地上的阿玉问:“他,怎么了?”   因为萧湘不认识这白衣书生,裣衽行礼,道:“多谢相公替我解穴相救,萧湘感德不尽..”   那白衣书生似乎有些急了,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抢著说:“哎呀,别再说闲话了嘛,我是问你,他怎么样了?”   萧湘心里此时也就有些明白了,看这情形他是他的朋友,告诉他实情,谅也无妨。   萧湘道:“他混进了‘飞魂教’江西分坛,不知怎样竟被白夫人识破了,暗在酒中下淫药,因而被擒..”   那白书生一听“淫药”二字,大吃一惊!急的伸手抓住萧湘的两手摇著追问:“你说他是中淫药,那该怎么办呢?”   萧湘忽然见他来抓自己的手,慌忙避开,但是他的动作太快了,一下就被握住。本想用力抽回手来,但是哪里抽得脱呢?登时就羞红了脸,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那白衣书生似已发觉萧湘羞窘的原因,于是又伸手摘下了帽子,让秀发披散下来,道:“姑娘别怕,我叫‘凌云燕’我是女扮男装的!”      萧湘先是一怔!“凌云燕”又道:“他中了淫药,要怎样才能救他?”   萧湘说:“现在不碍事了,我已为他服下九叶菖蒲啦!”   “凌云燕”不解问:“甚么九叶菖蒲?”   萧湘说:“菖蒲是一种解毒的药草,但普通每枝只生七叶,唯有这种九叶菖蒲,乃是世间千年难逢一次的奇宝,据说它不但能解百毒,而且功能培元固本,比之千年人参,实有过之哩!”   “凌云燕”听了,心中一喜,又问:“那他怎么还昏迷不醒呢?”   萧湘说:“我想让他好好养会儿精神,所以点了他的睡穴。”   “凌云燕”心中对萧湘更加感激,就说:“你先前说的白夫人,她是谁?”   萧湘说:“她刚刚被你制住了穴道,你不认识她?”   “凌云燕”说:“哦,原来就是她,那我不该轻易饶她!”   说著扭头就朝洞口奔去,等到洞门一看,哪里还有白夫人的影子?   而且连他先前在洞外制住的几个“飞魂教”的人,也都不见,显然是被人救走了。   正说著,忽听衣袂飘风之声起自林间“凌云燕”以传声对萧湘说:   “敌方人已赶到了,你快进去弄醒他,这里由我应付。”   萧湘反身入洞中,解开阿玉的睡穴。   阿玉翻身坐起,他一眼著见面前站著一名佩剑少女,又惊又喜,叫道:“你是萧湘?”   阿玉这才回想起来,在白夫人那里,被一个“淫”字迷倒之事,正要说话,萧湘又抢著开口:“你先别忙著说话,快运气检查一下身体可已复元?”   阿玉依言运气一察,觉得并无异样,只是面对如此绝色,心中不免有一股蠢蠢欲动!   萧湘见他脸色有异,急问道:“怎么样?”   阿玉道:“还好..”   萧湘一听,宽心大放,喜洋洋的说:“既然身体未受那妖妇毒药的伤害,真是谢天谢地了。”   她却不知道阿玉中的不是甚么淫药之毒,而是一种类似巫术的“慑心蛊术”。   虽然阿玉已经清醒过来,但是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样“淫”字,却从此苦恼著他。只听萧湘又道:“你赶快结扎停当,我们也要赶著出去助阵,凌姊还在独力应付强敌哩!”      “凌云燕”却含笑走来,道:“并非敌人,而是方大侠赶来了。”   说著替他们互相介绍了,然后说:“方大侠最近得到关于‘玉匣真本’重要消息,这对阿玉来说确是大有帮助。”   说著又对方圆道:“就请前辈把此事告诉玉哥哥吧。”   方圆含笑点头,就望著阿玉说:“此物最近确是有了重要的线索可寻。”   略顿接著说:“因听柳女侠说及玉少侠奉了师令,正在寻访此物,故而拟将此事提供少侠参考并愿略效微劳,希望能完成少侠的使命才好。”   阿玉一听,满怀欢喜,赶紧对他一揖说:“但愿房老前辈赐助晚辈,感激不尽。”   方圆摇头笑道:“少侠太过谦了。”   接著说:“‘玉匣’共有八个,但只有一个是真本..”   阿玉急问道:“有真本的那玉匣在哪里?”   方圆道:“藏在西蜀峨眉金顶..”   他下面的话尚未说完,突然一个炸雷似的声音落自众人头顶:“哈哈,究竟藏在峨眉山金顶的甚么地方呀?”   这一声巨震突然响起,众人都给吓了一跳,只见“凌云燕”秀眉一攒,一声娇喝:“该死的东西!”   她骂声未落就见她把手一扬,只听“嗤”的一声,一缕劲风疾射而出!   随著又是“吭”的一哼,紧接著哗喇喇一阵响,从洞顶上跌下来一大堆钟乳石块。   只听见先前那个哈哈之声迅即飞出了洞外,同时还飘送进来一句:   “好厉害的搜魂指啊!”   等到灰尘落定,众人一看,只见那堆石屑之下,似乎压著一个黑忽忽的身躯,还在那儿颤动。             第四册   声的劝解,并说:“玉哥哥,我猜游大侠必就是令尊,现在这贼子已经死在小妹的指下,血仇已报,你应该宽心才是呀。”   阿玉抬起泪眼,深深的望了“凌云燕”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又凄然的说:“谢谢凌妹,替我杀了仇人..”   “凌云燕”见他心情已经开朗,赶紧把话岔开,幽幽的轻叹一口气说:“唉,当时发话的好像是另外一人,怎么他能逃出洞去,我们竟都未曾著见他的踪影呢?”   阿玉慢慢的接口说道:“我听那声音,极可能像是那位故弄玄虚的‘飞魂教主’哩!”   “鬼爪神偷”方圆听了,也一拍手说:“哇呀,那..”   但他下面似还有话要说,忽然又滚动著眼珠子沉吟起来了“凌云燕”不知道“飞魂教主”究竟是何许人物?她就对阿玉问道:“你是在何处见过这个‘飞魂教主’的?”   阿玉说:“就在‘飞魂教’江西分坛典礼席上见过他,啊,不,只是闻其声而未能见人..”   “凌云燕”又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阿玉就那天参加分坛典礼的大略情形,以及“飞魂教主”赶来,只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而著不见其人的事,详细一说,大家都感到很有兴趣。   “凌云燕”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说:“奇怪呀,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莫非他会隐身之术?”   阿玉又接一句道:“我总以为他是故弄玄虚。”   方圆搓著双手,又不停的摆著脑袋说:“不,不,都不是。”   看他这种神情和连说两个“不”字的言中之意,似乎是说那个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的“飞魂教主”既不会隐身之术,也并非故弄玄虚了。   所以“凌云燕”和阿玉都瞧著他,又不约而同的齐声问:“那,他是..”   “鬼爪神偷”方圆未等他们把话说完,就张口欲言,但他的目光一掠萧湘,就变作迟迟疑疑的说:“我看,唔,暂不讨论这些,我们还是...”   看他如此欲言又止的神情,都能意会知道他的意思,尤其冰雪聪明的“辣手红线”萧湘,看在眼里,更是苦在心头。   原来这老偷儿把我当成外人啦,机密事怕我听见了..   照她平时的脾气,纵然不大发雌威,也必将起身拂袖而去,才不 愿忍受这些窝囊气呢,可是奇怪,自从追踪阿玉以来,这几个月之内,也不知暗中为他做过多少事?耽过多少心?而且更不知已为他流过多少的相思之泪?   好不容易碰著这次机会,幸而救下了他的性命,连青姊姊都对自己另眼相看了呀,难不成真的就一气离开吗?   不行,说甚么也不能任性而为。   唉,为了他嘛,只好忍让..   萧湘虽在心中七上八下的这样想了又想,可是她脸上的神情,不知不觉的就随著思潮的起伏而不停的变化,看在“鬼爪神偷”方圆的眼里,倒不觉怎样,看在阿玉和“凌云燕”两人眼里,就起了不同的感受了。   于是阿玉的目光才与萧湘的目光遇上,就赶紧避开,当他把目光再与“凌云燕”的目光相接时,使得“凌云燕”的心底深处,起了特殊的感应。   她冲著阿玉嫣然一笑,又用她满怀真挚热情的眼神,深深的注视著萧湘说:“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今后你不要离开我们。”   最深的情义,最大的承诺,都在她这句话里,表示得明明白白了。   真把一个平日任性、刁蛮的萧湘感激得热泪盈眶,一下扑进了“凌云燕”的怀内啜泣起来..   当然,更加感恩的还有阿玉,他只把一双含泪的俊目,深深的注视著「凌云燕”同时也引起了两心的互慰,两心的共鸣。   “鬼爪神偷”方圆看见这三位青年俊美的英雄儿女的“语妙情深”   颇觉有趣,也不免多所感触。   但他认为目前倒是先办正事要紧,于是轻咳一声,接著打了个哈哈说:“但愿花长好,月长圆,我这儿更预祝你们有情人都成眷属,哈...”   经他这样亦庄亦谐调侃笑闹之后,使三个年轻人听了,心中都是既感激又欣慰。   唯独阿玉秉性忠纯,他赶紧对著方圆肃容一揖,道:“多谢老前辈的金言..”   这一来,情势可就大变啦,只听“噗嗤”“噗嗤”两声轻笑“凌云燕”和萧湘两女都被羞红了粉颊,忙的举袖掩面,背转身去,不住偷笑。   这使得阿玉有些尴尬,呐呐的不知如何是好..      “鬼爪神偷”方圆一看这情形,心中也感到大乐,干脆敞开喉咙呵呵大笑起来。   他笑了一阵,看三个年轻人的神情已渐平静了,才说:“好了,时间已不早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这里是‘飞魂教’的势力范围,又被他们发现过..”   萧湘道:“不如另外找个地方商量,如何?”   “辣手红线”萧湘因为近月来的奔波劳碌,满腔的幽怨今天才得消解,所以心中特别的高兴,也就恢复了她爽朗活泼的性子,一听方圆如此一说,她便揪著「凌云燕”说:“如果大家信得过我,我倒有个好地方,不但可让大家议事和休息,更有饮食供应,而且还有好酒哩!”   说到最后她把双妙目朝著方圆一瞧,方圆心里自然明白,也就微笑著接口道: “大家已是自己人了,还有甚么信不过的?”   略顿又接著说:“萧姑娘既有好地方招待咱们,老朽这儿我先谢谢啦。”   萧湘明白这是他先前对自己的不信任而说的道歉话,所以萧湘也就对他报以礼貌的一笑,说了声:“不敢当。”   又深深的注视阿玉和“凌云燕”一眼,然后说:“那就由小妹带路,请随我来呀。”   ※      ※      ※      ※   三叠泉,在五老峰南面的绝壁之下,千尺飞瀑,由五老峰顶排空而下,直泻迷云谷。   此处奇石插天,松柏遍地,郁郁苍苍,幽清绝尘,是为庐山风景最幽之境。   “辣手红线”萧湘引著「鬼爪神偷”方圆“凌云燕”和阿玉三人,绕石穿云,攀岩渡涧,一路来至了听泉岩。   萧湘驻足,伸手指著云树深处对众人说:“你们看,那白云缥缈之间,不是隐约可见一角红楼吗?”   众人一看,果见莽莽苍茫之处,碧瓦朱檐,时隐时现。   方圆就问:“那是甚么地方?”   萧湘说:“那就是我要引你们去的地方呀。”   众人心中皆觉高兴,方圆也捋须笑道:“呵呀,那真像是人间仙境,我们就快走吧!”   于是众人都展脚程,如风急赶,盘盘曲曲,上上下下,走了又约盏茶光景,穿出密林外,众人忽觉眼前一亮,遥见一带粉墙,掩映红 光碧树之间,只见墙内殿角飞云,周围群柏环绕,白石蹬道,直达山门。   门首一方匾额,题的是“觉修庵”三个大字。   “辣手红线”萧湘走到门前,伸手要去叫环,方圆摇手阻止她说:   “看来是座尼庵,我们是否可以造次,打扰人家清修呢?”   萧湘一笑道:“此庵住持,悟能师太,已年逾九十,为家父的方外挚友,而且也是小妹的传艺恩师。”   “凌云燕”立时无限崇敬道:“原来尊师是位世外高人,我师父亦常常提到她老人人呢!”   萧湘道:“有我引介,她老人家必不见怪哩。”   正说著,就听那两扇厚重的大山门“呀”的一声开了,遥见百年之遥的正殿石阶之上,站著一位清瘦老尼。   众人正感一怔!就听那老尼的声音说:“湘儿,既然来了,怎不快请客人进来一叙呢?”   萧湘喜孜孜的恭声喊了一声“师尊”又回头邀请众人入内。   方圆三人既见老师太已经表示欢迎,也就不再拘泥了,就随著萧湘步入庵门。   方圆进门后迅即瞬目左右一瞧,并未见有应门之人,他心内已明白了这位悟能师太,必是身怀上乘内功的武林高人。   等他们向内走了两三步,忽听背后又是“呀”的一声,众人回头一看,那两扇大门又已慢慢合上啦,这就更证实了众人心中的猜想,于是对这位世外高人,更增加了几分敬意。   他们走到石阶之下站定,萧湘首先对老尼行了一礼,然后又替方圆三人引见了。   方圆对悟能师太一揖说:“晚辈等冒闯仙居,还请前辈恕过。”   悟能师太含笑颔首说:“幸会,幸会,三位快请到客堂奉茶。”   大家进入客堂坐定,一个十二、三岁的垂髻小女,捧来香茗敬客,然后主宾就叙谈起来。   在谈话中,每个人的心里自然增进了感情,尤其对彼此的身世来历更多了解。   于是谈话就慢慢进入正题“鬼爪神偷”方圆首先说明了他们此行的愿望,道:“因为在那古洞之中,被‘飞魂教’教主听去了他们的机密,对于今后助阿玉寻宝的事,他定会从中作梗,像他这样藏头露尾,故作神秘的魔头,我们对他确感防不胜防,必须设法先揭开他假面具才好。”      悟能师太含笑问道:“要怎样才能解开他的假面具呢?”   方圆道:“他只是凭著一只护身神符,障人目光罢了..”   萧湘道:“天下真能有这种令人隐身的东西么?”   方圆道:“那也只是‘茅山派’的法术而已,在武林中只能算是旁门左道,其实他并非练到了来去无踪的地步,若能‘摸’去他的护身符,就无所遁形啦!”   悟能师太打了个哈哈,说:“摸?哈哈,方施主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呀!”   看著这悟能师太,年高德重,宝相庄严,她这句笑话,可真把几个年轻人给逗乐啦。   “辣手红线”萧湘先笑叫道:“方前辈,我师尊说的不错,以你之能,要‘摸’他的护身符,那还不容易?”   方圆虽是皮厚心深,经验老到,但也被他们这一老一少的调侃之词,窘的他老脸微红,于是苦笑著叹道:“咳,话是不错,可惜我无法走近他的身边,这,这叫我如何去摸呀?”   悟能师大笑笑说:“这个嘛..”   她想了想,又道:“这个你不必发愁,自有我..”   “辣手红线”萧湘一听这话,明白师尊已有相助之意嘛,这不太好了吗?她心中一喜,就抢著问道:“师尊,您老人家肯帮忙他?”   悟能师太含笑转面对著萧湘说:“傻孩子,为了阿玉寻宝的大事,为师自然要帮助你们完成心愿呀。”   悟能师太本是语意双关,萧湘怎会听不出来?喜得她一跳起身,冲到师尊面前,双膝一跪,抱住悟能的双腿叫道:“师尊,那太好啦..”   悟能师太抚著她的秀发笑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很高兴,所以要帮助你。”   略一停顿,又接著说:“三十年前,我曾救过公孙无忌的命,所以我去访他,他必定以真面目和我相见..”   阿玉道:“公孙无忌?就是那个‘飞魂教’教主么?”   悟能师太含笑点了点头,说:“大家这就请到斋堂用餐,餐后好好休息,今晚我陪方施主去见他,再相机行事。”   ※      ※      ※      ※   “飞魂教”江西分坛后进花园内,一座画楼密室之中,此时灯火通明,四围纱窗都放下了锦帘。   靠西设了一张象牙雕花大床,锦被鸳枕,罗帐银钩,东面设了一 座红木镂花大妆台,上面嵌著一面绝大的白铜镜,牙床靠右摆了一张紫檀木巨案。   案上百珍美馔罗列满桌,案后横陈一张软榻。   一切都显得非常富丽而豪华,那妆台的巨大铜镜中,却突现出一幅绝妙的美景!   不,其实那不能算是美景,而只是映现出白夫人赤身露体独自在那软榻之上。   只见她左手高高举起,好似攀著另一人的脖子,右手端著一杯酒凑在唇边吸了一口,又仰头噘起嘴,在喂向别人嘴中似的..   然后又扭著纤腰,嗲声嗲气的自个儿说话啦:“嗯,我说我的教主呀,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了,干么还不让我见见你的真面目呢?”   正当此时,门外的一声声响,白夫人随即也静止了她的身形,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发自白夫人身边,道:“外面有甚么事?”   楼下有人答道:“启禀教主,悟能师太求见。”   随听那个沙哑的声音吩咐道:“快请师太至密室奉茶,我这就前去见她。”   白夫人被人一把推开了似的,一个踉跄站起娇躯,嘟起嘴唇,恨恨的走到妆台前,对著铜镜独自恨得咬牙。   这老不死的老家伙,始终不让我看看他是个甚么长相,只有这位悟能老尼来了,他就赶著出去见她,莫非她就是他娘?哼!   ※      ※      ※      ※   这间密室之中,一个瘦高子的黑衣人,陪坐在悟能师太对面。   只听那黑衣人恭声道:“晚辈刚刚到此,因事耽延著,本想明晚前去拜候法驾,不想前辈却已先来了,有失迎接,倘请恕罪。”   悟能含笑说:“只因贵教护法萧铮之女萧湘,是我小徒,听说她最近与教主的手下发生了纠葛,远望教主你高抬贵手..”   那黑衣人未等老尼把话说完,就站起身拱手说:“请前辈恕罪,无论令高足对本教发生了天大的事,也无人敢冒犯于她。”   略顿又接著说:“此事晚辈确尚不知情..这样吧,我这里奉赠令高足‘飞魂令符’一枚,叫她随时带在身上,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是本教任何人,见符如见晚辈本人一般,自可无事了。”   说罢起身进入内间小室去取令符。   但他伸手才一揭开门窗,不禁大吃一惊!他猛的喝道:“甚么人?”   语声一起,他举掌就要拍出,可是晚了,只听他“呼”了一声, 身子向后就倒,他已被点中了穴道。   那人蒙头蒙脸,只留一双眼睛,自门内一闪而出,一把扶住了“飞魂教主”的身子,把他依然送回到原来的椅上落座,然后转脸对著悟能师太一笑,迅即闪身出了密室,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见了..   ※      ※      ※      ※   觉修庵的一间静室之中,几个青年男女正围在“鬼爪神偷”方圆的身边,争著就灯光之下,观著一件甚么东西,并唧唧咕咕的谈论著一个同样的问题。   只听“辣手红线”萧湘说:“这东西就是护身符呀?怎么也看不出它的神奇之处在哪儿呢?”   正说著,就听悟能师太的声音发自窗外说:“我就猜著方施主准会得手。”   话声一落,室内灯光微微一暗,悟能师太已笑逐颜开的穿门而入,站在了众人面前。   萧湘拿著个小小黑布包儿,一下就冲到悟能师太面前欢呼道:“师尊,您快看,这就是‘飞魂教主’的护身符哩。”   悟能接过,由包内抽出一方黑黝黝的小牌,竟有一寸长两寸宽,三分厚,质料非金非玉,非木非石,上面画著乱七八糟的符咒,下面穿著丝绦,又镶著一粒黑珠子。   另一方也刻得有字,但大家都不认识,萧湘对于此物倒也极感兴趣,她又急急的问:“师尊,这东西的用法,是不是挂在颈上就可隐身呀?”   悟能师太一笑,伸手就把这面小牌往萧湘的头上一套!   只听众人齐声惊呼:“啊?真是神奇呀!”   萧湘心中一乐,就问:“凌姊姊,这下你是真的看不见我了?”   “凌云燕”也惊喜莫名的说:“啊,真的看不见你啦。”   萧湘心中还有几分不信,她蹑手蹑脚的轻轻走到铜镜前对镜一照,镜中哪儿有自己的影子?   这下她已确信不疑了,她想马上再做一件最想做的事,试试究竟如何?   她为人素性爽直而大胆,此时她想做就做..   只听阿玉忽然“唔”了一声,红著脸还用手一摸自己的嘴唇。   众人见他如此,正感奇怪,就见萧湘忽从门外气喘喘的跑了进来,手中握著那面小牌说:“哎呀,这东西实在好得很哩。”   阿玉瞟一眼,暗自在心中笑道:“当然是好呀,你这大胆的丫头!”      萧湘也红著粉脸不敢正视阿玉,只把那小牌往黑色包裹内一塞,伸手递给悟能师太。   师太不接,只说:“还是把它交给方大侠罢。”   方圆恭应著从萧湘手中接过小包,收入怀内问悟能道:“晚辈得手后离开,不知那魔头可曾对前辈起疑?”   悟能师太一笑:“你去后,我就解了他的穴道,问他是怎么回事?”   略顿又接著说:“恢复神智后第一件事就是伸手一摸衣襟,就显得神色大变。但我看得出来,他仍是镇定著反问我,有没有著见甚么?   我说觉得有物从头上飞出室外,但未看见甚么。”   方圆不禁拍手赞道:“前辈替我如此掩护,真可说是天衣无缝啦。”   悟能师太笑著说:“他虽然曾对我起疑,但你对他却是当面出手,将来难免要向你寻仇,这倒不可不防哩。”   “鬼爪神偷”方圆抱拳一拱说:“前辈虑的极是,只是晚辈当时是用玄巾覆头,而且他在一声惊呼之下,已被我制住了穴道,谅可无碍啦。”   悟能师太大喜道:“这就好,只是诸位今后又将如何打算呢?”   “鬼爪神偷”方圆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明日天亮起身,赶上峨眉,按图寻宝。”   说著就从怀中抽出一张绢幅,就要递给悟能观看。   忽转有一个沙哑声音发自窗外说:“图先给我,彼此才好交换。”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方自一怔!方圆手中的那张绢就“嘘”的一声,已飞出窗外去了。   “凌云燕”第一个警觉,当那声音才一发出,她就纵身飞起直射窗外,可是慢了半步。   当她飞出窗外时,哪儿还有人影呢..   ※      ※      ※      ※   “鬼爪神偷”方圆随同阿玉“凌云燕”与萧湘几个离开庐山三叠泉的觉修庵之后,当天夜里,宿在莲花洞的一小庙中,次日取道沙河铺,十里铺,直奔九江府。   因为那夜在觉修庵被“飞魂教”教主从窗外摄去了玉匣藏宝图,当时以悟能师太之意,本欲寻著「飞魂教”教主公孙无忌不惜翻脸一战,也要索回藏宝图,而“鬼爪神偷”方圆则主张不必追究,以免悟 能师太和“飞魂教主”因此成仇。   但悟能师太认为,图是在觉修庵被“飞魂教主”抢去的,她自应负责追回,至于是否因此结仇亦在所不惜了。   “鬼爪神偷”方圆却说:“图被抢去毫无关系,因为早已详记在心了。”   悟能师太仍不肯就此罢手,最后还是同意了阿玉“凌云燕”和爱徒萧湘的意见,因为他们说:“有图无图,既然已不妨碍我们寻宝,那就让‘飞魂教主’去瞎撞一番也好,纵然他能找到地头,如今已是原形毕露,正好斗斗他,相信我们几个年轻人绝不会输给他。”   尤其阿玉更因他的杀父仇人“黑心鬼判”曾统已死在“凌云燕”   的搜魂指下,这曾统既是“西天无回谷”之人,则这公孙无忌岂能与无回谷毫无关系?   如果能让他遇见“飞魂教主”必定要当面问个明白,如系由他指使,那正好亲手杀他以报父仇。   悟能师太觉得他们的做法也是有理,也就不再坚持了。   同时经大家商定西行路线,主张溯长江而上四川,这样既可节省行路的劳苦,沿途更可免去“飞魂教”的人追踪生事的麻烦,所以在第三天的日落之前,一行赶到了九江。   当他们刚刚住进了一家当地最大的“鸿兴客店”时,大家分住了两间上房,正在洗漱更衣之际,就听到店外又来了一批客人,嚷闹了好半天,才算安顿就绪。   这在阿玉他们三人,自然不会注意这些与自己无关的闲事,但“鬼爪神偷”方圆本是常跑江湖的老行家,对这批跟踪而来的人,怎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于是他就凑在阿玉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阿玉又去转告了“凌云燕”和萧湘两人。   这一来,大家在表面上虽仍是谈笑自如,而暗中却都已提高警觉了。   到了上灯时分,方圆等四人进入饭堂,点了几样酒菜,正在低谈慢饮,就见进来了四人,走到他们对面一席坐下,也在要酒要菜“鬼爪神偷”方圆趁机以传言对三人说:“坐在对面那席上的四个,可能就是‘飞魂教’跟踪我们的人。”   阿玉他们听方圆一说,就对那四人打量起来,只见为首一人年约四旬,是个瘦高身材,只生得鹰鼻鹞眼,阔口短须,神情阴冷。   另三个是相貌凶恶,目光阴沉,一律都是黑色劲装,腰带兵器。      那四人虽在各自吃喝谈笑,四对眼光却不时在向阿玉他们这一带瞧来瞟去,因为“凌云燕”依然是一身白衣,仍作书生打扮,而萧湘却是女装,所以那些邪恶的眼睛,自然都朝萧湘身上集中,这使得萧湘暗暗生气,她一对妙目骨溜溜的一转,心中就有了计较。   于是她故意把目光尽朝那些贪婪的眼色去勾引,惹得那个阔口短发的老者,心里暗自痒兮兮的。   但他发觉他的手下几人,不时也用色眯眯的眼神直朝萧湘身上穷溜时,他心里就很不是味道。   那老者一时性起,就“啪”的一拳擂在桌子上说:“你们看甚么?   不懂规矩的东西!”   他三个手下吃他如此一骂,弄得非常尴尬,都涨红了脸,正不知道如何下台之际“辣手红线”萧湘却接话啦,她说:“喂,我说那位老头儿,只许你那对贼眼看你家姑奶奶,姑奶奶我要瞧瞧你是个甚么东西也不行吗?”   那老者一听,心想:“糟了。”   他赶紧堆起笑脸站起身来,忙对萧湘一抱双拳说:“姑娘请别误会,我只是在教训我的手下。”   萧湘鼻子里一“哼”说:“哼,猴儿骑在狗背,还不都是畜牲,倒装甚么人样。”   那老者真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又不敢发作,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萧湘哪肯就此饶他?于是她盯著那老者说:“怎么啦?不懂规矩的东西,姑奶奶教训你,居然敢发横,想是你们的狗皮有些发痒?”   她的“痒”字音还未落,伸手取起一双竹筷,一折成四,顺手就朝那老者席上射出,只听“呼”的一响,紧接著就是四声“哎呀”那四人的头脖上同时都射中了一支,入肉两寸,血流如注。   几个用手捂著颈子,痛得龇牙咧嘴穷哼哼,而“辣手红线”萧湘似乎真的发了性子,她起身走到那老者的面前,伸手掴了他两个大耳光,然后斩钉截铁的问:“喂,别装死了,快报上你的名字!”   萧湘不等他说话,就叱道:“少废话,你们可是‘飞魂教’派来的跟踪的?”   那老者闻言更抖得厉害了,怯生生的瞧了周围一眼,然后望了萧湘一眼,点了一下头,就顺势埋下脑袋,不作声了。   萧湘又问道:“一共派来了多少人?”   那老者摇了一下头,也不说话,萧湘顺势反手又给了他一个大耳 刮子,只打得那老者滚出去了三尺,等他慢慢爬起身子,已是口鼻流血,不成人样了。   于是萧湘对他说:“你们可知我的外号么?姑娘我就是‘辣手红线’萧湘!”   “辣手红线”四字果然将他们震慑住,因为江湖盛传这个女魔头是杀人不眨眼的!   只听这个女魔头又是一声厉吼道:“赶快夹起尾巴滚得远远的,若再让姑奶奶我撞见了,我就活劈了你们!”   ※      ※      ※      ※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方圆他们一行就在江边租好了一艘双桅大船,言明只到南湖,抵埠后再雇别船西上,于是一切办妥,就解缆启碇,扬帆出发啦..   他们此行虽遇风,却是逆水,所以船行颇慢,直到第五天,才抵达“南湖镇”。   但当他们相距南湖尚有十里水程之际,已是红日偏西满天红霞了,船家说:“几位贵客,快要到达吉地了,特为几位备点水酒小菜,请用过了,等会上岸就好落店休息,这就请吧!”   于是为他们摆上了几样酒菜,船家又替每人斟上了一杯酒,然后说:“我要照顾行船,恕不奉陪啦。”   说著就自返到后舱去了,大家觉得这位船家倒很懂得礼貌,说了一声“多谢”就开始吃喝起来。   但当他们正要举杯就唇之际,方圆突然用眼色止住了大家,随即以传言对三人说道:“我发觉这酒中有鬼,千万不可饮用。”   萧湘也接著用传音说道:“酒中确实有鬼,我猜敌方在‘南湖’必有机关,我们何不装昏迷,让他把咱们送到他们的机关里去,倒好杀他个痛快哩。”   “凌云燕”回以传言说道:“这办法不错,我们这就开始上场如何?”   大家都会意的微微一笑,然后,就相继的倒了下去...   ※      ※      ※      ※   南湖北关外十里铺的玄通观内,此时正殿上灯烛辉煌,十几名佩刀大汉,在观内外小心的戒备著,如临大敌。   正殿上神案前,摆了一张长桌,当中正面坐著一位艳妆少妇,那正是白夫人。   她左手旁坐的一位道人,两旁排列了八名劲装大汉。      只听白夫人说:“人既已擒住了,怎么还未送到呢?”   就转有人答道:“启禀夫人,因为天黑,抬著四个人走得很慢,大概也就要到了。”   白夫人又问:“把他们迷翻之后,可曾搜过他们的身上?”   那人说:“启禀夫人,唐护法交代得清楚,说那个东西非常重要,没有人敢搜查。”   白夫人点头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就听门外有人急急跑进大殿禀道:“启禀夫人四个人已经送到了。”   正说著,就见一个黑色劲装的中年人走进殿来,对著白夫人一抱拳说:“幸未辱命,四个人都已擒来。”   白夫人冲他一笑说:“唐护法辛苦了,请坐。”   随即吩咐左右:“快把那四个人抬进来。”   就见一群人抬著四乘软轿进殿,那上面躺著的正是“鬼爪神偷”   方圆、阿玉“凌云燕”萧湘四人。   白夫人就扭头对那位道人说:“玄通道友,快去搜查他们的身上。”   因为躺在地上的四人,横摆了一排,那玄通道人走下座位,正好走到萧湘的面前。   他一看萧湘,那样美貌的面容,婀娜的身材,已是暗起了邪心,他想:“趁这搜查的机会正好摸摸她那些最好的地方,过一过手瘾..   这真是太棒啦!”   他心中在如此这般的转著邢念,却已俯身伸手,正待探进美人的胸怀里去,弄弄那对要命的大果子。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正要触到萧湘的胸衣时,忽听白夫人惊惶的声音叫道:“快住手!”   玄通道人听得一惊!心中感到奇怪?手还未收回,同时扭头去看白夫人时,忽觉自己的手已被铁箍套住了。   他正想用力夺回,可是迟了,他只“哎呀”了半声,一个身子已被萧湘摔出一丈之外。   “叭”的一声响,头颈先著地,他就不能动啦!   原来当玄通正要伸手去摸萧湘时,白夫人忽然发现那头躺著的“鬼爪神偷”方圆,失去了身形,她心里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所以赶紧出声制止玄通去摸萧湘。   哪知她的喊声未完,大变已生,那时玄通被萧湘擒住摔了出去的同时,白夫人也被一只大手给扼住了脖子啦。      这些事说起来,是话句一大堆,但事情却是发生在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等大殿上其他的人惊动起来,还想有所行动时,已是无能为力了。   于是跑得慢的人,都被人制住了穴道,一个个都变成泥塑木雕了..   ※      ※      ※      ※   半个月过后的月明之夜“鬼爪神偷”方圆他们四人,又悠闲潇洒的出现在武昌的黄鹤楼。   正当他们四人留连在崔颢题诗的巨碑之前,为那千古绝唱的诗词陶醉时,却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从“凌云燕”的身后挤到了前面,只听她琅琅童声念道: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她旁若无人似的用清朗娇脆的声响,和抑扬顿挫的音韵念完了那首古诗,已把方圆等人感动得情怀激荡,尤其“凌云燕”和阿玉两人,更是听得悠然神往。   众人正在情意低回,几乎想唏嘘叹息之际,那小女孩却转身一扯“凌云燕”衣袖说:“姊姊,你说这首诗作得好是不好?”   众人这才看清这小女孩,有一张苹果似的小脸蛋,只生得明目皓齿,神光照人,真是可爱极了。   “凌云燕”虽感一愣!但已被她一种娇稚活泼可爱所感动,也就欣悦的笑著说:“当然作得很好哇!”   那小女孩又追问道:“究竟好在哪儿呀?”   这一问,可把众人都窘住啦,还是“凌云燕”有急智,就说:“大家都知道唐朝的诗仙李太白,你可知道?”   那小女孩点了点头,这自然是知道的表示,可是她又追问:“这和崔颢此诗的好在哪儿,又有何关呢?”   “凌云燕”也真算是“才思敏捷”了,她含笑说道:“有次李白游黄鹤楼见了此诗时,曾说过两句话。”   那小女孩子“啊”了一声,问道:“说了两句甚么话?”   “凌云燕”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只见那小女孩听了正在摇头摆脑的揣摩那两句话的含意时“凌云燕”又接著问她道:“你想呀,连‘诗仙’李白都对此诗那样的叹服了,这诗岂不是很好吗?”      那小女孩白牙咬著红唇点点头,又做了个得意的笑容问:“那自然是好啦,但你还是未能说明这诗好在哪儿呀。”   众人正在为“凌云燕”将要栽在这小女孩的手里而著急时,只听“凌云燕”打了哈哈,道:“‘诗仙’李太白都未能说明此诗好在哪儿,我怎么敢随便批评呢?我想你既能提出问题,你心里定已有了答案了,可肯告诉我们吗?”   众人又正在为“凌云燕”的机智,能够堵住这小女孩出语刁钻,词锋逼人的小嘴而感到欣慰时,只听那小女孩居然说:“我当然有答案啦。”   众人正感好奇之时,却听小女孩接著说道:“我的答案是:‘别贪闲游,耽误大事’!”   众人听她这样两句无关议论的话,正感莫名其妙时,只见那小女孩一把推开了“凌云燕”飞快的跑向门外。   她跑到门前石阶上,还回头扬起小手向“凌云燕”挥了挥说:“后会有期,谢谢姊姊的金牌啦。”   “凌云燕”听到“金牌”二字,不禁一惊!她赶紧伸手一摸襟带,不禁惊呼道:“哎呀!”   她声出人动,恰似飞燕穿帘一般,就已射出了楼门,可是怪,举目一望,只见夜色茫茫,哪儿还有那小女孩的影子呢?   阿玉、萧湘两人见此情形,心知有异,也同时飞身赶到“凌云燕”   身旁问:“怎么了?”   “凌云燕”悄声说:“我身上那面小金牌被她摸去啦。”   阿玉曾听“凌云燕”说过那面取自山魑腹中的金牌,关系他们此行峨眉寻宝非常重要,一时就发愁无语,不知应该如何才能安慰“凌云燕”?   而萧湘却是不知那面小金牌的来历,于是问:“凌姊,一面小小金牌,能值几何?去了也就算啦..”   “凌云燕”尚未答言“鬼爪神偷”方圆也跟了出来,他听见丢了小金牌,心中一惊!就急急的说:“那..那怎么办呢?”   听他这样一说,萧湘心知这事关系匪浅,也就愣住了,到底是不明底蕴,她忍不住又问:“丢了那小金牌究竟有甚么关系嘛?”   “凌云燕”就把前在五台山的一处绝谷之中,击毙山魑,由它腹中取得“内丹”剖出一面金牌的情形,扼要又告诉了萧湘一遍,并即念出那金牌的四句话:“绝灭孤独,金顶寒潭,七尾锦鲤,剖之立见。”      萧湘一听不禁“哎呀”了一声说:“这可糟了!”   略一沉吟又接著说:“这小女孩临去时说的那两句话,似是在警告咱们,不可沿途贪赏风景,误了大事,这简直是有心和咱们争先寻宝嘛。”   “鬼爪神偷”方圆也叹口气说:“可不是?寒潭的位置图已被‘飞魂教主’抢去,现在又被这小孩摸去了小金牌,倘被别人抢先赶到地头,按图索骥,一举可得,哪里还有咱们的分呢?”   接著又说:“唉,老朽终年打雁,却被雁琢瞎了眼睛,真想不到我这个贼爷爷在此,偏被贼孙女的摘下我的招牌啦。”   “凌云燕”劝慰道:“前辈何必自责呢?这都怪晚辈太大意了啊。”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凌云燕”和阿玉两人在心中,始终还是梗著一个疑问?那就是对这小女孩来历,忐忑于心。   阿玉想了半天,忍不住问“凌云燕”道:“凌妹,我看这小女孩,似在哪儿见过哩?”   “凌云燕”到底是精明心细,她想了想,忽然说:“啊,她好像就是在桃林渡船上所见那个盲老人的小孙女‘环儿’呀!”   阿玉一拍双手说:“对,果然就是她!”   第一疑问虽然得到了答案,但跟著又发生第二个更可能的疑问,因为那盲老人曾两次突然出现,对他们有过帮助,似乎是友非敌。   那他为甚么又要令这小女孩前来盗取金牌呢?   还是萧湘性子爽快,她说:“咳,东西既已丢了,再研究又有何用?   我看还是赶快上路,赶到峨眉寻宝最要紧,千万别落在别人之后,那一切都算白费了..”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于是决定立刻启程..   ※      ※      ※      ※   “鬼爪神偷”方圆他们一行离了武昌之后,决定不再乘船,专走偏僻小路,昼夜向西急赶。   当然这一路下来,是够辛苦的了。   半个月之后,他们已赶到了重庆。   虽然都是英雄儿女,但经过这么多天翻山越岭的长途跋涉,也觉疲倦不堪。   为怕“凌云燕”和萧湘太过劳累,就在重庆上住几天,也好让两位姑娘好好的养息,以便继续赶路。   这重庆府,古称巴陵郡,所以四川古来又称巴蜀,即是以此而名 的。   其城在扬子江与嘉陵江合流之处,乃系三面环水的山城,故此算是蜀中水陆货运聚散的总码头,商业极为繁荣。   “鬼爪神偷”方圆和阿玉“凌云燕”萧湘四人,是住在一家“天府客店”这家客店在重庆城边,要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不但规模宏大,而且气派豪华,最以令人欣赏的酒菜精美,可称全国第一。   方圆他们四人,在休息了两天之后,已觉疲劳尽去,精神焕发,这天天气晴朗,早餐后,几人便到大街上去闲逛。   只见街上行人如织,这本是一个百业繁荣的大城市应有的现象,可是今天的情形似乎有些特别,因为大多数的行人,都是朝著同一个方向集中,并且从行人口中所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快到城隍庙看热闹去!”   方圆就对阿玉“凌云燕”萧湘说:“反正没事,何不去凑凑热闹?”   三个青年人自然不会反对,于是,他们就随著人潮,信步朝城隍庙而去..   所谓城隍庙,全国各地都有,但以设置的普遍而论,要数四川为最著。   因为道经上所说的酆都,就在四川省的酆都县。   这酆都县亦即有名的四川榨菜产地之一。   所以四川的城隍庙,每个城市都有,亦如人间的府县一样,凡是政府所在之地,必有一座城隍庙。   府有府城隍,县有县城隍,多有官等。   而四川各地的城隍庙,除了郑县的幽冥山之外,就要算重庆的城隍庙规模最大了。   方圆他们四人来到城隍庙前,只见广场上黑压压的人头钻动,一片吵嚷之声,他们随著人群,挤到了场中一看,原来是江湖卖解的在那里兜售药丸等,他们略一浏览,觉得无甚兴趣。   正想挤出人群去另处看看,忽听场中锣声当当,就见一个老者高声喊道:“现在暂停卖药,再耍二套孙悟空上天盗桃的把戏,若是看得开心,就请多赏赐吧。”   此时那随行的伙计们,就七手八脚的堆起了五层桌子,离地也有三、四丈高,另外一个赤著上身,腰系红绸腰带的彪形大汉,绕著桌子走了一圈,飞身就跳上了桌顶,他在最上那层一站。   下面即有人从地上扶起来一根数丈长的大竹杆,桌顶的大汉一手 握住杆梢,往上一抛,那竹杆好像箭射一般“呼”的一声就飞上了空中,然后又从空中落下。   那大汉伸手接住杆头,往自己的右肩上一扛。   那根数丈长的大竹杆,好像生根长在肩上一般,就直立不动啦..   然后那老者又敲了几下锣,说了几句江湖话,就叫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向观众介绍说,这就是他家三代单传的小孙子,现在就要命他上天盗取仙桃去啦。   看那小男孩可生得白白胖胖 ,非常可爱,他穿一身红色短衣裤,赤著双脚,他等老者介绍完了,对著观众作了个罗圈揖,然后发出清脆的童音说道:“各位伯伯、叔叔、哥哥、姊姊,现在我就要上天去给大家盗取仙桃,恭祝大家长命百岁,如我演得不好,还望多多包涵啦!”   说完了,他俯身取起了一个猴脸面具,往脸上一套,随即又做了几个猴儿姿势,跳蹦蹦的就爬上了桌顶,再爬上那大汉的肩头,两手抱住竹杆,就迅快的揉升而上。   因为他们的身手矫捷,尤其那名小男孩的表演,更是令人叫绝,不但场上所有的观众著得暗暗惊奇,就连“鬼爪神偷”方圆和“凌云燕”“辣手红线”萧湘、阿玉都是非常的赞许。   大家正在著得出神,那孩子突然在杆顶上大叫道:“下面快接住,仙桃丢下来啦!”   他的语声才落,就见他扬手抛下一只竹篮放在地上,伸手揭去上面的盖布,篮内赫然竟是满装著白里泛红的大桃子,这下子把在场的人都著得摇头咋舌,称奇不已!   为甚么大家都觉惊奇呢?因为此时节,那正是农历中秋节的前十天,又哪儿有新鲜的大桃子呢?   但是有人说话了,只听人丛中一个声音道:“现在哪儿来的桃子呀?   何不让我们尝尝它是真是假啊?”   那老者一听这话“当当当”敲了几声锣,场内场外一时都静下来了,他趁机说道: “桃子是真是假,到口一吃便知!” 略顿又接著道:“这当然不是人间之物,而是才从王母娘娘的果园中新摘下来的仙桃哩!”   一停又说:“这样吧,我要送给大家去吃,诸位大概绝不会接受,那是念在我们跑江湖人辛苦嘛。”   略停又说:“如果肯出一两银子,我愿意卖给他一个..”      他下面扯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衣履鲜明的青年人排众而出,他丢下一锭十两银子说:“老头儿,我出十两银子买你一个,拿来。”   说著他伸手就从竹篮内拣了一个起来,送到嘴边,只听“咔”的一声,他咬下一口来,一边咀嚼,一边赞好,见他吃得津津有味,立即就有多人掏出大小不等的碎银块,争著买来吃,顷刻之间,一篮桃子就被抢购一空了。   正当那些买桃人吃得高兴,那老者手捧一大把银子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忽听那孩子在杆顶上一声惨叫:“哎呀!”   众人还未来得及仰头观看,就“叭哒”几声晌,竟然从空中掉下来血淋淋的几件东西。   众人方一惊视,好像是大卸八块的人尸!   这一下那老者“哇”的一声,哭将起来:“哎哟,我的小孙儿被砍成几块了呀!”   在场的观众,目睹这样的惨事,人人都在心里替那老者难过,有位胆小心慈的人,竟也忍不住陪著老者痛哭失声啦,登时一阵忙乱,就有人取来一条布单把那孩子的尸体盖住,有人自动出来帮忙募捐,忙了一阵,似乎收起的银子已经不少了,更有人说:“应该向官府报案。”   但那老者又打躬作揖的止住了,最后他命令从人收场,等把东西捆扎好了,那老者走到那孩子躺著的地方,一手揭起布单说道:“我的乖孩子,还不起身,谢过这些个善心的伯伯、叔叔。”   就见那小孩从地上一跃而起,摇著两只小手,随著他的家人上车而去..   萧湘愈看愈出神,但看到后来,心里就觉得没趣了,于是,正当众人在忙著募捐收钱的时候,她一扯“凌云燕”说:“把戏已演完了,我们该走啦。”   他们才从人丛中挤出来,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在远远的廊下站著,似有意似无心的朝他们一笑。   “凌云燕”视觉锐敏,她一下就认出那女孩就是在黄鹤楼摸去了她的小金牌的环儿。   她一怔之下纵身就朝那小女孩站著的地方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等她飞到那廊下时,小女孩早已跑出了庙门啦。   当时又正值把戏散场,观者朝外散开,人似潮水一般涌出庙门,只一眨眼工夫,已经失去那女孩的踪影了。   等得方圆阿玉和萧湘跟踪赶到时,只见“凌云燕”还站在那儿发 愣啦。   阿玉见她如此,很关切的低问:“凌妹?你怎么啦?”   “凌云燕”尴尬的一笑,道:“我们快回店去吧。”   回到店中“凌云燕”才说出她看到了环儿的情况,方圆就说:“这就证明对方也已赶到此地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      ※      ※      ※   “鬼爪神偷”方圆、阿玉“凌云燕”和萧湘四人,这次是买了四匹川马,并雇用两名本地人做向导沿途照顾。   所取的路线,是由“壁山”“大足”向西到“资中”再经“井研”   过“嘉定”而且直奔峨眉的。   这条路是捷径,而且川马体型小而脚程快,他们又是轻装赶路,再加上有马夫引导,所以在离开了重庆的六天,已抵达峨眉山下的“伏虎寺”。   他们到此已不须再乘骑,就把四匹马送给了两名夫子,并另外各人赏给五两白银。   两名夫子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去了,而他们四人现在已是无累一身轻,就在“伏虎寺”借宿一晚,次日一早,就悠哉游哉的上山而去..   ※      ※      ※      ※   “金顶峰”为峨眉山的最高峰,约为海拔一万五千尺,其上有“普贤殿”算是峨眉山的主庙。   因此山乃普贤菩萨跨象东来的驻锡之地,所以普贤菩萨为峨眉山奉祀的主神,故金顶亦称普贤顶,其余全山上下到处都是庙宇,大大小小总有一千余所。   而最特别是,峨眉山不但是佛寺很多,而道教庵观也不在少数。   照典籍所载,因为唐朝的皇帝姓李,而李老子又被尊奉为道教的始祖,于是在唐玄宗年间,道教的势力就打进了峨眉山。   当时曾引起佛、道两教的流血斗争,互相砍杀了十年之久,因为道教有同宗皇帝做靠山,佛教终于未能保持其既有势力范围的“领土之完整”。   年经代远,佛、道两教慢慢也就相安无事了,这是历史的范畴,现在不再深谈,只说金顶之上的普贤殿,它建造的宏伟与坚固实在是无法想像。   因为这座庙的整个围墙与间壁,都是用五尺长,三尺宽厚巨大石条精雕细刻而叠垒起来的。      所有的柱子,也都是用整块巨石雕琢成为直径三尺,长逾五丈,外刻盘龙的庞然巨物。   它的大小构梁,更是钢铐成,殿顶上盖以巨大的青金铜瓦,只要是晴天,百里之外可望见那殿顶闪闪金光,所以金顶之称原因就在于此。   这一座金顶,照殿内铁碑上的文字记载,初建于西晋年间,至今已历千余载,还是崭新如故,这怎能不被后人视为奇迹了?   而最最难解的是,这座巨大的庙宇,究竟是如何建造而成的?因为上峨眉朝金顶,平常人要走三天,当到山腰上有一大段路名为“攒天坡”这自然是形容其高而且陡了。   再上去,更有一段险这名为“阎王爿”那是一处宽逾百丈,高有千尺一道石壁,它的陡削,约与地平线成四十五度的直角,在那石壁上,虽然凿有七、八尺宽的一道阶梯,但是到此想上去的人,必须先在石阶下休息够了,然后正心诚意,目不斜视,不敢乱动,手脚并用慢慢的往上爬..   若是胆小的或是妇孺之人,必要雇人背负而上,那儿有青壮的山民专为香客服务,其陡险自可想见,那么,这座大殿的巨重建材又是怎样搬运上去的呢..   “鬼爪神偷”方圆“凌云燕”阿玉和萧湘四人,在八月十三日的午末之交,就已到达了金顶,当下由知客僧接待著在客室安顿下来,他们洗盥后,就各自静坐调息了一个时辰。   醒来略为休息片刻,方圆就说:“趁天还未黑,我们这就先出去踩探路径,看是否能找到寒潭的位置?”   众人自然同意,就缓步走出了庙门,此时落日已经偏西,他们在门外大石坪上极目四望,只见朱霞已烧红了西方的大半边天,那落日的余晖从云霞缝里透射出来,成扇骨形似的放出了无数道粗细不等的金线,真是好看极了。   再一俯瞰脚下,只见远远近近,高高矮矮,万峰罗列,而那些苍郁群峰之间,云雾迷蒙,经山风一吹,形成海沟似的犹如波翻浪涌,缥缈游移,令人看了疑似寄身天上,那一种心旷神逸,遗世独立的出尘之感,实非身历其境的人所能想像。   “鬼爪神偷”方圆就其记忆所及,仔细的环视了一周,然后他说:   “那图上的寒潭位置,应在金顶正面,现在我们四人,就由此地分做四路向正西方下峰去找,无论是否找到,必须在黄昏之前赶回此地集合,但最要紧的是沿途千万小心,并牢记所经路途,倘在路中遇险, 并即发出一长一短两声长啸,彼此才好闻声赴援。”   ※      ※      ※      ※   他们四人在日落之前,仍然回到了原处,因为时间太短山岩危险难行,不敢远走,故皆未有结果,只得仍然返回客室。   晚饭后早早调息运功之后,各人就安然入睡了。   次日八月十四日,他们四人一早起身,仍照昨天分配的路线各自出去踩探,到了午时大家回来“凌云燕”说,她已找到了寒潭位置。   这一喜,非同小可,于是在寺中草草用过午饭,就由“凌云燕”   领著大家,出寺下室,直奔寒潭而去..   他们四人由“凌云燕”领头,攀岩渡涧,跨石穿云,在那前壁幽壑,密林飞泉之间,盘盘曲曲,高高下下的奔行了约有两个时辰,大家眼前忽觉一喑,原来已到了一座插天高峰之下,西北东三面都是列峰千尺,环绕如屏,那当中的低处却有一湖潭水,周围约有数百步,潭中之水,色现深碧,可见潭水之深,不可臆测。   “凌云燕”就指著潭水对方圆说:“方前辈,且请仔细辨认,是否即为我们要找的寒潭?”   方圆环视著周围,沉吟了一阵,又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纸片,摊在地上,仔细的瞧著,萧湘忍不住就问:“方大侠,你的藏宝图不是在庐山‘觉修庵’被‘飞魂教’教主抢去了吗?怎么你还有这一张呢?”   方圆一笑说:“谚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日不是我摹临了这一张草图深藏不露,那今天咱们又要如何才能辨出这处潭水,是否即为咱们千辛万苦所要找的地方呢?”   说罢又招手让大家围拢过来共同细看,一起参详,最后经大家一致认定,这地方就是藏宝的寒潭不错了。   于是大家又在周围附近详细察看了一阵,果然潭水寒冷如冰,清澈见底,水中游鱼可数,甚至可以清楚地见到有几条大如婴儿,壮硕肥美,纯金闪亮又有艳红斑的锦鲤,悠游其中。   那就是“七星金鲤”!   现在,他们更能确定这就是藏宝图上的寒潭,也就是金牌上所说:   “绝灭孤独,沉于寒潭”所指的寒潭了!   这才返回金顶,决定在次日八月中秋之夜,前来捕鱼取宝。   ※      ※      ※      ※   当他们回到庙中,在饮茶时,萧湘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她道:“你说那金牌上有八个字,到底是哪八个字?”   “凌云燕”一面回忆,一面念道:“绝灭孤独,金顶寒潭..七尾 锦鲤,剖之立见。”   突然一怔道:“七尾锦鲤..还是七星锦鲤?”   她用力拍著自己的脑门,叹道:“哎呀,到底是尾还是星?”   萧湘却道:“到底是锦鲤还是金鲤?”   凌云一怔!道:“你说甚么?”   萧湘道:“寒潭那么大一片,信徒来此放生,千百年来自行繁殖衍生,里边有锦鲤也有金鲤,就算金鲤身上有斑点的也不上七条..”   阿玉一呆,道:“那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自然没有人能回答,萧湘又道:“就算真的只有七条,谁知道宝藏是在哪条鱼的腹中?难道真的要大开杀戒,只要是有七星的不管是锦鲤还是金鲤,一概捉上来开膛剖肚么?”   阿玉心地一向仁慈,大是不忍,萧湘又道:“再说潭水那样深那样广,又用甚么方法才能捕捉七尾锦鲤来呢?”   她如此一说,真还把大家给愣住了,因为这一路行来,就知道一个劲儿的急赶,根本未曾想到这些,今由萧湘说出,都觉得真是为难了。   好在“鬼爪神偷”方圆见多识广,似乎是已有成竹在胸,道:“捕鱼的方法吗,老朽倒已早有准备..”   萧湘道:“是吗?这么多天我们都走在一起,怎么就没见到你准备了甚么?”   “凌云燕”笑道:“这老偷儿故意卖弄,他根本不需要甚么特别准备,你只要从他的‘尊号’上面去心,就知道啦!”   原来这神偷号称“鬼爪”有一条三丈六尺长,两端有爪的锦绵长索。   作案时不但可以用来攀岩上壁,又可用来当武器。   必要时用来捕鱼,亦无不可。   大家听了,心中的高兴,真比六月炎天喝下了一杯冰凉的蜜汁还要舒服哩..   ※      ※      ※      ※   次日中秋之夜的三更过后“鬼爪神偷”方圆“凌云燕”“辣手红线”   萧湘、阿玉四人,就在房中结扎停当,轻轻由窗户内一闪而出,飞越庙墙,展开了轻功,恰似一溜轻烟直奔寒潭而来..   等他们到了寒潭,不禁都给愣住了,只见那潭边的石上,此时已横横竖竖的摆下了六条三尺多长金甲鲤鱼,走前仔细一瞧,大家在心中都暗叫一声“苦也”原来每条鱼腹都已被剖开了。      由此情形看来,他们心中已可想到,那第七条金鲤,必是已为“飞魂教”教主捷足先得啦!   更想到大家这几个月来的跋涉奔波,所吃的苦头,这一下不都是白费了吗?   就连老于事故的“鬼爪神偷”方圆,也在心中自怨自艾,感到六神无主了。   好在“凌云燕”一向是心思灵巧而且沉默机智,她想了想道:“我看这周围的情形,石上还是血水淋漓,必是捕鱼剖腹留下来的,既未风干,可见为时尚短,我料他走未多远!”   她这一说,犹如“当头棒喝”敲开了大家的智慧之门,萧湘一拍大腿,道:“不错,现在朝下山的路急追下去,或可赶上,只要追到他,绝不轻饶!”   “凌云燕”又道:“万一遇不上他,那只好另行再作打算,空焦急又有何用呢?”   方圆略为忖度地势,这里西北东三面都是绝壁,而东西是金顶的道路“飞魂教”教主他们绝不会登上金顶再赶下山去,必是出南面山腰向东面再行下山无疑。   事不宜迟,于是大家一提真气,就由西而南,抄著山腰间的密林乱石间,绕向东南匆匆的追了下去。   他们从这条路线追了下去,由南绕向东面,就是“攒天坡”下的“九龙洞”再赶下去,那就是“洪椿坪”。   这洪椿坪之以得名,相传是由仙人手植了不知几千万株的椿树,这就是道经上所说的:“此树三千年开花,三千年一果”的那种,年年都长春永茂的“榕树”。   由洪椿坪再往下赶去,就是“洗象池”这“洗象池”的得名,更是神奇了,照峨眉山志所载,普贤菩萨当年曾经在此池洗刷祂的象,故而得名。   从洗象池再赶下去,就是最著名的“双桥两虹影,万古一中心”   的双龙溪上的“飞仙桥”了。   “凌云燕”外号凌云,她的飞纵绝技目前可算是宇内第一,所以她这一急赶,其快真是赛过凌云飞燕。   她才一过“洗象池”就已遥遥望见前两三里地的白石磴道上,有一个小巧的人影,手中似抱著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在那儿冉冉而行。   因为他手中所抱之物,映著月光,所以反射金光,格外的显眼, 她判定那必是盗宝之人无疑。   于是她一面急追,一面回头用千里传音之术说道:“前面已发现敌踪,他已快到飞仙桥了,我这就赶到他的前面去拦截,诸位加快脚程,就可以把他堵在飞仙桥上了。”   她这一发现,对于“鬼爪神偷”方圆“辣手红线”萧湘与阿玉三人来说,简直比注射了强心剂还要有效,于是都各提一口真气,把飞行术发挥到了极致,真可说似电闪风飘一般。   眨眼工夫,方圆三人已可著见前面那个小巧身形,正在向飞仙桥急纵,于是更加拚命的向前急追。   看看距离已愈来愈近了,只见前面的“凌云燕”此时距那小巧的身形,已接近到五、七丈光景时。   “凌云燕”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清啸,而她那婀娜的身子也像是临风飞燕一般,忽然随著啸声就腾射而起,这一下她那飞射的速度似离弦之箭,在空中几个飘闪,就从那个小巧身形的头顶一掠而过,飞落在飞仙桥的彼端了。   此时,那急纵的小巧身形才刚刚踏上飞仙桥,就已发现有人由头顶掠过,他也是万分机警,说时迟那时快,他正欲掉头退下飞仙桥而回身改由别的方向逃走。   可是迟了,他才一掉头便著见阿玉已飞临桥头,目前的形势已变成飞仙桥两头都已被人堵住,他如要逃,只有跳下滚滚洪流随波而去的一条路了。   于是他干脆在桥中一站,不走啦。   他这一站定“凌云燕”才能够看清了她,不禁气的跺脚,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指住她说道:“哼,原来是你?”   当然,此时阿玉也已看清了,她正是两次伴著那盲老人对他们唱曲的小女孩,一次在黄鹤楼摸去了“凌云燕”身上金牌的小环儿。   于是“凌云燕”已把早先爱她的一片心变成恨意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对环儿喝道:“小丫头,今天可跑不掉了,你死定的啦!”   说著她慢慢抬起了纤纤玉手,伸出一只如春葱般的玉指,对著环儿就要发出“搜魂指”啦。   阿玉心中一急,惊叫道:“住手!”   同时就听得背后一个沙哑的声音也同时喝道:“住手!”   “凌云燕”抬头一看,只见在对面一堵绝壁上的虬松之巅,颤巍巍的站立一个老人,正在那儿衣袂飘飘的随枝起伏不定。   “凌云燕”一眼就认出,那是那拉胡琴的盲眼老人,冷笑道:“为 甚么住手?”   盲老人道:“杀一个小女孩,很光采么?”   “凌云燕”道:“不杀她,你肯出头么?”   盲老人道:“我不是出来了么?”   “凌云燕”道:“你下来!”   此时方圆和萧湘两人已经赶到了桥头,眼看这些变化的情形,萧湘大声叱道:“小丫头,放下金鲤..”   那松上盲老人道:“第七条在这里了,何不当场剖开瞧瞧?”   那环儿得到指示,左手提了金鲤,右手食指在鱼腹上一划。   这小小女孩指力竟如利刃,金鲤一阵挣扎跳动,肚肠内脏一起流出,却哪里有甚么“玉匣真本”?   众人一阵失望惊叹,松上盲老人道:“大家都看清楚了?甚么七星金鲤,七条金鲤,我们都受骗了!”   萧湘望向方圆,道:“怎么会这样呢?”   方圆叹道:“老偷儿上了个大当啦!”   萧湘还要再问,又听那个沙哑的声音道:“你们要找寻的玉匣真本,根本就是一场天大的骗局,老夫无暇再陪你们这样瞎混..环儿,咱们走吧!”   环儿一拉阿玉的手,道:“玉哥哥咱们走,我唱曲儿给你听!”   阿玉正在失望之余,哪有心情去听她唱曲儿?   突然心神一动,听到一个极轻极微的声音,缓缓自身边离去..   不知是甚么原因?心中现出一个意念||“飞魂教主”!   那只是个隐形之人,似乎已经远远离去!   他一定是隐身在旁边,在等著机会图谋那玉匣真本,如今知道一切只是泡影,这才甘心放弃,默默离开..   正在想著,手心里被环儿悄悄塞过一个纸团。   只听环儿已放开他的手,笑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不过不要紧,等你想听时再来找我好啦,再见!”   说著,她掉头就举步朝那千尺绝壁之上,一步一步的好像上阶梯一般,步步高升而上啦。   这一下,倒把大家看得暗中骇然,没想到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竟也有如许功力!   尤其是“凌云燕”自己一向以为轻功堪称宇内第一,眼见这小女孩竟也不比自己差,心中不知是甚么滋味?   只听得环儿还在边走边唱著一首曾经唱过的小调歌曲,那清脆的 声音唱道:   江流清浅月儿斜,芦苇深处是我家。欲问心中事,何不访仙搓?   速下,速下,底事正艰辛,说爱说情,都是无用话..早著先鞭,仗剑到天涯!   转眼就随著那盲老登上了山顶,消逝不见..   一场希望化作失望,其他人还好,顶多只是白忙一场,阿玉却失去与梅洁洁会见的机会,更是像一具失魂躯壳,茫茫然不知所措..   “凌云燕”过来牵他的手,道:“我们走吧..”   阿玉“哦”了一声,只是茫然地望著那一老一小消逝的方向..   萧湘也过来牵他的手,道:“我们先回武昌,再慢慢想办法..”   阿玉手中捏著环儿留给他的纸团,口中应著:“我好累,我们先回金顶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      ※      ※      ※   圆月如银盘,皓洁清辉..   尤其这高山绝顶上,万里无云,月亮更冷、更大..   阿玉负手仰望,手中却紧紧捏住那纸团。   那小环儿背著别人,偷偷塞字条给他,当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一定是有重要消息告诉他一个人。   阿玉以极巧妙的手法,悄悄地展开纸团,藉著月光瞄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已经看清楚了,上面写的是:   冷月沉,九龙谷,问姊姊,且枉顾。   冷月沉是指下半夜,天快亮的时候。   九龙谷是指地点,他们会在那里等候。   问姊姊当然是指梅洁洁,否则还会有甚么姊姊?   且枉顾的意思,是说可以去问他,请教他!   哼,这分明是一种要胁,用他最敬爱的梅洁洁做要胁,如果想知道梅洁洁的消息,就只好去请教他,然后再受他指使..   从多久开始,阿玉“凌云燕”萧湘等人,就一直受这个盲眼老人所摆布,可是结果如何?   七鱼皆出,玉匣无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盲眼老人到底有甚么图谋?   不管盲眼老人有甚么图谋,阿玉如何想要知道梅洁洁的消息,就只好去受他指使..   天亮前到九龙谷去。   可是,阿玉从未来过此地,对这里的环境完全不熟,九龙谷在哪 里?   因为是暗传纸条,分明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也不能问..   叹了口气,缓缓踱回室内,却发觉“凌云燕”萧湘二女正在房门隙中向他偷瞧,似乎怕他想不开而寻短见..   阿玉突然心生一计,不动声色走回自己房间,倒头就睡,却故意将那纸团不小心掉到地上,留在门外..   闭著眼睛装睡,不用睁开眼也听得出,不久之后,萧湘就偷偷的过来,将那纸团捡了去..   阿玉心中暗笑,继续假睡..   不用多久,果然有了动静..   萧湘蹑手蹑脚的走来,轻轻地触碰他一下,轻轻地唤他:“阿玉,阿玉!”   阿玉当然不会回答他,故意装睡,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萧湘又静静的等了一会,终于确定他已经睡著了,这才轻轻离去..   夜深露重,斜月西沉..   “凌云燕”与萧湘悄悄推窗而出,溜下了峨眉金顶..   阿玉听得清清楚楚..   “凌云燕”与萧湘已经远去,阿玉才爬起身来,尾随著追去..   阿玉本就是要他们带路,所以不动声色,远远跟随..   ※      ※      ※      ※   更深露重,月色凄迷..   “凌云燕”萧湘二人轻功高绝,丝毫不受崎岖山路险阻,直如流星赶月,弹丸飞掷一般迅速掠过,来到了一片幽谷,九龙洞就在这幽谷的左后方。   九龙洞不算是峨眉金顶的著名风景区,平常也少有游客造访,故而杂草丛生,蛇鼠成窝..   “凌云燕”萧湘艺高人胆大,飞快掠至洞前,四下打量,萧湘皱眉道:“会是这里么?”   “凌云燕”也有些不太确定,走近九龙洞口,向里面扬声叫道:“老前辈,小环儿!”   洞内没有回音,却飞出了许多蝙蝠..   再大胆的女人,也怕这种毛茸茸的怪物,萧湘吓得抱住“凌云燕”   道:“洞里有蝙蝠,就不可能有人..我们走吧。”   突然从洞里传来声音,道:“不错,有蝙蝠就不可能有人,所以我 们根本就不在洞里..”   这就怪了,这声音明明是从洞里传出来的,怎么说不在洞里?   “凌云燕”蓦然从心头灵光一闪,一招萧湘,向左侧一棵大树掠去。   果然有人,一老一少,正是那盲老人与小环儿。   盲老人哈哈大笑,道:“两个女娃儿果然聪明..”   萧湘道:“蚁语传音之术,投射在洞口石壁,再反射回来让我们听到,对不对?”   “凌云燕”叹道:“说来容易,我们却不容易做到..”   行到近前,萧湘首先认出:“是你?”   “凌云燕”奇道:“你认识他?”   盲老人睁开眼睛,只一吸气间,脸上气色就变的红润,皮肤变的光滑,满脸皱纹消失..   最令人惊奇的是,就连颔下一部焦灰花白胡子也因内力所至,变的光润乌黑起来!   原来他就是“卧龙先生”沈通。   萧湘道:“我跟他外孙女儿慕容可人是至交好友,你说我认不认识他?”   “凌云燕”道:“‘江南慕容府’的慕容可人?”   萧湘却盯著他一双没有眼珠的盲眼道:“您的眼睛..”   沈通两眼只一翻,再睁开时,一双又黑又亮的眼晴,炯炯有神。   “凌云燕”心悦诚服,叹道:“老前辈世外高人,不知约我们来,有何指教?”   沈通微笑摇头道:“不对,老夫留下字条,只是在此候教,岂敢指教?”   “凌云燕”道:“好,既然如此,晚辈请教,那‘玉匣真本’的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通沉吟良久,似在整理话头,才开口道:“你听说过‘北冥圣宫’没有?”   萧湘道:“我听说过,两百年前,武林中还没有‘四大名门’声势最大、名望最重的,不是少林武当而是‘北冥圣宫’!”   “凌云燕”也道:“不错,但是..两百年前,这盛极一时的‘北冥圣宫’突然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完全没有半点消息。”   沈通长长一叹,道:“不错!”   萧湘接口道:“为甚么?”      沈通道:“因为人祸,因为天灾!”   萧湘道:“甚么?”   沈通道:“‘北冥圣宫’之所以能驾凌少林武当,是因为有一套绝世武功,这套武功分为‘刚、强、柔、顺’四大部分,圣宫主人天资卓绝,又得天材地宝的灵药相助,才得练成神功,可惜后继无人,他的四大弟子都只能各练一项..”   “凌云燕”不由得叹息道:“可惜..”   沈通又道:“只是这四大弟子口中不说,心中暗恨,开始明争暗斗,相互倾轧,总是千方百计,要将四大武功全都得到手..”   萧湘不由紧张起来,追问道:“后来呢?”   沈通道:“你们可知道‘北冥圣宫’在哪里?”   萧湘道:“不知道..”   “凌云燕”道:“既然号称‘北冥’想必在穷北之地..”   沈通道:“不错,穷北之地,峻岭之中,终年积雪封冰,却有谷地倾轧,因地气温暖,另成世外桃源..”   萧湘立时想像那青翠山谷,潺潺流水,鸟语花香..   一片雄伟建筑..   北冥极地的圣宫..   沈通叹道:“圣宫主人终于得道飞升,四大弟子倾轧变成白热化,正在打得不可开交,突然山摇地动,风云变色..”   萧湘惊叫道:“啊!”   沈通道:“天地震怒,山崩地裂,千万亿吨的山石夹杂著积雪,顷刻间将这片谷地掩埋,盛极一时的‘北冥圣宫’从此消失,无影无踪..”   说到惊心动魄处,就连“凌云燕”也心跳加速,手心涔汗..   沈通叹了口气,道:“天灾人祸‘北冥圣宫’从此消失,但是四大子弟仍各有弟子后人流落在江湖上,渐渐发展成后来的‘四大名门’..”   萧湘道:“就是现在的‘东海龙王殿’‘江南慕容府’‘西天无回谷’‘漠北七花门’?”   “凌云燕”却道:“这跟‘玉匣真本’又有甚么关系?”   沈通道:“圣宫主殡天之前,似乎就已预知人力难以回天,取出一只玉匣,吩咐一名叫霜华的宫女携出圣宫,投入江湖,要她无论如何要找回四大武功,重振‘北冥圣宫’的声威!”   “凌云燕”道:“玉匣真本又是甚么?”      沈通道:“据说只有真本唐诗三百首之中,才有一篇叫做‘绝灭孤独’的诗,这首诗才是北冥武功的‘总篇’只有总篇,根本无用‘刚、强、柔、顺’四心法分开,也无法到达顶峰,所以宫女霜华必须去找到四家心法,融会贯通..”   萧湘道:“那宫女霜华呢?”   沈通道:“宫女霜华穷毕生之力,走遍大江南北,总是找不到四大子弟的后人,那时也根本还没有甚么四大名门..”   萧湘道:“唉!”   沈通道:“岁月易逝,年华老去,宫女霜华不知所终,当年她手捧玉匣寻人的故事,却始终没有被人遗忘..”   一段武林秘辛,一个少女的终生..   “凌云燕”萧湘听得荡气回肠,感慨良多..   半晌“凌云燕”又问:“梅洁洁呢?她在哪里?”   沈通道:“等阿玉得到玉匣,融会贯通,自会来相见。”   萧湘问:“可是玉匣呢?”   沈通道:“谁知道?可能还在寒潭之底..”   “凌云燕”又道:“这一切,您怎么知道的呢?”   沈通道:“因为宫女霜华曾经找过我祖父..”   ※      ※      ※      ※   阿玉站在这寒潭边,望著深邃漆黑的潭水,就像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   “宫女霜华”就是“霜华仙姑”么?   “霜华仙姑”的“玉匣”又怎么跟梅洁洁的父亲梅霖扯上关系?   那玉匣真的不在这寒潭之底么?   突然他心神一动,似乎有人来了!   阿玉已经来不及反应,就已纵身而起,鱼一样的窜入寒潭之中!   如果来的是“凌云燕”萧湘,或是沈通、小环儿,阿玉可不想让他们发觉自己曾经偷听..   ※      ※      ※      ※   一旦进入水中,阿玉可是比其的鱼儿还要悠游自得,他有过两次在漩涡之中的经验,他学过“水底潜蛟”闭气没有问题,他吃过大量的葛仙藤足可抵挡潭底寒冷..   他也练成了“虚室生明”也不怕水中漆黑!   他也曾猜想过,真如沈通所说,玉匣可能还在寒潭之底,阿玉立刻施展“水底潜蛟”往潭底潜去..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深潭,底部怪石嶙峋,千百年来沉积之物,加上水光荡漾,使这些石块虚幻不实,有如怪兽..   在一群被他惊动得四处流窜的鱼儿之间,阿玉突然眼光一亮,原来他看到一块实在像鲤鱼的石头..   最奇的是,这条石头“鱼”竟有七条尾巴!   阿玉潜泳而去,伸手摸摸,上面积存的泥浆纷纷脱落,石鱼变成洁白如玉,隐隐泛出淡黄似金!   七尾金鲤!   这下应该是找对了!   七尾金鲤,剖之立见!   阿玉取出那柄匕首,向这条石鱼腹部剖下..   这柄匕首果然是断金切玉的宝物,石鱼应手而开,破成两爿,落下一物。    ∈捌鹨豢矗且黄子袷唬终拼笮。街负癖。词峭ㄌ逭椋⑽藿臃熘Α? 怎么看都是玉匣,却怎么都只是整块..   灵机一动,不是说“剖之立见”么?何不再剖它一次?   想到就做,阿玉以匕首朝那本该是“盖子”之处剖下!   玉匣应手而开!   里面却没有甚么唐诗真本,只有刻在玉石上的几个字..   上面一片只有“宗元江雪”四字。   下面一片则是“绝灭孤独”四字。   这是甚么意思?哪来甚么唐诗?   恨恨地扔下两片玉石,收起匕首。   但是..等等!   他再拿起匕首细看,那外被化血龙染成乌黑的锋刃上,不是有字么?正面“柳宗元”背面“江雪”!   玉匣上有“宗元江雪”匕首上有“柳宗元江雪”这是甚么意思?   玉匣真本?唐诗真本?柳宗元江雪?   灵机一动,他自幼熟读读唐诗,柳宗元不是有一首流传千古的五言绝句诗么?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前两句的末字是“绝”“灭”   后两句的首字是“孤”“独”   合起来不正是“绝灭孤独”四字?      不正是江湖流传的真本唐诗“绝灭孤独”么?   阿玉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玉匣真本”竟是这么回事,所谓“绝灭孤独”竟是这首诗!   原来早在化血龙的血染黑了这柄匕首,他发现“柳宗元,江雪”   五字时,他就该猜出来的。   现在终于知道真相了,可是..   这首诗是甚么意思?这四个字是甚么意思?   “卧龙先生”沈通说要到四大名门去融会贯通..   突然一阵水响,把阿玉吓了一跳..   竟是鱼网,从上面撒下来的鱼网!   ※      ※      ※      ※   一网打上来,又是七、八条硕大有如小婴儿的鲤鱼..   粗犷壮汉打网,华服少年及“电神”邢刚,二人动手剖鱼..   满地鱼尸,满地血迹水渍..   为了要找玉匣真本,竟然杀了这么多无辜的鱼儿..   来自“东海龙王殿”的高手,打这样池里的鱼,还不是手到擒来!   粗犷壮汉又是一网打上来,又是五、六条硕大有如小婴儿的鲤鱼..   再杀鱼也没有用,是不是来迟了?有人已经捷足先登,玉匣真本另已被人得去了?   粗犷壮汉将鱼网一扔,向邢刚问道:“你怎么知道玉匣真本在这里的鱼肚子里?”   邢刚道:“因为有人告诉我..”   壮汉道:“是谁告诉你?”   一个声音出现:“我!”   声音就在耳边,回头张望却不见人影,壮汉大喝道:“你是谁?”   那声音又在另一边出现,道:“‘飞魂教主’!”   邢刚与那华服少年亦同时大惊!他们也曾听说过“飞魂教主”来无影去无踪,是个隐形人!   壮汉声音竟有些发抖,喝道:“为甚么?你为甚么把我们骗到这里来?”   隐形人嘿嘿笑道:“第一是为了要你们来帮我打鱼、杀鱼,第二嘛..当然是为了‘碧玉金线蛙’!”   那华服少年不由自主伸手掩住自己腰间,邢刚与粗犷壮汉立刻身 形移动,一左一右将他护在中间。   虽然护住,却只能仓皇四顾,根本看不见敌人在哪里?任何人也无法防御一个无影无踪的隐形敌人!   “飞魂教主”狂笑声中展开攻击,可怜这三个人只能做无谓的抵抗..   接连惨叫中,只见他们被残忍屠杀..   那华服少年死得更惨!   他拦腰被斩,怀中一只玉盒亦被夺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隐形人仍旧隐形,但是他手中拿了装著「碧玉金线蛙”的玉盒,却清清楚楚,浮现在空中移动..   虽然只能看见一只玉盒,至少知道了敌人的位置,粗犷壮汉身受重伤,却仍是奋力抵抗..   但是这仍旧是飞蛾扑火,螳臂挡车..   他一再受伤,踉跄跌倒在寒潭边上..   那隐形敌人抱著玉盒,嘿嘿狞笑著逼近要做最后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玉突地从潭水中一跃而出,手中匕首一挥,向那玉盒斩去!   那隐形的“飞魂教主”果然高明,就在这样的突袭之中,他闪身疾退,避开了断臂之厄。   但是还是慢了一点..   一阵刺痛,小腿上被划了一刀!   只有两寸多长的伤口,却有彻骨的刺痛..   怒吼一声扑了过去,三招两式,就已攻得阿玉手足无措,连连后退,终于也踉跄跌倒,瞑目待死!   那“飞魂教主”凝力举掌,正要下杀手,伤口突然又是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只这短短的时间,他左腿那道伤口,竟然迅速化成乌黑恶臭的脓血,痛彻心肺!   他心胆俱寒,丧失了斗志,虎吼一声,转头疾奔而去..   大量乌黑恶臭的脓血沿路滴在地上..   阿玉这才回过神来,这才收起匕首,急去扶起倒在地上的粗壮汉子,道:“老哥,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那汉子果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全身伤痕累累,已经血肉模糊,却仍挣扎起身,去捡查“电神”邢刚,见他已气绝身亡。   再去检视那华服少年,见他死得更惨,不由抱尸痛哭,道:“傅立..      可怜的师弟..”   阿玉却一把拉起了他,道:“快走,等他再回头来我们都会送命!”   ※      ※      ※      ※   晨曦黎明,阿玉拉著这汉人仓皇避入一处峡谷乱石之间..   再回头,那巍峨金顶山,早已在崇山之外..   他二人也已经累得再也拖不动步子,倒在巨石缝隙之间直喘气..   粗犷壮汉子这才有机会向阿玉道:“小兄弟,多谢啦!”   阿玉道:“不用谢,这个‘飞魂教主’我早就想宰他啦!”   粗壮汉子笑道:“怎么,你年纪轻轻就跟他有仇?”   阿玉道:“有..”   想想又好笑,自嘲道:“以我眼前这一点粗浅工夫,不被他宰了就不错了,还想宰人家?”   这壮汉刚才已见到他的身手,看来并不怎么高明,如果不是从水中突然蹦出来,收到“奇袭”之效,不然的话,只怕真的被人宰了。   他一笑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   阿玉坦然接受,道:“好吧,你已经谢谢了,我已经收下了,所以你不再欠我甚么了,所以,再见..”   他起身要走,那汉子却道:“等等,我还没有请教小兄弟贵姓大名?”   阿玉道:“我叫阿玉。”   那汉子道:“我姓申屠,名虹,来自‘东海龙王殿’。”   阿玉心中一动,道:“是‘四大名门’么?”   申屠虹眼睛一亮,道:“玉兄弟也知道四大名门?”   阿玉道:“‘东海龙王殿’‘江南慕容府’‘西天无回谷’‘漠北七花门’。”   提到师门有此名望,申屠虹立刻变得神采飞扬起来,道:“不错,我就是‘东海龙王殿’门下‘东海三龙’其中之一‘黑龙’申屠虹!”   阿玉道:“久仰!”   申屠虹又道:“死去的那位是我‘东海龙王殿’‘风雨雷电’四大守神之一的‘电神’邢刚,另一个是我最小的师弟傅立。”   说著心中一痛,颇为自责,道:“师父最疼爱这个小师弟,这次带 他出来历练,千方百计要取得‘碧玉金线蛙’带回去给师妹治病,而我又未能尽到保护之责,非但失去‘碧玉金线蛙’更失去这个小师弟..”   阿玉当然感受不到他的悲哀痛苦,心中电转中,想到“卧龙先生”   沈通的话:“必须去找到四家武功心法,融会贯通!”   眼前这位正是“东海龙王殿”门下,不正是好机会么?   心中正在动念,申屠虹已经对这小兄弟有了好感,试探著问道:“小兄弟可是身有要事,急欲前去?”   阿玉先是一怔!已从他眼中看出他的意图,打蛇随棍上,故意叹气道:“也不是甚么很著急的大事,我只是极想寻访名师,学得一身好本领..”   申屠虹试著问道:“小兄弟心目中,甚么样的师父才能算是名师?”   阿玉道:“这..我也不知道。”   申屠虹又试著问道:“例如‘四大名门’..”   阿玉叹道:“那当然,只可惜我根本没有机会..”   申屠虹道:“如果由我引荐..”   阿玉眼睛一亮,道:“真的么?你肯引荐我拜在‘东海龙王殿’门下么?”   申屠虹道:“只要你肯..”   阿玉欣喜雀跃,道:“肯,一千个肯,一万个肯!”   申屠虹大为欣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好,好师弟!”   阿玉也改喊他:“师兄!”   ※      ※      ※      ※   就这样,名分上成了师兄弟,不但结伴同行,申屠虹既已代师收徒,自然而然沿途指导练武..   申屠虹号称“黑龙”位列“东海三龙”第二,武功机智却是“三龙”之冠,据他自己说,原来的师弟傅立,就是由他代师授艺的..   “龙王殿”的武功心法,重在一个“刚”字诀。   果然是有五招,各有五式,名曰:   千手所指,山穷水尽,鸟鸣鸦噪,飞石殒星,绝地逢生!   阿玉心中一动,原来这五招的第一个字正是“千山鸟飞绝!”   正是柳宗元“江雪”诗的第一句!   申屠虹一方面感谢阿玉的救命之恩,一方面也是对死去的师弟傅立一种移情作用,所以对阿玉用心指导..      阿玉为求早日见到日夜思念的梅洁洁,早日把四大名门的武功心法融会贯通,所以全力以赴,学得很快..   ※      ※      ※      ※   想起“西天无回谷”的“一凤”张婷,强迫他记住的五绝招是“强”   字诀,名曰:   万夫难挡,径石路花,人定胜天,踪迹难寻,灭顶共罪!   这五招的第一个字正是“万径人踪灭”!   不就是柳宗元“江雪”诗的第二句么?   想起“江南慕容府”慕容可人的五绝招,是“柔”字诀,曰名:   孤注一掷,舟行晚唱,蓑衣斜雨,笠檐蓬门,翁姑和乐!   这五招的第一个字正是“孤舟蓑笠翁”!   又恰好是柳宗元“江雪”诗的第三句!   那么“绝灭孤独”就只差最后“漠北七花门”了。   七花门武功心法,就一定是“顺”。   一定也是五绝招,第一个字正是字诀的“独钓寒江雪”啦..   一定要找个机会去试试..   ※      ※      ※      ※   一路往东行来,申屠虹尽量向阿玉说明有关“东海龙王殿”的一切,让他不致于到了新环境而感到陌生。   原来那位锦被华服,气势高傲的少年,是申屠虹的小师弟,名叫傅立。   因师父的独生女,也是他们的小师妹连馨,重病缠身,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据说只有“碧玉金线蛙”能相救,这才千里迢迢,千辛万苦,一路赶到“蛤蟆谷”巧取豪夺,将“碧玉金线蛙”弄到手。   谁知却因一时贪念,被骗至寒潭,不但失去“碧玉金线蛙”还丢了傅立、邢刚性命..   唉,可怜的小师妹连馨,命中注定要受苦受难..   又谈到他们东方滨海各省的侠义同道“禹门六侠”要与“东海三龙”将在本年七月,齐聚山东茅山。   这一邀约,系由“大禹门”掌门人“人厨子”危进发出。   “大禹门”“龙王殿”两门,武功属于同一路数,全是以刚猛见长。   俗语说“大雨冲倒龙王庙”所幸这大“禹”不是那大“雨”所以也能相安无事。      何况“龙王殿”偏处海外孤岛“大禹门”在山东境活动,相隔弥近,息息相通,平日里交往不恶。   但这番由“人厨子”危进出面邀请的聚会,不知是否另有道理,很可能是要定北方武林盟主..   ※      ※      ※      ※   此时正是五月天气,当下师兄弟两人结伴同行,一路上阿玉也将自己一番离奇遭遇,详细说给师兄申屠虹知道,只听得这粗犷壮汉,眉飞色舞,惊讶不已。   这一日,来到太行山韶屋附近,师兄弟二人走得困倦口渴,下马进入路边一家酒肆,沽酒对酌。   申屠虹一心想要见识师弟的这口“绕指神剑”且看锋利究竟如何?   但阿玉却不知是有意抑是无意,始终不曾主动拿出来给他赏鉴。   申屠虹心中暗暗不服,只道是师弟小气,少年人生性好奇,愈不给他看,他愈是急于想看。   见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问他为何?申屠虹红著脸说出希望,乃是想看师弟新得的宝剑。   阿玉一笑,腰间解下“绕指神剑”递给了他,申屠虹随手抽出一半,青光倏射,不由失声叫道:“好剑!”   蓦地对面的阿玉沉声喝道:“师兄,快快收起来!”   申屠虹一惊!疾忙归剑入鞘,眼睛一瞟,只见这酒肆之中,所有的眼睛都在盯著他手上。   其中不乏三山五岳的江湖中人。   想起“慢藏诲盗”一话,实是不错,自己不该当众炫露宝剑,这一来入了别人的眼,难免不生觊觎之心,阿玉一直不肯将剑出示,正是此意。   申屠虹心中悔念立生,暗怪自己江湖经验太差,警觉心还不及这位新结识的师弟阿玉。   偷偷抬眼一瞧,见这酒肆之座客之中,果然有二个特别惹眼的人物,一个打扮犹如文士秀才一般,另一个一身短装,精悍强壮。   这两人与众不同,此时仍然将四只眼珠直勾勾地瞧定著申屠虹手上。   申屠虹不禁心中怒恼,恶狠狠地瞪了这两人一眼。   那两人相视一笑,自顾自地坐下饮酒,那文士装束的一个,轻摇折扇,笑著对那短装汉子道:“三弟,好一件礼物,师兄见了,哪怕他不笑颜逐开..”      那短装汉子嘿嘿怪笑,应道:“二哥说得正是,真是天假其便..”   这些话钻进了申屠虹的耳中,饶是他江湖阅历不足,但这种露骨的话,焉得不懂?   定是这两个贼子有眼无珠,不认得“东海龙王殿”的门下,妄想得到这口宝剑,去送给甚么“师兄”。   心中一气,少年人本性显出,起立便要发作。   对座的阿玉轻轻一声:“师兄!”   阿玉低头饮酒,恍若没事一般,申屠虹勉强按捺,陪坐饮酒,好几次催促阿玉上路,阿玉却不慌不忙,仍然低斟浅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隔了半晌,那旁的一对大笑而起。   文士装束的与短装汉子出店而去,那短装汉子行来门口,还有意无意的回头一瞥申屠虹,目光与他碰个正著。   只见此人目中,精光凝射,分明身具精湛武功。   心中一惊!只听得此人十分狂妄,哈哈一笑说道:“小老弟,咱们回见!”   这句话,分明是冲著申屠虹说的,申屠虹哪能按捺?正欲喝叱,两人倏地大笑连声,跃上门外马匹,绝尘向东驰去。   申屠虹一回头,阿玉正看著他,不由得心中惭愧,慨然说道:“阿玉,这两个不生眼的家伙,不来惹我们便罢,要不然我们给他点厉害看看,须得让他们知道‘东海龙王殿’的厉害!”   阿玉问他:“师兄,你可知道刚才这两人是谁?”   申屠虹道:“他们是‘太行三虎’。”   阿玉一怔!道:“‘太行三虎’?”   申屠虹点头,说道:“我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邢刚可是个极精明的老江湖,他曾对我提到过知道他们哥儿三人的特征..”   阿玉道:“哦?”   申屠虹道:“那文士装束的一个,正是‘三虎’中的老二,人称‘翻江虎’趁手兵器是一把精钢折扇,扇骨兼可当作暗器,厉害无比;那短装汉子,谅必是老三‘锦毛虎’岳雄了,这人力大无穷,以一路‘查牙刀法’驰名江湖。”   阿玉不由得眉头紧皱,道:“是吗?”   申屠虹也叹道:“这么不巧,碰著了他们两个,看来宝剑被他们看中,前途路上,定有麻烦..”      “太行三虎”饮誉江湖,申屠虹不料在无意之间,即与师弟惹下了这么大的祸端,心中十分歉疚,双手送过“绕指神剑”笑道:“走吧,且看我们兄弟联手应敌,成绩如何?”   ※      ※      ※      ※   出店上马,出了韶屋镇,策骑东行,官道之上行过四、五里地,渐渐行人稀少,两人心生警惕。   又行了一段路,只见道上行人更少,再过一段,根本就连一个人也没有。   此时不过午后,阳关大道,怎地会如此冷清?   阿玉疑惑“黑龙”申屠虹却已看出,微笑说道:“你还不懂吗?他们‘太行三虎’要向你我下手,自然是先要清除道路啊,谅他们眼力也还不错,早已看出你我并非易与,是以有这一番布置..”   阿玉不由得骇然,但见“黑龙”若无其事,沉著策骑前进,心生钦敬,与他并辔而行。   此时道上寂静无声,唯有两人蹄声的的。   蓦地,在两人背后“嗖”地响起一声,阿玉本能伏鞍一避,一件东西自头顶飞过,插在道上。   只见这是一支羽箭,长长的足有三尺高度,尾端的一面小旗迎风招展,系以红缎为底,上面绣著三头黑色老虎,栩栩如生,十分显目。   阿玉知道这便是“太行三虎”的标帜了,但不知是何意思?   申屠虹见了,夷然一笑,说道:“这是欢迎之意,也是引路的东西!”   策马向前,不久背后又是一箭飞到,方向稍偏,避开大道,折向路旁。   申屠虹策骑,照著那三虎旗指引前进。   以后,隔不了多久,需要转弯改向之时,背后必有带著虎旗的箭矢飞来指引。   阿玉回头寻那发矢之人,却看不见甚么。   “黑龙”申屠虹一骑当先,沉著稳练,气派俨然。   阿玉却不同了,明知此地一场激斗,心中热血沸腾,一心希望快快地大打一场。   但是马行许久,转过树林,峰峦、山谷,兀自愈行深,尚不见有敌人出现。   两人又绕过了一片山林,阿玉嘟嚷著道:“这些龟孙子的垛子窑, 到底安在哪里?害得我们绕来绕去。”   申屠虹一指前方,说道:“到了!”   果然一排密林之后,露出一角庄院墙垣。   原来“太行三虎”的住处,竟在这样偏僻所在,这本是江湖人士的惯例,只是阿玉阅历不足,一时没想到罢了。   两人双骑,策骑入林,果然在林后出现一座极大庄院,院前三虎红旗飘扬,庄丁执刀守卫,十分气派。   “黑龙”申屠虹与阿玉在庄前下马,此时已近黄昏,申屠虹见那庄院大门有一巨匾,上面隐隐四个擘窠金字。   只因相隔尚远,夕照苍茫,那巨匾年代久远,金光黯淡,一时看不清楚。   但申屠虹无意中一瞥,陡然间停步,唤著师弟道:“阿玉,那匾上的四个字是甚么?”   阿玉目力极佳,一瞥已经认出,答道:“那是‘苍松山庄’四字啊!”   这一言说出,陡觉“黑龙”申屠虹的一手执著自己,竟然是沁出冷汗,微微颤动。   阿玉大惊!回头一看,申屠虹面色苍白,分明有异,惊问:“师兄,你怎么?”   此时,庄门之前见两人下马,已有人迎上前来,申屠虹脸色瞬息恢复平静,只是悄悄吩咐道:“阿玉,你务必记住,千万不可露出你我真实姓名,最好连本门‘龙王殿’招式也不要使出来..”   阿玉心中又疑又惊,正欲相问,那些庄丁已到面前,无奈只好将话咽下。   庄丁之中一人躬身施体,禀道:“两位贵客远来不易,我家二爷、三爷,刻下正在厅前相候..”   说毕转身引进,申屠虹昂首阔步,偕同阿玉跟随入内。   阿玉心中暗怒,这“太行三虎”好大的架子,好大的气派,居然客至不迎。   刚才师兄一听说这庄名之后,神情有异,莫非这里面是龙潭虎穴不成?   ※      ※      ※      ※   进入庄门,来到院中,大厅上立即响起一阵笑声,出现两人迎了上来,正是那酒肆中所遇的两人。   只是此刻两个人已换过服装,文士一领簇新锦袍,短装的也是团 花武士装,俨然十分气派。   两位主人以礼相待,迎著申屠虹、阿玉入厅分宾主坐下,庄丁献上茶来。   文士拱手一礼,道:“冒昧相邀,且容自我介绍,我是‘太行三虎’中的老二‘翻江虎’李青..”   短装的也拱手一礼,道:“我是‘太行三虎’中的老三‘锦毛虎’岳雄。”   李青道:“请教二位的..”   申屠虹不容阿玉开口,抢著答道:“咱兄弟两人,刘大、刘二,乃是陇西人氏,此番乃是到京投奔亲友,途经贵宝地,不知有何见教?”   “翻江虎”李青与“锦毛虎”岳雄互望一眼,一听两人说出名姓,乃是无名之辈,立刻将一股戒备之心除了,神色之间露出傲慢。   岳雄道:“咱们就开门见山直话直说..咱们‘太行三虎’中的老大‘过山虎’独孤灵,不久将满五十整寿,哥儿们无以为献,适才间在酒肆之中看见你兄弟抽剑出鞘,青光闪耀,必是一口宝剑,故而将二位引到此处,意欲出价购买,多少银两?尽可商量,绝不吝惜!”   申屠虹听了,微笑解释,道:“实在真的对不起,那口能发青光的长剑,乃系友人之物,不能出卖,况且根本也不是甚么宝剑,请二位庄主明鉴..”   “翻江虎”李青也道:“既然咱们看中此剑,不论它是否宝剑?都愿以百两纹银相换。”   申屠虹道:“不不,二位庄主千万不可如此,此剑确系友人所托,自己是作不得主,任凭你万两白银也不能擅自出卖。”   李青又道:“如果咱们愿意在付出相当代价之后,又另找一口锋利宝剑赠与你兄弟,日后在剑主面前好有交代..”   但是说来说去,申屠虹毫不松口,而且将话说明之后,起立称谢就要离去。   “锦毛虎”岳雄按捺不住,脸色一变,喝道:“刘老大,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凭我们‘太行三虎’的名头,要甚么东西,谁敢在牙缝中迸出半个‘不’字。”   阿玉听申屠虹吩咐,极力忍耐,只听岳雄又道:“只怪我二哥心软,许你优厚代价,偏是你兄弟生成贱种,吃硬不吃软,今天乖乖将宝剑献上便罢,若是不然,我这苍松山庄,便叫你兄弟两人,来得去不得..”      阿玉生平何尝受过这等肮脏闲气?闻言气往上冲,待要发作。   申屠虹急忙阻住,暗中一递眼色。   阿玉会意,两人倏地飞身跃起,夺路急逃。   “锦毛虎”岳雄大怒,厉声喝令捕拿。   ※      ※      ※      ※   申屠虹与阿玉跃至院中,已是迟了一步,庄门在外紧闭,庄墙之上,房顶二、三十个人,弓箭上弦,对著两人。   原来他们早有动手动武强夺的准备,真的不是甚么好东西。   又有二、三十个庄丁,各举兵刃呐喊拥上,申屠虹喝声:“我们闯!”   师兄弟两人大吼一声:“拚了!”双掌翻飞,宛如虎入羊群,击退庄丁,转眼之间冲到庄门之前。   正待破门而出,倏觉背后一声厉喝:“看刀!”   劲风疾射,劈来脑后,申屠虹、阿玉双双向两旁跃开,回头一看,只见那“锦毛虎”岳雄手中一口锯齿大刀,荡起劲风,力劈而至。   申屠虹唯恐师弟不敌“呛琅”一声,腰间撤出长剑,白光一闪,迎往岳雄。   岳雄叫道:“哈,又是一口宝剑!”   敢情是这一口,正是申屠虹赖以成名的“珂罗宝剑”得自天竺,也是一口吹毛可断,削铁如泥的神兵。   申屠虹剑走轻灵,与“锦毛虎”交上了手,数招一过,竟是迭遇凶险“锦毛虎”的一柄锯齿大刀,刀厚力沉,招招暗藏内劲,而且招式怪异。   久闻“太行三虎”武功自成一派,这岳雄以一手“查牙刀法”饮誉江湖,实非浪得虚名。   申屠虹连连倒退,又心怀顾忌,不敢使出本门剑招,唯恐被人识破身分,只得以其他杂七杂八的工夫,小心应付。   这“锦毛虎”的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查牙刀法”使出,十分诡异,眼见他自右劈来,中途不知怎地一变?刀锋却又落在左边。   无可奈何,只得小心应付,避重就虚,那旁的阿玉对敌一些庄丁,不用剑,拳脚展开,已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他可是一心悬念著师兄,见师兄对付强敌又不肯使用“龙王殿”   剑招,眼见落在下风,心中焦急,飞身过去相助,一招“千手所指”   挥洒而出!   那“东海龙王殿”中的精妙招式,岂是等闲?纯是一派至刚至猛 的招式,雷霆万钧,功力立见。   “锦毛虎”大吃一惊!险险吃他一剑削中,惊“咦”一声,似乎是发现了甚么似的,喝声:“且慢!你们是‘大禹门’门下?还是‘东海龙王殿’门下?”   “黑龙”申屠虹不答,挥剑攻上,白光闪闪,一轮急攻,迫得“锦毛虎”喘不过气来。   阿玉心中大畅,正欲趁机砍开庄门,掩护师兄离去,忽闻身后阴阴一笑。   一愕回头,只见“翻江虎”李青不知何时?悄悄掩来身后,一摇折扇,指著阿玉笑著说道:“好家伙,老爷们终日打雁,今天倒叫雁儿们啄瞎了眼,原来是到了两位高人,失敬失敬!”   倏地他脸色一板,笑容尽敛,一副凶狠恶毒神色,喝道:“你等究竟是谁?快快说出!”   阿玉大气,不禁伸手摸剑。   “翻江虎”目光如电早已瞥见,又是一声大喝,说道:“快将宝剑解下献上,饶你不死!”   阿玉应道一声:“好!”   猛地“绕指神剑”出鞘,青光一闪,暴伸敌胸。   “翻江虎”李青可没防著他有这一招,眼见剑光及体,嘿然一惊!   迫得飙身疾退。   这下子可是将这“太行三虎”中的二爷惹恼了,但见他眼望著阿玉,微微摇头,叹息这小伙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对他“翻江虎”如此不敬。   “唰”的一声“翻江虎”折扇合拢,黑光一闪,敢情那扇面乃是黑色锦绸所制,是以收合之际,便有光芒发生。   当下喝道:“小子,你家二太爷要的正是此剑,你还是乖乖地送上来便罢,不然..”   阿玉在心中估计情知自己功力,绝不是此人对手,须得要用甚么方法,设法先削断了他那支折扇才好。   正在忖度,那“翻江虎”却是不察,误会他故意藐视自己,心中大怒,身形一晃,瞬息欺进。   他可是早在阿玉与庄丁们动手之时,就已摸清了他的功力,对这种江湖后辈,本来不屑自己动手。   只因老三被刘大绊住,一时未能得手,而自己又急于想得到这少年手上的宝剑。      此时他只是对阿玉手上的“绕指神剑”略有顾忌而已,否则早已出手。   此时他一跃而至,存心卖弄,一扇暗藏手中,竟欲使展巧妙手法,就阿玉手中夺过宝剑来。   阿玉竖剑防护,也在等待时机,准备他一动手之间,攻其破绽!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这就是武学上以静制动的最高境界。   这两人宛如斗鸡似的,相互瞪视,在庭中绕著碎步..   倏地“翻江虎”拿捏时机,黑光一点,一扇撤出,迎面疾点,临到近时,陡然间内力大增,手腕一抖,三点光芒分取阿玉咽喉两肩。   这一式连攻三处要穴,凌厉已极!   阿玉万万料不到,自己偌长的兵刃竟然封不住门户,被他以短扇攻入,这样接近身体。   心中一懔!身子蓦地一侧,只以毫厘之差,避开了“翻江虎”的致命一击。   这一手,乃是靠著他轻捷身法,侥幸脱得危险。   “翻江虎”心中暗赞,口中喝声:“好!”   猛然“刷”地打开那扇,黑光一闪,挟带著一缕阴劲冷风,疾削阿玉执剑手腕。   阿玉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猛地长剑竖起,影影绰绰,斜攻来敌。   “翻江虎”倏地中途撤招,飘然退去。   敢情是他早已怀疑两人是东海“大禹门”或是与“龙王殿”极有渊源。   刚才的一招“千手所指”他虽没看清,但阿玉这次招式怪异,似乎是一种蓄力待发,而又蕴藏著万千变化的样子。   “翻江虎”不敢以身尝试,及时退去,阿玉心头一畅,他这一式“山穷水尽”尚未发出,即已将敌人惊走,足见“龙王殿”的武功,威力名声不同凡响。   谁知那李青实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此番飘然一退,不过数步,倏地身形暴起,一扇曳开“呼”的一声,返身疾袭。   这一招奇兵突出,阿玉可是完全不曾料到,待得惊觉,已是不及“翻江虎”一扇之力,直如怒涛排空,阿玉的一个身子,就如春天柳絮一般,被他震得凌空飞起。   眼见阿玉这下子受创,这样子摔出去势必昏厥“翻江虎”哈哈一 笑,踌躇满志,收起折扇,飞身疾扑。   一旁的“黑龙”申屠虹大大吃惊,苦得被“锦毛虎”岳雄缠住,不能驰救。   正想奋力冲突,而面前的“锦毛虎”却已看透了他的心意,冷冷笑道:“忙甚么?那小子自有我二哥去收拾他,你心疼甚么?嘿!看刀!”   锯齿刀挟带劲风,横扫而至,迫得申屠虹十分无奈,只得努力招架,一面凄声呼唤:“阿玉!”   只见阿玉砰然跌落“翻江虎”跟踪掠至,伸手去取他的宝剑。   申屠虹眼看师弟寂然不动,分明是已受了内伤,心中一急,高叫:   “不要伤了他!”   蓦地奇迹发生,地上的阿玉倏然一跃而起,哈哈长笑,一剑送上。   这一来出乎意外“翻江虎”李青吓得七魂皆冒,百忙之中,奋身旁跃。   原来阿玉在那“翻江虎”反手一扇使出之时,见机纵起,以他独擅轻功,逃脱此厄,跟著落地装著受伤,引那李青前来上当。   这一剑送上,饶是“翻江虎”躲闪得快,右肩已吃阿玉长剑带过,顿时“嗤”的一声,衣衫尽裂,宝剑锋利“翻江虎”肩头带伤,鲜血泉涌。   “翻江虎”李青怒喝一声,黑光一闪,一扇划出,迫退阿玉。   跟著十数名庄丁一拥而上,围住阿玉“翻江虎”李青狼狈退后,检视伤处。   而这里阿玉一剑在手,宛如生龙活虎,哪把这些庄丁放在眼里?   一时童心大起,存心要试试宝剑锋利,青光起处,几度冲刺,去削那些人手中兵刃。   只听得“呛琅”连响,庄丁们兵器,碰著这“绕指神剑”的,无不立刻折断,任凭你长枪大戟,极有分量的兵器,都不例外。   阿玉只觉削铁有如切菜一般,心头极是畅快。   那些庄丁四散逃奔,转瞬又拥上一批,纷执弓矢乱放!   阿玉长啸一声,凌空拔起,宝剑抡起,青光护体,瞬息间竟被他冲进了这群人中。   弓箭自然失效,只听得一阵“卡喳”之声,想是他又在仗恃宝剑,专制敌人弓矢了。   “黑龙”申屠虹缠斗之中,得见师弟转危为安,心中大定。   不料“太行三虎”如此响叮当的人物,此番竟然会败在一个后生小子手里,申屠虹不由得心中高兴,师弟如此机智聪明,敢情日后成 就必是不可限量,只恐光大龙王殿一派非他莫属了。   只听得他在那边想是使用宝剑十分顺手,连连呼叱杀得十分有劲。   申屠虹暗暗好笑,师弟到底还是个大孩子,此时伤了“翻江虎”   正是大好的脱逃时机,如何他竟未想起。   奋力一剑,荡开“锦毛虎”的锯齿大刀,一跃而出,叫道:“阿玉,我们走吧!”   那旁阿玉高声相应,两人拚力往外闯。   “锦毛虎”大怒,挥众攻上。   两人冲到门旁,申屠虹力挡追兵,阿玉举起“绕指神剑”正待要去削那庄门。   蓦地背后响起一声:“两位慢走,在下有事请教!”   一惊回头,只看厅上下来一人,年约五旬,威风凛凛,不怒而威。   ※      ※      ※      ※   此人锦袍煜煜,雍容华贵,方面大耳,顾盼生威,好似是个达官贵人,当朝要员似的。   只见他将手一挥,庄丁们立刻停手,肃立一旁。   “锦毛虎”岳雄一见此人,声中透出惶恐不安,说道:“师兄,是我们惊动了你,实是不该。”   原来此人正是苍松山庄的大庄主“太行三虎”之首,江湖人称“过山虎”的独孤灵。   只见这独孤灵气慨俨然,微微一笑,说道:“三弟且请暂退,待我独孤灵与两位尊客谈谈..”   那“锦毛虎”岳雄可是对他敬佩得很,闻言立刻闪开一旁。   独孤灵屹立厅前,方方的脸孔上,双目炯然,缓缓问道:“两位贵宾远来不易,敢请示姓氏渊源,师门来历..”   “黑龙”申屠虹朗声答话:“在下刘大,这位是我兄弟刘二..”   “过山虎”阔袖一摆,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我独孤灵平生以信义待人,承蒙江湖朋友看得起,可是从来不曾有人在我面前打过诳语..”   申屠虹正要答话,独孤灵面色倏地一沉,说道:“不必说了,两位既然自认是刘大、刘二,那敢情极好,我这‘苍松山庄’岂能容得二个江湖无名之辈,在此行凶撒野..”   顿了一顿,又道:“我二弟、三弟好意以银换剑,不蒙同意,反而 出手伤人,如今我独孤灵斗胆敢请以一对肉拳,拜领你们两位尊客手中宝剑高招,就请赐教..”   独孤灵口气不小,斩钉截铁,当下一步跨出,袍袖雍容,凝神待敌。   场中情势立刻紧张了起来“锦毛虎”横刀旁立,那“翻江虎”李青此时换了一袭青袍,出现厅前,笑吟吟地看著场中,一面轻摇黑扇,神态从容,分明是伤势无碍。   申屠虹一瞥,情知今日万万讨不了好去,心下立时动念,该当如何?   明知这“锦毛虎”一人功力已是与自己悉敌,那“翻江虎”只是托大,所以才会被阿玉一剑削中,此番他居然再度出现,足证伤得不重。   看这“太行三虎”之首的“过山虎”独孤灵时,俨然气慨,想必功力更在李青与岳雄之上,此时自己这方,眼见绝不能讨到便宜。   心中千回百转,想不出妥善之法应付。   他这里沉吟,对面的独孤灵却误会了他的心意,冷冷说道:“两位休要耽心我们倚多为胜,此番就只我在下一人,拜领两位高招,两位最好一齐上,免得多费时刻。若是我独孤灵输了一招半式没话说,我们苍松山庄恭送两位出庄,两位若有甚么需索,只要是我兄弟能力所及,断无推辞之理。”   阿玉忍不住哼道:“是么?”   言下之意,似乎颇不可信,独孤灵顿时不悦,冷“哼”道:“只是,如果在下侥幸胜得两位一招半式,也只要以重酬买下宝剑,我们大家交个朋友..”   话一说毕,凝目注视两人“黑龙”申屠虹知道难免一战,估计实力,师弟绝不是他的对手,若是两人齐上,不能配合得宜,胜的把握也是不大,设若落败,更是脸上没有光彩。   寻思无奈,唯有自己出马,试试运气。   见他赤手空拳,自己索性大方,长剑归鞘,上前拱手,说道:“庄主一言九鼎,刘大不材,这就讨教庄主高招,敢请赐教!”   “过山虎”见他人上来,又不用兵刃,眼中一亮,暗自钦佩,道声:“好说,在下忝为地主,尊客毋须客气,便请发招!”   申屠虹一掌击出,招式未实,突觉劲风扑面,那“过山虎”长袖抖起,猛朝自己的身上攻到。   “黑龙”一低头,就势一钻,凭空翻了一个筋斗,但是也被他袖 风轻拂扫中肩背,肩背立中。   所幸申屠虹身形迅速,虽然被他扫中,尚不能算是落败,双掌翻飞,再度攻上。   “过山虎”锦袍雍容,衣袖一拂,身形右转,左手一袖,却从身后递出,疾拂申屠虹肩头,申屠虹一惊!身形疾挫自他袖底钻过。   独孤灵实是了得,申屠虹刚从袖底钻出,他右手一袖,又已近面扑到,这一下两袖封闭,万难避过,申屠虹左足一点,身子似箭出弦,倏地向后一跃而出。   这一手,错非身手敏捷,万难办到“过山虎”叫道一声:“好!”   再度攻上,不等申屠虹身形立稳,跟著又是一袖拂到。   “黑龙”身子在空中一转,倏地使出一招冒险招式,一脚飞出,迳取独孤灵鼻梁,以攻为守,独孤灵不得不收招退后。   申屠虹一跃落地,心下已知功力不是这太行第一虎的敌手,当下一味用轻身工夫与他周旋。   其奈“黑龙”申屠虹出身“东海龙王殿”下,名列“东海三龙”   本身工夫纯以刚猛剑招见长,此番心存顾忌,不敢将得意的功力使出,勉强以次等的轻身工夫与其周旋,不到数招,漏洞百出。   此时“过山虎”占尽上风,左掌向上一挥,一股掌风将申屠虹袍袖震得飘起,掌风使开,凌厉无比。   申屠虹游走之势,顿时被他滞重雄厚的掌力遏住,无法施展。   旁阿玉看得暗暗心惊,情知不妙,可恨的只是插不进手去,百忙之中,但见“过山虎”袍袖一展,已是得手,左掌变抓,随手一钩,申屠虹忖知不敌,急急一闪。   “过山虎”倏地掌势一泻,竟然奇巧无比,怪招翻出,瞬息之间扣住了“黑龙”右手脉门。   申屠虹但觉脉门上一阵奇痛,立时受制,动弹不得。   “过山虎”独孤灵身形如风,倏忽闪过,申屠虹只觉腰间一轻,敢情这独孤灵已在一眨眼间,顺手捞去了他腰间的那口“珂罗宝剑”。   申屠虹一怔!这番输是输定了,但不知如何下台?   那独孤灵得好便收,左手执剑,右手微抽半剑出鞘,冷光倏射。   此时他全无骄矜之色,绝口不谈比试得胜之事,淡淡一笑,赞道:   “好一口宝剑,后日即是贱辰,闯荡江湖忽忽已是半百,平生但恨腰间没有一口利器..”   申屠虹灵机一动,知道是独孤灵的一番好意,目的正是不欲使自己难堪,估计实力绝不是他们苍松山庄的对手,莫若见机行事,顺水 推舟做个人情,也好逃过目前的困境。   当下笑道:“此剑确是一口锋利宝剑,既是大庄主看中,在下借花献佛,以此权充寿礼,不知大庄主可肯笑纳收下?”   一言说出,正合“过山虎”独孤灵心意,当下呵呵大笑,连连称谢。   双方箭拔弩张之势,顿时如一天云雾去尽,宾主双方反而显得异常和谐。   虽然,两方面此时仍然都怀著鬼胎,但在表面上却是松弛了许多“过山虎”独孤灵剑入鞘,笑道:“不打不相识,来来来!两位刘兄!   我们交个朋友..”   一言未毕,他那两位师弟“翻江虎”李青十分机灵,自然省得师兄之意,此时倚身厅前,微微含笑不语。   但那老二“锦毛虎”岳雄,却是个鲁莽汉子,忍不住上来扯著「过山虎”独孤灵的袖子,悄悄说道:“师兄,那刘二手中的一口更好..”   谁知独孤灵阔袖一摔,棱棱目光横了他一眼“锦毛虎”不明究理,一瞥二哥“翻江虎”见他正在微笑望著自己。   心中一阵纳罕,怏怏退下。   这里“过山虎”阔手一摆,肃容上厅,说道:“两位既来我苍松山庄,少不得要容我独孤灵稍尽地主之谊,何况拜领厚赐,正当请两位委曲在敝庄盘桓数日..”   “黑龙”申屠虹方幸难关度过,此时哪里肯留?急于要走,连连逊谢,推说身有要事,不能耽误。   “过山虎”呵呵笑道:“那么,且请入厅小酌三杯,聊壮行色,如何?”   申屠虹另有隐衷,连这“小酌三杯”都不敢接受,一味逊谢,便要赶路。   独孤灵为人倒也豪爽,礼貌尽到之后,便不再勉强,笑道:“既是两位尊客有要事在身,我们自是不便强留。”   阔手一摆,吩咐送客。   此时已是夜晚,苍松山庄灯火齐明,庄门大开,早有庄丁牵过申屠虹与阿玉的马来。   两人上马,拱手与“太行三虎”道别,申屠虹一抖缰绳,急急赶路,片刻也不敢停留。   ※      ※      ※      ※      昏夜之中,师兄弟两人急急赶路,一口气奔出一、二十里地..   四顾黑漆一片,唯有天上数点疏星,或明或暗眨著鬼眼。   奔驰了一阵,仍然找不著官道,这附近地形复杂,不易辨认,两人转来转去,仍然寻不著正确方向。   阿玉忍耐不住,叫道:“师兄,我们憩憩吧,等天明时看得见路途再走不迟!”   前行的申屠虹应道:“也好!”   两人策马进入一处密林,找著处草地,下马休息。   休息了一会,阿玉终于忍耐不住道:“师兄,刚才为甚么一见这‘苍松山庄’就脸上变色?为甚么叮嘱我千万不可说出真实姓名,甚至不能使出本门‘龙王殿’的武功来,究是甚么缘故?”   申屠虹叹息一声,说道:“现在大概说也不妨了,好在我们已经逃出了他们‘太行三虎’的掌握..”   他向漆黑的森林四下望望,道:“你知道这苍松山庄是甚么地方?   他正是恩师他老人家的大仇家呀..”   阿玉大惊!申屠虹的恩师就是“东海龙王殿”的主人绝千山,虽然已经退休不问世事,难道连这样四大名门之主,也有害怕得罪不得的仇家?   春夜静悄,这兄弟两人坐在林间,沉思潮涌,哪能合眼入睡?便由“黑龙”申屠虹口中,道出了这一段上一辈的恩怨来..   ※      ※      ※      ※   原来在四十年前,绝千山正当年富力强,崛起众师兄弟之间,继任为“东海龙王殿”的掌门人。   其实他本人名字并不叫做绝千山,而且因为他壮年时功力高强,招式刚猛,无与伦比,又仗著一口“珂罗宝剑”行走江湖,无往不利。   有一次“华山三盗”司马氏三兄弟,是东海黑道中最狂妄嚣张的土匪,等闲侠义中人、官府捕快,哪在他们眼中?   劫财伤命,犯案累累,无法无天,被这位“龙王殿主”碰到,路见不平,出手惩戒。   这三人横行东海,下手作案从未遇到阻挡,这番阴沟里翻船,竟被绝千山出面阻挠,三人如何心服?   当下动起手来,连爷功力高绝,珂罗宝剑展开“东海龙王殿”精微招式“飞鸟绝千山”真是宛如急雨淋头,威猛无比,司马氏三人齐上,兀自不能取胜。      剧战半日,最后司马氏三兄弟悉数伤亡,都是被珂罗剑无比雄厚威力,震断腕脉而死。   自此以后,江湖之上,连爷大名不胫而走,称他为“飞鸟绝千山”   后来“绝千山”之名大噪,他的真实名字却没有人知晓。   只是绝千山当时用的剑法,可说真是匪夷所思,他那雄浑无比的内力,竟能从剑上传出,在应敌对招之时,震断对方执拿兵刃的手腕上脉,终于伤重而死。   这等功力,不说是江湖上不曾见过,就是“大禹门”与“东海龙王殿”门下,也都茫然不知。   当“华山三盗”死后,这离奇的震伤,引起了许许多多的猜测,多人登门求教,请绝千山自己说明,以释群疑。   绝千山逼得没法,本来是不愿说的,但后来因江湖传闻,很多人以为他使用妖术或是其他。   逼得无奈,只好说出,他这一招,乃是自身钻研“龙王殿剑招”   创设出来的,名叫“飞鸟绝千山”!   这一招,当在恰当时候使出时,具有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本来“东海龙王殿”的剑招纯走刚猛一路,而他自创的这一招,却又是刚猛力量的巅峰。   因为,当这一招顺利使满时,可说是毕身力量俱已用上,敌人再强,也绝对无法抵挡。   巨大的震力自剑端传出,震动到敌人执兵器的手腕,立将腕脉震裂,大量鲜血如同决堤之倒灌流入内腑,这样的伤势焉能有救?   这原是与平常争战时虎口震裂的原理相差无几,只是较之更具威力罢了,绝千山如此解释,江湖上更是轰传遐迩,对他在钦敬之余,多少带著一些畏惧。   同门的“东海龙王殿”中人,及与“龙王殿”有著密切关系的“大禹门”中人,都纷纷要求,请绝千山将这独创的一招“飞鸟绝千山”   传授,俾使绝技能有传人“大禹门”与“东海龙王殿”武技更能发扬广大。   但是绝千山却无论如不肯传授,他说,这一招虽然威力绝大,但伤敌致死过于辣手,他自己虽创此招,但恐上干天谴,下惹非论,是以行走江湖多年,迄未使出。   直到这一次“华山三盗”围攻危急,为了救命,被迫无奈而使用,杀的虽是三名恶贯满盈的巨盗,但心中十分忏悔..   总希望这第一次使用“飞鸟绝千山”一招,也是最后一次使用。      他这样忠厚胸怀,但却仍不为仇家所谅“华山三盗”司马兄弟虽死,但他们的舅舅却忽然出现江湖,声言报复。   这人姓封名天华,在江湖中无籍籍名,世居秦中,这番为了替三个外孙复仇,不辞长途跋涉,携带女儿封四娘,来到关洛寻绝千山的晦气。   那时的申屠虹还没有拜在绝千山门下。   据后来传说,那封氏父女在一个春末夏初的黄昏,来到东海之滨,向到专门与“龙王岛”联络的大船叫阵,向绝千山挑战。   那封天华年已六十,白发皤皤,老态龙钟,她的女儿封四娘年纪很轻,只有二十来岁,出落得十分标致。   一老一少来到之后“东海龙王殿”门下都不敢置信,凭这样的两个怎能是绝千山的对手?来此岂不是等于送死?   绝千山得到消息,赶紧乘船跨海而来,对这远道而来的一老一少持礼甚恭,极力解说,系因“华山三盗”为非作歹,自己仗义出手。   原来也不愿伤人,直到后来受到三人拚死围攻,生死俄顷之间才不得不出重手。   如今也非常后悔,但人死不能复生,甘愿出面邀请东海黑白两道中有名人物,当众宣布封剑归隐。   而且还为“华山三盗”延僧超度,聊赎前罪。   这样的表示,已经仁至义尽“东海龙王殿”门下每个人都为绝千山不平,不料那老者封天华居然十分狂妄,听了以后还是嗤之以鼻,连连摇头。   不管东海龙王门下众人如何的愤怒,但是绝千山仍是恭恭敬敬地请问封老前辈意思如何?   谁知那封天华老头子,不说出条件便罢,一说出可真叫人气破肚皮。   他的方法一共两个,一是命绝千山立即自刎,由他带著首级,剖腹取心拿回去祭奠三个外孙。   一是绝千山可以不死,但却要通告天下武林名手,为“华山三盗”   设灵开堂,绝千山亲自披麻带孝,手执哭丧棒,算是“华山三盗”的孤哀子,为之守丧三年。   这一说出,不说“东海龙王殿”下一阵大哗,立要动手,就是绝千山本人,也当场气得脸上变色,摇头表示不能接受。   老者封天华也不多说,约他在附近山头比武,绝千山慨然答应。   那封天华与他的女儿话一说完,飞身而起,转瞬间失了踪迹,这 一手临去秋波,轻功显示,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确是使得“东海龙王殿”门下惊讶不已。   更有奇的,这一对父女所站立的地方,乃是码头石板铺地,两人离去之后,赫然呈现四只脚印,深约三寸,清晰无比。   “东海龙王殿”下,这才知道这姓封的父女武功确是非同泛泛,怪不得那样的狂妄,目中无人。   绝千山料理了私事,孤身赴约“东海龙王殿”门下欲去助战的,都被他婉言谢却了。   那一夜,绝千山一去之后,就杳无踪迹,等到次日不归“东海龙王殿”门下满山寻找,但见岭上凌乱,分明曾经剧斗,那封天华父女以及绝千山俱各不见。   ※      ※      ※      ※   绝千山自此失踪“东海龙王殿”与“大禹门”中人四处找寻探访,迄无丝毫下落。   等到五年之后,搜寻已是绝望,这些年月中“东海龙王殿”下,群都以为绝千山已死在那封氏父女手下,连遗体都带走,想是应了那老儿的话,去祭奠“华山三盗”了。   于是“大禹门”与“东海龙王殿”同仇敌忾,组队兴师问罪,找到“华山三盗”的巢穴追问,但三盗死后,部众星散,三盗并无妻室儿女,丝毫探不出端倪来。   然而,又去秦中,访求那姓封的父女,结果也是杳如黄鹤,无人知道下落。   绝千山大名渐渐被人淡忘“大禹门”与“东海龙王殿”两派,都已消歇了寻找探访的念头。   不料五年之后,一个黄昏,绝千山忽然悄悄出现在码头,返回“龙王岛”。   当时,据后来“东海龙王殿”门下的追述,绝千山一袭灰袍,形容憔悴,随身行囊皆无,只有一骑一剑,上得船来,由于他风尘仆仆,全然不似昔年英风,是以连家人都几乎认他不出。   当下家人喜从天降,问起他失踪后的情形,他只是摇头,沉默不答。   次日“东海龙王殿”下众人前来探望,他也是唯唯否否,不肯说出究竟。   此后绝千山性情大变,虽然他年岁不过四十出头,正是强壮华年,但这五年别离,仿佛是过了半辈子似的,绝千山身心俱已衰老不堪, 将一位以前锋芒毕露的大侠,磨折成为一个沉默寡言,遇事迁就妥协的老人。   从此,绝千山实际上已等于封剑归隐。   隔了几年,他禁不住“东海龙王殿”下一致苦劝,才先后收了申屠虹、傅立为徒,传授他的一身绝艺。   两徒之中,申屠虹入门在先,等到二十岁时,武功已有成就,跻列“东海三龙”之一。   而他的师父绝千山,差不多已完全被人淡忘,老爷子在家里,只是吟哦、养鸟、种花,等到近年来,更是百事不管。   甚至连小徒傅立的技艺,都懒得指点,改由申屠虹代师传授。   是以申屠虹与这位师弟感情特佳。   申屠虹从“东海龙王殿”长辈口中,得知师父往年之事,很显然,他是在失踪五年后改变了性情的。   那五年之中,他究竟到了何处?经过了一些甚么遭遇?除却他本人以外,没人知道。   申屠虹得了师尊的“珂罗宝剑”又得了师父的一身本领,他与绝千山的感情日深,总想能为师尊分忧,但绝千山从来不提,他做晚辈的人当然也不便提出来问。   然而使申屠虹最感头痛的,便是“东海龙王殿”门下的人,怂恿他去要求师父传授那秘传“飞鸟绝千山”一招,但他唯恐唐突,也始终不敢向师父提出。   “黑龙”申屠虹处境困难,他何尝不想多学技艺光大本门,受到同门的责难,说他没胆量向绝千山要求,但他敬爱师尊,又不敢去惹他恼怒,实是两难。   是以他唯有尽心奉侍师尊,教导师弟,等待机会向师尊进言。   终于,他的诚恳、谨慎,完全得到了绝千山的钟爱与信任,后来有一次,师尊终于向其吐露了隐藏在心头多年秘密。   ※      ※      ※      ※   绝千山,隐居不问世事,最亲近的莫过于这个大弟子“黑龙”申屠虹,是以一些别人不知的事,申屠虹能够知道。   申屠虹知道,每年当暮春三月时,总有一封不知何处来的密封信函,由驿站传到,写著由绝千山亲启。   每次师父拆阅之后,总是怅然万端,闷闷不乐,如此足有数日之久,方才渐复原状。   申屠虹想为师父分忧,但师父每次独自拆阅,看完之后,总是慎 重地将来函放在一具小铁箱中,严密保管,申屠虹当然无法获悉。   有一次,又是如此,申屠虹实是忍耐不住,当师父独自在书房看信时,悄悄进入窥探。   只见恩师绝千山颓然坐在椅上,埋首沉思,面前桌上那具放信的小铁箱已经启开,十多封信函连同最近收到的一封,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齐,仿佛是在比较甚么似的。   申屠虹禁不住偷眼去看,却是奇怪,一共是十四封信,上面画著都是图画。   前面十封画的是一座极大庄院,掩映在松林包围中,大门上题匾是“苍松山庄”四字。   后面四封却又变了,庄院较小,仍然包围在树林中,题匾却是“劲柏山庄”四字。   除此以外,别无其他字迹,申屠虹看了莫名其妙,丝毫不解。   偶一不慎,惊醒了师尊绝千山,申屠虹惶恐无地,低头待罪。   谁知绝千山却不来责备他,缓缓说道:“虹儿,谅来你们一心想知道其中秘密,我若不说,也不妥当..好吧,你且坐下,让我说出以前经历,也好痛快痛快。”   申屠虹又惊又喜,书室之中,师徒对坐,这才将那多年前的一段公案,由绝千山自己亲口道出。   原来,那一次封天华父女邀约山头比武,绝千山孤身只剑前往赴约,山顶之上,一老一少各出绝技相拚。   封天华虽老但武功十分诡异,绝千山这才知道来者不善,小心应敌。   其奈他看不出封天华武功路数,又不肯使出杀手“飞鸟绝千山”   取他性命,是以渐渐落在下风..   眼见不妙,绝千山当时估计这封天华功力,确在自己之上,若是不挟“飞鸟绝千山”一招救命,必败无疑,但他实不愿再以此绝技伤人,是以一心已是决意牺牲,死在封天华手下,为“华山三盗”偿命。   正当封天华一招得手,绝千山避无可避,珂罗宝剑已被封死,万分无奈之下,只得瞑目待死。   蓦地那一旁,封天华之女封四娘,失声惨叫!   封天华爱女心切,一怔之下,绝千山当时理智已失,求生本能自然而然使出“飞鸟绝千山”一招!   封天华猝不及防,腕脉震断,死于非命!      而一旁封四娘奔过来伏尸大哭..   山风一吹,绝千山开始醒觉,心中痛恨自己糊涂,哑声向封四娘道歉,横剑就要自刎。   不料那封四娘纤手一挥,救了绝千山,哭著要他帮忙自己运送父亲遗体,返回秦中。   绝千山一心歉疚,当然答应,连夜同她带著封天华遗体下山,启程前往秦中。   谁知一下山之后,封四娘的花样来了..   她不往秦中,却将老父遗体火焚,盛以铁匣,告诉绝千山说,封天华生前喜爱滇池沿海风景,曾说过死后希望归骨池中,如今必须为他了却心愿。   绝千山为人最重信义,当下便伴她远赴云南..   那时绝千山的年纪不过三十多岁,而封四娘正值妙龄,一男一女,行走道上,绝千山渐渐发现不对。   因为这封四娘对老父之死毫不悲伤,而且有说有笑,搔首弄姿,绝千山不是傻瓜,渐渐看出,这女子实是对自己有意。   心下不由得十分惊觉,想起那一夜山顶恶斗,她那一声特异的惨叫,实是可疑。   当下装著与她亲蜜,设法从言谈中去追求,封四娘不察,果然和盘托出。   原来,她第一眼看到绝千山时,芳心中就已偷偷地爱上了他,嗣后当封天华与他在激斗时,封四娘袖手旁观,而心中却在打算如何?   等到绝千山危急,瞑目待死,封四娘一慌,失声惨呼,故意分乱老父的心神。   谁知她有意的一声,虽然救得了心上人的一命,但却断送了老父性命。   而这女子居然事后毫不悔恨,反而蓄意勾引绝千山,却图达到她双宿双飞的目的。   绝千山在明白了一切底蕴之后,心中大怒,痛责封四娘无耻,拂袖离去。   封四娘恼羞成怒,变脸与绝千山动手,这女子的功力实是惊人,绝千山斗她不过,又不愿再用“飞鸟绝千山”伤她,无奈只好逃走。   封四娘哪里肯舍?于是一个逃,一个追,绝千山暗忖这等不光明的事,闹出去实是“东海龙王殿”的耻辱,武林中的笑话!   绝千山不敢返乡,迫得在边区流浪,前后五年..      所以尽管他失踪之后,东海闹得沸沸扬扬,但却找不到绝千山的影子。   ※      ※      ※      ※   他们两个,在云南、川边、藏边一带,捉迷藏似的绕了五年..   这五年中,有时封四娘追踪绝千山,有时绝千山机警,反过来追踪封四娘。   封四娘这女子实在是死心眼,当时以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奔走在蛮荒边区,始终不懈,使得绝千山暗中对她又怕又烦。   五年中,封四娘在边区赫赫有名,无人不晓,结仇累累。   边区的人物有的爱她美艳,要想得到她,有的恨她入骨,要想杀死她。   总而言之,封四娘可说是历尽危险,有好几次濒临绝境,结果还是绝千山在暗中看不过意,出手救命。   五年之后,两人恩怨仍未能了结,但边区已群起而攻,实在不能立足..   封四娘最后一次追赶绝千山,绝千山对她仍然有怜却无爱..   封四娘伤心之余,一气返回秦中。   濒行作书,遂与绝千山表示自己与他恩断义绝,仇恨滔天,封四娘活著一天,无日不想食绝千山之肉,啃绝千山之皮,以后如果有与绝千山有关的人碰到她手里,绝杀无赦。   对她这样由爱成恨,绝千山心中实是厌恶已极,探知她确是已经返回秦中,这才悄悄束装归里,闭门不出..   ※      ※      ※      ※   嗣后,绝千山虽正式退休,但暗中仍在防备著封四娘,而这封四娘受他数度救命之恩,彼此之间恩怨甚难了断,居然一直没来到东海寻仇,江湖上从此也没有她的消息。   过了不久,绝千山开始收到这些函件,每年一封,总是在春末时寄到,丝毫不误。   如今,绝千山指点给爱徒申屠虹看时,那纸上画图生动字迹清秀有力,别人不知其中含义,而绝千山却能一瞥即知。   这十四封信函同样的都是出于封四娘之手,前十封是表示她已嫁,住在一所名叫做“苍松山庄”的庄院中..   后四封时,显然是因为她那高傲怪僻性格,已与丈夫仳离,独自住在一座名叫“劲柏山庄”的庄中。   这女子,每年不断寄一封书信来,究是何意?这也只有绝千山知 道,这女子不同凡响,她的爱与恨都是极为强烈的。   如今因爱成恨,心中必是无日忘怀,有生之年仍思能得到绝千山才甘心,想来她不知嫁与何人?   她与绝千山之间的秘密,别人必是不知,这女子恩怨难了,不能亲来龙王岛。   于是,她就每年寄一封书信,给自己一生之中最爱也是最恨的人。   图上所示,显然是在指示她的住处,但除了“苍松山庄”与“劲柏山庄”八字以外,毫无别的线索,天下之大,又到何处去寻这两个地方?   但她这却是激将之计,明知绝千山生性倔强,愈是困难的事,愈是有兴趣去尝试,她希望这些信函能够挑逗绝千山来寻她,这便是她寄出这些书信的用意。   其奈绝千山对她的行为生性,深思痛绝,有生之年绝不会去理她,她这一番心机算是白费了。   尽管她年年有恒寄来书信,绝千山一概不理,连半个字一片纸也不回她一次。   这便是绝千山以往的痛史了,在他心中实是痛苦已极,对于死去的封天华老儿,心有歉疚。   对于这封四娘呢?由于她那样深刻的爱恨,自己虽不能接受,但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心中慨然惆怅,正是难免。   虽然他每次狠心不覆,但每次却细审来图,与以前的加以比较,他看出,这十四封书信,一封比一封笔力软弱,显然是最初她怒气填膺,笔力苍劲,到后来得不到任何答覆,那失望、怨恨..种种的痛苦使她憔悴,下笔之时,远不如前。   绝千山心中也是痛苦不堪。   但他已年老,来日无多,这一份惆怅歉疚,不久便会随他同离人世,是以这秘密,这经过,到他现在已是六十高龄,二十年来从未泄露半句。   此番一起告诉爱徒申屠虹,叮嘱以后若遇到这两处山庄时,千万小心,唯恐封四娘迁怒,知道是“东海龙王殿”门下时,可是有一场大麻烦。   是以这番“黑龙”申屠虹与阿玉,误打误撞被“太行三虎”引进庄院,一看正是“苍松山庄”如那画图上所示,一般无二,申屠虹心里立如浇了一盆冷水一般。      一番经过说完,阿玉这才明白,难怪申屠虹不能说出真实姓名,甚至于连本门“龙王殿”武功都不能使出,原来如此。   但不知道“苍松山庄”之主“太行三虎”与那封四娘有甚么关系?   那“劲柏山庄”又在何处?   ※      ※      ※      ※   天色已渐渐露出微明,他们两人处身的林间树梢之上,忽有一阵鸟飞之声掠过。   “黑龙”申屠虹心思细密,喃喃说道:“咦,这倒是奇了,怎么会有这时候出来飞行的鸟儿?莫不是送信的鸽子!”   阿玉正在沉思事,此时忽地跳起,道:“师兄,糟了!”   申屠虹一惊!连问怎的?   阿玉急道:“你将你师父用的珂罗剑留下,若是那封四娘见了,一定立刻认出..”   申屠虹蓦然惊叫:“果然不错,这个天大的漏洞!”   不经发现则已,若经发现,那还了得,两人急急上马,不顾黑夜未尽,寻路疾逃。   谁知这一带地势复杂,天色未明,看不清路径,转来转去,兀自是一片树林!   阿玉无意间碰到一些枝叶,失声叫道:“师兄你看,这些都是柏树啊!”   申屠虹更是惊慌,随即示意噤声..   一听身后蹄声得得,显然是远处有许多人赶来。   申屠虹喝道:“师弟,快冲出这片林子!”   两骑并辔,疾冲出林,晓色熹微之中,只见林后一角庄院露出。   申屠虹声中禁不住流露出无奈,喃喃说道:“总不会如此巧吧!难道此地真是那‘劲柏山庄’不成?”   阿玉眼光锐利,一瞥那庄院格局与“苍松山庄”一般无二,只是略小,庄门之上,泥金大匾,曙光隐约,四个大字依稀可见。   果然不错,正是“劲柏山庄”!   阿玉一瞥,大叫一声:“师兄,快走!”   不用问,这番可说是避过龙潭,又陷虎穴,申屠虹急急策马,偕同阿玉寻路疾逃。   天色已经大明,两人来到一处山谷,距离官道尚不知有多远?   他们十分无奈,策马上山,试行瞭望认清道路,方可行动。   两人既上山巅一望,不禁叫声苦也,只见四方八面追骑包围了这 座山头,渐渐迫近。   官道在正南方不远处,一望敌众,估计人数怕不在百人以上,依稀可识“太行三虎”此番悉数出动。   阿玉问道:“师兄,我们突围向南行,如何?”   申屠虹脸色沉重,似乎是有了一项重大决定摇头说道:“师弟,不要轻举妄动,你且随我来。”   策马下山,回到山谷,进入一座密林。   申屠虹说道:“阿玉,这番情势危急,据我料想,来者必是苍松、劲柏两庄人马,适才间他们以信鸽通知,此番两面合围,你我两人焉能脱险?”   阿玉愤然说道:“师兄,小弟决心拚死一战!”   申屠虹连连摇头,说道:“阿玉,你这话错了,死有重如泰山,有轻如鸿毛,如今你逞匹夫之勇,愚兄绝不赞成,愚兄如今要你承担起一副千斤担子来,你可得好好地答应愚兄..”   申屠虹说话,声音迫急,阿玉慌忙应道:“你说吧,你要我怎地?   我即使赴汤蹈火,也绝不推辞!”   此时追骑渐近,两人清晰可听“太行三虎”在谷外呼叱,命令合围。   申屠虹十分镇定,说道:“阿玉,你听著,第一,愚兄今将‘东海龙王殿’信物交给你,本年七月‘大禹门’与‘东海龙王殿’在山东茅山之会,关系非轻,愚兄忝列‘东海三龙’之一,如今不能赴会,便由你代表前往,望你此去凭你的聪明才智,力夺神威,为我‘东海龙王殿’下争光..如果‘大禹门’有意推定北方盟主,这一席你务必要设法夺得..”   阿玉不料师兄说出这等话来,心中惶急,正待出言推辞。   眼光一瞥,只见申屠虹神色凝重,完全不似是戏言,心中一懔!   脱口叫道:“师兄,我又没有正式入‘龙王殿’门下!”   申屠虹道:“如果你是傅立..”   阿玉一怔!道:“我是傅立?”   申屠虹道:“我一直觉得你很像他..”   突然沉声说道:“我‘东海龙王殿’中,由于‘东海三龙’相互谦让,一直没有推定掌门,此番‘大禹门’掌门师兄‘人厨子’危进出面邀约,其志不小‘东海三龙’中应当推定一人出任掌门,庶使号令统一,能收成效。”   阿玉“哦”了一声,申屠虹又道:“‘东海三龙’之中,本来我是 理所当然的掌门人,其他二龙,并非栋梁之材..如今我死,这掌门一席自然由你傅立袭任!”   阿玉道:“可是,我不是傅立..”   申屠虹大声斥道:“还管你是不是傅立,现在你持我三龙信物前去,务必要当仁不让,争取得掌门地位,切莫辜负我的寄望!”   阿玉低头,心中咚咚大跳,急忙说道:“师兄,我..”   此刻外面两庄人马已经合围“嗖”的一声,一箭射到林前,跟著便可听见那“锦毛虎”岳雄的声音在外大呼:“‘东海龙王殿’下的两个小杂种,快快滚出来投降..”   阿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心中一慌不由望了申屠虹一眼,只见他目光之中,蕴藏著无畏的坚毅与果敢,了无丝毫怯意,向阿玉道:“我从前面冲出去吸引他们,你快快从林后翻山逃走,马匹可以弃之不要,记住,千万不准回头,不要管我..”   阿玉忍不住激动地握住他的手,道:“师兄..”   申屠虹道:“以后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如果我猜得不差,那封四娘抓著我,必是希望能引得恩师他老人家来此,但我申屠虹身受师恩,粉身难报,不能为师尊分忧,岂能替他老人家加上麻烦?设若被擒,不等他们动手我当自裁!”   阿玉道:“师兄不要..”   申屠虹不理他,只道:“当然,我会等待一些时候,当你安全逃出,他们以为得计,一个被捉,一个回去送信,那时我便会自求了断,教他们仍然落得个绝望..”   “黑龙”申屠虹说得悲壮慷慨,阿玉此刻肝肠寸断,哑声叫道:“师兄..”   申屠虹连连摇头:说道:“不用多说了,阿玉,快接过这些东西..”   马上递过三龙信物,那是一面银牌,上面雕著一头巨龙,在浪涛云升中翻腾翱翔。   林外的“锦毛虎”大叫:“快快出来,再不出来,便要烧林了!”   “呼”的一声,一支火箭射入林中,立刻起火,熊熊燃烧。   申屠虹一抖缰绳,准备冲出,回头望著师弟..   两人一对目光忍不住兄弟情感激荡,生离死别,依依不舍。   “黑龙”眼中润湿,但兀自勉强装著微笑,说道:“贤弟珍重,愚兄这一死,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更不要告诉恩师,免得老人家伤感,你可宣布我在中途坠崖而死,是以连人带剑都无法捞获..以后,你 当约束‘东海龙王殿’门下,莫要来到这苍松、劲柏两庄,除非我们实力已足可胜过他们..但..我还是认为不惹他们的好..至于愚兄的死..大可不必介怀,反正我至死也不会说出真实姓名,那‘太行三虎’我们‘东海龙王殿’也不必与他结下梁子..你..你去吧!   好好地去..莫要辜负我的希望..”   阿玉心中悲伤莫名,此时他已下马,正在申屠虹马鞍之旁,泪眼凝视师兄。    ×种谢鸸饨ナⅲ晖篮绲牧常谒睦嵫壑幸步ソダ┐螅馕恍陆岚莸氖π郑故侨绱四昵幔薄?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东海三龙”“龙王殿”理想中的传人,如此英雄人物,怎能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在此间?   何况有厚恩于己,待自己比亲兄更为爱护。   阿玉,蓦地一念决定,伸手拉辔,立将师兄揪下马,涌身跳上马背,向外疾冲。   倏地,那马一顿,人立狂嘶,林外闻声,一片吆喝,火箭继续飞入。   “黑龙”申屠虹委实功力超绝,此时他一手捞住马尾,竟然硬生生地遏住了那奔马疾驰之势。   跟著他跃起一拳擂向阿玉!   阿玉冷不防被击中肩头,顿时一跤跌下马来..   “黑龙”申屠虹轻轻一踹,将他踢出老远,嘶声叫道:“傅立师弟,珍重!”   纵马扑出,跟著可以听到林外人声鼎沸中,申屠虹仍在一声声嘶叫道:“傅立珍重,傅立珍重!”   阿玉忍住心中悲痛,藏好“东海三龙”信符,拔出“绕指神剑”   飞身疾扑林后。   想是那旁人声吸引起林后的包围者,阿玉奔出,竟然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   依稀可以听见那旁有人叫道:“捉住他,捉住他,还有一个,莫要放他逃了!”   那“翻江虎”李青的声音叫道:“那一个让他逃走好了,总要有一个去送信,不然怎会如四娘的意,引不来那老儿,四娘不会满意..”   阿玉身后无人追赶,一口气爬上山头,翻山过去滚落坡下。   记得官道是在南方,阿玉迳直向南逃命,一路上愈走愈远,那厮 杀的声音已离开很远,而逐渐不闻..   ※      ※      ※      ※   阿玉知道已逃离了险地,足步一缓,禁不住心中悲痛涌起,两行清泪,滚滚落下。   好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师兄啊,你现在是否还在人世?也许你果真已力尽被擒,咬舌而死..   他可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异乡,人家只知道他叫刘大,身怀“龙王殿”掌门所用的“珂罗神剑”又谁知他是“东海三龙”之一,鼎鼎大名的“黑龙”申屠虹啊。   如此英年,如此正直、优秀、机智、聪明,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令人长叹?   想起自己的责任,阿玉冷汗迸出,不能辜负师兄的希望啊,否则会使他死不瞑目的,若是他此时已死,那“太行三虎”失望之余,可能还会努力来追赶自己。   设若自己再落在他们手中,一死故不足惜,但耽误了师兄大事,如何能对得起师兄,以及“龙王殿”门下众多同门?   阿玉不期然地回头一望,心内警惕,再度拔步向南飞奔..   ※      ※      ※      ※   一直奔到官道,看到了行人,这才稍稍憩下,搭上一辆驴车,继续东行。   过午时分,他来到一处城镇,阿玉入店小憩,这才觉得所有的人都以惊奇的眼光看著自己。   原来是自己的一身衣服,此时泥污破碎,不堪人目。   怀中取出银子,命店家购衣来换,店家见钱眼开,方始将对他的猜疑之心去了。   更衣洗沐,店家送来酒饭,阿玉思念梅洁洁,全神不属,茶饭无心,胡乱填饱了肚皮,可是食不知味。   略略休息,购得马匹,继续策骑东行..   可是,他又觉得路上许多人瞪著他,耽心是“太行三虎”派出来的眼线,心中一懔!自己回看时,不禁好笑。   原来店家巴结,替他大大地用了一笔,此番身上穿的是一件锦锻儒服,煜煜有光,那马也甚是神骏,鞍镫鲜明。   阿玉年少英俊,衣装丽都,此番自然吸引路人注意,尤其是道上的年轻女人,很多从车中帘帷向他抛送媚眼的。   但在他心中,此时除了愤怒与哀伤之外,别无其他,对这些,他 只有苦笑,实在不能勾起他兴趣。   ※      ※      ※      ※   孤身单骑,继续东行..   直到暮云四合,阿玉才在马背上惊觉,已经错过了宿头..   心中一急,策马奔驰!   道上行人一个也无,看来前途并无镇市客舍,阿玉无奈,只好一路上注意,且看道旁有没有可以借宿一晚的地方?   行了一阵,隐隐可见官道一旁,不远处从树林中露出一线灯光来。   阿玉策马行去,来到那林前,依稀可见,仿佛是一座庙宇似的大门紧闭,微有灯光闪烁。   下马敲门不见有人答应,四周十分静寂,阿玉等了一会,只觉夜寒侵体,十分无奈,将马系在庙前,飘身跃过墙头。   这一座庙竟是极大极深,难怪在外面敲门里面不应,阿玉向灯光闪烁处走去。   一进、两进,直到第三进,隐隐可听有人声。   大殿之上灯光明亮,阿玉忽然觉得似乎这庙有点奇怪。   悄悄慑足,行近那大殿,殿门紧闭,眼前正有一处窗隙,凑过去向里面一探,不由得大吃一惊!继而愤怒涌起几乎要破门而入。   只见那殿堂之上,神像狰狞,更有一名少女全身赤裸的被缚在柱上,众多男女僧尼俯伏殿前。   “当”地一响,一名僧人缓步走上,手执一支明晃晃的匕首,向那少女雪白的胸脯便刺。   阿玉吓了一跳,正要出声阻止,蓦然警觉有异。   武功到了一定的程度,视觉、听觉都会有异于常人,阿玉已发觉那殿上,狰狞神像之前,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但见那僧人匕首,距离少女雪白胸脯不过是毫厘之差,就已稳稳地停在那里,如生铁铸成一般,既不刺下,又不收回。   而那僧人口中却发出哈哈狂笑,笑声极是洪亮无比,震动屋瓦,簌簌尘土,屋宇动摇。   阿玉心中一懔!从这和尚笑声之中,足可证明出他的内力实是高明。   笑声甫歇,那僧人洪钟似的声音说道:“我以为你不会来哩!你到底还是来了。”   将藏身在大殿外面的阿玉吓了一跳。      但他立刻又已察觉,这恶僧分明不是冲著自己说话,从他说话时不向殿外而向著梁上。   果然,大殿梁上,轻轻飘下一个人来。   只见一团淡绿色的影子轻飘飘的落下,宛如一团棉絮似的,竟然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阿玉顿觉眼前一亮,原来落下来的是一位女子,长发披肩,一身淡绿色的春衫,发上束著一条金带,灯光一照,更是粲然生光。   这女子一身装束,淡雅若仙,阿玉一生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当下不禁看得呆了。   但却又精神恍惚,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只见这少女正当豆蔻年华,不过是十六、七岁年纪,肤光胜雪,娇美无比,容颜娇丽,不可正视。   阿玉只觉耀眼生光,竟忘情地直勾勾的瞧著。   这少女笑靥如春,衣裙飞动,悄立殿中宛如在一处泥塘中,再升出一朵纯洁的白莲似的。   她这一出现,顿时一殿之中鸦雀无声,所有的僧尼都把目光直勾勾地投注到她身上。   绿衣少女笑吟吟地向殿上那恶僧说话:“不忌和尚,我来了!但我不妨你的事,你要杀人,又为甚么不刺下去呢?”   声音宛似莺啭,入耳顿觉甜美无比。   那不忌和尚的匕首仍停在原处,说道:“罗翠菱,只要你把东西还来,我就放了你这丫头,让你们主仆走路便是..”   绿衣少女罗翠菱笑得花枝招展,说道:“我就是不还,你爱杀人就杀好了,我可不管。”   不忌和尚急道:“喂喂,你别不讲理好不好,老实说你拿了这两支东西去也没用,虽然其中一支是千年茯苓,但另一支与何首乌同样的,却是极毒的毒龙鞭。当今之世,无人能分辨得这二件东西,因为它们相并生在深山之中,得到的人,只好来碰碰运气,侥幸吃的是千年茯苓,当然十分幸运,若是倒楣,误食毒龙鞭,痉挛而死,那痛苦可不是你罗姑娘能受的哩!”   罗翠菱“咭”地一笑,随即接口道:“是呀,你不忌大师的话一点儿也不错,由此可证,我罗翠菱的确是菩萨心肠..”   不忌和尚怒道:“拿了我的东西,还说菩萨心肠?”   罗翠菱笑道:“我是不忍见你不忌和尚误食毒龙鞭,痉挛而死,才拿了你这两件捞什子东西,免得你又喜又忧,朝夕不安,想吃又不敢 吃,煞是可怜..”   不忌和尚骂道:“放屁放屁,放狗臭屁!”   罗翠菱一点也不恼怒,仍是笑脸盈盈,道:“留著你多活几天,好好地去做你的酒肉和尚,也可以多放一些狗臭屁..你应该感谢本姑娘慈悲,才是正理,怎地如此不识好歹,还向我啰嗦甚么?”   一番话,听得阿玉心中好笑,分明是这位绿衣少女抢了人家的东西,这番还在与人扯淡,委实是俏皮已极。   不忌和尚果然发怒,喝道:“罗翠菱,你到底是还也不还?”   罗翠菱毫不畏惧,笑吟吟地反问一声:“若是我不还,你待怎样?”   不忌和尚吼道:“那便对不起,多有得罪,委曲你女施主,我们要搜!”   罗翠菱一笑说道:“要搜?这两件东西根本不在我身上,你们要搜,可也是搜不到的呀!”   不忌和尚惊叫:“快说,你将那两件宝物藏到哪里去了?快说!”   罗翠菱道:“你不信吗?真的不在我身上,你看。”   这少女可真是天真得紧,翻开衣袖,露出纤纤玉手,说道:“你看,我的袖子里没有。”   又纵身跃起,跳了几跳,说道:“我身上可是没有袋子,真个没有,这下你们该相信了吧?”   不忌和尚声中透出焦急,问道:“你到底把千年茯苓、毒龙鞭藏到哪里去了?”   罗翠菱纤腰一扭,笑道:“送回漠北去了呀!你们知道,这两件东西都是我师父要的东西,她老人家对我说:乖女,快去救不忌和尚一命,他拿著那两件宝物正没办法哩,若是这贼秃误食了毒龙鞭,可不是要提早涅槃,早升极乐世界吗?那可是不妙,这贼秃肚皮极大,可得要留著他多活些日子,也好用他那肚皮多装些剩菜剩肉..”   不忌和尚气得哇哇大叫,吼道:“小妖女,你休想骗得了佛爷,你们两个昨天才偷了佛爷的宝贝,你人还在此地,怎说东西送去漠..”   罗翠菱“咭”地一笑,说道:“谁说是我自己送回去的,我还要留下来和你们这般光脑袋的家伙玩耍,傻子,我不会叫我六师姊柳玉茹送回去吗?”   不忌和尚指著那殿柱之上,赤裸著的少女吼道:“胡说,柳玉茹不是在此?”      罗翠菱笑道:“不忌和尚,亏你自作聪明,你以为她是我六师姊吗?   你再上去仔细看看。”   此言一出,不忌和尚又惊又怒,那女子已经昏晕,此时不忌和尚一把抓住了她的黑发,正待细看她俯垂著的面孔。   谁知他用力一抓,那赤裸少女的顶上头发立刻脱下,露出颗烧了戒疤的光头来。   殿中僧尼,一阵大哗。   绿衣少女飞身而起,一跃上梁,笑道:“不忌和尚,看清了没有?   她正是你的女弟子啊!亏得你一刀没刺下,否则你只好痛打自己的嘴巴了。”   登时殿堂之上,叫声扬起,众男僧女尼全都扑上围攻,暗器齐发。   那罗翠菱“咭咭”发笑,一面挥舞白带,一面口中戏谑道:“咳,打光脑袋最好玩,你们师父不常给你们吃爆栗子是不是?可怜唷!姑娘发个慈悲,赏你们几个吃吃。”   长带一卷,一些暗器竟好似有眼睛似的,飞落僧尼们的头顶,众人慌忙缩头不迭,但饶是他们躲得快,兀自有几个头上被打中的!   虽然不重,但秃头之上不是鲜血直流,就是肿起老高,女尼惊叫,男僧狂喊,殿中立时乱成一片。   罗翠菱在梁上拍手大笑,口中喝道:“和尚和尚,流血如同猪肠,尼姑尼姑,头上顶起个大磨菇..”   殿外的阿玉心中也觉得十分畅快,这不忌和尚如此凶恶,他的弟子焉有好人,必是一群不守清规的假僧尼,空门败类,如今得到惩罚,应该,应该!   那般僧尼再也不敢乱发暗器,此时一个个如同缩头乌龟似的,各自找著个藏身所在,死也不肯再钻出来。   不忌和尚怒气勃勃,戟指著梁上叫道:“贼妖女,你敢不敢下来,与佛爷爷一拚?”   罗翠菱一飘落下,宛如一叶下坠,姿势之美端的灵活已极,不忌和尚暴起发难,一跃掠来,伸手疾抓少女胸前。   这一下猝不及防,阿玉耽心得几乎惊呼出声,但见这罗翠菱冉冉下降,尚未落地,这僧人一掌抓到,委实是极难闪躲。   就在那将要落地而未落地的时候,罗翠菱忽地双腿弓起,右手一挥,五指箕张,手掌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一般,姿势洒脱,美妙已极。      无巧不巧,她这轻轻一挥,部位恰是不忌和尚的“曲池穴”不忌和尚闷“哼”一声,急急收势,总算他变招迅速,未被她点中麻穴。   绿衣少女这一出手,阿玉可看得清楚,这种奇异的点穴方式,出招宛如行云流水,若无其事,偏又快捷奇准,姿势优雅,气度闲逸,阿玉这一番开了眼界,心中惊讶不已。   罗翠菱一落下地,毫不愠怒,强敌当前,仍然是笑吟吟地望著面前的不忌和尚。   不说那不忌和尚怔立,就连阿玉,也为她那美丽的笑容感到心中快乐高兴。   这仙姑似的小姑娘,打自她出现时起,美丽的小脸庞上就一直缀著笑容,笑容浓时,恍若花朵盛开,微笑之时,梨涡隐现,均都极美。   阿玉禁不住涉入遐想,是了,这小姑娘必是生活得极幸福、极美满,所以在她芳心之中,根本不知忧愁何物?心中始终快乐,所以才能够笑容不断。   若是比起自己来,唉,真是有天渊之别啊!   自己现在不知梅洁洁流落何方?肩负钜任又力不从心,前途茫茫,实在满腹悲酸,更无欢乐。   想著想著,他心中惆怅万端,看殿中时,那罗翠菱与不忌和尚斗得十分激烈。   不忌和尚功力精纯,手下又狠又辣,两人这一交上了手,最初三招,只是试招,第四招时,不忌和尚已按捺不位,猝出杀手,毫不容情“呼”的一声,双掌带风,迎面击到。   阿玉见他下了杀手,心中不禁为罗翠菱耽心。   但见这位罗翠菱姑娘,毫不在意,绿衣飘飘,转瞬即已避过了不忌和尚这一招杀手。   不忌和尚虎吼一声,左手一晃,右拳闪电似的伸出,虚虚实实,不知他哪一拳是虚?哪一拳是实?   阿玉暗忖,这僧人一定是左手似虚乃实,右手如实却虚,但不料那绿衣少女“咭”地一声轻笑,纤掌一起,不挡不忌和尚左拳,却挡他的右拳。   阿玉大惊注视,倏地怪事发生,她这一掌,居然化险为夷,破解了不忌和尚的怪招,不忌和尚飘身退后。   罗翠菱笑道:“大和尚,你这虚实两拳不错呀,亏我还能识破,要不然,只怕衣衫儿都被你刮破哩!”      阿玉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惭愧,这少女的天真,若是不忌和尚这一拳中了,连她的命儿都得赔上,岂止是罗衫儿破碎所能了事。   但她能知“虚虚实实”疑兵之计,事先识破,确是难得,若是换了自己,刚才这一招,岂不是正好相反,上当之后,不死即伤,绝无侥幸。   心中不禁又羞又愧,再看殿中时,不忌和尚欺身直上,绿衣少女此时却一味使展绝巧的轻功与他周旋。   霎时两人交手,身形愈转愈快,那罗翠菱的一袭绿衣,裹著她那玲珑娇小的身子,绰约如仙,十分灵活,行动如风,绕在不忌和尚巨大躯体之旁,转得急时,恍若是有一缕绿烟,环绕在一根大柱子上似的。   有如穿花蝴蝶,又如惊燕掠波,但见她轻盈快捷,衣袂飘飘,美好之处,令人目炫神迷。   缠斗之中,不忌和尚倏地把握时机,觑得准确,一招“送月推窗”   竟自用上十成内力,双掌同时击出。   立时一殿之中,惊天动地,宛如惊涛骇浪,猝然涌至,威势绝大绝强,无与伦比。   阿玉紧张注视,眼见不忌和尚这一招,刚猛绝伦,堪堪逼到罗翠菱面门,她只要稍一迟疑,立刻就是脑浆迸裂之祸。   但是这罗翠菱实是了得,一低头,双臂内弯,手肘向前,似电般地向不忌和尚胸前撞去。   这一招攻得急迫,化解得也十分迅速,阿玉心中一喜,暗赞:“妙极!”   心想:“我为甚么不曾想到这一招,这一招看似轻灵,其实却是巧妙无比。”   谁知他一念未毕,那不忌和尚跟著大吼一声,接连又发出一招,分明是他知这上一招虽然厉害,但她必是尚能拆解,是以预留退步,此时陡然间发出她万难招架的这最后一招来。   这一下变起仓卒,阿玉全未料到,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来,眼见罗翠菱左右支绌,万万不能避过。   驰救不及,阿玉心中又悔又恨,不忍见她玉殒香消,无可奈何,双手掩面,不忍卒睹。   暗暗自语:“姑娘啊姑娘,在下这就替你报仇,务必杀了这恶僧。”   “呛”地拔出“绕指神剑”一脚踹开殿门,飞身扑进。      一瞥之下,阿玉大吃一惊!只见那罗翠菱,可不是正好端端的悄立在殿中,何尝有半点差池,相反的倒是那不忌和尚,此时左手捧著右手,想是痛苦不堪,脸上变色,汗珠滴滴掉下。   阿玉心中暗道一声:“惭愧!”   他便疾忙闪身一旁,仍然避入暗处。   仿佛他这一番动作,殿中居然没有人发现,这番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不忌和尚与罗翠菱身上。   然而他们两人也兀自紧张相互注视,未曾发觉有人进入。   但听得绿衣少女罗翠菱“咭”地一笑,俏皮已极,说道:“大和尚呀,你这还是斗也不斗呀?”   不忌和尚倒也光棍,他可是痛得连拱手为礼都不能够,此时说道:   “姑娘能破去小僧这一招,小僧实在钦佩,估计当世,不是小僧夸口,除了‘漠北七花门’云掌五式之外,只怕再无其他武功可以破得我这一招!”   暗处的阿玉心中暗忖:“这僧人大言不惭,但不知‘大禹门’与‘东海龙王殿’的武功,能否将他那一招破去?”   只听不忌和尚勉强说道:“小僧输得甘愿,但望女施主说明是否与七花门有关?尊师名讳,亦盼赐告..”   绿衣少女笑道:“大和尚,瞧你不出,居然还能识得我‘漠北七花门’武功,你说得不错,本姑娘正是七花门下,家师芙蓉仙姑,谅来你必然也有耳闻。”   此言一出,暗处的阿玉,心中怦怦乱跳,他正在烦恼,不知如何才能找到“漠北七花门”又听说“云掌五式”不由心神一振!   玉匣真本上指出“绝灭孤独”是柳宗元唐诗五言绝句“江雪”而经过证实,就是四大名门的武功心法。   “东海龙王殿”的五招是“千山鸟飞绝”。   “西天无回谷”的五招是“万径人踪灭”。   “江南慕容府”的五招是“孤舟蓑笠翁”。   而这“漠北七花门”的“云掌五式”一定就是“独钓寒江雪”了!   一念及此,抬头再看那方,不忌和尚一闻此言,脸上立刻表露出一种服输神情,灯光之下,阿玉看得清楚。   不忌和尚又问一句:“敢问罗姑娘,适才你那一招,想必便是‘云掌五式’中的一招了?”   罗翠菱答道:“不错,这一招正是‘云掌五式’中的一式,叫做‘拳 打秃头’大和尚你可是要学?”   不忌和尚不料又被她取笑,心中愠怒,但仍不敢发作,恨恨说道:   “小僧功力,不是女施主的对手,输得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只是这两件宝贝,千年茯苓与毒龙鞭,乃系家师‘惜花翁’所要的东西,小僧这番无法交代,当由家师出面继续向你‘漠北七花门’索讨便是..”   绿衣少女罗翠菱粲然一笑,纤掌一拍,说道:“好极了,你师父要的东西,我师父也要,反正是他们老一辈的事..你还是赶紧去找你那老头子师父,哭诉经过,让他率领你们徒子徒孙,浩浩荡荡开到漠北,去找七花门算账,本姑娘此番要失陪了..”   她口里虽说要走,身形却不见动作。   倒是不忌和尚喝令殿中僧尼,开始撤退。   