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还情剑》 第 一 章 两败俱伤   娟儿目光转到韩公子的脸上,道:“韩公子,你既非和谭药师同道,来此,想来不会帮 他忙了?”   韩公子道:“这外面有他的埋伏。”   娟儿道:“知道了。我想间公子,是否肯离开此地?”   韩公子道:“如是在下不离开,姑娘准备如何?”   娟儿道:“那只好连公子一起对付了。”   李寒秋道:“在下久闻韩公子武功高强,极愿讨教。”   韩公子道:“李兄不用急,咱们总会有碰上的一日。”   李寒秋道:“那又何不趁现在呢?”   韩公子道:“看来,诸位是存心要拼一下了?”   娟儿冷笑一声,道:“看来,你和那谭药师早已勾结一起……”   韩公子摇摇头,道:“娟姑娘该知我为人,在下从来不说谎言。”   李寒秋左手伸动,点了谭药师数处穴道:“韩公子,咱们今日定要见个高低,不分胜 败,不许住手。”缓步直对韩公子逼了过来。   韩公子道:“李兄苦苦相逼,看来似是有胜我的把握?”   李寒秋道:“谭药师和娟姑娘,由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到室外一分生死。”   韩公子不理会李寒秋,目光却望着娟儿道:“娟姑娘,李兄这般苦苦相逼,在下只好答 应了。”   娟儿怔了一怔,道:“李兄,不要逼他应战,咱们要从长计议……”   李寒秋接道:“谭药师已无反抗之能,在下和韩公子的事,不劳费心。”大步向外行 去。   韩公子随在身后,走了出去。   娟儿看两人出了室门,低声对雷飞说道:“要他小心那韩公子的暗器。”   雷飞点点头,行出室门。   娟儿望了谭药师一眼,道:“现在,不论我如何对付你,你都无法反抗,也无人看 到。”   谭药师表面之上虽然维持了镇静,但他内心之中,却是充满着惊震,生恐娟儿当真的施 下毒手。   娟儿扬起兵刃,道:“谭药师,你别无选择,除了答覆我的问题之外,只有皮肉受 苦。”   谭药师道:“姑娘……”   娟儿冷冷接道:“不要想说服我,你不肯答覆我的问话,第一步我先割下你的鼻子。”   语声微微一顿,道:“我爷爷是否活在世上?”   谭药师还真的不敢不答,当下说道:“令祖还活在世上。”   娟儿道:“他现在何处?”   谭药师道:“就在你们住处附近。”   娟儿一怔道:“就在附近?”   谭药师道:“不错。”   娟儿道:“在哪儿,距此好远?”   谭药师道:“那地方原本没有名字,我替它起了一个名字,叫作‘无忧石室’,距这里 不过十里左右。”   娟儿道:“讲的是实话么?”   谭药师道:“句句真实。”   娟儿道:“讲一句谎话,我就挖你一只眼睛,我要去那里查看。”   谭药师道:“那你如何能找到那地方呢?”   娟儿道:“那要如何才能找到?”   谭药师道:“要在下带路才成。”   娟儿略一沉吟,道:“咱们几时动身?”   谭药师道:“悉凭姑娘之意。”   娟儿收回手中兵尺刃,道:“有一桩事,我一直不明白。你和我爷爷本是很要好的朋 友,但你为什么要害他?”   谭药师道:“我要害他,他早已死去多时,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娟儿接道:“你不是害他,为什么找人假冒他,使我们一直蒙在鼓中?”   谭药师道:“令祖未死,你见他之面问他就是。”   娟儿知晓了爷爷未死,心中陡然放宽了甚多,担心起李寒秋和韩公子一场生死的搏斗, 当下说道:“我有事离此一刻工夫,要点你晕穴才成t。”   谭药师道:“你可是去看那李寒秋和韩公子的搏斗么?”   娟儿道:“怎么样?”   谭药师道:“韩公子聪明得很,只怕他不会和李寒秋动手。”   娟儿一扬手,又点了谭药师两处穴道,道:“你功力深厚,是定然能行解穴,因此我不 得不早作准备。我却过回来,咱们去找爷爷,如果你讲的是瞎话,有得你苦头好吃。”转身 向外行去。   只见李寒秋和韩公子在室外对峙而立,都已经亮出兵刃。   李寒秋是一柄长剑。   韩公子却是一支金笔,和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剑。   雷飞站在一侧观战。   娟儿缓步行到雷飞身侧,低声说道:“韩公子武功不弱,这一战很难料谁胜谁败,不知 李兄何以非要坚持这一战不可?”   雷飞道:“他要报父母大仇,但人人都说这位韩公子如何不得,他早把他看成了阻拦他 报仇的障碍。今日有此机会,自要除他而后快。”   娟儿道:“李兄未必能胜韩公子啊!”   雷飞轻轻咳了一声,道:“如是两人只凭武功动手,李兄弟必胜无疑。”   娟儿道:“两个人都以性命相搏,你又要他们如何只能施用武功呢?”语声一顿,接 道:“我要你告诉他,防那韩公子的暗器,不知雷兄是否讲过?”   雷飞道:“讲过,我已用传音之术告诉了他,对敌之前,似是不宜再强调那韩公子如何 厉害了。”   娟儿也不再多言,横移两步,和雷飞平行而立,看着场中变化。   这时,李寒秋已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剑。   韩公子也把金笔平胸而举,有如用剑一般。   雷飞突然回顾了娟儿一眼,看娟儿站在两尺之外,欲言又止。   原来那韩公子似是以金笔为兵刃之主,右手握笔平举胸前,左手执着的短剑,却斜斜指 向地上。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开门式,以雷飞见识的广博,从未见过这种架式。但雷飞凭借经验判 断,这起手式,却给人一种亦正亦邪和感觉。   只听李寒秋冷冷说道:“阁下准备好了么?”   韩公子道:“好了,在下久闻‘七绝魔剑’之名了。”   李寒秋道:“好说,好说,阁下可以出手了。”   韩公子道:“李兄先请。”   李寒秋道:“时间宝贵,在下也不和韩公子客气了。”长剑一振,刺了过去。   韩公子短剑一抬,封住门户,架住李寒秋的剑势。   李寒秋长剑一沉,剑芒闪,长剑斜撩,反向韩公了手腕之上斩去。   韩公子平举胸前的金笔,疾快点出,当的一声,正中李寒秋的长剑。   