霎时哄隆哄隆一阵大响,殿中一干僧尼走得一干二净,连那赤裸昏迷的女尼,也被同伴包起抬走。   阿玉想起了自己系在庙门前的马,若是被这些空门弟子顺手带去可不得了!   心中一急,正待跃出,忽闻罗翠菱仿佛知道她的心意似的,笑著对不忌和尚说道:“大和尚再见了,庙门口有我的马,你关照令徒们可不要惊走了它!”   阿玉不料她如此说话,又惊又喜,不忌和尚微“哼”一声,殿后走出。   阿玉兀自不放心,跟著趋出,庙门大开,此时折腾了一夜,天已微明,一瞥庙门之前,马匹仍在,阿玉心中立即放下一块大石。   那不忌和尚走在最后,此时霍地转身,阿玉与他四目一对,顿觉他目光之中凶狠狞厉,充满了怨毒。   阿玉心中陡然一懔!还未等他有所防范,那不忌和尚蓦地双掌齐推,猛地一股劲风急袭!   阿玉正待出手抵抗,眼角瞧见背后绿色人影一闪,心神一动,劲道全收“砰”然被掌风击中,立刻以“盈虚奇功”“卸”字诀,将正面承受这力卸去,身子向后直弹而起。   但闻身后一声娇叱:“和尚好没道理,人家过路的关你甚么事?没来由摔人家一跤干甚么?”   语音未毕阿玉顿觉一阵香风掠来身边,那绿衣少女罗翠菱纤掌一托,立将阿玉弹退之势遏住。      也是阿玉使坏,就在这时,忽地又使“张”字诀,撞力突然增加,罗翠菱猝不及防,猛地撞入了她的怀中!   阿玉更使坏,假作慌手慌脚地大叫:“哎呀呀,我的妈呀..”   笨手笨脚地将她缠住,甚至绊得她一齐跌倒,一个身子都压到她身上,而且也恰好吻住了她的嘴唇!   罗翠菱一下子惊怔,更莫名其妙地瘫软无力,其至忘了挣扎,忘了推开他..   只闻身后不忌和尚哈哈大笑,道:“送个小白脸让你抱抱,佛爷总算对得起你啦,哈哈..”   笑声中扬长而去,阿玉这才慌手笨脚地从她身上爬起来,一面涨红著脸,道:“对不起,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罗翠菱嘤咛一声,不忌和尚的最后一句话在耳边回响,望了这个“小白脸”一眼,不禁羞得面红耳赤..   四目相对,罗翠菱秋波盈盈,那脸上的愠意一闪即逝,心下不知怎地?对著这英俊的少年,倒觉得自己有点对他不住似的。   四目相对,这男子倒是比她还腼腆,先行低下了头去。   罗翠菱一笑,搭讪著说:“没伤著哪里吧?咳,这不忌和尚实在可恶,可是也怪我太大意,倒没想到他受伤之后功力仍在,偏偏乘你不防给了你这一下..”   这两声“你”字入耳,阿玉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浑身毛孔无一处不舒服,想要说话,其奈面对丽人,竟然呐呐说不出口。   不一会儿,罗翠菱可是十分关心,又问一句:“快试著运气看看,有甚么内伤没有?”   阿玉慌忙运气一周,觉得周身毫无异状,心下放心,恭敬答道:“没有伤,谢谢罗姑娘..”   罗翠菱顽皮一笑,道:“咦,你怎么叫罗姑娘,而不叫我花雷?”   阿玉蓦然一震,又惊又喜,道:“花雷?花雷就是你?你就是花雷?”   一霎时想起了那一次,为了“无回一凤”张婷的病,而去寻找“碧玉金线蛙”幸得这个花雷之助..   那时的花雷打扮成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谁知此刻变成了艳光四射的小姑娘..   难怪刚才只一见就觉得她好面熟..   想到乞丐,变成少女,不由叹道:“如果你不跟我打招呼,我绝对不会认出你来..”      罗翠菱道:“那‘碧玉金线蛙’你得到了没有?”   阿玉道:“是,我得到了,真谢谢你!”   罗翠菱秀眉舒展,放下了心,说道:“折腾了一夜,我可是真有点倦了。”   纤手按住自己小小的樱唇,一个悠长的呵欠..   这一呵欠使得在她对面的阿玉,也禁不住想起自己本来是来此投宿的,不料一直紧张到如今,连眼睛都没闭上一下。   此时疲乏来袭,不禁也连连地大打呵欠。   罗翠菱见了“咭”地一笑,说道:“我们走吧,到前面找个地方歇歇去。”   阿玉道:“这里..不能宿么?”   罗翠菱摇头道:“不,这里是不忌和尚刻意经营的淫窟..”   说到这两个字,不由一阵脸红,改口道:“脏死了,我才不要在这里过夜!”   阿玉道:“好,我们走!”   ※      ※      ※      ※   出得庙门,这罗翠菱娇慵不胜,晨风中只见她绿衣飘飘,阿玉大起怜爱,说道:“请姑娘骑我的马好了,只怕找到前面镇市,还有一段路程哩!”   罗翠菱微微点头,她可是大方得很,毫不客气,拍拍马鞍,一跃而上。   阿玉解开辔绳,牵著马匹,那马蹄声得得,开始前进。   罗翠菱道:“咦?你为甚么不上来?这马鞍好宽的地方,两个人骑正好,你若是怕我挤了你,我就在马鞍后沾著一点也使得..”   阿玉不料这少女这么天真大方,竟然不避男女之嫌要与他共乘一骑,道:“姑娘你一个人骑最最舒服,我可以走,很方便,不碍事..”   罗翠菱道:“我不信,走路当然没有骑马好,你说我一个人骑,我虽然舒服,但你却要走路,那一定很累,何况你也同我一样的疲倦了。”   阿玉急道:“我不累。”   罗翠菱道:“不许你撒谎,刚才我还看见你打呵欠的,快坐上来吧!”   阿玉心中一百个愿意,表面却仍要做作,道:“这..这..行么?”      罗翠菱一笑,鞍上斜身,让出大半地方,阿玉本就是有意要接近她,一跃上马,挥鞭启程。   虽说马鞍上有好宽的地方,但是两个人骑,却只好后背贴前胸,毫无转寰余地。   就这样,一个仙姑般的少女挤在自己怀中,淡淡香气阵阵传来鼻中,阿玉心中咚咚大跳..   他虽是有意要接近这罗翠菱,但他到底是正人君子,连忙垂下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不作非分之想..   走了一阵,罗翠菱忽然叫道:“嗨,你这人怎么搞的?你看,路都给你走错了。”   阿玉睁眼一看,可不是吗?闭著眼胡乱拉缰绳,马匹行到一条山径上去了。   连忙策骑归入正道,这番可不敢再闭眼了,蹄声得得,回到官道之上。   此时天亮下久,官道上十分冷清,无人行走,阿玉心中暗道侥幸,没有人最好,不然给人家看到,一男一女,一马双载,光天化日之下,可不正是惊世骇俗。   此时,罗翠菱好似记起一件事来似的,笑问:“嗨,我倒忘了问你,你的姓名,不,你的‘尊姓大号’是甚么呀?”   阿玉答道:“在下阿玉。”   罗翠菱也学著他的口气,粗喉咙文诌诌地又问:“啊!原来是玉兄,久闻大名,如雷灌耳,此番一见,快慰平生..哈哈,哈哈,但不知玉兄仙乡何处?尊师名讳,能否赐告..”   她这一装,滑稽突梯,阿玉明知她顽皮,但却拿她无可奈何?忍住笑一件件回答,告诉他自己是河南泌阳人氏,没有师父,工夫是跟梅洁洁与“霜华仙姑”学的。   罗翠菱年纪虽小,江湖经验倒不少,却也“啊”了一声,道:“这两位高人..”   阿玉不待她说出,阿玉以牙还牙,抢著替她先说道:“如雷灌耳,久仰久仰..”   罗翠菱回头,秋波顾盼,同他一睐“咭”地又是一笑,道:“不,这两位高人,我却没有听说过!”   两人四目,骤然一遇,阿玉心中禁不住又立时咚咚大跳。   罗翠菱笑道:“阿玉哥哥,我不再和你闹啦,我真困了..我要睡了。”      这少女可真是爽快,说过之后,主动将他的双手拉过来,环抱在自己胸前,将自己的身子稳住,然后将头往阿玉怀中一靠,真个就在马鞍之上舒舒服服地打起瞌睡来..   阿玉这下真的是软玉在抱,温香满怀啦..   瞧她睡得好不香甜,一颠一颠地摔下马去可不是玩的,阿玉只得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罗翠菱竟又睡得十分香甜,此时倚偎在阿玉怀中,长发披肩上,花朵般的脸庞,兀自带著些酡红与微笑,想是这幸福快乐的少女,在睡梦中也在幸福快乐的梦境,星眸闭起,眉黛春山,睫毛修长,香息微微,梨涡隐现,正是我见犹怜。   阿玉心头恍若小鹿乱撞,又惊又喜,说不出来的各种滋味。   佳人在抱,禁不住想入非非..   阿玉心想,此次一去,茅山之会,阿玉毫无把握,自忖危险极大。   何况横亘在以后的重任,要设法使“绕指神剑”“百炼宝刀”两剑合壁,两位男女大侠的遗体合葬,若是这些事都办好了,阿玉便将孤身再入秦中,找到“太行三虎”替“黑龙”申屠虹复仇。   想到“太行三虎”阿玉心都冷了,凭他们三人的功力,与苍松、劲柏两庄之势,还有那不曾出面的封四娘老婆子,阿玉孤身怎是对手?   想到这里,阿玉的心情宛如待决死囚,充满了悲壮慷慨,那许多的幻想,幸福美景,刹时一扫而空。   他可是心中颇为焦急,想快快到一处城镇安顿好了这位姑娘之后,还是早一点和她分手吧。   自己的正事要紧,孤身支剑,身负钜任,前途茫茫,凶多吉少,何必再惹情丝,徒增惆怅烦恼?   如此美貌多才的佳人,日后自然会有她理想的归宿,那必然也是名门侠义之后,人物轩昂,英俊倜傥,武功高绝,文采风流与她珠联璧合,双双结缡行走江湖,为武林中留下许多佳话。   阿玉觉得,虽然与罗翠菱相处时短,但内心深处却是已在关怀著她,一心唯愿她日后幸福快乐,莫似自己这样,伶仃孑然,孤苦无助,既无兄姊,又无弟妹。   又因时乖运舛,苦多乐少,这柄“绕指神剑”确是不祥之物,谁作它的主人,便有祸事临头,那梅霖“无回一龙”邬裕康“黑龙”申屠虹,都先后被它妨主而死,自己的命运谅必也难免牺牲。      阿玉生性淳厚,一心记著申屠虹嘱咐的事要完成,早将这神剑妨不妨主,生死之念置之于度外。   但此时遇见了罗翠菱以后,不知怎地,在本来一念慷慨,勇气百倍的心念中,却分明多了一丝惆怅与依恋。   心中惊觉,这正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自己怎可辜负师兄嘱托,如此自作多情。   慌忙摒除一切思念,策骑疾行。   ※      ※      ※      ※   此时一轮红日,渐渐升起。   官道之上,行人车马渐多,见他怀抱绝色少女并乘一骑,虽然罗翠菱仍然睡熟,但她那淡绿衣衫,白玉似的肤色,却是十分惹眼,引得路人都侧目而视。   阿玉心中更是焦急,挥鞭疾驰,所幸不远处市招在望。   策马来到一家客舍,摇摇罗翠菱,她嘤咛一声,兀自不醒,阿玉无奈,只好抱了她下马,吩咐店家准备房间净榻。   店家以貌取人,见他二人衣衫华丽,立刻带著他往后进上房而去。   阿玉抱著罗翠菱,将她送到榻上休息,对店家说,这是她的妹妹,疲乏熟睡暂时莫去惊她。   店家答应,阿玉盥洗之后,进了一些食物,疲乏万分,伏几熟睡。   这一睡,睡得倒是十分香甜,也不知隔了多久?迷迷糊糊有人推他,耳边响起银铃似的声音:“玉哥哥,玉哥哥,快醒醒,我们要走了。”   阿玉一惊醒觉,已是过午时分。   但见罗翠菱容光焕发,俏立身边,指著店外一马,鞍镫鲜明甚是神骏,说道:“你看我也买了匹马,我们走吧!”   阿玉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罗翠菱大眼珠一转,反问一句:“让我先问你,你要去哪里?”   阿玉说出自己的计划,准备先到龙王岛,然后再到山东茅山。   罗翠菱娇躯一扭,笑道:“哈,我正要到东海之滨去玩玩,我们正好同路,就结伴一起走吧..”   阿玉心中嘀咕,心想哪有这等巧事?看样子这女娃儿分明是跟定了自己。   唉,自己本就有意“钓”她,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      ※      ※      ※      ※ 两人上马赶路,此时正是五月天气,风和日丽并辔而行,男的英俊少年,女的是娇美女郎,这一对璧人,引得道上行人纷纷投以惊羡目光。   一路上,罗翠菱有说有笑,目前艳阳天气,如花美女听她笑语恍若银铃,看她梨涡微量美似天人,说出来的话儿无一句不是俏皮轻松,谨而无伤大雅,令人心中快乐无比。   有罗翠菱相伴,知己倾谈,良宵并辔,在这阳关大道上,风日和熙,景物鲜明,岂不正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罗翠菱心中愉悦,更是脱口唱出:“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两人一路东行,过长安,经蓝田,至南阳,进入山东。   一路上,俪影双双,不知羡熬了多少的行人,其奈好景不常,良宵苦短,世上的幸福与快乐,仿佛都必然是十分短促似的。   阿玉估计行程,已是过了一半有余,心中暗自忖度,过了南阳之后,就要与她分道扬镳了。   阿玉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渐渐地假作忧郁之色,时常在两人快乐交谈之时,喟然长叹。   罗翠菱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玉哥哥,你怎么啦?”   阿玉道:“没有甚么..”   罗翠菱道:“我看得出来,你愈来愈心事重重,你一定有甚么事情瞒著我,不让我知道。”   阿玉道:“那只是我私人的事..”   罗翠菱十足关心道:“那又何妨说出来听听..”   阿玉道:“你不会有兴趣的..”   她开始耍小姐脾气了,大声道:“我一定要听,你再不说,就是根本不把我当朋友,那就..再见!”   罗翠菱说著真的要走,阿玉只好拉住他,道:“好,我说..可是你不准笑我!”   眼中尽是顽皮的笑意,口中却道:“好,我不笑..”   阿玉这才将自己的离奇遭遇说了一遍,道:“我此行就是要返归龙王岛,照师兄申屠虹的遗命,必须代表他取得‘东海龙王殿’掌门地位..”   罗翠菱道:“那好呀!”   阿玉叹道:“可是‘东海三龙’中的另两个,年龄较自己为长,经 验、武功俱都远胜自己,看来此去少不了一番激斗..”   罗翠菱眨著明亮的大眼睛,道:“那就去呀,怕甚么?”   阿玉又叹道:“而且若是师兄估计不错的话,七月间‘大禹门’将与‘东海龙王殿’聚合茅山,可能是双方合作,去做一件甚么事..   当然‘大禹门’‘龙王殿’两门都将争取这一次的领导权,自己武技低微,本来只望能附骥尾就行,不求争强出头,但这是师兄的遗命,又岂能违背?”   罗翠菱一面听,一面点头,阿玉再道:“眼看这番龙王岛上与茅山之会,估计自己力量绝不能侥幸成功,说不定就要牺牲性命..大丈夫生存于世,技不如人,死固不足惜,其奈不能实践师兄遗志,使他英灵不能瞑目,心中实是耿耿难安..”   罗翠菱听了“咭”地一笑,说道:“玉哥哥,你别焦急,我有办法,教你两次都能赢得胜利。”   阿玉道:“你别开我玩笑了..”   罗翠菱娇态尽露,巧笑倩兮,道:“我曾经开过你的玩笑么?”   阿玉道:“嗯..好像没有。”   罗翠菱生气道:“没有就是没有,甚么好像。”   阿玉只好承认,道:“没有。”   罗翠菱脸上甚是庄重,不似是开玩笑的样子,道:“我知道东海武技素以刚猛见长‘大禹门’与‘东海龙王殿’即是其中翘楚,这种至大至刚的武技,若是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时,真可以无坚不催,无敌不克..”   “黑龙”申屠虹曾将“东海龙王殿”的武功诀窍,全都传授给阿玉,而他这一路行来,虽没有机会练习,也曾不断地在心中体会,觉得他的评语实在不错。   罗翠菱又道:“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你应该听说过‘柔能克刚’这一句话吧?”   阿玉似有所悟,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大禹门’‘龙王殿’刚猛武功,天下另有专门克制她的柔派武功?”   罗翠菱点头道:“不只是‘柔’而且是‘顺’!”   阿玉一怔!道:“顺是甚么意思?”   罗翠菱道:“这一派武功不喜炫耀,江湖之中知道的人不多,他们的功力宛如行云流水,充满著一片宁静祥和。但无论是掌、是剑、是轻功、内力、兵器、暗器,均都是有绵绵不绝的韧力,宛如和风熙日,足能孕育万物,化乖戾为祥和。”      阿玉愈听愈入迷,似乎心领神会。   罗翠菱又道:“任凭你排山倒海,惊天动地的刚猛武功,碰著她‘顺’派工夫的立刻受制,归于平静,这便是‘柔能克刚,顺能致祥’的道理。”   阿玉心神大动,急问:“这一派武功叫甚么名称?在哪里流行?”   罗翠菱一笑,神情庄严,缓缓说道:“这便是‘漠北七花门’的武功。”   阿玉早已猜到他就是“漠北七花门”下芙蓉仙姑之徒。   他一路用尽心机,逗弄著这个心地纯洁善良的小女孩,无非就是想要得到他七花门中的武功诀窍。   心中想著,口中却道:“‘漠北七花门’的武功..你怎么知道?”   罗翠菱抿嘴一笑,道:“因为我就是七花门下呀!”   阿玉“哦”了一声,罗翠菱又道:“七花门掌门芙蓉仙姑属下十徒都是女子,我便是她老人家的第八个徒儿了。”   阿玉专心聆听,罗翠菱接著又道:“我们这一派人数不多,不事夸张,是以江湖之上名声不大..我师父曾言,天下武功万流归宗,多数是以刚猛见长,而我七花门武功,与一般武功迥异,专门注重心性,务使心神宁静,虽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稍瞬,这样始能以静制动,发挥出以柔克刚的效能..”   阿玉击节赞道:“有道理!”   罗翠菱又道:“其次,本门讲究身法动作,轻灵快速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气定神闲,飘逸洒脱,行云流水,从容恭顺,一切顺势而为,再洞烛机先,克致胜果。”   阿玉问道:“这样说来,这一派武功必是独步天下,武林至尊的武功了啰?”   罗翠菱笑著摇头,说道:“这也未必,我七花门武功讲求极严,要求极高,宁缺勿滥,除非资质特佳的弟子,入门已属不易,若求登堂入室谈何容易..到达巅峰,更是绝无仅有!”   阿玉怔道:“难怪你们人数不多。”   罗翠菱道:“相反的,天下武功除我们七花门之外,走刚猛一路的,比如你们‘东海龙王殿’及‘大禹门’只要是弟子们根基深厚,资质良好,能有名师指点,自己又肯努力,假以时日武功不难到达炉火纯青地步,因此七花门的武功,可说是难学更难精,而其他名门武功,虽是难精但却易学。”      阿玉道:“不错,我的资质就很差..”   罗翠菱道:“不,你的资质很好!”   阿玉道:“你太夸奖我了..”   罗翠菱道:“不,我说的是真的,否则我也不会对你..”   她无端端的又脸红,道:“这么想帮助你..”   阿玉为要了解她七花门的武功诀窍,所以不再插嘴。   罗翠菱又道:“所以,若以别派一流高手,与我七花门下二、三流的角色相比,大概还是相差无几,锱铢难分。”   阿玉大感兴趣,又问:“那么,令师当然是贵派的一流人物啰?那么你是她的传人,武功即算是七花门的二流角色吧..那么,换句话说,现今江湖别派的一流角色,也都是如你所说的,与你相差无几,锱铢难分吗?”   罗翠菱笑道:“大致可说是如此,但在目前,虽然据我估计,恩师芙蓉仙姑的功力,必是当世第一无疑,但她老人家却不承认,始终只认自己功力尚未到达极峰。”   阿玉叹了口气,内心竟然对这位从未见过面的芙蓉仙姑充满了崇敬仰慕之情。   罗翠菱道:“因为在以前,我七花门下有位前辈异人,功力成就确是高出我师父多多,现在这人早已死去..我师父以他为榜样,不断努力,希望能达到如他那样的地步,如果成功,那就可说是我七花门中的一流之选!”   阿玉奇道:“你师父就达不到那样的地步?”   罗翠菱道:“要达到那种地步,大大不易,本身力量不够须得仰仗其他,上一代的那位前辈,是得到一双宝刀神剑之助才成功的,死后两剑赐给我师父,可惜突然遇盗,离奇失踪..”   阿玉道:“可惜,可惜..”   罗翠菱道:“我恩师没法,只好在药物上打主意,闻说有位自称‘惜花翁’的黑道人物,其弟子不忌和尚最近得到了一支千年茯苓,命我们出来设法截夺,我与六师姊柳玉茹一路,她扮成我的丫头..”   阿玉道:“原来那天在‘落红寺’的一场打斗..”   罗翠菱道:“对了,就是那天,我与六师姊二人侥幸碰上,得手之后,六师姊带著那千年茯苓与毒龙鞭先回漠北,我留下来和不忌和尚纠缠..”   阿玉道:“不错,那不忌和尚功力不及你..”   罗翠菱道:“倒还罢了,只是他的师父‘惜花翁’十分厉害,以后 这桩事还不知怎样了结哩?”   阿玉问道:“‘惜花翁’比起令师芙蓉仙姑来,功力相较又是如何?”   罗翠菱“咭”地一笑,说道:“‘惜花翁’怎能与我师父相比?他也许还不是大师姊、二师姊的对手哩..所以我说我们这一批七花门下,二、三流的角色,是可与现今江湖一流高手相较。”   阿玉道:“那么‘惜花翁’的功力又如何?”   罗翠菱道:“‘惜花翁’的名头,在现今江湖上毫无疑问可称一流,较之‘大禹六侠’或‘东海三龙’之流,大概要胜出许多吧..”   阿玉见过那不忌和尚的功力,当下连连点头,罗翠菱一笑,说道:   “所以我说,我想来助你一臂之力,这个忙大概是帮得上啦..在‘大禹六侠’与‘东海三龙’中取得领导地位,谅来是尚有把握。”   只见他听了脸上并无喜色,低头不语,罗翠菱奇道:“咦,怎么啦?   我好心要帮你,你怎地倒不高兴起来了?”   其实阿玉心中已在窃喜不已,只是表面仍须做作,叹了口气,道:   “我这第一道关,是要在本门‘东海三龙’中取得领导权,其次便是与‘大禹六侠’相较,这二次都要靠自己努力..大丈夫侠义中人,功力不济便毫无话说,怎可藉旁人之助成功?你是七花门下,出手帮我‘大禹六侠’与‘东海三龙’怎会心服?”   罗翠菱一听,阿玉说得甚是有理,她倒不怪他,当下马行得得,她在马上手托香腮,沉吟说道:“你说得不错,这样看来,倒是难了..”   两人默默无言。   ※      ※      ※      ※   行了一段,罗翠菱忽问:“玉哥哥,你知道‘大禹六侠’邀你们‘东海三龙’七月中茅山聚会,他们的用意何在?”   阿玉答道:“我不知道,我以前曾经想过,但不敢决定是也不是,这邀约是‘大禹六侠’之首‘人厨子’危进出面的,危进在以前,风闻他这人好大喜功。我们‘东海龙王殿’与他们‘大禹门’一向来往密切,此番也许是危进想要集合北方武林同道,共推他为盟主..”   罗翠菱说道:“那么,你们‘东海龙王殿’下,是否愿意如此呢?”   阿玉皱眉说道:“这危进武功高强,但为人风度修养,正直公平,诚恳待人,都不及我师兄‘黑龙’申屠虹,我‘东海龙王殿’下绝不会拥护他的。只是现在师兄死了,将责任推在我身上,叫我要当机立 断,当仁不让,其奈我年轻无名,功力低微,如何能够达成愿望?”   罗翠菱沉思有顷,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法,便是我将七花门中‘顺剑五招’中的招式传你几招,仗此而去,柔能克刚,知能灵活运用,即使不能脱颖而出,自保必是绰绰有余。”   阿玉仍在犹豫,罗翠菱的声音中透出了怨意,低低说道:“还要犹豫吗?人总该有自知之明,若凭你现在这种功力‘东海三龙’中的其他两个,或许会念在同门之情,饶你不死,但那‘大禹六侠’又怎么肯?所谓的侠义之士,岂是能逞匹夫之勇?务必是机警聪明,通权达变,方能算是上上之选,我今传授你的武功,若不是我师父与师姊妹们,绝不会有人识出,你大可不必耽心!”   阿玉心中更是笃定,垂著脸说:“如今为了完成师兄遗命,说甚么也顾不得了,你的好意我接受就是..只是我未得恩师的允准,怎能另外拜师学艺?”   罗翠菱忽地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久久不歇,阿玉可猜不到是甚么好笑,瞠目不知所措?   她笑了半天,纤手伸出,将个水葱似的食指指著阿玉,兀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阿玉禁不住问道:“你..你笑甚么?”   罗翠菱极力忍住笑,说道:“笑你呀,你这人,真是令人笑煞,谁要存心收你做徒弟来著?你干么东想西想,耽些不必要的心事?”   阿玉分辩道:“你说要传授我武功,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徒弟吗?”   罗翠菱笑道:“你真傻,天下难道只有师徒才能授艺,若是好友切磋,兄妹传技,或是夫妻间印证武功,又待怎讲?照你这样说来,岂不是都不行了吗?都得要拜了师,改了称呼才行吗?”   阿玉心中立觉,这少女实是洒脱,相形之下,自己虽是须眉男子,却还不及她那样豪爽,拘泥固执实是不该,面上不由得露出对她的钦服。   罗翠菱见了,一笑说道:“你觉得我的话对吗?”   阿玉老老实实点头,赧颜道:“莫说你本来有理,就是你没理,我也还是说你不过,结果还是你有理。”   罗翠菱秋波横睐,深情款款地瞥了他一眼,将马匹更靠近他一些,委婉道:“玉哥哥,我们不已是成了好朋友了吗?就算是我耽心你,不能出手助你,只好如此,只要你学了后,不对别人明说,便无妨碍。”      阿玉道:“是,我不说。”   罗翠菱道:“你这番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我不是你的翠菱妹妹吗?怎会爬到你的头上,做起你的长辈来呢?快别多想,我们找个僻静地方去练招去吧!”   阿玉心中绞痛,尤其是她那一句“你这番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是啊,我早就明白了,一个女人肯对男人这样,就必然是已经爱上了他,可是我值得你爱么?   你这样地关心我,甚至不顾忌,将师门不传秘招相授,而我呢?   我是口头上甜言蜜语,刻意逗弄你的呀。   我的真正目的,只不过是想骗得你七花门的武功诀窍呀!   我心目中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一个梅洁洁,我到现在为止,所做所为,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梅洁洁..   阿玉内心如此自责,但他却红著脸不能说出。   因为他那七花门的武功诀窍,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且再作一次负心人吧!   见罗翠菱秋波注视,便回报以深情款款,充满了感激与快乐的一笑。   两人催马疾驰,日落时分已找到一处隐僻山角。   ※      ※      ※      ※   两人来到下马,罗翠菱笑道:“玉哥哥,我今传你‘顺剑五招’足够你此去争霸雄长的资本了。”   阿玉笑著叫好“唰”地一声,腰间撤出宝剑。   光芒一闪,那旁的罗翠菱忽然妙目大张,脸色有异,急奔过来,叫道:“玉哥哥,将你的剑给我看。”   阿玉依言递过,罗翠菱略一省视,玉容大变,急急说道:“果然正是‘绕指神剑’玉哥哥,你怎地得到它的?”   阿玉将九固山上梅霖出现,与萧老贼互斗身亡,自己得剑的经过说了一遍..   突然他又惊“咦”了一声,道:“奇怪,我总觉得你实在很像一个人..”   罗翠菱笑道:“像花雷?”   阿玉道:“不,另一个人..”   看他这样慎重其事的在回想著,这下子连罗翠菱也有些好奇了..   阿玉突然大叫一声:“对了,我想起来了!”      罗翠菱亦急切道:“你想起我像谁来了?”   阿玉道:“一个女人,一个在神奇镜壁后面的女人!”   罗翠菱道:“是谁?”   阿玉就将“无回一龙”邬裕康夺剑,自己追上野人山,在神奇镜壁所遇到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他说得详细,过程惊心动魄,偶尔瞧见面前的罗翠菱,不禁大惊!   只见她玉容泛白,星眸紧闭,此时嘤咛一声,娇躯软瘫在地上,已是昏晕过去。   阿玉大惊!慌了手脚,急忙将她抱起,急急施救。   为了救人,他又只好使出唯一会用的办法,一面以口对口渡入真气,一面解开了她的衣襟,伸手而入,一手按住她的左乳内侧“锁心穴”另一手右乳下侧“归玉穴”以“盈虚奇功”缓缓输入..   还好,她不过是一时昏晕,稍顷悠悠醒转,阿玉连忙柔声安慰:“翠菱,你觉得好些了没有?为甚么会这样呢?”   罗翠菱一头扑倒在他怀中,哽咽哭泣著说道:“你知道么,那镜壁另一面的女侠翠萍,便是我的姊姊罗翠萍啊..”   阿玉蓦然醒悟,原来如此,翠萍,罗翠萍..   罗翠萍与罗翠菱,正是一对姊妹!   自己早就该猜到,悔不该告诉她这一噩耗,致使她失望灰心,这么哀伤。   早年罗翠萍,深得师父喜爱,却被一个甜言蜜语的男子诱骗失身,甚至偷了师父的一双“神剑宝刀”也就是“绕指神剑”与“百炼宝刀”   从此不知下落..   匆匆十年,罗翠菱已经长成,开始行走江湖,找寻姊姊罗翠萍下落,不料这番得悉了她的凶耗。   原来那勾引罗翠菱叛师私逃,使师门蒙羞十年的男子,竟是“西天无回谷”的“无回一龙”邬裕康!   罗翠菱只哭得死去活来,阿玉频频劝慰,多方设法劝解,人死不能复生,千万节哀..   罗翠菱哽咽著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消息..”   阿玉苦笑道:“我真后悔告诉了你。”   罗翠菱道:“我要立刻赶赴南疆野人山去。”   阿玉吓一跳,道:“你去干甚么?”   罗翠菱道:“我要设法找到那古洞另一端的入口,找到镜壁之前, 将胞姊罗翠萍遗体,与那‘百炼宝刀’带回来。”   阿玉大惊道:“不行,不行,那座古洞奇怪得很,洞上峭壁,高插入云,最上面与洞中的镜壁一般,光滑得像镜子一样,根本不能著力攀援,又怎能越过?”   罗翠菱拭去泪痕,意志十分坚决,道:“无论如何困难我也要去,即使万万无法,也决心要进入古洞这一面,也就是你曾经进去过的这一面..”   阿玉道:“也就是邬裕康自杀的这一面。”   罗翠菱道:“隔著镜壁在看到在姊姊遗体之后,我决定在洞中静坐修禅,不想生还!”   阿玉大急,一把将她抱住,道:“不行,不行,我不让你去,我不要你不生还!”   罗翠菱任由他抱住,任由他摇撼呼喊,不则一声。   阿玉却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打消去的念头,叹气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罗翠眼中闪现欣慰的光采,但立即隐没,轻轻摇头,道:“不,我不要你去!”   阿玉遭到拒绝,有些伤心,罗翠菱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脸颊贴上去,道:“玉哥哥,你不能和我去了,现在已是五月,七月就是你们的茅山之会,你若伴我南下,势必要放弃这边的要务..”   阿玉道:“我不去了!”   罗翠菱道:“不行,既是你师兄临终嘱托,你又已经承诺,怎可违约,使你师兄抱恨九泉之下?”   阿玉道:“可是,你,你..”   罗翠菱道:“我就一个人去,不妨事的,天可怜时,我们终有再见的一天,若是不然,还望你时常念著我,只要心似金石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阿玉心中大痛,紧紧抱住了她,道:“无论如何,我宁肯辜负师兄也绝不愿让你孤身蹈险,我一定要陪你一起去!”   罗翠菱坚决不予同意。   阿玉解下“绕指神剑”递到她手中,道:“把这个带著!”   罗翠菱也不接受,道:“玉哥哥,你此去行将大振神威,这剑锋利无比,是可助长你的声威,使你容易成功。”   顿了一顿,暮色苍茫中,但见她满面凄楚,坚决无比,眉字之间若有所思,似乎又透出一丝隐隐约约的希望。      罗翠菱缓缓说道:“玉哥哥,在传了你招式之后,我们就要分手了,如今我心中有一奇想,上次你带著『绕指’与邬裕康的遗体,我这一次去,苍天可怜若是能得到姊姊的遗体与那口‘百炼宝刀’我一定来找你,使宝刀、神剑合壁,使姊姊与邬裕康能遂了合穴之愿..”   阿玉怔怔听著,此时忽道:“翠菱,你知这宝刀、神剑分开,祸多于福,能够妨主,如果我们不能相遇,那便如何是好?”   罗翠菱低眉沉吟,半晌说道:“无论如何我们约定,彼此寻找对方,万一果宝刀、神剑真的妨主,如邬裕康与我姊姊一样的不能相遇,我们在十年之后,相会野人山古洞镜壁,因为十年之后,正是‘菩提上人’偈言中所说的日期,那时候刀剑将复返镜壁。”   阿玉一听此言,眼前不由得浮起一幅景象,一男一女,在那奇异的古洞之中,隔著镜壁,不能相会。   心下毫无把握,脱口说道:“但若是蹈了邬裕康、罗翠萍的覆辙,又将如何?”   罗翠菱凄然说道:“那也是天意使然,凡人岂能逆天行事?如果那样,一切都是命运注定,我们也无法勉强。”   两人默默相倚偎,凄然无言,夜色渐浓,晚风飘拂,山前寂静异常。   罗翠菱叫道:“玉哥哥,时间不多,我此时心中六神无主,你快快生起火来,让我漏夜将‘顺剑五招’传授与你,天明之前,罗翠菱就要与你分手了。”   阿玉再三力劝,提出许多方法,譬如请她忍耐一段时期,待得七月茅山会后,自己便可伴她同去野人山。   但罗翠菱一闻噩耗,姊妹情重,立刻就要赶去,一时也不能停留!   ※      ※      ※      ※   阿玉收集柴薪,就山前生起一堆火来,火光之中,开始传授那七花门下的秘技..   教招之前先行讲解,罗翠菱说道:“我七花门武技与众不同,最重在立意,全在一个‘顺’字,所谓顺其自然,顺天应无,顺势而行..”   阿玉仔细听著,心领神会,不断头点。   罗翠菱又道:“顺者易昌,逆者败亡,古今中外的道理完全一样,顺势而行,立于不败,又要能在‘顺势’之中,四两拨其千斤,攻破其最弱之点,就能反败与胜!”      阿玉击节赞叹道:“对极了!”   罗翠菱握著那柄“绕指神剑”道:“这柄神剑其柔如绵,最能发挥我七花门‘顺’字诀的武功精髓!”   神剑一震,随即舞出,口中喊道:“第一招,独上西楼..第二招,钓情扁舟..第三招,寒翠碧空..第四招,江滨倩影..第五招,雪岭摇红!”   只见她娇躯腾挪翻飞,矫矢如龙,翔跃若凤,一柄“绕指神剑”   有如仙姑手中魔法杖,不见半点威力,却似汪洋大海,浩瀚无垠..   再凝神注意,只听这五招之名,果然从第一个字上得知,正是“江雪”诗中最末一句:“独钓寒江雪”!   阿玉这番亲见七花门武功诡异,心中不由得大大佩服。   这四大名门的武功,果然各有所长,独树一帜,独步天下!   罗翠菱此时恰好收手,持剑俏立,含笑问道:“如何?”   阿玉心悦诚服道:“浩瀚如海,充弥六合,好,好极了!”   罗翠菱大喜道:“嗯,你这称誉之词用得很好,百年前有位方外高人‘石玉大师’就是这样评鉴的..”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道:“由此可见你很适合学习本门的‘顺剑五招’!”   她将“绕指神剑”交到他手上,道:“打铁趁热,现在记忆犹新,赶快试试看..”   阿玉接剑在手,聚精会神,用心学习这“顺剑五招”。   练了十多遍,罗翠菱旁观,认为差不多了,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道:“你果然不负我所望,资质之佳,绝世难求..”   接著又将她七花门的“云掌五式”倾囊相授..   阿玉已经有了不错的武学根基,所以也是一学就会。   罗翠菱芳心大慰,道:“玉哥哥,也亏得你了,我七花门下剑招极是难学,非由本门心法、内功,逐渐练习,断无可成,至少也得三年五载,如今我为了应急传授,虽然你不得精髓,火候太差,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希望你能日夕勤练不懈..”   阿玉握住她的纤掌,道:“谢谢你..”   罗翠菱叹道:“要是你能正式入我七花门下,得师父芙蓉仙姑亲炙那‘柔云七字’心法,你的前途将不可限量..只可惜两百年来,七花门不收男徒..”   阿玉将她揽在怀中,笑她:“不收男徒,收不收女婿?”   罗翠菱立时羞红了脸,一挣不脱,也就任她搂在怀中,温存良久..      此时天色尚暗,但她心急如焚,挣脱他温暖的怀抱,道:“玉哥哥,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有此成就,已是难能可贵,仗此前去龙王岛,胜敌虽无绝对把握,自保必是无虞..我心烦意乱,我们就此别过。”   阿玉大惊!苦苦地劝说,罗翠菱心意虽然坚决无比,但此时临到分手,不禁情感迸发,嘤咛一声,扑到阿玉怀中,那珍珠似的眼泪,一经流出,便无休止。   阿玉抚摸著她的柔发,频频劝慰,其奈自己心中也正是凄楚依恋万分,劝著劝著,自己心头被悲伤壅塞,禁不住也泪落纵横。   两人相拥对泣,此时火光熄灭,四周黑暗,晚风呼啸,一片冷清。   阿玉一心要安慰鼓舞她,此时忽然想起一法,转变话题,说道:“翠菱,快别哭了,想想我们以后,我们应当高兴,应当努力啊!”   拥著罗翠菱,阿玉喃喃说出自己的幻想:“想想吧,在我们再相遇时,我们是多么地快乐啊,那时,不说我们能藉神剑之助,合藉双修,最起码的,我们的责任已了,便可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过著快乐幸福的生活..”   说得罗翠菱心情大悦,两人话头一转,谈得津津有味,讨论以后的生活,如何布置?如何玩乐?竟然心意相同,极是契合。   谈著谈著,这一对患难爱侣暂且忘了目前的烦忧,而沉溺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两人脸上都恢复了欣慰的微笑。   那罗翠菱贴紧了阿玉的胸膛,她在心跳..   心跳原本平常,活人都心跳,只不过这罗翠菱心跳的厉害,几乎就跳出心口外。   阿玉便已觉出罗翠菱起伏剧烈的心跳,而且更几乎要钻进他的体内..   阿玉有些把持不住,喃喃道:“翠菱,可以吗..”   她低语点头,呻吟道:“可以,可以..只要你以后,永远不忘了我..”   阿玉搂紧了她:“不会不会,我永远不忘了你..”   于是二人又变成一个人了..   ※      ※      ※      ※   远处的第一声鸡啼传来,惊破了两人的美梦..   罗翠菱仍蜷伏在他怀中,幽幽一叹:“天快要亮了..”      阿玉不敢答应,唯恐她就此离去。   罗翠菱依依不舍地贴住他,喃喃道:“多么美好啊,玉哥哥,但不知这心愿,要到何时方能实现?”   阿玉振奋精神,安慰她道:“不会很远的,翠菱,只要我们信心不渝,我们共同的愿望必然能够达到,那再见之期,就是我们幸福的开始。”   罗翠菱幽幽说道:“但我们现在却必须独自去面对苦难,承受折磨..唉,难道人生的幸福,都是要有代价去换取的吗?”   阿玉道:“当然,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幸福?”   罗翠菱不再颓丧,精神振作,站起来穿好衣服,整顿辔绳,准备离去。   晨风飘拂,吹得她绿衣飘飞,四眼凝视,分离在即,不知何日相遇团聚..   即便是短暂的别离吧,在彼此关切著的情人们的心里,是多么的依恋与彷徨啊。   想起以后,茫茫前途,茫茫岁月,两人所负的使命,是如此地艰巨,而且在分手之后,尚要承受那无尽相思的煎迫。   黯然魂消,唯别而已,此情此景,心何以堪?   阿玉渐觉有泪水升起在眶间..   罗翠菱送上临别的香吻,抽回被他握著的手..   望著她上马离去,晨光曦微中,蹄声得得,渐行渐远..   她还是频频回首,频频挥手,示意珍重惜别..   阿玉泪眼模糊,拭泪再望,她已去远..   晨曦之中,罗翠菱马行迅速,渐渐行远,已成了天边一点。   阿玉觉得手中多了一物,低头一看,是一只玛瑙雕成的小鸟,娇小玲珑,栩栩如生,十分可爱。   微有余温,想是刚从她身上解下来的..   送到唇边轻吻著,似有她身上的兰花香味..   不禁轻声祝福道:“望你一路平安,早日归来..”   忽然身后有人轻声冷“哼”!   阿玉顿时汗毛直竖,急回头,却甚么也没有!   是自己听错了么?   蓦地又是一声轻轻冷“哼”阿玉迅速回身,只见他那马匹的旁边,俏生生站立著一名白衣女子。   年纪不过二十余岁,柳眉如画,神情严肃,一身白衣飘飘若仙, 在黎明之前的夜色中,显得特别醒目。   被她戏弄过后,心中自然有些不满,此刻已从惊慌中镇定下来,静静地望著她,等她表明来意。   白衣少女有些意外,道:“你没有甚么话要说么?”   阿玉道:“你以为我该说甚么话?”   白衣少女道:“一般人都会吓一跳,然后问你是谁?”   阿玉道:“好,我吓一跳,然后我问,你是谁?”   白衣少女没有回答,却漫声吟道:“独上西楼,钓情扁舟,寒翠碧空,江滨倩影,雪岭摇红..”   阿玉不禁改容,肃然恭敬问道:“原来姑娘是七花门下..敢问与罗翠菱姑娘怎样称呼?”   白衣少女冷冷说道:“我是八丫头的三姊,赵银屏。”   八丫头?八丫头是谁?   他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罗翠菱说她是漠北七花十徒中排行第八,那么眼前这位当然就是她的师姊了。   阿玉连忙躬身施礼,恭恭敬敬道:“三姊。”   赵银屏架子不小,大剌剌地竟不理会,说道:“不要行礼,快将‘绕指神剑’给我,我要赶路,不可耽搁。”   阿玉一惊!脱口说道:“不行!”   赵银屏双目光一闪,冷冷说道:“这倒是奇事了‘绕指神剑’是我七花门的东西,我今不能作主,难道是你这外人倒能作主不成?”   阿玉朗声答道:“话不是这样说,就算这‘绕指神剑’到是七花门之物,但我得自寒山‘独孤老人’..”   他没有说出那老人其实就是梅霖,就是梅湘绮、梅湘吟妹的父亲。   阿玉吸口气,又道:“而且在野人山古洞镜壁之前,亲受女侠罗翠萍重托,务必要使刀剑合壁,两人遗体与‘无回一龙’邬裕康合葬,我已应允,万万不能失信!”   赵银屏喝声:“胡说,我只知要取回这件东西,谁管你答应了谁?   快快解下剑来,不然,惹得我发火,我就要动手了。”   阿玉见她毫不讲理,心中不由得恼怒,退后一步,大声说道:“万难从命!”   赵银屏赫然震怒,娇叱一声,喝道:“小子,你这是找死,可怪我不得。”   身形一晃,飘然迫近,阿玉手按剑柄,大声喝道:“三姊若是要以 武力相逼,在下宁死不从。”   赵银屏冷笑连连:叫道:“好小子,刚从八丫头那里学了几手,居然就此猖狂起来,我倒要来试试看,看你究竟有多少能耐?”   纤掌一拍,阿玉只觉头顶上风声飒然,赵银屏手掌已拍到顶门!   一急之下“绕指神剑”出手,长剑划空而起,迎向赵银屏的手掌。   谁知光芒一闪,赵银屏身形有如闪电似的一晃即过。   阿玉心中一懔!他见过七花门下诡异无比的轻功,满以为罗翠菱已是第一,不料今日赵银屏更在罗翠菱之上,只一眨眼之间,即已消失了去处。   当下一手把稳了绕指宝剑,使出“江南慕容府”慕容可人的剑招“孤注一掷”“舟行晚唱”“蓑衣斜雨”“笠檐蓬门”“翁姑和乐”..   五招二十五式,绵绵不绝,滔滔而上!   只觉这十几日与罗翠菱相处,自己的功力好似精进了许多似的,此时出剑,神出鬼没,凌厉无比。   那“绕指神剑”本是天地间至柔至韧的钢精铁母,碰著「江南慕容府”的剑招,正也是以“柔”见长,此番相益得彰,在阿玉手中,剑招使出,恍若波涛汹涌,滚滚卷到,呼呼有声,威势立见,阿玉使得顺手。   赵银屏仍是赤手空拳,此时施展无上轻功,在阿玉剑势中飘忽往来,轻灵迅捷,宛如舞蝶。   多次眼见那剑锋要从她身上刺过,阿玉竟是心存顾忌,不敢得罪罗翠菱的三师姊。   他略一迟疑,赵银屏却笑道:“傻小子,你刺呀,难道你以为我躲不了吗?”   阿玉被她一激,果然一剑疾刺。   只见赵银屏身子一侧,竟然从剑光之中溜了出去,阿玉一招刺向空档,身子不由得前倾。   而赵银屏不知何时转来他的身后,一脚正踹在他的屁股上,喝声:   “脓包!”   阿玉站不稳脚步,一个踉跄,被她踹出老远。   又羞又愤,抡剑再攻,此时再不留情“绕指神剑”一反常态使出“龙王殿”的“刚”字武功诀,连番猛攻。   “千手所指”“山穷水尽”“鸟鸣鸦噪”“飞石殒星”“绝地逢生”   五招二十五式,有如大雪崩山,滚滚而下!      谁知那赵银屏实是了得,白衣飘飘,只以毫厘之差从容避过,毫发无伤。   阿玉与她交手许久,情知她功力有如汪洋浩瀚,远在自己之上,本门“龙王殿”剑招在她眼中,根本不算是一回事。   心中一懔!立时改为张婷所授的“西天无回谷”武功“万夫难挡”   “径石路花”“人定胜天”“踪迹难寻”“灭顶共罪”..   又是五招二十五式,招招强劲,有如排山倒海,绵绵不绝,滔滔而上!   瞧她一味闪躲,并不还手,若是还手,自己早已落败,刚才她乘便踹出的一脚,即是例证。   心中一阵失望,不觉手上一慢,赵银屏冷笑道:“怎么啦?三脚猫使完了没有,我看不成得紧,还是把八丫头刚才教你的使出来看看吧!”   阿玉倔强无比,此时偏偏不用罗翠菱所授剑招,情知这赵银屏也是七花门下,以这新学的“顺剑五招”焉能胜她?不如少献丑为妙。   当下仍取抢攻,不向后退“东海龙王殿”绝技“山穷水尽”回锋下插,攻敌中盘,两人一搭上手,转眼又是五、六招过去。   那赵银屏一昧游戏似的卖弄,阿玉心头火起,抖擞精神,一柄“绕指神剑”使得呼呼风响,那三大名门的武力招式反覆使出,交错运用,有时倒也能得心应手,将她逼得手忙脚乱..   只可惜全都是初学乍练,功力不足,经验也不足..   就其是某些地方总觉得衔接不上,悄有窒碍,立刻就被赵银屏抢攻而入,伸手要来夺剑,危机重重!   那三姊赵银屏身形宛如鬼魅似的灵活,捉摸不定,阿玉久斗不下,心中焦躁,剑招愈来愈紧。    『龅匾唤:嵯鳎蛘砸裂剩砸辽碜佣缸苏破窗⒂癖凵稀? 阿玉见她不避,反而回攻,心中暗喜,心想待你掌到,我这一剑早已砍到你身上了,当下并不变招,顺势力砍。   眼见刀锋及体,那赵银屏怪招倏出,下盘不动,上盘不避,就是那一拧柳腰,向左一挪,陡然间移开一尺,左手一送,几乎就触到阿玉的鼻子上。   阿玉迫得匆忙收势,赵银屏一笑,叫道:“小子,你为甚么不还手?”   阿玉知道不能力敌,心念一动,改用感情攻势,收剑停手,瞑目 待死,喃喃自语:“三姊,烦你日后转告罗翠菱,就说我阿玉力不从心,那相偕归隐的诺言只好留待来世..”   赵银屏放弃了杀手,俏立眼前,双目凝视著他,她冷冷说道:“阿玉,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阿玉站起,归剑入鞘,朗声说道:“三姊有话只管请问,但若是要迫我交出这‘绕指神剑’我是宁死不从的,请你不必再说。”   偷眼一瞧,她居然没发怒,眼光倒甚是柔和,问道:“阿玉,你能确定八丫头是..是拿定了主意跟你要好的吗?”   阿玉不料她问出这种问题来,当下毫不犹豫,大声答道:“罗翠菱与我彼此守信,海枯石烂,此情不渝..这个,我确信如此,不容置疑。”   瞧他充满了自信,那旁的赵银屏眼中疑惑消失,喃喃自语:“是吗?   八丫头她为人聪明,怎会如此糊涂..”   语音虽轻,但却清晰传来阿玉耳中,立刻使他感到屈辱无比,大声说道:“虽然我样样都不及她,但她不嫌我这些,你怎能说她是糊涂?”   很想加上一句:“你自己才是糊涂哩!”   但他毕竟心存忠厚,话到口头又吞了回去,赵银屏急急分辩:“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那是因为,因为八丫头已经跟..咳,不说也罢。”   阿玉可没听出她话中之意,见她不再出手相逼,大为安心。   此时天已破晓,红日升起,阿玉心想要上马赶路“绕指神剑”系回腰间,拱拱手道:“三姊,多承你不逼我,谢谢,再见。”   赵银屏忽然叫道:“且慢,阿玉,我有话要叮嘱你。”   阿玉回头看她,此时,这赵银屏居然对他毫无敌意,美目晶莹,眼光甚是柔和。   阿玉一瞥,这目光竟是充满著关切,好似是长姊对弟弟的眼光。   心中一软,垂下目光,说道:“三姊有甚么吩咐?”   赵银屏幽幽一叹,说道:“八丫头与你的事,我在暗中窥探都已经知道了。”   阿玉心中一震,这女子好生厉害,潜伏在侧,居然自己与罗翠菱两个都不知道..   但立刻又羞红了脸,昨夜与翠菱的一番颠鸾倒凤,几番风雨,岂非全都被她瞧了去..   赵银屏亦觉偷窥人家隐私有欠正当,那一段热情如火的部分,一 想就会脸红,吸了口气,声音甚是和婉,道:“如今说不得了,八丫头既是如此,我也只好成全了你们了..但你必须要听我的嘱咐,否则性命难保。”   阿玉心中不服,暗想:“我为甚么要服从你,听你的嘱咐,你又是个甚么东西?”   但口头上不好顶撞,心想且听她说些甚么。   赵银屏道:“第一、这宝剑由你带著不妨,但你绝对不可说出真实情形来,因为现今江湖之上,虽然对找寻宝刀、神剑之事稍稍冷却,但究未死心,若是被人知道了你腰间即是‘绕指神剑’的话,只怕你一条小命儿,立刻就要不保!”   阿玉想想亦觉心慌,赵银屏又道:“即使你不碰著江湖中人,但我七花门下此时都正在外,迹觅罗翠萍与及宝刀、神剑,若是给她们之中任何一个遇见,哪由得你分说,到那时不但你宝剑难保,就是性命也必会赔上。”   阿玉心中暗忖,这话倒是确实,三姊的确是一番好意,当下连连点头。   赵银屏拔出自己的长剑,将剑鞘递给他,道:“你且将‘绕指神剑’插进去试试看。”   阿玉不解其意?但也依言而行,神剑连鞘插进去,竟然恰恰好合适。   赵银屏道:“你拔剑之前,先在软剑上灌注内力,使其坚硬,再拔出来,外人顶多只觉你这剑不错,不易查觉这就是天下闻名,万人争夺的‘绕指神剑’。”   阿玉想想不错,由衷感激,道:“多谢三姊。”   赵银屏点头道:“这口剑你务必要妥善保管,善自韬晦,不然祸事立会降临..我七花门下十女、二师姊、四师妹与九丫头都是性子急,不好惹,你若碰著,千万当心。”   阿玉称谢,赵银屏又道:“唉,这八丫头实是大胆,怎会私自传授你七花门下的武功?你这番前去龙王岛与茅山,如能不用最好不使出,危急之时用来救命无妨,千万不可说出招式名称来,尤其是遇到美貌少女都得防她是七花门下,莫要露了痕迹。”   赵银屏金玉良言,全是为著阿玉好,阿玉心中感激,唯唯答应,躬身称谢。   赵银屏美目凝视,幽幽一叹,纤手一挥,说道:“你去吧,我也要走了,愿你逢凶化吉,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八丫头的一片好意。”      转身过去,姗姗待行,忽见阿玉兀自倚身鞍前,怔立不行。   赵银屏关心问道:“阿玉,你为甚么还不走?是有甚么事吗?”   阿玉郑重地说:“三姊,承你关切,我阿玉感激万分,你叮嘱的一切我都遵照,只是我有一事拜托..”   赵银屏现在对他印象很好,点头道:“你说..”   阿玉说道:“罗翠菱此去南疆野人山古洞镜壁,孤身一人,万望三姊念在师姊妹分上,助她一臂之力。”   赵银屏冷冷说道:“你既然如此关心她,为何你自己又不去帮助她呢?”   这一问,正中要害,阿玉登时张口结舌,只道:“我..我..”   说不出话来。   赵银屏冷笑连声,姗姗走开。   阿玉怔立半晌,猜不透这赵银屏究是何意?她既然不肯下手杀自己,也留下神剑,又表示关切,多事叮嘱,分明是为自己与罗翠菱的深情感动..   但为何她明知罗翠菱孤身蹈险,竟然又不顾同门之谊置之不理呢?   怅怅然策马东行,一路上心中悬念著罗翠菱,黯然神伤,马迟人亦懒..   ※      ※      ※      ※   申屠虹曾经说明,往龙王岛的船,是停泊在东海之滨的泌阳海港。   阿玉不觉一站站过去,这一天,已到泌阳,果然商务往来,繁华喧闹..   港口巨艘大船,千帆林立,万帜飘扬..   商行、仓栈、客舍、酒楼,摊贩,人们摩肩接踵,热闹极了..   阿玉却完全陌生,许多人都认识他,主动跟他打招呼,道:“傅立,你回来了?”   更有人问道:“‘电神’呢?‘黑龙’呢?在后面么?”   想起申屠虹交代过:“如果你是傅立..”   申屠虹也说过:“我一直觉得你很像他..”   就连那一次花雷也说过他很像,难怪这些人会认错了,以为他就是傅立。   他们认识他,而阿玉却完全不认识他们,这怎么办?   匆匆避开人们,侧身在僻静的巷子,心中有些著慌,不知道该如 何应付才好..   是不是直接跟他们说明真相..   或者干脆溜走算了..   正在犹豫不决,这巷子有一道小门打开了..   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拉进去!   ※      ※      ※      ※   阿玉吓了一跳,那道小门又已关上。   一个标致姑娘将门闩上,身子往他怀中投来..   阿玉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她就来了个热情如火的拥抱!   更献上一个热情如火的香吻!   一个又热又湿,只有极亲蜜的情人之间才有的香吻..   阿玉真是受宠若惊了,因为这位完全陌生的少女要求的,不止是热情拥吻,甚至已将他推倒在床上,要求更多、更多..   阿玉不是柳下惠,但是他也不能像这样不明不白的沾辱一位陌生女子。   他也被她挑逗得快要爆炸了,他仍能理智地推开她,道:“你到底是谁?为甚么要这样?”   少女整个人都变了,由激情变为羞愧,又由羞愧变为吃惊,再愤怒地捶打著他,怒骂道:“你该死,你混蛋,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就不再要我了?”   阿玉捉住她的双手,道:“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么?”   少女歇斯底里嘶叫道:“你不认识我了么?你不认识我石清玉,你认不认识我哥哥‘白龙’石清标?他是你们‘东海三龙’你敢不认识么?”   阿玉恍然大悟,又是一个把他认做是傅立的人了。   他正想开口,这位石清玉姑娘也恰好真正看清了他,认出他来,吃惊地一跃而退,狼狈地抓起衣衫遮掩自己,大声道:“你是谁?你怎么冒充傅立来勾引我?”   阿玉不禁失笑,但是也不辩驳,这种事,男人是永远辩不过女人的。   他还没有开口,石清玉又已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急道:“傅立呢?傅立在哪里?怎么他没有回来而是你回来了?”   阿玉心中一痛,不知道该如何启齿?石清玉用力摇撼著他,焦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嘶吼道:“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阿玉还是说不出话来,石清玉终于崩溃地从他身上滑了下去,跌 倒在地上,痛哭失声,道:“出事了,真的出事了..我就知道他这次不该去的..”   见她这样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阿玉真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   一个大男人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阿玉搓搓手,叹了口气,轻轻地退出这里..   谁知石清玉却唤住了他,道:“你别走!”   阿玉停步,这个女人竟然能坚强地停止哭泣,抬起头来,道:“把详细情形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   她不再是小女子的懦弱,挺起胸膛来,道:“我还没有正式与他成亲,但是我绝对有权知道真相!”   只看她刚才的样子,阿玉当然相信她是有权知道真相的,他便老老实实的将所有经过情形,详细说出..   不只是“电神”不只是傅立,后来在苍松、劲柏山庄,甚至连“黑龙”申屠虹也牺牲了..   自己负了遗命,前来夺取“掌门”之位,可是..   自己一个人,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人生地不熟..   阿玉叹了口气,道:“我真想就此离去..”   石清玉突然大声道:“不行,你不可以就此离去!”   他一怔!石清玉道:“你就是傅立,傅立甚么都不怕,傅立哪里都敢去!”   阿玉道:“我..就是傅立么?”   石清玉道:“我说你是,你就是!”   她拉起他的手,道:“走,向我给你护驾,甚么都不用怕!”   ※      ※      ※      ※   石清玉大大方方的牵著阿玉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阿玉有些尴尬,想要缩手,石清玉却捉住不放,低声道:“如果连我都肯牵著你的手,大概就没有人敢怀疑你不是傅立!”   阿玉一想不错,只好任由她牵著,道:“可是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石清玉道:“也不要紧,傅立本来就是个高傲的不得了的臭脾气,很少主动跟人打招呼。”   阿玉想起第一次与傅立见面,看他那副臭德行就讨厌,没想到现在竟然要学他那种臭样子..   有人打招呼,他就只须要“哼”一声,点点头,其他的都由石清 玉去应付、去回答..   果然一路毫无破绽,来到港边。   石清玉带著他上了一条艨艟巨舰,向船老大道:“傅公子奉召回龙王岛,立刻就启航吧!”   这船本就是“东海龙王殿”专用的交通船,专门往返龙王岛与海港之间。   这船老大自然是认识傅立的,又有石清玉作陪,当然不疑有他,立刻扬帆启航..   龙王岛上的“龙王殿”中,绝千山退隐不问世事之后,一切便由大徒弟“黑龙”申屠虹执掌。   申屠虹为人正直聪明,机警干练,素得“东海龙王殿”下诸人钦服。   他与同辈的另两位出色人物“苍龙”秦俭“白龙”石清标两人,年龄相仿,情同莫逆,合称“东海三龙”。   三人中秦俭年龄最长,申屠虹次之,石清标最小。   “三龙”现为“东海龙王殿”中的中坚分子,由于三人感情好,始终不肯分出次序,这“龙王殿”掌门人一席,在绝千山之后照理应归他的长徒申屠虹,秦俭、石清标非是谪传自然没分。   偏是申屠虹为人谦逊,恩师尚在人世,自己不敢以掌门人自居。   但事实上,珂罗剑已经传给了他,他已经是“东海龙王殿”门下近千人的发号施令者,即如秦俭、石清标,对他也都是十分的钦服。   秦俭、石清标两人都不住在“龙王殿”岛上,当“东海龙王殿”   接到“大禹门”掌门“人厨子”危进出面邀约时,绝千山的二名徒弟申屠虹与傅立,带著「电神”邢刚,正在外面设法取得“碧玉金线蛙”。   秦俭、石清标立刻派飞骑出发,去通知申屠虹与傅立,一面也早就来到“龙王殿”等候,等他们回来商议大事。   龙王岛离岸不过三十海里,船遇顺风一个多时辰就可抵达。   海上风光明媚,岛上仙山青翠“龙王殿”建筑宏伟,胜景观赏不尽就已到了“龙王殿”大门口。   石清玉一直牵著他的手,低声向他道:“门口那三个就是号称‘四大守护神’的风、雨、雷..”   阿玉道:“不错,师兄跟我提起过‘风神’魏泰祥‘雨神’马硕‘雷神’詹子民..”   “电神”邢刚已在金顶寒谭牺牲了,阿玉正不知该如何跟他们说 这件事,眼前只好又假作高傲,昂然而入..   总管黄河南迎上来,道:“秦爷与石爷两位都到了好久了,现在正在厅上相候。”   ※      ※      ※      ※   阿玉听说“苍龙”秦俭“白龙”石清标均已来到,心中不禁作难..   石清玉用力捏捏他的手,道:“不用怕,跟我来!”   事已至此,十分无奈,唯有硬著头皮跟著石清玉大步入内。   若是师兄“黑龙”申屠虹在,一切都好办“东海龙王殿”掌门理当是他,只是不幸他现在死了,遗命要自己担任,自己年轻识浅,威望不足,甚至根本不是他“东海龙王殿”门下弟子,怎能赢得秦俭、石清标两位的拥护?   一眼瞥见二人正在厅前,石清玉抢上一步,迎向一位满脸大胡子的壮汉,娇唤一声:“哥..”   这是在暗示阿玉,这个大胡子即是她哥哥“白龙”石清标,那么另一位身长玉立,浓眉大眼的青年,当然就是“苍龙”秦俭了。   阿玉心中暗笑,这两人的外号实在是弄错了,满脸大胡子怎能叫“白龙”?应该叫“苍龙”才恰当..   心中想著,却已快步抢上,向两人行礼。   秦俭连忙将他扶住,微笑说道:“小师弟辛苦了,不用多礼。”   入厅之后“白龙”石清标劈头就是一句问话:“二师兄回来了吧?   是不是还在后面没到?”   阿玉心中一酸,哽咽答道:“师兄..他..他已经去世。”   此言一出,秦俭、石清标两人如闻霹雳,齐齐大惊,脱口喝问:“甚么?此话当真?”   阿玉流泪说道:“傅师兄在归途之中,不幸坠崖身死。”   他二人竟惊得呆住了,阿玉又道:“师兄坠落深崖,尸骸与珂罗宝剑都没法捞获..”   秦俭、石清标两人疑心大起“东海三龙”之中石清标年龄最幼,性子也最暴躁,此时忍不住怒道:“师兄,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必是他将二师兄害了,做了亏心事所以说不出话来。”   秦俭虽然心有疑惑,但他却知道申屠虹与傅立师兄弟两个,感情有如亲兄弟一般,若说傅立故意要害死申屠虹,那事却是不太可能。   当下摇头,跟著又详细询问。   阿玉无奈,只好再将编好的谎话又说一遍,描述在路过秦中时, 师兄如何失足,如何坠崖..   秦俭、石清标两人面面相觑,石清标悲叫道:“天哪,不料我们‘东海三龙’弟兄三个,二哥竟先我们兄弟而去。”   “苍龙”秦俭悲痛不已,更忧形于色,道:“更糟的是,二弟一死‘大禹门’约我们七月茅山之会,吉凶莫测,我们‘东海龙王殿’掌门人选尚未确定,他死后,谁人来承担这发号施令的担子?”   “白龙”石清标道:“二哥在时,掌门人应是二哥,二哥一死,这掌门一职,当然是大师兄你,义不容辞。”   “苍龙”秦俭尚有顾忌,说道:“只是我并非绝千山师叔的谪系徒儿,这一点须得斟酌!”   阿玉把握此一时机,朗声说道:“二师兄对此事已有安排。”   秦俭、石清标两人,此时不约而同齐齐急问:“你师兄怎说?”   阿玉朗声说道:“师兄说过‘龙王殿’掌门一职,本来已确定是他,只因我恩师尚在人世,师兄谦逊,尚未就任,若是师兄发生意外,应由上代掌门人谪传次徒继任。”   秦俭连连摇头,那“白龙”石清标早气得直跳起来,戟指著阿玉骂道:“臭小子,亏你说得出口,真是放屁,岂有此理?”   阿玉按捺怒火,朗声说道:“非是我有意如此,我是恪遵师兄遗命..”   秦俭此时说道:“傅立,你年轻识浅,功力不足,怎能担当这重大责任?这可不是出风头的事啊‘大禹门’正要千方百计的压过我们,你有自信,能够对付‘大禹六侠’吗?”   石清标气极骂道:“他呀,若由他做了‘龙王殿’掌门,那我们一切都完了,人家‘大禹六侠’准会笑掉了大牙。”   秦俭不似他那样暴躁,此时望著阿玉,目光之中虽是不信,但尚有关切,阿玉再说一遍,道:“两位兄长息怒,小弟实是无奈,只因师兄遗命难违..”   石清标大叫:“你开口是遗命,闭口也是遗命,现在师兄已死,有甚么能够证明你说的不假?”   阿玉自怀中取出那件信物,说道:“师兄给我这个,两位兄长请过目。”   石清标瞪目叫道:“啊,果然是的‘飞龙银符’一点不错!”   秦俭大喝一声:“傅立,你这厮该死,你既然说二师弟身死深崖,遗体及珂罗神剑俱不能捞获,这件信物你如何又能得到?”   一言提醒了石清标,大吼一声,怒叫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名利 蒙心,害死了你师兄,劫了他的银符来消遣我们..”   不由分说,飞身疾扑过来,阿玉大急,急闪避过。   秦俭大叫:“三弟住手!”   石清玉亦拉住大叫:“哥哥住手!”   秦俭喝问阿玉:“你如今还有甚么话说?”   阿玉只好再度撒谎,说道:“这符是师兄早就给了我的,他早有遗命,说是若有不测,就命我持符来见两位兄长,取得你们的承认,就任掌门。”   秦俭连连摇头,石清标猛喝一声:“放屁,二师兄又不是神仙,就会早知自己要坠崖而死,预先交代后事,还不是你这忘恩负义的贼子的诡计..”   秦俭也道:“傅立,快说实话,不然我们要对你不客气了。”   阿玉厉声大喝:“师兄遗命不假,两兄固执不信,小弟何以自白?”   石清标“呛”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我今天非杀了你这忘恩负义的贼子不可,你竟敢大逆不道杀害师兄,还敢拿著劫来的信符到此招摇撞骗,欺人太甚,我若饶你,天理何在?”   进步欺进,长剑一起,分心疾刺。   阿玉迫得无奈,知道这石清标功力不凡,不敢大意,拔出“饶指神剑”光芒一闪。   当头一剑砍下,阿玉举剑相迎。   只听得“呛哪”一声大响..   石清标长剑立断,间不容发,不顾伤敌先求自保,翻身疾退。   “饶指神剑”青光一闪,威势立见!   石清标长剑一断,不仅是石清标吃惊,就连阿玉本人也不禁一怔!   这一口上古神兵,他可没料到竟是如此锋利。   当下急急收势“唰”的一声,神剑遏住,他可不能伤了“东海三龙”中人,是以一剑得手,急急收势。   一旁的秦俭却看出蹊跷来了,这少年的一口宝剑,只一招就将石清标的削断,分明不是“黑龙”申屠虹以前的“珂罗宝剑”。   珂罗剑虽利,但却没有如此威力!   如果这剑不是珂罗剑,那么,傅立的话当然就有几分可信。   正待喝住两人,加以细问,那旁石清标浓眉剔起,高叫一声:“拿枪来!”   此时“龙王殿”庄中这一厅,上上下下全是“东海龙王殿”门下 弟子在围著观看,石清标这一声吼,早有跟他来的从人抬过一杆铁枪来。   阿玉一见,倒抽一口冷气,他知道,这石清标在“东海三龙”之中,臂力最大,这一杆铁枪,沉重非常,乃是他趁手兵器,如今将用来对付自己,只怕“饶指神剑”承受不起。   而且,兵器较技,长一分就占一份便宜,这番石清标想是老羞成怒,不顾一切,竟想以这等又长又重的铁枪,来与阿玉三尺青锋相较。   毫无疑问,石清标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然占尽上风无疑。   阿玉心中一寒,暗道一声:“完了。”   师兄的期望,此将辜负无疑,事已至此,示怯无用,阿玉屹立厅中,凝神待敌。   石清标目露怒光凝视阿玉,长枪一抖,斗大的枪花涌起。   秦俭急叫:“三弟住手,听我一言..”   一言未毕,那旁石清标已虎吼一声,发动攻势,不由分说“呼”   的一枪,疾刺阿玉面门。   “东海龙王殿”刚猛招式岂是等闲可比,不仅阿玉骇然闪避,就连秦俭此时也都插不进手,急忙退后,以免被那极强的枪风波及。   “砰”的一声大响,那根长达丈外的大枪落空,直扎在厅壁上,登时火星四射,厅壁落下了一大块来,震得隐隐动摇。   但此时阿玉目睹石清标在拔著那根长枪,明知等他一拔出来,自己又要立处下风,但他却怔怔的在等著,不叫人,也不逃走。   阿玉心想,若是他立意要完成师兄遗命,那么,他必须冒险,此时不但不能逃走,反而要表现出铁铮铮的大丈夫行为,等待石清标再度出手攻击,甚至于他也不能发令叫“东海龙王殿”下上厅来协助自己。   因为,如果那样,不仅是示弱,而且因对方是“东海三龙”之一,此番是为了误会申屠虹死在自己手中而动手“东海龙王殿”下群都对申屠虹有深厚感情。   若是他们不明究里,也对阿玉发生了误会时,极可能会助石清标来杀自己,更不会听自己的命令来帮助。   阿玉心中千回百转,眼见厅上厅下数十双眼睛都在注视著自己,那眼光大半是嘲笑,仿佛是说,看你这弑杀师兄的奸人逃到哪里去?   更有一部分同情阿玉的,在眼光中表露出关切与焦急,分明是在提醒阿玉,叫他见机快逃。      可是,阿玉此时百口莫辩,身负遗命,又不能逃走,眼前危机迫睫,在他心中,此时涌起无限的悲伤与孤独之感。   当然,此时他可以冲上去,趁石清标拔枪不出时邀斗,迫他改用较短较轻的武器,那样当会减少不少威胁。   可是,阿玉只是怔怔的等著,没有动静。   “东海三龙”的老大“苍龙”秦俭此时在旁,他虽是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暗中却在戒备,只要是阿玉或是“东海龙王殿”门下在这时对石清标出手,他立刻就将出动,替老三将敌人揽到自己身上。   奇怪的是,那阿玉居然毫无动静,分明他不是石清标的敌手,但他既不出手,又不逃走,卓立厅前等待,使得秦俭十分不解?连连摇头。   这只不过是指顾间的事罢了,倏地石清标大喝一声,拔枪出壁。   蓦然间向后一枪刺出,又急又准,劲风呼啸,威猛无俦!   如此沉雄有力的招数,阿玉无法抵挡,迫得没法,只好急施轻功,一闪避过“嘿”的欺身进来“饶指神剑”青光一闪,晃来石清标面前。   此时石清标长枪对付近身敌人已不能收效,只好大喝一声,拔出腰间匕首,暂遏对方攻击。   阿玉一招得手,欺身近敌,免除了那大枪的威胁,身形步法均都恰到好处,厅下“东海龙王殿”中人已有的情不自禁喝采,秦俭的眼中惊奇目光一闪。   阿玉一出手,便使出“东海龙王殿”“刚”字绝招“千手所指”“山穷水尽”“鸟鸣鸦噪”“飞石殒星”“绝地逢生”!   “刷..刷刷”一连五剑,均是刚猛无伦之势。   石清标当然识得本门武功的厉害,一柄光芒耀眼的匕首施展得风雨不透,上下遮拦,白光连闪,严密护住全身。   阿玉并不想真正伤他,只想凭著「绕指神剑”再削断他的兵器,叫他心服。   但因那匕首极短,此时在石清标手中舞起,寒光耀眼,捉摸不定,阿玉摸不著准头,迟迟竟不敢出招。   明知他这里不攻,石清标必不会等待,只不知又有甚么厉害的招式出来,阿玉心中忐忑不定,小心防备,凝目注视对方。   果然“白龙”石清标匕首白光一闪,蓦地撤出,斜刺里冲出向上“飞石殒星”匕首寒光,迳取阿玉上盘。   阿玉识得厉害,一连闪了三闪,剑招递满,才算是勉强避开了他 这一招。   阿玉心中暗自心寒,同样的招式在石清标使来,威势大是不同,当然都只因为自己功力太浅,经验不足之故。   石清标得寸进尺,手腕起处,白光连闪,一柄匕首忽而左攻,忽而右击,十分诡异辛辣,兼又猛厉无比。   瞬息之间,阿玉感到那匕首上潜力丝丝迫近,寻思不出破解之法,心神偶一不属,转眼之间,即已被他迫得连连倒退,退到厅事一角墙边。   石清标蓦地左足一勾,将那杆长枪挑得飞起,大吼一声,神威凛凛,归匕入腰,双手擎枪,追上一步,端枪刺出。   这一来,阿玉退无可退,他还想故技重施,避重就轻,欺身向前。   而石清标已有了经验,此番将他逼到了屋角,正是防他故技重施,此时他一杆长枪对著阿玉,将他封在屋角,跟著她的身形窜动发招,以逸待劳,厉害无比。   阿玉技穷,石清标长枪威力渐渐发挥,使他已无招架之力..   眼看那枪招沉重,挺挡不住,即将被他一枪钉在屋角,死于非命。   心中一懔!生死关头求生本能涌起,梅洁洁的倩影在眼前浮起。   “不能死啊!我还要完成梅洁洁的心愿,还父女债,慰仙姑灵..   我若死了,岂不是使她伤心..不,不能死..”   阿玉努力支持,心中如闪电般地浮起柳宗元的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二十个字正代表了四大名门的武功,每一招都是傲视武林的绝招,但是每一招似乎也都意犹未尽,无法真正的克敌致果,彻底胜利..   脑中灵光不断乍现,隐中感觉到其中一招又恰巧是另一招的延续..   或者又是别一招的克星..   一时间,脑中一团混乱,似乎连视线都模糊不清了..   蓦地一声大吼,石清标长枪化为游龙,一招“鸟鸣鸦噪”疾刺而至!   阿玉连想都来不及想,左手伸出“人定胜天”恰巧就拍在石清标长枪尖端之侧!   变起俄顷“白龙”石清标大叫一声,手中长枪脱手飞出“呛郎郎”      落在地上,硕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阿玉右手一探,极自然地使出“蓑衣斜雨”姿势是那样轻灵潇洒,一剑平出,贴至石清标胸前。   石清标长叹一声,双目闭起,面上豆大的汗珠滴下,又惭又恨,闭目无语,静待受戮。   这一来,厅上厅下群都惊得瞪大了眼睛“苍龙”秦俭怒声喝止:“傅立,快快收剑,不得鲁莽..”   阿玉如梦方觉,闻言一惊!疾忙抖腕收剑“饶指神剑”一斜,撇向空档“咻”的一声大响,剑端余力未衰,刺激空气,发出刺耳之声。   众人心弦,陡然一震,此时所有的眼光均都集中在这少年身上,望著他那苍白紧张的面孔,与那口奇异无比青气盎然的怪剑。   阿玉可是毫无骄矜,俊目一瞥,收剑入鞘,退返屋隅。   秦俭急忙过来,问道:“三弟,你觉得怎样?”   “白龙”石清标摇摇头,脸色可是由涨红而转为煞白,此时说道:   “师兄,我没甚么。”   向著屋角的阿玉,一拱双手,说道:“多谢傅师弟手下留情。”   阿玉连忙还礼,口称:“石师兄功力精湛,一时失手,小弟侥幸,算不了甚么,师兄如有兴头,换过兵刃,小弟再陪你玩玩。”   这几句话说来谦虚亲热,顿使厅上厅下诸人对他的疑惑消除,相信他所说是事实,论他的功力,实非“白龙”敌手,此番全是侥幸得胜,绝不会错。   但见石清标此时那骄狂之气全除,低头垂目,苦笑说道:“多谢师弟好意,我石清标技不如人,输得心服,承蒙你邀约再试,这个,我看是不必了。”   众人俱各大奇,全都料不到,这石清标竟会说出这等话来,禁不住全将目光投到他身上,同时露出不信之色,以为他是有其他意思。   不料这“白龙”石清标,转身向秦俭说出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话来,他道:“师兄,傅立确是武功精进,足可担任‘龙王殿’掌门..”   此言一出,厅下大哗,秦俭怒道:“三弟且请一旁休息,我秦俭对‘东海龙王殿’负有责任,傅师弟功力精进,足当大任,但我这同门师兄却还要亲自考他一考。”   “白龙”石清标脸色煞白,毫无喜色,此番与秦俭隔得很近,低 低说道:“师兄,不必试了,他那一掌一剑确是厉害,并非..”   可是“苍龙”秦俭却没听见“呛”的一声,腰间撤出长剑,跨上一步。   他可是不如石清标那般粗鲁,提剑拱手,冷静扬声,道:“傅师弟,请赐教。”   阿玉“绕指神剑”一起,摆出“龙王殿”剑招起手式,小辈与长辈过招时常用,剑尖向下,蓄意恭敬。   “苍龙”秦俭嘿然一笑,说道:“石师弟你不必客气。”   长剑一挽剑花,分心疾刺,阿玉无奈,聚精会神迎敌,两人施展“东海龙王殿”剑招,眨眼之间,已换了七、八招,这秦俭知道阿玉手中宝剑厉害,此时全用快攻,剑统偏洒,一味寻隙缝疾刺,却不去碰他的剑锋。   阿玉努力去捕捉他的剑影,总希望能削断他的兵刃。   但这“苍龙”秦俭名列“东海三龙”之首,武功虽不及“黑龙”   申屠虹,但出手却以轻灵快捷见长。   此时一剑舞起,纷纷洒出,竟然如神龙般地见首不见尾,令人捉摸不定。   阿玉心余力绌“饶指神剑”碰不到对方兵刃,反而连走下风,岌岌可危。   转瞬之间,阿玉显然在本门剑招上不是秦俭的对手,处在下风,变得只有挨打的分。   秦俭心中暗忖,果然自己猜想不错,这少年的功力,绝不可能在短短时期内有甚么极大的精进,刚才胜了“白龙”全系侥幸,但石清标为甚么好似输得心悦诚服似的呢,而且还阻止自己与这少年争斗?   秦俭心中不解?他之所以要与阿玉比划,一方面是为了“东海龙王殿”的领导权,不能随便付托于这藉藉无名的少年,另一方面,便是蓄意要揭开此谜,这少年能够胜了“白龙”究竟是甚么原故?   由于阿玉目前连走下风,秦俭已可测出他的功力,确是与以前没有甚么两样,并没有甚么大进步,不然不会如此不济..   眼见他左支右绌,分明不是装假,秦俭心中信心更浓了。   暗忖石老三实是糊涂,被这小子瞒过,亏得自己识破,原来是个纸老虎,只要不去碰他的兵刃,必定无险,就凭本门“龙王殿”剑招,非叫这小子久战脱力,兵刃坠地,自认服输不可。   秦俭心中一畅,手下更不容情,相反的对方阿玉更显不济。   “苍龙”秦俭叱喝连声,剑影撒处,一连几招,俱是进手猛攻招 式,直将阿玉打得身形连连摇晃,脚步不稳,不断后退。   秦俭剑影一紧,倏然出招横扫,阿玉一闪,横剑来挡。   忽听秦俭大喝一声,一剑变招“龙王殿”招式“飞石殒星”使出!   这一招本来是阿玉识得的,但此番因秦俭将部位、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顿然化腐朽为神奇,威力之大,无与伦比!   眼见难挡,剑招临到面前,阿玉无奈,只好瞑目承受,心中空空洞洞不知是甚么滋味..   ※      ※      ※      ※   此时阿玉全身已被封死,再无反抗能力,秦俭长剑比拟著他的胸前,迟迟却不下手。   以他的身分他当然不会赶尽杀绝,去向同门的师弟下手,何况适才间阿玉也并未伤著「白龙”石清标,秦俭之所以不撒剑招,用意系在迫他说出各项疑点。   此时他胜券在握,不慌不忙,沉声喝问:“傅立,快说你师兄是怎样死的?你这口剑既不是珂罗神剑却是叫甚么名字?从何处得来?”   阿玉此时与先前的石清标一样,面色煞白,汗珠滴下,一时竟未回答,嘴唇喃喃微动,似乎在背诵著甚么词似的。   秦俭不知他在背诵那柳宗元的“江雪”诗,以为这阿玉是在使用甚么妖法咒语,心中大怒,猛喝一声:“傅立,我问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你答不答?不答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只见面前的阿玉,恍如不闻,心神不属,似乎在想著另一件事似的,秦俭心头有气,手上一紧,长剑剑尖立刻刺破了阿玉胸前衣服“嗤”   的一声,阿玉甚至可觉秦俭剑尖已触到了自己的心头,微有凉意。   只要他再进分毫,阿玉就得胸前喷血,横尸于地。   但阿玉此时除了觉得微有冰凉侵体的感觉外,他可是完全没想到其他,也没考虑到此时全身已被封死..   蓦地,他胸中意念纯熟“饶指神剑”急遽击出“绝地逢生”!   同时飙身退后一尺,青光一闪,那剑光抖起“径石路花”秦俭眼前顿觉如野花盛开,飘洒飞落到来自己的面前..   他可是再也没想到,阿玉居然还有还手之力,甚至完全不知他在自己控制之下,是怎样脱身的?这极其怪异的一剑,恍若花朵盛开,直觉有极强劲力从他的剑锋上传来。   面前的阿玉,顿时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神威凛凛,神剑变招“踪迹难寻”正好趁著秦俭不服,怒“嘿”一声冲上之时,那柄“绕指神 剑”倏地自空而下,剑光遍洒,恍如一天雨露纷纷落下,立将秦俭当头盖住。   秦俭直觉有一股极大、极强,绵绵无极的柔韧之力传来,使得他浑身松软,反抗无力!   这番才知“白龙”石清标的话是对的,这年轻的阿玉在短短时日之中,实已改头换面功力大增,非同小可。   秦俭在钦服之余忘了危险,脸上露出了喜悦,他毕竟是“东海龙王殿”中的中坚分子,此时“东海龙王殿”下有了如此优秀的人物,使他深深地感到庆幸。   头顶上嗤嗤连响,阿玉连人带剑奋力跃开,一剑所向空档,似乎是十分费力似的勉强收回。   抬头看时“苍龙”秦俭正在注视著他,脸上充满了欣慰与惊奇。   阿玉心头大大一松,嘘出一口长气,慌忙收剑入鞘,躬身相向道:   “秦师兄伤著哪里没有?小弟一时失手,万望恕罪..”   秦俭微笑摇头,打断他的话头,急急低声问道:“傅师弟,你这一手是向谁学的?”   此时秦俭亲自感到阿玉剑上威力,已可确信,绝不是妖法,想是此子西行,短短时日之中另有奇遇,江湖奇材异人正多,这种事也正是可能。   一瞥阿玉,只见这少年,白哲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秦俭立刻想到,自己的猜想不错,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傅师弟想是在此次西行途中,得遇奇人..”   阿玉十分无奈,心中立即决意,他本不想撒谎,但此时却没法不隐瞒一些,苦笑点头,低声说道:“小弟确是得遇高人..”   一言未毕,秦俭连忙低声喝止:“贤弟且慢!”   转身看厅下时,众多“东海龙王殿”下俱各圆睁双眼,耸著耳朵,探究厅上的秦俭、傅立、石清标的行动及谈话。   秦俭一挥手,朗声说道:“‘东海龙王殿’掌门人选,当由我与石师弟共商决定,各位暂请回去,静候宣布便了。”   ※      ※      ※      ※   “东海龙王殿”人散去之后,秦俭、石清标拉著阿玉进入厅中一间密室相商。   在这重要关键时刻,石清玉自然也跟了进来。   石清标首先开口道:“傅师弟,论你功力,此番确是大异以前,胜过我与石清标多多,更兼有宝剑为助‘东海龙王殿’门下千余人,更 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足可担当我‘龙王殿’掌门人无疑..”   秦俭接口道:“但是,话又说回来,你这番西行奇遇,以及申屠师弟真正死因,却必须仔细说给我们知道。”   阿玉颇感为难,最后吸口清气,鼓起勇气坦承道:“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你们的师弟傅立,我叫阿玉!”   秦俭、石清标俱都大吃一惊!道:“你说甚么?”   石清玉接口道:“他真的不是,如果不是我一路带他,他连船都上不了..”   石清标厉声道:“不用你说,让他自己说!”   阿玉将告诉石清玉的,再重头向秦俭、石清标再说一遍。   石清标一下子跳得老高,大惊道:“你说‘碧玉金线蛙’得而复失,被那‘飞魂教主’抢去了?”   阿玉点头道:“不错,你们的小师弟傅立与‘电神’邢刚,全都在那一役牺牲了..”   石清标顿时哀声长叹,苦脸愁眉,道:“怎么办?师父他老人家唯一的根苗,就全指望那‘碧玉金线蛙’..”   阿玉一怔!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头一看大师兄秦俭,更是吓了一跳,只见他神情灰死,两眼充血,状及可怖!   石清玉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是因为..”   秦俭却硬生生迸出一句话来,道:“废话少说,阿玉先把事情说清楚!”   阿玉说明与申屠虹相遇之后,代师收徒,结伴东来,路上师兄确有所命,授以“东海三龙”“飞龙”信物,告知阿玉“东海龙王殿”理当推定掌门,他若在时,当然是他,他若不测,则由阿玉继任。   师兄说这些话时,还是好好的,不料没多久,在路上果然出事,师兄坠崖身死,遗体连那口珂罗剑俱不能捞获,自己无奈,忍住悲痛回来,途中奇遇,得逢一位世外高人授以剑招,赐以宝剑。   秦俭、石清标问这奇人姓名,以及宝剑名称,阿玉推说这人与自己只盘桓了一日,次日飘然离去,连自己也不知他的姓名,也不知宝剑名称..   秦俭、石清标互望一眼,分明察觉阿玉话中多有漏洞,那申屠虹之死,实是可疑,他不说这奇人奇剑的名字,也必是另有隐衷。   当下再度追问,阿玉心中悲痛,以手掩面,叫道:“我阿玉确是奉了师兄遗命,无奈出此,两位师兄见谅,请勿苦苦追究,我阿玉若有 半点对不起师兄的地方,人神殛之,死于非命..”   瞧他立了重誓,秦俭、石清标相信了一大半,不便再问,两人默然望著阿玉。   半晌“白龙”石清标叹道:“好吧,我们且相信你不是那种谋财害命的人..你走吧..”   “苍龙”秦俭道:“等等..”   石清标一怔!道:“怎么?”   秦俭道:“这‘龙王殿’的掌门..”   石清标道:“二师哥在,这‘龙王殿’的掌门当然是他,如今他已去了,当然是大师哥你了..”   秦俭道:“我的武功太差,只有他,才有可能与‘大禹门’抗衡..”   石清标道:“难道真的将掌门一职,交给一个外人?”   秦俭道:“如果他此刻宣誓成为‘龙王殿’弟子..”   石清玉亦接口道:“而且我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个爸爸..”   石清标一怔!道:“你说甚么?”   石清玉满脸通红,事已至此,只得鼓起勇气,道:“傅立临出发前,似乎有了不祥预感,就跟我..我与他..”   她深深喘息,道:“他这一去数月,我..已经有了..他答应取得‘碧玉金线蛙’回来,立下大功,再向你提亲,可是..”   她掩面痛哭道:“如今傅立殉职,一去不归,我成了不守妇道的下贱女人,孩子也成了人人鄙视的私生子..”   石清标火爆脾气,扬手一耳光掴去,大骂道:“你,你给我石家丢人,你去死去!”   石清玉匍匐在地,抱住他的腿,哀泣道:“我可以去死,我立刻就去死,傅立死了,我活著也没有意思,但是,傅立三代单传,我肚子里是他传家唯一的血肉..而且这孩子也应该去为爸爸报仇!”   石清标再也气不出来了,却狠狠地骂道:“傅立该死,该死的傅立!”   石清玉哀求道:“不要赶阿玉走,他只要暂时挂名做孩子的爸爸,让我能够名正言顺的把孩子养大..”   石清标板著脸道:“你倒是一厢情愿,你不问人家肯不肯?”   秦俭插嘴道:“我来问问看..”   他走向阿玉,问道:“你肯留下来接任我‘东海龙王殿’的掌门么?”      阿玉曾受“黑龙”申屠虹重托,立刻点头道:“肯!”   秦俭又问道:“那么,你肯不肯暂时挂名做孩子的爸?”   阿玉连忙点头道:“肯,我不但可以暂时挂名做孩子的爸,甚至可以永远做他的爸爸!”   石清玉大喜过望,转头向阿玉盈盈跪下,道:“谢谢..”   阿玉连忙伸手虚空一拦,道:“不要谢,不要谢,应该的,应该的..”   虽是虚空一拦,竟有一股无形的劲力将石清玉托住,令得她身形一窒,拜不下去..   石清玉这才感觉到这个阿玉的功力,实在高不可测..   石清标这才放松了脸孔“哼”了一声,道:“你肯宣誓加入我‘东海龙王殿’门下么?”   阿玉道:“肯!”   又问道:“是不是要有甚么隆重的仪式?”   秦俭道:“不不,这事千万不能惊动别人,甚至不要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   石清标道:“当著外人面,我们还是要叫你傅立!”   阿玉耸耸肩,道:“无所谓..”   石清标又道:“你若是担任了掌门,七月茅山之会,我们三人与‘大禹门’的六侠相遇,你若是不凭本门‘龙王殿’功力,只怕难以使‘禹门六侠’心服..”   这话说出,实是可虑,阿玉当然不好再说甚么..   当下密室之中,三人沉默相对,阿玉心中对秦俭与石清标已完全没有丝毫芥蒂,情知这两位师兄到底是同门,对自己并无恶意排斥。   那个石清玉眼眸之中,更是感情激荡,令得阿玉赶紧转开目光。   此时三人目光互望,心中正是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      ※      ※      ※   在秦俭与石清标心中,已是将阿玉当作昔日的傅立一般看待,甚至已替代了“黑龙”申屠虹的地位,对他心悦诚服,要拥他做“龙王殿”掌门。   所困惑的只是阿玉的功力问题,如是不能使“禹门六侠”心服,又怎么办?   秦俭与石清标两人均都在埋头思索,此时阿玉出任掌门已无异疑,只是在赴茅山聚会时,为了“东海龙王殿”的荣誉,如何才始能夺得“盟主”地位,不得不多多考虑。      此时,三人静坐室内,彼此虽是不语,但心中所想的都是一样。   秦俭与石清标两人目光凝视著阿玉,只有关切维护,眉头皱起,显示他两人正在思索如何解决这一项问题。   石清玉虽是默默无语,心中关切更甚两位师兄..   阿玉此时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欣慰,想不到秦俭、石清标两位师兄在信任了自己之后,对自己竟是如此亲切维护,这情形正如以前“黑龙”申屠虹对自己一样,热忱深挚,使得阿玉心中感动。   情知这“苍龙”秦俭“黑龙”申屠虹“白龙”石清标,三人合称为“东海三龙”彼此情谊有逾骨肉,此番秦俭、石清标两人,已将自己替代了申屠虹,两人将以往对申屠虹的情感转到了自己身上。   阿玉心中愉悦无限,同时十分满足,他只要能跻列“东海三龙”   之中就够了。   能够长久受到两位师兄的爱护,他已感满足,他愿偕同他们两位同赴七月间茅山之会,凭“东海三龙”如此团结,谅来必能使“禹门六侠”吃惊。   现在,阿玉对能不能压倒“大禹六侠”夺得北方武林盟主一席,感到没有多大的兴趣,这完全是因结拜师兄申屠虹的遗命,否则,他可是毫不顾惜这种虚名,觉得不如“东海龙王殿”掌门人远甚。   同时,另一念又使他心弦跃动,罗翠菱孤身西行,阿玉恨不得插翅飞去助她成功,绝不可让她在“镜壁”这一面,永不离开..   沉默了半晌,阿玉向石清玉低声问道:“刚才你说师父他老人家,唯一的根苗就全指望那‘碧玉金线蛙’是怎么回事?”   石清玉道:“师父他老人家唯一的女儿叫做连漪,今年才满二十岁,却已至少在床上躺了十年..”   阿玉不由得“啊”了一声,石清玉又道:“她病得很厉害,大师兄耽心死了..”   他悄悄的望了秦俭一眼,道:“大师兄与连漪青梅竹马,师父他老人家也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他..”   他说话声音虽低,却还是被“苍龙”秦俭听到,重重的长叹一声,道:“现在说这些有甚么用?傅立此番回来,尚未去谒见恩师。”   蓦地提醒了“白龙”石清标,叫道:“是了,我们何不去请教绝千山师叔..”   想那绝千山昔年名满江湖,功力之高当世无出其右,此番归隐,但他仍是“东海龙王殿”中唯一存在辈分最高的人,虽然他已不问世事,但为了“东海龙王殿”的前途、荣誉,谅来他这位“东海龙王殿”      的智者,必然能有明确的指示。   三人这一喜,恍若黑夜得明灯,当下由“苍龙”秦俭为首,偕同石清标、石清玉陪同阿玉,端正衣冠,进入后殿,来谒上一代的“龙王殿”掌门人绝千山。   ※      ※      ※      ※   老掌门正在静室中阅书..   十多年来,在这静室之中,绝千山过得是如同老僧般的生活..   这一室之中,伴著他的只有经案、绳床,与一些极简单的家具。   十数年来,绝千山除了经营他的一片小小花园,种花养鸟之外,闲下来的时间都打发在这静室之中。   或是在蒲团上打坐,或是阅书,或是书画,或是瞑想。   此时,他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面前经案之上,炉香袅袅,一经揭开,微弱的光线中,照见他低眉合十,神情肃然若僧。   阿玉已经听结拜师兄,不,应该叫师兄了,刚才他已经答应加入“龙王殿”“黑龙”申屠虹就应该是二师兄了。   二师兄申屠虹说过师父早年的离奇遭遇,此刻见到这景象,却还是在他心中有一疑问,便是这老人即师父,为何要如此?   为何舍弃了人间偌大的天地,许多事业,甘愿如此禁锢,甘愿忍受长久寂寞孤独?   为甚么呢?这原因也许只有师父本人知道,除此以外,谁也不知。   这一位昔年叱吒江湖的大侠,如今如此消沉,隐居不问世事,让那响当当的名头逐渐在江湖上消失,甚至于连本门“东海龙王殿”门下众人,有时也都会忘了这位前辈的存在..   静室之中,秦俭、石清标、石清玉、阿玉四人,肃立躬身,同声请安。   绝千山的眼皮慢慢启开,神情肃然,柔和的眼光缓缓地在三人脸上流过。   阿玉心中不由得怦然大跳,师父你可别问我师兄的下落啊,若是你问时,叫我怎能实说?   师兄申屠虹临别之时曾叮嘱阿玉,千万不可说出实情,免得师父知道他陷身在那秦中苍松、劲柏山庄,生死不明,若是惹得隐居已久的师尊出头,远来秦中,遂了那封四娘的毒计,那后果如何,岂能想像?      阿玉心中怦怦乱跳,所幸师父没问起申屠虹的事,秦俭、石清标、石清玉三人当然不敢说,怕连师伯为此伤心。   绝千山面上浮起安详的微笑,问道:“你们四人看来可是有甚么事要问我?”   三人都以为他不出言则已,一出言,一定是要问申屠虹何在?不料大出意外,绝千山或许是老眼昏花,错将小徒弟傅立当作大徒儿“黑龙”申屠虹了。   当下三人错愕,互望一眼“苍龙”秦俭代表发言:“启禀师伯‘大禹门’掌门‘人厨子’危进,来函邀约我东海武林同道,也指名要我‘东海三龙’与会,我们三人知道危进此举,极可能是要与我们比较一番,推定北方武林盟主..”   说到这里,望著「千山老人”只见他虽然毫不激动,双目微闭,但却微微颔首,显示他正在注意听著这件消息。   不一会儿“苍龙”秦俭胆气一壮,又道:“弟子们认为此番与会,非同小可,我‘东海龙王殿’下,自您老人家隐居之后,尚未推定掌门人选,此番在前去应邀之前,不得不做此准备,适才弟子与石师弟已经决定了掌门人选..”   顿了一顿,他可不好说两个同门师兄硬迫阿玉动手的话,不料蒲团上的绝千山却代他接口下去,微笑说道:“于是你们就比了..是比了吗?”   秦俭一惊!不料这位师伯如此精明,已经料到了整个事情的演变,当下身不由己,期期答道:“是..是比了..”   绝千山微微颔首,说道:“比了也好,这算不了甚么,当同门之中彼此难以决定掌门人选之时,用比武方式决定,我觉得比口头谦让,心内不服的方式更要好些。”   秦俭脸色仍在通红,绝千山又道:“这不算是甚么同室操戈,谁的聪叫才智,武功高强,谁就能担任掌门,十分公平..早年,我和我的两位同门师弟一位师兄,就会为了此事难以决定而举行比试,我师兄年长但条件却不及我,掌门一席不能决定时,我便提出比试之法!”   原来这老人也曾主动提议,要求动手,阿玉不禁会心一笑..   绝千山吁了口气,道:“当时他们惊诧万分,认为同门动手岂不是同室操戈,传出去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但最后终于接纳了我的建议,我们师兄弟四人和和气气地比了十场,终于决定,掌门一席由我担任..”      绝千山目光之中,神采飞扬,似乎说到这里时尚能保留他青年时的激动。   大侠英风依稀可见,面对著这位老人,秦俭、石清标、石清玉、阿玉四人,分明可以察觉他那眸子之中,闪耀著年轻强壮的力量,睥睨举世,叱吒风云的光采。   绝千山将手一摆,命他们三人坐下,缓缓问道:“你们比试的结果如何?是俭儿、标儿、还是你?”   老掌门人神目如电,他竟能在眼光缓缓流过三位后辈的脸上时,看出了他们比试的结果,目光竟牢牢盯在阿玉脸上。   阿玉心中怦然大跳,天啊!师父一眼就看出结果来,并非老眼昏花,似乎比年轻人还要精明。   那么,他是否也看出自己已经不是傅立?是否也知道申屠虹不在现场?   ※      ※      ※      ※   一霎时,静室之中,静得无以复加,敢情是秦俭、石清标、石清玉三个,也已发觉了这一点,阿玉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此时四个小辈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全都意识到绝千山必有那不可避免的一问,他的大徒弟“黑龙”申屠虹哪里去了?   谁知竟又有出乎意外的事情发生,绝千山分明是十分诧异的顿了一顿,但立刻恢复常态,奇怪的是他不曾追问甚么,只是开口道:“既然是你入选,那也很好,你的年纪尚轻,以后尚须俭儿、标儿你两个师兄,著意维护,同心合力,精诚团结,始能光大我‘龙王殿’一派。”   顿了一顿,他见四人乃是低头坐在原处,绝千山道:“还有甚么别的事吗?你们来告诉我新立掌门的结果,足见你们周到,但这原可不必,我已多年不问世事..”   阿玉此时心头一松,突然间心中又自愤怒激起,师兄申屠虹是为了师父而死的啊,而面前退隐的师父竟然问都不问!   阿玉心中甚至发生奇想,想要当场抖出那苍松、劲柏两庄的遭遇,激起师父与同门的愤怒,率领同门前往秦中寻仇。   忍不住脱口叫声:“师父。”   声音有异,绝千山蔼然相问:“哦,你有甚么委曲是吗?”   阿玉的眼前立刻清晰地浮起申屠虹的面容,他那坚定的神色,坚决的语声,告诫师弟万万不可说出真相,免使师尊为此耽心。   阿玉怎能忘记那临别之际,起火的林子,师兄不顾一切的决定, 牺牲了性命来保全自己,为的是报答师门洪恩,为的是“东海龙王殿”   今后的前途。   而阿玉既已向师兄承诺,岂能背信,说出一切?   此番绝千山一问,禁不住期期不能出口:“我..我..”   秦俭窥了阿玉一眼,猜测他的心事,道:“小师弟之所以能在比试中赢了我与清标,是因为他此次西行曾遇异人传授奇招宝剑,因此功力大进,轻易地在三人中脱颖而出,获得掌门地位..”   绝千山只是望了阿玉一眼,没有开口,秦俭又道:“还有令人耽心的是,小师弟此去茅山应‘大禹门’之约,没有争斗比试则已,否则不凭本门‘龙王殿’武功‘大禹六侠’能否心服?实是可虑。”   绝千山听了,哈哈一笑,道:“这完全是多虑,须知天下武功,各门各派均有专长可取之处,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   阿玉不由得眼睛一亮,注意听这位老迈“师父”说下去。   绝千山道:“学武者可分上、中、下三等..能够兼采各家之长,苦心钻研,自创一派者为上等。仅能穷研一种武功,使之精纯进步,发扬光大者为中等。”   是有意,若无意的瞄了阿玉一眼,又道:“若是抱井蛙之见,墨守师门成规,仅知自身,不去另外参证别派武功,也不能就本门武功另创奇招者,这种人殆如守户之人,也最无用,是所谓的下等!”   阿玉不由得击节大赞道:“对极对极..”   绝千山微笑对他道:“至少我‘龙王殿’门下,不希望这等庸材,而今你能有奇遇,可喜可贺,以后更希望他能取彼之长,以本门‘龙王殿’武功为主,以他派武功为辅,努力钻研,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以后叱吒江湖,风云际会,未始不在意料之中,如果这样,你的成就就是‘东海龙王殿’的成就‘东海龙王殿’今后或可迈入新的境界,发扬光大,实是可喜!”   又转头对秦俭、石清标道:“千万记住,以后绝对不可故步自封,自以为我们‘龙王殿’武功一定是天下无敌,沾沾自喜,满足得意,不求进益..这是学武者的大忌,也不可拘泥师门派别,以为既是‘东海龙王殿’下,就不可再去学习别派武功,这种观念,也最最陈腐!”   秦俭、石清标恭敬点头称是,绝千山又道:“江湖上许多武技派别,昔年轰轰烈烈,到后来人才寥落,式微消沉,没有别的原因,实在就是后人不肖,只为了门户之见太深,既不能采各派之长,又不能步本门先贤,保守特甚,一代不如一代,实在可惜..”      他叹口气,又道:“学武者不能困守家中,应当多多历练江湖,先要精练本门武功,以期另有新的发现之外,还须通访其他各门各派,江湖奇人异士,只要他人有一技之长,就该不惜虚心请益就教,甚至于拜他为师亦无不可..”   秦俭、石清标忍不住的“啊”了一声,开口却不敢说出话来。   绝千山却笑道:“你们不用吃惊,这不算是背叛师门,除非对方要你背叛师门再传武技,那倒是值得考虑..”   阿玉忍不住插口道:“不用考虑,口头答应了再说!”   绝千山只是微笑,并不接他的话,又道:“年轻之时,尽多尽杂无妨,务求尽采江湖各派之长,这种学习的方式,可明可暗,全在灵活运用..其实明的当不如暗的,因为明学,求人传授招式武学总要落个人情,若是你换个方式,探知某派高手有一种特别武功,若能引得他与你动手,或是当场露一两手,此时你默记在心,岂不是得来甚易?   神不知而鬼不觉,可堪妙绝!”   说到这里,秦俭、石清标不由得好笑,原来恩师是这样一位不拘形式,诙谐洒脱的老者,鼓厉他们学武,甚致去偷学都无妨。   阿玉听得津津有味,心中十分快乐,原来自己耽心,以为学了别派武功,就是背叛本门,害怕要受师尊责罚。   不料大出意外,反而蒙他老人家高兴赞许,他的一番话竟是句句深入,阿玉心里顿起雄心,要如师父期许,做那学武人中第一流的上等人物,通历天下,访求奇人异士,各门各派。   只要是不致背叛师门,不致有悖道义,人家的出色武功尽可学习无妨,或明或暗俱无不可。   不一会儿,绝千山又说:“至于你三人代表‘东海龙王殿’下,此去茅山应约,无须顾忌甚么‘大禹六侠’若是只凭‘大禹门’的武技,输了也是活该,正是习武的下等人才,不足为虑。”   阿玉忍不住大声道:“对,若是要争北方武林盟主,那当然是本领最高的能得之,你管我用甚么武功!”   绝千山颔首道:“若是茅山之会,除了‘大禹六侠’‘东海三龙’之外,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有别的江湖侠士出现,凭借著高强武功要夺这北方武林魁首一席‘大禹门’‘龙王殿’两派之人,又有甚么话说?难道说你不是我‘大禹门’‘龙王殿’门下,就不能领导北方武林吗?”   秦俭、石清标、石清玉三人引得齐笑起来。   阿玉尤其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绝千山又笑著说道:“那‘大禹门’下的六个,听说十分骄傲,此去若是比试,尽可事先说明,无论用甚么方法,胜了便无话说,谅来他们六人心气高傲,答应之后,即是输得奇怪,也必然哑口无言,不便发作。”   绝千山设想周到,秦俭、石清标心中再无犹豫,满面欣喜,站起来告辞。   绝千山又勉励三人,好好前去山东茅山,凭三人功力机智,精诚合作,压倒“大禹门六侠”取得北方武林领导地位,嗣后更要努力,紧记今日之言,要学别派武功,参证精研,切勿作茧自缚,不进则退,辜负绝千山的期望。   三人唯唯诺诺,辞出之时,秦俭与石清标在前,阿玉行在最后,心情愉悦,出得静室时,竟然为之雀跃。   他可没注意这一跳,落下了甚么东西..   ※      ※      ※      ※   随著两位师兄走到外面,秦俭向“风神”沈泰祥吩咐道:“去召集门不众人,晚间在大殿前广场集合,我要当众宣布,拥立小师弟为‘龙王殿’掌门。”   沈泰祥应命而去,秦俭又吩咐“雨神”马硕,道:“你领人手去搭建观礼台!”   马硕应命而去,秦俭又吩咐“雷神”詹子民,道:“你去叫厨房准备大量美酒盛筵,今天晚上要好好庆祝一下!”   马硕道:“是。”   秦俭又吩咐石清标,道:“你陪新任掌门去沐浴更衣,准备就任掌门大典!”   石清标道:“是。”   阿玉却阻止道:“等等!”   秦俭一怔!道:“怎么?”   阿玉道:“可不可以先带我去看看那位连姑娘?”   秦俭叹息道:“看了又能如何?”   石清玉却牵著他的手,道:“来,我带你去!”   ※      ※      ※      ※   连漪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活像个咽了气的人。   床边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桂花在服侍。   想必是他们时常来探视病人,桂花与他们相熟识,一一行礼,道:   “秦爷、石爷、傅爷、玉小姐..”      石清玉望了床上的连漪一眼,低声道:“你家小姐好些了么?”   桂花道:“刚刚喂了半碗清粥,睡了..”   阿玉压低声音,问道:“小姐得的是甚么病?”   石清玉道:“是她娘的遗传‘六阴脉’。”   阿玉不懂,石清玉道:“四十年前,她娘也服下一味和‘碧玉金线蛙’异曲同工的‘雪灵冰晶丹’而活过来,现在连漪..恐怕无法救治了。”   阿玉道:“‘碧玉金线蛙’能救她?”   石清玉点头,道:“所以傅立、申屠虹师兄弟为报师恩,才千里迢迢..”   一室皆静,竟有一声啜泣之声..   阿玉回头,见是“苍龙”秦俭,不由得心神大动..   问世间情为何物?   锥心沥血,肝肠寸断..   自己对梅洁洁的一份“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心中大大不忍,转向年轻的丫头桂花道:“去拿一只碗来!”   桂花清纯可人,见过世面少,被他一喊,一时也不知阿玉要干甚么?该不该去拿?惧然,道:“这..傅少爷,您..”   阿玉道:“拿来装血,我吃过‘碧玉金线蛙’我的血曾医好了‘无回一凤’张婷..”   秦俭又惊又喜,道:“真的么?”   阿玉道:“只不知过了这么久,那只‘碧玉金线蛙’是不是被我消化光了,我的血不知道还有没有效..”   石清玉,道:“有没有效都得试一试!”   转头向桂花道:“快去,快去!”   桂花立时点头:“好,我去拿..”   她马上奔出左厢房,去拿瓷碗,顷刻而至。   阿玉向石清标道:“匕首借我一用。”   石清标递过他的匕首,一面道:“你自己不是也有匕首么?”   阿玉道:“我的匕首有毒,被割到不得了!”   一面接过瓷碗,置于桌面,拿出匕首往腕脉划去..   晶莹而带透明的血液已慢慢流入碗里..   直到装了满满一大瓷碗,他才收手。   说也奇怪,匕首一离开伤口,伤口已开始收缩,不再流血。   众人并没注意他的伤口,而是注意那碗像极透明红宝玉的血液, 竟会一无血腥味,而带有淡淡清香。   失血虽不算多,阿玉也觉得有些头晕,却打起精神,道:“不妨给她喝下试试,如果再不行,我就只有割肉下来喂她啦..”   石清玉点点头,与桂花合力扶起连漪,慢慢喂著她..   连漪皱紧了眉头,闭紧了嘴唇..   吃了十年的药,她实在吃怕了..   可是这一次,她似乎嗅到了救命仙丹,只见她小巧的鼻翼动了一下,颤抖著伸出了瘦弱的手,扶著那只碗,就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往自己肚子里灌!   也许是喝得太急了,竟然一阵剧烈呛咳..   石清玉与桂花急忙为她搓揉拍背,良久才回复正常..   再将余沥喝完,这才满足地睡了下去。   石清玉轻轻为她擦拭嘴角,为她掖好被子..   挥手叫众人一起退出,独留桂花伴著连漪..   桂花却好奇地以手指从碗底沾了一点血汁,放入口中尝尝..   淡淡的清香,淡淡的药味..   果然好喝..   只是她心中存疑,喝血能治病么?   ※      ※      ※      ※   石清标伴同阿玉进入“龙王殿”庄后院,吩咐伺候,指挥布置。   消息不胫而走“龙王殿”庄中掀起一片兴奋狂潮东海龙王门下得到消息,纷纷整理衣冠,佩带宝剑,前来参加新掌门即位大典。   华灯初上“龙王殿”庄中广场之前,高台之上,布置一新,锦幔环绕,台旁旗帜飘扬。   台上正中,巨幅的“东海三龙”标帜屹立,狂涛云雾之中,三龙翻腾隐现,气势万千,栩栩如生。   东海龙王门下弟子悉数来到,为数已在三千开外。   稍停鼓声一响,执事高声宣布:“肃静!”   “苍龙”秦俭“白龙”石清标,一身盛装,佩剑锵锵,伴同阿玉出现台上。   此时台下数百人的目光齐都注意在这位新掌门的身上,只见他一身华服,熠熠生光,器宇轩昂,年轻出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气度雍容高华,恍若是临风玉树,令人不由得心生钦敬。   本来台下还有许多不满意傅立的,此时见了,群都觉得他不错,较之秦、石两人更为合适。      他们全都奇怪,平常与傅立相处,大家只注意到他的师兄申屠虹,却忽略了这位青年竟是如此出众的英才。   台下众人窃窃议论,秦俭将手一举,鼓声“咚咚”连响,顿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苍龙”秦俭大声宣布道:“‘东海龙王殿’第四代掌门人绝千山归隐已久‘龙王殿’掌门一席虚悬,本应由大弟子‘黑龙’申屠虹接任,不料这番二师弟西行,竟然遇到不幸,坠落深崖而死..”   此言一出,台下立刻一阵大乱。   本来申屠虹身死的消息已在“龙王殿”庄中传开,但庄中众人掌抱一线希望,希望它是谣传而非事实,如今经“苍龙”秦俭的宣布,证明确是不假。   登时台下悲声四起,许多人狂吼发问:“到底是怎样死的?尸首在哪里?我们看申屠公子功力精湛,怎会跌死?此话莫非有假?”   台下乱成一片,足见“黑龙”申屠虹平日里能得人心,是以影响如此。   阿玉触目心伤,不忍卒睹,但又不能说明详情,无话凝立台上,悲痛已极。   鼓声连响,众人声音稍稍低下,秦俭朗声又道:“申屠师弟确是身死荒山,当时有小师弟在侧亲眼目睹,只因悬崖绝高,无法攀援,是以申屠师弟遗体以及珂罗神剑,均都失落崖下,不能捞获。”   台下又起一阵嗡嗡声,分明是众人不信,秦俭摆手,不能制止。   “白龙”石清标此时倏地大喝一声,宛如平地起了个焦雷,众人一惊注视。   只听他高声叫道:“此事我等虽未亲见,但小师弟曾在秦师兄与我面前立下重誓,绝没有半点对不起二师兄的地方,否则人神共殛,我与秦师兄都相信了,你们还有甚么不信?”   他这一喝,如同张飞长板一喝,河水倒流,威风八面,台下“东海龙王殿”中众人,果然俱各静下无言。   不一会儿。   秦俭继续宣布:“‘东海龙王殿’不可一日无主,现经我与石清标师弟议定,并且得到上代掌门承诺,认为‘东海龙王殿’门下傅立公子,勤劳正直,诚恭知礼,才智出众,足当大任,允推为‘东海龙王殿’第五代掌门,今日就任,特此宣布!”   一瞥台下,此时静寂非常,所有的眼睛,全都集中在阿玉脸上。   阿玉知道,这不是“东海龙王殿”门下对自己不服,仍是他们疑 虑未消,怀疑自己对师兄申屠虹不利之故,当下跨前一步,双目巡视台下众人。   火光之中“东海龙王殿”门下清晰可见这阿玉双目湛然,全无丝毫愧疚..   此时挺身屹立台前,不用分辩,已可表露出他内心光明磊落,诚实无欺。   台下立有部分“东海龙王殿”门下鼓掌欢呼,顿时传遍整个台下,所有的“东海龙王殿”门下,全都深信不疑,全怀钦敬,鼓掌欢呼,表示拥护!   秦俭、石清标两人,本来还在耽心,不知如何始能使得石师弟得到本门中人信任,正在焦急,不料事情如此急转直下,眼见台下情况热烈,两人心中欢悦自不待言。   当下行礼如仪,阿玉就任“东海龙王殿”门下第五代掌门。   当他向著台下同门说话时,这位新掌门可是十分谦逊,不卑不亢,转达恩师绝千山的期望。    ∠M岸A醯睢泵畔碌茏樱寄芰⒅咀鑫淞窒酪逯械谝坏热宋铮娌杀鹋删肪眨邢兰檬溃獯蟊久牛鍪鼗е骷胱愿浚蚴瞧餍∫子抉孀源螅闶窍孪轮。拮愠频馈? 当下表示,自己承担大任,今后仍一本师尊、师兄遗教,兢兢业业,以求光大本门,兴旺本门。   师尊业已退隐,当望秦、石两位师兄以及全体同门,时时策厉自己,庶几可进益补过,勤勉以赴。   更希望在今后“东海龙王殿”门下,同心协力,修己立群,烙守法制,注意行为,不可放肆,若有触犯,当以门规按律严惩不贷。   阿玉气度从容,一番话说得条理井然,极是得体,当时台下掌声如雷,历久不歇。   典礼完毕,阿玉屹立台上,接受欢呼,秦俭、石清标两人含笑在一旁陪伴,阿玉自觉恍然如同一梦。   ※      ※      ※      ※   这一夜,典礼完毕之后“龙王殿”庄中大大庆祝,盛筵齐开,好不热闹。   许多人来向新掌门人敬酒,阿玉谦逊,面皮又嫩,不好推却,一连十多杯,他的酒量本窄,此时已是不胜酒力,亏得“白龙”石清标酒量宏大,此时自告奋勇替他代饮,才得脱身。   偏偏此时,有人即席相问,新掌门是否准备去运回申屠虹的遗体、 宝剑?   阿玉心中一痛,酒意翻涌,忍受不住,身子摇摇欲坠。   顿觉天旋地转,心中凄怆,眼前浮起师兄与罗翠菱的面容,阿玉虎目滚滚泪下,伤痛难已直欲放声励哭,一吐积郁。   但心中犹存的一线灵明告诉他此番不同,当著同门大众不能失仪,勉强忍住了。   “苍龙”秦俭见机命人扶掖,送他归寝,一面命人从速准备醒酒汤与他服下。   秦俭与石清标仍然周旋同门之间,众人见新掌门如此情意真挚,更是心中难过。   阿玉归回自己居住的书斋,早有侍女过来伺候,服侍他更衣休息,饮了醒酒汤之后,酣然入睡..   ※      ※      ※      ※   直到次日醒觉,已是红日满窗,时已近午。   急急起来,盥洗毕后,侍女通报,老掌门绝千山有话,命他醒后即去静室。   绝千山隐居多年,在他的那一角天地里“龙王殿”派有专人伺候。   平常他极少过问庄内的事,也没有甚么传话出来,今番忽然有了传话,阿玉又惊又疑,连忙端正衣冠,要到谒见。   突然小丫头桂花匆匆奔来,拉住阿玉道:“快,快去,小姐她..   不好啦!”   阿玉吓了一跳,惊道:“小姐怎么不好啦?”   桂花道:“小姐醒来了,吵著还要吃昨天的药,我说没有了,她就大发脾气,又摔东西又扯衣服..”   阿玉怔了一下!叹道:“你快去拿碗来..”   桂花一怔道:“你不跟我去?”   阿玉道:“不行,我现在赶著要去见老掌门师父..”   桂花抓起桌茶壶,将茶水倒干,道:“用这个吧..”   阿玉道:“可是匕首..”   桂花拔下一枚发簪,递了过来。   阿玉佩服她的急智灵巧,立刻以发簪刺破自己腕脉,让鲜血流入壶中..   就连服侍他的侍女都吓了一跳..      终于流了满满一壶,阿玉这才收手,道:“好了,你快拿去喂她喝吧..”   放下衣袖,整整衣衫,匆匆来到静室谒见。   ※      ※      ※      ※   静室之中,下人们回避,师尊与昨天一样低眉跌坐在蒲团之上。   阿玉躬身行礼,绝千山先问昨日就职经过,阿玉将一切经过顺利情形禀告。   绝千山脸上露出喜色,微笑颔首,听完之后,摆手命他坐下。   阿玉注视这位老者,只见他脸上神情,欣慰之色倏地隐去,满面肃然。   情知不妙,心下忐忑,只见绝千山双目倏开,精光两道,直射到自己的脸上,缓缓问道:“你师兄是死在那苍松、劲柏山庄了吗?”   果然所料不差,阿玉心弦陡然一沉,他可得恪守师兄嘱咐,不能明言,但又不能向著自己的师尊撒谎,寻思无奈,期期说不出口,低下头去。   绝千山一手从怀中抖抖簌簌摸出一些东西,托在掌心,说道:“你看,这是你昨天离开时落下的,我从此猜知虹儿已遭不测..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为何冒充傅立,混入我‘龙王殿’你可得不许隐瞒,快快将你师兄的详情说出..”   一瞥他掌心,赫然是一丛柏叶。   阿玉蓦地记起,那夜逃离苍松、劲柏山庄时,躲在林内,后来发现飞鸽传讯,无意之间,发现身在柏树林中,大惊疾逃。   当时曾将这少数松针柏叶,揣在怀中,接下来终于与师兄诀别,每当忆念之时,时常取出来看..   想不到昨日离开静室之时,心中欢欣雀跃,竟将这些柏叶跳了出来。   如今托在老人家手中,知道隐瞒不住,阿玉十分为难,低头不语。   致于混进他“龙王殿”并没有甚么不良企图,所以也不觉惭愧。   绝千山目视这一丛柏叶,喟然长叹,问道:“告诉我,你叫甚么名字?”   阿玉抬头回道:“我叫阿玉。”   绝千山点头道:“阿玉..看这样子,你们是到过了那庄子了?”   阿玉无奈,只好点一点头。   绝声中透出焦急,问道:“虹儿是死在他们的手中了吗?”      阿玉只好说出,自己与师兄诀别时的情形。   绝千山默然,不一会儿,忽然站起,目光之中,泪珠莹然,说道:   “虹儿他实是弄错了,唉,那封四娘..我与她已是恩断义绝,这多年来,由于她一直没有动静,我才对她稍为怜悯。”   阿玉无以置喙,只能静静听著。   绝千山叹道:“不料虹儿误会了我的意思,认为我尚不能忘情于她,不要我与她发生冲突,情愿夹在中间,不明不白地成了牺牲品。”   顿了一顿“龙王殿”老掌门声中露出坚毅,道:“封四娘这女子是非不分,迁怒他人极是不对,若是她果真不利虹儿,我虽洗手,也不能忍受,我当亲去秦中了结此事!”   阿玉大惊,连忙劝道:“老..师父,你怎可如此?师兄原意,就是不欲烦扰师父清修,甘愿牺牲以报师父大恩,如果师父你去到秦中,岂不是正合他们之意?而师兄虽死,又岂能瞑目?”   绝千山以奇异的眼光看著他,阿玉已不顾一切,大声道:“何况弟子已答应师兄,绝不将此事泄漏,师尊此去,弟子我没有脸见师兄于地下..”   绝千山笑道:“傻孩子,你以为你师兄真个死了吗?”   阿玉一怔!道:“您说甚么?”   绝千山肯定说道:“我料虹儿必然没死,那封四娘见珂罗剑在虹儿身上,就知道他是我的传人,若是杀了他,我虽退隐,又岂肯与她甘休?她一定是将虹儿软禁起来,诱我前去营救,即使虹儿这傻孩子要自杀,她也会想法子制止,非得让他活下去不可..”   阿玉怔怔听著,觉得这老人的猜想有道理。   他若料想得不错,则师兄申屠虹尚在人世,阿玉心中涌起了一线希望,当下兴奋说道:“师父,我们这就动身,让弟子陪您老一齐到韶屋去,要不然,也许他们势大,我们还可以约秦师兄与石师兄一起去。”   绝千山反问一句:“‘大禹门’的邀约,七月之期为时已是不远‘东海三龙’必须准时赴会,你若去了秦中,这茅山之会又待如何?”   阿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期期艾艾道:“我们..可以通知‘禹门六侠’..改期再..再聚!”   顿了一顿,阿玉理直气壮,说道:“为了师兄生死,茅山之会耽搁了也是值得。”   绝千山摇头说道:“我们分头办事,你们师兄弟三个迳去茅山赴约,我的事我自己会了断,不要你们来烦心..等你们走后,我自己会去 秦中料理,你也不必将此事告诉秦、石两位。”   阿玉大惊,紧张说道:“师父,那是‘太行三虎’的巢穴啊,他们人多势众..”   绝千山目中放射出光采,平常极是谦和的老者,此番却似恢复了昔年英风,睥睨不可一世,豪迈说道:“我虽年老,但却不惧这些,甚么‘太行三虎’我绝千山倒要去会他一会!”   阿玉道:“可是..”   绝千山道:“我已十多年不曾履足江湖,这敢情倒好,大家或许已忘了,以为我已离开尘世,我当在晚年再去闯荡一番,哈哈.. ” 阿玉道:“师父!”   绝千山道:“其实那封四娘休想见到我的真面目,她既是如此狠毒,我倒要惩戒惩戒她了..我要叫她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虹儿的踪影,教她惊疑猜测,但又得不到结果。”   阿玉心中实在不敢相信,那“太行三虎”如此厉害,封四娘尚未露面,想来功力、机智更是了得。   师父已是六十开外的人,孤身前去,竟要凭一人之力闹得他秦中苍松、劲柏两庄,鸡犬不宁,不但要救出了人,而且还能不与敌人朝相,这可不是有点近于夸大?   绝千山老态龙钟,在阿玉眼中觉得他尚比不上师兄申屠虹,申屠虹可真是青出于蓝,跻列“东海三龙”在江湖上正是名头响当当的一位大侠。   绝千山一瞥,即知小徒弟的心意,微微一笑,说道:“阿玉,你莫替为师的耽心,你师父虽然年老,但工夫究竟还在并未放下啊,也许是我老骥伏枥,雄心未已!”   阿玉急唤了一句:“师父..”   绝千山道:“或许是我静极思动之故,此番听到虹儿的消息,心中不知怎地?十分激动,想必是难免要再到江湖去走一趟..唉,这样也好,十多年不见的江湖路,再度孤身只剑去闯上一遭,却也不正是一件快事吗?”   阿玉道:“不错,弟子第一次见到您老人家时,的确有这种想法..”   绝千山道:“等到我与虹儿回来,那时候我想必一定可以安心退隐了,也许到那时才会万念皆空,无牵无挂,尘俗了了,空空来去,灵台本无,菩提原在,招手云端,挚我西去..”   绝千山喃喃自语,阿玉可是领会不到他的佛理禅机,只觉得师父 举动特别,静中修炼已有十多年不履江湖,此番忽又大动嗔念,待要孤身只剑远去秦中。   眼开不免血雨腥风,大开杀戒,与他这清净无为摆脱贪嗔人欲的初旨,却不是大大的违背?   但阿玉究竟资质聪明,忖度了一阵,忽又想到,也许师父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正是凡人所不能及的地方,当他凡俗之念未除,虽是暮年,仍将去重入江湖,等到一切挂念之事俱了,再来静中参禅,必有一日千里之效。   阿玉似懂非懂,看著绝千山,只见他和蔼微笑,注视著自己,想是他已看出自己的领悟,脸上有笑容浮起。   阿玉顿觉心头了然,感到师尊绝千山实是功力高绝,深通义理的奇人,禁不住心中油然生出敬意,拜倒在地。   绝千山扶他起来,详细询问他遇见奇人,教招赐剑的经过,阿玉知道,恩师必能为他守秘,此番尽情吐露。   说完一切,瞥见师父绝千山面上微笑甚浓,说道:“阿玉,想不到短短时日,你能有这一连串的奇遇,除了你说的那个‘飞魂教主’之外,其他的都是正派侠义..希望你能早日完成刀剑合壁,参透无上功力,达成最高境界..”   绝千山取过他的“绕指神剑”来看,说道:“果然就是这神物,早在二十年前我也曾为这一对神剑、宝刀引起了兴趣,但是一想到宝刀、神剑分开祸事立刻踵至,多少年来,江湖上直接间接为著这一对刀剑而丧生的,真是不计其数。”   阿玉想著他所知的几个因这柄神剑而受害者,不由得心戚戚焉。   绝千山看在眼里,笑道:“也许你听了会高兴,据我所知,这神剑分开之后,能祸人,也能降福于人..你想想看,你自得剑之后,所遇一切都对你有利,想来也许你正是这神剑的真正主人。”   阿玉想想不错,连连点头。   绝千山又道:“宝物无主,德者居之..只要你宅心仁厚,修德济众,必能够如你所愿。”   惕勉之情溢于言表,阿玉不由得心神大振。   绝千山道:“你紧记我言,善自努力,为你自己以及那梅洁洁,还有其他每一个曾经有恩于你的姑娘,望你慎之戒之,端正所行,始终勿懈..”   阿玉再拜受教,唯唯答应。   ※      ※      ※      ※      绝千山命阿玉将顺剑五招使出给他过目,阿玉领命,就在静室之中使展。   “绕指神剑”疾削而出,斜斜向上,恍若花朵盛开,直涌向前,正是那“漠北七花门”中的绝技“独上西楼”!   神剑青光挥洒,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端的威势极盛。   不料绝千山此时蓦地和身扑进阿玉剑影之中。   阿玉骇然,收势不及,那紧接而至的“钓情扁舟”业已发出,恍如急洒露珠,悠悠向绝千山刺到。   阿玉努力收势,绝千山道:“不要紧,你尽管使展好了!”   便猛地右臂抡起,直穿进“绕指神剑”光圈之中,距离不过是毫厘之差。   阿玉此时连住手都来不及,心中电闪似的一念,唯望能将这一剑削向空档。   忽然间奇事发生,绝千山单臂一挥,阿玉顿觉有一股极其刚强的劲力自神剑上传到自己手腕,手腕一震,万万支持不住“呛”地一声,立即脱手,坠落地上。   绝千山微笑伸手替他拾起神剑,摇头道:“厉害,果然厉害,但阿玉你究竟不是她们七花门下的人,是以这一剑貌合神离,轻灵快捷犹可,稳重火候则嫌不足,至于他们‘七花门’讲究的雍容华穆,潇洒俐落风范,你更是不曾得到。”   阿玉这才知道师尊的功力,这一震之威,如此厉害,心中不由得又惊又羡,立刻想到了师兄申屠虹所说的那“飞鸟绝千山”最厉害的一招。   绝千山又道:“这一剑,若是七花门下弟子使出,估计我尚能抵挡,但若是‘寒月芙蓉’自己出手,那连我也许都不济了..必得另思破解之法不可。”   阿玉垂首道:“是..”   绝千山道:“如今你的这一招得自那第八徒罗翠菱姑娘,只能算沾著七花门的一点儿边,功力火候全然不足,是以为师的足可从容破解。”   阿玉不由得感到沮丧,绝千山立刻看出,笑著安慰他道:“虽然如此,但你这一招已是难得的了,仗此闯荡江湖,若不是碰到一流高手,你也尽可胜得。”   顿了一顿,绝千山忽然笑容尽敛,眉头皱起,道:“但是那秦俭与石清标两人均是我‘东海龙王殿’门下的健者,跻列‘东海三龙’江 湖也有点名头,怎地如此不济?凭你这新学的顺剑五招,火候不足,即已将他们击败..”   阿玉不由得心头一震,这老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绝千山道:“如此看来,我‘东海龙王殿’门下,在这十多年来武技确是式微,名不符实,谅来秦俭、石清标他们系出‘龙王殿’旁支,武功未得我亲传,徒具虚名,不过是袭上代之名,并非自身有甚么成就。”   阿玉为两位师兄分辩,道:“秦、石两位师兄功力确是高绝,弟子两度落败也许是两位师兄稍有托大,或是不忍伤我,所以才被我找到了还手机会,使出顺剑招式,猝不及防,故而赢了他们。”   绝千山微微点头,神色仍然凝重,吩咐阿玉再将所学的顺剑另三式也使出来与师父试试。   阿玉领命,此番尽力使展,将那“寒翠碧空”“江滨倩影”二招,顺剑直进,青光挞湮,威势挟带柔韧之力,使得顺手,厉害无比。   绝千山道声:“好!”仍是一臂扬起扑进,阿玉的第五招“雪岭摇红”已经使满,此时突觉,腕臂大震“绕指神剑”不由自己削向空档,发出异声。   阿玉还想努力把稳,其奈手腕震动,怎样也难以把握“呛郎”一声,神剑竟然又再度脱手,坠落地上。   绝千山再度为他拾起,叹息道:“阿玉,果然你懂得了七花门武功的皮毛,同时也可看出,秦俭、石清标两人功力确是不济。”   停了一下,又喃喃说道:“这可能是要怪我自己,我退隐十多年,致使本门弟子功业荒废,恪守成规,不求进益,唉!也许我太自私,我应当补过..”   阿玉心中十分高兴,听师父的话中之意,很显然的是他有意以绝技相授。   绝千山果然说出了阿玉最希望听的话:“阿玉,不管你是甚么原因,你既已列我门墙,如今又已就掌门之职,嗣后这承先启后的工作,便将由你来负责,我岂能如此自私?好在现在距离七月间茅山之会尚有一段时日,如今就如了你的愿,让你在这一段时间内,好好地跟著我学习本门武功吧!”   此言一出,阿玉恍若醍醐灌顶,那一份喜悦与感激无可形容,当下扑翻身拜倒师父座前,激动说道:“师父厚恩,弟子粉身难报。”   绝千山扶起阿玉,笑著说道:“阿玉,你不必如此,须知为师的对你申屠虹与傅立两个师兄,心中也异常歉疚,多年来不曾尽心教导他 们,以致一遇到强敌性命难保..”   说著唏嘘不已,老泪纵横,长叹道:“只盼你日后能够尽心于我‘龙王殿’一门,发扬武技,使本门兴盛昌旺,那便是报答我的最好方法了。”   阿玉再拜称谢,静室之中,一师一徒,开始来练“东海龙王殿”   更高深、更精微武功..   ※      ※      ※      ※   绝千山隐居多年,武功并未搁下,反而在他潜心精研,勤恳练功之下,使得本身武功达到炉火纯青的巅峰地步。   诚如“东海龙王殿”的武功,走的是个“刚”字诀。   此时静室之中,每一招使出,劲力奇大,刚猛绝伦,呼呼有声,一室之中,劲风激荡,使得一旁学招的阿玉,目瞪口呆,惊骇不已。   一连数日,阿玉将“龙王殿”的一切事务,均都委托秦俭、石清标两位师兄办理,他自己从早到晚都在静室之中伴著师父。   静室僻静,师徒练招,阿玉天资敏悟,又肯用心学习,武技一道,愈钻愈深,愈是兴趣勃勃,愈是欲罢不能,阿玉学习这种精微武技,仗著名师指点,自身勤恳,全领神会,进步神速。   阿玉沉溺其中,如痴如醉,甚至于废寝忘食,往往在与秦俭、石清标一齐用餐时,脑中还在想著武功招式,神情呆钝,手中比划。   秦俭、石清标大奇相问,阿玉毫不隐瞒和盘托出,告诉两人这几日都在跟著师父静室练功,学习“东海龙王殿”精微武功。   两人听了又惊又喜,他俩全无嫉妒,反而觉得阿玉既然成为“龙王殿”庄主,理当承受绝千山衣钵,庶几绝技不致失传。   而且他的武功有了进益,此去冀北茅山把握更大,而且对“东海龙王殿”更有助益。   两人欣慰,齐向石师弟举杯祝贺,叮嘱他用心学习,而茅山之会尚可稍延时日,望阿玉不必分心。   阿玉偶而想起,道:“好多天没有见到小师妹..”   石清标道:“哪个小师妹?是清玉,还是连漪?”   阿玉道:“是连漪,不知道她的病情好些了没有?”   石清标目光望向秦俭,秦俭不由得脸色一红,呐呐道:“连师妹好多了,多亏了你的血..”   阿玉大喜,道:“是吗?还要不要再来一碗?”   秦俭道:“不用不用,她现已能下床走动,饮食正常,体力正在渐渐恢复..”      阿玉用力握住他的手,激动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秦俭也用力握住他的手,道:“谢谢,谢谢..”   ※      ※      ※      ※   知道师父唯一的骨肉,小师妹连漪得以渐渐康复,阿玉心中无限欣慰,总算对得起这位老迈的恩师啦..   静室之中,专心练功,又过了一些时日。   绝千山已将毕生绝技倾囊相授,这一日告诉阿玉,所学已尽最后一项,名称叫做:“飞鸟绝千山”。   阿玉记起师兄申屠虹所述,这“飞鸟绝千山”一招,昔年师父赖此迭催强敌力毙“华山三盗”三盗腕脉震断,当场立死,威力之强,无与伦比“绝千山”之名由此来,轰传江湖,声名大噪。   他这招“飞鸟绝千山”可是从来不曾传人,是以连大弟子“黑龙”   申屠虹都未学到,而今阿玉幸运,得蒙绝千山亲授,欣慰无以复加。   绝千山自称平生酷爱武技,但兀自不能算是上上之选,因为他不曾兼采别派武功长处,予以融会贯通卓然自成一派,只是穷研本门“龙王殿”武技,从中体会奥秘,另创奇招,使“龙王殿”武技进入精微境地。   这一招震惊天下的绝技,并非是绝千山独创,而是他从“东海龙王殿”先人所传下来的“龙宫五绝剑”中,反覆精练,融会贯通,悟得心法。   只看他取名为“飞鸟绝千山”就知道是“飞石殒星”“鸟鸣鸦噪”   “绝地逢生”“千手所指”“山穷水尽”这五招绝妙剑法所衍生而来,各取五招的第一个字为总名。   所以他的成就,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习武人中等之选,但较之一般墨守成规的武林中人,却又远胜多多,相差几不能以道里计了。   就算如此,但已是诡异奇妙,高深莫测,一招一式无不是至刚至猛的武林绝学,堪称“东海龙王殿”中巅峰功力,菁华所在。   但因这一招太过凶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强敌非死不可,是以绝千山以后不再使用。   不料此番,师尊竟要以此相授,阿玉虽然酷爱武技,但心地却十分善良仁慈,暗忖这一招即使学会了,用来对付十恶不赦之人尤觉过于凶狠,那么,学会了既然不愿使用,倒不如是不学也罢。   但这话却是不好说出,期期艾艾,犹豫不决。   绝千山看著他时,阿玉满面涨红。   绝千山脸上此时流露著一丝欣慰神色,缓缓说道:“阿玉,你真是 个好孩子,我辈侠义中人首重心性,如今你宅心仁厚,正是习武上上之选,我以绝技相传,你必能以之行侠济世,不致于恃技凌人,胡作非为,误入歧路,辜负我一番心意。”   阿玉道:“是..”   绝千山又道:“如今我决将这最后一式‘飞鸟绝千山’传你,你不要怀疑,这一招与我以前所使的已大大不同,以前这一招发出,强敌腕脉震断立毙当场,我生平虽只用过极少的几次,而且用来救命,但事后懊悔不已,立誓不再使用。”   阿玉点点头,师父隐居不出就是这原因。   绝千山道:“当我隐居之后,曾穷研改变这一招,如今已经成功,这一招发出,震力虽大,但不致于使人立毙,仅能使敌人手腕震动兵器把持不住,势必脱手坠落而已!”   阿玉立即想到,是了,这便是师父在与自己对招时所使用的怪招,那“独上西楼”“钓情扁舟”顺剑威力无人能挡,但师父这“飞鸟绝千山”使出,却能遏势破解,更进一步,使自己腕上震颤把持不定,兵器坠落。   想到若学会了这一招,与任何强敌交手之时,只须出手传递震力使他兵器脱手,那样对方焉能再战?焉有不服之理?   心中大喜,连忙跪倒拜谢,跟著师父绝千山学习这一招“飞鸟绝千山”。   ※      ※      ※      ※   一日之后,阿玉业已学会了这最后一招,绝千山又命他将所学各招用心练习几遍。   绝千山看了之后,微笑点头,道:“大致差不多了,可说已经登堂尚不入室..”   阿玉喜道:“多谢师父。”   绝千山道:“以后还须你自己努力,勤恳不辍,假以时日,加上经验火候,武功自能入室,达成炉火纯青,巅峰地步..”   阿玉道:“是。”   绝千山又道:“好了,阿玉,今日已是六月底了,你也得与秦、石两人准备去山东茅山赴约了,望你们三人此去能为本门争光,勉之勿忘。”   这些日子阿玉天天和师父在一起,师徒情感极是深厚,此时行将惜别,想起绝千山的计划,他们三人走了之后,即将孤身只剑重入江湖,远赴那秦中韶屋,找到苍松、劲柏山庄,救出大弟子“黑龙”申 屠虹。   虽然阿玉深信师父功力宛如汪洋大海,浩瀚无涯,但师徒之情,耽心实属不免。   绝千山婉言抚慰,告诉他不妨事,叫他不必耽心,倒是他自己年轻,此番与秦俭、石清标远去冀北茅山,应“大禹门六侠”之邀,必须小心在意。   阿玉在静室之中,陪伴师父又过了一日“苍龙”秦俭与“白龙”   石清标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次日黎明,三人拜别绝千山,在连漪、石清玉以及“东海龙王殿”门下夹道欢送之下,乘船登陆,再换乘骏马,直放茅山..   ※      ※      ※      ※   三人率领“龙王殿”下五人,一队八骑,沐浴著七月阳光,蹄声得得,东向进发。   最先一骑,打著「东海三龙”的旗号,狂涛之中三龙飞翔,一头“苍龙”代表秦俭,一头“白龙”代表石清标,另一头黑龙,本来代表申屠虹的,此番已经改过,换绣成金色丝线。   石清标马上挥鞭,指著告诉阿玉,道:“阿玉,那头金色大龙就是代表你,从现在起,你便是‘东海三龙’之一了。”   阿玉连忙否认,说道:“不,不‘东海三龙’仍是秦师兄、石师兄、申屠师兄,而今申屠师兄不在,由我暂时代替罢了!”   “白龙”石清标一惊!忙道:“可是,申屠师兄不是已经死在深崖之下吗?”   阿玉一怔!自知失言,慌忙改口说道:“唉,你有所不知,小弟心中此时犹抱万一希望,总希望那悬崖虽高,但吉人天相,我申屠师兄功力高绝,或许竟得不死,以后再能有相见之日。”   秦俭、石清标双双“哦”了一声,都以为阿玉和申屠虹师兄弟之间情感真挚,是以犹抱万一希望,看来也是渺茫得很,但恐勾起他的伤心,两人不再多说。   而在阿玉心中,却是千回百转,暗暗默祷,唯愿师父所料不差,师兄申屠虹果然未死,正在封四娘掌握之下,师父一去即能救出。   想起了师兄,不禁又想起罗翠菱,阿玉揪然不乐,双肩深锁。   石清标故意来引他转移注意,说道:“阿玉,你可知道‘大禹门六侠’是何等人物?”   阿玉心情不属,应道:“小弟不知,尚望石清标师兄指教。”   他知道这一邀约,系由“大禹门”掌门人“人厨子”危进发出。      “大禹门”与“龙王殿”同是东海数省的侠义同道,武功属于同一路数,全是以刚猛见长。   俗语说“大雨冲倒龙王庙”所幸这大“禹”不是那大“雨”所以也能相安无事。   何况“龙王殿”偏处海外孤岛“大禹门”在山东境活动,相隔弥近,息息相通,平日里交往不恶。   但这番由“人厨子”危进出面邀请的聚会,不知是否另有道理,很可能是要定北方武林盟主。   石清标说道:“那‘大禹门六侠’乃是东海‘大禹门’门下杰出人物,如今在江湖之上,名头极响!”   名头极响,阿玉却从未听过,只因他从未到过这东海各省的关系,是自己孤陋寡闻。   只听石清标又说道:“‘大禹六侠’是结拜的兄弟姊妹六个,老大‘人厨子’危进,老二‘闪电手’于光,第三是‘龙香女’邱雨庭,第四是‘浪里蛟’鱼非,第五个‘罗浮公子’赵芳廷,第六是‘俏罗刹’邱筱庭..”   阿玉可是对这“大禹门六侠”完全不识,今番得石清标详细介绍,始知这“大禹门六侠”武功各有擅长。   老大“人厨子”危进年近四旬,功力最高,内外武功俱臻火候,使用的武器乃是一支三十斤重的沉重短枪,普通人很难接得下危大爷的一两招枪招。   这危进更有一项厉害的,便是腰间悬挂著一对铁胆,上有链子系住,收发随心,具有暗器、兵器两项功效,当兵器使用时,具有流星锤的威力,当暗器使用时,力大势猛,若是不识厉害的,妄想用兵刃去磕飞,准保兵刃震脱无疑。   这危进为人与他的武功一样,刚猛不挠,性子虽然正直,但却难免有骄狂护短之处,是以在江湖上的名头,善善恶恶,毁誉参半。   第二个“闪电手”于光,这人不过三十多岁,书生打扮,临阵不带任何兵刃,只凭手中一支折扇,内功精湛已达峰极,为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   第三位,乃是一位女子,这“龙香女”邱雨庭实是不愧女中巾帼,近年来,她的名声轰传沿海之间。   据见过她的人说,这邱雨庭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美女,武功已窥“大禹门”堂奥,与人交手,双剑齐施,当者披靡。   她曾在泰山之麓孤身遇敌,碰见了北方黑道中有名的淫贼“飞燕 子”徐芳与他的一伙人,号称“泰北五鼠”当时徐芳见这邱雨庭生得美貌,妄起不良之心,纠合“五鼠”乘夜侵入她的客寓之中,意图非礼。   谁知这邱雨庭极是警觉,守株待兔,以静制动,一举将“泰北五鼠”全数诛杀,大名立刻轰传江湖,成为妒恶如仇的黑道女煞星!   这邱雨庭文武全才,眼高于顶,等闲男子难以入目,至今已过二十仍是小姑独处。   说到第四位“浪里蛟”鱼非,这人禀赋特异,世居渤海之滨,乃是有名的水上英雄。   这鱼非深谙水性,水中工夫无人能及,而在陆上,他的一对峨眉铜刺使展“大禹门”武功,一样的也是少有人敌。   第五位“罗浮公子”赵芳廷,这人年岁不过廿岁出头,但名气却是大的了不得,近年行走江湖,人物俊逸,潇洒不鲜,文质洵洵有若书生,但出手却是又狠又辣,剑招刚猛已得“大禹门”不传之秘。   因为他人物出众,是以出名更快,名气之大似乎已超过他结拜的哥哥姊姊们。   “六侠”最后一位却又是位女子,名叫邱筱庭,乃是“龙香女”   邱雨庭女侠的胞妹。   这邱筱庭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出道江湖也不过是二、三年的光景,最初她名列“大禹门六侠”之末,不过是藉她姊姊“龙香女”邱雨庭的威名,后来她开始在江湖走动,声名鹊起,传说她美艳无比,较之乃姊又有不同。   姊姊邱雨庭虽美,但不苟言笑,使人有艳若冰霜之感,但这妹妹可是笑容时现,艳若春花,是以得到了“俏罗刹”的绰号。   近年来“大禹门六侠”之中,前四位不常走动,倒是最末这两位“罗浮公子”赵芳廷与“俏罗刹”邱筱庭,经常行走江湖,行踪甚至远到漠北西域。   由于他俩双骑并辔,全是极出色的年轻人物,自然容易惹人注意,黑道之中有哪不长眼的,或是垂涎邱筱庭美色,或是贪图他俩马鞍上的黄白之物,当然是难免生事。   这两人仿佛有意炫露惹事似的,故意多带金银,时时露白,将那马蹄子压得沉沉的,行家一看即知,焉能不起贪念?   同时两人故意假装成书生、小姐,衣著鲜丽,男的俊秀,女的美艳,黑道之中,淫娃们不肯放过这赵芳廷,而恶徒们更想要得到这邱筱庭,是以在财色诱惑之下,迫得向两人动手。      这两人也真是了得,自北而南,一路上两人双剑不知诛杀了多少黑道中人,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是以这一对少年男女之名不胫而走,轰传江湖。   到后来,江湖上才知是“大禹门”中的老五、老六,只怪那些倒楣鬼不开眼,死得活该。   但也有人批评赵芳廷、邱筱庭太过招摇,出手也太过狠毒,当然他们年轻难免挟技自炫,但“人厨子”危进与“龙香女”邱雨庭不曾尽兄姊之责予以管束,也是难辞其咎。   但这些消息到了危进与邱雨庭的耳中,两人不但不责备这两位年轻人,反而沾沾自喜。   是以江湖上称“大禹六侠”均有“狂态”犯了“狂妄自大”的毛病,这话确是不错。   ※      ※      ※      ※   谈著谈著,使得阿玉对“大禹门六侠”已有认识,心中暗暗盘算,一旦遭遇,如何应付?   一路无话,这一日,已到山东茅山附近“东海三龙”旗帜前导,秦俭、石清标左右翼护著阿玉,并辔缓行。   蹄声得得,一群人跨骑骏马,腰悬兵器,十分显目。   尤其是石清标的那杆大枪,此时命“东海龙王殿”门下一名壮汉持著,雄武非常,威风凛凛,引得路人侧目。   茅山已经在望“白龙”石清标说道:“奇怪,若是‘大禹六侠’已早来茅山,此刻该来迎接才对,看样子毫无动静,莫不是他们没有来..”   一会儿,又道:“师兄,稍停茅山之上,我就凭这杆大枪,与那‘人厨子’危进的一支枪斗斗,听说他的一支枪就有三十来斤,我俩枪对枪,且看谁人厉害!”   “苍龙”秦俭是三人中年岁最大,行走江湖有年,经验丰富,机智干练,此时他遥望前途,口中关照道:“小心,我看‘大禹六侠’必是已来茅山,若是我料得不差,只怕他们存心不善,在正式比试之前,也许还耍弄小花样,来欢迎我们哩。”   石清标与阿玉一听,不禁紧张起来,阿玉禁不住问道:“师兄,他们会玩甚么花样?”   秦俭注视前方,目不稍瞬,口中应道:“此时敌暗我明,他们要用甚么方法?现在尚不能知,我们小心..”   吩咐前行五骑加倍注意,缓缓前进。      ※      ※      ※      ※ 行了一段,身后蓦地响起一片急遽马蹄之声“苍龙”秦俭经验老到,立刻大呼:“大家转身,谨防冲突!”   阿玉多年奔走江湖,骑术不差,此时霍地勒马转身,只见不远处约有七、八匹怒马疾驰而来..   三人疾忙准备,秦俭蓦地想到,急道:“阿玉注意护旗,石清标师弟小心你那杆铁枪!”   一言未毕,那七、八骑怒马已如狂风一般卷至,只见马上之人锦帕蒙面,猛挥长鞭,迎头向三人驰来,口中怒叱:“快快让开!”   三人大怒,此时早已执剑在手,石清标大喝一声,剑光洒出,急挡来骑。   登时马匹狂嘶,人声怒喝,天翻地覆乱成一片。   阿玉蓦地动念“绕指神剑”出手最易伤人,来人中十之八九必是“大禹门”下,知是不可鲁莽,急忙收剑入鞘。   就在这一瞬之间,一骑扑至,马上人探身狂笑,一鞭向阿玉头顶挥到。   阿玉急闪开,反手使巧,立将那人鞭梢带住,试著一拉,那人身子前倾。   这一试间,阿玉立刻知道,这家伙功力不过尔尔,想是个“大禹门”下三、四流的角色,心中一怒,用力扯鞭一拉,那人鞭梢被夺,原想趁势冲进,将阿玉撞下马来,谁知阿玉出手迅速,一拉之下,那人不及撒手,立刻翻身栽倒马下。   阿玉夺得马鞭,正待冲过去接应秦、石两人,猛觉一骑狂嘶,竟然跃起来到自己头顶之上,大惊之下,急忙镫里藏身,那马“嗖”地跃过头顶。   百忙之中,依稀可见,这马神骏非常,鞍镫鲜明,马上人一身劲装,黑巾蒙面,十分伶俐,就其是颈间一条红色汗巾飘扬,夺目无比。   阿玉心中一动,蓦地想起了“东海三龙”旗帜,尚在前行“东海龙王殿”门人手中,瞧这蒙面人骑术极佳,可能是“大禹门”下有名人物,若是志在夺旗却是非同小可。   心中一懔!电光石火,转念之间,探骑跃出,疾追那人。   “东海龙王殿”下训练有素,此时紧急,五骑早已让开大道避在一旁,那护旗的一名“东海龙王殿”门下,一手持旗,一手执刀,马背之上凝神准备。      阿玉瞥见,这一骑黑影去势如飞,疾冲护旗的,那名“东海龙王殿”门下,一刀扬起猛砍,不料“嗖”地一声,黑衣人手中剑光一闪,立将他一口刀撩得飞出老远,跟著人影一晃,已自马上夺旗在手。   还亏这“东海龙王殿”门下,拚死一挡,就在这一瞬间,阿玉一骑冲到面前,猛喝一声:“你是何人?快快放下旗来。”   那人一手执旗,一手执剑,兀自十分俐落,催马欲走,阿玉哪容他逃走“呛”地掣出“绕指神剑”青光一闪,拦阻去路。   这人双手没空,但犹能控制马匹,寻隙冲出,阿玉知道他跨下必是一匹骏马,再不迟疑,一剑削向他身后。   在阿玉本意,原想伤马,不想伤人,情知此人必是“大禹门”下有名人物,不可大意,谁知一剑掣出,将临马尾,那马十分机灵,倏地后蹄踢出,一声狂嘶,马上黑衣人急急横剑撤出一挡。   “呛哪”一声“绕指神剑”逞威,那人的一口剑立断为二!   慌得他“啊呀”地惊叫一声,缩手不迭。   这一声尖叫十分清脆细嫩,分明不是男子口中所发,此时两人对面,阿玉瞥见这蒙面人有一对极其灵活的黑亮双眸。   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一瞥之间,这黑衣人似乎怔了一怔!阿玉剑交左手,伸手夺旗,那人“咭”地一笑,十分狡猾,竟将“东海三龙”的旗帜一举,向阿玉左手“绕指神剑”上卷来。   阿玉大惊!这一卷上,神剑锋利旗帜非碎裂不可,百忙之中,倏地施展奇招“千手所指”左手神剑倏地下垂,右手掌蓦地急翻而出,立将那旗杆抓住。   黑衣人兀自不肯放手,阿玉喝道:“放手!”   用力一摇,马上那人竟然纹风不动。   阿玉再度使剑“绕指神剑”青光射起,逼来这人面前,迫得他没奈何,只好撒手,霍地转身。   阿玉急急收招,神剑一带,竟然无巧不巧将他颈间那一条红色汗巾削下了一片。   这人一骑冲出,高叫:“四哥,我们走吧!”   回头一看,只见另外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此时正与“白龙”石清标争夺他那杆大铁枪,两人各执一端,奋力拉扯,居然是锱铢相较,不分上下。   听见了这一声,那边倏地将枪一送,石清标险险翻身栽下马来。   这人哈哈大笑,声音雄壮,霍地带转马头,与这颈绕红巾的一个会合,另外六骑也如风驰电闪一般,向前途疾驰而去。      大道之上,尘土飞扬“白龙”石清标愤怒欲追,却被“苍龙”秦俭拦住。   这边“东海龙王殿”下五骑所幸尚无损伤,只是闹了一阵大家身上均都沾满了尘土,真是灰头土脸,丧气之极..   ※      ※      ※      ※   “苍龙”秦俭吩咐赶路,待到前面镇上再行沐浴更衣。   此时,阿玉下马拾起了那半段红色汗巾,揣在怀里“东海三龙”   大旗与石清标的长枪,仍交“东海龙王殿”门下执掌前行。   “苍龙”秦俭面有忿色,说道:“这番是‘大禹六侠’存心相试,还好我们这第一场不曾丢脸,他们要抢旗夺枪都未得逞,有惊无险,也好藉此杀杀他们的狂妄之气。”   “白龙”石清标愤愤说道:“与我夺枪的那厮,极可能是‘大禹门’的老四‘浪里蛟’鱼非,我看见他腰间明晃晃的有一对兵器,仿佛是一对分水峨眉刺,而且临走时那一个又叫他四哥..”   秦俭点头,说道:“如果这样,今天来的便是‘大禹门’下的老四与老六了,抢旗的那个身形瘦小,出音娇嫩,既然称鱼非为四哥,必是‘俏罗刹’邱筱庭无疑。”   阿玉心中一动,不禁伸手摸出那半段红色汗巾来看,石清标瞥见,却道:“哈,玉师弟真行,将他‘大禹门’老六的颈间之物弄到了手,嘿嘿,莫不是这妞儿看中了我们玉师弟,留下半段汗巾做表记!”   阿玉脸上一红,心想:“我已与罗翠菱有口头之约,怎会再去接纳别个女子?”慌忙著解释,说明神剑削下这汗巾的经过。   来到镇上,早有这镇上最大的一店派人来迎,说是“大禹门”安爷已经吩咐,空出房间款待从泌阳来的三位爷们。   三人盥洗换衣用餐已毕,上灯时候,客厅之外人声马嘶,店主来报“大禹门”三爷六姑娘来拜。   秦俭、石清标相视一笑,偕同阿玉出见。   只见那“浪里蛟”鱼非十分雄壮,而那“俏罗刹”邱筱庭,此番一身美服,果然是年轻秀丽,美拟天人。   邱筱庭秋波流转,注目阿玉,阿玉立刻识出正是那一对又黑又亮的眼珠,颈中红色汗巾只余半截,剑削之处宛然在目..   ※      ※      ※      ※   双方通名道姓之后,那“浪里蛟”鱼非知道阿玉不是“东海三龙”   中人,态度登时一变,问道:“久闻‘三龙’中除了秦兄与石兄外,另一位是‘黑龙’申屠虹兄,未识傅兄此次为何不曾赏光前来?”      “苍龙”秦俭说明原委,傅师弟刻下有事远行“东海三龙”少了一位,现由同门师弟阿玉替代。             第五册   秉性凶猛,出手狠毒,十足的公子哥儿脾气,平日里仗恃老大“人厨子”危进的宠爱,眼高于顶,狂妄无比,为了谨慎,玉师弟还是不去沾惹她好。   而且如这等女子,虽然美艳,但在危进与邱雨庭的宠爱下,她自己又十分任性,难保行为没有偏斜“东海三龙”中人犯不著去接近她。   秦俭如此一本正经的劝告,阿玉连连答应,心中同时暗自好笑,秦师兄也未免太紧张了一点,自己与邱筱庭只是互望了一会,连交谈都不曾,若说因此看中,甚至于要结缡终身,引起“罗浮公子”醋火,未免言之过早。   但是,在阿玉心中,当秦俭肆意批评邱筱庭,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表露时,阿玉却觉得有点替邱筱庭抱屈,这少女想是生性不羁,行走江湖就落得如此狼藉声名,受不知若干垂涎她美色,败在她手下的无聊男子,恶意中伤,散布流言。   一方面,阿玉也不自禁地受到这种流言的影响,当知“罗浮公子”   赵芳廷视她为禁脔,心中不知怎地?含有一种极不自在的感觉产生。   如果果真赵芳廷既能视她为禁脔,那必然是他能有这种权利,邱筱庭与他关系定非泛泛。   阿玉不知怎地?当了解到这一点之后,颇觉得有点怏怏然的感觉。   心中顿生警惕,这是甚么心理呀?怎会有如此的感觉?这样怎能对得住罗翠菱殷殷的誓约?   ※      ※      ※      ※   一宵无话。   次晨“浪里蛟”鱼非与“俏罗刹”邱筱庭率队来迎,为三位佳宾带来骏马,鱼非亲自执辔,将两马送到秦俭与石清标的手上。   而那“俏罗刹”邱筱庭牵著一马,笑吟吟地行来阿玉面前,说道:   “玉公子,请上马。”   阿玉忽觉眼前一亮,识得这匹骏骑,正是昨日道上初遇“俏罗刹”   自己的座骑,神骏无比,矫首昂嘶,确是一匹神驹。   当那纤纤玉手将缆绳送到阿玉手中来时,可觉得她腕上的环佩儿叮当微有一丝温暖细腻的感觉,从玉手上传到阿玉手上来,阿玉不禁呆了。   除了低声称谢之外,竟然呐呐说不出口,一时不知道要说些甚么好?      邱筱庭“咭”地一笑,大众上马,沐浴著朝阳,同茅山进发。   ※      ※      ※      ※   登上山麓,远远可见这山腰间,敢情别有一处天地,丛林掩映之后,一带小丘环绕著个方圆十多丈的一坪草地,草坪中已搭起篷帐,远远可见有旗帜飞扬,分明是“大禹门”下早有布置。   前行的“大禹门”下已在马上吹起了螺角,那谷中立有人应,十数骑拥出来迎。   渐渐地,双方坐骑行得近了,蓦听其中一声大喝:“‘东海三龙’咱哥儿们好久不曾厮见了,哈哈..”   阿玉正在想,是谁出言如此粗鲁?身边的“苍龙”秦俭却已大声招呼:“危爷、于爷,别来无恙。”   来者正是“大禹门”下为首的三个“人厨子”危进“闪电手”于光“龙香女”邱雨庭。   双方相见,秦俭与石清标本是旧识,为阿玉介绍了之后,双方执手互道钦慕,一时宾主之间,甚是融洽。   主客双方并辔,返回篷帐,阿玉有空,来打量这“大禹门”中为首三人。   只见那“人厨子”危进,年约四旬,浓眉大眼,一身褐色皮肤显出他雄壮无比,驰名江湖的短枪不在身上,但那两枚系著有链子的铁胆,却端在手中玩弄,不时搓揉,发出呛琅声响。   这位“人厨子”危进五短身材,发音洪亮,豪迈惊人,果然是不愧“大禹门六侠”之首,神情气势睥睨举世,确是有点狂态毕露。   一入帐幕,布置精美,地下铺著厚毡,毡上布桌,罗列酒菜,危进肃容坐下,宾主分位坐下,客座一面“苍龙”秦俭与“白龙”石清标两个,一左一右傍著阿玉坐下,这情形使“大禹门”的人十分起眼,照例是位尊的居中,秦、石两位成名的大侠如何对这初出道的雏儿如此恭敬?   “人厨子”危进大马金刀般地即席坐定,左首是“闪电手”于光“浪里蛟”鱼非,右手是邱氏姊妹。   