李寒秋长剑受震,不自禁向下一沉。   原来,那韩公子以改剑诱使他寒秋招变化用出,金笔及时反击。   一交手间,韩公子由被动抢回先机。但他并不借势反击,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李寒秋也同时向后退了一步,收回剑势,准备封挡对方攻势。料不到的是,韩公子竟然 不进反退。   李寒秋略一犹豫,突然又举剑而上,长剑摇动,闪起两朵剑花,分攻韩公子两处要穴。   韩公子左手短剑,也幻起一片冷芒,剑花错落中,挡开了李寒秋的剑势。但他的右手金 笔,却是不肯轻易出手,左剑拒敌,右笔似是异常珍惜,不肯轻易施用。   李寒秋连攻了十余剑,而且每攻一剑之后,就故意留下破绽,希望对方反击。原来,他 希望诱使韩公子把武功施展出来,再酌量反击。   哪知韩公子竟然是以守为主,不肯反击。   李寒秋渐感不耐,大声喝道:“小心了。”   剑势突然一变,施展“七绝魔剑”,招招指向韩公子的要害。   这“七绝魔剑”乃天下第一毒剑,施展出手,果然威力惊人。   韩公子也极快地变化了手中兵刃,忽而笔快,忽而剑速,手法的博杂,每一招都是不同 门户的武功。   剑笔交错,转眼间接下了李寒秋二十余招。   李寒秋看他连封自己二十余剑的手法,各自不同,心中亦是敬佩,忖道:“这人小小年 纪,武功如此精博,假以时日,那还得了?”心中忽转,剑势一紧。   韩公子接下二十余剑,已然感觉智穷力竭,李寒秋剑势一紧,更感招架不易。   但闻李寒秋大喝一声:“着!”唰的一剑,划中了韩公子左臂,衣裂肉绽,鲜血淋漓而 出。   这一剑,势道大概甚重,韩公子手中短剑,也被迫落地。   但韩公子却有着无比的镇静,强忍着疼苦,右手金笔一指,一缕光芒,由笔尖中激射而 出。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笔尖中射出暗器又大出人意料之外,李寒秋只觉左臂一麻,手中长 剑,顿然一缓。   韩公子一吸气,陡然退后八尺。   李寒秋觉着伤处一阵麻木,整个右臂已无法抬起来,不禁心中一惊。   韩公子也伤得很重,就这一会工夫,整个的左臂,都已为鲜血湿透。   右臂重伤之下,李寒秋纵有绝世的剑法,也无法再施展出手,空余满腹激怒,抬头望了 韩公子一眼,冷冷说道:“令尊极善暗箭伤人,阁下承继衣体,大有青出于蓝之势。”   韩公子淡淡一笑,道:“兵不厌诈,愈诈愈好。李兄几时见到过讲信诺的君子之战?咱 们以性命相搏,生命于呼吸之间,在下如不施展暗器,此刻已丧在李兄剑下多时了。”   李寒秋已无力再出手伤他,他心想骂他一阵,出出胸中闷气。但那韩公子却一口气,把 李寒秋所能骂到之处,全都讲了出来,只觉再无可骂之处。   只见韩公子举手中金笔一阵摇动,两个十八九岁的劲装少年,联袂奔了过来。   两人身上都佩着两件兵刃,背上柄长剑之外,腰里还挂着一把带有鞘子的方形兵刃。   两人行近了韩公子之后,立时分开行动,一个替韩公子包扎伤口,一个捡起韩公子丢在 地上的短剑。   娟儿缓步行到李寒秋身侧,道:“李兄,你伤得很重么?”   李寒秋道:“我中了他的暗器。”   娟儿道:“伤在何处?”   李寒秋道“右肩之上。”   娟儿道:“有何感觉?”   李寒秋道:“伤处麻木,右臂难抬。”   娟儿道:“那是淬毒之物了。”顾不得众目睽睽,右手一抬,唰的一声,扯破了李寒秋 右臂衣袖。   只见李寒秋臂窝之处,钉着一枚金色的小针,已然全入肉内,只露出一点金芒。   娟儿伸出纤纤的玉手,准备拔下那李寒秋肩上的金针。   李寒秋疾退两步,道:“姑娘不可随便动手,那针上奇毒很烈。”   娟儿道:“我知道,但我手指未破,针上纵然有毒,也无法伤我。”   李寒秋道:“还是小心一些的好,目下在下已经受伤,姑娘不宜再伤了。”   娟儿道:“好!李民请运气暂闭肩上穴道,别让奇毒内行,我去设法讨他解药回来。”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说道:“你要小心了,这韩公子太狡诈,笔中藏针,前所未 闻。”   娟儿点点头,直对那韩公子行了过去。   这时,韩公子伤势已然包好。   两个随行的劲装少年,突然一横身,挡在韩公子身前,手握剑把。   韩公子重重咳了一声,道:“你们闪开。”   两个劲装少嗯了一声,闪向一侧。   韩公子抬头望了娟儿一眼,道:“你可是想替李寒秋讨取解药?”   娟儿点点头,道:“是的。”   韩公子道:“你怎么知晓我一定会给呢?”   娟儿道:“不知道。不过,你不给,我也会抢,除非你战死,或是能够战胜我。”   韩公子道:“看来姑娘似是自信能够胜我。”   娟儿道:“我看到你伤得很重。”   韩公子道:“所以,你要乘人之危?”   娟儿道:“我只要取解药,并未存有杀害你的心,过去你一直对我不错。”   韩公子接道:“现在呢?”   娟儿道:“咱们道不同,难相为谋。”   韩公子轻轻咳了一声,道:“我现在明白了。”   右手深入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投向娟儿,道:“接住,娟姑娘。”   娟儿伸手接住,道:“多谢韩兄,你现在可以走了。”   韩公子道:“瓶中有丹丸三粒,要他珍惜使用,也许还可再救他一次命。”   娟儿道:“多谢关照。”   韩公子回头行了两步,道:“娟姑娘,此刻你是否相信,在下是和谭药师不期而遇。”   娟儿摇摇头,道:“不信。”   韩公子苦笑一下,道:“慢慢地你会知道。”   娟儿道:“我不会追究此事。”   韩公子道:“应该查明白。”   娟儿道:“我要办的事情太多了,件件都很重要,这事我不愿追查。韩兄请多保重,下 山去吧!”   韩公子神态黯然道:“咱们日后还能相见么?”   娟儿道:“最好别见。”   韩公子道:“为什么呢?”   娟儿道:“见面争如不见,见又何益?”   韩公子不再多言,缓缓转身,举步向前行去,他的步伐沉重,有如负重千斤。   两个劲装少年,紧守在韩公子的身后,一步步向后退去。   娟儿目睹他们远去,才回步行到李寒秋身旁,道:“李兄,服下这瓶中药丸。”