危进手持巨觥欢迎贵宾,此时客套声中阿玉再去打量那于光时,清嫩面皮,一领儒服,神情漠然,随众饮食,好似有心事一般,居然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那旁的“龙香女”邱雨庭果然是明丽非凡,姊妹俩并肩坐著,一个端庄,一个活泼,邱筱庭十分顽皮,不时将樱唇凑到姊姊耳边去嘀咕些甚么,低声娇笑,眉眼微动。      而这“龙香女”邱雨庭好似极是宠爱著幼妹,低寰俯首,不时轻轻浅笑著制止。   如此恬和,如此美好,阿玉看在眼里,不由得看得呆了。   酒过三巡,宾主之间尽谈著些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十分热闹“白龙”石清标此时忽地启言问说:“‘罗浮公子’赵芳廷,因何不见?”   “人厨子”危进立答,赵芳廷因事远赴漠北,是故不能参与盟会。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苍龙”秦俭以肘一碰阿玉,两人同时都已察觉,确有一丝异样的光芒在危进的眼中一闪之后消失。   这分明是欺人之谈,那赵芳廷为人最是喜欢逞强出头,如今“大禹门”“龙王殿”两门相会茅山,赵芳廷若在,岂肯放弃此一表现的机会?   此番他居然不曾露面,以他那种行径来看,很可能是有了意外,秦俭、石清标、阿玉三个,迅速地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但在“东海三龙”心中,同时也感到诧异的是,如果“罗浮公子”   赵芳廷有了意外“人厨子”危进等五人怎会不去驰救,而在这里宴客?   “苍龙”秦俭确不愧是个老江湖,此番见“大禹门”下五人,除了那“俏罗刹”邱筱庭轻聋浅笑“闪电手”于光面容肃穆,看不出甚么来之外,其他三个,危进眼神闪烁,邱雨庭与鱼非微露紧张,似乎是正在有所期待。   “东海三龙”立生警惕,当前情势,在不明对方用意之前,确是十分险恶。   又等了一会“人厨子”危进忽问道:“‘东海龙王殿’中,是否已经指定了掌门人选?”   “苍龙”秦俭点头,答道:“当然。”   危进身旁“浪里蛟”鱼非笑道:“秦大侠德高望重,想必正是‘东海龙王殿’的新掌门了?”   眼见他摇头,鱼非急忙又改口道:“那么,敢是这番不曾光临的申屠大侠?”   “苍龙”秦俭朗声介绍:“‘东海龙王殿’第五代掌门人,业经推定,并由第四代掌门人绝千山认定,由本门弟子阿玉担任!”   阿玉起立,微笑向主座“大禹门”下五入颔首为礼,端的是气度雍容,朗若玉树,英才出众。      “大禹门六侠”乍闻之下,齐齐一惊!   “俏罗刹”邱筱庭眼光炯炯,望著阿玉,奇道:“阿玉?不是傅立么?”   “苍龙”秦俭道:“傅立本名傅玉立,有‘玉树临风,鹤立鸡群’之意,我们都叫他阿玉。”   这一番解释,得体适当,颇有褒扬之意。   五人神态各个不同“人厨子”危进惊奇之中带著夷然不信与鄙视目光“闪电手”于光分明也为这事而惊讶不敢置信,平静的脸色上已有了波动。   “浪里蛟”鱼非则是一股瞧不起的神色,只有邱氏姊妹,姊妹俩四眼注视著这“东海龙王殿”的新掌门人,面带微笑..   “俏罗刹”邱筱庭更是将温柔的目光送将过来,芳心可可。   一霎时“大禹门”的五人十只眼睛全都注视在阿玉身上,阿玉毫不腼腆,微笑朗声说道:“小弟年轻识浅,初承重任,倘盼危师兄与诸位兄姊,不吝指教..”   虽没走过多少江湖,但是到底读过不少书,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十分得体。   那“人厨子”危进果然十分狂妄,此时只在鼻孔中“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阿玉拱手为礼,主座之上,除了危进与鱼非两人傲然不动之外,于光、邱氏姊妹慌忙起立还礼,口中逊谢不敏。   阿玉俊目一扫,见危进与鱼非两人如此狂妄,心中有气,勉强按捺落座,一旁的“苍龙”秦俭与“白龙”石清标早已不耐。   石清标怒目瞪视危进,秦俭咳嗽一声,故意赞道:“我玉师弟是绝千山师叔的关门弟子,武功独得绝千山亲授‘东海龙王殿’中堪称第一,为人机智聪明,学问品行均佳,实是我‘东海龙王殿’中理想掌门人选,优秀出众之士..”   “人厨子”危进竟然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是极不礼貌的行为,秦俭却仍是以大局为重,忍了下来,继续道:“只是玉师弟历年来奉侍师叔,江湖中甚少行走,是以除本门中人之外,大家甚少知道玉师弟的大名。”   “俏罗刹”邱筱庭插嘴道:“我只听说过傅立,原来也叫阿玉..   嗯,好名字!”   秦俭继续道:“而玉师弟尚有另一桩人所不能及的优点,便是宽怀大量,谦逊待人,正是一派宗师,武林健者所应持的风度,危兄你道   是也不是?”   这几句话,不轻不重,将“人厨子”危进挖苦透顶,危进冷“哼”   一声,同时与“浪里蛟”鱼非两个脸上一起泛出怒容。   顿时空气紧张起来,幸得“龙香女”邱雨庭见机,适时笑语解颐,说道:“绝千山大侠英名,江湖传闻谁人不知?玉兄弟既是连老先生之徒,随侍左右,亲炙春风,不用说武功成就定是一等之选,如今荣任‘龙王殿’掌门,可喜可贺!”   她这一说,邱筱庭立刻附和,于光也善意向阿玉微笑,座中局势顿时一缓,阿玉连忙逊谢。   但那危进与鱼非两个脸上仍是绷得紧紧的,邱雨庭秀眉一皱,瞟了危进一眼,说道:“师兄,你该代表我们‘大禹门’向人家‘龙王殿’掌门人玉兄弟敬酒呀!”   “人厨子”危进虽然瞧不起阿玉,但他好似十分听从邱雨庭的话似的,此时果然应声执杯起立,向阿玉敬了一杯。   他可是话中尚有敌意:“玉兄弟令师绝千山老先生,昔年叱吒江湖何等威风?名师出高徒,等会少不得我们得多多亲近亲近。”   此语一出,已等于先下了挑战书,阿玉不置可否,面上仍是一味敷衍,敬酒之时,十分小心,唯恐这危进猝然出手使甚么诡计相试。   直等到敬毕落座,那危进好似十分勉强意犹未尽的样子,从他的眼光之中分明是有意挑衅,但事实上又不曾出手,使得阿玉十分纳罕,无意一瞥,只见危进身旁“龙香女”邱雨庭,肘弯正碰在危进胁下,哈,敢情又是这邱姊姊蓄意维护。   阿玉一瞥,那“俏罗刹”邱筱庭,正在朝著自己微笑,似乎是称赞,是嘉许,眼光柔和,美丽无比,阿玉禁不住心头咋跳,疾忙低头。   “人厨子”危进一瞥“浪里蛟”鱼非,似是示意甚么?   果然,鱼非在敬了“东海三龙”一杯之后,朗声说道:“‘东海龙王殿’的三位大侠,今番光临,我们‘大禹门’十分荣幸,但三位大侠或许尚不知,我们哥儿们邀约三位茅山相会目的何在吧?”   阿玉沉著,微笑反问“愿闻其详。”   “浪里蛟”鱼非席间一整容,朗声说道:“东海诸省武林,群雄崛起,近年来人才辈出,可是偌大江湖,亦有宵小,武林败类横行不法,作恶多端..”   “东海三龙”不知他到底要说甚么?根本无从插口。   鱼非又道:“若以他们功力,与正派侠义中人比较,那简是跳梁小   丑毫不足道,但为甚么竟会无人去肃清这些小丑人物呢?这全是因为我北方侠义同道没有组纤,号令不能统一之故。”   这理论似是而非,一时之间又无从辩驳,只好再继续听下去。   鱼非又道:“侠义中各自为政,大多抱著观望态度,除非事情真惹到他们头上,不得不管,否则,任凭小丑跳梁,只要事不关己,都无人理会..同时,由于侠义中人没有组织,不通声气,在遭遇到强敌时也就只好孤军作战。”   “浪里蛟”鱼非的口才不错,但他说这些话时,目光注意著「东海三龙”见这三人除了微笑注视著他之外,别无表示,鱼非所企望的热烈反应,结果甚是冷淡,不由得他说话的兴头自信之力稍挫。   顿了一顿,一瞥“人厨子”危进,终又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所以,嗯,以上所述,目前江湖之上,可说是龙走虎逝,狐舞狸号..   如此情形,岂容我们正派侠义中人坐视?”   他似乎在参加一次竞选演说,开始慷慨激昂了起来,大声疾呼道:   “所以,我危师兄有鉴于此,特地邀集‘东海三龙’来到这茅山聚会,想要在这次聚会中,推定出一位盟主来,统管东海侠义同道,庶使号令统一,除恶安良,抑强扶弱,大家都有个方便..”   一面注视著「东海龙王殿”的三人,见此时这三位尊客仍然是不动声色,微笑持杯静听著。   他心中一泄气,颓然坐下,可是连话尾手都没说出来,登时一点红飞上面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东海三龙”互望一眼,果然猜想的不错,是那话儿来了,三人早有打算。   此时,阿玉稳坐座上,缓缓发言,道:“适才间鱼兄一番话,小弟拜聆之余,觉得鱼师兄说得很对..”   鱼非心中一宽,面上红潮渐退,心中不由得对这位年轻的“龙王殿”掌门生出好感,暗想这小子倒也还识趣,懂得附和我“大禹门”   老四的主张。   含笑注意,谁知阿玉面上笑容又收了起来,道:“不过,小弟有愚见请教,鱼兄认为我侠义中人没有组织,坐视黑道中的新手群丑跳梁,这一点,小弟之意不甚赞同鱼兄的说法。”   竟说出他不愿听的话来,鱼非含怒道:“怎么个不赞同?”   阿玉道:“因为我侠义中,应抱行侠忘身的态度,行走江湖,协助官府人民除暴安良,那是侠义中人的本分,如果如鱼兄所说,事不关己,不闻不问,这等行为,不是我辈中人所应有,换句话说,就不配   称为侠义中人!”   鱼非一怔!还来不及开口,阿玉又道:“当前我辈声气相通者,大概如这种自私自利之徒,为数究还不多..”   阿玉眼光缓缓流过众人面上,谁也不愿意自承性格自私自利,玷辱侠义之名,明知他这是绕著圈子来反驳鱼非,但众人却没法说话,无形中等于默认阿玉说话正确。   阿玉一笑,把握时机立下断语,说道:“所以,鱼兄所说狐舞狸号,现今东海数省江湖或许尚有,至于说龙走虎逝,放著有我辈中人在此,这一点小弟不敢苟同。”   想不到阿玉镇定,抓著了“浪里蛟”鱼非的语病,这一来,鱼非自知舞文弄墨发生了错误,一张脸立时红得如柿子一般。   秦俭、石清标满面微笑,频频点头。   危进面色阴沉,于光又恢复了他那平静态度,漠然无动,邱氏姊妹此时两双秋波同时都注目在阿玉脸上。   鱼非正待答辩,阿玉忽又启言:“第二点,鱼兄所说,危师兄的意思邀集我‘东海龙王殿’来此,用意乃是要推定一位北方武林盟主,小弟颇感诧异,不知危师兄还邀了其他一些甚么人?为何到此时还未到达?”   这句话是冲著「人厨子”危进说的,危进不得不答,道:“并没有请别的甚么人,此次茅山之会,就只是你们‘东海龙王殿’的与我‘大禹门’。”   阿玉脸色一正,说道:“危师兄,恕我放肆,你这一著错了,须知天地之大,奇人辈出,北方武林侠义同道才艺之士极多,有如过江之鲫,危师兄只约了我们三个,今我们两派之中,成名高手不过是‘大禹六侠’与‘东海三龙’一共也只有九个人罢了。以我等九人之力,妄想代表东海武林,若是被人知道,小弟诚恐立要引起轩然大波,东海武林中人将要群起而攻,而南北武林同道也将讪笑我们自不量力..”   一番话,说得有条有理,秦俭、石清标心下对这位师弟十分赞佩,立刻发言表示拥护,登时在帐幕之中,众议纷纷,莫衷一是。   “浪里蛟”鱼非起立大叫:“‘东海龙王殿’门下的怎地如此妄自菲薄?你们试想,东海武林同道,除了我们‘大禹六侠’与‘东海三龙’之外,出色的人物尚有何人?”   “人”字尚未出口,忽然“噗”地一声,一物闪电似的飞来,端端正正打在鱼非口中。      鱼非不及逃避,登时满口鲜血淋漓,吐出看时,竟是一团烂泥,杂著了几片树叶。   这一来,帐中七位高手,齐齐一惊!鱼非怒叫:“是哪一位贵宾戏弄在下?”   一瞥“东海三龙”三人兀自惊疑“闪电手”于光喝声:“有奸细!”   一言未毕,身子如箭离弦“嗖”地一声跃向帐幕外去。   跟著邱氏姊妹“东海三龙”危进、鱼非,全都跃出,四下看时,只有“大禹门”下多人执戈肃立,哪里有甚么外人?   于光与邱氏姊妹已跃起到帐幕之上,各处寻找,众人等了一会,三人先后回转“闪电手”于光说道:“果然是个外人,身形真是快得可以..”   “人厨子”危进浓眉剔起,情知这番追赶绝追不上,迁怒侍卫众人,待要惩罚被“龙香女”邱雨庭劝住,大伙又进帐篷来。   那“浪里蛟”鱼非此时嘴唇肿起老高,闷坐一旁,满面怒容。   阿玉心中暗忖,不知是哪一路的高人?仅是一团臭泥夹著少数树叶,就已如此厉害。   石清标本来还想出言讥讽“苍龙”秦俭在旁见状急忙阻止,免使那鱼非恼羞成怒。   危进吆喝,吩咐手下另换菜肴“大禹门”下轰诺答应,差予立办,众人经过刚才这一闹,都知道来人必是武林同道,恼恨鱼非口出狂言,故尔出手示警。   以他潜伏帐外,居然能骗过“大禹门”下众多卫士,出手迅速,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打肿了鱼非的嘴巴,却不曾震落他的门牙,事后从容离去,这等身手,岂是等闲。   帐中七人喝著闷酒,大家都在心中琢磨此人是谁?想来想去,又都得不到头绪。   “龙香女”邱雨庭叹了口气,道:“就以刚才发生的事为例,证明东海尽多高人,来者若是黑道中人,以他这等身手,岂能以等闲视之?   由此看来‘大禹门’危师兄的建议,团结北方武林同道,推举盟主,统一号令,守望互助,彼此有利无弊,正是当务之急。”   “龙香女”邱雨庭不多言,但当她说话时却极有分量,三龙中尤其是阿玉,也不知是对她有好感?抑或是对她的妹妹有好感?听了自然而然地微笑点头。   邱雨庭可真是厉害,更进一步询问“龙王殿”掌门玉少侠,是否   同意了这一建议?   这“龙香女”邱雨庭莺声沥沥,入耳动听,阿玉只觉如像是有一位温柔美丽的大姊姊,在向自己婉转叙述似的,禁不住微笑点头。   等到“龙香女”将话说完“俏罗刹”邱筱庭“咭”地一笑,说道:   “玉哥哥,你是同意了我姊姊了吗?”   这一声“玉哥哥”虽是甜美得有如醍醐灌顶一般,但阿玉立即觉醒,慌忙含笑道:“不错,我赞成邱女侠的主张,但是这只是在‘东海龙王殿’与‘大禹门’中推定一位盟主,并不是东海侠义道的盟主,这一点,必须先正名!”   秦俭、石清标两人的意思也是如此,邱雨庭与危进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也表示同意。   当下双方议定“大禹门”中提出这位盟主,除了声望武功必须了得之外,更须负责诸凡“大禹门”“龙王殿”两门之下,发生任何事故当由盟主出面,指挥调遣,合力解决,而两门之中,众人拱听号令,应无庸议。   “东海三龙”同意,这选出来的盟主,当然是有绝对的权力指挥“大禹门”“龙王殿”两门中人不得不服,违者应受严厉制裁!   于是,双方意见大致接近“大禹门”下“浪里蛟”鱼非又提出建议,盟主一席须由德高望重的人担任,年纪当在四旬以上方可。   “大禹门六侠”与“东海三龙”中,四旬以上年纪的只有“人厨子”危进与“苍龙”秦俭,自然秦俭武功威望均比不上危进。   鱼非这一表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简直就是在捧危进出马。   “东海三龙”立表反对,秦俭、石清标两人坚持,只要是武功机智一等,为人正直公平,热心谦逊的,不管年龄、声望,均可入选。   尤其特别强调,这“谦逊”一点乃是盟主必须具有的风度,器小易盈,狂妄招祸,即使功力湛深也不配担任盟主。   这几句话可说是针对著「人厨子”危进而发,危进听了,虽不好明白反对,但也禁不住鼻中连声冷哼,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当下一切条件说妥,席间归于沉默。   此时,双方心下都在暗暗打鼓,因为,那权力可以统辖“大禹门”   “龙王殿”两门的盟主即将决定,若是提名顺利便罢,否则难免一场剧斗。   霎时帐幕之中,情势外弛内张,众人虽然表面上在饮酒食肉,其实心中却各怀鬼胎。      等了一会“白龙”石清标第一个按捺不住,问道:“计议已定,盟主应当是谁?”   那旁“浪里蛟”鱼非立刻高声叫道:“诸位兄姊,小弟推荐我危师兄出任盟主一席,在我‘大禹门六侠’与‘东海三龙’九人之中,愚以为论武功、论声望、干练,绝没有更能胜过危师兄的..”   “苍龙”秦俭与“白龙”石清标霍地起立,鱼非顿觉说话过分,正犯了“东海龙王殿”下不喜的“狂妄”一病。   便立即改口,说道:“当然,如‘东海龙王殿’下秦俭兄、石清标兄,江湖上盛名籍籍,名头极响,但是若与我危师兄相较,似乎是仍稍差一筹..”   他这说的倒是心底话,也是实情“苍龙”秦俭闻言一笑,朗声说道:“我秦俭自忖才能确是不及危兄,衷心敬佩,理当拥护。”   顿了一顿,他又继续说道:“但这只限在我与石师弟,如果除我俩以外,尚有人更较危兄合适的,我与石师弟也不便回避不举,误了我们‘龙王殿’‘大禹门’两门的大事。”   一言未毕“浪里蛟”鱼非大吼:“秦兄,你说的是何人?是‘黑龙’申屠虹吗?他如今不在此间,怎能算数?”   “苍龙”秦俭面不改色,缓缓说道:“我所说的不是申屠师弟,这人刻下是我‘东海龙王殿’掌门人,聪明机智,武功卓绝,兼又正直公平,为人谦逊,敢说足能胜过危兄,担任盟主一席,最最适宜,有何不可?”   秦俭、石清标一左一右两边扶起阿玉,登时帐幕之中危进与鱼非怒喝出声,于光与邱氏姊妹也都紧张起立。   “人厨子”危进想是愤怒已极,闷“哼”一声,气得说不出话来,阿玉与两位师兄凝然屹立,微笑注视。   “浪里蛟”鱼非大喝一声:“秦俭、石清标,你们两个想是在消遣我们‘大禹六侠’不是?”   抖手发出一物,向阿玉迎面丢到。   石清标眼快,接在手里,一看只是个茶杯,大怒喝道:“鱼非,你这厮怎地如此无礼?”   秦俭冷冷在旁加上一句:“想是刚才给一团烂泥打肿了嘴,此番一肚子闷气没处出哩。”   鱼非满面涨红“人厨子”危进沉声说道:“秦兄、石兄,非是我们不同意玉兄弟出任盟主,只是,他在江湖上无藉藉名,传出去岂不是一场笑话..”      阿玉卓然屹立,此时不慌不忙高声说道:“诚如危兄所言,危兄是否有充分的自信,认为在武功、机智、德行、能力,各方面都能胜过小弟吗?”   危进冷笑一声,说道:“玉兄弟,你年纪轻轻,倒会口出大言,也罢,待我危进与你两个亲近亲近,你可以尽量使展,好让我晓得你究有多少斤两?”   托起两颗铁胆一搓“呛郎”一阵乱响,大踏步离座便要出帐动手。   “浪里蛟”鱼非立刻过来拦住,叫道:“师兄,杀鸡焉用牛刀?待小弟来打发他便是。”   一言未毕,那旁“白龙”石清标吼道:“鱼非,凭你这块料也配和我们掌门人玉师弟动手吗?嘿嘿,小子你若是不服,尽管过来,有你石清标爷爷教训你..”   鱼非怎能按捺得住?暴喝一声:“好极!”   飞身扑起,腰间抽出峨眉钢刺,疾卷石清标。   石清标长剑出鞘,略略一让“嗤”的一声,钢刺将帐幕刺穿了一个大洞。   登时一阵大乱,百忙之中,只听得一声清脆娇喝:“大家住手,听我一言。”   众人惊视,只见“龙香女”邱雨庭衫儿飘飘,转瞬来到石清标与鱼非之间,制止了这一场即将发生的争斗。   邱雨庭道:“此番推定盟主,在‘东海三龙’的一方,自然是要推他们的掌门人玉兄弟,而在我们‘大禹门’的意思,当然是非危师兄莫属,双方坚持不能解决事情,但若是勉强必有一方不服,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争端..”   帐篷之中得她一言,群都静下来,霎时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这位女侠身上。   “龙香女”邱雨庭说出她的方法,仍是两条可行,第一个办法:   由“东海三龙”考验“人厨子”危进,若是顺利通过,即成盟主。   另一个办法:同样的由“大禹门”下现在的五个,考验阿玉,若是他能过关“大禹门”心服口服,没得话说,拥戴阿玉为双方盟主。   “龙香女”并声明,这盟主一席,当由文武全才的人来充任,所以这考验文考亦可,武考亦可,当由主考者决定,不过每人只限一次。   只要有一次不通过,就算失败!      表面上,好似阿玉要过五关,而危进仅须通过三关考验,有点不公平,但“龙香女”邱雨庭说明,这样也有好处,可使每个人都心服而无异言。   这一方法提出,先是“人厨子”危进估计“东海三龙”石清标、秦俭两个自忖无论文事抑或武功,都能绰绰胜过他有余,剩下的一个阿玉,谅来也不过尔尔,当下思忖了一阵之后,觉得甚有把握,立刻同意。   邱雨庭又宣布,这两策只须先采择其中之一即可。因为若是在危进与阿玉两人之中,任何一个通过了对方所有的考验,即是全胜不必再比,若是有一关不能通过,即须停止,改由对方来试。   并说为尊重客人起见,将由“东海三龙”研商决定,是由阿玉来闯五关?抑或接受危进来试?   ※      ※      ※      ※   “东海三龙”研商结果,决计由阿玉出场,接受“大禹门”的五人的考验。   计议已定,阿玉缓步出来。   此时“大禹门”下的五个,见他气度从容不迫,倒也不敢小看。   邱雨庭宣布,现由“东海龙王殿”掌门人阿玉来接受“大禹门”   五侠的考验,现在暂时休息,稍停双方在帐外草坪上会合。   “大禹门”下五位可在此时决定考验玉兄弟的题目,稍停笳声起时,便是开始的讯号。   双方散开“东海三龙”相偕出帐,先来草地一角,坐下商议。   分析对方实力,若是比武,谅来那“浪里蛟”鱼非与“俏罗刹”   邱筱庭两个,阿玉必可胜得,至于那邱雨庭或可拉成平手,于光就很难说了“人厨子”危进技艺精湛,最是可虑的大敌,若是文比,更不知他们要怎样,此番连猜测也都猜不到。   “苍龙”秦俭“白龙”石清标两个忧心忡忡,倒是阿玉私心决定,动手过招时,先用本门武技,不济时“绝灭孤独”二十招混合使用。   再不济,就搬出师尊的杀手招“飞鸟绝千山”来一试。   程序想定之后,想起师兄“黑龙”申屠虹与师父绝千山的期望,胸中雄心陡起,决心不负众望,要在“大禹门”五人手中争得这盟主一席。   稍停,只听草原那旁笳声扬起,秦俭、石清标翼护著阿玉过去。   只见草原之上,放著有坐椅、兵器架、信香、钟鼓等物,那“大禹门六侠”中五人已在等候。      阿玉收摄心神,见秦、石两人一脸忧容,淡笑著表示无妨,秦俭诚恳叮嘱小心。   说有他与石清标在一旁掠阵,绝不容‘大禹门’下的诡计暗算,叮嘱阿玉务必小心在意,努力闯过这五道关口。   阿玉点头,缓步进入圈中..   鼓声一响,朗声说道:“在下阿玉,恭候‘大禹门’下诸兄姊赐教,哪一位先来指点在下?”   面前人影一飘“龙香女”邱雨庭落在圈中,阿玉不料是她打头阵,慌忙拱手施体。   邱雨庭秋波横睐,嫣然一笑,说道:“这比试办法既是我订的,说不得只好由我来开始这篇一场了。玉兄弟名师高徒,谅来除武功高强之外,文才方面,然定也必是斐然可观,博闻广识,多才多艺..”   只此一言,阿玉已知这邱雨庭分明是不为已甚,要想来文考了,心下立刻想到,这种方式虽然有惊无险,但却不知她会出些甚么刁钻的题目来,要想通过这一关,看来并不太容易了。   他心念转动间,当即笑问:“望女侠多指教。”   邱雨庭笑笑,道:“对比简单啦,我说你对便可也。”   她站定身子,不疾不徐的吐出一个字:“壮士腰缠三尺剑。”   阿玉读了不少书,当然不会被考倒,立刻接道:“男儿腹内五车书。”   邱雨庭笑道:“学富五车,好..”   略一思索,又道:“十口心思。”   阿玉又接:“寸身言谢。”   邱筱庭在一旁鼓掌笑道:“十加口加心,是一个‘思’字。寸加身加言,是一个‘谢’字。好,好极了!”   邱雨庭道:“词。”   阿玉接:“词表心灵一枝春。”   邱雨庭道:“文。”   阿玉接:“文不对题落笑柄。”   邱雨庭道:“武。”   阿玉立刻更庄严的道:“我武维扬。”   他回完之后又道:“邱女侠这..是..”   邱女侠半带微笑又问:“何计为上?”   眼见邱雨庭眼中露出惊喜光芒,螓首一点,阿玉心中大定。   跟著说出:“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龙香女”邱雨庭朗声说道:“玉兄弟果然名师出高徒,非但回得一字不差,而且得体,实是佩服。”   秋波一睐,喜孜孜地飘身退向妹妹“俏罗刹”邱筱庭身旁落坐。   阿玉如梦方觉,暗忖若不是邱筱庭这一暗示,自己早就输定了,禁不住一瞥那方,只见邱筱庭倚在姊姊怀中,那一双灵活无比的眼珠,正在深情款款地瞧著自己。   秦俭、石清标满面喜色,过来招呼阿玉,秦俭低声嘱咐:“下一场是‘浪里蛟’鱼非,这厮胸中毫无点墨,断断不会文比,必是与你在功力上决一胜负,哎呀!不好,只怕他约你在水中比试,那可不妙..”   他这一言提醒,阿玉倒真是耽心起来,这鱼非水中工夫早已闻名,自己虽然也识得水性,却不知是不是这鱼非的对手。   ※      ※      ※      ※   “东海三龙”乍喜又忧,休息了一会,笳声起处,三人回到草坪。   只见那“浪里蛟”鱼非尚未出场,却有“大禹门”下捧出紧身水靠过来,禀请玉爷换衣。   不用说,这“浪里蛟”鱼非舍短取长,待要与阿玉在水中比试。   “东海三龙”心中一阵失望“白龙”石清标禁不住怨声喝骂鱼非卑鄙,端起带来的长枪,便要冲去找鱼非拚命。   阿玉劝住石清标师兄,表示自己不惜一战,请两位师兄不要耽心。   秦俭无奈,叮嘱阿玉见机行事,若是不敌,赶快钻出水面,承认落败便罢,无须去与那“浪里蛟”硬拚下去。   阿玉答应,换过水靠,腰中缠著那口“绕指神剑”准备出去应战。   此时那边“大禹门”下的五个都已在准备,那鱼非一身水靠,腰插分水峨眉刺,威风无比,见面先道:“玉兄弟,我这一手三脚猫工夫只能在水中施展,你敢不敢跟我来?”   阿玉一瞥,那“人厨子”危进分明是唯恐自己不死,此时故意用鄙夷眼光瞧来,竟似相激,于光还是老样子,看不出有甚么表示,但那邱氏姊妹分明是对自己同情,对鱼非要到水中挑战,心全怀不忿,此时姊妹两个都将焦急关切地看著阿玉。   “龙香女”邱雨庭忍不住说句公平话,道:“鱼四弟如此挑战,但不知玉兄弟是否深谙水性。”      她这意思十分明显,已是表示如果阿玉自忖不敌,尽可表示自己不谙水性,另外采用别法比试。   此言一出“人厨子”危进大大不满,但他好似不敢惹这“龙香女”   似的,只在鼻孔中冷冷一“哼”。   但那“浪里蛟”鱼非立时怒喝:“三姊你说甚么话来?这比武方式是你自己订的,主试者可任意选择方式,被试验的人只有无条件接受,否则即算是失败..”   眼见邱氏姊妹与鱼非之间的争端一触即发,害他们同门反目终是不忍,阿玉只好挺身而出,道:“不要紧,我勉强下水一试好了..”   “俏罗刹”邱筱庭心头大急,阿玉忙开口道:“鱼兄请。”   鱼非睥睨傲视,道:“请甚么请,穿了水靠在这里打么?”   阿玉忍住气,道:“鱼兄请带路!”   鱼非道:“这山崖之后,有一条湍流..”   阿玉“哦”了一声,鱼非又道:“事先声明,只须你我二人水中相搏,不须别人旁观,违者算输!”   阿玉叹气道:“好吧,一切听你的就是..”   秦俭与石清标十分耽心,见危进等人不随去,他们两人也只好留在原处。   目送著阿玉与鱼非两个相偕著向后山行去,那邱氏姊妹眉头深锁,无限耽心,却又无法相助,徒呼奈何..   ※      ※      ※      ※   阿玉随著「浪里蛟”鱼非,一路向山崖之后行来..   不久已可听到水声澎湃,估计必是一道激流..   阿玉心中暗自耽心,不知这鱼非的水中工夫到底如何?   但事已至此,示怯徒然无用,阿玉不敢去想像那水中战败后的痛苦,只得挺起胸膛随著鱼非前进。   此时已是过午时分,七月茅山,火伞高张,炎热无比,行了不久,已可看见一条河流呈现眼前,虽不甚宽大,但水势由于山泉注入之故,却是湍急无比。   阿玉汗流浃背,乍见清流,真想跃身入水,痛快一番。   但想到这一下水去,乃是性命相搏,却又不由得意味索然起来。   这鱼非到了地头,仍不下水,此时带著阿玉沿著河流上游行去,又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只见是一处山谷,丛林环抱之中,河水汇成一潭,山泉多处自高处流泻,哗啦哗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这潭广约十数丈,但见白浪翻涌,漩涡处处,果然是险恶无比。      阿玉心中暗暗著急,那“浪里蛟”鱼非缓缓抽出了分水峨眉刺,四处一看,静寂无人,狞笑著说道:“姓玉的,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阿玉一惊反问:“此话怎讲?”   “浪里蛟”鱼非冷冷说道:“你还不懂吗?你到了这里,还有甚么希望?我鱼爷爷水中工夫敢夸天下无敌,凭你小子要与我动手,那岂不必然是个死数..嘿嘿..”   鱼非夜枭似的笑声荡向四周,激起回声:“嘿嘿..嘿嘿..”   十分清晰,时间一久竟然不歇,而且“嘿嘿..嘿嘿..”的笑声愈来愈大,听那声音,分明不是鱼非原来笑声的回声。   饶是鱼非胆大,此时处身在这杳无人迹的幽谷潭边,乍闻异声刺耳,也禁不住顿生疑惑?   鱼非四顾,不见有人,喃喃自语:“奇怪,难道有人不成?”   阿玉眼尖,早看到不妙,此时说道:“当然有人,你不见那边有钓竿吗?”   鱼非顺著他手指处一瞥,果然不错,潭的另一面,岸上有四、五支长长的钓竿插著,垂纶入潭,但钓竿旁却不见有人。   “浪里蛟”鱼非骂道:“甚么人我都不怕,谁敢来干扰我鱼老爷办事,我便教他死在这潭中..”   一言未毕,那“嘿嘿..”之声不见,不远处却传来一声:“三姊,这小子狂妄得紧哩,要不要出他一次洋相?”   又听得一阵“咯咯”轻笑之声。   声音不大,但却句句清楚入耳“浪里蛟”鱼非与阿玉齐齐一惊!   鱼非虎地跳起,四处寻找,高叫:“何方高人?敢请现身..”   山谷潭边,四顾冷清,唯有水声澎湃,风声蜡蜡..   鱼非高叫了几声,渐渐地,他似为来人心怯不敢出头,便使激将之法,把甚么恶毒的话都出口骂尽,兀地不见有人出来接喳。   阿玉在一旁听不入耳,故竟转移话头,说道:“鱼兄,人家或许是过路的,被你这一骂,早就骂跑了,不去理他也罢..你刚才还没解释,要死怎样?要活怎样?你且说出,让小弟我斟酌斟酌。”   “浪里蛟”胆气复壮,狞笑说道:“那还不简单吗?要死,便随我下水去,我敢保证叫你乖乖地去见阎王,然后我带著你的尸首回去,大家有言在先,秦俭与石清标两个也没得话说..”   阿玉叹道:“是,谁都没得话说..”   鱼非道:“但若是你要活,我鱼非也不为已甚,看你年纪轻轻的死   了也甚是可惜,我便饶了你这一遭也罢,只是你须在这岸上乖乖地让我将你砍成残废,同我回去自承落败,赤心拥戴我危师兄出任盟主..”   这一说罢,阿玉心中怒气上冲,他本以为这鱼非有甚么和平的方法解决,不料他竟是如此狠毒,登时又是失望,又是愤怒。   鱼非双目瞪视,问道:“怎么样?决定了没有?”   阿玉毅然回答:“鱼兄,时间不早,只怕他们久等,你我下水去吧!”   鱼非一怔!他可万万没料到这阿玉死在眼前,兀自不怕,愣了一下之后,淡笑说道:“嘿,了不起,敢情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也罢,你既然一心想死,让鱼大爷成全了你的心愿便是!”   说著,注目阿玉,狞笑摆手:“你先下水吧,我等一盏茶时之后再来捉你嘿嘿!被我捉住时,你可别怪我无情啊..嘿嘿,请吧!”   阿玉一跃入水,不知在水中是不是鱼非的敌手,在这一盏茶时,自己务必先找个隐藏的地方才行,在水底以逸待劳,见机行事,或许尚可救。   当下游了一段,觉得水势汹涌,十分吃力。   索性一头扎入水中,寻找藏身之地。   只见这潭底清清楚楚的一目了然,全是些又短又细的水草,哪能藏得了人?   阿玉一急,暗忖一盏茶为时甚短,稍停时间到时,岂不是束手待毙?心中发慌,急急向前潜游。   其奈那潭水怪异,水中潜游十分吃力,阿玉忍受不住水中压力,钻出头来呼吸空气。   只见自身此刻不过尚在潭心,那旁岸上“浪里蛟”鱼非 怪笑, 高声叫道:“一盏茶时间过了,快加力游啊,鱼大爷要来收拾你了..”   “噗”地一声,阿玉禁不住回头看时,只见那“浪里蛟”连人带刺飞身跃起,宛如一条大鱼似的,极其美妙地钻入水中。   那一身闪闪如同鱼鳞似的黑色水靠,以及那白光耀眼的分水峨眉刺,在阳光中一闪,十分炫目。   眼看这“浪里蛟”一跃入水,登时就游了丈许,端的如鱼一般,灵活迅速,无与伦比。   阿玉一急,赶快自身边费力抽出那“绕指神剑”来,急急向前潜游。      游了没多远,只听得后面水声“嗤嗤”作响,回头一看,天哪!   那“浪里蛟”已赶来自己身后不过丈许远近之处,眼见他峨眉刺分水前进,居然不畏水中阻力,破浪疾进,水声嗤嗤不绝。   阿玉心胆俱裂,奋力一头扎下水中,水声一响,鱼非立刻觉察,在水面上怪笑一声,猛地也一头钻入水中来捉。   这一下,阿玉本要藉“绕指神剑”之威,以逸待劳,迎住他猛戮一下,不料立足未称,那“浪里蛟”就如游鱼似的灵活,早已追到,分水峨眉刺向前送,水中白光一闪,阿玉急闪避过,仅是毫厘之差。   心中一懔!连忙下坠,在水底站稳脚跟,右手握剑注目鱼非,心想至不济也要先削断他的兵刃再说。   “绕指神剑”在水中青气更炽,那鱼非一瞥,想是他十分识货,情知是一口宝剑,不来硬碰,迳自在水中急遽潜游,分水峨眉刺不时点出,虚虚实实,寻隙进招。   这一来,阿玉已居下风,水中抡剑十分吃力,自己的水中工夫与鱼非相较,真是差得太远了..   只见那鱼非身形在水中灵活如鱼,绕著自己身子急转,分水峨眉刺在他手中竟然轻如无物,不时刺出,威胁极大。   时间一久,阿玉不能忍耐,需要到水面上去换气,当下奋力一剑刺出,捉那分水峨眉刺的一点银光。   水中寒光一闪,乘他钢刺收回之际,阿玉双足一蹬,疾升出水。   “浪里蛟”何等身手,此时悄悄袭来脚底..   阿玉头一露出,猛吸一口长气,陡觉足下冷森森地有点不对,全身一懔!此时竟连钻入水中还手的工夫都没有,不暇思索,急忙双足一收,长剑往下一撩。   好似绕指长剑碰著了甚么东西一般,电光石火之间,鱼非钻出水面,哈哈一笑..   阿玉心怯,不敢抵敌,慌忙一头钻入水中,潜游避开。   鱼非追来,阿玉连头都不敢回,急急忙忙想要奋力游到岸边,上了岸,喘息一阵再说。   游了一阵,忽见前面水中出现了四、五条亮光耀眼的东西,每条均有拇指粗细,直入水底,巨浪之中,仿佛是四、五根牢牢的锚缆一般,十分奇怪。   阿玉立刻想到,敢情这几根东西正是自己岸上所见的垂钓纶丝,此刻在近处看到,奇怪的是如此巨大,而且牢牢深入潭底却不是怪事?      背后鱼非迫近,阿玉无奈,情急之下想起这四、五根怪东西或许可以暂时阻挡对方一下。   当下返身准备,鱼非手中钢刺向前一送,阿玉一瞥,忽地察觉,这鱼非的钢刺好似是短了一截似的。   心中立刻想到,敢情是适才间自己危急中神剑一往下落,当时分明觉得,神剑好似是碰著了甚么东西似的,原来是误打误撞,将他的分水峨眉刺削断了。   那鱼非想是怒极,欺身直进,挺手中大半段钢刺出击,阿玉青虽然有剑在手,但却心怯不敢对敌,眼见这鱼非在四、五根怪索之中钻来钻去,灵活更逾游鱼,此番知道“绕指神剑”厉害,避重就轻,一味使展绝顶水中工夫,步步逼进。   阿玉仅能依赖这五根怪钓丝,转来转去逃避,好几次鱼非那滑如游鱼一般的身形,几乎转来阿玉身后,追著了他。   阿玉知道依赖这几根怪索尚能苟延一丝时,但稍停时间一长,自己忍不住要浮上水面换气时,就会有大麻烦啦!   只要一离开这五根怪索,怕不立刻被他追上刺杀。   实在想不出好法子,只好再绕著这五根怪索与他周旋..   那鱼非一时追不上阿玉,心中焦躁,举起钢刺向著这水底怪索猛砍猛刺。   阿玉大惊!这五根怪索若是断了,自己就失去保障,大大的糟糕!   耽心看时,只见奇事发生,那五根怪索深入潭底,不知是甚么东西做成的?十分坚韧,任凭鱼非使力却弄它不断。   鱼非又在水中使力去找这五条怪索根源,仍然拔不起来。   阿玉紧张注视,见那五根怪索无恙,方始放心..   但渐觉胸中气闷,知道是要出水换气了,这一下鱼非乘势追袭怎么办?   心中恐慌,那“浪里蛟”也放弃拔那五条怪索,再度向阿玉发动攻击!   片刻间他已逼近阿玉,闪电似的在水中出击!   阿玉骇然闪避,两人小心翼翼绕著五根怪索兜圈子,阿玉此时生死俄顷,迫得只好聚精会神应付,连那逃走的念头都没空去想..   又过了一会。   他觉得实在是气闷无比,难以忍耐,知道若是不升上水面去换气,可能稍停就会五官喷血,惨死水中。      但他被鱼非缠得紧紧的,怎能脱身?渐觉手足麻痹,动作迟顿,眼见不免窒息。   阿玉胸中奇闷,忍不住在水底吐出一口鲜血“咕噜”一声,潭水入肚..   奋力使出“绕指神剑”一撩,身子急升水面,那“浪里蛟”早已料到他有这一著,此时身子忽地一侧,御尾追来,来势急遽无比。   阿玉顿觉那鱼非的一手已拉到了自己的脚跟,此时他连使剑的气力都已丧失,心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闭眼将足一蹬,忽觉脚下一松,不暇思索,急急浮上水面,百忙中一瞥,那“浪里蛟”好似被甚么东西绊住了似的,竟然没有追将上来。   阿玉已是油尽灯枯,连回去探视究竟的力量都没有,勉强浮出水面,换气之后,爬上岸来。   一到岸上,他只觉四肢无比酸痛,头脑昏晕,再也支持不住,倒在河滩之上,昏然如死..   心下尚有一线灵明,那便是耽心那“浪里蛟”鱼非,会在此时追上岸来。   如果他来时,此时阿玉已毫无反手之力,那必然是如鱼非所述的“乖乖地”被他刺杀无疑。   阿玉紧张注意水中“绕指神剑”倚在身边,准备鱼非来逼时,好歹要奋起残力,与他一拚。   一面赶紧运气行功恢复,稍停,自知已是无虞,体力差不多已经恢复了,那鱼非不知怎地?居然没赶上岸来施以毒手!   阿玉诧异,等到自己估计,足可再度作战时,决然起立高叫:“鱼非,我俩再来决一死战!”   叫了几声,不见答应,猛地想起,是了,那鱼非只是水中工夫了得,怎敢上岸来斗,自己本来约定与他在水中拚斗。   既然如此,不能背约,还须下水去一拚。   鼓起勇气,小心潜入水中,唯恐鱼非忽使突击,但在水中,一眼望去,鱼非竟然不见。   寻到那五根怪索所在,阿玉一瞥,不禁大奇,只见那鱼非身子被两根怪索纠缠著在水中泡著,不断挣扎。   阿玉大著胆过去一看,不禁好笑,只见这“浪里蛟”鱼非,被两条怪索缠住,一支分水峨眉刺钢刺已落在潭底,此时手足都被紧紧缠著,兀自在奋力挣扎..      但那两根怪索也煞是奇怪,竟然好似是愈缠愈紧似的,任凭他怎样用力也挣不脱。   但这鱼非的心性实是厉害无比,虽然如此,人仍是清醒的,见阿玉过来,恶狠狠的瞪著双眼,阿玉恼他无礼“绕指神剑”一起,作势向他脸上一劈,那鱼非虽是强横,但总还是怕死的,立时双目闭起,不敢稍动。   阿玉胜券在握,按住他的脑袋,扳开嘴巴,灌了他许多潭水..   眼见这鱼非双眼泛白,已无反手之力,待要来解他身上的绳索时,却又再解也不能开,没奈何,只好先上岸来,拔起那五支钓竿似的东西,一阵拉扯,果然,其中有两支是缠著「浪里蛟”的,当下载沉载浮,将他拖上岸来。   鱼非已脱力昏晕,奄奄一息,阿玉试解这怪索不开,没奈何用“绕指神剑”来试,下手处果然立见神效,纷纷断落。   这才将“浪里蛟”鱼非扛上肩头,一迳返回山腰草谷..   路上想著,这次错非那五条怪索,怕不早丢了性命。   这怪索显然是有人控制的,但不知在暗中出手帮助自己的,是何方高人?   ※      ※      ※      ※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   阿玉肩扛著鱼非返回山腰草谷,远远可见“大禹门”下的四个“人厨子”危进“闪电手”于光“龙香女”邱雨庭“俏罗刹”邱筱庭..   还有与“东海龙王殿”的“苍龙”秦俭“白龙”石清标..   一伙人均在谷口焦急伫望,阿玉快行几步,那秦、石两人远远地尚看不清,只见一人回来,肩头扛著一人,料想十之八九必是阿玉败北,不死即伤,被“浪里蛟”扛著回来..   秦、石两人登时心中失望耽心,怦怦乱跳。   他两人如此猜想“大禹门”的四个也都是一般想法。   邱氏姊妹只希望阿玉不死不伤“人厨子”危进此时瞥见人来,虽然在暮色苍茫中尚看不清,但他已可断定得胜的一个,必是“浪里蛟”   鱼非无疑,心中高兴,喃喃说道:“老四真个了得..真个..”   第二个“了得”尚未出口“闪电手”于光眼尖,一旁冷冷发话:“来的是那阿玉,他扛著的才是鱼四弟..”   此言一出“人厨子”危进几乎要脱口骂出:“胡说!”   但是,在暮色苍茫之中,来人轮廓已渐清楚,危进看得清楚,不由得心头一窒,作声不得。      阿玉出现,秦俭、石清标两人喜不自胜,石清标高叫著飞奔过去,秦俭心头一块大石放下,暗道:“谢谢老天,玉师弟确是洪福,堪为我‘东海龙王殿’争光..”   石清标接下那鱼非“大禹门”四人急急过来探视,见鱼非此时昏迷未醒,双眼紧闭,腹中水未倒出,隆起老高,看样子分明是在水里战败的,危进又羞又恼,急命手下抬去料理。   此时所有的人眼光都集中在阿玉身上,大家都在猜想,不知这阿玉用的是甚么方法?将号称水中工夫举世第一的鱼非,在水中制伏。   阿玉倒不想掠人之美,静静坐下休息,准备“大禹门”下询问时,就将经过实情说出,但“大禹门”下四人也许都认为丢脸已极,并未出言相问。   休息了一会“闪电手”于光发言:“玉大侠果然好身手,我们佩服得紧,五场之中,连过两关,若不是玉兄弟不太疲劳的话,我于光稍停想请教请教..”   阿玉当然不能示弱,当下立即同意,这于光倒也甚有风度,声明稍停挑灯夜战,此刻且请休息用饭。   帐幕之中,阿玉用过晚饭,精力已经恢复,秦俭在他耳旁叮嘱:“这‘闪电手’于光,气功内力已臻火候,一柄折扇精纲为骨,具有点穴功用,必须小心在意,上手要早施出恩师所授杀手,或是你跟那位高人所学的奇招,这于光为人极是高傲,只要稍露败象,必定不再坚持..”   阿玉答应紧记,心中暗自策划出手方式。   ※      ※      ※      ※   夜间,草坪之上挑起灯笼,照亮如同白昼“闪电手”于光儒服潇洒,屹立场中,一柄折扇执在手中,端的是气定神闲,不同凡响。   阿玉“呛”地自腰间撤出“绕指神剑”青光一闪,于光识货,失声赞道:“好剑,敢问玉兄弟,这剑名称,可否相告?”   阿玉差一点将“绕指神剑”四字脱口说出,话到口头,急忙咽住。   便随口说道:“这剑系小弟无意之间获得,不知名称,但确是锋利无比,于兄何不换过兵刃?”   于光微微摇头。   阿玉又道:“或是小弟也不用兵刃,陪于兄走一两趟拳脚也好。”   他可不愿倚仗宝剑胜敌,尤其是这于光为人不似鱼非那般狂傲,更不想使他败得心中不服。      四目相对“闪电手”于光微微一笑,脸上立即又恢复了那种漠然无动的神态,道:“这个不妨,于某自知,我这一柄折扇即使神物利器也恐伤不了它分毫,除非是那神剑、宝刀出世..我这就是碰到了克星,不得不甘拜下风..”   阿玉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于兄,你说的‘神剑宝刀’是甚么名称?”   “闪电手”于光幽幽一叹,说道:“那是天地间一对奇珍,多年前出现江湖,多少人为它牺牲性命..唉!不说也罢,玉兄弟,我们动手吧!”   阿玉正听得心下疑惑不定,他是不是已经认出了这柄“绕指神剑”?   “闪电手”于光只不过用了三、四成内力,阿玉顿觉迎面而来的劲风锐不可当,心中一懔!不暇攻敌,飘身疾退。   心下电光石火,立刻想到“苍龙”秦俭师兄所说的话不错,这“闪电手”的内力实是已具火候,这一试招,自己已可察觉,内力一项,分明是远逊这于光。   一怔之间,立刻想到务必要先下手为强,绝不能再考虑甚么。      那旁于光又是一声清叱,声音甫歇,折扇合拢,倏地欺身直进,蓦地一扇迎面疾点,临到切近之时,陡然加力,手腕一抖,那柄折扇倏地闪出三点寒星,分点阿玉咽喉与两肩。   这一招凌厉已极,阿玉心中那“顺剑九式”尚未纯熟,而危机迫睫,使得他狼狈不堪。   这才知道“闪电手”于光功力高绝,确是厉害,阿玉本想制敬先机,不料仍是迟了一步。   危急之间,一旁的“俏罗刹”邱筱庭倏地惊“噫”一声,于光可是最最宠爱这位小妹妹,微微分心之间,阿玉怪招陡出,胸中意念纯熟,身形一退,长剑竖起“独上西楼”剑光直抖面门,恍若清冷寒月拂面!   于光横扇来挡,此时竟然更有奇事发生,当那一剑一扇相隔迩近时“闪电手”于光的一柄折扇,竟然身不由己直向阿玉“绕指神剑”   上撞去,仿佛阿玉剑上具有极强吸力似的。   这一来,两人俱是一惊!阿玉此时欲罢不能,蓦地涌身而起,欲图变招“钓情扁舟”剑光如丝,穿波逐浪而入。   谁知那于光的一柄折扇,竟然黏附在阿玉的“绕指神剑”之上,此时他一人一扇也随著阿玉上踊之势,飞身而起。      灯光之中,场内诸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这是甚么原故?更不知这时是哪一个占了优势。   阿玉与于光同时失惊,阿玉的剑势,因为剑上挂著如此累坠之物,迫得不能使出,剑身摇摆,刺激空气,嗤嗤有声。   于光奋力下坠,阿玉身不由己,随著他落下地来,一剑一扇仍然黏附在一起,两人同时奋力,大喝一声,剑扇分开“蹬蹬蹬”连退后数步。   阿玉睁大眼睛,不知何故?只见那方,于光喃喃自语:“会是‘绕指’吗?啊!当然不会,神物早已失踪多年,怎地会出现在此处?”   这旁阿玉听到他喃喃自语,又见他摇头,心中不知是甚么滋味?   这才知道,自己手上这口“绕指神剑”正是“闪电手”于光兵器的克星,此番想是已操胜券,但是,唉!自己却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实情啊。   若是此时,众人知道了这支剑乃是“绕指神剑”时,只恐立即惊奇不置,消息传开,江湖之上立将掀起若大风涛,自己立有奇祸降临。   当下立时决意,决以师门绝招胜了这于光,使此神剑利物谅来或能成功。   眼见于光疑惑,他却藐然不动。   半晌,只听这“闪电手”于光冷冷说道:“玉兄弟宝剑不凡,敢请赐借一观!”   阿玉怎能将剑交到他手上,此时答道:“不必了,小弟这剑并不是甚么名剑,只不过是锋利一点罢了..”   “闪电手”于光忽然发怒,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我夺不到你手中的剑是不是?很好,我倒要试一试,旦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   一言未毕,已自飘身疾进,阿玉不敢怠慢“绕指神剑”竖起迎敌,一心想要削断他手上的折扇。   但于光何等人,早已有备,此时将一柄折扇,藏在手掌之中,注意著闪避阿玉利锋寻隙进招。   “呼”地一声。   “闪电手”于光掌风使出,已将阿玉神剑撞开,右手一起,那支精钢折扇倏地打开,一缕冷风劲削阿玉前胸。   阿玉可没料到此人身形如此诡异,当下一剑横捺自救,同时步移方位,避过胸前一扇。      那“闪电手”于光心有顾忌,不敢再让手中折扇迫近阿玉神剑,招式一缓,时机已失。   电光石火,阿玉变招“绕指神剑”向右一点,只听得“嗤”的一声,于光折扇立破,怒嘿一声,飘然疾退。   阿玉紧记秦俭吩咐,得好便收,努力撒开神剑,跃身向后。   于光倒也光棍,不待阿玉说话,先自一拱手,苦笑说道:“玉兄弟功力湛深,机智出众,黄某佩服..”   一揖而退,临走时深深地看了阿玉一眼,阿玉岂有不知,那全是为著这“绕指神剑”的秘密,此时已被他知悉,心下不由得机伶伶地一颤。   阿玉心中暗想,这番虽然侥幸得胜强敌,但最糟的是泄露“绕指神剑”的秘密,以后茫茫来日,这“闪电手”于光耿耿在怀,岂肯放弃图谋?   若是他心怀叵测,故意宣扬出去,立刻引起江胡上不计其数的人物,来向自己追踪挑衅..   正自沉思之间,忽觉眼睛一亮“俏罗刹”邱筱庭,不知何时娉娉婷婷落在面前,一阵香风,隐隐约约扑进自己的鼻孔。   眼看她笑颜如花,实是活泼可爱,阿玉慌忙施体,说道:“邱姑娘,可是也要出来考考在下?”   邱筱庭将她那柳腰一扭,未及说,涡儿先晕,道:“若是玉哥哥不太累的话,小妹想与你比一比轻身工夫!”   阿玉面对佳人,见她如此温柔不欲落井下石,比试轻功敢情正是她体贴之处。   此时对面而立,相隔迩近,阿玉禁不住色授魂与,心中漾起柔情,期期说道:“如此..甚..甚好。”   邱筱庭一笑,纤掌一拍“大禹门”下立刻在这片草地之上布置起来。   起先是在草地上插著竹签,这东西阿玉倒不害怕,不过是“梅花桩”之类的工夫,暗忖自已尚可一试,但后来只见“大禹门”下又端出十几盆“盆景”来,间隔著放在竹签与竹签之间。   心下诧异,不知何故?又见“大禹门”下将盆景用砖头垫高,比之竹签约莫高出五、六寸。   邱筱庭说出比试方法,仍是两人各在一端,使出轻身工夫,从竹签上这端走向对方,足尖可点在竹签上,却不可在越过盆景时将花叶弄损,而且,若是两人在中途相遇时,全要凭借功力设法闪躲。      若是落下竹签,或是弄损了一片花叶,即算落败。   这一说出,阿玉心中暗暗叫苦,看那十多盆盆景时,均都是时下花朵,开得鲜艳夺目,花瓣盛开,灯光之下,夜风轻拂,兀自摇动不已,显示弱不禁风,此时较竹签高出五、六寸,经过时只要衣角一带,那盛开的花瓣儿岂有不落之理?   何况两人一齐来,中途相遇,又不知道这刁钻小妮子要使甚么花样?   心想我连闯三关,难道会败在这“大禹门”老六,小小丫头手中?   心中一懔!只好点头答应。   当下收起神剑,缠在腰上,掖起衣衫,纵身一跃,站上了竹签,驻足看那“俏罗刹”如何施为?   只见邱筱庭单足下点,娉娉婷婷落在那端竹签之上,倏地一跃,轻轻跃过盆景,落下第二根竹签。   那身形宛如燕子,宛如落花飘絮,轻盈无比..   阿玉一见,打从心里自叹不如。   眼见她玉立婷婷,宛如凌波仙姑,冉冉前进,旁观众人包括“苍龙”秦俭与“白龙”石清标在内,都轰然喝采。   阿玉无奈,试著也从立足处向前纵跃,仿效这“俏罗刹”的方法,高高跃起,越过盆景,再又轻轻落下,立足在竹签之上。   这样小心翼翼,捏著一把冷汗,侥幸还不曾将那些嫩花砸碎,阿玉将一颗心直提到腔子口来,愈是耽心愈是谨慎,真个是如履薄水一般,有苦说不出也。   稍停,阿玉一瞥“俏罗刹”已来面前,两人之间只隔著一盆鲜花,眼见两人就要交换位置,阿玉毫无把握,心中暗暗叫苦。   邱筱庭屹立竹签之上,灯光下可见这女娃儿莲脸微晕,晚风飘起衣裙,风姿嫣然,娟好无比。   “俏罗刹”笑道:“玉哥哥,请啊,请啊!”   阿玉当然不甘示弱,也自拱手道:“请啊!请啊!”   心中却不知这少女会捣甚么鬼?   “俏罗刹”邱筱庭娇笑一声,玉肩微晃,人已飞身跃起,阿玉不敢怠慢,立刻也飞身跃起。   但觉一阵香风迎面而来,两人在那盆鲜花上端相遇,阿玉顿觉心慌意乱,躲闪不及,心中一怯,陡然间势子往下一沉。   百忙之中,阿玉心中暗道一声:“完了!”      这番只要一足踏下,那盆鲜花焉能有不碎,立刻就是败局!   心中一懔!无奈已没法挽回,电光石火之间,忽闻“咭”地一声轻笑“俏罗刹”娇躯摇晃,好像试图稳定身形,纤手连连挥舞,双足钩起,猛起一弹。   这一弹一挥,无巧不巧恰好遏止了阿玉下落之势,阿玉藉她这一弹之力已自使展绝顶轻功,轻飘飘落下在竹签之上。   这一下,别人不知,只有阿玉“瞎子吃水饺,自己肚里有数”分明是自己已经败了,但为甚么这“俏罗刹”邱筱庭反而出手帮助自己呢?   想必正是如自己猜想,这“俏罗刹”邱筱庭确是对自己有意..   阿玉心头怦怦作跳,禁不住面孔发烧,怔立不动。   那边“俏罗刹”邱筱庭叫道:“玉哥哥,走呀!喂,你光站著干么?   我们再来过,你走呀。”   见阿玉浑然未觉,这邱筱庭不知怎地?竟然大著胆子一跃过来。   这一下,实是险极,任何人都知道,小小的一根竹签上岂能容得下两人?邱筱庭这一下岂不是自找失败?   众人惊呼,阿玉蓦地醒觉,只见这“俏罗刹”邱筱庭如一团绵袱似的向自己身上落来。   阿玉在明白她前番蓄意成全之后,心中对她充满了好感,此时唯恐她不慎跌倒为竹签所伤,情不自禁伸出双臂来接。   但立刻又想到,这一下抱住了她,她就算是输定了,也许会被她误会,以为自己是幸薄者之流,有意轻薄,那可不是弄巧成拙,无法置辩。   心念一动,疾忙飘起衣带,虚虚地向她纤腰一挡。   这一式“笠檐蓬门”的巧妙手法,使出恰到好处,但觉眼前香风一阵,邱筱庭俏立亭亭,业经越过盆景站在另一支竹签之上。   只见她梨涡微量,笑靥如花,分明是少女欣喜而又微带著娇快的神情,令人我见犹怜。   邱筱庭与他四目相对“咭”地一笑,这一笑中,有无限的娇憨与天真,同时也传递了无限的柔情蜜意。   阿玉此时忽觉怀中好似多了一物,取出一看,啊呀!乃是一段红丝带,一端还结著同心结子..   火光之中照见,那邱筱庭的衣衫儿松松飘起,腰间的带子正是少了这一段也。   阿玉这一怔!更是惊呆,一旁众人见了,秦俭与石清标两个立刻   鼓起掌来。   “俏罗刹”邱筱庭一笑,莺声呖呖,说道:“多蒙玉哥哥手下留情,小妹甘拜下风。”   秋波一睐,跃下竹签,自认落败。   阿玉大急,手托著这同心丝带,待要出言辩白,可是与她四目一对,邱筱庭目光之中分明有禁止之意。   好像是在说,这带子分明是你从我身上摘去的,为甚么倒是你自己如此惊诧呢?   阿玉弄得迷迷糊糊的,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分明是又闯过了一关“大禹门”下的五人他已是胜了四场,但这四场中,说起来十分惭愧,究无一场是凭借著自己本领得胜的。   第一场对“龙香女”邱雨庭,那三十六计若非邱筱庭及时提醒,焉能得胜?   第二场对“浪里蛟”鱼非,水底怪索究是何人出手相助?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不过阿玉可以确定是有人暗中出手无疑,因为他曾听到似乎有两人对话,商议要惩戒这狂妄的鱼非..   第三场,虽属是仰仗自己的机智聪明取胜,但这一次也系巧合,刚好遇著,自己手中的“绕指神剑”正是“闪电手”于光手中折扇的克星,那一猜测也恰巧猜中,是以能在猝然之间胜了这一场。   第四场,可说是最最使自己惭愧的一场了,邱筱庭出手相助自己在前,嗣后又以绝顶轻功暗中将丝罗带置在自己怀中,而偏偏旁人不察,认为败的是她,殊不知事实上是阿玉早已败了。   阿玉回想,在这四场之中,邱雨庭、邱筱庭两次相让,别人不知,但自己却不能再糊涂,这两妮子对自己如此情意,今后焉能辜负。   唉,只怕是从此情孽缠身,无休无止,绝不是甚么幸福快乐啊。   “俏罗刹”邱筱庭居然不向阿玉索回那同心罗带,却已回到她姊姊“龙香女”身旁。   阿玉怔怔然地托著,心下立刻想到,这一下当然万万不能当众奉还给她,否则势必羞臊了她。   跃下竹签,眼见“苍龙”秦俭与“白龙”石清标已向这边走来,慌忙将这一件东西塞入怀中。   正是“罗带同心”啊,记起那一首词句:   吴山青,越山青,两峰青青相送迎,谁知离别情;若泪盈,巳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如今罗带同心在怀,但恐邱筱庭心愿难成,到头来仍是难免劳燕   分飞,空自叹多情怨别,连理难偕也。   那旁“苍龙”秦俭已与“大禹门”老大“人厨子”危进商议妥当,阿玉连过四关,如今天色已晚,那最末一场与危进本人的比试,改在明日举行。   危进答应,其实他自己此时也心不在焉,急急要退下去探视“浪里蛟”鱼非的情形,还有那“闪电手”于光折扇破了之后,立见他黯然退下,似乎怀有重忧,危进不放心,情知或有别的原故,也要赶著去探究。   ※      ※      ※      ※   当下,两边分手“东海三龙”自有“大禹门”下安排一切,居住帐幕之中..   饮食盥洗之后,准备归寝..   此时三人在帐幕中个个不同“白龙”石清标兴高采烈,不断的谈起白天阿玉的恶战,表示自己未得机会与那危进及鱼非一争,实是遗憾。   “苍龙”秦俭老谋深算,叮嘱阿玉,明日一战最是重要,料想那“人厨子”危进必将使出“大禹门”本门武功,他那一枪两丸硬功可是“大禹六侠”之中第一,万万不可轻敌!   “白龙”石清标也嘱咐阿玉绝不能大意,务必要在上手不久立即使出师门绝招“飞鸟绝千山”一式。   阿玉自己心中翻腾不定,除了为那“俏罗刹”邱筱庭的一片柔情感到困惑之外,尚有一点便是“绕指神剑”秘密,被那“闪电手”于光知道之后,眼见他匆匆离去,面色不豫,阿玉耽心说不定这于光将会对自己不利。   此时在这茅山,一切均不熟悉,若是不能预知对方的计谋,根本就无法准备,甚至此时连最亲信的秦、石两位,由于“绕指神剑”秘密不能泄露,这一可虑之点也同时不能说出来与他们两人商量。   阿玉只好闷在肚中,此时他连明天与“人厨子”危进恶斗的事都不及去想,一心耽心的是“闪电手”于光,唯恐他在目前就会有甚么图谋?   夜风呼啸,山腰间暑气渐除,寒意侵肌,阿玉心思潮涌,辗转难眠..   帐外“东海龙王殿”下轮班守卫,此时忽有人来报,帐外有“大禹门”邱姑娘要见阿玉。   阿玉不知是姊姊邱雨庭?还是妹妹邱筱庭?只好匆匆披衣出来相   见..   ※      ※      ※      ※   此时已是半夜,帐幕之外一女俏立,衣袂翻飞,正是“俏罗刹”   邱筱庭。   正是“为谁风露立中宵”啊,阿玉心中大大感动,唯恐夜寒露重,慌忙解下外衣为她加上。   邱筱庭一只纤手握著阿玉,微微颤抖,低声说道:“玉哥哥,快随我来。”   阿玉不知何事?但料到她绝非恶意,随著她一路急驰,转瞬来到一座帐篷,有“大禹门”下守护,进入之后,布置精美,似乎正是邱氏姊妹的住处。   邱筱庭一直将他拉进了帐篷,才嘘出了一口气,仿佛是放下了心似的,立有侍女过来伺候,帐幕之中,厚毡铺地,四周围以锦幔,邱筱庭姑娘延客入座,侍女们张罗酒菜,咄嗟立办。   在这小小帐幕之中又是一番天地,美人儿正在身边,帐幕之中此时温暖如春,鲜艳颜色,芬芳香气,表露出温柔款款,几使少年阿玉意夺神迷。   执杯相问女主人,既是要邀请在下来此饮酒,为何如此紧张?   邱筱庭笑道:“傻子,刚才若不是我赶快拉你出来,只怕此时你已遭不测!”   阿玉大惊,立刻想,必是“人厨子”危进或是“闪电手”于光要下手图谋自己,自己既然逃出,那秦、石两人又待如何?   心中一急,手按“绕指神剑”便要赶去,邱筱庭笑著相挽,说道来人只是为了阿玉,阿玉不在,必不会向秦俭、石清标两人下手,不必耽心。   如此一说,阿玉立刻想到必是“闪电手”于光无疑,想必是为了腰间的“绕指神剑”了。   邱筱庭与他对面,此时问道:“玉哥哥,你可知我危师兄为甚么要邀你们来此吗?”   阿玉摇头表示不知。   邱筱庭说道:“这次茅山盛会,我们‘大禹门六侠’中少了一人,你知道吗?”   阿玉脱口说出:“是‘罗浮公子’赵芳廷,为何他不曾来参加?”   邱筱庭道:“他失踪了,如今生死不明,危师兄、我姊姊、于三哥、鱼四哥,都焦急得不得了..”      阿玉忽地记起,秦、石两位曾说那“罗浮公子”赵芳廷与这“俏罗刹”邱筱庭相好,此时禁不住出言试探:“那么你呢?你不是也很焦急吗?”   邱筱庭玉容之上露出愠意,道:“我才不替他焦急哩,五哥他自作自受,活该受些教训!”   阿玉微微感到意外,道:“是怎么回事?”   邱筱庭道:“他失踪之后一丝消息也没有,如今对方有消息传来了,说是要见识见识东海‘大禹门’与‘东海龙王殿’的武功,是以师兄他们约你们‘东海三龙’来此,希望能合力对付..”   “这倒奇了,危师兄既要我们相助,为何又要先定甚么盟主?”   邱筱庭小嘴一撇,鄙夷说道:“这全是鱼老四想出来的花样,他说唯恐你们‘东海三龙’不服,先要定下盟主规矩,方便号令..”   阿玉“哦”了一声,又道:“对方是谁?如此厉害!”   邱筱庭道:“我们直到现在还没摸清对方的底细,只知龙五哥是在那一带地区失踪的,却不知那一区域中,究竟是住著些甚么高人?”   阿玉道:“哪一带地区?”   邱筱庭道:“漠北,今年二月间,我与五哥从漠北回来,经过一处地方,那是在铜官附近,白砂岩的上游,在那里有一处地方名换‘迷雾谷’..”   阿玉根本未出过远门,也实在弄不清方位,无从插嘴。   邱筱庭又道:“当地人传说,这‘迷雾谷’十分怪异,进去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活著出来的,当地人认为其中有妖作怪,不然不会有终年不敬的迷雾笼罩,是以人们对那一地区怀著敬畏,谁也不敢冒险涉足进入这处山谷。”   阿玉道:“你五哥就是在这处‘迷雾谷’中失踪的吗?”   阿玉不知怎地?听“俏罗刹”邱筱庭叙述,她与那“罗浮公子”   赵芳廷一起回来,显然是在双双行走江湖,倦旅之后,闭眼也可想见她们双骑并辔,鹣鹣鲽鲽,阿玉心中有一丝怪异的感觉,这便是“妒嫉”吗?   阿玉在心中暗自警惕,眼见邱筱庭微微点头,阿玉接著又问:“那么‘罗浮公子’赵芳廷是为了好奇心驱使,才会冒险进入那‘迷雾谷’去的,是吗?”   邱筱庭不得不回答这个不愿回答的问题了,她不欲详说经过,又羞又忿,只得故作轻松地说道:“五哥往白砂岩遇见了一位少女,是那女子将五哥引进‘迷雾谷’去的..”      那“罗浮公子”赵芳廷有“俏罗刹”邱筱庭这样一个花朵般标致的少女在旁,而竟然还会受到别的女人吸引,这岂不是一件怪事?   难怪邱筱庭不服,即使她对赵芳廷无意,但少女在这一方面是不容许别人占先的啊!   若有人能在她身旁将赵芳廷吸去,那必是美色更较这“俏罗刹”   高强,难怪她极不愿提起此事。   “俏罗刹”人才、武功、机智如此出众,更有何人能够胜过她的?   这实是不可思议。   阿玉心中除了惊疑之外,仿佛又有一丝奇异的快意,一时怔怔相对,不知说甚么好?   “俏罗刹”邱筱庭道:“那少女眼光不正,在看人的时候有一种异光,会使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去注意起她来..”   顿了一顿,她的眼光漂了阿玉一眼,继续说道:“谁都会被她引去的,何况赵芳廷他本是个好色之徒,人家不来引诱他,他有时还会自动去撩拨,碰上那等女人当然上钩..”   小姑娘说得很快,仿佛是在为她自己洗刷甚么似的,证明这事并不为奇,但说到后来,又忽然觉得这些话分明不该出于少女之口,登时一朵红晕飞上了脸颊..   阿玉看在眼里,原来她毕竟还有少女的腼腆,由此可见,很可能她洁身自守,不曾与赵芳廷有甚么不可告人之秘。   但立即又想到,她怎么样又关自己甚么事呢?   阿玉又不禁好笑漫问一句:“你没跟进去探听他的下落吗?”   邱筱庭没好气似的回答:“赵芳廷他自作自受,我才不理他哩,姊姊叫我到漠北西域去玩儿,顺便也闯练闯练,偏是他不识相,要缠著我去,同时危师兄和我姊姊还相信他,叫我与他同道,谁知我真是倒了大楣..”   阿玉已从她的话中听出苗头,不知怎地?又忍不住关心起来,急急相问,道:“怎么样?”   邱筱庭似乎很乐意见著他如此似的“唔”的一笑,说道:“没有甚么,不过五哥他太放纵了,平日有危师兄与姊姊管著他,这番好不容易松了缰头,还没到漠北,一路上已就随便起来了..”   阿玉很想知道这“随便”是到一种甚么程度,是否与她“俏罗刹”   邱筱庭的关系,也被包括在这“随便”之内,于是他十分注意,瞪大了眼睛在听。   可是邱筱庭忽地如有警觉,顿口不说。      帐幕之中,顿时又寂静万分。   阿玉暗想:“追究她的以往作甚?她与赵芳廷是甚么关系,与自己却毫无关连呀?   而且,这答案不问也罢,若是她果真已失身赵芳廷,自己听了之后会感到为她不值,反而破坏了对她美好的印象,还是不如不知道的好。”   若是她清清白白,当然很好,但阿玉又能如何呢?他已与好几个已有难解情孽,岂能再惹情丝,若是再问下去,无疑地是暗示自己在关心她,何异惹火上身,作茧自缚。   阿玉哑口无言。   邱筱庭沉默了一会,嘴唇一动,好似要说甚么,但见阿玉神情漠然,遂又止住。   少女叹息了一声,余音袅袅,竟是充满了幽怨与无奈..   阿玉心弦仿佛是被人拂动了一下似的,猛地一震,顿觉对她有无限的怜爱浮起,想找些话来安慰她,一时竟又呐呐说不出口。   “俏罗刹”一望帐外,仍是黑漆深夜,山风飘拂,了无声息。   她缓缓说道:“玉哥哥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好斗哩!   你可以安心地在此睡上一觉,有我的手下保护,担保没事..”   阿玉逊谢“俏罗刹”邱筱庭吩咐了几句,退出帐外。   早有侍女过来伺候,阿玉紧张过度,疲乏来袭..   他倒是十分相信邱筱庭,就在她的帐幕之中安心睡了半夜..   ※      ※      ※      ※   次日黎明时分,蒙眬间忽闻帐外人声鼎沸,有个大嗓门在叫道:“直娘的你们这岂是待客之道,把我玉师弟藏到哪里去了?快快请他出来,否则我这杆长枪却是不认得人的..”   正是“白龙”石清标的叫声,敢情这位师兄一觉醒来,身旁不见了掌门师弟,故而发急。   阿玉连忙一骨碌爬起,蓦地一阵香风飘来“俏罗刹”邱筱庭俏立眼前,满面笑容,明艳无比“咭”地笑道:“玉哥哥你快出去吧,那位石清标师兄可真是凶得紧,挺著杆大枪,一连挑了好多个帐篷哩。”   一言才毕,那“白龙”石清标已来到帐幕之前,猛喝:“里面的,都滚出来!”   一挺长枪,便待要挑帐篷,阿玉慌叫道:“石师兄,我在这里。”   呼地钻出帐来,石清标见到阿玉,看这位掌门师弟精神奕奕,生龙活虎一般,似乎较昨日更有精神,一颗心才放下,怒气也消失得无   影无踪。   但他浓眉立又皱起,原来是见到阿玉身后的帐篷里,又出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正是“大禹门”下老六“俏罗刹”邱筱庭。   这一来,石清标立刻误会,心中大怒,冷“哼”一声,揽起阿玉的臂膀就走。   邱筱庭正要与他打招呼,突见他掉首不顾而去,不免一怔!   ※      ※      ※      ※   石清标将阿玉拉到三人居住的帐幕,正色责备道:“师弟,你怎可如此糊涂,与她做下苟且之事。”   阿玉一笑,连忙解释误会,才说了一半“苍龙”秦俭过来,略略一听,说道:“不用讲了,师弟你以后得当心一点才是,刚才‘人厨子’危进派人来通知,约我们在昨天的地方动手,师弟你快去进点饮食,我们这就要去了。”   秦俭、石清标又趁阿玉进餐之时,与他商量如何应付。   估计若论功力、经验,阿玉万万不是危进的对手,他所恃仗的只是绝千山亲自传授的几招杀手,以及跟别派学来的奇异剑招,所以权衡目前应当要避重就轻,最好是邀他比试兵器,仗著有“绕指神剑”   及时使出“飞鸟绝千山”一招杀手,或可奏效。   秦俭告诉阿玉,这“人厨子”危进最最厉害的就是他两枚铁胆,随发随收,具有暗器、兵器两种功效,劲力奇大,威猛无比,若是被他用上时确是可虑。   但怎样才能取得主动呢?此次比试,事先业已说明,阿玉得由他们“大禹门六侠”任意出题考试,一关关地全凭运气通过,不能有丝毫抗议。   “东海三龙”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对方已差人来催,阿玉慨然起立,故作镇静,安慰两位师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必多虑。   秦俭再叮嘱一句,若是那“人厨子”危进果然使出铁胆兵器来时,估计阿玉不能抵敌,万万不要勉强,就让他去作盟主也无妨,千万不能久战,免致意外。   ※      ※      ※      ※   阿玉答应,手握装在硬剑鞘中的“绕指神剑”三人来到草坪“大禹门”下五个都已到齐。   “人厨子”危进眼光闪烁,分明对这位最近崛起的少年英雄特别注意,由于他一连过了四关,使得危进不敢轻敌。      “闪电手”于光又恢复了他那副漠然的神态,阿玉注意看他脸上,想要探究昨晚是否他在捣鬼,但于光却垂下眼帘,冷淡的脸上看不出甚么表情。   阿玉在邱氏姊妹俏脸之上,找到了熟悉的关切,而那“浪里蛟”   鱼非业已恢复体力,此番站在危进身旁,恶狠狠地瞪著阿玉。   此时,鱼非好似胜券在握似的,高声叫道:“玉兄弟你准备好了没有,我危师兄这就要出场了。”   阿玉排众而出,迈步向前,凝立场中,风度翩翩,面带微笑,拱手道:“‘东海龙王殿’门下阿玉,在此候教。”   “人厨子”危进迈步走出,来到场中,倏地昂首哈哈一笑,先声夺人,喝声:“拿来!”   “大禹门”下抬过兵器,阿玉一看,心头一惊!   只见这危进实是凶狡万分,此时左手捧著一枚铁胆,右手执著一根短枪,竟然同时出了他最拿手的两样兵器。   他只凭一件,尚不能有充分的决胜把握,这样右枪左丸,阿玉焉能幸免?   秦俭、石清标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邱氏姊妹秀眉皱起,鱼非满面得色,甚至于连那漠然无动的于光,此时也情不自禁地睁开双眼注视著场中,看看这少年如何应付?   只见那场中,阿玉“呛”地撤出“绕指神剑”!   于光双目大睁,死盯著这口青气盎然的宝剑。   阿玉微微一笑,说声:“危爷请!”   危进威猛无比,短枪一摆,分心疾刺。   阿玉手中“绕指神剑”一扬,青光疾射,正在犹疑,是否一上手就该使出杀手?那到底是该用七花门的“顺剑五招”呢?还是用那“龙王殿”剑招中的绝招“飞鸟绝千山”?   他估计这“人厨子”危进,左丸右枪,均是刚猛路数,一出手时就必是猛砍猛杀,岂能容得自己有片刻喘息。   而那“飞鸟绝千山”一式,自己功力火候全然不足,也不敢冒险在起手式时使出。   此时长剑仍使出“东海龙王殿”的剑招“千手所指”用的是晚辈的起手势。   不料“人厨子”危进蓄意速战速决,倏地右枪一竖挑起,右手铁胆悬下手腕“呼”地攻出一掌,正是“大禹门”武技“大禹劈山”!   风力劲急,刚猛无伦,阿玉惊觉,这一掌,分明是危进蓄意试自   己的内力,万万不能示怯,连忙立稳马步,长剑制出,左掌横挡。   谁知这“人厨子”危进实是厉害,他那左掌发出,忽然略略一顿,倏地加力拍出,秦俭与石清标毕竟都是老江湖,识得这一招名称叫做“风飙道阻”中途加力威势立增一倍有余。   秦俭来不及发声示警,电光石火之间,但闻“蓬”地一声大响,阿玉的身子竟被撞得直飞而起。   所幸阿玉心中怀有警惕,掌势一触之间,已知自己内力万万不是这“人厨子”的对手,若要硬拚势必受伤,不如见机先退“盈虚奇功”   “卸”字诀,借他这一掌之势,飞身而起,虚虚飘开丈余。   秦俭、石清标、邱氏姊妹,同时惊呼出声,秦、石两人心中更道一声:“完了!”   想不到阿玉会败得这样快,这一落下,只要是站立不稳,倒地即算落败,一切均归徒然,功亏一篑,又有甚么话说。   秦、石两人低下头去,不忍卒睹,忽闻“俏罗刹”邱筱庭忽然又“咦”了一声,似乎充满惊异。   睁眼一看,只见阿玉可不是正好端端地立在那里吗?   原来他只是借危进一掌之势飘起,此时落下,毫发无损。   秦俭、石清标见阿玉如此机警,不禁又在心中涌起了希望。   ※      ※      ※      ※   “人厨子”危进失声赞道:“玉兄弟,好俊的轻身工夫呀,嘿嘿!”   虽然这一掌没把这小子拾下,但危进已试出了对方内力深浅,此番胸有成竹,笑道:“站稳了,我这又要进招了。”   “呼”地一枪戳出“疾风劲草”直贯进来!   阿玉提防他那只左手,见他托著铁胆在手,谅来他不便发掌,心下稍宽“绕指神剑”横起,一招“山穷水尽”一面架挡而出,但一面兀自在注意他那一只左手,唯恐他猛然间脱手飞出铁胆来。   因此不免心神一分,准头稍差“绕指神剑”青光一闪,竟然未能削著危进的短枪。   此时危进身形滴溜溜一转,忽地转来阿玉背后,短枪一起“残照西风”疾射背心。   这一招又急又猛,恰到好处,阿玉急急返手招架,身形不免呆滞了一点,幸好“绕指神剑”不凡,横肘一封,先声夺人,已自够上了部位。   危进早知阿玉手中这口剑乃是宝剑,此番不愿兵刃被削,长笑一   声,撤招急变。   刹那间,危险局势又已解除,阿玉一连使出几招快剑,全是“龙王殿”剑招菁华“鸟鸣鸦噪”“绝地逢生”经绝千山精心点拨纠正之后,使出更是不凡,看看将拉成平手。   一旁的众人此时全都睁大眼睛注视著场内,鱼非、于光等暗自耽心,这阿玉的确是功力不凡,确是胜过一般江湖高手多多。   “苍龙”秦俭与“白龙”石清标此时方始稍松一口气,这番始见“东海龙王殿”剑招精妙所在。   明明是十分熟悉的本门招式,但在阿玉手中使出又是不同,较之自己两人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一面看著,一面心中暗暗著急,暗忖玉师弟为何忘了嘱咐,为何还等甚么?还不快快使出杀手..   此时场中但见“人厨子”危进左手托著一枚铁胆,右手长枪宛如蛇信乱伸,足下行云流水,配合招式进退迅速,一身褐衣飘忽来往,灵活无比。   而阿玉一支“绕指神剑”舞起,青气蒙蒙,剑上隐隐发出风雷之声,不同凡响。   两人眨眼之间,已各用本门精微招式交换了二十余招..   “人厨子”危进得睹“东海龙王殿”剑招奥秘,这才心服,实是精妙,刚强猛里,不弱“大禹门”武功,一阵厮杀,痛快淋漓,过瘾无比,连连高叫:“好,好,过瘾,过瘾!”   分明是棋逢敌手,痛快已极,一旁邱氏姊姊得观两派精微武学旗鼓相当,看著看著,沉溺在其中,这一对姊妹花的颊旁自然而然地浮现起微笑。   “人厨子”危进蓦地闷“哼”一声,右手短枪疾出,招架来剑,左手铁胆倏地抖出,疾射阿玉背胸窝!   电光石火之间,场中阿玉暴喝一声,那支“绕指神剑”不知怎地竟能在危进短枪封架之前,招式忽变。   这时一剑青光漾起,宛如连湮波光,无巧不巧分心疾进,部位时间恰到好处,竟然遏住了那铁胆悠悠飞到之势。   众人睁大眼睛,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   铁胆钢索已被“绕指神剑”削断,失了控制“当”地一声,落在阿玉面前,不过数寸,可谓险极。   铁胆落地,余力未衰,深深嵌入地中。   “人厨子”危进与阿玉,同时飘身疾退..      “白龙”石清标心花怒放,铁胆被削落地,阿玉可说已胜,理当及时收篷,高声叫道:“‘大禹门’输了半招,承让承让!”   那旁“浪里蛟”鱼非,厉声喝道:“姓石的你乱叫些甚么?我危师兄铁胆本有一对,如今只失一只,怎能算是落败?”   “白龙”石清标不料他们使赖不服,登时大怒,高声反唇相讥,骂鱼非无耻抵赖。   此时,众人眼光全都集中在“人厨子”身上,且看他是否有英雄气慨承认落败罢手。   只见这“人厨子”危进此时面色铁青,大喝一声:“拿我的铁胆来!”   “大禹门”下众暴诺一声,于光与鱼非十分得意,邱氏姊妹不由得为危进此种掩饰行为感到不满,低下头去。   “白龙”石清标破口大骂,危进却扬扬不睬。   “苍龙”秦俭忽然灵机一动高叫:“玉师弟,你还不动手吗?”   阿玉蓦地惊觉,秦俭之意,是要他在另一枚铁胆还未送到危进手中时,立刻出手。   但是他哪里是乘人之危的小人,赢要赢得光明正大,输要输得心悦诚服。   他站著不动,等“人厨子”危进接那枚铁胆。   阿玉顿觉雄心万丈,立意为师门荣誉一战,只要这最后一次成功,自己就是“大禹门”“龙王殿”两派盟主,完成了恩师绝千山“黑龙”   申屠虹,以及秦、石两位师兄“东海龙王殿”所有的门人,对于自己殷切的希望。   当下大喝一声“绕指神剑”使出“飞石殒星”正是“东海龙王殿”   绝招。   只见他弯膝竖脉,一剑撩上,青光倏射,威势立见“白龙”石清标一旁暴声喝采。   “人厨子”危进急急招架,猛地又撤回短枪,击出铁胆!   