打开瓶 盖。   李寒秋也不多问,伸出手去,接过一粒药物,吞入腹中。   娟儿缓缓塞上瓶塞,道:“不知这药丸是否对症?李兄,先请休息一下吧!”   李寒秋望望右臂的伤处,只见已然色呈紫红,肿起甚高,心中暗道:“这暗器果然恶 毒。”   娟儿紧随在李寒秋身后,行入室中,道:“李兄请坐息一刻,如是药不对症,还得另想 他法。”   雷飞低声叹道:“那韩公子果然是聪明得很,竟在兵刃中另藏暗器,实叫人防不胜 防。”   娟儿冷笑一声,道:“暗器如此恶毒,算不得君子人物,当真是人心难测。”言下之 意,心中似已对韩公子有了极大的反感。   雷飞心中暗道:“如这韩公子这一针,使那娟姑娘对他的倾慕之心完全消失,李兄弟这 一针倒也不算白挨了。”   但闻娟儿说道:“雷兄,请照顾李兄的伤势。谭药师现在此地,就算他施展狡术,留下 的药不对症,咱们也可逼使那谭药师替他疗治毒伤。”说罢转身而去。   雷飞道:“我说呢,姑娘怎的轻易放他离去,原来是胸中早有成竹。”   转目看去,只见李寒秋肩上的红肿之势,似是已在微微消退。但那毒针仍在伤处,当下 取了一双竹筷,挟出毒针。   李寒秋轻轻吁一口气,道:“药很对症,小弟已觉着毒性消退。”   雷飞低声说道:“兄弟,这一针你没有白挨。”   李寒秋微微一怔,道:“雷兄此言何意?”   雷飞道:“韩公子这一针,打出了他隐藏的恶毒面目,也打完了娟姑娘对他一份倾慕之 情。”   李寒秋道:“雷兄,小弟……”   雷飞摇摇手,道:“听我说,任何事,都要顺其自然,不可强求,但你却在极自然中, 占了上风。” 卧龙生《还情剑》 第 二 章 南天一公   且说娟儿行回谭药师身侧,冷冷说道:“韩公子败走了。”   谭药师道:“他胜了也未必会出手救我,是以他的胜败,和在下并无关连。”   娟儿道:“也许你说的是实话。”   谭药师道:“姑娘相信就好。”   娟儿道:“你在寒舍外面,埋伏有人?”   谭药师道:“区区两个药童,能够当得什么大事?”   娟儿道:“希望你能及时使他们停下来,免得我伤害到你。”语声一顿,道:“你仔细 地想想,咱们该如何走?”   谭药师道:“到哪里?”   娟儿道:“见我爷爷去。”   谭药师道:“好,此刻此情,只有见他一法了。”   娟儿道:“我心中填满了悲忿,希望你不会再激怒于我,免得出手太重,使你落下残废 之身。”   谭药师点点头,道:“老夫一生中,从未受过如此摆弄,咳!你这女孩子……”   娟儿怒道:“不要这样叫我。”   谭药师道:“好吧!咱们几时动身?”   娟儿道:“不用急,该走时,我自会告诉你。”又点了谭药师两处穴道,才退了出去。   谭药师轻轻叹息一声,闭目不语。原来,谭药师武功高强,只要不是特异的手法,点他 穴道,适当时间内,就可运气自解穴道。但娟儿早已思虑及此,使他失去了机会。   娟儿行到外室,低声说道:“李兄伤势如何?”   李寒秋道:“大见好转了。”   娟儿道:“能够行动么?”   李寒秋道:“不妨事了。”   李寒秋道:“那很好,我要押着谭药师去找我爷爷,李兄是否愿意同行呢?”   李寒秋道:“你相信谭药师的话么?”   娟儿道:“我别无选择,但我相信他不敢骗我。他知道,如若骗了我,他将会受到最惨 酷的惩罚。”   李寒秋道:“咱们同行,也可防他别有诡计。”   娟儿道:“这地方,我也不要住了。我收拾一点简单衣物,放把火烧去这座房屋。”   雷飞道:“弃物而去就是,为何还要放火?”   娟儿道:“要谭药师看到我的决心,也可使他多份警惕,少耍花枪。”   李寒秋道:“那位冀大夫呢?”   娟儿道:“我会叫小月就近找两位樵夫,多送他们一些银两,叫他们送他回去就是。”   李寒秋道:“眼下只有此法了。”   娟儿用联络信号召回小月,吩咐她去找樵夫,自己收拾应用之物,解了谭药师双腿穴 道,却又点了双臂的四处穴道。带出瓦舍,放起火来。   谭药师道:“姑娘为何烧去房舍?”   娟儿道:“找不到我爷爷,处置你,我也不回此地住了。找到了我爷爷,我们再换个隐 秘之地居住。”   谭药师暗暗吁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但见娟儿四顾了一眼,道:“药师可以召来你两位药童。”   原来,娟儿放火烧屋,仍然不见两个药童露面。   谭药师淡淡一笑,道:“他们年纪虽小,但却很够沉着,是么?”   仰脸长啸两声,果见两个十五六岁的芭童,由数十丈外的草丛中奔了过来。   距几人还有两丈左右时,娟儿立时大声喝道:“站住!”   谭药师生死受制,两个药童不敢不听,依言停下脚步。   娟儿冷笑一声,道:“谭药师,他们追随你时间很久,想必已学会了你用药之能,带他 们同行可以,但我不能不作防备。”   谭药师笑道:“姑娘果然是细心得很,但不知要如何防备?”   娟儿道:“点了他们双臂上几处穴道,能行能言,不能施击。”   谭药师道:“好吧!”   娟儿目注两个药童,道:“你们若稍存反抗之心,我就先杀了谭药师。”   两个童子垂手而立,道:“姑娘请动手吧!”   雷飞大步行了过去,道:“在下出手也是一样。”右手伸缩,点了两个童子双臂上的穴 道。   这时,小月也急急奔回,欠身对娟儿道:“小婢已照姑娘办妥。”   娟儿道:“咱们立刻动身。”目光转到谭药师脸上,道:“有劳谭药师带路了。”   谭药师回顾了两个药童一眼,道:“你们好好地随行,不可妄自作主,一切事,都要听 从那娟姑娘的吩咐。”   这两个药童追随谭药师多年,早已识得娟儿,闻言对娟儿微微颔首一礼。   娟儿冷哼一声,也不理会两人。   谭药师回顾了娟儿一眼,低声说道:“娟姑娘,老夫身上几处穴道被点,影响所及,只 怕连行路也甚感不便,要两个药童扶着老夫赶路如何?”   娟儿冷冷道:“你可是要他们暗中使用手法,解开你的穴道?”   谭药师道:“老夫料未想到这么多事情。”   雷飞低声对娟儿说道:“一个人身上几处穴道被点行动之间,自然要受到牵连,尤其是 咱位走的山路,那更是不易应付了。”   娟儿道:“这两个药童都是他调教之人,年纪不大,武功不弱,如是……”   雷飞接道:“在下倒有一个办法,不知姑娘是否同意?”   娟儿道:“什么办法?”   雷飞道:“由这两个药童作具滑竿,抬着谭药师赶路。”   娟儿点点头,道:“这法子倒是不错。”   两个药童用竹竿木桩,作了一个临时用的滑竿,抬起谭药师,向前赶路。   谭药师坐在滑竿上,指点去路。   越过几重山峰,到了一处深谷之旁。   娟儿、小月一路上手不离剑,紧追在谭药师的身后。   行近深谷,谭药师低声说道:“到了,就在这深谷之内。”   娟儿探头向下一瞧,只见谷深百丈以上,崖壁如削,再好的轻功,也无法跃下悬崖。当 下一皱眉头,道:“怎么下去?”   谭药师道:“绕过对面崖壁,有一处捷径,可达谷底。”   娟儿冷笑一声,道:“你把我爷爷关在此谷,定然受了很多痛苦?”   谭药师道:“姑娘见着令祖之时,再作论断不迟,此刻,未免言之过早了。”   娟儿道:“很快就可证明了,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谭药师道:“咱们绕过去吧!”   果然,对崖之上,有一条可以下谷的路,只是荒草掩没,如不是熟识之人,很难找到。   几人依序下了深谷,只见谷底怪石嵯峨,一片穷恶景象。   娟儿望望谭药师,冷笑几声,道:“我爷爷在哪里?”   谭药师已下了滑竿,大步向前行去,一面应道:“这地方在下亦不熟悉,如非令祖指 引,在下也很难到此处。”   娟儿道:“那是说,我爷爷要你帮忙把他关在这地方了?”   谭药师道:“老夫承认了,你也是不肯相信,是么?”   娟儿道:“很快就有正确的回答了。”   谭药师不敢多言,举步而行。   这谷中穷恶至极,除了耸立的石笋之外,竟是不见一株小树、一根青草。   雷飞心中大奇,暗道:“这地方怎会不生草木呢?定然是别有原因。”   谭药师停下脚步,目光转动,四下瞧着。   娟儿冷冷说道:“你站着瞧什么?”   谭药师缓缓说道:“看着令祖的住处。”   娟儿道:“你不知他住在哪里么?”   谭药师道:“知道。但此地很险恶,行动之间,不得不小心一些。”   雷飞道:“怎么?这谷中还有机关么?”   谭药师道:“一种奇门的阵图,其间还布有奇毒,一不小心,就跌入陷讲之中。”   雷飞道:“这些石头,可都是移置来此?”   谭药师道:“这些石笋,都是这山谷中生长之物,只是有人把它搬动了一下位置,布成 奇阵而已。”   李寒秋道:“这奇阵也是药师的杰作么?”   谭药师道:“在下想是很想,可惜却没有这份能耐。”   娟儿道:“那是何人摆下此阵?”   谭药师对娟儿心中还真有些畏惧,怕她在满腔怒火之下,出手伤人,当下说道:“什么 人摆下此阵,在下不知,也许令祖知晓。”   娟儿道:“你瞧出来路径没有?”   谭药师道:“诸位不要和在下说话,让在下仔细地计算一下。”   娟儿道:“好,希望你很快算出来。”   谭药师低下头,口中喃喃自语了一阵说道:“诸位请紧随在下脚步而行。”举步向前行 去。   娟儿紧随在谭药师的身后。   李寒秋、雷飞和两个药童,依序而行。   只见谭药师在耸立的石笋,到了一处悬崖之下。   娟儿目光转动,只见石壁如削,毫无可疑之处,当下说道:“在哪里?”   谭药师道:“不远了。”举步向前行去。   众人随在他身后,又行了十余丈,到了一块突立的大岩前面,道:“到了。”   娟儿探首望去,只见那大石岩后,果然有一个洞口,不禁心头一阵跳动,道:“就在这 石洞之中?”   谭药师道:“不错。在下留了一个药童,在此照顾。”   提高声音,接道:“俞兄,你伤势好了没有,快些出来给兄弟解围。”   此时此情,立即就要证明真相,那谭药师这般鸣叫,自非作伪了。   娟儿怔了一怔,道:“我爷爷在这里养伤?”   谭药师道:“就要见到他了,姑娘还是听你爷爷说明内情吧!”   只见人影闪动,一个身着黑衫十七八岁的童子,行了出来。   那童子见了谭药师后,一欠身,道:“师父。”   谭药师微一额首,道:“俞老前辈呢?”   黑衣童子道:“正在运气调息。”   谭药师道:“好,我们在此地等候,等他坐息醒来之后,就说为师和娟儿姑娘一齐造 访。”   黑衣童子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谭药师望了娟儿一眼,道:“娟姑娘,你现在放心了么?”   娟儿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未见到我爷爷之前,我还是很难相信呢!”   语声顿了一顿,道:“见着我爷爷之后,晚辈真错了,我给你叩头谢罪。”   谭药师苦笑一下,道:“老夫一生之中,从未受过人这等摆布、屈辱,想不到花甲之 后,还尝试了个中滋味。”   娟儿淡淡一笑,不再答话。她心知谭药师机智过人,在未见爷爷之前,心中实也无法相 信他说的是真话。   几人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才听到步履声传了出来。   娟儿只觉心中一阵剧烈地跳动,凝目望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老人,缓缓行出石洞.那老人一袭青衫,胸前飘着雪白长须。   娟儿急声叫道:“爷爷!”起身扑向那老人怀中。   那老人哈哈一笑,伸手接着娟儿,道:“别孩子气,有话慢慢地说。”口中虽如此说, 双目中却泪光浮动。   谭药师高声说道:“俞兄,快叫娟姑娘解开我的穴道。”   这老人正是南天一公俞白风。   俞白风望了谭药师一眼,笑道:“贤弟,倒累你受苦了。”   目光转到娟儿身上,接道:“快去解开你谭二爷的穴道。”   娟儿转身行到谭药师身侧,拍活了谭药师的穴道,盈盈跪倒,道:“潭二爷,娟儿给你 老叩头赔礼。”   谭药师也不伸手去扶,让那娟儿叩过一个头,才道:“不用多礼了,以后不论办什么 事,都要三思而行才是。”   娟儿柔声说道:“谭二爷,不要生气啦,晚辈已经知罪了。”   俞白风目光转到雷飞和李寒秋的脸上,道:“这两位是……”   雷飞一抱拳,道:“在下雷飞。”   李寒秋一欠身,道:“晚辈李寒秋。”   俞白风微微点头,目光转到雷飞的脸上,道:“阁下可是江湖称神偷的雷飞?”   