阿玉如有神助,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倏然间在“刷刷刷”一轮猛攻之后,极其辛辣地削出一剑。   使得纯熟自然,正是绝千山亲授“龙王殿”秘招“飞鸟绝千山”。   “人厨子”危进立觉手腕震动,一支短枪仿佛把持不住似的岌岌动摇。   心下大惊,连忙使出内力,立稳马步,力贯臂上,努力支持。   此时一剑一枪平平相交,阿玉这一招乃是要震落危进手中的兵器,   是以不用神剑去磕断她的短枪。   而且此番兵器相触,内力贯注,这种机会已经失去。   阿玉十分敬爱恩师绝千山,深信这“飞鸟绝千山”一招必能奏效,内力丝丝贯注,努力使为。   而那“人厨子”危进确也是功力湛深,栗悍无比,此时力贯短枪竟能支持著不败。   阿玉使力,青光连闪,那短枪在“绕指神剑”重压之下,摇晃了几下,危进额角微微沁汗,但最后仍然稳住。   阿玉心中一动,撤身飞退,却又再次飞扑而上,双手握剑当头直劈。   危进早知阿玉功力不凡,左丸右枪,一起迎上!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阿玉蓦地大喝:“飞鸟绝千山!”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震力传来“人厨子”危进的短枪、铁胆再也把持不住,一齐脱手飞去!   危进飘身疾退,落在三丈之外,握著发麻失去知觉的手腕,心头狂跳,血液几乎冲上脑门..   众人惊怔之下,危进长叹道:“我输了..”   ※      ※      ※      ※   “人厨子”危进倒也作风光棍,此时率先向阿玉道贺,尊为盟主,愿听号令。   他这一起头“大禹门”的人依次过来进谒道贺。   于光目有异光,鱼非仍然有恨意与轻视不服“苍龙”秦俭“白龙”   石清标两个按剑立在阿玉身畔,提防不测。   但结果出乎意外“大禹门”下的表现良好,并无甚么异动。   等到邱氏姊妹娉娉婷婷前来道贺时,阿玉再三称谢不敢,邱雨庭面带微笑,若有深意似的瞥了阿玉一眼,仿佛在警告他不可大意。   “俏罗刹”邱筱庭究竟年幼,此时在她娇艳如花的面庞上,只有喜悦欣慰,深情款款从那对黑漆双眸之中流露出来,使得阿玉心中“咚咚”大跳。   消息传开“大禹门”与“东海龙王殿”门下,欢声雷动,分批进谒,表示拥护。   “苍龙”秦俭“白龙”石清标两个始终冷眼旁观,这番见“大禹门”下确有诚意,方始放心。   两人在最后上来向师弟祝贺,阿玉紧执两位师兄的手,历尽艰难   得来的成果实是不易,实是令人欣慰。   茅山盛会结果圆满,这一夜“大禹门”在帐幕之中大排盛筵。   “东海龙王殿”门下阿玉登上了“盟主”一席,此刻被高高地尊在首座落座,来茅山时,由于秦俭与石清标两个对阿玉的尊敬,曾引起“大禹门”下的惊诧,而现在“大禹门”中没一个不对新产生的盟主表示尊敬,昨日今朝大不相同,使阿玉感慨万千。   美酒盛筵,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人厨子”危进启才利用机会说明“大禹门”下老五“罗浮公子”赵芳廷在漠北铜官附近,白砂岩源头的“迷雾谷”之中神秘失踪的经过..   阿玉心中已经有数,此时停杯静听,听他所说和“俏罗刹”邱筱庭所说的大致差不多。   只是隐瞒著赵芳廷是好色蹈险,说他因为闻说谷中奇异,少年气盛,忍不住孤身入内一探。   自他失踪后,与他同行的“俏罗刹”邱筱庭,情知“迷雾谷”奇异,不敢再蹈赵芳廷覆辙,飞骑回来报告。   “大禹门”得报大惊,当下全体出动前往漠北,到了那白砂岩源头“迷雾谷”之旁,正拟冒险进入相探。   就在那时,忽然得到谷中传出来的消息,称说“罗浮公子”赵芳廷未死,刻下正在囚禁之中。   “迷雾谷”之主此举是为了要领教东海“大禹门”“龙王殿”两派武技,务请纠合两派中的“大禹门六侠”“东海三龙”前来“迷雾谷”   比试南北武技,看看谁强谁弱?   是以“人厨子”危进等五人急急又赶回北方,约“东海三龙”七月间在茅山相会,共谋对策。   如今“大禹门”“龙王殿”两门联手“盟主”一席既由阿玉取得,按照先前约定,盟主有此义务,当为两门中解决任何困难,这一件事正是燃眉之急,敢请盟主一决。   一语说毕“东海三龙”这方立刻察觉,这“人厨子”危进的话中,分明漏洞百出,试想他们五人已到漠北“迷雾谷”,为了本门赵芳廷生命安危,以“大禹门六侠”响当当的名头,岂有不曾交手即行退回东海之理?   分明是他们五人不仅是已经进入了那“迷雾谷”而且极可能还与人交上了手,结果不问可知“大禹门”必然是大败无疑。   “苍龙”秦俭正待出言揭破他们的谎言,但阿玉却微微摇头,表   示不必计较。   阿玉究竟还有私心,他很想到那“迷雾谷”之中去探究奥秘。   他早就怀疑那“迷雾谷”其实就是“漠北七花门”。   除此以外,他还有一项私心,那便是为了她的情人罗翠菱,那“七花门”正在漠北,此行正可获得她的消息..   当下心中暗暗决定前往漠北,罗翠菱若是在野人山得手,得到了姊姊罗翠萍的遗体与那口“百炼宝刀”此时想必已回“七花门”两人当可相见。   但若是找不到她时,必然有了变化,阿玉理应放下一切,赶紧往苗疆野人山驰援才是。   ※      ※      ※      ※   此去漠北,一面可以表现自己“盟主”风度,使“大禹门”下钦服,另一方面,又可探知罗翠菱下落,公私两便,可说是十分恰当。   只是恩师绝千山此时或许已经孤身远赴秦中韶屋,找那封四娘与“太行三虎”算账,救援师兄“黑龙”申屠虹,不知是否业已成行?   虽然恩师功力高绝,盛名显赫,但他孤身前去只恐众寡不敌。   阿玉即将远赴漠北,此时不能兼顾两方,心中十分焦急..   而帐幕之中,席上众人全都在等阿玉做出决定..   等了半晌,不见动静“浪里蛟”鱼非,禁不住鼻中冷“哼”一声。   阿玉面色一整,即席宣布,以两派盟主身分接受那“迷雾谷”主人的挑战,即日南下应敌,见机救出“罗浮公子”赵芳廷。   此言一出,各人反应均有不同,关心阿玉的秦俭、石清标、邱氏姊妹,不禁皱起眉头。   危进与鱼非喜形于色,于光眼光闪烁,别有所思。   阿玉身为盟主,一言既出当然不能更改“浪里蛟”鱼非处心积虑想要阿玉出头,来顶这只黑锅,此时更进一步说出自己的建议。   他说,那“迷雾谷”主人并没有甚么恶意,留下赵芳廷只是想见见东海精奥武功罢了,玉兄弟既然是两派盟主,武功当然可以代表“大禹门”“龙王殿”两门菁华。   鱼非建议,可请玉盟主前去赴约,在“迷雾谷”主人之前显露一手绝艺,使“迷雾谷”主人心服,救回赵芳廷。   鱼非说完,危进与于光两个立表赞成,这边“苍龙”秦俭“白龙”   石清标,力持异议,声言盟主虽有责任为两派解决困难,但这番那赵芳廷是“大禹门”下老五,陷身“迷雾谷”此次去救“大禹门”的岂   能规避责任?   况且“迷雾谷”主人声明要见识“大禹门”“龙王殿”两门武技,盟主一身虽集“东海龙王殿”武技菁英,但他不识“大禹门”武技,岂能代表?   石清标大叫道:“要去,大伙儿一齐去,不然‘东海三龙’与‘大禹门’六侠就分道扬镳‘东海三龙’可没有那么傻,尽替别人背黑锅。”   一言说僵,双方情势紧急,纷纷攘攘“龙香女”邱雨庭,倏地大喝一声:“住口!”   众人一静,邱雨庭道:“放著有我们两派的盟主在此,应该怎样处置当由盟主决定,你们乱闹些甚么?”   这一言果然有理,众人俱各把眼光望著上座的阿玉,且看他如何安排?   阿玉心中早有盘算,暗思“大禹门”下五个,除了邱氏姊妹之外,危进、于光、鱼非这三人断断不会与自己合作,若是同赴漠北可能反受他们的掣肘,不如索性一人前去,见机行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而秦中苍松、劲柏山庄中那方自己不能兼顾,须请秦、石两位师兄赶去协助恩师,以防不测。   心中决意,即席宣布,由他一人代表前往“迷雾谷”会见谷主,南北较技,救出赵芳廷。   盟主一言九鼎已成定局,危进等三人笑颜逐开,阴谋成功,极力推崇盟主..   连那不大说话的于光也开口说话,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极口赞誉阿玉盟主仁义勇敢,人中龙凤。   秦俭与石清标几乎气破肚皮,两人都以为阿玉年轻幼稚,登上盟主一席志得意满,眼高于顶,好大喜功,此番受人愚弄,顶了只偌大的黑锅,还被阿谄奉承所陶醉,懵然不觉,委实可叹。   两人心中暗叫:“阿玉呀阿玉,你这初生之犊,唉!你真是个大大的傻瓜啊!”   不说两人心中失望,就是邱氏姊妹芳心之中也是十分失望,满以为这少年十全十美,不料,竟是如此器小易盈,被人愚弄瞎捧一阵,就能使他浑陶陶地身不由己,实是可笑。   “龙香女”邱雨庭心中暗想:“左右还不是在危进他们安排下的一个牺牲者罢了,既是这等材料,也就罢了,不必去替他耽忧,免得伤   了同门和气。”   秋波一转,关切柔和之态消失,转为冷峻。   只有那“俏罗刹”邱筱庭,一缕芳心系住个郎,大为不忍,秋波频送,示意阿玉收回成命。   阿玉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不为所动,装傻到底,既然已经识破与这般野心者的诡计,何妨将计就计,此去漠北就凭自己的智慧聪明,暗中较量一番。   主意打定再不更改,对邱氏姊妹也不能表示甚么,免得泄漏机密。   当下不顾秦、石两人怒目相视,邱筱庭频频示意,即席宣布,就此决定,将在明日就要出发。   登时“大禹门”下由危进为首,轮流上来敬酒,一再表示钦敬拥护。   秦俭与石清标兀自气得目瞪口呆,怔怔坐著,不发一言。   席终人散,阿玉偕同秦、石两人归入帐篷安寝。   ※      ※      ※      ※   他们一回到帐中“白龙”石清标按捺不住,一把抓著阿玉,厉声问道“你果然是被他们的米汤灌昏了头吗?”   阿玉悄悄在他耳朵说声:“小声些..石师兄你替我们把风,待我与秦师兄商量一下!”   石清标一怔!不由目光投向秦俭。   秦俭见阿玉一脸正经,知道有重要话说,向石清标点点头,示意他先去警戒,以防有人接近窃听。   石清标守在帐外,阿玉这才告知秦俭,自己并不糊涂,早已识破“大禹门”的奸计。   料想那“迷雾谷”之中必有高手“大禹门”的人没法奈何得了,将这一顶黑锅套在自己头上,显然他们的意思是要自己出手前去“迷雾谷”闯。   他们既已去过,当然熟悉,阿玉料想,他们必然也会摸去,可能等到自己与“迷雾谷”中人发生争斗时,他们便乘机救出赵芳廷。   然后,阿玉若是胜了便罢,若是败了,或死或伤或者被俘,与他们“大禹门”无关,反正是阿玉自己承诺的,他们可是毫不负责。   他们将责任推到阿玉身上,阿玉若是推托,便吃他们耻笑,不如答应此去漠北,若是与他们同行,中途难免有事,有害无益,不如孤身前去,将计就计见机行事正好。      秦俭这才恍然大悟,对阿玉思想缜密,考虑周到,当机立断,心下十分钦佩。   但问师弟,为何不让自己与石清标跟去协助?   阿玉隐起师尊与封四娘的一节恩怨,只说恩师绝千山最近将重入江湖远行秦中,沿途可能有凶险,自己没法分身,拟请秦、石两位师兄赶去协助。   而且暗示,师尊此行与师兄“黑龙”申屠虹也有很大的关连。   “苍龙”秦俭与“黑龙”申屠虹感情莫逆,闻言立刻猜到可能其中大有文章。   阿玉不好明说,极可能是申屠虹没死,刻下正被困在秦中,是以绝千山亲自出马。   秦俭心中涌起希望,为了驰救申屠虹,神情大大雀跃,连忙答应。   石清标尚不知内情,此时在帐外等著十分焦急,阿玉去将他替回,自己守在帐外,由秦俭对他说明一切..   当晚,秦、石两人再三叮嘱阿玉,此去务必小心,尤其在那“迷雾谷”之中,估计凶险,当要见机行事,万不可逞勇行险,白白替人家出力。   阿玉答应,三位师兄师弟眼见即将分手,彼此责任艰钜,少不得互相慰勉一番..   一宵无话,次晨启程“大禹门”诸人躬送“东海三龙”下山。   三龙并辔,来到冀北大城“清苑”三人将在此处分道扬镳,阿玉孤身南下,秦俭、石清标两个则将先由泌阳回龙王岛,将获得“盟主”   的荣耀与大家分享。   若是绝千山已经出发,秦、石二人即将赶赴秦中驰援。   这番茅山盟会于此结束,三人亦喜亦忧,互相叮咛,分手道别..   ※      ※      ※      ※   此时尚是七月天气,道上虽然有阳光和熙,但在北方已渐渐有了秋意,时有冷风阵阵,吹得行人遍体生凉。   阿玉人物轩昂,儒服潇洒,跨骑骏马,鞍镫鲜明,端的是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此时腰悬长剑,一骑行在阳关大道之上,有时疾驰,有时缓辔,引得那道旁人们纷纷注目,尤其是年轻的少女们,都将一双双俏眼飘来这美少年身上。      甚至于在锦绣香车之中,也有掀帘相看的,秋波儿横睐,莫不都是二八佳人,容颜皓丽,看得这位少年子都,俊脸之上飞起红晕..   阿玉可是毫不骄矜,也无意去惹这些路柳墙花。   环视道上,美丽少女、妇人不乏其人,但想起他敬爱的梅洁洁不知流落何处?就算是眼前有九天仙姑下凡来,他都已无心一顾啦!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表面上他很随便,其实一路北上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之中,明知“大禹门”下必定已尾随著自己北上,倒要提防他们再弄甚么手脚。   那“人厨子”危进“浪里蛟”鱼非这两人虽然恨他,但此时尚要利用他去到“迷雾谷”打头阵,谅来不致对他下手。   但那阴沉无比的“闪电手”于光可就难说了,阿玉估计,这厮志在他腰间的“绕指神剑”极可能下手暗算夺剑。   阿玉暗中注意,不见“大禹门”下踪迹,敌暗我明,不易发觉,但阿玉的警戒之心却未曾稍稍松懈。   这一日,来到高唐大城,逆旅投宿,傍晚之时,忽然觉得似乎有人在注意著自己。   阿玉暗暗警报,装著不在意,一眼飘去,瞥见一人,身材瘦削,睁著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正在注视著自己,一瞥之间,分明识得这人不是“大禹门”下。   那瘦削身材的一人,装做无意,十分自然,看了一眼之后,扭头向别处观望。   阿玉立刻识出,这人必是个老江湖,看他双目,精光炯炯,分明是个高手,而且他身材瘦削,估计他轻身工夫只怕也不差。   阿玉出道江湖为时不久,江湖中起眼人物多未见过,一时猜不出这人是甚么来头?   不过自己心中暗暗地却在警惕著。   ※      ※      ※      ※   这一夜,逆旅之中,阿玉特别小心,早早上床安息,装在硬匣里的“绕指神剑”就放在床头..   夜,十分地寂静,窗外是一片黑漆,正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候。   阿玉不敢大意,始终警戒著,另方面,他到底是年轻好胜,心中倒希望有人来厮杀一场,过过瘾也不错。   渐渐地,人声静了,夜已深了,阿玉在床上等著等著,毫无征兆,房门是虚掩的,窗子是关著的,但阿玉在门窗上都做了手脚,任凭你一等高手,进来时也难免会发出些声响。      此时他躺在床上假装睡熟,一面暗暗在注意著门窗,等著等著,毫无异状..   不觉疲乏来袭,暗想也许是自己过于紧张,其实根本没有甚么。   夜渐渐地深了,阿玉想著,这时候才真是夜行人的活动时候哩!   暗悔先前自己不曾睡得一下的,现在已是半夜时分,不出事则已,若是出事,十之八九在这时候,阿玉怎能合眼?   又想到,来人总不会使出下五门的玩艺,搞甚么迷魂香之类的吧,鼻端嗅嗅,室内空气毫无异味。      渐渐地,深夜一切俱已静寂,唯有窗外秋虫低鸣,夜风嗖嗖的声音。   阿玉估计,时已过了三更,大约夜行人也不会来了,心头一松,疲乏来袭,合眼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   阿玉只觉手腕上一动,蓦地惊醒,微微睁开眼来。   床前赫然出现一人,浑身包扎在一身俐落黑衣之中,只露出双眼,炯炯有光,正是白日中所见过的那一对目光。   这人身手实是了得,门窗未开,不知他怎样进来的?   身手悄然,站在床边,动作比猫还要轻。   甚至于连鼻息都听不到,赤手空拳,此时正悄悄伸手来抽阿玉压在枕下的那支“绕指神剑”。   如此身手,但怎会惊醒阿玉的呢?   说起来全亏阿玉机智,原来他早已有备,在那“绕指神剑”一端,有条细炼通到自己的腕上系住,是以任凭这位神偷厉害,细炼微动,阿玉藏在被底的手腕上立刻就有感觉。   这人如此厉害,错非阿玉事先防备,岂不是被他偷了还不知道?   阿玉内心吃惊,暗暗准备出手。   此时,他的一只右手腕上系有细炼不能动弹,而另一只左手此时却悄悄在被底行动,来摸预藏在被中的一柄匕首。   那夜行人果然是一流高手,即使阿玉极其轻微的动作,仍然逃不出他的双眼,他发觉事败,冷笑一声,双掌疾出,索性用强力夺取。   此时他右手夺剑,左手疾出,骈指疾点阿玉“肩井”大穴。   电光石火,出手如风,阿玉立刻发动,身子一滚,避过夜行人左手,右手腕上细炼一紧,身形暴起,出手夺得剑柄在手。   这人万万没料到,剑上有细炼系在阿玉腕上。   他因一时大意,到手的神剑竟被阿玉抄住一端,不由得又惊又怒,   闷“哼”一声,使力一夺。   此时两人齐出右手,各各抄住神剑一端,奋力相持,阿玉冷笑一声,左手疾出,一点寒光,匕首直刺敌胸,迫他放手。   但这夜行人志在夺剑,不肯功亏一篑,身形一闪,滑步避过。   阿玉匕首刺向空档,身子一倾,立刻觉得那人夺剑的一手同时加力,硬生生地猛拉一下,劲力奇大,阿玉长剑几乎脱手。   心中一懔!疾忙拿桩站稳,暗想来人定是江湖上极有名头的人物,瞧他赤手空拳,临危不乱,内力轻功,身形动作,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所幸此时阿玉正执著「绕指神剑”的剑柄一端,那人执著的只是剑尖一段的外鞘。   这“绕指神剑”鞘剑之间尚有著一项秘密,便是在神剑的柄端有一卡簧,压动时始可拔剑而出,否则剑身紧裹鞘中,任凭你如何大力,也不能拔出。   此时,只见夜行人双目炯炯,赤手空拳夷然不惧,分明是倚仗本身功力定要夺得神剑方始罢手,立稳脚跟,竟然用双手来拉神剑。   阿玉已试过他的内力,分明是在自己之上,此番见他如此剽悍,心中吃惊,立刻想起一计。   老天啊,但愿这厮不知“饶指神剑”柄端卡簧秘密!   猛地一按卡簧“绕指神剑”鞘剑分开。   那夜行人双手一拉,骤失重力,一瞥只是个剑鞘,不禁又气又恨。   青光一闪,阿玉胜券在握,扬剑比拟,喝问一声:“你是谁?”   夜行人毫无畏惧,冷冷答话:“‘无影客’胡独,小子你认不出吗?”   道出名姓,阿玉大吃一惊!   原来这“无影客”胡独名头之响,无与伦比,乃是“惜花翁”座下“僧道尼俗”四徒之一。   “惜花翁”鼎鼎大名,是个无人不知的大魔头,座下四大弟子僧道尼俗各一“僧”是指的不忌和尚,便是阿玉与罗翠菱初见,古庙中所见的那恶僧了“道”是铁尘子“尼”是“花玉蕊”“俗”便是这“无影客”胡独了。   这胡独一身武功且不去提,只看他这来去毫无声息的轻功本领,故而赢得“无影客”的称号。      不料今日在此碰到,胡独身手江湖一流,名头之响较之“大禹门”   的“人厨子”危进有过而无不及,真是人的名树的影,阿玉心中一惊!   情不自禁,握剑疾退。   胡独见了,哈哈大笑,阿玉忽然想起,神剑在手,谅想这胡独功力再好,也不过如此,有甚么可怕?   胆气一壮,扬剑喝道:“胡独,你笑甚么?你以为我怕了你吗?嘿嘿,须知我神剑不饶人的..”   “无影客”胡独冷冷一笑,阿玉猛觉,自己失口说出“神剑”两字,但想到胡独此来志在此剑,此剑来历必然是早已知悉。   果然,那胡独阴冷生涩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说道:“小子,你既然知道这剑来历,那敢情好极,当然你不是笨人,也必然知道‘象齿焚身’的道理,这支剑真是不祥之物,近百年来,江湖上的英雄为它而死的不计其数,所以凡是聪敏的人,明哲保身,宁愿舍弃此物,见了唯恐避之不及..”   “无影客”胡独意在言外,阿玉岂有不知?这厮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当下冷笑一声,故作失惊,说道:“哎呀,胡独你还不快逃吗?   小心你脑袋不保!”   “无影客”胡独一时尚未会得阿玉话中之意,问道:“小子,你说甚么?”   阿玉暗笑,说道:“你不是说聪明的人要明哲保身吗?谁见了这剑都避之唯恐不及吗?此时神剑在你眼前,你若不逃,岂不是大祸临头?”   不料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今番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竟吃后生小子作弄,登时大怒,喝道:“放屁!我说的是那般江湖后辈,若是我胡大爷,嘿嘿,无论功力名望,正该是神剑之主。”   阿玉道:“你是江湖前辈么?怎么还要以黑巾蒙面,见不得人?”   胡独大怒,一把扯下黑巾,阿玉蓦地大惊!叫道:“原来是你?”   原来他就是那天与“脂粉魔君”梅湘吟一起去向孟半屏偷东西的老家伙!   阿玉大喝道:“孟半屏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胡独道:“孟半屏?哦,原来那个只有半张脸的丫头叫孟半屏?”   他得意狂笑道:“那丫头滑溜,打我不过,被她溜了!”   阿玉心中一宽,只要孟半屏平安就好,至于东西有没有被偷去,就不重要了!   “无影客”胡独口气一转,厉声喝道:“小子不用多啰嗦!你若识   相,快快献出剑来,大爷我当然不能白得你的好处,少不得日后总要补报你的人情,但若是你执迷不悟,嘿嘿,那结果如何?你自己可已料到!”   阿玉冷笑一声,说道:“是这样吗?我倒要试试看,你是不是配做神剑之主,吠!接招吧!”   一剑扬起“雪岭摇红”正是“漠北七花门”精微招式,斜斜撩上,青气闪烁,威势立见。   眼见青光及体,室中地方狭隘“无影客”避无可避,堪堪不免。   这胡独实是了得,此时闷“哼”一声,赤手空拳竟然飘身过阿玉来招,身形灵活迅捷,委实是滑溜如鱼,毫厘之差,避过剑锋。   他正得意大笑道:“好小子,你从哪里学来这高明招式?可是仍然奈何我不得!”   阿玉蓦然醒悟,这家伙跟梅湘吟有一腿,自然也很清楚“七花门”   的武功路数,自然奈何不得他了。   心念电转,阿玉手中神剑一招紧跟一招“孤注一掷”“舟行晚唱”   “蓑衣斜雨”..   全是“江南慕容府”的绵密诡异招式,顿时一室之中,青气弥漫,将这位不速之客“无影客”胡独,全身都裹在神剑光芒之中。   可是这胡独实不愧有名人物,此时以他瘦削身躯,在剑光之中穿梭往来,宛如游鱼一般,灵活已极。   饶是阿玉眼力特佳,但仍是伤不了他分毫,神剑招招落空,刺向空档,发出异声。   阿玉不由得心中好胜心起,暗想:“我阿玉有剑在手,难道远胜不了这赤手空拳的人?”   心中一气“西天无回谷”剑招连绵使出“万夫难挡”“径石路花”   “人定胜天”“踪迹难寻”“灭顶共罪”..   又快又狠,刚猛无比,一室之中,只觉呼呼生风。   缠斗之中“无影客”胡独果然渐居下风。   倏地,他一跃而出,退向窗口,喝声:“臭小子,我们前途再见,神剑暂时由你保管,下次遇著时大爷定要取回!”   阿玉一剑刺出,胡独冷笑一声,身形猛地向后一侧“啪”地一响,窗破人沓。   阿玉仗剑追寻,早已不知踪迹,这“无影客”胡独身形之快,委实是令人震惊。   拾起剑鞘,归入长剑,暗自长叹,今天真是侥幸,若不是自己事   先有备,用链子系著神剑,此时怕不早已被胡独抢去。   毫无疑问,这“无影客”胡独乃是得到那“闪电手”于光的通知,追踪来此,此番铩羽而去,临别留话说“前途再见”在自己北上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凶险在等待著哩?   阿玉不由得顿生孤寂之感,此时孑然一身,强敌环伺,一个帮手也没有,前路茫茫,全仗自己武功机智去闯。   此后,阿玉更要小心谨慎才行..   ※      ※      ※      ※   一路北上,又过了两天..   这一日傍晚,来到邮城附近的一处城镇,投店歇宿..   只见家家旅店紧闭双门,敲门不应。   阿玉心中一气,上马继续赶路,暗想前途必有城镇,快马奔驰一程,谅必总可找到宿处,至不济,找个人家投宿,或是处小庙、森林亦无不可,应是难不倒自己。   一时大意,没料到有甚么意外,缆辔疾驰了一程,眼见已是入夜,不料官道两旁,不说没有城镇,竟连一户人家都没有。   阿玉心生警惕,在此黑夜之中,仅有天上疏星闪烁,秋虫鸣叫,夜风飘拂,此外就是自己的马蹄之声,静夜之中分外清晰刺耳。   阿玉心中微微起了戒心,缓辔徐行,一手执缰,一手握著「绕指神剑”。   行了一里,疏星微光之下,隐隐可见前面出现一带莽林,在夜里仿佛是一具巨兽蹲伏在道旁似的,张开大口准备吞噬来人..   阿玉小心翼翼,走过这林。   猛地背后传来冷冷一声:“相好的,别走啦,哥儿们等你,可是等苦了哩!”   阿玉一惊!霍地回头,只见身后一人屹立,黑色夜行衣,面蒙黑巾,只露出两个眼洞,寒森森的目光,夜中如同鬼魅。   一口长剑横在此人手中,冷森森地闪著寒光。   背后又是数声冷笑,阿玉偷眼一看,又出现两个人来,装束兵器和面前这人一般无二,各执长剑慢慢地围将上来。   阿玉立刻想到“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三人既敢在此处拦截,必然是有准备。   心中立刻想到“逃”这三人都没有马,自己若是飞骑疾冲可能脱险。   但当他向去路一瞥时,不禁又倒抽出一口凉气。      只见不远处又是两位黑衣蒙面之人,骑马扼守通道,手中长剑闪光,分明正是防他逃走,已有了极完善的准备。   三人行近,都在阿玉身旁七、八尺远处站定,丁字形采取包围。   其中一个冷冷发话,道:“朋友你深夜赶路必有要事,咱哥儿们也不想多耽搁你,你只要将神剑解下,咱哥儿们保证放你走路,不碰你一根汗毛..”   发音奇怪,十分刺耳,阿玉立刻想到这正是种假装出来的声音,是以如此别扭难听。   他们为甚么假装出这种声音呢?必是与自己很熟的人,所以才会蒙上面巾,同时故意改变音调,企图骗过自己。   不要自己的性命,只要这把宝剑?   啊,是了,阿玉蓦地猜到,可能这正是“大禹门”的五人所乔装。   他们正是如此,于光志欲得剑,而又不愿意把自己杀死,还想利用自己到漠北“迷雾谷”为他们效劳。   如果猜得不差,面前这三人必是“人厨子”危进“闪电手”于光“浪里蛟”鱼非了..   而在不远处的两骑,身形似较纤细,敢情就是邱氏姊妹了。   阿玉心中顿时涌起无穷的愤怒,若果猜想不错“大禹门”五侠如此小人行径,怂恿自己出头远行漠北替他们救人,而又化装著黑夜中途拦截夺剑,如此行为,枉披人皮实为禽兽,哪里还能称为“大侠”   之名。   阿玉万没想到,自己敬重的邱氏姊妹,居然也不明是非与他们沆瀣一气,辜负了自己对她们姊妹俩的一番重视,委实是令人十分怅然。   原来人性如此丑恶,一切都是阴谋,阿玉愤恨,立意要揭破他们的诡计。   阿玉冷笑一声,滑下马来,这前面三人立一摆兵刃,往上合围,喝叫:“快放下宝剑!”   “呛”地一声,阿玉撤剑,青光陡射,喝道:“恶贼,有种的上来纳命!”   二人一怔!显然是都曾在阿玉手下领教过的,此时见他威风凛凛,不禁凶焰为之一挫。   蓦地一人叫道:“并肩子上,拾下这小子,夺他宝剑走路!”   登时提醒了其他两个,丁字儿摆剑,分从二方攻向阿玉。      阿玉从这人一叫之间已经猜到,如果面前果是“大禹门”的,刚才那一声必是“浪里蛟”鱼非,只有这厮诡计多端,会出主意。   但他只是水中工夫了得,陆上使展不见得高明,阿玉陡然间动念,决心拿他开刀,剥削面巾揭露出他们的诡计。   当下大喝一声,身形一转,明是向前,忽地急变,转来这人面前,神剑一起,斜斜上挑他的面幕,叫道:“相好的,我们认一认。”   果然那人害怕,长剑拚命一封,阿玉顺势一绞“呛哪”一声,那人长剑立断,亏得此时另外两个怒喝攻到,解救了他面巾被削之危。   阿玉一出手即已削断了一宗兵器,那人赤手空拳不敢上前,只好闷“哼”一声,退守在旁掠阵。   但这边另两人此时却发动一轮猛攻,双剑翻飞,势若雷电,迫得阿玉无暇他顾“绕指神剑”尽使“龙王殿”剑招,堪堪自保。   瞬息之间已有二十多招过去,使得阿玉心中暗暗吃惊,面前这两人功力高绝,不在自己之下,招招凌厉,刚猛无比。   阿玉心怀警惕,渐渐看出,两人剑招纯是刚猛路数,分明正是“大禹门”的特征。   差不多已可断定,这两人一个是“人厨子”危进,一个是“闪电手”于光。   阿玉想凭倚神剑威力去削对方的面幕,拆穿他们的假面具,其奈力不从心,哪里能够?   眼见这两名强敌联手出击,身形步法,剑招递出,无一不是恰到好处,阿玉发现面前对敌的这两个,与刚才断剑的一个相比,功力高出多多,身形灵活,捉摸不定,不仅是无法去削落他们的面幕,就是要想用神剑去撞他们的兵刃,兀自也摸不著准头。   又是十多招过去,两人配合得宜,左右夹攻,渐渐已占上风。   阿玉处于挨打的地位,不能攻敌仅可自保。   此番,他已可断定,目前这两人正是危进与于光,因为,大凡一人使惯了趁手兵器,改用别的兵器时,仍然有时不免会露出马脚来,两人使剑有时竟有与使枪折扇类似的招式出来,分明证明两人真实身分,恰是与阿玉猜想的一样。   幸亏这危进与于光换了兵刃,是以在对敌之时不免有许多不便,缚手缚足之感,无形中减少了近半威力,若是危进的短枪、铁胆在手,于光以钢骨折扇应敌,阿玉只恐早已落败。   即是如此,时间一久,阿玉也已渐感不支,心中暗暗打算,是否该使出“飞鸟绝千山”来震落两人兵器?抑或逃走?      他眼见紧急,想著还是不与他们争斗,逃走的好,估计这三人即使有马,也必然来不及追赶,必定是由一旁掠阵的邱氏姊妹追赶。   阿玉心中愤恨,邱氏姊妹为何竟态度大变,助纣为虐,很想引她们追离此地,索性出言揭开她们的假面目,质问一番。   心念一决,他立刻选择那赤手空拳的“浪里蛟”鱼非下手,缠斗之中,慢慢挪移身形,蓦地觑定鱼非那方,一跃而起,飞身扑出。   “绕指神剑”青光急射,鱼非知道厉害,怎敢抵敌?吓得七魂皆冒,就地一滚。   阿玉本来无意伤他,冲开这一缺口之后,双足一顿,跃上马背,急冲而去..   ※      ※      ※      ※   背后众人大声呐喊,蹄声得得,两骑追来。   阿玉跨下这匹马,原是“俏罗刹”邱筱庭所赠的良驹,此时四蹄泼风似的奔驰,转瞬之间即已逃出险地。   背后有蹄声追来,本来是两骑,后来不知怎的,中途折回了一匹,只余一骑继续追来..   阿玉一面飞驰,一面注意,此时心中不由得纳罕起来,这追来的一个,不知是姊姊“龙香女”邱雨庭?还是妹妹“俏罗刹”邱筱庭?   阿玉驻马等待,倏忽之间一骑追至,缓下势子,缓缓策骑,来到近丈远处立定。   那边马上人影,疏星闪烁之中,只见一身黑衣伶俐,分明是位女子无疑。   阿玉朗声问道:“来者是邱雨庭女侠?还是邱筱庭妹妹?”   马上人分明一惊!娇躯一震,出口叫道:“玉哥哥!”   这一声入耳,甜美熟悉,不是“俏罗刹”邱筱庭是谁?   阿玉那一腔怒火,被她这一声温柔无比的相唤,立即消逝得无影无踪。   方欲启言相问,邱筱庭忽在马上探身,手提一具小小囊袋,唤道:   “玉哥哥,快接住!”   一抛过来,香风一阵,阿玉伸手接住,正欲打开来看。   邱筱庭忽叫:“停会再看,玉哥哥你快走吧,盼你珍重,漠北再会!”   一言甫毕,不由阿玉相问,已带转马头,急驰离去..   阿玉叫道:“筱庭,筱庭!”   转眼之间,她一人一骑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      ※      ※      ※ 阿玉唯恐“大禹门”有人追来,急急策马奔驰..   天明时来到一处城镇,入店小憩,洗沐饮食之后,关起房门,拿出邱筱庭赠物来看。   只见这是一具小小皮囊,女孩儿的东西,犹带著浓香,启开看时,其中只有一副薄薄的人皮面具,另外便是一张折叠起的素笺,与一粒晶莹小珠。   展笺阅读,上面写著:   不弃蒲柳,明珠奉君,允结丝萝,姊妹至幸。   阿玉看完之后,惊得目瞪口呆。   啊呀,这事可怎生是好?   万万料不到,这是“龙香女”邱雨庭与“俏罗刹”邱筱庭一对姊妹花,竟然死心塌地看中了自己,竟然毛遂自荐起来。   当然,邱氏姊妹茅山回护,情意殷殷不可辜负,尤其是“俏罗刹”   邱筱庭,娇小美丽,武功卓绝,冰雪聪明,堪与自己匹配。   彼此同属侠义中人,毋须拘泥,这一粒小小珠儿权充定情信物,有何不可?只要两方真心相爱,那一切世俗之礼原是均都可免。   得如此侠女为偶,又有甚么缺憾?她姊妹是如此地美丽、温柔、聪明、多才..有太多的优点,而无缺点,使自己衷心喜爱,还用甚么拘泥呢?   唯一的,只是一点,阿玉心中已被一个敬爱的梅洁洁塞满,尔后又意外地与许多美丽温柔多情的女性邂逅..   更糟的是,这位“俏罗刹”的行动,是如此突然,不由分说,便送来这件东西,如今要想找著她解释,退还宝珠,却不知她现在何处?   阿玉立刻想到,是了,少女心里本是如此,这邱筱庭虽然是侠义中人,但也难免羞涩,是以当革囊抛过来的时候,阿玉要看,她却不许,而且急急离开。   心中对“俏罗刹”姊妹的一番柔情关切,感激无比,估计自已更是不能辜负。   长夜枕畔,取出邱筱庭所赠明珠摩娑,只见这珠方圆不到一寸,晶莹可爱,微微在青白色中又泛出一丝红意,放在鼻端依稀有香气阵阵。   是美人所赠啊,这一粒小珠代表了一颗纯洁美丽的少女芳心,她将这珠相赠,同时也以终生相许。      可是,天下好事多磨,使阿玉为难的是,他竟不能接受她的美意。   又取出罗翠菱临行所赠那只琥珀雕成的小鸟,把玩再三,罗翠菱的声音笑貌,依稀浮现在眼前。   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此情此意,焉能辜负?两个天仙化人似的少女,偏偏都钟情自己。   唉!若说艳福,实是难得,但若说苦恼,却也是无尽哩..   偶而又摸到一物,取出一看,是条罗巾。   途中小心遇伏,莫让识者近身,请即易容上路,暂隐真实姓名。   罗巾的下角画了一片云,一只速写的飞燕,竟是那天被“凌云燕”   诱到树林中时,留给他的东西。   打开小包,一张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和几只小瓶,各色易容膏,有变音丸,还有假发假须,梳子剪刀胶水,甚至还有一面小镜子..   每样东西都在,而自己却狠心地抛下伊人..   途中小心遇伏,可不是么?目前境况,果真如此哩!   这些东西,现在可用得著啦!   ※      ※      ※      ※   果然他戴上了人皮面具之后,容貌完全改变,无人能识,阿玉一路北上,平安无事。   心中暗暗感激“凌云燕”更是对她的柔情蜜意感到不忍辜负。   他为了避免意外,不仅戴上人皮面具,使容貌改变,甚至于忍痛换了马匹,更易服装。   这样,他便彻底地变成了另一个人了,因为于光走漏消息,而纷纷出动的许多江湖上大魔头,追踪著他的“大禹门”下,一下子都失去了阿玉的踪迹,又惊又疑,十分焦急。   这一来,由敌暗我明,变成了敌明我暗的有利情势,阿玉一路北行,甚至时碰巧会看到敌人们,眼见他们焦急寻找,觉得十分可笑。   但那邱氏姊妹却始终不见,这使阿玉十分耽心,莫要是“人厨子”   他们已发觉邱氏姊妹故意回护自己,而对她们不利,甚至于将她们软禁。   阿玉焦急,但也无可奈何..   ※      ※      ※      ※   一路北上,过了荒凉沙漠,这一日,来到迁宿附近,已是漠北地带。   然而气候却已进入八月,金风玉露,遍体生凉,风吹草低,成群   牛羊,漠北景物叙述不尽..   来到一处山边,阿玉口渴难耐,耳闻流泉潺潺之声,策马寻去。   只见一条清溪回绕山畔,水清见底,游鱼可数,阿玉下马临流汲饮..   觉得意犹未尽,索性取下面具,畅快地牛饮起来..   当他将一颗湿淋淋的脑袋从溪水中抬起时,猛地在水波之中发现自己身后,高高矮矮站著有四、五个人。   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最使阿玉吃惊的,便是那日在旅栈中偷剑的“无影客”胡独赫然在内。   心中暗悔,不该取下面具,暴露了真面目,不知已被胡独发觉没有,心中一动,悄悄戴上面具。   背后冷冷传来一声:“臭小子,不必再装假了,你胡大爷早已认得是你了..这次绝对不再饶过你了,快过来纳命吧!”   正是那“无影客”胡独的声音,阿玉一回头,胡独那方已经发动,一掠过来,身形奇快,伸手如同鸟爪,便待来抓阿玉腰中神剑。   阿玉往旁一跃闪开,一按剑簧“呛”地撤出神剑,喝道:“胡独,你这败军之将,这番野心不死,又来了吗?”   胡独一怔!情知神剑锋利,上次吃了亏,今天可再也不敢托大用肉掌对敌,冷冷一笑,腰间拔出一支奇形长剑,喝道:“臭小子,趁早扔下你的兵刃逃命,不然我今日教你身首异处。”   阿玉冷“哼”一声,道:“你啰嗦甚么?有本领的便来我手上夺剑,没本领的乖乖地夹尾巴躲远些。”   那“无影客”胡独此番纠众而来,有恃无恐,哪把阿玉放在心上,此时倏地清啸一声,掌中奇形古剑扬起出击,一式摆出,满天剑气纵横。   阿玉识货,知道厉害,慌忙凝神准备。   胡独掌中奇形古剑急闪,凌厉无匹地攻向阿玉,这次出手不再留情,只望一招将他劈成两半,夺得神剑。   阿玉仓卒后退,只以毫厘之差堪堪躲过锋利的剑刃。   胡独一招使满,倏地急变,脚踩七星方位,那支剑快如脱弦之箭,银龙吐舌般地直撞阿玉怀中来。   阿玉大喝一声,使展“东海龙王殿”剑招“山穷水尽”挥剑相迎!   胡独一剑撤回急变,虽是不敢以兵器与神剑相触,但他出手迅速,长剑连点,迫得阿玉不暇攻敌,先求自保。      这清溪之畔,登时剑光弥漫,声势惊人。   阿玉功力不及胡独,倚仗一口宝剑尚能支持。   偷眼一看,与胡独同来的四个,此时分占四方困住阿玉,其中一个识得是以前见过的不忌和尚,另一个高瘦道人,一位少年,与一个美貌女子。   阿玉心中暗惊!看这样子,莫不要是那“惜花翁”座下的“僧道尼俗”四徒都来了。   一个胡独已使自己穷于应付,这么多人联手,岂能幸免?   心下立刻想到,速战速决,当用“飞鸟绝千山”一式,震落“无影客”胡独兵器,震慑诸人,伺机逃走。   当下稳扎稳打,一面等待机会。   但面前这强敌“无影客”胡独实是厉害无比,掌中一口剑闪闪烁烁,织起一片光华,竟然使得阿玉没有下手余地。   这胡独想是不耐,一剑削出,左手同时拍近阿玉身前,那只鬼似的手臂,五指箕开,竟然是胆大包天,硬生生地想用肉掌夺剑。   阿玉心中一动,故意身形微带,电光火石之间,胡独捞得剑尖在手。   一旁掠阵的四个人,同时叫好。   但立刻胡独惨厉嚎叫一声,阿玉适在此时发出了“东海龙王殿”   的绝招“飞鸟绝千山”一股奇大劲力震得胡独把持不住,右手长剑落地,左手鲜血淋漓。   胡独飘身疾退,那四方守著之人齐齐瞪大著眼睛注视。   阿玉屹立溪边,傲然喝道:“还有哪个敢来?”   “无影客”胡独忍痛相问:“小子,刚才你那一手,是谁教给你的?”   阿玉朗声说道:“不说出来谅来你们也不会死心,我恩师绝千山先生,谅来你们这般鼠辈必然也有个耳闻。适才那一招,便是他老人家不传之秘,名唤‘飞鸟绝千山’。”   “飞鸟绝千山”五字说出,这一招江湖上轰传,谁人不晓,登时众人面面相觑,动弹不得。   阿玉见他们似被吓住,正待上马离去,忽然间背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慢一点,给我站著,甚么‘飞鸟绝千山’也配在仙姑我面前撒野使展,嘿嘿!”   只见一位白衣少女,姗姗过来。   她赤手空拳,身材苗条,婷婷袅袅,年纪不过廿岁左右,吹弹得   破的脸如花朵儿开放著似的,浮现著笑意。   阿玉疑惑,禁不住问声:“姑娘是谁?”   那女子“咭”地一笑,笑得白衣摇曳,婀娜生姿,柳腰儿款摆,说道:“你见了这一身白衣,又听了我自称,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阿玉疑惑说道:“莫非你是‘花玉蕊’?”   少女笑得花枝乱颤,道:“瞧你不出,小小年纪,出道不久,居然也能知道仙姑的名讳,好吧!既然如此,你就乖乖地留下剑来走路吧,姑奶奶这就饶你一趟!”   面前这女子,如此年轻,如此美丽,说话又十分甜美,阿玉万万没想到,即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女魔头“白衣仙姑”“花玉蕊”。   这“花玉蕊”是“惜花翁”之徒,跻列“僧道尼俗”四人之一,与不忌和尚、铁尘子“无影客”齐名,少说年岁也当在四十左右,怎地会如此年轻?   注意看时,果然她那一身槁白衣衫与众不同,是一领尼僧服装,而头上并没有青丝,却戴著个小小的帽子。   阿玉一扬手中神剑,说道:“‘花玉蕊’剑在我手,你有本领便来取吧!”   “花玉蕊”笑道:“小弟弟不知天高地厚,也罢,待姊姊教训你一次。”   蓦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急洒开来,乃是一面极细的红色大网,自空中悠悠向阿玉罩下。   阿玉一惊!走避不及,立刻网落头顶,全身被罩..   这红色大网奇香扑鼻,竟似有迷魂奇毒!   “无影客”胡独大声赞道:“三姊你这‘天罗网’真是厉害,嘿嘿,真是厉害!”   一面说著,一面迳自过来“花玉蕊”隔著大网,疾快地出手,一连点了阿玉“璇玑”“期门”“章门”“曲池”“阳池”等五处大穴!   阿玉早已百毒不侵,但却不能移穴避位,五处大穴被点,顿时全身软得像棉花,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收起那面怪网,网中阿玉昏沉沉地,但那柄“绕指神剑”仍然牢牢地握在手中。   “无影客”胡独眈眈注视著这口神剑,当“花玉蕊”收起天罗网时,曾想涎著脸过去帮忙,顺便就自这少年手下取下神剑来。   谁知他的手刚刚伸出,背后已传来“花玉蕊”冷冷喝声:“老四,   不要乱动..”   一抖纤手,将昏迷不醒的阿玉连人带网,以及一口神剑,瞬息之间拖到身旁。   “花玉蕊”的手法可是迅速干净,转眼之间收起了怪网“绕指神剑”归入她自己腰间,夹起阿玉,便要走路。   “无影客”胡独大急,叫道:“三姊,你这是甚么意思?”   “花玉蕊”故作惊讶,问道:“怎么啦?老四,你是不许我回家吗?   是不是你手头又攒了几两银子,想要请请你老姊姊是吗?”   “无影客”胡独气得说不出话来,把眼瞧著不忌和尚与铁尘子乞援,口中期期说道:“老大,老二,你们看..这..这..”   “惜花翁”座下四大弟子“僧道尼俗”以龄排序,不忌和尚最长,背了个“老大”之名,不好意思不管事,婉劝“花玉蕊”道:“三妹,老四既是一心渴望获得此剑,你就给了他吧,反正同门之中,你帮了他这一次,他也必不能忘了你的恩惠..”   胡独连连点头,表示他确是衷心感激,无以复加。   “花玉蕊”冷笑说道:“老大,你这话太不公平了,神物利器谁不想要?我‘花玉蕊’目前正少著一口趁手兵刃,此番我独力擒住这少年,神剑当然归我,我不愿出让,谁也奈我不。”   不忌和尚怒道:“‘花玉蕊’你胆敢连大哥的话也不听了?”   “花玉蕊”玉容含嗔,柳眉倒竖,一手夹著阿玉,一手按著「绕指神剑”剑柄,大有不惜一战的模样,道:“有些话能听,有些话不能听!”   不忌和尚性子暴躁,何曾受过这等气来?此时怔立溪边,一张横肉满生的胖脸,早已涨成了猪肝颜色。   “无影客”胡独气极无言,只将一双怒眼注视著「花玉蕊”。   “花玉蕊”何等机警,俏眼一瞥,同门四人除了那少年是自己带来的死党以外,其他的三人中,不忌和尚显然是站在“无影客”一边,而那铁尘子此时却毫无表示,冷眼旁观,不置可否。   原来这“花玉蕊”徒有空门中人之名,而无比丘尼之实,秉性淫荡,面首无数,除了与她的师父“惜花翁”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之外,又与三位师兄都有染,甚至僧道尼俗同床,大被联欢..   但是私下却与二师兄铁尘子过从最密,入幕为宾,沆瀣一气。   是以铁尘子无论如可均都是偏袒著她,毫无疑问。   此番为了“绕指神剑”“无影客”志在必得,不幸落在“花玉蕊”   之手,登时双方局势箭拔弩张。      “无影客”得到不忌和尚出头帮助,胆气大壮,凶睛暴出,喝声:   “三姊,你若是不顾同门之谊,休怪小弟今日便要得罪于你!”   “花玉蕊”不为所动,冷冷地反唇相讥:“老四,若是不念同门之谊,做姊姊的今日也定然难以缄默,我这就要教训于你..”   “无影客”胡独立身崖岸,已经下不了台,此时暴喝一声:“好!”   袍角之下,撤出那口奇形古剑。   “花玉蕊”纤手一招,那名少年面首立时退在她的身边“花玉蕊”   将昏迷不醒的阿玉交付给他。   “绕指神剑”出鞘,青气一闪,溪水之旁,映照夕阳,威势立见。   不忌和尚与铁尘子两人,情不自禁,同时出口赞道:“好剑!”   “无影客”胡独怒气填膺,奇形古剑撤出,分心疾刺,竟然连同门出手客气的起手式子都弃而不用。   胡独欺身直扑,那支奇形古剑划起一道光芒,凌厉进击“花玉蕊”   早已蓄势待发,娇叱一声“绕指神剑”扬起疾斩,青光一闪,风声锐啸,胡独虽想拚命,但也知道“花玉蕊”功力不在自己之下,更兼她手上是一支千古奇兵,任何兵器碰上立刻就会折毁无疑。   心神一怯,招式仅仅递出了一半,立即变招,猛一收势“花玉蕊”   却得势不饶人“绕指神剑”一起,电光石火,已临胡独胸前。   胡独连考虑怎样还手的时间都没,立即飘身疾退,又气又羞,慌忙猛吸一口气,稳住身形,凝神准备再度反攻。   然而一阵香风已迎面飘到“花玉蕊”长剑急递来到,等到胡独还招时,剑又化刺为点,也不知用的是甚么手法,顷刻之间,绕指剑尖连点胡独周身四、五处重穴,恍若有四、五只手同时使展似的,登时使人心中泛起难以防守的感觉。   只觉得“绕指神剑”煞气盎然,冷森森地直逼上身,就在他手忙脚乱之际,一旁的不忌和尚倏地大喝一声,正待飞扑过来抢救。   铁尘子如响斯应,现身拦阻,冷冷喝道:“老大你要淌这趟浑水,以二敌一么?要是这样,休怪我铁尘子要帮助三妹了..”   这不忌和尚他倒是甚有自知之明,虽然他的名头跻列“僧道尼俗”   之首,但武功却十分不济,四人之中就属他最差,此番估计不是铁尘子之敌,无奈只好闷“哼”一声,一张脸更涨红得如同柿子似的。   就在这一瞬间,那旁已分出了胜负“无影客”胡独与“花玉蕊”   两人同样地都是以内力轻功擅长,本来在功力之上可说是难分轩轾,   但因“花玉蕊”手上多了一口“绕指神剑”可以肆无忌惮地乱斩乱杀..   而胡独心存顾忌,唯恐剑断受伤,攻守之际十分拘束,更兼心头还害怕她那“天罗网”是以十分不济,不到十招即已落败。   “花玉蕊”总算还念同门之谊,不曾过分,封死了胡独之后,仅用“绕指神剑”平平在胡独肩上一拍,将他震得跌倒,便已罢手。   不忌和尚过去扶起胡独,此时“花玉蕊”铁尘子与那肩著阿玉的少年,均已准备离去。   胡独羞恼之余,得不到剑,又见“花玉蕊”不杀阿玉,分明是又替她多找了一个年轻力壮的面首,心中又妒又恨,高声喝骂,道:“妖尼恭喜你又得了一名野汉子,滚回去快活吧!我胡独不久定要找到你那窑子来,我们再来儿个真章..”   “花玉蕊”毫不动怒,梨涡一现,微笑答道:“好极,我在家里等你,有本领你把师父搬来,我也不怕,只是下次做姊姊的可不能再客气了,少不得我得拣你屁股上肉多之处,用剑削下几块来喂狗..”   “无影客”胡独气得哇哇大叫“花玉蕊”却似没事人一般,自顾自地招呼铁尘子与那少年离去,临行还抛给不忌和尚“无影客”两人一个媚眼。   ※      ※      ※      ※   “花玉蕊”带著阿玉这一去,来到灌云山附近的并庐崖下,这里本来有一座风景极佳的村庄,倚山面水,世外桃源。   庄主也是江湖中人,名叫“摔碑手”张澄,这张澄贪恋“花玉蕊”   美色,贡献出这所庄子,改名为“玉蕊庄”“花玉蕊”老实不客气收下。   不久,张澄得了色痨,脱阳而死“花玉蕊”鸠占鹊巢,将这“玉蕊庄”经营成一处江湖闻名的魔窟。   庄内有“花玉蕊”贴身侍女,为数近百,更有从各地掳来或是慕名而来的少年男子,约莫有五十人,全都是“花玉蕊”的面首。   而鼎鼎大名的“惜花翁”有时也到此鹤驾小驻,与爱徒“花玉蕊”   重温旧梦..   这一处脂粉魔窟,布置得穷奢极侈自是不在话下,到达之后,早有侍女出迎,笑吟吟地搭著阿玉进去。   那少年自去休息,而“花玉蕊”本人此番得铁尘子之助,自然不能不敷衍一阵,两人盥洗之后,便在私室之中摆开盛宴,歌舞助兴,浅斟低酌。      “花玉蕊”倚著铁尘子坐下,亲自执壶布菜,满面含笑,婉声劝酒,饮了数杯,铁尘子酒意上涌。   此时房内席前有妙龄少女正在曼妙舞蹈,四位女郎仅著纱褛,雪肤花貌,加上曼妙舞姿,婉声歌唱,穷尽声色之娱,更兼“花玉蕊”   淫荡万状,铁尘子此时已失自主,双目尽赤。   房中懊热“花玉蕊”伸出纤手,为师兄铁尘子宽去外衣,跟著抛给他一个媚眼,姗姗步入到帘后。   稍停再出来时,铁尘子一瞥,连眼睛都看直了。   此时已是夜里,华灯之下,只见这位师妹此时仅披了一袭轻纱似的长褛,雪白肌肤,玲珑凸凹,一览无余,烟视媚行,姗姗走近,竟然坐在二师兄铁尘子的膝上。   端起面前巨觥,樱唇吸酒一口,笑魇如花,哺入铁尘子口中。   铁尘子情兴如火,真想抱起她的娇躯进入内室,其奈此时师妹的娇躯在他怀中拧动,春花似的面孔与他温腮相贴,薄纱之中,双乳椒发,微微摇颤,再往下看,粉弯雪股,隐私毕露..   铁尘子酒量本不行,此时醉意微酿,心头狂跳,血脉贲张。   糊里糊涂的,任凭师妹一口口将酒哺入嘴中..   终于被她制服,铁尘子玉山颓倒,醉倒桌前..   “白衣仙姑”“花玉蕊”玉容之上,笑容陡敛,悄悄溜下师兄的膝头,纤掌一拍,吩咐侍女将他扶入内房休息。   这位女魔头虽然面首无数,但要她布施肉身却不容易,大凡是她不愿陪伴,而又不得不敷衍这些江湖高手,便用这种方法,用酒灌醉,任何人也禁不住她这种温柔手段,到后来醉倒座前,无法控制,任凭怀中的“花玉蕊”逃去。   对她的师父“惜花翁”与她的师兄铁尘子“花玉蕊”更是时常使用此法,因为“惜花翁”龙钟老叟,铁尘子其貌不扬“花玉蕊”因需凭借他们武功撑腰,不得不委曲求全,敷衍他们满意,但又不愿时常伴宿,用这等办法可说是绝妙。   ※      ※      ※      ※   现在“花玉蕊”纤掌一拍,吩咐带上那少年阿玉。   在这间温暖的房中,此时重开盛筵,再续歌舞,好一片漪丽温柔乡。   阿玉已全身被制,周身绵软,功力全失。   此刻被侍女们扶著进入房来,又被侍女们用强,将他搭著直送到“花玉蕊”身旁坐下。      阿玉心头明白,情知这便是所谓的脂粉陷阱风流阵仗了..   江湖上极多如此的陷阱,陷身其中,即将牺牲变成一堆白骨。   恩师绝千山与师兄“黑龙”申屠虹,曾不止一次对他加以告诫,这种风流阵仗,功力再高也无济于事,必须要仰仗自己的定力来克服。   江湖之上多少英雄豪杰,秉性善良,根基深厚,系出名门,功力超绝,前途似锦,但因逃不过这“色”字一关,中途而废,可胜浩叹。   古云:“色字头上一把刀”可见厉害,阿玉出道不久,这番情知是要接受到严重的考验了,心中又惊、又怕,十分恐慌。   偷眼一看,室中诸女正作那天魔妙舞,身旁坐著的“花玉蕊”哪里是甚么空门中人,简直是个淫娃荡姬,对面而坐,正用一双水汪汪勾魂摄魄的眼睛在盯著他看。   阵阵香气,袭来鼻中,满目是娇淫春色,满耳是靡靡之音,阿玉早非童身,尝过个中美妙滋味,尤其正值青年,此时功力受制,焉能抵挡得住这种声色的挑逗?渐渐地,只觉得心思翻涌,不克按捺。   心中努力克制自己,牢牢记住恩师与师兄的告诫,同时在心中暗自警告自己:“阿玉啊阿玉,成功失败即在此一举,万万不能妥协,万万不能松懈啊!”   他这里垂下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对著桌上珍肴美酒,室内美女歌舞,身边妖淫仙姑,连正眼也不注视一下。   “花玉蕊”此时见状,忽然“咭”地一笑,道:“哟,想不到今天来了一位正人君子哩,失敬失敬!小弟弟,你且抬起头来,让做姊姊的来细细看一看..”   阿玉哪肯抬头“花玉蕊”一笑,纤手一伸,两根水葱般的手指直送到阿玉面前。   阿玉想反抗,其奈周身乏力,被她两指轻轻托著下额,抬起头来。   他可是紧闭著双目“花玉蕊”凝视了一阵,啧啧称赞,说道:“好一副俊秀的面貌,强壮的体格,不愧名师高徒,少年英杰..”   “咭”地一笑,又道:“只是,人面上最重要的便是双眼,双眼闭上便失去了神采与灵活,好弟弟,你可是睁开眼来吧,双眼闭上不能表现出你的俊逸英姿啊!”   阿玉心中暗忖,绝不上她的当,不肯睁眼,挣扎说道:“要杀便杀,我绝不屈服,休要白费心机。”      “花玉蕊”毫不恼怒,笑吟吟地说道:“你放心,如你这种千里挑一的人才,姊姊爱你还来不及哩,怎会狠心来杀你..我不但不杀你,还要给你好处呢,你我结为干姊弟可好?小弟弟..”   阿玉怒“呸”一声,开眼骂道:“妖女,你真不要脸!”   “花玉蕊”仍不生气,笑著道:“小弟弟你不肯睁眼,做姊姊的自有治你的法子..”   纤手骈指,忽伸来阿玉胁下,一阵膈肢,阿玉猝不及防,双目睁开,挣扎闪避。   登时“花玉蕊”的一张俏脸,美丽温柔,满孕笑意,近在咫尺,从她那双水汪汪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异光,四目一触,阿玉的双眼再也不想闭起。   只觉得在她目光之中,充满了温情款款,毫无恶意,另有一种妖媚可爱隐藏其中..   阿玉为她吸引,心中同时转念,这样美丽的女子,如此善良温柔,活泼艳丽,岂是甚么淫娃荡姬?   禁不住心驰神摇,她对我如此,人非草木,熟能无情,莫若就此接纳了她的一番美意吧..   只觉得“花玉蕊”目光注视,不稍一瞬,悄悄来到身边倚偎而坐。   顿时有一缕幽香飘进鼻端,阿玉五内翻腾,几欲出手去拥抱身边这丽人。   但他到底不愧为正直君子,值此千钧一发之际,蓦地记起那位最最敬爱的梅洁洁!   还有“九固山寨”上的吕金花、玄衣盟的萧湘“西天无回谷”的张婷、恶魔嘴的宋敏、宋玲..   还有孟半屏、孟涤尘“凌云燕”慕容可人、慕容玉人..   还有罗翠菱、邱雨庭、邱筱庭姊妹..   还有石清玉、连蓉..   一张张清秀纯洁的少女脸庞,与面前的“花玉蕊”一比,这声名狼藉,淫秽无耻的“花玉蕊”岂能比匹?   此刻正是她的狡计将要得逞,她练有一种奇功,可藉目中异光吸引注意..自己可是千万不能上她的当啊!   心中一懔!竟然生出了力量,收回目光,悄悄垂下,不再迷惑..   “花玉蕊”好似是黔驴技穷了似的,幽幽一叹,哀怨无比..      她的声中充满著幽怨,缓缓说道:“好个倔强的男子,难道我真个是蒲柳之姿,残花零落,不堪你少年英侠一顾吗?”   阿玉此时心头明白,灵台明净,对于室中的一切,全视作粉色如土,毫不在意,此时朗声答道:“你‘花玉蕊’隐然美艳,但在下心中有主,不能再接受仙姑的一番美意..”   “花玉蕊”又问:“是谁?”   阿玉老实告诉了她心上人是谁“花玉蕊”登时满含醋意说道:“原来你这小子尽多艳遇,怪不得你乐不思蜀哩!”   顿了一顿,这妖女的一双眼注视著阿玉,阿玉心中暗暗打鼓,一心希望这女魔头大发慈悲放过自己,莫再纠缠。   “花玉蕊”的目光冷峭,半晌之后,她已有了决定,说道:“你这些爱人个个都是鼎鼎大名的侠女,嘿嘿,可是这番你落在我手中..”   “花玉蕊”狰狞面目显出,恨恨说道:“但我又怎能服气?我非先拔了头筹不可,如今由不得你,乖乖地顺从了我,好好地伴我一月,献出你一点元阳便罢,不然,我叫你立刻身首异处。”   阿玉可是倔强无比,此时虽然无力反抗但却绝不屈服,吭声斥道:   “妖女,你杀了我好了,我阿玉绝不会顺从你的..”   “白衣仙姑”一时倒拿他没办法,跟著又改用软工夫,委婉劝说,声明一月之后仍然好好地放阿玉离去。   男人丧失一点元阳,须是不比女子丧失贞操一般的严重,可说是没有甚么关系,以后,他仍可以去找七花门老八与“大禹门”老二、老六,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乐。   若是不允,一刀两断,断送了大好前途不说,那罗翠菱与邱雨庭、邱筱庭若是深爱著阿玉时,必然会伤心欲绝,甚至于也会追随于地下,那又不是你心中所愿。   若不然,她们两个嫁与别人,琵琶别抱,由别的男子来享无穷艳福,你身已死,魂儿飘荡,岂能甘心瞑目?岂能无动于衷?   可是此时,阿玉拿定主意,绝不动摇,任凭“花玉蕊”说得天花乱坠,他仍是毫不在意。   “花玉蕊”劝了又劝,见他仍不回心转意,失望之余,怒上心头,登时换了一副面孔,喝令侍女们过来,捉住阿玉“花玉蕊”亲自入内调好了一杯药酒,姗姗过来,待要灌入阿玉口中。   阿玉知道这杯中不是春药就是迷药,入肚之后,那还得了?死死咬牙闭嘴,努力挣扎。      “花玉蕊”待要用强,令众撬开他的牙关,将这杯东西灌入。   阿玉挣扎,其奈周身绵软,功力受制,无法抗拒,心中暗道一声:   “完了!”   想著与其受辱不如自戕,牙关紧咬,正待咬舌而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名侍女奔将入来,在“花玉蕊”   耳畔悄悄嘀咕了几句。   “花玉蕊”脸色大变,一摆手,示意侍女们罢手,匆匆入内。   稍停只见她浑身结扎,手提一对奇形兵刃,阿玉识得乃是一对日月双轮,亮闪闪地提在手中,粉面布满煞气,柳眉倒竖,气冲冲地冲出房去。   不久,隐约有一阵兵刃交接,铿锵之声传来阿玉耳中,使得他心弦紧张,禁不住侧耳去听,一心希望能有救星来到。   细听之中,仿佛是有个粗大的喉咙在哼,哎呀,不是别人,正是那不忌和尚的声音,想是他与那“无影客”胡独,追踪到此,阿玉心中不由得一阵失望。   努力运气,企图恢复,其奈在初醒之际被“花玉蕊”门下侍女强迫喝下一杯药物,功力受制,此番浑身绵软,再也无法恢复。   阿玉心中失望涌起,暗思自己可能要牺牲在这脂粉地狱之中,想起自己所负的使命,不禁长叹..   不远屋外交手之声,愈来愈是清楚,室内侍女都已走出,只剩下两名妙龄侍女,四目眈眈在注视著阿玉。   眼前正是大好逃生机会,其奈功力受制,连这两个侍女都不能制服,阿玉心中懊恼无限。   而那两个侍女注视著阿玉,妙目之中渐露荡意,两人商量了一阵,竟然双双扑将上来,捉住阿玉将他搭入内室。   ※      ※      ※      ※   内室就是“花玉蕊”的香巢,陈设布置更是绮丽香艳,馥郁芬芳!   阿玉一眼瞧见那口“绕指神剑”正悬墙上。   眼见这两名美丽少女情兴大发,此时双颊酡红,娇喘连连,将阿玉推倒在榻上之后,就要双双褪尽衣裳,上来行那苟且行为。   阿玉心中痛恨她们寡廉鲜耻,但是这唯一逃生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反正这种游戏他也做过许多次,并不陌生,此刻化被动为主动,又动嘴又动手,立刻就将这两名少女弄得心痒难熬..      正在兴头上,阿玉突然又冷了下来。   这少女急切道:“咦?你这是怎么回事呀?”   阿玉叹道:“没办法,我是力不从心呀!”   另一名少女道:“怎么会力不从心?”   阿玉道:“我想喝一口酒..助兴!”   那少女“哦”了一声,道:“这个简单!”   赤裸著的身子走过去,果真端了杯酒来,喂到阿玉口中..   这少女端著空杯,道:“现在可以了么?”   阿玉的酒含在嘴中,蓦地如箭一般地疾射而出!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闪身疾退,只见那酒箭疾射在阿玉自己的手肘上,顿时将左手被封住的“曲池穴”撞开!   左手一旦能动,立刻用力一挥,将这少女甩了开去!   同时反手疾拍,解开了左右两腿的“阳池穴”!   两女又惊又怒,这才知道上当了,强将手下无弱兵,随著「花玉蕊”多年,这两个丫头手下也颇来得两下,当下双双娇叱,一左一右挥舞粉拳,上前来捉拿阿玉。   阿玉双腿能动,一跃而起,一面闪开二女,一面又解开了右手穴道,身子已扑向壁间,去夺那壁间的“绕指神剑”!   两女侍四只纤掌一齐抓到阿玉身后,硬生生将他拖将下来,所幸此时阿玉已夺剑在手,一抽出鞘,青气弥漫一室!   他可不愿诛杀这两个无辜女子“绕指神剑”向两人脸上一比,厉声大喝:“滚开!”   神剑威风,冷森森的一道剑气,两女粉面如中刀割,眉发脱落,吓得魂不附体,花容失色,惊声大叫!   逃命要紧,连衣服都顾不得穿,赤身露体双双夺门而逃,头都不敢回转。   阿玉心中大畅,仗剑冲出。   他想找那妖女“花玉蕊”拚命,记起她那“天罗网”十分厉害,又有铁尘子为助,还是不惹为妙..   这妖女此时正在庄前拚斗,自己何不从庄后偷偷开溜?   心念一决,一跃出屋时,认清方向,匆匆逃走。   走了没多远,蓦地觉得,哎呀,本来那前面激斗之声,此时为何竟沉寂起来,显然是已经收场,但愿“花玉蕊”迟一步发现自己逃走,阿玉心中一慌,足下加紧,寻路出庄。   ※      ※      ※      ※      但这座“玉蕊庄”偌大,黑夜之中,道路复杂,寻来寻去,却闯入了马厩。   阿玉心念意动,何不乘马冲出,远走高飞?   悄悄解下一匹马,正待跨上,背后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冷笑。   阿玉一惊!陡然转身,只见那铁尘子正屹立在自己的面前。   两人相隔不过只是数寸距离,阿玉这一转身,两人面面相对,几乎鼻碰到鼻了。   这位铁尘子功力可称绝高,悄没声息,掩来阿玉背后,一待阿玉回身,他双手招式均已摆定,右手一支长剑,斜倚在阿玉左侧肩上颈项间,左手双指骈起,部位正指阿玉腰间重穴。   此时只要他长剑一落,或是他下手点穴,瞬息之间阿玉必不能免。      阿玉万万不曾料到如此,此时不说无法反抗,甚至于连撤身后退都全然不能。   万般无奈,只好等死..   那铁尘子可是十分奸狡,此时双目瞪视注意著阿玉的双眼,一有异态,他当然立刻出手。   这厮凶恶阴毒,分明是已控制了阿玉的生命,但却迟迟不下手,空使阿玉紧张,冷汗点点流下,身子开始颤抖。   阿玉无奈,叫道:“你动手吧!”   铁尘子目中凶光一闪,喃喃说道:“小子你长得太英俊了,难怪那淫妇喜欢你,你知道吗?因为你已获得了她的心,所以我非杀你不可,不然的话我知道那淫妇是不会死心的 ..”   阿玉心中十分委曲,他对于“花玉蕊”可是没有半点爱怜之意,而且根本也没同她发生甚么暧昧,此番不明不白地为她而死,即不是冤枉透顶..   他虽没说话,但铁尘子已在他眼光中看出了他的意思,暴怒说道:   “小子你不服是不是?告诉你,我铁尘子生平不曾热爱过甚么人,如果有,那也只有一个,便是我师妹‘花玉蕊’。”   他咬牙切齿道:“但她竟是一位妖女、淫妇,生平广结善缘,面首无数,而且毫不爱我,只是敷衍我,令我好恨!”   阿玉正想讲“活该”却听铁尘子嘶吼道:“她所有的面首我都恨,但恨的都不如恨你这样深..因为,那些人同我一样,也不曾获得她的芳心,所获得的只是她的身体。唯独你不然,你虽不曾与她苟且,但我已在暗中看到一切,那妖妇她对你死心塌地,嗣后誓必要找著你   终生厮守,所以我..我非现在先杀了你不可!”   阿玉心中一惊!暗叫:“糟糕,怎么会这样?”   他想辩说自己并不恋“花玉蕊”而且尽管她以后寻来,自己也不会再理她,话到口头,又复咽回肚中,心想对这凶徒有甚么好说?话一说出,徒然是表现自己懦怯罢了。   转眼一闭,说道:“你下手吧!”   铁尘子道声:“好!”   不料背后,陡然之间又传来一声冷笑声,距离极近。   此时,铁尘子同时觉得正有一支冷森森的剑尖抵著自己背上!   他可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登时停手,情知这一动,即使杀了阿玉,而自己也绝难免利刃穿胸,死于非命之厄。   十分无奈,铁尘子可是连头都不敢回,动也不敢动一下,问道:“恕我铁尘子眼拙,敢问是哪一路的高人?”   背后一个男子声音,充满著顽皮,说道:“老杂毛,你问我的姓名吗?呵呵,别客气别客气,在下姓黄名雀,绰号人称‘杂毛亲爹’..”   阿玉一听,心中不禁好笑,这人分明是在取笑铁尘子,甚么黄雀,分明是取“膛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意,至于他自称“杂毛亲爹”正是骂铁尘子是儿子,用意可是十分明显。   铁尘子一条性命捏在人家手上,但仍然倔强,道:“尊驾你别高兴,须知这庄内你客我主,我师妹‘花玉蕊’一旦出手时,尊驾自喻黄雀,另恐在黄雀之后尚有猎人挟弓等候著哩!”   背后那男子故作失惊,连连叫道:“喔哟,该死该死,我倒忘了这一点‘花玉蕊”在此,此人一出,如何得了..我最怕她那一股媚劲,唉唉,吃不消,吃不消!”   一面叫,一面剑尖乱抖,早将铁尘子后背刺破了油皮,鲜血流出,使得铁尘子又气又急,只听他乱叫了一阵,屋中的“花玉蕊”仍然未出来接应。   此人喃喃又道:“喔哟,还好还好,我把我师姊给忘了,一定是我姊姊怕我被甚么花尼姑迷住,她也赶来了,我师姊是千手观音化身,她可是不怕甚么小尼姑,天罗地网也困不住她,嘻嘻..”   果然,隐隐可闻庄内一声鼎沸,分明是另有高手潜入,正与“花玉蕊”等人发生了激斗。   马厩之中,三人成为一条直线,阿玉与铁尘子全不敢稍动,被怪人操纵著性命..      铁尘子背著这怪人,是以不见此人面目,而阿玉隔著个铁尘子,也看不清楚。   只觉得这人,一领长袍,似乎丰仪甚佳,是个翩翩浊世公子似的。   另听他又哼道:“喂喂,老杂毛,你的师妹和我的师姊打起来,嘿嘿,我们打赌好不好,我赌是我师姊赢,我输了放个屁给你吃,你输了,可得让我拔了你头上、脸上的杂毛,你干不干?”   铁尘子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朋友,我们彼此牵制,不如算了,我放了这小子,你放了我,然后只要你朋友高兴,划出道儿,我铁尘子断无不奉陪之理,朋友你道如何?”   背后那少年“嗤”地一笑说道:“老杂毛,就依你的,你先放人吧!”   铁尘子道声:“好。”双手一撤,阿玉乘机飘身疾退。   几乎是同时,铁尘子背后那少年一脚踢出“咚”地一声,将铁尘子踹了个狗吃屎,栽倒在地。   铁尘子爬将起来,那少年已与阿玉两个跨上马背,扬鞭待驰..   铁尘子已怒气冲天,大叫:“留下来拚拚命!”   收剑发掌,击向两匹马后。   马上少年哈哈一笑,倏地返身,一掌击出!   但闻“砰”地一声,劲风激射,威力奇猛,将那铁尘子身形击得直飞而起。   “咕咚”一声,再度落地,铁尘子这才知道厉害,不敢再斗,高声喝问:“留下姓名,我铁尘子以后还得请教..”   少年朗声长笑,斥道:“老杂毛,凭你也配问公子爷的姓名!你若要知,去问你那老不死的‘惜花翁’便知本少爷的来历,如今失陪了!”   高声叫道:“三师姊,我们要走了!”   耳听得那旁屋中,有人娇声答应了一声,此时阿玉策马在前,少年在后,猛挥一鞭,双骑冲出。   出得此庄,阿玉回头看庄内时“花玉蕊”与那铁尘子两个竟然都不曾追出来。   ※      ※      ※      ※   此时已是将近黎明时分,天边露出鱼肚颜色,奔驰了一阵,离开那山底庄子已远。   少年领头策马进入一处树林,这才笑著对阿玉说道:“好了,现在   可以休息一下了。”   两人下马,阿玉这才看清了这位少年,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表人才,而且年事甚轻,估计年龄与自己仿佛。   一领儒服,站在面前,恍若临风玉树一般,雍容高华,令人钦佩。   阿玉此时心中好生感激,深深一揖,道:“多谢搭救,请教尊姓大名?”   少年笑道:“玉兄,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以前曾有因缘,只是你忘记了..”   阿玉苦苦思索不出,少年笑道:“好了,不用我自己介绍,有你认得的人来了。”   林外辔铃响处,一骑进来,马上一位少女,白衣淡雪,飘飘如仙,翻身下马。   只见她柳眉如画,美好无比,正是与自己有一面之缘,七花门下第三女徒赵银屏。   阿玉大喜,叫道:“银屏姊,原来是你..”   赵银屏这番面有笑容,不似以前那般冷冰冰的,她为两人介绍,道:“这位姓齐名羽,出道江湖不久,但已有赫赫声名,人称‘玉龙’齐羽。”   阿玉忙拱手道:“幸会!”   齐羽亦拱手道:“不敢。”   赵银屏道:“我与齐弟一直跟你上茅山,你知不知道?”   阿玉恍然大悟,道:“那天在在茅山帐幕之中,那‘浪里蛟’鱼非出口不逊,忽有泥团飞入口中,打肿了他的嘴巴..”   齐羽笑道:“那就是我!”   阿玉又道:“后来在那激流之旁,分明听见有人声,溪底怪索作弄鱼非,救了我的..”   齐羽道:“那可是我与师姊二人合作..”   阿玉叹道:“原来如此!一切怪事,本来得不到答案,现在想起原来都是三姊齐兄的杰作!”   连忙再次道谢,赵银屏笑道:“不必客气,老实说,本来我与齐弟跟著你是意在监视,若是你不配作神剑之主,我们就要下手夺回神剑,但我们暗中窥探,觉得你果然争气..”   阿玉不禁又羞又愧,赵银屏又道:“恼怒那鱼非出言不逊,故而出手惩戒。后来探知,那鱼非小人之心,将约你水中比试,怕你不敌,   我与齐弟送佛送到西天,索性再助一臂,水底安设了圈套,擒住鱼非..”   ※      ※      ※      ※   林中三人畅谈,正谈得高兴,赵银屏忽说肚饿,支使“玉龙”齐羽去打些野味来充饥。   齐羽应命而去,这里,赵银屏急急吩咐阿玉,千万不可当著齐羽的面提起罗翠菱的事情。   阿玉一怔!急问道:“为甚么?”   赵银屏似乎不怎说,阿玉心中悬念罗翠菱,又问:“最近有没有得到罗翠菱的消息?”   赵银屏秀眉深锁,微微摇头。   阿玉一脸惶急,坐立难安,赵银屏却又似心有不忍,叹道:“我七花门下姊妹中,已有人去保护罗翠菱,你不必挂念。”   但阿玉心中仍是不释,赵银屏可像个大姊姊似的,将阿玉先称赞了一阵,说他在茅山夺魁,以及日前在玉蕊庄中见色不乱,确是难得。   不过以后尚要旦夕惕励,更求心性武功上的进益,方可不负神剑,配称神剑之主,以后扬名江湖,实有厚望。   阿玉心中感激,就把夺魁成为“盟主”之后的一切,详细告知,眼前是要“将计就计”但是..   阿玉请问道:“此去漠北‘迷雾谷’敌暗我明,潜伏危机,应当要如何办法?”   赵银屏脸上现出异色,淡淡道:“你本来那个‘将计就计’的办法甚好,不必再虑,放心好了。”   阿玉不得要领,心中纳闷..   ※      ※      ※      ※   稍顷“玉龙”齐羽带著两只野兔回来,生火烤食,三人一面吃一面谈,赵银屏这番倒很少说话,倒是“玉龙”齐羽与阿玉年岁相仿,谈得甚是投机。   阿玉遵照赵银屏的嘱咐,果然不提罗翠菱的事,但不料“玉龙”   齐羽言谈之间却突然停下来,询问赵银屏八妹罗翠菱的消息。   赵银屏淡淡地说,罗翠菱现在漠北,一切甚好,于是在“玉龙”   齐羽的脸上,分明可见有一丝欣慰欢愉之色涌起,分外觉得他容光焕发,俊逸无比。   阿玉心中暗暗打鼓,看这样子这“玉龙”齐羽分明与“漠北七花   门”甚有渊源,而且他很关心罗翠菱似的。   赵银屏为何要骗他说罗翠菱安好呢?罗翠菱现在不正是在危险中吗?这是甚么原故?   不说阿玉心中存著此一疑惑,转眼之间,林外旭日高升。   赵银屏吩咐阿玉上路,此地虽是漠北地带,距离那白砂岩“迷雾谷”尚远,阿玉估计,只恐“大禹门”的已到“迷雾谷”,自己不宜失信,当从速赶去。   但他一心挂念著罗翠菱,向赵银屏询问,七花门究在漠北何处?   但赵银屏居然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不愿告诉阿玉详情,阿玉十分难堪,但也只好算了。   三人上马出林,分道扬镳..   ※      ※      ※      ※   阿玉估计此处距离那“玉蕊庄”不远,唯恐那“花玉蕊”与铁尘子又赶将上来,急马奔驰。   背后有人追来,愈追愈近,阿玉心中焦急,全想一定是“花玉蕊”   铁尘子,拚命狂驰。   但是叫声从后传来:“玉兄,是我,是齐羽..等一等..”   原来是“玉龙”齐羽,阿玉心中惭愧,慌忙勒马等待。   “玉龙”齐羽赶来面前,那马狂奔之后,口吐白沫,昂首嘘气,但马上人却面不红气不喘,显示“玉龙”齐羽内功精湛无比。   齐羽说道:“玉兄你此去‘迷雾谷’那‘迷雾谷’之主与我相识,我此处有一件信物,你可带在身边,若有危险,示出此物,谅来那‘迷雾谷’之主必不会为难你..”   怀中掏出一串晶莹小珠,授与阿玉,阿玉只觉得他人物俊逸,慷慨豪爽,心中感激他这番友谊关照,想要找话道谢,一时却呐呐说不出口。   只道:“齐兄,你我一见如故,蒙你如此关照,我心实是感激,但愿以后尚能相见!”   齐羽一笑,面上满是欣慰诚恳之色。   迟疑了一会,说道:“不满你说,我这番正要去到‘漠北七花门’去,你‘迷雾谷’事了之后,可来相见..”   阿玉大急,说道:“可是我连‘七花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在漠北,但漠北偌大地区,叫我哪里去找?”   “玉龙”齐羽又迟疑了一阵,终于说道:“赵玉屏不肯告诉你,不知何故?但我不妨透露一点‘七花门’所在,你问那‘迷雾谷’主人   便知..”   一言说毕,调转马头,道声:“玉兄珍重,异日再见!”   挥鞭疾驰,转瞬已杳..   阿玉心中实是欣慰,深感此番结识了这一位知友,实是平生之幸。   觉得这位“玉龙”齐羽年轻英俊,功力超绝,慷慨豪爽,聪明机警,委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此番缔交,幸何知之?   似乎他较之师兄“黑龙”申屠虹,更为可敬可爱,令人心折。   阿玉满怀欣慰,策骑南下。   取出“玉龙”齐羽所赐那一串晶莹小珠来看,只见颗颗如同黄豆大小,红黄蓝白,各色均备,光彩闪烁,十分名贵,阿玉喜爱,信手挂在自己颈间。   一路上,居然不再有甚么事故发生,阿玉行囊仍在,套上那“凌云燕”所赠的人皮面具,无人能识,一路北上,居然再也没有麻烦发生。   ※      ※      ※      ※   等到八月下旬时,阿玉孤身只剑已抵白砂岩源头,目的地“迷雾谷”。   溯谷而上,来到一处山谷,果然在面前展开了一幅奇景。   只见群山环抱之中,有一片偌大的盆地,其中迷漫著一片白蒙蒙的雾气,雾气之中,甚么也看不清楚。   谷口却有巨石,八个擘窠大字:   此去无路,君子早归!   这分明是示警告知,语气却很缓和,阿玉心中犹豫,不明虚实不敢冒险入内。   潜伏在“迷雾谷”之旁,暗中窥探,寻找“大禹门”“人厨子”危进等人的踪迹,只见空山寂寥,了无人迹。   