雷飞道:“正是晚辈,绰号不雅,倒要老前辈见笑了。”   俞白风道:“我在未入此谷之前,巳经听闻你的大名了。”   目光一掠李寒秋,道:“阁下年纪太轻,老夫隐于斯地时,你怕还没有出道。”   李寒秋道:“是的,晚辈出道,不过是近年中之事。”   娟儿道:“爷爷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把我闹糊涂了。”   俞白风微微一笑,道:“咱位先到洞中坐下,再详谈内中之情。”目光一惊雷飞、李寒 秋道:“两位请。”   雷飞对俞白风心中似有无比的崇敬,欠身应道:“不敢当,老前辈请。”   俞白风道:“好,老夫替诸位带路。”大步向内行去。   娟儿紧随身后,依序是雷飞、李寒秋、谭药师和两个药童。   这座山洞宽不过四尺,但深入了两丈左右之后,地势突然开阔。   俞白风带着几人,进人了一座石室之中,道:“诸位请坐吧!”   李寒秋目光转动,只见那座石室比一间房子大些,里面一具石桌和一些铺在地上的兽 皮.地方虽然窄小,但因兽皮铺在地上,几人坐下,并无拥挤感觉。   俞白凤望着石门外的黑衣童子挥挥手,道:“去泡几杯茶来,准备点食用之物。”   那黑衣童子应了一声,和谭药师随来的两个药童一齐退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 三 章 六指逸士   娟儿坐下之后,两只灵活的眼珠儿,一直盯在俞白风脸上瞧着。   只见爷爷满脸红光,精神奕奕,比起自己记忆中几年前更好一些,心中大为奇怪,忍不 住叫道:“爷爷,你气色很好嘛!一点不像生过病的样子。”   俞白风点点头,道:“孩子,爷爷四年多没见你啦!你也没见过两年前爷爷的形貌,气 色,唉!如非你谭二爷医术回天,哪里还有爷爷的老命活在人间……”   谭药师道:“那是不治之伤,俞兄能够从死亡中挣扎回来,全靠俞兄的精深内功和强烈 的意志力量,小弟何能,怎敢居功?”   俞白风哈哈一笑,道:“兄弟不用客气。三年前你对我施用针灸之术,二十四个时辰, 滴水来进,也未离开这石室一步,那次,通我穴道,放我体内剧毒,正是我生死的关键。”   谭药师道:“当时能否疗好俞兄的伤势,兄弟心中实无把握。”望了娟儿一眼,接道: “幸好是俞兄得脱劫难,如是不幸有了差错,我这位贤孙侄女,一辈子也无法解开对我的误 会了。”   娟儿脸一红,道:“二爷,我给你叩过头了,你还不能原谅我!”   谭药师哈哈一笑,道:“你爹爹在世之日,认我作为义父,你生下之后,老夫用药物为 你洗练了两年筋骨,孩子啊!咱爷孙俩的关系,说起来是渊深流长。你爹娘死去之后,世间 最关心你的是你爷爷,这第二个么,就是老夫我了。”   娟儿黯然叹道:“娟儿不知内情,适才在山峰上,言语得罪您老……”   谭药师一挥手,接道:“老夫只是告诉你这件事情,哪里还会与你这女娃儿生气不 成。”   这时,娟儿只觉得思潮汹涌,千万事端,纷至沓来,有着不知从何问起之感。”   她理一下纷乱的思绪,举手整了整鬓边秀发,道:“爷爷,你受了什么伤,怎会在这里 一住数年?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山峰之上,让我对一个不相干的老人,克尽心力,照顾了他数 年之久?”   俞白风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娟儿,道:“孩子,我知道委曲你啦!你从小没多没娘 的,爷爷应该好好照顾你,但爷爷却没有,让你一个小女娃,和人争斗江湖,自力求存。 唉!这虽然对你是一种磨练,但爷爷没有善尽照顾之责,心中总有一份深深的愧疚。”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这几年,我在此疗伤,是我一生中最清静的日子,也使我想了 很多事,这一次,我能得庆生还。除了你谭二爷的精湛医道力量之外,第二个力量,就是孩 子你了……”   娟儿奇道:“我!我有什么能力,治好爷爷的病呢?”   俞白风道:“因为我心中一直惦念着你,所以不能死。”   娟儿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俞白风哈哈笑,道:“孩子,现在一切都成过去,爷爷不但伤势已好,而且更为健旺, 大约还能活他几十年。”   娟儿道:“爷爷究竟是伤在何人手中,何处受伤?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俞白风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再告诉你。”   目光转到李寒秋和雷飞的脸上,道:“这两位都是你结交的朋友么?”   雷飞一抱拳,道:“在下雷飞,对老前辈仰慕已久,今日有幸拜见。”   俞白凤含笑点头道:“大大有名的侠偷,老夫也很仰慕于你。”   雷飞笑道:“好说,好说,一个人被人称为偷,不论是神偷,侠偷也好,总是不大光荣 的事。”   俞白凤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这一位是……”   李寒秋道:“晚辈李寒秋。”   谭药师接道:“太极剑李清尘的公子,七绝魔剑的传人。”   俞白风颔首笑道:“原来是七绝魔剑的传人,老夫失敬了。”   李寒秋道:“不敢当,还望老前辈多多指教。”   娟儿道:“爷爷,雷兄和李兄帮了我很多忙。”   谭药师笑道:“你和老夫作对。”   娟儿道:“你为什么不早给我说明真相呢?”   谭药师道:“你爷爷在此养伤的事,必须要绝对隐秘才成。你如知晓此事,如何能够忍 耐得住?万一泄露了出去,对爷爷的损害太大了,说不得只好瞒着你。”   娟儿道:“现在,爷爷的伤势已好,不用再隐瞒了吧!”   俞白凤道:“最好是先别传出去。”   娟儿接道:“爷爷,咱们没有地住了。”   俞白凤道:“为什么?”   娟儿道:“我把房子放火烧了。”   俞白凤沉吟了一阵,目光转到谭药师身上,道:“谭兄弟,你的处境如何?”   谭药师道:“他们似是也已对我动疑,但却忍住未和我正式翻脸。”   俞白风道:“唉!这些年来,也苦了你啦!”   谭药师淡淡一笑,道:“不要紧,他们心中虽然对我生疑,但一时之间,还不至于对我 下手。但如你隐于此地的消息一旦他们探得,那就不同了。”   俞白风长长吁一口气,道:“目下我自信,已能对付他们……”   谭药师摇摇头,接道:“不成,你个人武功再强,也无法和他们抗拒。”   俞白凤道:“还有你啊!”   谭药师苦笑一下,道:“目前我还不能和他们叫明了干。”   俞白风道:“为什么?”   谭药师道:“你弟妇的性命,还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俞白凤心中一动,道:“有这等事,兄弟怎么一直没有和小兄谈过?”   谭药师道:“你在养伤期间,我如和你谈起此事,只怕要影响你的复元时间了。不过, 小弟也对他们动了手脚,目下是个双方僵持之局,他们固然可以取你弟妇之命,但我如不给 他解毒药物,他亦无法活过半年。因此,小弟每隔半年,可和你弟妇会一次面,相半 月……”   娟儿接道:“二爷每隔半年,能和二奶奶会一次面,为什么不想法救她老人家出来 呢?”   谭药师微微一笑,道:“孩子,你说得好轻松,救她出来,谈何容易,那地方险关重 重,且有第一流的高手把守,二爷我还没有这份力量。”   娟儿怔了一怔,道:“你说的是什么人,这样厉害?”   谭药师道:“北峡山的六指逸士。”   娟儿道:“六指逸士,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啊!”   谭药师轻轻叹息一声,道:“是的,很多人都不知世上有他这个人,他也一向不喜在江 湖上走动。但目下整个江湖武林的局势,已为他控制了大部,他唯一忌惮的人,就是你爷爷 了。你爷爷受他暗算之后,世上再无他畏惧的人,狰狞的面目,也就逐渐地显露出来。”   俞白风笑道:“兄弟客气了。他如只顾忌我一人,我已病隐数年,却使小弟对其人多上 几分有明显的举动呢?”   谭药师摇摇头,道:“小弟近数年来,和六指逸士作过几次长谈却使小弟对其人多上几 分畏俱。”   俞白凤道:“为什么?”   谭药师道:“他的深沉心机和超人的智略,无处不使人敬畏。二十年前,他已在下功 夫,在武林各大门中安排了内应,而且培养他们的地位,使其权位日重。最重要的是,那身 受其培养的人,并不知晓他自己的身份。”   娟儿道:“如若那人知他培养之恩,日后又怎能为他所用呢?”   谭药师道:“这就是使人不明之处了,但他却不会浪费心血,必有制他之策。唉!试想 一个人自己为人所用,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还有什么精明人物,能够查出他是奸细呢?”   俞白风沉吟了一阵,道:“这都是他自行讲给你听么?”   谭药师道:“不错,我知他的用心,他是希望能使我对他生出敬畏之心,和他合作,所 以,故意透露出一些内情。处此情势,小弟只有装作糊涂,不明他的用心,唯唯诺诺地应付 过去。”   俞白风道:“听兄弟的口气,似乎那六指逸士的用心,还未在江湖之上暴露。”   谭药师道:“不错,还未在江湖上暴露,可怕的也就在此了。”   娟儿道:“二爷既然知晓此事,为什么不肯把内情公诸于世呢?”   谭药师道:“一则是空口白话,说了也未必有人会相信,再者,你二奶奶的性命,仍然 捏在那六指逸士掌握之中,又怕他心中动了怀疑,追查你爷爷的病情。侄孙女,你能看出可 疑,那六指逸士,自然也有这份能耐了。”   娟儿道:“但我这几年时光,都在糊糊涂涂中度过啊!”   谭药师道:“那是因为你很信任我,才造成一个错觉,不知那病人是假冒的了。”   娟儿点点头,道:“二爷说的是,我一直没有对你动过怀疑,也未想到病人还会有人伪 装。”   谭药师微微一笑,道:“我常常替你出了很多难题,让你身受磨练,用心之一,也就是 不让你常在山中,发觉了你爷爷的病里替身。”   娟儿道:“难道我盗取那些东西,都是无用之物?”   谭药师道:“有用,每一件东西,都有大用……”   望了俞白风一眼,接道:“你费心耗力,盗取的大部分东西,都是用在你爷爷的身上, 才使他提前了复元的时间。”   娟儿似是突然想到了件十分重要的事,急急说道:“糟了,糟了。”   室中之人,都被她叫的吃了一惊,目光齐齐投注在娟儿身上。   俞白风徽微一笑,道:“娟儿,什么事这般惊惶?”   娟儿道:“我烧了房子,岂不要泄露了爷爷病里替身的隐秘?”   俞白风沉吟了一阵,道:“爷爷身体已然完全复元,就算被他们发觉了,也不要紧。不 过,你谭二奶奶落在六指逸士之手……”   谭药师接道:“照我的看法,那六指逸士还无法思虑及此。这几年拖下来,他已相信你 已无药可救,就请我全力施为,也无法使你那位替身完全复元。”   俞白凤道:“那六指逸士,怎会如此相信你,倒叫小兄有有些奇怪。”   谭药师道:“起初之时,他曾遣人和我同来,看我所下之毒,完全是和他所谈的许诺相 同,以后,只在暗中派人监视。好在那是替身,我用药之时,心中顾虑较少,就算有人暗中 监视,也不易瞧出破绽了。”   娟儿道:“谭二爷,我还想请教你老人家一事。”   俞白风道:“什么事?”   娟儿道:“丁佩呢?不是你掳走了么?”   谭药师呆了一呆道:“丁佩,被我掳走了?”   娟儿道:“小月亲口说的自然是不会错了。”   遇事沉着的谭药师,脸色突然一变,道:“小月呢?”   娟儿道:“跟咱们一起来啦!”   突然想到,下这山谷的时候,就未见到过小月。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她留在那山崖上没有下来。”娟儿一跺脚道:“小丫头,骗了 我。”   雷飞摇摇头,道:“惭槐,惭愧,咱们这样大的人了,竟被一个小丫头耍了。”   娟儿道:“这不能怪到雷兄和李兄的头上,她是个小姑娘家,两位就是留心到她没有下 来,也不问我啊!”   俞白风也警觉到事态严重,回顾了谭药师一眼,道:“兄弟,那小月可是已被六指逸士 收买了去?”   谭药师道:“目下还无法确定,不过,她留在崖上不下来,必有内情。”   娟儿突然站起身子,道:“我去找她,如若真有问题,我就把她宰了。”