不见危进等人,阿玉寻思无奈,只好冒险入谷去一探。   小心翼翼,跨步而入,立刻就已置身迷雾之中..   ※      ※      ※      ※   阿玉曾二度进入恶魔嘴,那样险恶的环境也能活下去,这点迷雾又算得了甚么?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此谷愈向下延伸,不知有多遥远?   约莫二、三里尚未见到尽头,,阿玉心中禁不住好奇起来。   猛觉脚下一轻,似乎踏空,本可迅速扭腰回身,但又灵机一动,   不使半丝力,任由身子跌下去。   吸一口气“盈虚奇功”“卸”字诀,身子便如断线风筝一般,飘飘下坠。   估计似乎又降落了十来丈,蓦觉足下碰到了东西,微有弹性,立刻站稳。   居然不曾受伤,阿玉莫名其妙,缓缓睁开眼来看时,大吃一惊!   只见这“迷雾谷”谷地,十分清楚,毫无迷雾,一眼看去,楼阁亭台,雕梁画栋,奢侈考究,恍若天宫,全都呈现在眼底。   但却有一项奇怪,便是这些琼楼玉宇,仿佛是月殿嫦娥所居似的,静悄悄的毫无人声。   再一看自己落足之处,乃是一种白玉似的高台,离地约莫有二、三尺,宽约半丈,质地松软,是以落下不致受伤。   阿玉这番算是开了眼界,暗忖奇怪?悄悄跃下台来,这番又见,原来这种软土平台,绕著「迷雾谷”四周均有。   上面分明刻著「迎宾台”正是替外来客人们准备好的,自那数十丈高的山谷口跌下到深谷,掉到这台上,可以丝毫不受损伤。   如此设计,巧妙无伦,阿玉心中暗惊,却忍不住好奇,举步而行,向房舍多处去。   ※      ※      ※      ※   走了不多远,已到一幢巍峨大屋之前,心中犹豫,要不要上前叩门。   这“迷雾谷”之底,虽然没有阳光,但却光明洁净,恍如用露水洗过的清晨一般。   因为浓雾过滤了直射的阳光,这里虽然明亮,却没有阳影,使得一切景物看来都似水晶般,晶莹透明,真是赏心悦目!   一点人声也没有,尽管五步一阁,十步一楼,四周悄然,仿佛阒无人迹似的。   微微只有燕语呢喃,鸟鸣啁啾,证明这确是人间一角,并非那广寒仙境,月殿之中。   阿玉悄悄收回那将要叩门的一手,慢步在这谷底,有白石砌成的小道之上,蜿蜒通达四方,触目又有高楼大厦,有亭台池阁,花草树木,溪流潺潺..   真是人间仙境,恍然如梦,阿玉忘了自身的使命,只觉得有悠然出尘之感。   尘俗之念尽除,幻想自己以后,若有一日能偕心上人隐居于此,   不再去蹈江湖风险,在这凡俗人不到的地方,生活是何等的自在?又是何等的幸福?   阿玉沉醉在美好的环境之中,不想去敲任何一扇门,只愿向前沿途浏览..   一直走到这“迷雾谷”谷底的另端,出现一座白玉石亭。   入亭小憩,亭中陈设奇怪,仅有一张石桌,上面放著有一壶、一杯,另有一张素笺,平平地放在桌上。   阿玉心中忽起疑惑,这张素笺看起来轻飘飘的,又无镇纸,为何竟不会被风吹去?   仔细一看,不禁大大惊骇!发现那张素笺竟然是平平整整嵌入石桌桌面的,如此内力手法,委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阿玉心头,泛起钦敬,禁不住去看那素笺上写些甚么?   谁知不看则已,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上面写的是一笔漂亮的笺花小楷:   来时有路,饮鸩送回;   贪生恋死,斧钺肢解!   阿玉见了,不禁为“迷雾谷”主人狂妄自大引起恼怒,当下一气,将一壶酒直往肚子里灌,一口气喝得涓滴不存。   放下酒壶,朗声大喝,道:“‘东海龙王殿’门下阿玉,特来造访‘迷雾谷’敢请主人赐教!”   一言甫毕,亭边影影绰绰,出现多人。   竟然全是一色绛红衣衫的绝色少女,不过个个都静静悄悄地,宛如行云流水,悄没声息,将这座亭子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裣衽发言,道:“阿玉兄弟未得邀约擅入‘迷雾谷’按律当死,大侠想是嫌鸩酒不够痛快,也罢,小女子就赠剑一口,以供大侠自裁之用。”   “嗖”地一响,阿玉连看都没看清楚,那少女出手一柄短剑飞来,白光一闪,掠过阿玉肩头,只是毫发之差,端端正正的落下,插在石桌素笺之上,无巧不巧,钉在那“死”字之上。   阿玉心中暗惊,这少女似乎只是个侍女身分,出手迅捷,功力已是如此不弱,若待她主人“迷雾谷”主人出现,只恐自己万万不是对手。   当下朗声说道:“‘迷雾谷’主人声言欲要见识东海大禹、龙王两门武技,在下充任代表,不远千里而来,如何竟说未得邀约,擅入‘迷雾谷’?”      见他义正词严,朗声分辨,不卑不亢,那名女侍不由得为之失惊,抬起头来,蛾眉微锁,星眸之中露出困惑之色,说话之声也转为委婉,道:“据婢子所知,家主人并未有邀集东海侠义来此,尊客何出此言?   尚盼详告。”   阿玉立刻醒悟道,这必是“人厨子”危进等人的谎言,“迷雾谷”   主人如此排场,武功想来定非泛泛,当然不会出面来邀约东海侠义中人。   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阿玉只好简单说明一切经过,声明自己是“东海龙王殿”掌门人,只因得到“大禹门”的邀约,七月茅山相会,互推盟主,自己夺得这盟主一席。   “大禹门”的“人厨子”危进将话说明,道是“大禹门”老五“罗浮公子”赵芳廷失陷“迷雾谷”,“迷雾谷”之主邀约北派侠义入谷比试,既为盟主,责无旁贷,被推来此比武较技,并请谷主高抬贵手,释放赵芳廷。   阿玉侃侃道来,有条不紊,温文礼貌,不卑不亢,听得那位侍女领班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尊客了..”   眉头一扬,道:“你怎么那么大胆,怎么知道那一壶并非毒酒?怎么就敢喝个精光?”   阿玉大声道:“‘迷雾谷’若是真的不问是非,以鸩酒待客,传到江湖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这女子心生敬佩,道:“好胆识,小婢就权且作一次主,敢请尊客移驾,随我去见家主人,一切当可解决。”   阿玉道谢,下得亭来,一众侍女绛衣翩翩,姗姗前导,阿玉随后而行。   只觉得这几位侍女前行,微有淡淡幽香袭来鼻中,她们都是一色宫装绰约,婀娜多姿,阿玉心中产生好感,对那领班一个,请问芳名。   那侍女回眸一笑,略有羞涩,蛾眉半敛,笑道:“婢子芳雯,姓周,奉侍此间谷主九姑已有三年。”   一路行来,阿玉与芳雯攀谈,才知道这“迷雾谷”之主是一位名叫九姑的女子,属下全是女子,人数约有近百,散居在这许多宫殿似的大屋巨厦之中,各有职司,是以不易得见。   当外人来到时,直觉得这“迷雾谷”谷底十分冷静,恍若无人世界。   来到一座巍峨大厦面前,芳雯十分有礼,启请阿玉阶前稍候,迳   自入内通报。   阿玉等著,心中却在猜想,这“迷雾谷”之主,所谓九姑者其人,不知是个甚么模样的女人?能够统治这一大片奇异谷底,役使众女必是不凡,极可能是一个功力高绝,秉性凶残孤僻的老婆子。   试看她设下陋规,不许外人擅入,误入者在浏览之后,便要被迫饮下鸠酒,否则斧钺立加。   同时役使近百名绝色少女在这谷中,让她们终生不见异性,春花秋月,空自虚度芳华..   这等行为,足证那九姑秉性不善,必是一位极怪僻的老女人,自己尝不到家室之乐,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养成乖僻暴戾性格如此。   正当阿玉神思飞驰之时,阶上大门洞开,厅中传话,道:“‘迷雾谷’主人请‘龙王殿’掌门人阿玉大侠,进入厅门相见。”   她居然不出厅来迎,好大的气派!   阿玉不禁心中有气,但立刻想到,必是自己的猜想不错,这位九姑必定是一位息影已久的江湖前辈,年迈老妪,既然齿高辈尊,自己初出道就委曲一次,又有何妨?   一整衣衫,缓步升阶入厅。   ※      ※      ※      ※   这是一座奇巧瑰丽,宏伟无比的大厅。   厅中布置,穷奢极侈。   中间陈设一具净榻,红罗为饰,上面斜斜躺者一位身著绛色衣衫的妙龄少女。   榻旁尚有五、六名侍女,各执用具,侍立一旁。   整个厅中全是二十不出头的绝色少女,何来有甚么老婆婆。   想是那“迷雾谷”主人十分托大,客人入厅她还不出来相见。   阿玉止步凝立,朗声向内,道:“‘东海龙王殿’门下阿玉,敬候‘迷雾谷’主人九姑前辈起居,敢烦通报谷主,惠予延见是幸..”   一言说毕,厅中肃静无哗。   榻上红衣少女盈盈起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玉兄弟远来,小妹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那声音,珠圆玉润,甜美无比,柔和无比,动人心魄,眼见她下榻之后,姗姗向自己行近,阿玉实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女郎,年龄最多不过是十七、八岁,似乎较罗翠菱与“俏罗刹”   邱筱庭还要年幼。   但见她一身绛衣,鲜艳无比,衣上缀著一些珠玉,闪闪发光,衬   著黑漆乌云,雪肤花貌,容光焕发,令人不敢逼视。   阿玉再也不能相信,这就是那“迷雾谷”之主九姑吗?   不禁怔怔瞧著她,而她的一双秋波正在注视著阿玉,上上下下打量著。   渐渐地,绛衣少女的星眸之中有了喜悦之意,阿玉被她光采所摄,显得略感拘束,局促说道:“姑娘..便..便是..九姑么?”   绛衣少女粲然一笑,柳腰儿一摆,说道:“是了,小妹柳青,便是玉兄弟所要见的‘迷雾谷’主人,因小妹排行第九,故而她们称我为九姑。”   阿玉心中不禁有气,暗忖如此一个小小的毛丫头,居然作威作福,排场架子如此阔绰。   开门见山,朗声说道:“在下受‘大禹门’下所托,请柳姑娘释放赵芳廷,甚为感谢..”   要请人家放人,当然须得多说几句好话,其奈阿玉此时一肚子闷气,感觉如同被人愚弄了的一般,十分不乐,一心想早早离去,是以在词色之间,竟然毫不委婉。   九姑柳青果然玉容微变,但随即秀眉一轩,说道:“听芳雯说,玉兄弟是受了那‘大禹门’危进的愚弄,准备挟技来到我‘迷雾谷’以武会友,以要求换人,是也不是?”   阿玉没好气说道:“危进救不出赵芳廷,想出这等办法,实是该死!   在下离此之后,即要找他算账..只是在下已有言在先,若是赵芳廷不曾丧命,敢望姑娘高抬贵手,放了他回去,我阿玉自然十分感谢,若是死了,也请将遗体交给在下带回北方,以便有个交代..”   柳青“咭”地一笑,反问道:“那危进等人愚弄玉兄弟,玉兄弟既说要出手惩处他们,为何又要替他们出头,口口声声要救赵芳廷?”   阿玉慨然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岂能更改?在下既已许诺,虽然明知他们愚弄在下,但我岂可失信..”   “迷雾谷”主人秀眉一扬,微有娇嗔,说道:“原来玉兄弟是一位信人,失敬失敬,只是我‘迷雾谷’与你玉兄弟并无交情。按照规律,未受邀请者,擅入者死,如今玉兄弟被人愚弄出头,闯到此处,我们不追究已是客气,若是还有甚么需索,却不是大大不该..”   殊不料这位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女,这词如此锋利,咄咄逼人,阿玉心中暗暗钦佩,看她不出,如此厉害,怪不得小小年纪即能成为一谷之主,使得“大禹门”下铩羽而归。   事已至此,十分无奈,这次果然是中了危进等人的诡计,明知我   阿玉与“迷雾谷”之主,都是一般的高傲性格,谁也是不肯服谁,一言说僵,势必动手!   而危进他们只怕早已潜入谷中,待得这边争斗一起,必定乘机去救赵芳廷无疑。   等到自己与这九姑柳青一场比试完毕,不论胜败,他们已经救走了赵芳廷,如此则所有的不幸都是我阿玉担当。   “迷雾谷”主人当然会以为自己是饵,与“大禹门”沆瀣一气掩护他们,为他们羁绊著谷中高手,完成他们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妙计。   当然“迷雾谷”中人绝不会放过自己,任何解释也是徒然,这一顶大黑锅可说是背定了。   本来阿玉决意将计就计,但到此时,却不知怎么办好?   自己明明知道一切详情,但若是对这位九姑柳青说出,不但恐防她不信,而且必然是表示自己怯懦。   想起师门令誉万万不能受损,阿玉苦笑一声,只好面对现实,接受挑战。   说道:“当然我无权要求柳姑娘放人,柳姑娘可以斟酌办理,在下无不遵命..”   “迷雾谷”女主柳青“咭”地一笑,说道:“好干脆‘东海龙王殿’仍武林四大名门之一,玉兄弟是掌门人,名门高弟,自然高明..小妹久疏剑术,正要领教。”   阿玉不能示弱,大声道:“不敢,柳姑娘有兴,在下遵命奉陪就是!”   凝立厅中,柳青纤掌一拍,早有侍女捧过剑来。   只见她立开门户,娇声道:“玉兄弟请..”   阿玉客气,缓缓拔剑“绕指神剑”出鞘,青光弥漫,一室生风。   “迷雾谷”女主神色大变,杏眼圆睁,喝问:“住手,你这剑是哪里得来的?说!”   阿玉此时却顿感烦躁,又是一个知道“绕指神剑”来历的人,冷笑道:“我也不知道这剑来历,乃是在无意之中贱价购得的,倒是十分锋利,任何兵刃碰著便折,柳姑娘手中若非宝剑,倒是要请小心一点,免得稍停被削断折,却是不妙。”   这等讥诮,柳青当然是吃不消的,登时气得噘起樱唇,一副楚楚可怜的天真模样,看在阿玉眼里,登时不免有点后悔不该如此唐突佳人。      “迷雾谷”女主人柳青冷冷道:“玉兄弟这下敢情好极,小妹本来耽心你输了无法交代,必须留下性命..如今甚好,小妹若输一招半招,怪我学艺不精,那赵芳廷任你带走,我们再不阻挡,只是,如果小妹侥幸胜了,也请玉兄弟留下这柄宝剑,未识能否见允..”   阿玉慨然答应,道:“我若输了,连命都留下了,何在乎剑?”   柳青果然换过兵刃,乃是一根又软又长的束腰红绡,在她手中一抖,数丈长的红色蛟龙,风声呼呼,威势立见。   阿玉不禁在心头暗赞此女聪明,这番避重就轻,改用这等软东西,即使被削了一段,也无所谓,反正它通体极长,足有数丈,眼看这番较技只恐难免要吃亏落败哩。   既成骑虎,不容犹豫,一厅之上,双方支开架式,准备动手。   但见柳青双手挽住这长绡的中部,两头分别抖出有如双蛇出洞,极其轻灵而巧妙地分为左右两边而至,风声呼呼,绵软之中含有坚韧,实是厉害。   阿玉凝立如山,等到长绡劲风及体,倏然间举起“绕指神剑”虚虚一抖,青光疾射,左边的一段长绡登时升起三尺,阿玉已竖剑追击去削,胸前风声一响,柳青右手的一段长绵又登时抖至。   阿玉临危不乱,全想此时千万不能中计,若是回剑护体,荡得开胸前的一段长绡,顶上的一段乘势泻下,却是不妙。   当然也绝不能不顾,若是任她长绡及体,那还了得,即是胸前不受重伤,也必然会被拂中穴道,或是被卷抛入半空。   此时怪招倏出,青光一闪,倏忽之间“绕指神剑”极快地划了个半圆,一招“径石路花”将两股长绡全挡在青光之外。   “迷雾谷”女主微“咦”一声,阿玉耳朵敏锐,分辨得出那是她的惊奇诧异。   九姑柳青不敢小觑这位远客,当下使展绝高轻功,绕著阿玉游走,两段长绡变成一长一短,轮番出击,一面拒敌迫近,一面又可进攻,旨在探测对方功力深浅到底如何?   这一来阿玉变得只有挨打的分,因为红衣少女刻下离开自己是在丈许开外“绕指神剑”威力不能及到,心中暗暗焦急。   此时他从这柳青的身形步法之中,看出此女轻身工夫远在自己之上,目前唯求速战速决,或许仗持这口神剑尚有一线取胜可能,时间一久,纸老虎拆穿,这女娃儿可就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那时却是糟糕。   眼见那两条长绡使将开来,招数愈演愈急,又快又密,一长一短,   变化无穷,有时卷来阿玉腰间,有时来卷他手中长剑,令人防不胜防,实是厉害。   好几次长绡卷来身边“绕指神剑”猛挥“东海龙王殿”的“刚”   五绝招施展开来,排山倒海,气势万千!   数招一过,阿玉已瞧出这柳青的武功路数,似乎与罗翠菱、赵玉屏有些相似,心中一动,一脸挡开她的红色长绡,跳出战圈,道:“慢著!”   柳青长绡一收,俏然而立,道:“怎么?怕了么?”   阿玉道:“请问那罗..”   忽然间有名侍女奔进厅来,高叫:“九姑,有人混进谷中,现在扑向囚房那边,姊妹们正在抵挡,请九姑示下..”   阿玉一怔!知道是“人厨子”危进他们已发动攻势,到囚房救人,虽然不与他们同谋,但仍然难免心中歉疚,露出愧色。   只见柳青玉容之上,冷冷严厉喝道:“姓玉的,原来你与危进他们是一丘之貉,你到此绊著我,好让他们动手救人,是也不是?”   阿玉胸中愤怒,此时不得不朗声分辨,说道:“我阿玉堂堂汉子,行事光明磊落,岂肯与宵小合谋?柳姑娘你莫要误会..”   义正词严,不由得“迷雾谷”女主不信,柳青那满面冰霜,登时又换成春风化雨模样,惹人怜爱无比,一双美目,灵活转动,朝犀微露,已有笑意。   阿玉已可断定,这柳青必是正派侠义中人,心中对她颇有好感,而对“人厨子”危进等人阴谋,感到心中有说不尽的厌恶。   当下心想:“我何必为这群小人利用,替他们老背著这口黑锅。”   心中一动,脱口说道:“柳姑娘你可先去料理那些混蛋,若须协助,我也愿意效劳..”   这一言,立刻取得了“迷雾谷”女主的信任,见她玉容舒展,粲然一笑,说道:“不必,谅想他们这批脓包,半个时辰之内休想攻得破那处囚房,须知我‘迷雾谷’中不是好惹的,他们若不见机离去,少不得小妹当尽地主之谊,请他们亭中小憩,一人喝一杯鸩酒解渴..”   纤手一摆,吩咐道:“芳雯你先带人去堵住他们,半个时辰之后我会亲自来收拾他们。”   芳雯等领命出去,偌大的一厅中,只剩下两名侍女伺候。   柳青浅浅一笑,似乎对阿玉毫无敌意,笑道:“玉公子,你我再比   半个时辰,我仍是想你手中这口剑,可真舍不得放弃哩,来吧,公子请发招!”   阿玉心念已决,不能丢脸,上手之际,尽展所学,除了霜华仙子的“大周天神剑”再加上得自梅霖的小册子上的剑招...   更重要的是陆续得自“四大名门”的武功绝技,反覆应用,交互变幻,堪堪在柳青的攻势之下,支撑至今..   而这柳青的一条长绡,招势也渐渐被他摸熟,左右不过是她“漠北七花门”的“顺剑五招”及“云掌五式”所演变而来。   又是七、八招过去了,阿玉胸中意念纯熟,一剑递出,恍若高岭寒雪,万梅盛开。   柳青看得清楚,星眸之中大放奇光,叫道:“雪岭摇红!”   阿玉心中一懔!猛地记起了赵银屏的嘱咐。   啊呀!不好,这位“迷雾谷”女主,既然识得“绕指神剑”与“顺剑”招式,只恐正是七花门下十位女徒中人。   无奈这一招五式,式式相连,滔滔不绝,中途不能收势..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柳青笑吟吟地俏立眼前,毫不闪避,急得阿玉大叫道:“让开,让开!”   一招递满,忽觉那“绕指神剑”之上,绵绵无穷的劲力,好似碰上了一大块棉花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玉大惊!陡然间又觉得手上一紧,一柄“绕指神剑”已被红衣少女夺去。   这真是“班门弄斧”“孔夫子门前卖文章”竟落得如此结果..   阿玉堂堂汉子,败在个十七、八岁的女娃儿手中,不禁脸上一点飞红直红到耳根,迷惘之中,阿玉愧怍欲死。   但闻那柳青在自己耳边婉婉说道:“玉哥哥,小妹借你的神剑一用,稍顷即还,一切详情慢慢再谈不迟,且请先到内室休息..”   这一声“玉哥哥”叫得婉柔亲热,又将阿玉搞得迷迷糊糊,眼前香风一阵,柳青拿了自己的神剑,已自一跃而出,对付危进等人去了。   ※      ※      ※      ※   这厅中两名侍女,姗姗上前,躬身裣衽道:“公子爷且请随婢子去休息,我家主人稍顷即来相陪..”   阿玉心中懊恼,本想一走了之,但想到这柳青既是七花门徒,可能她知道心上人罗翠菱的消息。   这就不能不留下,况且在她言词之间,对自己并无恶意,拿去神   剑,只说是借,当然希望她能还给自己,否则自己应允师兄,刀剑合壁之愿即将断绝。   现在阿玉要走也不能够了,只好留下,随著两位侍女曲曲折折来到一处楼头。   这楼上,布置得有如绣阁一般,锦帐绣榻,陈设华丽,香气浓郁,正与那位“迷雾谷”主柳青身上的香气仿佛。   阿玉心中又不禁怦然作跳,暗惊这九姑柳青,不要也正与“花玉蕊”一流的人物,稍停若来逼迫自己,又是不妙。   两名侍女带著他穿过这绣房来到房外,乃是一处凉台,画栏之外。   原来此处正是“迷雾谷”女主所居之地,地势最高,楼头远眺,可以俯瞰整个“迷雾谷”谷底,亭台楼阁,一览无余。   平台之上,安设好盥洗之具,香茗坐椅,甚是舒服。   阿玉正准备坐下来好好地休息一番,两名侍女替他斟上了香茗之后,行来栏边纤手指处,说道:“公子爷,请看!”   阿玉过来一看,啊呀,远处正厮杀得十分激烈。   那是一处囚房,但设计得却令人好笑,峭壁之上,一处孤伶伶地突出一块岩石,岩石之上,有一小小房屋,谅来就是囚禁犯人的所在了,那地方绝高无比,无路可通,仅赖绳梯攀援。   那绳梯,阿玉目力极佳,可以看出极是狭小,仅容一人,而在那岩石之上,囚房之旁,有“迷雾谷”女侍守著,好整以暇,待敌人爬得筋疲力竭,然后轻描淡写施以致命的一击,任凭你一流高手,在这绳梯之上都是无法反手,结果必是滚落无疑。   “迷雾谷”女侍在囚房附近的,约莫有三、四个人,凭险扼守,占尽优势,阿玉这才知道,柳青所说,至少要半个时辰方能攻破的话,绝非夸口。   在那崖下平地,“迷雾谷”中人,连同那红衣谷主柳青在内,围住敌人动手,人数约莫有十几个开外,打得十分激烈。   阿玉心情紧张,唯恐邱氏姊妹也在其中,努力辨认,但因较远,看不清楚,心想:“邱氏姊妹也是女子,与‘迷雾谷’女侍们混在一起,确是不易认出..”   只有那柳青,那“绕指神剑”在她手中,生龙活虎一般,隐隐有一团青气纵横。   远看她飘忽往来,连番攻敌,功力实是罕见。   阿玉紧张瞩目,注意著与她交手的人中有无邱氏姊妹,但因她行   动太快,距离又远,看不清楚..   蓦地,忽有一人爬上了绳梯,正遭到守住囚房女侍阻击..   但这人十分剽悍,居然支持不退,登时囚房附近情势紧张起来。   阿玉穷目注视,依稀可以看出,这人是个男的,可能是“人厨子”   危进,或是“闪电手”于光,不会是“浪里蛟”鱼非,因为鱼非功力尚不够如此冒险。   只见崖下人群之中,一点红光拔起!   哎呀,阿玉几乎要失声叫将出来,在他一生之中,确是未曾见过这等高绝轻功!   眼见柳青飞身拔起“绕指神剑”青光一闪,绳梯上的那人立刻栽落下来。   栏边注视的两名侍女,也看到了她们的主人九姑扬威,拍手叫好。   阿玉看得眼酸,休息了一会,再来看时,那边争端业已平息,崖下空荡荡的没有一人,分明是“大禹门”下来犯的都已经铩羽败去。   两名侍女姗姗离去,稍停谷中忽然阴黯起来,分明是已到了夜间..   ※      ※      ※      ※   阿玉被请去沐浴更衣,然后行到一处厅上,盛筵摆开,华灯高照。   “迷雾谷”主人九姑柳青更衣出现,她换了衣服仍然鲜艳的绛红色,较之日间更是美艳无匹。   席上更无别人,侍女们过来斟酒,美酒佳肴,阿玉也实在肚子饿了,毫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   席间宾主畅谈,这下知道,她果然是七花门下十位女徒之中排行第九,人称九姑。   她的年龄虽幼,但因功力卓绝,行事怪异,一袭绛衣,五丈红绡,惹人注目,江湖轰传,称她为“飞红绡”。   这“飞红绡”神龙见首不见尾,出没不定,人又美艳,一张宜善宜嗔的脸儿,不知引得多少江湖上少年英杰为她神魂颠倒。   但她却是朵多刺玫瑰,居住在这“迷雾谷”之中,时常乔妆外出,或遣女侍出谷,有哪不长眼的冒冒失失进入谷内,结果不是饮鸩而死,就是斧钺加身而亡。      难道她是凶残好杀吗?那倒也不尽然,七花门十女之中,老九的脾气是任性的,但她却不杀好人,手下死的均非无辜。   阿玉心中一心惦念心上人罗翠菱,询问柳青,她道:“八姊吗?我好久没见她了,不知她现在哪里..玉哥哥,我正要问你,你刚才所使的剑招正是我七花门不传之秘,是不是八姊所授?”   阿玉见她并无恶意,事到如今已被看破,考虑著要不要说出..   “飞红绡”柳青见他迟疑,笑道:“我们七花门下十姊妹情同手足,亲如姊妹,彼此私事当然会代为隐瞒,绝对不会到处宣扬..”   阿玉“哦”了一声,柳青娇靥如花,笑道:“如今小妹我察言观色,玉哥哥你身带著我七花门的‘绕指神剑’出手招式又是七花门的‘顺剑九式’词色之间表示对八姊罗翠菱非常关心,这一切都显示,你是在未来到这‘迷雾谷’之前,曾经遇见过七花门下的第八女徒罗翠菱..   而且十之八九已与她结下了姻缘无疑!”   阿玉这才真正的大吃一惊!这小妮子的推测,竟然一点也不错!   柳青又道:“玉哥哥,我与八师姊罗翠菱彼此同门,尤其亲近,你不妨将实情说出,有任何困难之处,多一个人商量,总比闷在肚中要好得多..”   阿玉见她诚恳,终于和盘托出..   他耽心罗翠菱此去南疆野人山,不知吉凶如何..   柳青连忙婉言劝解,道:“八师姊有同门姊妹保护,必可无虞..   她能得你如此钟情,我也深为感动,我一定设法帮助撮合你们两人婚姻成功。”   阿玉道:“谢谢你..”   柳青又道:“你可以先在我这里多待数日,待我与师门联络..若是八师姊已返七花门,我必亲自送你前去与她团圆,并当面恳救恩师玉成你二人美满姻缘。”   阿玉心中大喜,起立道谢,柳青忙称不敢,解下“绕指神剑”还给阿玉,两人相互畅饮,添酒布菜。   谈起了八师姊罗翠菱,表示十分想念,阿玉心中一动,伸手入怀,待要掏出罗翠菱所赠的琥珀小鸟来给她看,也好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谁知琥珀小鸟没掏出来,却露出颈间那串“五色珠链”。   面前的柳青忽然眼睛一亮,急问:“玉哥哥,你颈子里挂的那串东西是甚么?快取下来给我看..”   阿玉解下,笑道:“这是‘玉龙’齐羽兄所赠,他说他认识柳姑娘,唯恐我会与你起了冲突,故以这信物相赠..我倒把它忘了。”      阿玉递将去给她,发现这美丽的少女柳青容颜大变,双手来接,竟然微微颤抖。   阿玉大惊!万万想不到“玉龙”齐羽究有何种魔力?一串小小约五色珠儿,即能使得这位年轻女侠如此失常,嗫嚅唤道:“柳姑娘..   你..你怎么了?”   “迷雾谷”女主勉强答道:“玉哥哥,没有甚么,只是我已好久不曾得到他的消息,如今睹见故物,过分激动,是以难免失常..玉哥哥,请你费心将遇见他的经过,详细说一遍给我听,好吗?”   阿玉心想,这柳青与那“玉龙”齐羽,八成必是一对情侣无疑,这两人一样的功力高绝,人才出众,真是珠联璧合啊。   阿玉忙将途中所遇详细告知。   说完之后,柳青急问:“他交这件信物时可有甚么口信等等,托你带来?”   阿玉一怔!坦承道:“没有。”   柳青登时显得非常失望..   ※      ※      ※      ※   本来是一位高高兴兴,娇滴滴的美人儿,瞬息之间情形大变,揪然不乐,对著那串五色的珠链,摩娑把玩再三,又放在唇边亲吻,又放在脸庞摩擦..   似乎是要从这串东西上面,嗅到情人“玉龙”齐羽的气息。   阿玉看得呆了,他一直以为这位年轻的少女性情孤僻高傲,如今看来,分明这小妮子芳心之中,已有了心上人,便是那“玉龙”齐羽无疑。   可能这一对小情人闹了甚么别扭,是以赌气不见面,但远隔两地,却又相思难捱。   眼看柳青如此深情,阿玉大为感动,一方面为好友“玉龙”齐羽庆幸,得妻如此,夫复何憾?一方面又有点觉得“玉龙”齐羽不该如此狠心,将一串珠链赠给自己,可能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虽说是为了朋友,但如此贵重之物,岂能轻易处置?何况连个口信都没有,难怪这位小姑娘要伤心了。   这下情势逆转,倒是阿玉来劝她了,道:“对了,齐羽与我分手时,曾约定以后在七花门相见,并说七花门所在,只要问‘迷雾谷’主人当可告知..”   柳青这才眼睛一亮,阿玉又道:“照这样说来,显然齐羽与你相见之期已是不远,正该欢乐了,何必悲伤..”      华灯之下,这柳青英风尽失,那双目中包孕著的泪水,便如断线珍珠一般,簌簌落下,哽咽道:“玉哥哥你有所不知,他去七花门不是找我,而是去..去找别人..”   阿玉心中约莫可以猜到一点,是了,在齐羽与柳青之间必有另一位女子介入,此女子想必也是七花门下十位女徒之一,造成了复杂的三角关系。   柳青虽然如此深爱著齐羽,但落花空有意,流水却无情,齐羽极可能真心爱的是那另一位女子。   另一位女子又是谁呢?难道是那赵银屏吗?阿玉想著不对,赵银屏的年岁显然比齐羽大,而在那短短时日盘桓之中,阿玉如今回忆,在赵银屏与齐羽之间姊弟成分多,恋人的成分少。   也许是另外一位七花门女徒吧。   七花门共有十徒,阿玉只识得第三赵银屏,第八罗翠菱,第九柳青,除此以外,尚有七人。   这七个,想来也必是雪肤花貌,年轻少女,文事武功超人一等,冰雪聪明,灵气所钟,如此出色少女,择偶倍加困难,如像“玉龙”   齐羽这般人物,当然是少女们心目中的理想对象。   当然多角关系难免,这本是无可奈何的事,阿玉想著要安慰柳青,但却不知如何说好?更不知从何说起..   柳青拭泪喃喃自语:“我非要得到他不可,玉哥哥,你可愿意帮助我?”   如此娇小美丽的人儿,又是如此深情不移,见她伤心欲绝,哭得如梨花带雨似的,阿玉心中对她爱怜横生..   一心正想没法能帮得了她的忙,此番一听她说慌忙答道:“柳姑娘你但有用我阿玉之处,我为你赴汤蹈火,也绝不敢辞..”   在泪光中迸现出欣慰之色,娇躯一扭,说道:“玉哥哥,你既和八姊好,那我们便不是外人,我们应当互相帮助,是么?”   阿玉连连点头,红衣少女朝犀微露,说道:“那么,我既然称你做玉哥哥,你为甚么还叫我甚么柳姑娘长柳姑娘短的,好生见外!”   见她娇嗔,阿玉倒真是觉得不该,连忙改口,唤道:“啊啊,九妹你别怪,我认错就是..我与齐羽兄交友不久,但情感极佳,我是真心希望你俩良缘早定,九妹你且说说看,要我怎样来帮你的忙..”   一面心中却在暗暗打鼓,暗忖这小丫头可不要想出甚么促狭的歪主意来,自己帮忙是可以,但却不能去做不光明的勾当。   只见她泪容扫尽,满脸欢愉,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正在微微   转动,分明是在想心事。   半晌“咭”地破涕为笑,说道:“玉哥哥,你真好,只要你帮我,齐羽和我的事就一定会成啦,当然,九妹也得投桃报李,撮合你与八姊成为美满姻缘。至于要你怎样帮我,我可一时还想不起来,且等几天之后,我们一齐到了七花门以后,再商量吧!”   阿玉答应,柳青一张小嘴可真甜,玉哥哥长、玉哥哥短,又灌了阿玉好些米汤。   这一场筵席直吃到近午夜时分,两人谈谈说说,十分高兴。   别过之后,各自安寝。   ※      ※      ※      ※   “迷雾谷”女主为佳宾准备的寝处,可是舒适无比,阿玉一方面是困倦,一方面是喜悦,酣然入睡,十分香甜。   次日起来时,早有“迷雾谷”侍女过来伺候,盥洗用餐,十分精美。   只是不见“迷雾谷”女主柳青,问侍女们时,说她一早就出谷去了,须得要傍晚时方能回来。   阿玉得那侍女班头芳雯导引,漫游这“迷雾谷”各处,来到那置放著鸩酒素笺的亭子,心想昨日今朝,大大不同,昨日为“迷雾谷”   中人逼饮毒酒,今朝已成谷主佳宾,造化弄人,不禁浩叹。   来到那囚房,芳雯伴著阿玉上去看时,只见那突出的大石之上,有一间孤伶伶的小石屋,窗口看人,关著两人,未带镣铐,但都瘫倒地上,下半身动弹不得,显然是被点了穴道阿玉识得其中一个是“浪里蛟”鱼非,另一个年轻的想是“罗浮公子”赵芳廷,此时二人都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鱼非见了阿玉,恨恨瞪视,阿玉揭露出他们的诡计,痛斥一顿,声言与“大禹门”从此断绝关系,这背黑锅的盟主,自己再也不做。   骂得两人抬不起头来,阿玉忿怒得消,心中甚感畅快。   直到黄昏时候,柳青才回到谷内,在与阿玉共进晚餐之时,笑著表示,那两名俘虏可由玉哥哥自行处置,或杀或放都可。   纤手递来囚房锁钥,阿玉心中暗忖:“为了邱氏姊妹就饶了他们这一次也罢,放他们回去,也可以借这两人之口,传言自己与他们断绝关系,并可暗示邱氏姊妹,自己安全无恙。”   心中想法告诉柳青,决意放他两人,柳青除了笑玉哥哥有点“宋襄之仁”之外,并不反对..   夜色朦胧之中,阿玉来到囚室,道是已得谷主同意,放走两人。      驻守的侍女退去之后,阿玉启开石屋,先训斥了两人一番..   跟著表示,如今饶了两人性命,叫他们作速返回东海,以后行善补过,若要为非作歹,从此以后“龙王殿”“大禹门”两门断绝来往,嗣后若是“大禹门”表现良好,或可言归于好。   解开两人穴道,那“浪里蛟”鱼非与赵芳廷两个十分感动,竟然表示纤悔,伏倒在阿玉肩上哭泣。   阿玉安慰他们,婉声相劝,准备送他们出谷..   不料两人同时发动,鱼非抱紧阿玉,赵芳廷在后,乘势点了阿玉穴道..   阿玉猝不及防,麻穴被点,功力受制,心中大悔..   “浪里蛟”鱼非夺过“绕指神剑”志得意满,叫声:“老五,我们杀了这小子走路吧。”   “罗浮公子”摇头,说道:“不,柳青这雌儿害得我好苦,如今我非要报仇不可,我们且来利用这姓玉的小子,诱她上当,这柳青太惹人了,我赵芳廷不亲芳泽死不甘休..”   “浪里蛟”鱼非倒还知足,此时劝道:“老五你不要过分大意,须知我们现在身在‘迷雾谷’之中,那七花门岂是好惹的?你若把老九她破了瓜,她师父岂肯与我‘大禹门’甘休?”   赵芳廷冷“哼”道:“那又如何?”   鱼非道:“传说中那‘寒月芙蓉’极是厉害,我也相信..试看她门下小女徒都有这等功力,她们的师父当然可想而知,若是惹火了她们,师徒十人齐来找我们的麻烦,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只恐我‘大禹门’下绝非敌手。”   “罗浮公子”一意孤行,坚决说道:“四哥你有所不知,小弟心爱著那七花门的老九,实在是已到如醉如痴的地步,若是不能与她一亲肌肤,小弟这一生便可说是白白地活了!”   鱼非“哼”道:“真怪,我就不信这七花门老九会比邱六妹更好,六妹她还不是个黄花闺女,美貌无比,你小子放著天鹅肉不吃,又想去沾甚么野食,却不是奇怪?”   “罗浮公子”道:“四哥你有所不知,邱六妹与我一齐来到漠北,我可是用尽了心机,想要先占了她的身子,但这小丫头可也是刁钻得紧,说甚么也不准我与她同房..后来我实在别得慌了,熬不住瘾头,偷偷地出去采野花儿,不巧这小丫头竟暗中跟了来,当面给她撞破,没得话说,她自此后便不再理我了。”   这些话听在阿玉耳中,此时他虽然穴道被点,但知觉仍是清醒的,   这些话证明了“俏罗刹”邱筱庭确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白莲,与这淫徒“罗浮公子”赵芳廷并辔邀游漠北,却能洁身自守,保持白璧无暇,铅丹不坠。      登时心中涌起一阵对邱筱庭的怀念,但不知她们姊妹俩如今怎样了?自己以前对她的误会,如今想来,实在是不该。   只听得鱼非吃吃怪笑,说道:“老五你放心吧,你只要跟著我去,担保叫老六乖乖地顺从了你,做你的妻室,如你之意。”   赵芳廷惊问:“四哥你此话怎讲?”   “浪里蛟”冷笑吃吃,答道:“那邱氏姊妹孤芳高傲,平日里也实在太眼高于顶了一点,不说老五你连碰她小妹子的钉子,就是大师兄也还不是一样,一心想与‘龙香女’成就好事,但是她却一昧冷若冰霜,好似一辈子不愿嫁人,立意要做个尼姑似的!”   赵芳廷道:“茅坑里的砖头,又臭又硬!”   鱼非道:“大师兄、二哥和我,早就对她姊妹俩不满了,茅山之会,这邱筱庭贱女,敢情是吃里扒外,这才知道万万不能再忍耐了,若不及早动手,敢情以后更要受们的掣肘..”   赵芳廷道:“是吗?她们竟这么大胆么?”   鱼非道:“我们悄悄商议之下,二哥使计,将她们骗往别处,予以软禁..”   阿玉听得清楚,心中大惊!都因为自己,才使得邱氏姊妹被软禁!   怪不得不见她们来到“迷雾谷”,但目前的情形怎样?   鱼非跟著又说出令人发指的话来,他道:“老五你此去只需一杯春药,管得那邱筱庭乖乖地听你摆布..”   他吃吃笑道:“只是那丫头还是个清水货,你可得怜香惜玉一点啊!   哈哈..”   赵芳廷想是被他说得心痒难抓,笑道:“四哥,这一点恕小弟难以同意,老六不识好歹,以前给我钉子碰,这次落在我手里,少不得先叫她尝尝我的厉害,定要把她弄个死去活来..嘿嘿..”   神色恶心至极,阿玉差一点吐出来,只听赵芳廷又道:“若是我猜得不错,大师兄此时想来一定是已将邱雨庭弄上手了,嘻嘻!”   鱼非奸笑说道:“这个自然,师兄一向性急,刚才劫狱不成离此之后,乃是赶去做事了,如今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此后怕她不乖乖地顺从师兄,以后我‘大禹门’中三姊即是大嫂,六妹即是五弟媳,呵   呵,这可是妙极妙极..”   阿玉听得暗暗切齿,但闻赵芳廷一语,更使他怒发冲冠,只听他道:“四哥,不瞒你说,小弟一向没有娶妻之念,只想玩玩就算了..   如今我倒有个主意,等大师兄与我将邱氏姊妹破了瓜后,索性不拘形式,以后我们‘禹门六侠’四男二女,大被联欢,却不正是乐趣多多..”   阿玉甚怒,这赵芳廷枉披人皮,实在是如同禽兽一般,竟说出这等话来,可恨自己功力受制,没法奈何得了他。   心中暗暗决意,只要是功力恢复,绝计毫不犹豫立即下手,诛杀这“罗浮公子”赵芳廷。   但是此时穴道被点,阿玉努力运气,想尽了办法,兀自不生效力。   鱼非又在催促赵芳廷动身,赵芳廷涎著脸道:“四哥,你无论如何这番定要帮小弟这一个忙,不瞒你说,我被七花门这老九柳青捉住,心下倒不难过,每天只希望能看到她一眼,我就心满意足..咳,这雌儿实在是太惹人了,我只要能有她陪伴一宵,死也愿意。”   “浪里蛟”无奈,只好应允设法,两人计划著如何始能引诱柳青上当。   只要能引来这七花门老九,她见状当然吃惊,彼时就趁她一惊之下,两人猝然出手,擒住了她。   只要是将她擒住,便可要挟,只恐这七花门老九狡黠,不来上当,或是由侍女前来探视,那可是十分糟糕。   这一双恶棍,又计划用“大禹门”独特点穴方法,谅来若是“迷雾谷”侍女来时,不识解穴方法,最后必然还是会去惊动她们的谷主九姑的。   计议已定,挟持阿玉前进..   ※      ※      ※      ※   来到柳青所居,楼前园中,两人将阿玉摆布一番,点了哑穴,使他僵立园中,为了要扮得像,索性将那支“绕指神剑”也挂在阿玉腰间。   听了邱氏姊妹的不幸消息,阿玉心急无以复加,此时又被这两名凶徒作弄,充做香饵来诱“迷雾谷”女主,阿玉心中更是焦急无比。   此时“迷雾谷”之中正值深夜,一切静寂无比,柳青与她的侍女们均已香梦沉酣,更有谁知,在这世外桃源,女儿国度之中,竟然有一项阴谋在悄悄进行..      阿玉此时僵立园中,身子不能动弹,口中又不能发声,只有心头明白,可是又急、又怒、又愧、又恨,但却无可奈何?   “大禹门”下老四、老五,一切布置妥贴之后,两人悄悄埋伏近处。   正待发出怪声,逗引楼中九姑柳青出来上当,忽然在此时,静寂无比的“迷雾谷”园中,有一阵怪风,吹来阿玉身上。   “浪里蛟”悄悄对赵芳廷道:“老五,这阵风有点奇怪!”   果然是奇怪无比,这一阵风飘过之后,仿佛有团黑影,疾如飞燕般地掠过那僵立著的阿玉身边,依稀可见,阿玉居然已能动弹了。   二人这一惊!直吓得魂飞天外,双双跃出,疾扑阿玉。   不料那阿玉一伸手,已自腰间拔得“绕指神剑”在手“嗖”地出鞘,电光石火,青气一闪。   神剑扬威,鱼非、赵芳廷岂有不知厉害,登时怒嘿一声,飘身疾退。   双双蓄势正待扑上,蓦地背后传来冷冷一笑,两人吃惊,霍地转身。   只见“迷雾谷”暗夜,看得清楚,面前两个黑衣人,手提冷森森的兵刃,屹立面前。   背后阿玉的脚步声沉重逼近,鱼非、赵芳廷两个作梦也不会想到,功亏一篑,此时竟然情势立变,腹背受敌,岌岌可危。   更糟的是,两人此时赤手空拳,悔不该将那“绕指神剑”归入阿玉腰间,此番前后三剑,威胁极大,却是十分不妙也。   鱼非勉强镇静,低声喝问:“两位何人?恕我‘浪里蛟’鱼非眼拙,敢请报出个万儿来。”   面前黑衣人中一个,冷冷发话,竟是女子声音:“鱼老四,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啊呀,原来是“大禹门”的老二、老六,邱氏姊妹“龙香女”邱雨庭“俏罗刹”邱筱庭到了,鱼非怎样也想不到,两女已被软禁,如何能脱逃来此,岂非怪事?   但目前却顾不得追究,索性装糊涂道:“啊呀,原来是二姊、六妹来了,小弟不才,抢救老五时不幸被擒,亏得阿玉大侠来救,三姊你们来得正好,如今五弟已被救出,可不宜迟,我们快快出谷去吧..”   阿玉在后面,听这无恶不作的小人此番舌粲莲花,又在编织谎言骗人,卑劣如此,委实可恶,阿玉禁不住连连摇头,心下怒起,决心   要捣破两人的假面具。   上前一步“绕指神剑”扬起,正待有所解释。   而那两女之中“俏罗刹”邱筱庭立刻过来,温柔说道:“玉哥哥,你不用说,我们都知道了,玉哥哥你此刻觉得如何?身上有没有甚么地方不舒服的?”   阿玉心下大慰“俏罗刹”邱筱庭娇躯依偎在她的怀里,此时纤手摩娑,兀自恐“大禹门”独门点穴过重,唯恐心上人功力受损,不易恢复,此时用一只纤掌为心上人缓缓推拿穴道..   阿玉舒适无比,喃喃低语:“我已经好了,没有甚么,倒是你可受到了甚么损伤没有?”   他俩这一番情切切,意绵绵的对话,早将个“罗浮公子”赵芳廷激得醋火中烧,蓦地跳起,叫道:“贱人,吃里扒外,看上这臭小子啦,嘿嘿,我赵芳廷今夜就要取你这对狗男女的性命!”   赤手空拳直扑阿玉、邱筱庭,阿玉正欲下手诛他,邱雨庭早已横剑拦阻,冷冷喝道:“老五,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要找死是吗?”   白光一闪,冷森森的剑气,朝赵芳廷面门上一闪“罗浮公子”情不自禁,止步后退。   鱼非见机赶紧过来作好人,拉著赵芳廷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手。”   邱雨庭冷冷喝道:“是自己人吗?嘿嘿,鱼老四你还装甚么蒜?老实告诉你,从你们挟持著玉兄弟离开囚房之后,我和妹妹一直都在你们的身后,你们说的话,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鱼非与赵芳廷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多怪老大“人厨子”危进与老二“闪电手”于光为何如此大意?竟将这两头母老虎没有好生看管,这下子放了出来,不巧又被她们洞悉了一切阴谋,如今除了撕破面皮之外,还有甚么话说。   估计实力,动起手来,或许相差不多,苦的是没有兵器,而且对方有阿玉相助,那一口“绕指神剑”已是可制定鱼非、赵芳廷两个,不动手则已,若是动手,谅来是必败无疑。   “罗浮公子”眼见邱筱庭投入阿玉怀抱,妒火中烧,暗忖没有希望,索性抹下脸来,蛮干一番,喝道:“贱货你还啰嗦些甚么?是不是我师兄插痛了你,你逃到这里来使泼辣,小爷可不管你这些闲事,要打就打,划下道儿来,小爷空拳接你这臭婆娘几招。”   一言惹恼了“龙香女”邱雨庭,娇叱道:“赵芳廷你这该死的,我今先割了你的舌头,且看你还敢乱说不敢?”      扬剑向上,赵芳廷蛮横已极,猛地发掌“呼”地一声,劲风倏射,将邱雨庭的一支长剑,斜斜荡开一旁。   但“龙香女”怪招立现,长剑忽然著地卷进,赵芳廷使出“大禹门”招式“风扫残叶”就地向来剑一迎。   “龙香女”剑走轻灵,招式忽然又变,不攻赵芳廷下体,一剑上撩,攻他左侧。   但见剑光闪烁,招式平稳疾进,威力无与伦比。   “罗浮公子”一瞥,立刻识出这一招名叫“舞云和风”厉害无比,乃是“龙香女”别出心裁,创出来的招“大禹门”下其他五人,使用这一招自然都不如她。   赵芳廷昔年曾向三姊处学习这一招,但终因他性情好动,狂妄自大,缺少一分谦和与恒心,是以虽然得其神似,但终不知这一招精髓所在。   现在危急之中,赵芳廷心中暗惊,后悔以前不该贪恋女色,荒废武功。   就在他略一思忖之际“龙香女”欺身直进,左掌右剑,已将赵芳廷封死。   赵芳廷此时连退后都没了可能,登时将心一横,胡乱使出一记杀手“狂风乍起”双掌疾推邱雨庭。   邱雨庭冷笑一声,左掌迎拒“蓬”的声,接个正著,内力相较,赵芳廷早被酒色淘虚了的身子,怎禁得住这一击?顿时胸中郁闷,气血翻涌,摇摇欲坠..   “浪里蛟”鱼非大叫,道:“三姊手下留情!”   一旁欲救“俏罗刹”邱筱庭扬剑拦阻,冷冷喝道:“鱼非你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下手太狠!”   鱼非眼睁睁地望见,邱雨庭长剑起处“罗浮公子”赵芳廷惨嚎一声!   ※      ※      ※      ※   “龙香女”邱雨庭总算是手下留情,此时仅仅削落了赵芳廷的一只左耳,聊示薄惩。   赵芳廷鲜血迸流,痛得按住左耳鲜血不停..   鱼非知道若要活命,必不能反抗,他生性卑劣,能屈能伸,此时忽然一昧哀求:“三姊求你开恩,开开恩,无论如何,你我总算是同门一场,三姊你难道就不念香火之情,定要如此赶尽杀绝不成?三阻你宽容大量,就饶了做兄弟的这一遭吧。”      求著求著,这该死的鱼非见邱雨庭不用剑诛杀,竟然跪将下来,涕泗交流,一副丑态令人见了又气又恨。   阿玉回想茅山较技之时,这厮的一副嘴脸与现在这等脓包相,比较之下,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对这鱼非实是厌恶已极,感叹连连摇头。   邱雨庭朗声道:“鱼非,你这该死的脓包,既有现在,何必当初,我今就饶你一死,但须留下点记号..”   “浪里蛟”鱼非以为邱女侠又要削她的耳朵,吓得伸出双手连摇,哀哀乞命道:“三姊饶命!”   邱雨庭大怒,喝道:“谁是你三姊,我姊妹自今日起,与‘大禹门’永远断绝关系,借你的口,回去转告危进与于光,叫他们洗心革面,好好作人,不然的话,我姊妹总有一天要取他们项上人头..”   鱼非连连答应,泥首乞命,哀求道:“是是..邱..邱女侠..   小的这就去说..女..女侠..饶命..”   “龙香女”手中白光一闪,手起剑落,削落了这“浪里蛟”鱼非的一段手指,喝道:“快滚!”   鱼非忍住疼痛,扶起赵芳廷,头也不敢回,连忙乘夜逃去。   ※      ※      ※      ※   这边,阿玉与邱氏姊妹找了一处僻静所在,并诉别后。   这才知道,邱氏姊妹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料仍然中了于光的诡计,食物之中下药,使她姊妹功力全失,软禁在徐州附近,危进的好友,黑道之上有名的独行大盗“铁蜈蚣”祝紫庄中。   谁知这位独行大盗祝紫,凶淫无比,他可是不顾甚么道义,尤其性好渔色,垂涎邱氏姊妹貌美,心想这两块肥羊肉,何必等著危进、于光来享受,既然在自己嘴边,又何不先尝为快?   危进等人要到“迷雾谷”劫狱救人,走后不久,祝紫喝了几杯老酒,乘夜迳自闯入两女房中,意图逼奸。   可怜邱氏姊妹服食迷药,功力受制,此番眼见不免,即将白璧蒙玷,以后就是杀尽他祝紫全家也绝不能弥补这严重损失,急怒之下,无力挣扎,只有清泪纷洒而已。   千钧一发来了救星,剑光一闪,祝紫授首,怀中取药解救邱氏姊妹,使她们脱却迷药功效,恢复功力。   邱氏姊妹叩谢恩人,来者乃是一位绝色少女,说出名号,竟是七花门下第五位女徒韩莹。   韩莹救了两女飘然离去,邱氏姊妹志在复仇,立刻兼程赶来白砂   岩底“迷雾谷”。   来时不巧,危进与于光已经铩羽归去,幸好及时窥破了鱼非与赵芳廷的诡计,跟踪在后,把握了适当时机,救了阿玉,杀伤两凶。   ※      ※      ※      ※   三人相对唏嘘,阿玉也说出别后遭遇。   邱筱庭笑道:“原来‘迷雾谷’女主这样可爱,我们去见见她,大家交个朋友吧!”   “龙香女”邱雨庭却道:“不必了,你这里事情已毕,何不就此离去,早点与我妹结缡完婚,也好完却一段心事!”   邱筱庭听到姊姊谈起她的婚事,虽然芳心中满怀欣喜,希望早点做新嫁娘,与阿玉成为夫妻,但少女究竟脸薄,此时嘤咛一声,早羞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   同时,在她芳心之中,另有一念,就是自己姊妹手足情深,不忍分离,姊姊一直在照顾妹妹,妹妹也一直在暗中注意为姊姊物色姊夫。   此时,小姑娘心想,莫若两姊妹双双下嫁阿玉,虽然姊姊年龄较阿玉稍大,但也没有甚么关系,如此也免得姊姊没有归宿,做妹妹的也不能心安。   在她想来,这事十之八九可行,姊姊对阿玉极有好感,天下男人都是贪心的,姊妹双双下嫁,傻小子艳福无穷,只恐在他心中,尚存有这种奢望哩,必然不致于反对。   小姑娘的如意算盘,不料此番竟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此时天色微明,“迷雾谷”之中,一片清朗,三人已能对面瞥见“俏罗刹”发现阿玉此时竟然一脸愧怍怅然之色。   邱氏姊妹心中起疑云“俏罗刹”邱筱庭的芳心一阵悲酸涌起。   莫非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看来这阿玉好似面有难色似的,分明是不仅姊妹双双下嫁的计划不能实现,就是自己的一番美意,也许也只是自作多情!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这一段姻缘,尚恐好事难谐也。   是他不爱自己?还是他已有了心上人?   小姑娘心中登时又羞、又气、又恨,少女的尊严如今受到了打击,可恨这阿玉为何不早早将话说明,空使自己姊妹两人认为他已默认,芳心可可,追随来此。   如今这可怎生是好?“俏罗刹”邱筱庭心中焦躁,忍不住小姐脾气便要发作。      但身旁的姊姊“龙香女”邱雨庭到底较为稳重,此时一看阿玉那样为难之状,已可料到阿玉不是不爱邱筱庭,而是有了困难。   轻声问道:“你可是有甚么难言之隐?不必为难,说出来听听..”   邱氏姊妹俩对自己的一番好意,阿玉自然知道,当下长叹一声,道:“好吧,我坦白说出来..”   此时正值黎明时分,四周静寂,“迷雾谷”中晶莹一片,阿玉面对著两位红粉知已,详详说出自己的一切..   ※      ※      ※      ※   一番话说完“俏罗刹”邱筱庭芳心之中凄楚不胜,阿玉果然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听他如此说,罗翠菱对他思义深厚,万万不能辜负,看来是自己命苦,这一段良缘再也难谐了也,当下不由得扭过头去,暗暗饮泣。   阿玉心中大痛,待要上前来出言安慰,一时又不知怎生说法是好?   呐呐无言,十分为难。   “龙香女”邱雨庭略一沉,道:“唉,这又有甚么为难的?男子多娶一两房妻室,古今并不罕见,阿玉如果真心接纳,你若是真心相爱,大可成为他那个大家庭的一分子..”   阿玉急道:“正是正是..”   心中何尝不欲如此,只是耽心会委曲了邱筱庭,不便提出,此番得邱雨庭说出来。   邱筱庭并不反对,情知小姑娘心中是愿意的,登时心下一宽。   忙道此计大妙,以后罗翠菱那方,当日自己设法去解说,谅来邱筱庭已肯委曲下嫁,罗翠菱必定断无不允之理。   邱雨庭得他一承诺,去劝妹“俏罗刹”邱筱庭娇怯楚楚,幽怨不胜,拭泪起立。   阿玉慌忙解下腰间玉佩,双手付与邱筱庭,低声说道:“玉取团圆之意,妹妹试佩,敢作吉兆。”   “龙香女”道:“阿玉既是不能偕同我姊妹两人离去,三人不妨暂时分作两拨,邱氏姊妹准备替阿玉分忧,前去秦中协助绝千山,而阿玉则可继续留在漠北探听罗翠菱下落..”   阿玉道:“如此最好!”   三人行将分手,邱雨庭忽然笑道:“好了,一切都已说妥了,妹妹你与妹夫也许有甚么体己话儿要说,姊姊且先回避一下。”   话声甫毕,人影已杳,剩下阿玉与“俏罗刹”邱筱庭,这一对刚   刚才定了的夫妇,四目相对,邱筱庭又羞又喜。   阿玉心中对这位娇小美貌的未婚妻室,实是又怜又爱,两人无语凝视了片刻,阿玉伸开双臂,邱筱庭便如飞燕投怀,娇躯扑进了未婚夫婿的怀中。   霎时两人紧紧拥抱,唇儿相接,丁香暗渡,灵魂儿飘散。   “俏罗刹”处子情怀,长到十、七八岁可是从来不曾被男子如此拥抱、亲吻,虽然这是自己的未婚夫婿,不须害怕,但小姑娘兀自难免吓得芳心之中突突乱跳,如同小鹿儿乱撞,杏脸生晕,娇喘细细。   此时她温柔得如一江春水,被拥在这少年英杰的怀中,温顺地接受心上人恣意的爱抚亲吻。   阿玉喃喃道:“唉,如此美好的片刻,可惜只是片刻,片刻之后我们即将分离..”   邱筱庭低声道:“玉哥哥,但愿这分离不要太长久吧!”   阿玉对她爱极,说道:“妹妹,我一定尽快的来找你,无论罗翠菱妹妹同意与否,我都要娶你为妻,以后我们双双行走江湖,或是相偕归隐,那该是多么美满啊!”   可是怀中人此时,眼光之中露出了异态,螓首微抬,说道:“玉哥哥,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你若能答应我便愿嫁你,甚至于作你的妾都可以,如果你办不到,那我们之间一切再也休提!”   阿玉闻问何事?若是他能力所及,断无不允之理。   “俏罗刹”说出自己姊妹的情感,手足情深,不忍分离,希望能姊妹共事一夫。   啊呀!阿玉心想,本来是一马双驼,如今竟要一马三驼,这个如何使得?邱氏姊妹都是最最出色的女子,委曲了一个,已是罪过,怎能再委曲一个?   但邱筱庭却说,姊姊较自己年长,择婿甚苛,至今尚无意中情郎,自己若是先她下嫁,于心不安,无论如何定要姊妹俩共事一夫。   姊姊才貌双全,性格温柔,武功卓绝,正是理想佳偶,较之阿玉也不过稍大几岁,况且邱筱庭知道,在她芳心之中也正深深爱著阿玉,只要阿玉答应,姊姊那方面,当由邱筱庭去负责游说担保决无间题。   阿玉无奈,只好答应。   邱筱庭芳心欣慰,又主动将香腮儿凑近,让未婚夫婿亲吻个够。   方才一叫:“姊姊!”   邱雨庭翩然莅止,笑道:“小俩口体己话儿说完了吗?打扰人家‘迷雾谷’仙境太久,再不走时,只怕谷中女主人就要出来下逐客令了哩!”      一言未毕,静寂的园中分明飘来一声:“岂敢岂敢,难得两位邱女侠大驾光临,小妹柳青欢迎尚且不及,怎会下甚么逐客令?若不是嫌简慢,敢请在谷中小驻玉驾,盘桓几日,如何?”   声音如黄莺出谷,甜美柔和,无与伦比。   但只有声音清晰传来三人耳中,“迷雾谷”之中却不见主人出迎。   “龙香女”邱雨庭笑著答话:“多谢‘迷雾谷’主人盛意,邱氏姊妹一切心领,改日再来拜访。”   姊妹两人双双跃起,便将出谷..   身后又传来九姑柳青娇软的声音:“哟!怎么啦,说走就走吗?小妹的头发尚未梳好,见不得人,麻烦玉哥哥代我送客,异日路过贱地还望玉趾留香,怠慢之罪,尚容异日当面谢过..”   邱氏姊妹道谢数语,迳由阿玉相送出谷。   ※      ※      ※      ※   送走了两人之后,阿玉十分怅惘,一回头,只见那“迷雾谷”女侍芳雯,绛衣翩翩,身旁敛衽禀道:“九姑有请公子。”   随著她转弯抹角,来到一亭,面前顿时出现了一幅奇景。   只见在这亭中,柳青凭倚绣榻,面对妆镜,侍女四、五,或捧巾帕,或捧盥洗用具,正在为“迷雾谷”女主著意化妆。   但见她一头黑漆光亮的长发披肩,衬著她一身绛衣,那张吹弹得破的俏脸儿,轻盈体态,美拟天人,顿时这一幅美人梳妆将阿玉看个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禁不住微吟:“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这水晶帘下看梳头的滋味,原来是如此的温柔娇媚。   暗叹自己何来许多艳福。   那旁的九姑柳青见他一副呆像“唔”地一笑,朝犀微露,美艳无比,笑道:“傻子,呆看著我干么?”   阿玉一惊!笑答:“我在替‘玉龙’齐羽兄高兴,他可真是艳福无穷。”   柳青美目顾盼,笑著反问道:“是吗?但小妹觉得齐羽的艳福哪能及得上你?你有了我八姊不够,加上个‘俏罗刹’邱筱庭,如今还不够,又加上个‘龙香女’邱雨庭..啊呀,一夫三妇,古今少有啊,以后玉哥哥你早起画眉,只恐疲于奔命,应接不暇哩。”   她这俏皮调侃,引得众女侍一齐发笑,阿玉不禁面红耳赤,原来   这“迷雾谷”女主如此狡猾,他与邱氏姊妹间的私语,全都被她偷听了去。   怪不得自己老在疑惑,“迷雾谷”之中号称险地,为何自己与鱼非、赵芳廷、邱氏姊妹闹了一夜,毫无动静,可不正是奇怪。   如今想来,敢情早已被她们发现,这一切一切,俱在她们监视之中完成,阿玉不禁大愧。   想起自己与邱筱庭亲热,谅来也必被柳青看见,阿玉禁不住面颊发烧。   果然,“迷雾谷”女主话头儿一转,冷冷出言讥嘲,说道:“天下男子都是得陇望蜀的,这话一丝儿也不假,如今我真是找到个实证了。”   柳青改嗔为喜,说道:“我只是为八姊叫屈,只要你矢志不负八姊,我便也不来怪你,我希望你与八姊早早完婚,然后再去迎娶邱氏姊妹,这样有先后之分,而无嫡庶之别方是正理。今晨得报,八姊已有消息,玉哥哥你可准备好,今日晚上我就要带你进入七花门总舵。”   阿玉听说罗翠菱有了消息,心中狂喜,忙问罗翠菱是否已回七花门下?她的身体可好?经过情形,寻找罗翠萍遗体与那“百炼宝刀”   是否得手?   “迷雾谷”女主面色凝重,答说一切均不详知,必须要先到七花门的总舵去方可知道详情。   阿玉迫不及待,便问那七花门究在何处?距离“迷雾谷”有多远?   “飞红绡”柳青“咭”了一笑,说道:“玉哥哥,你当真至今还不知道七花门的所在吗?”   阿玉茫然答道:“不知道啊,知道时我怎么会再来问你?”   “迷雾谷”女主伸出个水葱般的纤指儿来,点著阿玉的额头,笑道:“我道八姊看中的是个聪明才子,不料也只是个傻小子,既然来到‘迷雾谷’怎生还看不出蹊跷来..”   阿玉得知一言提醒,猛地想到了端倪,叫道:“是了,七花门就在这附近,‘迷雾谷’正是她的入口,是吗?”   柳青目露惊异,笑道:“果然八姊眼力不差,玉哥哥你确是聪敏,一点即破,你所猜的大致不差。”   “咭”地又是一笑,梨涡儿微现,柳腰儿款折,笑容浮现,满面生辉,真个是抚媚无比。   说道:“如今我要收回以前那句话了,你不是‘傻小子’实是个‘聪   明郎’哩。”   阿玉被她一捧,不自禁地觉得有点飘飘然起来,暗想这柳青真是个尤物,活泼无比,人人喜爱,但为甚么独独那“玉龙”齐羽,对她好似不甚有情呢?   当下聚精会神追问柳青七花门的一切秘密。   柳青再不隐瞒,当下就在“迷雾谷”中,两人一面对酌,一面倾谈。   直到最近,江湖传闻“惜花翁”的大弟子不忌和尚,得了一具千年成形茯苓“寒月芙蓉”派第六、第八两徒前去夺取。   罗翠菱与六师姊柳玉茹顺利盗来,但令人失望的是,那千年茯苓与一支毒龙鞭互生,形状完全一样,一是无上仙品,一是极毒之物,举世无人能够识别。   “寒月芙蓉”得了也没有用。   由此想到,千年茯苓不是没有,但那贺定远一去经年毫无消息,究竟生死如何?还是一个不能揭开的谜..   以上,便是“迷雾谷”之主柳青在“迷雾谷”中,叙述给阿玉听的,她大师姊的一段凄惨往事。   ※      ※      ※      ※   在他心中,登时泛起对那不通人情的“寒月芙蓉”无比的厌恶,想像中这芙蓉仙姑定是个美艳冷酷的怪女人。   啊呀,罗翠菱不是和自己私订了终身吗?若是被她知道,莫不是又将蹈贺定远与尤丽瑛的覆辙?   阿玉心中大大恐慌起来,作声不得。   面前的柳青此时却转变了话题,叙述七花门下其他的师姊妹们,她们大致都还幸福快乐,不似大师姊那样命苦。   二师姊范丹樨,现在是师父座前第一位红人,师父不在,便由她代管一切,但众人对她远不如对三姊赵银屏要好..   因为范丹樨太凶了一些,前些年还好,近来年龄日长,学“寒月芙蓉”的样子,性子也变得怪僻冷酷,同门中偶有小过错,她居然毫不客气,代师处罚。   是以众师妹对她没有好感,暗里替她加上个绰号,叫做“二师父”   顾名思义,当可想见其人。   三师姊赵银屏温柔美丽,如大师姊一样的性格,大师姊被囚石室之后,几个小师妹都由她负责照管,呵护照拂,备极辛勤。      四师姊梅湘吟是十同门中最最特出的一个,柳青告诉阿玉一个秘密,这位师姊,实是个江湖淫娃,她的守宫砂早就没有了,但她神通广大无比,竟然仍能在师尊面前冒充。   去年江湖之上曾发现有“脂粉魔君”出现,五师姊韩莹与六姐柳玉茹行走江湖略有所闻,认为是女性中的羞耻,当时联手进剿,不料竟给她逃去。   柳玉茹回来报告,赵银屏约了七姊李惠惠,一齐赶去,四女连手秘密探访,结果找到了那“脂粉魔君”的巢穴,趁她猝不及防之时突入,眼见那魔女正在与壮男采补,当时赤身露体,狼狈逃窜。   四女穷追,结果仍然被她脱逃。   但李惠惠眼尖,匆促之中,虽然不曾看清魔女面目,但却发现她臀部有一排二粒红痣。这正是四姊梅湘吟的特征,赵银屏、韩莹、柳玉茹、李惠惠四人,认为事态严重,不愿师门蒙羞,悄悄禀知师父。   “寒月芙蓉”大怒,授权罗翠萍与赵银屏彻查真相。   当下将梅湘吟唤来相验,她的宫砂痣宛然在目,甚至于下体,也是处女模样。   这一来,梅湘吟不甘受辱,哭诉师父“寒月芙蓉”迁怒众人,赵银屏、韩莹、柳玉茹,都受到处罚,那李惠惠更是可怜,被罚替四师姊执役一年,梅湘吟想尽方法来折磨她,将她锁在崖边,任雨打风吹,饥寒之苦..   好不容易一年期满,美丽而年轻的李惠惠,一双玉手被粗重工作磨起了重茧,憔悴不堪,最近才稍稍复原。   但李惠惠这一年苦头也不是白吃的,据说她已实际把握了梅湘吟的罪状,与五师姊韩莹、六师姊柳玉茹共谋,准备仍要对付梅湘吟,一场好戏还在后头哩。   长长的叙述完毕,柳青猛觉绘声绘影的叙述,有许多羞人答答的事,说甚么也不该自她少女的口中道出..   但她在叙述之时,竟然毫不保留的说出来了,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不禁红晕上颊,杏脸泛起红潮。   但阿玉可是没有注意这些,此时完全沉迷在柳青的叙述之中。   柳青如此叙述,阿玉听了心中暗惊,原来七花门下十徒竟然也不合作,其中是非甚多。   柳青又说,五姊韩莹、六姊柳玉茹、七姊李惠惠,都是廿岁左右的美人儿,她们三人时常奉命外出办事,江湖之上声誉鹊起。   三人也都是善良温柔的姑娘,同时也嫉恶如仇,且有侠义心肠,   英雄肝胆。   八姊罗翠菱身世凄凉,乃是女侠罗翠萍之妹,冰雪聪明,十位女徒之中甚得师父宠爱。   第九个便是自己了,柳青笑著说自己不用介绍,七花门十女之中,她自己承认,是最顽皮刁钻的一个。   在她的下面还有一个最小的师妹,那便是七花门末徒谷茵,小妮子今年才十五岁,入门不过四、五年,美慧无比,赢得同门钟爱。   十位女徒都已介绍完毕,阿玉记起“白衣少女”赵银屏曾说,七花门下,第二个、第四个、第九个,都是性子极不好惹的..   如今照柳青所说,分明正是吻合,二姊范丹樨,模仿乃师,冷酷无比,四姊梅湘吟,分明是个双面人,江湖淫娃,脂粉魔女,九女柳青,刁钻顽皮,却也正是令人难以应付。   问起柳青,目前七花门中,哪几位在?哪几位不在?   柳青道:“大师姊囚在石室,不能越雷池一步,当然是永远在的,二师姊范丹樨,代师执门户,从不轻出,此外十妹年幼,尚未开始行走江湖,其他的三师姊赵银屏、五师姊韩莹、六师姊柳玉茹、七师姊李惠惠,经常被派出外办事。”   为了宝刀、神剑,以及寻觅灵药供师炼丹,她们四个常常仆仆风尘,在外奔走。   十徒之中只有老四梅湘吟,与老九柳青经常不在门下,奉命守护七花门两座入口,除非有事或奉师门令谕,不得擅离职守。   说起七花门的入口,却也是神奇无比。   原来七花门所在之处,乃是一座极奇怪的去处,舆图之上找不著这一处地方,根本与外界人间完全隔离。   这一处奇异去处,其中别有天地,恍然世外桃源,林木溪流,应有尽有,方圆十里,四面奇峰叠障,通外界的门户只有两处。   一处便是此地“九姑”柳青所管的“迷雾谷”,另一处,也在漠北境内,武义附近,有一座大山,山前飞瀑,初看飞瀑万丈,奇景瑰丽,殊不知这瀑布之后即是通往七花门的另一门户。   这一处“瀑山”现有七花四女梅湘吟在那里照管。   七花门方圆十里,设此两处通道之外,无路可通,端的是隐秘无比,难怪江湖之上,摸不清这奇异所在,对于神秘的七花门产生了许许多多的胡乱猜测。   如今在白砂岩头“迷雾谷”之中九姑柳青对阿玉说明,那阿玉方始明白,暗叹造物之奇,世间居然能有如此怪异去处。      问起柳青,那“玉龙”齐羽曾说要去七花门,为何如今还不见到来?   “迷雾谷”女主经他这一问,登时黛眉深锁,欢容尽扫,一双美目之中又复饱孕著泪水,盈盈欲泣。   阿玉立刻想到,是了“玉龙”齐羽一定是由那四姊梅湘吟掌管的“瀑山”中进入七花门去了,他为甚么不经过这里呢?莫非造成三角关系的另一七花女徒,便是柳青口中所述淫娃梅湘吟不成?   阿玉心中疑惑阵阵,但这些却不便多问,没奈何,只好委婉相劝柳青。   好不容易劝得这位美貌的小姑娘收泪,时刻已是将近黄昏..   “迷雾谷”女主传令准备启程。   阿玉随著柳青以及四位“迷雾谷”女侍,行来“迷雾谷”一端,一座大亭,亭中耸立著一座大石碑,柳青按动机纽,石碑缓缓移动,竟露出了一座长长的隧道。   柳青将“迷雾谷”中事交代了侍女芳雯之后,四名侍女前导,一行六人,进入隧道。   ※      ※      ※      ※   这隧道,不过数十丈长,走了不久,已经走完,面前豁然开朗。   阿玉只见,好一处世外桃源啊,但见黄昏彩霞映然,四面高峰,中间方圆十里,一片平坦,有丘陵、有溪水、有林木、有房屋,鸟语花香,真是洞天福地,人间天堂。   禁不住心旷神怡,想要高声长啸。   走了没多远,但见亭台楼阁,次第出现,较之“迷雾谷”之中,更是宏伟华丽。   来到一座大厦之旁,台阶上,可见大门紧闭,石狮峙立,威严无比。   “迷雾谷”女侍之中,有人吹起一种螺角,其声呜呜。   半晌,那大厦台阶上的门开了,有人出迎,都是一色绢白宫装,绰约身材,年轻貌美的女子。   领头的一个裣衽禀道:“原来是九姑来了,二姑命婢子相迎,且请入内..”   好大的排场,阿玉心中暗想;随著柳青进入这幢大厦,但觉雕梁画栋,恍若皇宫一般,而肃静无哗,庄严之态,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青带著他到了一座拱门之前,嘱他稍候,自带著四名侍女姗姗   入门而去。   阿玉等了一会,有二位侍女来讲,又被带到一间精致房中,那二位侍女裣衽告退。   又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再来,阿玉微觉不耐,起立参观这间房屋。   猛地发觉这间房,分明窗门都已紧闭,好似是有意相困自己..   阿玉好生后悔,为甚么在进来时不曾仔细注意,刚才还是自由之身,而现在却已成樊笼中的鸟儿了,跟著便在这室内各处,仔细检视,果然,一切均已封闭,一切都很牢固,休想要脱逃。   猛地想起腰间尚有“绕指神剑”何不拿出一试?   正待解下剑来一试,忽然房门“呀”地一声开了,露出个俏脸儿来,正是柳青,笑道:“玉哥哥,害你久等了,真对不起!”   阿玉一见她,那一股子疑惑与不安登时烟消云散,忙道:“没有甚么,没有甚么!”   柳青笑道:“刚才我已将你与八姊的事跟二姊提了,我们姊妹们已准备联合来帮助你们,去向师父座前关说,希望她老人家一错不能再错,休要继大师姊之后,又将八姊的前途断送。   谅来她老人家平日里甚是宠爱八姊,而且她对大姊的事,也不无悔意,此番我们进言,估计倒是六成把握哩。   只是,姊妹们似乎不大相信我说的一切,玉哥哥你且将‘绕指神剑’与八姊给你的琥珀小鸟儿给我拿去,让她们看看,好使她们相信!”   阿玉毫不置疑,解下神剑,怀中取出琥珀小鸟信物,一并递给柳青。   柳青笑道:“玉哥哥你且宽心在此等候,不久当有佳音送来。”   翩若惊鸿,小姑娘一闪即逝,房门重又沉重阖上,阿玉带著满怀欣悦等待。   天色渐渐地黯淡下来了,分明正是夜里,阿玉坐等,许久许久,周围出奇的寂静,渐渐地觉得疲乏饥饿,腹中雷鸣。   暗自有点怪柳青,不该将自己撒在这里不管,叫自己等,也该派人送点食物饮水来才是。   如今又饥又渴,这房中除了精美的家具与装饰之外,可是找不到一点能吃的东西。   但立刻又想到,莫要是柳青为自己与罗翠菱的事碰了钉子“寒月芙蓉”大为震怒,牵连无辜,使她受罚。      阿玉心下登时忘了自身的饥渴,转而悬念起“飞红绡”柳青来,默默祷祝!天啊!但有磨难,都请降临到我阿玉头上来吧,且不要使无辜的柳青牵连在内。   等著等著,已是夜深,兀自没有消息,阿玉可是心情紧张,全无睡意。   约莫在快要黎明的时候,房门一响,阿玉精神振奋,连忙注意。   进来的不是一身红衣的“飞红绡”柳青,却是一身槁白衣衫的七花门下三徒赵银屏。   阿玉喜得叫道:“三姊。”   赵银屏冷冷摆手,示意噤声,悄声说道:“傻子,你死在临头,还不明白吗?”   阿玉如头儿浇下一盆冷水,张口结舌,急问:“三姊,这话怎讲?”   赵银屏悄悄坐下,长叹一声,乘曙色未明,七花门十分冷清之时,就在这一处精致的七花门房中,说出了一段因缘。   ※      ※      ※      ※   原来“寒月芙蓉”当年有一位爱侣,也是当世大侠,名叫“浮海客”。   “浮海客”当年是一位翩翩浊世公子,此人经史翰墨,琴棋书昼,医卜星相,无一不通,更兼服食大还丹,道心坚定,已渐有辟食却病,驻颜保身之效。   这一位风尘奇人,六武兼资,儒雅风流,才情盖世,武功卓绝,更因他慷慨豪爽,洵洵知礼,德行言行正大光明,真可说是宇内第一人,人中龙凤,名副其实,果非虚话。   但他又有另一件好处,便是绝不夸耀,轻易不露,是以他虽是当世数一数二人物,可是在江湖之上,能完全知道他的实情的人,却是不多。   而芙蓉仙姑正是“浮海客”寥寥知音中的一个。   芙蓉仙姑对他可说是钦佩已极,自忖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比不上他,不期然的自然有了爱意,想与他结为神仙眷属,朝夕相处,共练绝艺,合籍双修,以期达成得道证果的目的。   可是,这位“浮海客”却又古怪,尽管他和芙蓉仙姑相好,可是“浮海客”却从来不曾向芙蓉仙姑表露一丝爱意,仿佛他这人其他的一切都能慷慨施予,唯独对爱情这一项,却是吝啬得紧时间一久,芙蓉仙姑是位女子,当然说甚么也不能主动表示,两   人之间,渐渐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裂痕。   芙蓉仙姑心口相问,这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说他不爱自己,可又为何常与自己相处,双双对对,十分亲蜜?   说他爱著自己,可是时间也有好几年了,他可从来不曾向自己表示一丝超出友谊之外的爱意来。   芙蓉仙姑心生怨怼,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便问“浮海客”问他是否准备找自己作为道侣,两人合籍双修,共参仙法。   “浮海客”迟疑了一阵,终于说出他心中的话。   他说:芙蓉仙姑资质确是上上之选,但仍有一项严重缺点,便是心地狭隘,他若选道侣,只恐芙蓉仙姑尚非十全十美的人选。   此言一出口,芙蓉仙姑登时气得咬牙切齿,原来这“浮海客”如此瞧不起自己,一方面与自己敷衍,分明是个还在继续找合适的对象..   目前是没有比自己更好的,所以他还和自己在一起,若是有时,恐怕他立刻就离开了自己,如此可恶,白白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一番心意。   芙蓉仙姑伤心欲绝,立刻表示,从此以后与“浮海客”一刀两断。   “浮海客”一言既出,覆水难收,心下也不无后悔,笑著解释,这是一句笑话,劝她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当真,不然可真是如他所说的器度狭隘了。   但芙蓉仙姑当时正在怒不可遏之时,哪肯听他解释?当下珠目蕴泪,厉声斥叱,声言从今以后永远不愿见他的面。   “浮海客”无可奈何,长叹一声,黯然离去。   从此以后,一对爱侣便因这一点小小事故导致反目,从此劳燕分飞,各自西东。   “浮海客”一去,便渺无音讯,芙蓉仙姑时间一久,气也渐渐的平了,暗悔不该为这一点细故反目,多年友情毁于一旦,今后人海茫茫,尘世辽阔,又到哪里才能找得到如“浮海客”一样的知音?   芙蓉仙姑多方探听她的下落,结果得了一些消息“浮海客”人如其名,这番真个浮海而去,不知所终?   芙蓉仙姑猜想,他必是往寻海外仙山,隐居修炼去了,以他那般根基,得道当可有望。   芙蓉仙姑本是个性情极好胜的女子,从此下定决心,一定要练道成功,胜过这“浮海客”粉碎他轻视自己性情狭隘,不能成功的预言。      从此,她便开始努力苦修,但是久久不成,甚至一点进益都没有,长夜扪心,虚心检讨“浮海客”的话实是不错,自己生性狭隘,不能容物,正犯了练道者的大忌,怎能成功?   同时,多年来“浮海客”虽然音讯渺然,但芙蓉仙姑对他却无一日忘怀,甚至于在运功之时也往往会坠入冥想..   “浮海客”那英俊的丰仪,亲切的笑容,潇洒的动作,呈现在她的眼前,多才而清朗的语声,萦回在她的耳际。   仍是那样的清晰啊,芙蓉仙姑唯恐记忆会在岁月中逐渐模糊,那多么美好的记忆啊!正当她锦绣似的少女黄金时代,那令人难以忘怀,美丽而快乐的日子。   可是,这美丽的回忆无异是一种止渴的鸩酒,芙蓉仙姑渐渐消瘦,甚至到后来她吃惊地发现,运功时的不期然冥想,可能使她走火入魔,终生残废..   她无可奈何之下,终于放弃了那徒劳无功的修道。   又是许多年过去,芙蓉仙姑仍是得不到“浮海客”的消息,她换了另一种方式练道,企图找寻“百炼”“绕指”两柄神器,以及深山名药,藉此之功使自己能够成功。   于是她本人以及门下各女徒都为此忙碌,分批出动行走江湖,搜寻刀剑、灵药的下落。   五年、十年都过去了,芙蓉仙姑大丹虽未炼成,但她的武功已是举世无敌,容颜仍然美丽细嫩,三十开外的人仍如二十左右的少女一般美丽。   在她的芳心深处,仍藏著有一个永恒的希望。   目前以她的成就,举世滔滔,谁人能及。只有一人,便是那“浮海客”了,芙蓉仙姑可以想像,十年光阴他必是更加精进,武功卓绝,宇内无人能比。   同时他的容颜也必然如十年之前一样,仍是俊逸儒雅,潇洒出众的一位翩翩浊世公子;只要他能回来,只要他愿意,芙蓉仙姑仍然是深爱著他的,为他放弃一切,两人结合为神仙眷属,共享那快乐幸福美满的人生。   经过了这么久,芙蓉仙姑终于获得了一项结论,没有甚么能比爱情的力量更伟大,只要是“浮海客”能回到她的怀抱,她宁肯放弃那虚渺不可捉摸的练道,先求享受有爱侣为伴的美满人生。   