举头向前进 去。   俞白风急急叫道:“娟儿,快些停下。”   娟儿停下脚步,回头说道:“爷爷,我待她情同姊妹,这丫头怎的如此没有心肝?”   谭药师道:“此刻她暴露了身份,为害尚小,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如是还把她留在 身边,永为心腹之患。那岂不是更糟?凡是正反都想一想,也可以心平气和一些了。”   果然,这几句话,发生了很大的力量,娟儿满腔怒火,立时消灭下来。   谭药师举手一招,道:“娟儿,这谷中奇阵很恶毒,纵然他们知晓我们在此,也不易闯 上门来。”   娟儿显然已为谭药师说服,缓缓走了回来,仍在俞白凤身侧坐下。   俞白风轻轻抚着用儿长发,淡淡一笑,道:“孩子,现在你总可明白,你谭二爷为什么 不肯把我居住此地的事告诉你了。”   娟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俞白风缓缓吁一口气,道:“六指逸士不能在我养伤期间,找到我斩草除根,错过了杀 我的机会,事情还有可为,问题是如何设法联络武林同道,早把此劫消弭于无形之中。”   谭药师摇摇头,道:“不太容易。”   俞白风道:“为什么?”   谭药师道:“六指逸士是何许人物,武林中大都不知,咱们要说他有什么谋霸江湖,造 成大劫的事,岂不是要为人讥笑么?”   雷飞轻轻咳了一声,道:“药师说的是,在下自信对武林中事,知晓甚多,但对六指逸 士其人,却是未曾听过。”   俞白风道:“如果不能联合武林中力量,但凭咱们几人对付那六指逸士,只怕不是一件 容易的事。”   谭药师道:“兄弟这些年来,和他接触较多,对他也多了一些了解。他的势力,已然遍 布江湖,但除了极少的人外,虽然听命于他的属下,也还不知其人。”   俞白风接道:“茅山紫薇宫的宫主,是否也已为六指逸士收服了?”   谭药师道:“不错,就在下观察所得,紫薇宫已为六指逸士效力了。”   俞白风沉吟了一阵,道:“谭兄弟,如能让他药发而死,那就可免去江湖上一大劫难 了。”   娟儿道:“但潭二奶奶的性命还握在六指逸士的手中啊!”   俞白风突然一掀白髯,道:“这是爷爷我的事了。”   娟儿道:“爷爷的事?”   俞白风道:“是的,我们设法救出你谭二奶奶。”   谭药师摇摇头,笑道:“不容易。”   俞白风道:“你认为愚兄当真老朽了,是么?”   谭药师道:“我看你神充气足,不但身体已好,而且神功尽复,不过……”   俞白风道:“不过什么?” 卧龙生《还情剑》 第 四 章 二十一剑   谭药师道:“以俞兄一人之力,很难拒挡六指逸士手下云集的高手,出入那看似无备, 实则防守森严的盘龙谷,更是不太容易。”   俞白风一皱眉头,道:“照兄弟之意,咱们坐视不管,任待情势发展不成?”   谭药师道:“就目下兄弟所知,那六指逸士心中所忌者,唯俞兄一人而已。如若他确知 俞兄已死,心中顾虑消失,这一股汹涌于江湖的暗流,立时将由暗转明,江湖上也随即掀起 了滔天的风浪。”   俞白风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就叫小兄不明白了。”   谭药师道:“什么事?”   俞白风道:“我卧病数年,形瘦神消,在六指逸士的心目中,生死何异?”   谭药师沉吟了一阵,道:“兄弟过去数年中,常常担心此事,但它却拖延甚久,一直没 有发生。我心中既是感到奇怪,又有些暗自侥幸之感,但此刻,我完全明白了。”   俞白风道:“明白什么?”   谭药师道:“自那小月的事,使我想到了那六指逸士,早已知晓了那卧病之人是你的替 身,所以,他迟迟不肯下手,目的是想暗中查出你隐身之地。幸得咱们行动隐秘,连娟儿都 不知晓你藏身之处,他们虽然暗用心机,但却无法找出你藏身的所在,事情就这样拖了下 来。”   娟儿道:“现在他们知道了?”   谭药师道:“知道了咱们藏身之处,但却未必知晓你爷爷经康复。”仰脸望天,沉吟了 片刻,接道:“如若我推想的不错,三两日内,他们必然会找上此地,也许时间更快一 些。”   俞白凤沉吟了一阵,他们找上门来最好,小兄借此也好和六指逸士一决生死。”   谭药师摇摇头,道:“这法子不妥。”   俞白凤道:“兄弟认为小兄之意不妥,但不知兄弟有何良策?”   谭药师道:“第一是六指逸士未必会亲身来此,但他遣派高手来犯,自然是早已有了准 备,这一点俞兄对六指逸士属下的搏斗,胜则使那六指逸士提高了警觉之心,败则更是大不 划算的事。”目光转注在俞白风的脸上,接道:“如若他们凭藉真实本领,一刀一剑的拚个 胜负出来,就算六指逸士亲身临敌,也未必是你之敌,但他们绝不会和你硬拚。何不将计就 计,给他个莫测高深呢?”   娟儿道:“如何才能使他们莫测高深呢?”   谭药师道:“不论那六指逸士行动如何快速,我推想他也要在三日左右,才能造出高手 到此。咱们尽三日之功,再替你爷爷找一个替身。”   娟儿道:“他们受了一次骗,怎会还能上当?必会仔细查看明白不可。哼!那是小月从 中捣鬼,小丫头她再让我碰上,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谭药师道:“这也不能太过责怪小月,丁佩和你,都不在山中,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 当受那六指逸士的威迫利诱?自是难免为他所用了。”   娟儿道:“我待她情深意重,想不到她竟背叛于我。”   谭药师道:“事情至此,急在善后。六指逸士未见到你爷爷之前对他的生死,心中始终 是疑信参半。”   俞白风接道:“他如知晓你全力为我疗伤,以你绝世的医道,疗好我身受毒伤,自在他 意料之中。”   谭药师摇头说道:“六指逸士一面对我医道有些惮忌,一面却对你施的奇毒,存着很深 的信心。所以,他有时认为我纵然全力施为,也无法医好你的毒伤,有时,又觉着我如藏有 灵药,或可疗好你的伤势。其实,他算来算去,少算了一件事情。”   俞白凤道:“少算了什么?”   谭药师道:“少算了俞兄本身的精深的内功,能够运气抗毒,使奇毒在十二个时辰之 后,仍然无法侵入内腑。”   