于是她等著等著,她很有信心,相信只要“浮海客”不死,总有   一天会回来的。   果然,在整整的第十个年头之末“浮海客”自远远的海外寄来了一封书信。   信中叙述,十年之前为了一点细故两人反目,他在事后非常懊悔,远行沧海,希望能找到一处名山,虔心练道,以期大功告成。   结果“名山”倒是找到了,可是“道术”却一直不能练成,原因是“浮海客”一直不能忘记芙蓉仙姑,每当忆及,眷恋之情以外,更有一丝歉疚。   这样,当然道是练不成了“浮海客”也悟到这一点,凡事不能勉强,学道不成,何不返回中土,冀救爱侣谅解,以后厮守余生,却不正是美满乐事。   芙蓉仙姑看到这里,芳心喜悦无以复加,等了十年,终于如愿以偿,个强如“浮海客”者,结果还是向自己妥协。   想著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浮海客”与自己也不过只是三十多岁的人,来日方长,以后幸福可期,真是令人欣慰。   但当她继续再看信的后半段时,不禁又使她一腔欢喜顿时化为乌有。   信中续道“浮海客”静中参悟,他与芙蓉仙姑的事,分明正是佛法中所云的孽缘,既然在十年之前不能结为神仙眷属,十年之后又安知是福是祸?   天意人事,不可勉强,在“浮海客”与芙蓉仙姑之间,但求两人能够相互谅解,男女相爱但教心坚金诺,天涯有若比邻,又何必朝朝暮暮,效那庸俗儿女厮守相伴。   “浮海客”有一奇想,他说,他有一个计划希望完成,他与芙蓉仙姑错误造成,磋砣青春已无法挽回,他希望在下一代能看见有美满幸福,快乐无比的一对年轻神仙伴侣..   “浮海客”现在收了一个男徒,准备将他调教成出色的人才,也希望芙蓉仙姑培植一位女徒,若干年之后,使这一男一女结合,则在“浮海客”与芙蓉仙姑两人遗憾的未完成的,可由这一对年轻男女身上达成,了却老一辈的心愿,岂不也正是一件乐事?   这一封信,当然是他在征求芙蓉仙姑是否同意,她可全没料到“浮海客”会有如此古怪主张,当下失望气恼,十分不乐。   但隔了几天,终于也悟到“浮海客”说得不错,男女相悦,但求心心相印,精诚所至,天涯比邻,何必如那凡世庸俗儿女,纠纠缠缠。      同意了“浮海客”的主张,覆书告知,他那男徒现在已有九岁,自己门下女徒之中,第八的一个名唤罗翠菱,今年七岁,冰雪聪明,资质绝佳,兼又美貌温柔,甚得自己钟爱,决意将她许配给“浮海客”   的男徒。   相约双方好好培植这一男一女,等到十年后“浮海客”的男徒弱冠之年,罗翠菱也已十八岁时,让他们结合为夫妇。   这一番约定之后,七花门下的八徒罗翠菱姑娘,小小年纪已有了婆家,她渐渐地大了,芳心之中老是在揣摹著,自己这位未婚夫婿,是个甚么样子的人?   免不了心中暗怪师父,连面都不曾见过就决定了自己终生。   光阴荏苒,订了婚约之后,事隔八年“浮海客”男徒估计已有十七岁,罗翠菱也已是盈盈十五婷婷玉立的少女了。   这十年,海外“浮海客”又有书来,报告的竟是一项令人惊诧的噩耗。   信中说,那男徒深山行猎,不幸被上古恶兽所伤,救回来时,已是奄奄一息,经过月余调养治疗,性命虽然保全了,但已成残废,疤面跛脚,一目又眇,估计实难与罗翠菱匹配,如何之处?尚请斟酌。   但芙蓉仙姑却不管这些,覆书说婚约已定绝不反悔,只能怪罗翠菱命苦“浮海客”男徒虽然残废但并没有死,他仍是罗翠菱的丈夫,三年之后,弱冠之年,可来七花门与罗翠菱完婚。   而这番,一切均属误会,是命运的播弄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惨剧。   今年,正是那“浮海客”之徒弱冠成年,将要由师伴送来到七花门所在,与七花门下八徒罗翠菱姑娘结为夫妇的时候到了。   罗翠菱芳心凄楚,她不愿意嫁给那残废的陌生少年,断送了自己的一生,其奈师命难违,芙蓉仙姑出名的严酷,怎容她反抗。   是以她在行走江湖巧遇阿玉之后,顿生爱恋,以身相许,在她的心中,极可能是想偕同阿玉逃到天涯海角,做一双同命鸳鸯。   若是“寒月芙蓉”慈悲,不予追究敢情正好,否则师尊追踪而来,罗翠菱至少也曾了却了心愿,与心上人厮守了一段日子,虽是斧钺加身,她仍将安然接受,毫无怨尤。   而且得悉,心上人阿玉竟有奇遇,获得“绕指神剑”罗翠菱芳心之中,生出希望,希望自己也能找到“百炼宝刀”两人以后合籍双修,凭倚刀剑神威,即使“寒月芙蓉”恐怕也不免有所顾忌。   但这一切一切,都属不巧,现在“浮海客”的徒儿已到七花门,你道这人是谁?不是别个,正是那“玉龙”齐羽啊。      赵银屏说到这里,精致囚房之中阿玉虎地跳起,急问:“三姊,这可不对了啊,你不是说‘浮海客’的徒儿已疤面跛脚,一目又眇,残废丑陋,怎会是如齐羽兄这般英俊健全?”   赵银屏苦笑道:“我不是说过吗?一切都是命运播弄,都是误会..”   跟著说出,原来这“玉龙”齐羽,当年孤岛之上,受伤残废是真,只是后来“浮海客”待至“寒月芙蓉”的覆信,表示绝不悔婚,心下钦佩,不忍一个如花似玉的女郎,终伴残废丑恶的丈夫,于是尽心竭力,为齐羽治疗,通访名山采集仙药,卒使齐羽恢复如初。   但“浮海客”心中又存一念,他不将这好消息通知七花门,且看如何?   “玉龙”齐羽近年早已出现江湖“浮海客”遣他行走江湖闯练经验,直待二十岁一满,就到七花门去与未婚妻室罗翠菱完婚。   “玉龙”齐羽虽未见著自己的娇妻罗翠菱,但想像中,她必是一位极美丽可爱的姑娘,可以想像,她的芳心之中定是幽怨无比,直等到洞房花烛惊见夫婿并非残废丑恶,方才喜出望外。   齐羽心下不同意师尊“浮海客”这等近似恶作的行动,他很想早早先见到罗翠菱,将自己恢复的好消息使她知道,与她先做朋友,建立起情感来,然后时间一到由双方师尊作主,结合为美满良缘。   于是这少年十分大胆,竟然不得“浮海客”与“寒月芙蓉”的同意,悄悄进入七花门来,欲图暗中一窥未婚妻室罗翠菱的芳容。   谁知他走的是七花门两处入口之一的“迷雾谷”,她的英俊丰仪被守谷的七花九徒柳青一见钟情,死心塌地爱上了他。   但知道她是八姊罗翠菱的未婚夫婿后,柳青犹不放手,“迷雾谷”   之中,想尽办法,将齐羽软禁,欲图献出她自己处女身体,屈意求欢,结下姻缘。   但“玉龙”齐羽却并不喜欢她,落花空有意,流水却无情,他的心目之中,爱的仍是那未曾有一面之缘的罗翠菱。   闻说她不在七花门,此刻正行走江湖“玉龙”齐羽悄悄又自“迷雾谷”之中溜出来寻找罗翠菱,谁知罗翠菱没找到,却碰到三姊赵银屏,齐羽对银屏十分敬爱,当她是自己的姊姊一般,尽将一切相告,请她帮助去找罗翠菱。   赵银屏彼时正是遇见阿玉不久,情知罗翠菱不知内情已与阿玉私订终身,这番如何是好?心下暗暗叫苦,银屏一心想要妥善安排,一力斡旋,消弭祸事,使得罗翠菱、阿玉、齐羽、柳青两对欢喜冤家各   得其所..   无可奈何,当时不说破情由,带著齐羽在茅山助阿玉成功,嗣后又在玉蕊庄救阿玉出险,然后偕同齐羽由另一处瀑山入口进入七花门来,等待罗翠菱归来,设法解决这连环似的纠纷。   阿玉急问:“是九姑出卖了我吗?不会吧!她是帮助我的啊!同时我也正要玉成她与齐羽兄的好事,唉..万料不到齐羽兄竟是罗翠菱的未婚夫婿,他曾有恩于我,叫我如何是好?”   赵银屏苦笑摇头,说是这位红衣老九“迷雾谷”女主定下的毒计。   她带著阿玉进入七花门后,又骗了阿玉的“绕指神剑”以及罗翠菱赠与阿玉的琥珀小鸟,然后一古脑儿将罗翠菱违背师训,私订终生,明知“绕指神剑”是师尊所要的东西,她却起自私之心,让阿玉自带著「绕指神剑”她自己依图索骥去找那“百炼宝刀”用心不问可知,已有叛师之念。   现在齐羽已到“寒月芙蓉”对齐羽极为满意,正准备等罗翠菱一回来即刻准备成婚,不料突生此变,柳青指证确实“寒月芙蓉”登时大怒。   罗翠菱已明知七花门的规矩,婚姻不得自主,何况她也知道,已经奉师命许与“浮海客”之徒,这番竟敢叛师私订终身,使得“寒月芙蓉”无法向“浮海客”师徒交代,这事岂同小可?   “寒月芙蓉”一怒,立命二徒范丹樨,带了“寒月芙蓉”的佩剑,去取罗翠菱项上人头!同时这里又吩咐赵银屏去到精致囚房,将阿玉讯问之后杀死。   这一来,正合九姑柳青之意,罗翠菱一死,她嫁给齐羽的希望十之八九可成。   只是,七花门下其他的女徒却不同她一样,此时齐齐跪地为罗翠菱乞命。   由三姊赵银屏为首,五徒韩莹、六徒柳玉茹、七徒李惠惠、十妹谷茵,齐齐跪地,恳求师尊息怒,一切等罗翠菱回来之后,问个明白再做处理。   所幸“寒月芙蓉”对于罗翠菱一向极是宠爱,又因为长徒尤丽瑛之事,心中不无歉疚..   这一次,唯恐又成惨剧,心下迟疑许久,终于接纳几个徒儿的恳求,暂缓决定。   赵银屏奉命看守阿玉,得便来此,一切详情告诉阿玉。      阿玉这才明白,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罐似的,不知是甚么滋味?   赵银屏见他发呆,安慰他莫要焦急悲伤,反正如今七花门下除了那助纣为虐的二姊范丹樨,与不在家的老四梅湘吟,阴谋诡诈的老九柳青之外,其余五个同心合力,决意维护罗翠菱,不使她再蹈大师姊的悲惨覆辙。      谅想合五人之力必可影响师父。   劝告阿玉少安勿躁,且将一切交付命运,听天安排..   ※      ※      ※      ※   赵银屏姗姗离去,阿玉困守在这精致囚房之中,又是悲伤又是焦急。   约莫又过了半天,快是黄昏时候了。   七花门中送来饭菜,阿玉无心食用,兀自任她们摆在桌上。   他曾试想逃走,去迎罗翠菱,但因在这处精致囚房之中,一筹莫展,七花门下出现飘忽,使他毫无机会。   约莫在黄昏时分,精致囚房门儿又开,两位少女姗姗进来。   前行的一个年纪尚幼,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垂髻梳妆,眉目如画,真如一泓秋水,照眼生寒,在她背后一名侍女模样的人,手提一盒。   前行的少女,裣衽说道:“玉哥哥请了,我是谷茵,七花门下排行最末..”   原来她是十妹谷茵,如此清丽可爱,阿玉连忙施体相敬,向她探听消息如何?   谷茵姑娘黛眉深锁,说出的消息却是不妙。   告诉阿玉,过午时分“寒月芙蓉”又受到柳青的挑拨,雷霆大发,不顾众徒苦劝,断然下令处置。   命令二徒范丹樨前去迎接罗翠菱,如果她未得“百炼宝刀”就由范丹樨宣布罪状,将她枭首。   如果罗翠菱侥幸带了罗翠萍遗体及那宝刀归来,姑且看在她姊罗翠萍分上,命她献出宝刀,由范丹樨用剑替她削落青丝,命她从此遁入深山为尼,不许重回师门,更不许再入尘世,否则定行诛戮。   关于处置阿玉,九姑柳青却又为师尊献上了一条毒计。   前次“寒月芙蓉”女徒柳玉茹与罗翠菱两个,自那“惜花翁”高徒不忌和尚手中夺得两件罕世奇宝,是千年茯苓与剧毒无比的毒龙鞭,带回七花门献与师尊之后,只因两件宝物外形完全一般无异,天下名医高手无人能够识别,是以放在七花门中“寒月芙蓉”无法食用。      如今柳青献计,就用阿玉来做试验品,迫他服食其中之一,若是他服食毒龙鞭而死,剩下的便是千年茯苓“寒月芙蓉”便可放心大胆服用。   若是他吃的是千年茯苓,那也无妨,迳由“寒月芙蓉”把阿玉杀死,生饮其血,则千年茯苓功效,一样地仍能传来“寒月芙蓉”身上。   “寒月芙蓉”采纳了这条毒计,便命谷茵带了千年茯苓、毒龙鞭,前来精致囚房执行命令。   谷茵一番话说完,阿玉早已怒发冲冠,闻说范丹樨已去下手罗翠菱,心急如焚,怒喝一声,便待夺路冲出前去拚命救援。   其奈这间囚室,自谷茵与侍女进来后,立即合拢房门,天衣无缝,任凭阿玉神力也无法动弹那门分毫,阿玉灰心绝望,长叹一声,坐下等死。   谷茵命侍女启盒,取出两物,看来极像初生婴儿手臂大小。   阿玉左右手各持一个,左看右看,果然长得一个模样,完全分辨不出..   谷茵亦紧张地等待,看他会选择哪一个..   阿玉深深地吸口气,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把心一横,大口往左手这个咬下!清香微甜,香脆可口,比苹果还要好吃!   阿玉一阵咀嚼,大口咽下,津津有味,害得一旁提著篮子的小丫头直流口水。   谷茵上前来接他右手之物,道:“好了,这个给我带回去交差..”   阿玉右手一收,道:“等等,我且问你..”   谷茵一怔!又点头道:“你说。”   阿玉道:“如果我吃的是千年茯苓,会怎么样?”   谷茵道:“你服下的若是千年茯苓,能脱胎换骨,伐毛洗髓,功同再造,则你的功力立刻将会突飞猛进,打通生死玄关,上达炉火纯青之境!”   阿玉又道:“如果我吃的是毒龙鞭,那又会怎么样?”   谷茵道:“据说那毒龙鞭的毒性极强,能腐蚀内脏,化为脓血..   即便你同时也服下了千年茯苓,也是抵挡不住,所以恩师才一直到今天也不敢服用。”   阿玉道:“你猜我吃的是甚么?”   谷茵叹道:“我实在猜不出来..”      阿玉又道:“你猜我现在打算怎么样?”   谷茵一怔!道:“不知道..”   阿玉道:“我吃的若是毒龙鞭,一时三刻,腐蚀内脏,化为脓血而亡,你师父就可以放心享受剩下的千年茯苓,打通生死玄关,功力立刻将会突飞猛进,上达炉火纯青之境!”   他吸了口气,又道:“我若吃下的是千年茯苓,功效在我体内发生效用,你师父就会来杀了我,取我的血饮用,我还是难逃一死,她还是突飞猛进..”   谷茵暗中点头,但是猜不出他说这些干甚么?   又听阿玉哈哈大笑道:“她不会放过你八师姊罗翠菱,她也不会放过我,所以,我宁可现在就死,也不让她称心如意..”   说完就往右手上的毒龙鞭咬一大口,咀嚼咽下!   谷茵惊叫阻止,但已来不及了..   只见阿玉毫不迟疑,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大口大口,咀嚼咽下!   顷刻间,有毒没毒,吃个精光..   又灌了一大壶酒,打了个大大的嗝,拍拍肚子,饱了!   然后静静坐下,等待毒性发作而死!   谷茵心情一阵激动,竟呐呐不能成言。   阿玉道:“小妹妹,我们再见了,如果你有机会能见著罗翠菱,请代我致意问候,盼她珍重玉体..”   他还想嘱托谷茵,代向邱氏姊妹问候,但话到口头,立想不必,重又咽回。   谷茵见他如此坚决行动,秀眉微皱,不禁心生同情惋惜,幽叹一声。   这位七花门下年龄最幼的一位女徒,她可是从未有过对异性爱恋的经过,但在此时,小姑娘有点迷惘了。   在她芳心中,十分羡慕八姊罗翠菱,世上竟有这样一位出色英俊的少年甘心为她而死,如此气概,如此痛快,油然生敬之余,为罗翠菱师姊感到骄傲。   阿玉不想说甚么,蓦地胸腹之间一阵剧痛袭来,全身抽搐,痛苦不堪..   就如同谷茵所说,就算同时也服下了千年茯苓,也挡不住毒龙鞭剧毒侵袭!   自己服下的一切,都已开始发作了..      谷茵长长叹息,道:“玉哥哥,我不能在这里看著你痛苦,看著你死亡,我要走了..”   阿玉全身颤抖中,闭口无言,连眼睛也合上了..   她慨然道:“玉哥哥,你生带‘绕指神剑’来,死也带‘绕指神剑’去吧..”   说著将那“绕指神剑”塞到他手中,泫然道:“玉哥哥,你若泉下有知,就往向南去,迎我八师姊罗翠菱,她此刻正在归途之上..”   阿玉已痛苦倒地,呻吟挣扎..   依稀可觉那可爱的小美女谷茵悄悄叹息一声,离开了自己..   阿玉体内,脏肺之间,痛楚翻涌..原来“死”是如此痛苦..   不过死了也好,死了可以自由自在,随时可以去找心爱的人..   罗翠菱,你找到姊姊了么?   梅洁洁,你在哪里?   ※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玉忽又悠悠转醒..   只觉一股奇异的热流充满全身..   睁眼只见一片光明..此刻已是来到了阴间?还是天堂?   直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如此舒适,岂不是奇怪?   分明不曾中毒而死,心中暗暗诧异,难道是自己没有被那“毒龙鞭”剧毒杀死?   适才将千年茯苓与毒龙鞭一齐吃掉,非但没有中毒而亡,反而因两种相克之物,变成互补,反而因祸得福?   阿玉不敢相信有这等好运,猛一咬嘴唇,一阵剧痛,分明不错,不是在阴间,而实是尚在人世,再看手中那支“绕指神剑”拔剑在手,厉啸一声,勇气陡生,奋起毕身之力,一脸劈向那扇天衣无缝的房门!   “轰”的一声大响,奇迹顿生,连阿玉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那房门竟在他神力加神剑砍劈之下,轰然倒坍!   阿玉此时已可确定自己实是有了旷世难逢的奇遇。   心情欢畅,希望顿生,陡然间他裂帛似的大叫一声,抓起了“绕指神剑”疾冲而出。   ※      ※      ※      ※   背后鼓噪之声大作,是他的叫声惊动了七花门。   一骑蹄声如雷,疾奔而来,阿玉回头,见是她“七花门”第十女   徒,年纪最小的谷茵。   只见她大喝道:“大胆阿玉,往哪里逃!”   奔骑逼近,小小谷茵竟从马上欠身,要捉阿玉。   阿玉正在犹豫要不要跟她打一场,谁知谷茵才一抓到他,就已大叫一声,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阿玉急将她扶住,谷茵却在他耳旁急切道:“快上我的马,往西边去..”   原来她一番做作,是为了他送坐骑来的,阿玉匆匆道声:“谢谢。”   翻身上马,向西飞驰。   背后鼓噪之声大作,只听得谷茵大声道:“他武功太强,你们不必追赶得太紧,他逃不了的,这边西行便是那‘瀑山’出口,有我四位师姊在那里,即使插翅也绝难逃出..”   果然她这一说,阿玉背后鼓噪声歇,无人赶来..   阿玉一路西驰,转瞬来到一处长长的甬道,阿玉不顾一切,一低头,连人带马穿入甬道。   约莫半盏茶时,出得甬道,面前豁然开朗,亭台楼阁,重门叠户,静悄悄地没有人声,格局如同那九姑柳青驻守的“迷雾谷”大致相仿。   情知这便是七花门的另一出口,四徒梅湘吟所守的“瀑山”了。   阿玉小心翼翼,一心只想找到那瀑布出口,冒死冲出,若有人阻拦,阿玉不惜一拚。   马上警戒,掣出那“绕指神剑”在手。   蹄声得得,行了一阵,忽闻微有瀑布冲泻之声,阿玉心中一喜,连忙循声觅去。   行了不远,只见前面有两位少女,就剑迎上,阿玉心情紧张,忙做准备。   但觉来的两女,明眸蛾眉,清丽绝伦,年岁都约在廿岁左右,美貌无比,其中一个见了阿玉,惊道:“可是阿玉兄弟到此?”   阿玉一惊!连忙应道:“正是。”   两女以手加额,庆幸道:“果然三姊所料不差,玉兄弟吉人天相,千年茯苓加上毒龙鞭,神功大成,又得我十妹谷茵之指,来到这里..”   另一少女急切道:“我叫韩莹,她叫柳玉茹,三姊叫我们在此掩护,李惠惠已去绊住梅湘吟..玉兄弟你快走吧,出此飞瀑,一直向南,快马追赶必能赶上我二师姊与三师姊。”      阿玉心下大慰,连连道谢,两女前导引他来到一处,巨大石门启开,啊呀,只见门外正是一道偌大的飞瀑,打自那万丈高处倾泻而下。   那瀑布响声,震耳欲聋,韩莹的声音仍能清晰入耳:“玉兄弟你快快飞马冲将出去,不打紧的,你胯下这一匹马正是十妹所饲养的良驹。”   阿玉虽然勇敢,但见这飞瀑倾泻,势若万钧,这一冲出必死无疑,不料七花门的另一出处竟是如此奇险,当下不禁微有怯意。   柳玉茹愤然以言相激,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地如此胆小?我翠菱师妹命在旦夕,想不到你如此怯儒,只怕我姊妹们看走了眼!”   阿玉被她一激,心中有气,勇气顿生,虎吼一声,马上扬剑一挥,奋力冲出。   那马儿果然是一头神物,此时奋蹄高嘶,四蹄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驮著阿玉直飞而起;那一刹那的感觉,阿玉永不能忘,只觉得巨瀑倾泻,力道万钧,沉重的石门在耳后合起,隐隐尚有一阵兵刃交击之声传出。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瞬息之后,阿玉惊觉,一人一马已经安然跃出了那座巨大的瀑布,此时一人一马全然湿淋淋地,如同落汤鸡一般,那马儿真是不愧为神驹,此时矫首昂嘶,丝毫没有萎顿之相。   阿玉可是顾不得一切,马上加鞭向南疾驰..   ※      ※      ※      ※   一路上不分昼夜赶路,湿淋淋地一人一马,被太阳晒干了,又被汗湿透。   这个小谷茵真是设想得周到,马背上尚有干粮饮水,革囊盛著,完好无损。   阿玉一路上不宿店,只管拚命赶路,只有在有水草处让马儿稍稍休息,他自己就在马背上食用干粮饮水,不分昼夜赶路。   那马不愧神驹,长途跋涉毫不疲累,而阿玉自食那“千年茯苓”   之后,体力大增,此番连日奔波,精神奕奕,毫不疲乏。   ※      ※      ※      ※   过了冲川,前途发现两骑,一骑纯白衣衫,飘飘如仙,正是七花门下三女赵银屏,另一骑,马背上是一位英俊少年,从那背影上看来,识得正是罗翠菱未过门的夫婿“浮海客”之徒“玉龙”齐羽。   这两人,快马奔驰,十分焦急,阿玉知道他们是在力追七花门下二徒范丹樨。      阿玉本来豪气干云,但不知怎地?发现了齐羽之后,竟然十分泄气。   悄悄缀在两人之后,一同西行。   两天之后,来到绥省地区,饶县附近,一座险恶山头之旁。   远远只见一位少女跪在地上,另一女子似在申斥之状。   阿玉心惊胆裂,虽然相隔尚远,但他在恶魔嘴训练过“虚室生明”   眼力特别好,一看即知,跪在地上的正是睽违已久,自己的心上人,七花门第八徒罗翠菱。   不用说,在她身边的那女子,必是七花门下号称“二师父”的二徒范丹樨了。   阿玉这一惊,方欲大叫呼唤,只见前行的两人中“玉龙”齐羽倏地大叫:“二姊手下留情!”   他这情急一喊,倒是提醒了范丹樨,回头一看,三骑追来,范丹樨手段毒辣无比,唯恐有人阻挡不能达成师命“嗖”地抽出长剑,向跪著的心眉就砍。   这一来,这边三人齐齐惊得大叫,飞骑疾冲而出来救,但距离尚远,怎么来得及?   阿玉怒目圆睁,眼见罗翠菱将丧生剑下..   倏然间“玉龙”齐羽抖手发出一物“铮”的一声,疾撞“二师父”   范丹樨。   范丹樨一避,略缓得一步“玉龙”齐羽飞身而起,连人带剑直扑而至。   两下里的距离足有六、七丈左右,只见“浮海客”的绝技,此番由“玉龙”齐羽在急怒时使出,宛如一头神鹰一般,疾扑范丹樨,威势立见。   真是不愧为“玉龙”之号,阿玉心下暗自喝采。   范丹樨骇然退避,叫道:“齐公子你这是做甚么?须知我是奉命而为,身不由己啊!”   “玉龙”齐羽此时仗剑守护著地下的罗翠菱,俊脸之上露出了怒容,喝道:“范丹樨,你若是碰了我翠菱妹一根毛发,我齐羽今天就拿命和你拚了..”   此时赵银屏已赶到,范丹樨气得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赵银屏却发现了站在远处的阿玉,脸上浮现欣慰微笑..   罗翠菱兀自低头跪在地上“玉龙”齐羽兀自怒气勃勃,按剑一旁守护。      阿玉心中一时说不出是甚么滋味,原来这“玉龙”齐羽如此喜爱罗翠菱,单看他为了罗翠菱舍生忘死,足证他爱罗翠菱较之自己,有过而无不及。   他是如此英俊,如此优秀,阿玉自知万万不及,他们本是一对未婚夫妇,自己何必强行介入?   自己走南闯北的目的,不过是“四大名门”的武功诀窍,不可再夺人之好。   此间事了之后,应该引退,成全齐羽、罗翠菱俩的美满姻缘才是..   ※      ※      ※      ※   谁也不知阿玉心中暗暗作了决定,那旁的罗翠菱微微抬头望向“玉龙”齐羽,叹了口气,道:“你便是齐羽了?二师姊已告诉我一切..   但我十分惭愧,无论如何我已是阿玉的妻子,不管他是死是活?我与他生则同衿,死则同穴,他若死在我师父手中,我便削发入山,青灯古佛,终此一生..”   “玉龙”齐羽急道:“不,阿玉是个好人,老天爷有眼,不会让他就这样死了..”   罗翠菱道:“天若可怜,他若还活在世上,我已决心嫁他,除非他不要我,我只有自戕或是出家,任何人的阻挡我都不怕,大不了一死,我已下了决心!”   她勇敢抬头望著齐羽,道:“你能原谅我吗?”   阿玉一旁听得清楚,心中感动,不禁低下头去。   “玉龙”齐羽慨然说道:“翠菱你放心,我齐羽绝不怪你..不瞒你说,我虽然直到今天才与你见面,但我的心目中,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   他将罗翠菱拉得站起,道:“男女因相爱结合方是正理,老一辈的擅作主张,我与你一样极是反对..所以,你我婚事,我早就决定在见到你的时候,当面征求你的同意,绝不勉强,老一辈们若是相逼,我会以死力争..”   罗翠菱睁大了眼睛,道:“真的么?”   齐羽道:“我曾见过玉兄弟,他的确是人中龙凤,出色的侠义中人,前途无可限量,我与他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感情已成莫逆..为了好友,我更是应该助你们成就美满姻缘。”   偶然抬头,发现阿玉正在附近,低著头倾听“玉龙”齐羽豪爽笑:   “啊哈,玉兄弟你这真是吉人天相,脱险来此,可喜可贺!”      赶著过来握住他的手,道:“来,我把我的翠菱妹妹交给你,你可得好好爱护她!”   罗翠菱已经惊觉,猛扑过来,口中叫著:“阿玉,真的是你,阿玉..”   齐羽一笑相让,罗翠菱直扑到阿玉怀中,嘤嘤低泣,问道:“阿玉,莫非是在梦中么?告诉我这是不是梦?”   阿玉苦笑道:“这不是梦,是真的,我们相逢了,但前途尚多困难艰险..而且,而且,我们欠下的债,也没法偿还..”   这话当然是指的“玉龙”齐羽与赵银屏,但见赵银屏脸上满是一片关切之色“玉龙”齐羽一脸欢愉,毫无嫉妒之色。   赵银屏道:“好了,我们都一起回去吧,听候师父裁决就是!”   “玉龙”齐羽唯恐这一对患难鸳鸯害怕,又加一句,道:“不用耽心,我师父‘浮海客’大概也已经到了,他老人家最是开通,我负责请他向芙蓉师姑关说求情,绝无问题。”   赵银屏白了齐羽一眼,两人会心一笑,分明是表示“浮海客”与“寒月芙蓉”的关系不比寻常,若得“浮海客”一言“寒月芙蓉”必不敢再有甚么问题。   但此时在那一旁的“二师父”范丹樨却发起火来,叫道:“你们搞甚么鬼?师尊有命,若是八丫头不曾找到‘百炼宝刀’就命我取她项上人头归报,若是得了宝刀,命我叫她献出,为她削发,驱入深山为尼,永远不准涉足尘世..”   众人这才注意到罗翠菱已完成了她艰钜的使命,此时背负铁匣,腰悬“百炼宝刀”。   阿玉大喜,问道:“翠菱,恭喜你完成了使命。”   “玉龙”齐羽与赵银屏也纷纷祝贺,罗翠菱半羞半喜。   范丹樨又摆出二师姊的架子来,命令道:“赵银屏,去叫罗翠菱献出宝刀,为她落发,驱入深山!”   赵银屏毫不理采,范丹樨大怒拔剑,大吼道:“罗翠菱,你过来!”   齐羽却拦住了罗翠菱,道:“等等,二师姊,你要翠菱妹过去干甚么?”   范丹樨倔强道:“我不能违背师命,罗翠菱一定要落发为尼!”   齐羽冷笑,道:“你自信能胜过我手中剑么?”   范丹樨眼珠一转,道:“你是在向我挑战?”   齐羽道:“不错,我向你挑战!”      范丹樨道:“我却不向你挑战,我向阿玉挑战!”   此言一出,众人才知不妙,须知这范丹樨乃是“寒月芙蓉”爱徒,一身功力尽得乃师真传。   齐羽是“浮海客”的高徒,武功深不可测,范丹樨没有把握能赢,但阿玉却不然,动起手来,哪能是她的敌手..   范丹樨又道:“我是奉师命行事,阿玉要保护罗翠菱,自然得拿出些本事来,能赢了我,我只好掉头就走,要是输了,嘿嘿..”   赵银屏大声道:“你明知道阿玉武功不行..”   范丹樨道:“没有本领保护女人,凭甚么来追求女人?”   赵银屏怒吼道:“你!”   阿玉却挺身而出,道:“好,我接受挑战!”   赵银屏急道:“你打不过她的,我这二师姊的武功甚至比大师姊还强,你怎么可能赢?”   阿玉道:“我如果赢不了,又有甚么脸活下去?”   罗翠菱也道:“对,你去接受挑战!”   赵银屏仍急道:“那怎么行?”   罗翠菱道:“阿玉如果赢了,当然是我大大的光荣,他若输了,或于其受师父责罚,不如一死以明志!”   “玉龙”齐羽大声赞道:“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他将阿玉拉过一边,指手画脚,传了他极其简单的二招。   低低告诉他道:“你知道我师父‘浮海客’他老人家昔年与芙蓉仙姑本是一对爱侣,但在他们之间,彼此争强赌胜,谁也不肯让谁..”   阿玉道:“是,我听说过..”   齐羽又道:“家师在海外时,听说芙蓉仙姑继承了七花门,门下以‘云掌五式’与‘顺剑五招’最厉害,她们七花门下全仗以柔克刚胜敌‘顺’字工夫若至巅峰,那当然不用提,必是宇内称雄了,但若是工夫火候尚差著一两分呢,嘿嘿,如果那样,甚么云掌顺剑,也只不过是只能够吓唬吓唬江湖上一般二、三流角色罢了。”   阿玉道:“是么?”   齐羽道:“我师父他曾创了极其简单的一招,其实就是他‘顺剑五招’的总和,叫做著『独钓寒江雪’这一招刚猛无伦,若是七花门工夫尚未至巅峰的,凭这一招,足够赢她们了..”   阿玉心头一震,道:“独钓寒江雪?”   齐羽道:“师父本也是好胜之念,在我来到中原之时曾告诉我,如   遇七花门弟子,不妨略略一试,且看他老人家在海岛上调教出来的弟子,与芙蓉师姑的女娃儿们,究是谁比较厉害?”   阿玉大感兴趣,悄悄问道:“你试了吗?”   齐羽顽皮地耸了耸肩,压低了声音道:“嘘,轻点,莫被赵姊姊听见了..不瞒你说,这‘独钓寒江雪’我一共用了两次,两次都非常成功,轻轻易‘迷雾谷’易就赢了,第一次是在‘迷雾谷’,那老九柳青缠得我没法,我说我们来比武吧,谁赢了就听谁的,结果我以‘独钓寒江雪’斗她的‘云掌五式’摔了她一个筋斗,等她爬起来时,我已经溜之乎也..第二次是跟赵姊姊。”   阿玉奇道:“怎么啦?你跟银屏姊比..”   齐羽悄悄笑著解释:“嗨,别嚷别嚷,那是闹著玩的,我怎会去伤她?只不过我凭那‘独钓寒江雪’赢了柳青的‘云掌五式’又想再试试看对付‘顺剑五招’灵不灵?没奈何,只好拿赵姊姊来作试验品..   我先说,三姊,你说天下哪一派剑术最强?”   赵银屏当然说是“顺剑五招”厉害,齐羽就装著不信,和她打赌,十招之内要赢她的“顺剑五招”两人以她的一枚翡翠戒指,与他的一块玉佩为采头..   结果齐羽在第八招上赢了她“独钓寒江雪”磕飞了赵银屏的长剑,赢了她的那枚翡翠戒指!   如此说来,师父的猜想不错,只恐除了芙蓉仙子之外,这些女娃们对“顺派”的功力都不够,是以能被齐羽这海外来的土包子赢了。   刚才传阿玉的,便是那“独钓寒江雪”了,这一招看似简单,其实就是融会她的“顺剑五招”与“云掌五式”的精粹变化而来,自然就能克制她们了!   齐羽道:“我的内力是不济的,全凭巧劲赢了她们,你既食用了那千年茯苓,内力方面必有惊人进展,放心去吧,小弟在一旁为你助威。”   阿玉忽然想到一点,此时撇开正题儿不谈,笑问:“齐兄,你与银屏姊赌采头时,那翡翠戒指与佩玉,是你指定的还是她指定的?”   “玉龙”齐羽被他这一问,莫名其妙,想了一下,答道:“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我先说:‘三姊,我输了就将这块玉佩给你’于是她也答应输了给我戒指..后来我赢了,三姊她竟赖皮不给,说是甚么家传之宝不能胡乱给人,笑著逃走,我追上去缠她,最后还是从她的手上拔将下来了。”   阿玉口中“啊”了一声,立刻明白了大半,敢情这位英俊的齐羽   兄,无意之间又牵惹上了一段情丝,他自己还懵然不觉。   有人说少男少女在一起,只有爱情,不可能有友情,这话确实有理,试看这齐羽傻乎乎地以自己贴身玉佩作赌胜采头,何异等于向赵银屏示爱。   赵银屏想必也误会了,谅来也必然是中意齐羽,竟答应以纤指上的翡翠戒子相换,被齐羽胜了之后,不肯交出戒指,当然是希望齐羽能有进一步明显的表示。   偏是这海外来的土包子齐羽,小傻瓜不懂少女心理,涎著脸去缠她,迳自从她的纤指上脱下那戒指来,而赵银屏竟然任他所为,这不就等于是男女文定,许了亲一样吗?此时赵银屏芳心之中,必是又惊又喜,认为齐羽多情,对自己有意。   怪不得赵银屏如此帮助自己与罗翠菱,敢情她与那九姑柳青都是同样的心理,爱恋著「玉龙”齐羽。   只不过柳青用的是损人利己的方式,而三姊用的却是利人利己的温和方式。   阿玉对齐羽极有好感,对赵银屏也非常关心,当然希望他们之间能够成功,处此地位,齐羽想是无心浑然不觉,赵银屏芳心有意,但女孩儿家,这等羞人答答的事,如何能说出口来..   只得深藏在心底,等待对方来表示,赵银屏之所以比那老九柳青可爱,主要的便是她这分谦抑温柔了。   阿玉觉得,自己应当为他们拉拢一下。   当他沉思之际“玉龙”齐羽已自觉察出不妙,举起手上戴著的翡翠戒指,冒冒失失说道:“玉兄你想些甚么?也许我错了,不该去抢三姊的传家之宝的..玉兄你代我将这戒指还给她如何?”   说著就要脱下戒指来交给阿玉,他慌忙止住,连说不可以。   那旁的范丹樨已在催促叫道:“喂,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尽在那样婆婆妈妈,啰嗦个没完?”   阿玉此刻心中笃定,高声道:“二姊请稍待,我与齐羽兄还有句话要说..”   拉著「玉龙”齐羽走得更远一些,两人嘟嘟哝哝,不知是搞些甚么鬼..   不但范丹樨大为生气,就是赵银屏与罗翠菱也觉得奇怪。   阿玉可是不管甚么,在他心中一心想到,稍停动手必是十分凶险,设若胜了,当然极好,否则不幸牺牲,则“玉龙”齐羽不得自己提醒,不会去向赵银屏表示甚么,辜负了美人儿的一番情意不说,也许不巧,   又要酿成一场悲剧。   当下拉著齐羽,将心中的话委婉说明。   “玉龙”齐羽这才恍悟,原来中原男女之间,最忌相赠饰物,多怪他一直僻居海外,不知这就是中原男女感情的微妙。   上次九姑柳青示爱,以一串美丽的五色珠链儿相赠,齐羽居然毫不客气收下,嗣后又不知轻重擅将珠链转赠阿玉当作信物,气得柳青直流泪,甚至迁怒到阿玉。   如今这戒指已套在自己手上,三姊误会自己有意已是必然的事,若是退回,只怕她伤心气忿,若是不退回,又怎生是好?   “玉龙”齐羽知道事情不简单了,虽是无心的过错,但如何补救呢?   阿玉笑著反问:“齐兄,你喜不喜欢赵银屏?”   齐羽不禁瞥了那边的赵银屏一眼,这女郎白衣飘飘,一双星眸正瞧著这边。   齐羽点头道:“当然喜欢。”   阿玉更进一步,又问:“如果银屏姊也爱你,你愿不愿意与她结为夫妇呢?”   齐羽一怔!道:“这..”   阿玉道:“她最多不过比你大一两岁,如此美貌温柔,聪明善良,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理想对象哩!”   “玉龙”齐羽微微点头,道:“玉兄,不瞒你说,我对七花门下十女,除了那大姊没见过之外,我对这老二范丹樨毫无兴趣,其他的我都很喜欢..当然,玉兄你不要见怪,我喜欢罗翠菱,但绝不勉强她,不过我已决心,除罗翠菱之外,要在这些姊妹之中另找一位做我的妻子..”   阿玉有些意外,道:“是吗?”   齐羽道:“四师姊梅湘吟我没见过,听三姊说她的童身已破,又是个‘脂粉魔君’我当然不敢领教,十妹谷茵年纪尚幼,立刻要她做新嫁娘也许她会不肯。此外,不瞒你说,我已打定主意,在赵银屏、韩莹、柳玉茹、李惠惠、柳青五人之中,至少要找一位,如果可能,更多一个两个,我也愿意..”   阿玉心中好笑,原来这“玉龙”齐羽也是个得陇望蜀的,老早就已打定主意效法齐人,享那左拥右抱之乐,原来天下男子的心理,都差不多是如此..      心中这样想,面上不由得露出微笑,那“玉龙”齐羽可是机伶得很,连忙住口不说,脸上大大赧然,又叹道:“那老九柳青虽然很坏,但我知道她的行为很端正,处子之身是没有问题的,她之爱我,可说是绝不会变..如今只是我不喜她如此使用奸诈,目前暂不理她,往后尚要多予磨折训练..”   阿玉肚中雪亮“玉龙”齐羽已内定了一房妻室,便是那九姑柳青了。   齐羽的话头一转:“我自信能在以后管束柳青,但若是三姊愿意不弃,与九妹共事一夫,小弟这方正是求之不得。”   阿玉笑道:“好极了,齐兄,这番就由我来作这现成的大媒吧,你且将那方玉佩给我。”   齐羽解下玉佩,阿玉托著,走过来交给赵银屏,笑道:“齐兄烦我将这玉佩交给三姊,那翡翠戒子他不还你了..这方玉佩便可代表他对三姊的诚意。”   寥寥数语,意思可是清楚得很,赵银屏与罗翠菱同样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焉有不知?   罗翠菱一听,不由笑道:“原来玉哥哥耽误这么多时间,是在做月下老人..齐羽与三师姊文定,可谓良缘天定,珠联璧合,恭喜恭喜!”   赵银屏本是师姊,此刻却娇羞得抬不起头来,罗翠菱又道:“我本来对齐羽的歉疚不安,这下可好,师姊胜我十倍,齐羽心满意足,我也大可放心啦!”   罗翠菱芳心大悦,笑容浮现,那美丽的脸如花朵盛开,深情款款望了望阿玉,意似嘉许,阿玉顿时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舒适无比。   只见赵银屏羞红满面,珍重地收好玉佩,罗翠菱与阿玉一时不敢多向她道贺,唯恐羞了这位温柔无比的三师姊。   ※      ※      ※      ※   他们这边如此快乐,那方的“二师父”范丹樨一直被冷在一边,早已不耐,此时恶狠狠喝道:“你的后事交代清楚了没有?还不快过来领死!”   这一喝,将这边正沉溺在幸福中的两对情侣同时惊醒。   阿玉昂首应道:“来了。”   赵银屏、罗翠菱禁不住关心,同时嘱咐道:“小心。”   阿玉道:“不妨。”   一跃而出,问道:“二姊,你与我要比兵刃?抑或掌拳?”      范丹樨眼光可是锐利无比,早见阿玉腰间那缠蛇似的剑鞘,不是“绕指神剑”是甚么。   心中暗恨,这神剑业经老九从这小子手头骗得,献与师尊,师尊叫十丫头谷茵保管,现在竟又在这小子腰间出现,不用说,必是十丫头吃里扒外,私相授受无疑。   她不怕阿玉有甚么神剑不神剑的,大声喝道:“先叫你吃本姑娘的掌法,再教你剑下受死!”   范丹樨是芙蓉仙姑亲手栽培,果然身手高强,不同凡响,一言甫毕,蓦地踏步移宫,一招“江滨倩影”一双玉掌如有似无,向阿玉胸前递到!   阿玉自然识得一侧避过,猛觉那范丹樨一袖飘出,侧面如同玉带围腰疾袭而来,轻灵无比,微微觉得有一股阴柔大力自她袖口转出,绵绵不绝,厉害无比。   同样是七花门下著名的“云掌五式”由这位二师姊使来,威力大不相同!   阿玉一闪再闪,本可用齐羽传授的那招“独钓寒江雪”轻易就可取胜,但是他念头还未转完,范丹樨双掌又如穿花蝴蝶,一招“寒翠碧空”疾攻而至!   阿玉料不到她变招迅速,指顾之间即已发出如此厉害招式,心中一懔!百忙之中,无可奈何,倏然间身形拔起“鸟鸣鸦噪”一飞冲天,堪堪躲过。   范丹樨冷冷一笑,摆出奇异姿势,专候阿玉落下地时猝然施以重击。   阿玉只是识货,但是极难遇上这等高手,忍不住的技痒,就将她当成喂招,除了“七花门”之外的三大名门,十五绝招,反反覆覆地与这范丹樨练习..   范丹樨愈打愈心惊,这小子虽然功力不足,怪招特多,每每在千钧一发之中,被他以怪招脱身而去!   范丹樨蓦地跳出战圈,大声道:“好了,本姑娘要试试你的剑术!”   阿玉刚刚才摸清她的拳路,现在又要换剑招,倒也不想反对,道声:“好,就试试我的剑术!”   说著解下腰间“绕指神剑”交到罗翠菱手中,道:“我也不想在兵器上占便宜,三姊的剑且借我一用!”   赵银屏心中暗骂这个傻瓜,但是嘴中又不好说甚么,只得拔出长   剑,交到阿玉手中。   “顺剑五招”也是阿玉熟悉的,他一样以另外三大名门,十五绝招拿来与这位七花门第一高手喂招!   但是范丹樨却又不肯与他对耗,蓦然大喝一声,怪招倏出,一剑逼得阿玉仓皇后退,立足不稳,几乎跌在地上。   赵银屏惊叫,道:“这不是我七花门的武功?”   范丹樨道:“谁说不是!我把师父教的‘顺剑五招’全部融会贯通,就是这样一招!”话音才落,赶上一步,又是同样的怪招倏出,一剑削去!   阿玉却已看出端倪,原来这范丹樨将“顺剑五招”融会贯通,创出的一招竟与“浮海客”将“顺剑五招”融会贯通之后,所创的“独钓寒江雪”大同小异!   当然她的这一怪招威力没有“浮海客”的大,阿玉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一招“独钓寒江雪”长剑疾出,剑尖恰巧刺在范丹樨的剑尖上!   只听“仓郎”声中,范丹樨的长剑竟被震得断成四、五截!   强大的震力,震得范丹樨踉跄后退,跌出七、八步之远,终于还是重心不稳,一跤跌坐在地上!   ※      ※      ※      ※   这边罗翠菱与赵银屏喜上眉梢“玉龙”齐羽忍不住大声赞道:“玉兄弟,确是了得。”   那范丹樨一拍站起来,头也不回,疾奔而去。   两女见她只是步履之间略有呆滞,情知她仗恃本身精纯功力受伤不重,如今败得失了面子,一气而去,不便留她,只好算了。   阿玉如梦方醒,过来向“玉龙”齐羽称谢,若非他这“独钓寒江雪”救命,后果真是不堪想像。   赵银屏星眸一转,分明记起,以前齐羽就是凭著这二手怪招赢了自己的,禁不住横了心上人一眼。   “玉龙”齐羽十分识趣,慌忙过去,姊姊长姊姊短,大显温柔手段,终于惹得这位温柔的美女笑了。   ※      ※      ※      ※   两对欢欢喜喜跨上马匹,向七花门回去,马背上,阿玉、罗翠菱兀自禁不住耽心,唯恐“寒月芙蓉”一关难过..   但“玉龙”齐羽却力说不妨,说是他的师父“浮海客”此时必然已经到了七花门,自己已托十妹谷茵代禀一切,谅来聂小妹伶牙俐齿,   必然能说得清楚“浮海客”是个明白人,必不会勉强。   而“浮海客”正是“寒月芙蓉”唯一私心钦敬的人,有他作主“寒月芙蓉”必不会反对。   行行复行行,四人分成了两对,阿玉与罗翠菱故意撮合齐羽与银屏,两人不是超前,就是落后,让他们两个得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   果然这法儿十分收效,也许是齐羽的手段高明吧,赵银屏面前阿玉与罗翠菱本来不敢开玩笑的,此番却渐渐不然,谈笑时银屏不但没有怒意,而且微笑承受,分明已是默认了。   阿玉还有点耽心,不知赵银屏是否愿意与柳青两人共事一夫,私自问齐羽时,原来他神通广大,一路上早已找了个恰当的机会,跟赵姊姊说妥了,已蒙温柔的赵银屏首肯。   不过,出乎意外的是,三姊竟又提出了一项要求,道是七花门下七徒李惠惠与三师姊相交莫逆,那李惠惠身世凄凉,孤苦伶仃。   同门之中因与老四梅湘吟作对,吃尽苦头,平日里多亏三姊回护,两人的感情就如亲姊妹一般,是以赵银屏推己及人,想到自己这番有了归宿,留下李惠惠唯恐她嫁不到好丈夫,是以一力主张要齐羽再娶李惠惠为妻。   反正男人的心理,多多益善,不会不肯,只有却之不恭罢了。   “玉龙”齐羽无奈应允,这番他与阿玉真个本同已极,连老婆的数目,敢情都是相同的。   那七姊李惠惠,阿玉尚未见过,据齐羽说是个长身玉立的美人儿,两人互羡艳福不浅。   齐羽的问题解决了,阿玉怀著忐忑心理,小心翼翼要去向罗翠菱提起邱氏姊妹的事,但唯恐她发怒不允,是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罗翠菱何等聪明,笑问是否为了邱氏姊妹的事,要来征求她的同意?   阿玉又怎知这一档子事,早经柳青在七花门中替他抖了出来,大骂她是个薄幸男子,八姊眼不识人,上了这幸薄郎的大当。   赵银屏在这一路上,她可是十分爱护八妹妹,已将阿玉与邱氏姊妹的情形详细告知。   这番罗翠菱抢先说出,阿玉大吃一惊!不敢否认,登时露出一副愁眉苦脸来。   罗翠菱一笑,委婉表示自己绝不是善妒者之流,霸占著一个丈夫当作私产。既然邱氏姊妹有意阿玉,彼此互相敬爱共事一夫,也没有   甚么不可以。   只不过要提醒阿玉一句,莫要喜新厌旧,秋扇见捐,对待三位妻室当要一视同仁,不可有高下之分,闺房琴瑟方可和谐,否则难免引起怨意。   阿玉心下大慰,连忙指天誓日,声明绝不生事,妹妹长妹妹短对她温存了一顿。   阿玉悄悄将“玉龙”齐羽一举三得之事告知罗翠菱,罗翠菱笑得花枝儿乱颤,道是无独有偶,阿玉、齐羽真是一对难兄难弟,竟然如此相同。   又道是男子们真坏,试看我七花十女,除了大师姊已有丈夫之外,几个都是小姑独处尚无郎。   不料这番,只来了两位男子,就有四位姊妹上钩,若是再来两个,怕不扫数都要嫁人,只剩一个老师父也。   ※      ※      ※      ※   笑著说著一路行来,渐渐将到那“瀑山”入口了,阿玉与罗翠菱禁不住心神不宁,虽得银屏、齐羽频频相劝,但兀自不乐。   来到瀑山之前,赵银屏倏地长啸一声,山鸣谷应,似是一种暗号。   果然,在她发出了四、五声暗号之后,隐隐在飞瀑之后有一阵红光透出摇晃。   赵银屏道:“门开了,这是七丫头的讯号,我们进去吧!”   四骑如飞冲入,只见一位身长玉立,年约十八、九岁的美女率领侍女迎候一旁,双方见面,欣喜无比。   李惠惠高叫:“小妹有好消息报告,且请你们这四只落汤鸡快去更衣..然后让我慢慢叙述。”   侍女引导四人更衣沐浴之后,来到一处小楼,李惠惠换了一身淡蓝素花衣裳,楼阁设宴招待贵宾。   大家催她快说消息,尤其是罗翠菱、阿玉心中焦急,四只眼睛不断灼灼注视。   李惠惠粲然一笑,露出编贝似的皓齿,说道:“第一件,你们要向我道贺,如今我是这里的主人了,四姊的事败露,她果然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女魔头‘脂粉魔女’。   我得五姊、大姊之助,搜到了她的秘窟,就离此不远,有地道可通,在那里关著许多不穿衣服的年轻男子,四姊与她的心腹们正在大被联欢..”      说到这里,赵银屏微微咳嗽一声,李惠惠猛觉,啊呀,目前有男客在座,这等话,岂是一个处女口中所能说得出来的?登时又急又羞,玉容泛起红潮。   连忙转变话头:“你道四姊为何这等大胆,原来在她背后还有人撑腰哩,那不是别人,正是‘惜花翁’与他座下的‘僧道尼俗’四大弟子。   这番奇巧‘惜花翁’不在,只有个不忌和尚在,被我与五姊、大姊全力进剿,当场杀了那不忌和尚,四姊赤身逃去,秘窟扫平,她的死党悉数诛戮,掳来的男子悉数放走,师尊命我执掌此处,计划不久就要大举追捕,务必要捉住四姊,清理门户。”   众人嘘出一口气,李惠惠一笑,随即说出真正的好消息来。   原来在阿玉逃出瀑山门户之后,七花门中一切竟有了大好的转机。   那“玉龙”齐羽的师父“寒月芙蓉”昔年的旧情人“浮海客”竟然鹤驾莅止“寒月芙蓉”与他见面,老友把晤,快慰平生,那“浮海客”较前大大不同,这番一时谦抑和气,登时使得寒月笑容为之大乐。   她还没说出一切情由,七花十女小妹谷茵却已找了个好机会,一五一十将详情告诉了这位“浮海客”伯伯,老伯伯可是喜爱十丫头得厉害,她的伶牙俐齿,动人的描述,早已使“浮海客”明白了一切,有了主意。   次日不待“寒月芙蓉”提出“浮海客”先表示,一切情由他都已知道。   劝告芙蓉仙姑,为人再不可过分刚愎自用,如今之事应做合理处理。   罗翠菱既然深爱阿玉,阿玉又深爱罗翠菱,老一辈的无权阻挡,理当让他们自由结合为美满良缘。   至于阿玉尚有邱氏姊妹,只要是三人共事一夫彼此能够和洽,倒地无何不可。   至于他的徒儿“玉龙”齐羽,这番落了空,那倒不打紧,齐羽人才不错不怕找不到老婆。   而且,据“浮海客”所知,七花门下的美貌女徒之中,已另有人爱上了他的劣徒..   只是这位姑娘喜欢玩弄手段“浮海客”笑著表示,姑娘们的心思,若是为了争夺夫君,那倒不算大罪,只要知过能改,以后好好地能做   贤妻良母,则“浮海客”可以作主,完成她的希望。   这番话说时,七花门下各徒都在,大家都没有甚么异态,唯有九丫头柳青玉脸生晕“寒月芙蓉”何等人也,早已察出不对,立刻喝问柳青供出,是否设计要害阿玉、罗翠菱?   柳青知绝瞒不过,老老实实招供,实是深爱齐羽,所以才做出这等事来,如今自心愧悔,甘愿领受惩罚。   九丫头确是有点纤悔的样子,再加上她那珠泪双抛,娇怯可怜的样子,铁石人见了也当动心。   当时在场的五姊、大姊、七姊、十妹都跪下为她求情,但四人的面子都不及“浮海客”大,得此老一言“寒月芙蓉”仅是痛斥了九丫头一顿,罚她做了些苦工就算了。   一天云雾都过去了,听说师父得“浮海客”之劝,还准备放出囚禁多年的大师姊,发动门下去为大师姊寻找她丈夫的下落。   李惠惠咭咭呱呱将一切说完,阿玉、罗翠菱心头上如一块大石移去一般,席上五人开怀畅饮,弥漫著快乐气氛。   七花七女李惠惠举杯向阿玉、罗翠菱祝贺,祝贺这一对爱侣历尽磨难困苦,如今终于黑夜过尽光明在望,嗣后结为美满良缘,俪影双双,行走江湖,行侠济世,必能为武林侠义道中流传下千古佳话。   阿玉、罗翠菱两人欢愉,举杯回敬,心谢七姊,跟著又是银屏、齐羽同阿玉与罗翠菱敬酒,阿玉、罗翠菱回敬,不免打趣他俩一番。   李惠惠可是不知究里正奇怪三师姊为何与这“玉龙”齐羽如此亲蜜,经罗翠菱说出,这才知道原来“玉龙”齐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除了九丫头柳青之外,又已与三师姊赵银屏文定了。   李惠惠擎杯起立敬三师姊,祝贺她获得了如意郎君,但在这位七花七女神色之中,分明隐藏著一丝淡淡的忧伤。   分明是她舍不得三师姊出阁,而同时感到自己芳华虚度,孤苦伶仃啊,阿玉一旁看在眼里,暗暗点头,难怪赵银屏要拉著她共事一夫。   忽见赵银屏傍著李惠惠坐下,此时在她耳边喁喁哝哝说了一阵“玉龙”齐羽立刻猜到,必是告诉她那件事了,立刻俊脸飞红连忙大声找著阿玉谈话,忙顾左右而言他。   阿玉却注视著李惠惠,见她起初连连摇头,后经赵银屏耳畔游说,想是这位美姑娘芳心有点动了,默然无语,微有一点羞红爬上了她如玉般洁白的面颊。   阿玉心中暗道一声:“大事定矣!”      看“玉龙”齐羽时,哈,敢情这小子的一对眼睛正停在李惠惠的脸上,痴痴地望著,目不转瞬哩。   正巧李惠惠也偷偷一瞥齐羽,两人目光相遇,同时都如吃惊了的一般,疾忙收回。   众人唯恐羞了他俩,不敢取笑。   ※      ※      ※      ※   休息了一会,李惠惠伴送著他们四人一齐进入七花门来,早有十妹谷茵得报前来迎接。   五姊韩莹、大姊柳玉茹也来了,十妹谷茵赶去通知师父,韩莹带著齐羽去看她的师父“浮海客”柳玉茹招呼阿玉,大家忙著准备一切。   黄昏时分,柳玉茹来告诉阿玉、罗翠菱已先见过了芙蓉仙姑,还好尚未受到甚么重责。   现在大众已齐集厅上“寒月芙蓉”召见阿玉,一切事都将在这一次决定。   阿玉禁不住心中发毛,心情沉重,神色紧张,柳玉茹频频安慰,伴他一直来到厅前。   只见厅中,正中座上坐著一位中年美妇,十分威严,在她身旁一边是一位中年男子,面有笑容,一边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那就是七花门下首徒尤丽瑛了。   七花门下一干女徒除了四徒梅湘吟之外,其他悉数到齐“玉龙”   齐羽也在,一厅之中肃静无哗。   柳玉茹指著厅上,悄悄道:“正中是我师父芙蓉仙姑,左首是‘浮海客’前辈,右首是我大师姊尤丽瑛。”   阿玉硬著头皮端整衣里缓缓入厅,朝上一揖到地,朗声启道:“晚辈阿玉,参谒芙蓉前辈‘浮海客’前辈..”   不卑不亢,气度不凡“寒月芙蓉”鼻孔之中,冷“哼”一声,大模大样毫不理睬,在旁的“浮海客”却笑著还礼,连称:“不敢!”   “寒月芙蓉”冷冷喝问,阿玉姓氏邻里,师门渊源,一切一切,阿玉恭敬回答,有条有理。   “浮海客”一旁打趣道:“你这种问话,倒像是在审案子的青天大老爷哩!”   一厅之中众女徒本都是一本正经,此时不禁嗤嗤笑将起来,连“寒月芙蓉”自己也忍俊不住。   问也问得差不多了“寒月芙蓉”倏然将面色一板,开始发落。      答应阿玉可与罗翠菱完婚,但须为七花门下完成一事。   这件事一说出来,却是十分不易。   原来是尤丽瑛之夫贺定远为“寒月芙蓉”找寻灵药,一去经年毫无音讯,此番“寒月芙蓉”已将尤丽瑛放出,责成阿玉务必要找到贺定远回来,如果死了,也当护送遗体返回,才算是交了差使。   人海茫茫,哪里去找?阿玉无奈,只好答应。   “玉龙”齐羽的事早经齐羽禀告师父“浮海客”“浮海客”已转达“寒月芙蓉”。   这番芙蓉仙姑宣布,同意将门下三徒赵银屏、七徒李惠惠、九徒柳青一起许配“玉龙”齐羽为妻;这一宣布,当事四人,一男三女心怀大畅。   但跟著「寒月芙蓉”又提出条件,四人却不由得一惊!   芙蓉仙姑声言四徒梅湘吟与“惜花翁”等人勾结,叛离师门,淫恶贼节,七花门之羞,下令三徒赵银屏、五徒韩莹、六徒柳玉茹、七徒李惠惠四人负责追捕,务必要将她明正典刑,清除门户。   阿玉、罗翠菱负责寻找贺定远下落,即可动身。   柳青仍守“迷雾谷”,瀑山门户改由十徒谷茵执掌,七花门一切事务由首徒尤丽瑛执管,还有二徒范丹樨迄今未回,吩咐众徒小心寻找她回来。   发落已毕,芙蓉仙姑表示,诸事以半年为期,众徒务必努力完成,她自己与老友“浮海客”将赴海外一行。   因为“浮海客”听说一处孤岛上有灵药,两位老友将结伴前往一探。   约定以半年为期“寒月芙蓉”与“浮海客”当再回到七花门来听取报告。   “玉龙”齐羽禀告乃师愿随大众一齐去追捕梅湘吟“寒月芙蓉”   知她是舍不得两位娇妻,一笑答应。   七花门下众人开始准备行动..   首徒尤丽瑛此时过来,向阿玉和罗翠菱表示歉意,虽然是师父的命令难违,但尤丽瑛也知丈夫贺定远失踪已久,毫无音讯,此番寻找极是困难,茫茫天涯何去何从?   是以尤丽瑛心中,对同门师妹及她的未婚夫婿,感到甚是歉然。   尤其是半年之后若是找不至贺定远时,可能罗翠菱与阿玉的婚事还会因此而受到耽搁,那样,将使尤丽瑛更为不安。   罗翠菱、阿玉,力说无妨,尤其是罗翠菱有机会为大师姊出力,   她是千肯万肯的,大师姊可不必耽心,迳在七花门坐镇,静候佳音便了。   此时李惠惠忽然指出一项线索,道是在歼灭梅湘吟经营的魔窟时,剑诛那“惜花翁”的弟子不忌和尚,当时不忌和尚曾辱骂七花六徒柳玉茹,说那千年茯苓与毒龙鞭虽是有人献给七花门,但已落到不忌和尚手中,物已易主,柳玉茹偕同罗翠菱使诡计盗去,太不光明。   当时柳玉茹曾骂他秃驴,物已易主,何妨再易,如今想来其中分明很有问题。   那千年茯苓如果真是有人找到来献给七花门的,不用说,很可能这人就是贺定远。   可以想像贺定远千方百计找到了这千年茯苓与毒龙鞭,准备来献给“寒月芙蓉”为妻子尤丽瑛赎罪时,不料中途被不忌和尚所截夺。   这一猜测极有可能,罗翠菱更进一步假定这始作俑者,极可能竟是四师姊梅湘吟,当贺定远带著两宝兴匆匆赶来时,可能是自那“瀑山”进入,而遭了梅湘吟的毒手,夺下两宝。   但无巧不巧,还没送到“惜花翁”手里,却又风声走漏被罗翠菱与柳玉茹捡了个便宜。   差不多已可确定是如此,但在歼灭梅湘吟魔窟之时,却能未发现有贺定远的踪迹。   可能是已遭毒手死了,也可能尚在人世,而是被梅湘吟囚禁在别处,不过这一希望十分渺茫罢了。   众人决意把握这一线索追究,登时两股人马合为一股,大张旗鼓准备出发。   ※      ※      ※      ※   此时十妹谷茵将要去坐镇那七花门另一出口“瀑山”小姑娘第一次担当独当一面的大任,十分雀跃,邀请诸位兄姊从“瀑山”出去..   但众人尝过了两番湿淋淋的滋味,不愿再作一次落汤鸡,委婉拒绝,谷茵颇为失望,嘟嚷著小小的樱唇。   大队叩别“寒月芙蓉”与“浮海客”启程,尤丽瑛握手相送,九姑柳青快马先鞭回到“迷雾谷”准备接待,因为众人选定从她这一处出去。   柳青小心翼翼,欲图补赎,同时极力向三师姊赵银屏、七师姊李惠惠讨好,这两位最为重要,以后将与她们共事一夫的,万万不能怠慢。      赵银屏与李惠惠对她一如常时,不但是这两位,就是其他的阿玉、罗翠菱、柳玉茹、韩莹,对她也都甚好,唯一的例外,便是她的老公“玉龙”齐羽,对别人都有说有笑,就是不理柳青。   柳青无奈,更是小心翼翼,企图以良好的表现,来追回未婚夫婿的欢心,果然她的努力不算白废,盛情款待著众人。   当大队行将出谷之时,齐羽在赵银屏、李惠惠两位夫人的支使下,留在最后与柳青温存了一番。   等到他赶著来时,阿玉看到他颈中又挂上了柳青所赠的那串五色珠链,情知小俩口是言归于好了..   ※      ※      ※      ※   因为“惜花翁”的巢穴系在陇西甘肃六盘山,众人出谷之后取道西北..   估计这番梅湘吟亡命该处“惜花翁”极可能已有准备,纠合他座下弟子准备与七花门下决一死战。      此番这面出师有“玉龙”齐羽、阿玉、七花门下三姊赵银屏五姊韩莹、六姊柳玉茹、七姊李惠惠、八妹罗翠菱,男女英侠共是七位,阵容坚强。   谅来那六盘山方面“惜花翁”座下,尚有铁尘子“花玉蕊”“无影客”胡独三徒,加上七花叛徒梅湘吟,也不过五人,其中除了“惜花翁”较为厉害之外,别的谅来都不足惧。   男女七人快马疾驰,一路上谈谈说说,信心坚强,十分快乐。   “玉龙”齐羽的话最多,他提议要选一个首领,大家拱听号令,以免杂乱。   七花门下众徒,当然是以三师姊赵银屏马首是瞻,齐羽、阿玉俱无异议,于是赵银屏便做了六人统帅。   赵统帅一路上分析敌情,敌方实力除了那“惜花翁”之外,其余都不算十分辣手。   “惜花翁”虽然厉害,但七人中有一法可以治他,罗翠菱、阿玉分佩的“百炼宝刀”“绕指神剑”刀剑合璧,无坚不催,一上手,即可闪电出手诛他,如此恶积祸盈的大魔头,下手可以不必有任何顾忌,迳自动手就是。   其余的,赵银屏指定韩莹对付铁尘子,柳玉茹对付“花玉蕊”李惠惠对付“无影客”胡独,她自己则将单独对付七花叛徒梅湘吟,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也不许漏网。   分派已毕“玉龙”齐羽一旁怪叫,抗议赵统帅十分不公,为何分   配职务,七人之中单单漏了他一个,莫不是以他功力低微,不堪大用吗?   韩莹等众女不禁失笑,柳玉茹打趣道,这是赵元帅小心,唯恐若派你齐公子上阵,那梅湘吟与“花玉蕊”对方两员女将,全是一等淫魔,见了你齐羽如此出色人物,少不得放出勾魂夺魄手段,只怕你齐公子到那时会吃不了兜著走哩。   赵银屏笑道:“众人均有职务,齐羽单单没有,今番派他流任各路救应,还有六盘山中若是‘惜花翁’再有帮手,也一概由齐羽负责料理,任重道远,切勿辜负。”   齐羽笑著,高声应道:“得令!”   暗自嘀咕,但愿六盘山能多有几个敌人,不然空跑一趟捞不到痛快厮杀,实是不妙也。   ※      ※      ※      ※   一人兼程赶路,直到十月中旬,方始赶到陇西,六盘山已经在望。   赵元帅马上发出将令,命令阿玉、罗翠菱一对璧人先行进入六盘山一探,若是可攻,立刻放起信号。   阿玉、罗翠菱,舍下坐骑,分佩百炼、绕指两支神器,悄悄进入六盘大山。   这座绵亘在陇西的大山,幅员广阔,阿玉与罗翠菱不知“惜花翁”   巢穴究在何处?一时寻找不到,分头行事,约定信号连络。   阿玉孤身一人乘著暮色,悄悄寻找。   转过一处密林,忽闻人声,阿玉机警,连忙闪身躲在暗处。   一瞥前面,啊呀,阿玉心中陡然一紧,差一点叫出声来。   只见在一片光秃秃的岩石上,一名大汉被铁链锁著,四肢都挂在岩上,须发纠结,衣服破碎,露出古铜色的肌肉来,初看以为他死了,仔细一看,分明胸前尚有起伏,并没有死。   有两个女子姗姗向他行近,阿玉识得,其中一个,白衣飘飘正是那“花玉蕊”。   另一个转过脸来,可不正是那个曾经交手败走的“脂粉魔君”梅湘吟!   只听这不要脸的女人喝道:“贺定远,我梅湘吟哪一点不如尤丽瑛,你只要点一下头,我便放你下来,与你恩爱绸缪,你还倔强甚么?”   此言一出,阿玉心中暗道一声“惭愧”这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料不到贺定远真在此处,而且还是个活的;阿玉唯   恐这梅湘吟“花玉蕊”下手贺定远,心中紧张,手按“绕指神剑”蓄势准备救人。   只见那崖壁上的汉子倏然将头一抬,虎目圆睁,湛湛有光,喝道:   “淫妇,你何不杀了我?若要你贺大爷跟你,你今世休想!”   梅湘吟喃喃咀咒:“贺定远,若不是我梅湘吟喜欢你,十个你也早死完了,想不到你这般贱骨头,先是在瀑山附近秘窟之中,伏你不得..   近来将你搬到此处,偏是你厉害,甘受风吹雨打,日晒蒸烤,饥渴之苦,仍然不服,我梅湘吟的脾气就是这样倔强,你不服我,我偏要折磨你,且看你能熬到几时?”说毕,身边取出一支皮鞭,恶狠狠地抽打贺定远,贺定远可真是厉害,咬牙忍住,哼都不哼一声。   阿玉心情紧张,喃喃自语:“姓贺的你可得熬著点,非是我阿玉现在不救,只怕打草惊蛇,招致这两个淫妇先下手杀你,那却是不妙..   咳,你这两个淫妇为何不快走?稍停再碰到我阿玉手上时,我要活生生剥下你两张狐狸皮来..”   梅湘吟一连抽打了六、七鞭,被她旁边的“花玉蕊”劝住:“湘吟妹子不要发怒,山下今天来了四人,我看其中有三个年轻的都还不错,我姊妹且去找他们玩玩去。”   梅湘吟想是淫兴大发,笑道:“钟姊姊,我还是挑那个年长的,虽不中看却是中吃,闻说他懂得采战,枕上功夫还不错哩,哈哈..”   一阵荡笑,两女勾肩搭背走远了..   阿玉又静伏一旁,等了片刻,果然不再有人声,这才一跃来岩壁之前“绕指神剑”出鞘,青光急射,砍断铁炼,那贺定远应声跌下,萎顿在地。   阿玉急急将他背起,逃入林间隐密去处,喂他清水,渐渐恢复..   说明姓名来历,以及来此目的。   贺定远大喜,道:“好老弟有你的,愚兄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且等我休息一阵,明天我当亲自参战,非要摧毁这处淫窟,杀死这些淫魔,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夜色降临,贺定远与阿玉林中休息,吃著干粮饮水,叙述一切经过。   原来这贺定远偕同“百草神医”秦齐为了寻找灵药,深山跋涉,备尝辛苦。   最后,在云贵边区深山之中,终于找到了一具千年茯苓,只是这千年茯苓与毒龙鞭互生,形状莫辨,连百药“神医”秦齐也只知一是   极名贵的千年茯苓,已成气候,在千年开外,另一具相同的却是剧毒无比的毒龙鞭,分辨不出,无可奈何,只好将两物一齐挖出。   “百草神医”秦齐不幸误中剧毒身死荒山,贺定远椎心泣血,欲哭无泪,背负秦齐遗骨以及千年茯苓与毒龙鞭两宝,间关万里,南返到七花门来。   不料,被七花门下四徒梅湘吟扣留而囚在瀑山..   梅湘吟彼时已成了江湖著名的淫娃,喜爱贺定远强壮,嫉忌他对大师姊的爱情,又知道他身怀“瑶草”乃是迷鬼圣药,房事交接,用一点点,驰聘快意无穷,是以梅湘吟不惜色身相诱..贺定远铁铮铮的汉子,不为所动。   梅湘吟一怒,将他囚禁,企图慢慢地软化,一面将两宗宝物当作礼品,托不忌和尚献给六盘山的“惜花翁”。   不料,不忌和尚不争气,路过秦中时,被罗翠菱与柳玉茹两人探悉,追踪劫夺,东西又回到七花门,但谁也不知,这就是贺定远的辛苦代价。   贺定远被梅湘吟软禁,始终不屈服,后来七花门下李惠惠开始发现梅湘吟劣迹,报告师尊,开始调查,虽然那一次被梅湘吟瞒过,但她已如惊弓之鸟,不敢再将贺定远藏在瀑山,便托“无影客”胡独将他移送到六盘山来,禁锢在崖壁之上,任风吹雨打,日晒蒸烤,每日飨以粗糠,只给少许饮水。   但贺定远真是一条汉子,咬牙忍耐,直到如今不曾屈服。   ※      ※      ※      ※   贺定远终于获救,快慰万分,与阿玉两人耽在林中,不久忽见左方有一缕奇异黄光抛起,这便是罗翠菱约定的讯号了,阿玉不敢怠慢,急与贺定远追去。   黑夜之中与罗翠菱会合,罗翠菱见了贺定远,喜不自胜,告诉两人,二师姊她们已找到了老魔的淫窟,而且她们已经潜伏守候,等候发动攻击了。   罗翠菱带路,二人悄悄跟随,转过一座林子,发现了一处庄院,罗翠菱悄悄放起讯号,通知山下守候的赵银屏等人。   三人冒险悄悄掩入庄来,只见这庄院甚大,回廊曲折甚是幽深,庄院之中住的人多已入睡,仅有少数人尚在负责警戒。   三人功力俱是一流之选,当然绝不会惊动甚么人,悄悄寻找,罗翠菱与阿玉之意,是要找到那“惜花翁”将他杀死,免得多费手脚。   转来转去,身后忽然不见贺定远,回头寻找,只见他正点倒了一   名更夫,剥下了他的衣服,自己穿上,执著此人的兵器赶来。   阿玉、罗翠菱哑然失笑,原来他是去借衣、借刀去了。   来到一处,忽见房中微有灯光,且有声浪阵阵传出,罗翠菱领先将眼凑近窗孔一看,忙不迭地又缩将回来。   阿玉与贺定远不知究里上前一看,啊呀,只见这房中,两张牙床,春色无边,正有两对狗男女,在颠鸾倒凤..   那两个女的一丝不挂,识得不是别人,正是无耻的七花门四徒梅湘吟与“花玉蕊”。   阿玉还未来得及有甚么行动,贺定远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怒喝一声:“淫妇快快出来纳命!”退后一步,捧刀等候。   贺定远正派侠义,行事光明磊落,虽然仇人近在咫尺,但兀自不肯乘人之危,故意一缓退后一步,捧刀等候,好叫两名淫妇穿好衣服,出来接战。   房中“嗤”的一声,灯光熄去,一片漆黑。   跟著房门一开“花玉蕊”“脂粉魔女”梅湘吟,双双出现。   “花玉蕊”见了阿玉,立刻眉开眼笑,说道:“啊!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来了,嘿嘿!”   梅湘吟惊见贺定远脱逃,八妹罗翠菱来到,情知不妙,提醒“花玉蕊”道:“花姊,快动手擒人要紧!”   “花玉蕊”“咭”地一笑,故技重施,伸手探怀,阿玉立时惊觉,她必是要施放那面“天罗网”了。   连忙向罗翠菱提醒:“翠菱注意,刀剑齐施!”   “花玉蕊”纤手抖处,一面大纲,香气浓郁悠悠向三人单下。   “呛”地一声,罗翠菱“百炼宝刀”出鞘,刀剑合璧,一青一白,光芒激射,登时“波”的一声“天罗网”破了一个大洞,落在地上。   “脂粉魔君”梅湘吟转头就跑“花玉蕊”慢了一步,白衣被削,落下了一片,叫道:“好厉害呀!”   转头就溜,三人拔步追赶!   登时一庄之中,钟声大响,如同鼎沸“惜花翁”等高手悉数出动,庄中灯火通明。   三人直追到院中,惊见“惜花翁”同两名男徒,铁尘子“无影客”   胡独率众出现。   阿玉第一次见到这“惜花翁”只见他左退自膝而断,撑了根铁拐。   奇怪的是,阿玉对这“惜花翁”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尤其是对   他断腿之处不禁多看了两眼..   更奇怪的是,这“惜花翁”竟也对阿玉大有兴趣,一对铜银大眼直勾勾的盯著阿玉直瞧,眼神中有无名的怒恨之火!   两名淫女扑到“惜花翁”身边,大叫道:“不好了,七花门杀过来了!”   “惜花翁”阔手一摆,喝声:“熄火,准备弓箭。”   登时万千火炬霎时熄灭,原来天色已露曙光,阿玉三人身陷重围,眼见这“惜花翁”面如重枣,雄伟无比,气概实是威猛。   只听他冷冷喝道:“就只有你们三人来吗?嘿嘿..”   阿玉罗翠菱心想信号发出已久,为何赵银屏等尚未到来?心中不免有点怯急,想要拖延时间,但见“惜花翁”身旁,铁尘子与“无影客”胡独已经跃跃欲试。   无奈只好决意一拚,百炼、绕指刀剑一指,青白光芒倏射。   蓦地庄墙之上一阵笑声扬起,赵银屏、齐羽、韩莹、柳玉茹、李惠惠,仗剑出现。   “惜花翁”喝声:“射箭!”   瞬息之间万弩齐发,阿玉、罗翠菱急急舞起双剑护住身子,一面翼护贺定远。   墙头的“玉龙”齐羽清叱一声,釜底抽薪,长剑撩起,飞身疾扑那些弓弩手。   赵银屏娇喝发令:“大家动手!”   按照计划各各接住对方厮杀,阿玉、罗翠菱双剑疾卷“惜花翁”   韩莹直取铁尘子,柳玉茹迎斗“花玉蕊”李惠惠截住胡独,剩下一个梅湘吟,赵银屏冷冷喝道:“贱婢还不过来领死!”   长剑摆起,分心疾刺,梅湘吟冷笑抵挡。   “玉龙”齐羽与贺定远两人,一剑一刀,砍瓜切菜一般,直杀得那般助纣为虐的走狗,走投无路,哀求饶命..   两人处理一班贼党,各自留下记号,驱出山去,同时搜索山上各处秘窟,放出无辜平民;场中侠义中人占足上风,第一个不支的是“无影客”胡独,李惠惠使出顺剑绝招震断了他手中奇形古剑,跟著分心疾刺,立即了账。   “花玉蕊”奋力招架,柳玉茹使出怪招,一剑伤了她的肩头“花玉蕊”鬼嚎一声,没命逃窜,正好碰到“玉龙”齐羽,在庄内提著她那面破了的“天罗网”出来,迎头一罩正著,柳玉茹赶上来补了一剑。      梅湘吟不敌赵银屏,她可是机警得很,一看大事不妙,转身一跃上墙,叫声:“少陪!”   跃下就溜,赵银屏正待追赶,忽闻墙外惨嚎一声,一名大汉提著梅湘吟血淋淋的身躯,直扔下来。   原来是贺定远埋伏在此,一击得手,报了他被囚受苦的大仇。   铁尘子心慌意乱,被韩莹一剑砍去了半边脑袋,场中只剩下那“惜花翁”..   这大魔头实是厉害,阿玉、罗翠菱刀剑合施,青光白光交射,呼呼有声,兀自只能将他困住,却不能取他性命。   眼看诸人都已得胜,按剑旁观,阿玉、罗翠菱加力施为,赵银屏一旁喝声:“扫!”   阿玉、罗翠菱刀剑合璧,如响斯应,如一道长虹猛扫过去。   “惜花翁”大袖飘飘,双掌发出来抵,银屏急喝:“分!”   双剑倏地一分“惜花翁”的一股大力顿时落空,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赵银屏又娇喝:“剪!”   双剑闪电似的一左一右夹攻而至“惜花翁”措手不及,扑跌尘埃,在一堆尸体之中一滚..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众人急著要诛杀这万恶淫贼“惜花翁”他却在一滚身中失去了踪影!   阿玉心头一震!厉喝一声:“‘飞魂教主’!”   齐羽惊道:“你说甚么?”   阿玉已无暇理他,手执“绕指神剑”凝神静气,双目炯炯有神,盯视著前方..   赵银屏再也忍不住开口道:“阿玉..”   阿玉却蓦地一跃而起,神剑疾挥,向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斩去!   接著一阵呼喝叱叫,阿玉翻腾纵跃,将神剑舞得风雨不透,一招紧似一招,就像著魔一样!外人看他似著魔,阿玉却凭著他敏锐的直觉与“虚室生明”的锐眼,努力捕捉“飞魂教主”的动向,全力搏斗之中..   他知道自己非要全力搏杀这个能够隐形的恶魔,否则在场之人无论武功多么厉害,都难免会遭他毒手。   突然阿玉一声大喝,暴退中神剑斜挥,逼退了隐形敌人,自己左臂却被削下一块肉来!顿时鲜血泉涌,血流如注,阿玉却完全没有时间包扎止血。   罗翠菱大叫一声,奔来要帮忙,阿玉却厉吼一声:“退回去!”      隐形之中有声音狂笑道:“阿玉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她们,也全都得死!”   阿玉又是惨叫暴退,身上又是负伤!   接著阿玉又连连负伤,全身浴血,却仍在与一个完全看不见的敌人,做完全无效的搏斗..   罗翠菱心中大痛,惨叫:“阿玉..”   只见阿玉口吐鲜血,又踉跄跌倒..   却在跌地之时,左手一挥,一柄乌光闪亮的匕首扔出..   一声野兽般的惨号!一个巨大的震动!   一个人影跌了下来!   是那个“惜花翁”也就是那个“飞魂教主”!   那柄浸过化血龙的匕首已插入了他的小腹,深至没柄..   阿玉挣扎著爬起身来,望著这满地挣扎的独脚老翁,道:“现在,你还有甚么可以割掉的?”   “惜花翁”咬牙道:“你怎看得到我的?”   阿玉道:“我看不到,我闻到..你能隐形,却隐不掉你那满身难闻的骚味!”   “惜花翁”再也无话可说了..他也根本说不出话了..   他已从腹部开始化为脓血..   ※      ※      ※      ※   大功告成,赵银屏下令烧了六盘山魔窟,凯旋而归。   一路上三男五女可是快活无比,大伙儿经过南阳时,遇见了一位“东海龙王殿”门下,禀告掌门人阿玉,道是老掌门人绝千山,偕同“黑龙”申屠虹“苍龙”秦俭“白龙”石清标,还有两位美貌的姑娘,原先是“大禹门”下的邱雨庭、邱筱庭,已于十日之前安返“龙王殿”   庄。   这一喜可真是望外,原来秦中韶屋之行,绝千山宝刀未老,竟是顺利成功。   大家都向阿玉祝贺,阿玉赶紧托这位“东海龙王殿”门下回去报告,就说自己返回漠北一行,事毕之后立即回来。   到了漠北,仍从“迷雾谷”进去,柳青欢喜迎接,大队来到七花门所在,那尤丽瑛重开妆镜,再画蛾眉,与夫君贺定远相见,悲喜泣下,贺定远抱住他初见的孩子,热泪滔滔流下,在座之人无不感动。   回来时已是十二月了,估计使命完成,二、三月间“寒月芙蓉”   与“浮海客”即将自海外归来,大家安心等候。      谁知更有令人欣喜之事,隔了没多久九姑柳青来报,有远客来到,大家出迎。   啊呀,来者竟是绝千山老英雄,率领了“东海三龙”邱氏姊妹。   众人相见欣喜莫名,不久范丹樨也回来了,她的脾气改变了好多,与众姊妹有说有笑,甚是融洽。   转眼已是腊月,大家都在七花门过年,一片喜气洋洋,尤丽瑛精神最好,督促一众侍女,准备过年要用的食物布置,而一众男女成双作对,在七花门谷地之中好不快乐;阿玉与罗翠菱、邱雨庭、邱筱庭三位娇妻在一起,齐羽与银屏、李惠惠、柳青相伴,七花门下韩莹看中了申屠虹,柳玉茹看中了石清标,那范丹樨性情改变“苍龙”秦俭常去与她搭讪,也成了一对佳偶。   除了年幼的十妹以外,七花八女各有归宿,这一个年,过得可是既热闹、又快乐。   贺定远送了两件好东西给齐羽与阿玉,那是“瑶草”制成的香丸,佩在身上能长久保持男性精力,对他们有三位娇妻的人说来,实是一件宝物,比送甚么都好,两人笑著收了二、三月间,小妹谷茵笑著跳著从“瀑山”奔回,叫道:“师父有信来了。”慌得大众都奔出来。   尤丽瑛眉开眼笑,展读来函,拜读之下,父师的信上说:   六盘山一役成功,尤丽瑛夫妇团聚,偏劳各位爱徒,余心极慰,又据尤娘报称东海三龙属意我徒,大好之事,丹儿许嫁秦俭,韩莹结伴申屠虹,柳玉茹追随石清标,望尔等琴瑟和鸣,衍庆螽斯。   七花门仍由尤丽瑛夫妇执管,幼徒谷茵由大师姊照管,各徒婚后可各自偕夫行走江湖,余与浮海客道友决意留居海岛,合籍双修,罗翠菱、阿玉刀剑合璧,亦宜勤炼道术,三年之后,余或浮海客返回中土,探视尔等..   敬问绝千山先生安好,别矣珍重!   大家怔住!听谷茵念完,七花门下知道师父短期不回来了,顿觉怅然。   谷茵叫道:“连师尊都与‘浮海客’结缡了,你们这些少男少女还不快快婚配,耽误大好青春作甚?”   众人被她一言提醒,哄然一声“玉龙”齐羽促狭道:“小妹,你也想嫁人了是不是?快向我行一个礼,我负责替你找到个好老公..”   谷茵气得伸手追打这位姊夫,一面叫道:“三姊夫、七姊夫、九姊夫,都是你这‘玉龙’你最坏..”      众人大笑,各自带著爱侣在绝千山的主持下,少男少女就在七花门中成亲。   突然又报曰:有女客来访。   尤丽瑛忙道:“快快有请。”   阿玉这才大吃一惊!来访的竟是梅洁洁。   还有抱著个三岁儿子的吕金花。   还有萧湘“凌云燕”张婷、宋敏、宋玲、孟半屏、孟涤尘、慕容可人、慕容玉人、石清玉、连蓉..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