俞白风微微一笑,道:“如非谭兄弟及时赶到,小兄实也无法支持下去了。”   谭药师微微一笑,道:“但那六指逸士未能思虑及此,这就是他对你生死一直无法肯定 的重要原因,其人充满着自信,从来不肯听从别人之言。”站起身子,接道:“诸位在此小 坐,在下去去就来。”   俞白风知晓那谭药师的为人,事情未办妥之前,从来不愿先行告人,起身而去,必然已 胸有成竹,当下微笑说道:“谭药师一向行事是做过再说,诸位等他回来之后,必有奉 告。”   一直很少说话的李寒秋,突然低声对雷飞说道:“雷兄,咱们事情已经办完,娟姑娘已 回到了祖父身边,咱们也该走了。”   雷飞点点头,道:“好。”缓缓站起身子。   娟儿吃了一惊,急急说道:“两位要到哪里去?”   李寒秋道:“庆幸姑娘已和令祖团聚,此后,我等也无法相助姑娘。在下还有待办之 事,就此告别了。”   娟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在危急境遇之中,多亏两位相助,两位的事,我也该相助 一臂之力才对。”   俞白凤目光转注到李寒秋的脸上,瞧看了一阵,道:“两位请多留几日,老夫准备传授 娟儿一点武功,待她学会之后,和两位一齐下山如何?”   他阅历何等丰富,一看娟儿神情,已知她内心之中,对这位李寒秋有着一份莫可言喻的 眷恋。   李寒秋望了雷飞一眼,有着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雷飞低声说道:“俞老前辈如此吩咐,咱们就不如从命了。”   李寒秋点点头,又坐了下去。   娟儿嫣然一笑,道:“爷爷,如非他两位助我……”   俞白风轻轻咳了一声,道:“我知道,等你谭爷爷回来,我要和他商量一件要事。爷爷 老迈了,你们年轻人,应该担起这一代武林道义的担子。”   娟儿和李寒秋都听出他话中之意,若有所指,只是未便多问。   俞白风似是对李寒秋往意起来,双目盯在李寒秋脸上瞧了一阵,道:“令师的近况如 何?”   李寒秋面现难色,沉吟了一阵,道:“家师还好,只是他老人家已决心退出江湖,不问 武林是非,是以不愿再见武林中人。”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令师和你提过老夫没有?”   李寒秋道:“没有,家师很少和晚辈谈起武林中的人事。”   俞自风暗自点点头,道:“七绝魔剑,乃武林到学中一奇,令师以绝世的才慧,参悟而 出,除了稍嫌恶毒一些之外,不失为近百年来一大杰出成就。”   李寒秋道:“老前辈夸奖了。”   俞白风接道:“我是说令师在这方面的成就,至于你是否已得令师剑法神髓,我还不知 道。有时间,希望你能习练一遍给我看看。”   李寒秋心中暗道:“俞白风口气如此托大。”口中却应道:“如有机缘,还望老前辈多 多指教。”   俞白风哈哈一笑,道:“机缘,老夫未死,你又见到了老夫,这难道不是机缘么?”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老前辈说的是。”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李世兄,看来心中有些不太服气老夫,是么?”   李寒秋道:“晚辈不敢。”   俞白风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李世兄,这石室中大小如何?”   李寒秋道:“什么事?”   俞白风道:“可否施展开你的七绝剑法?”   李寒秋道:“勉可施为。”   俞白风道:“那很好,你如不信老夫之言,咱们就在石室中动手一试。”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这个,这个……”   俞白风道:“我瞧出你心中有一股不服之气,咱们以三七二十一剑为数,就在这石室中 动手一试。老夫赤手空拳,接你七绝魔剑。”   李寒秋道:“老前辈,兵刃无眼……”   俞白风道:“这个老夫知道,你尽管全力出手,老夫如是没有几分把握,怎敢如此托 大。”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一定要试,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娟儿急急叫道:“爷爷……”   俞白风微微一笑,接道:“我知道,爷爷只是试试他七绝魔剑有了几分火候,绝不会伤 害到他,你尽管放心。”语声一顿,目光扫掠过雷飞和娟儿,接道:“你们要退出室外。”   雷飞亦觉着事情不妥,室中狭小,李寒秋剑招又极恶毒,如是俞白风手有兵刃,还可对 付,赤手空拳,难免是有些冒险了,万一李寒秋收招不及,伤了俞白风,那可是大憾大恨之 事。   心中疑虑重重,但又不便出言阻止,只好站起身子,向外退去,一面对李寒秋道:“李 兄弟,俞老前辈有心试你剑招,定可使你获益,但你……”   俞白风接道:“李世兄,尽管全力施展,老夫自信可以应付。”   李寒秋原本没有和俞白风较最之心,但在俞白风再三激迫之下不觉间激起了强烈的好胜 之心,缓缓说道:“老前辈执意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娟儿眼看两人都巳闹成了骑虎之势,已然无法挽回,只好站起身子,道:“爷爷,你们 点到为止,可不能伤人。”   俞白凤哈哈一笑,道:“老夫只不过伸量一下他七绝魔剑有几成火候而已,你们尽管放 心。”   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李世兄,可以拔剑了。”   李寒秋缓缓拔出长剑,道:“老前辈……”   俞白风一挥手,接道:“你出剑。”   李寒秋长剑一振,刺了过去。   俞白风右手袍袖一挥,立时有一股潜力,汹涌而至,逼住了剑势,笑道:“李世兄咱们 约定的只有二十一剑,你已攻出一招,还有二十剑了,如果你刺老夫不着,那就算老夫胜 了。”   李寒秋道:“那是自然。”口中说话,剑势已然开始迅快地变化,一招快过一招,刺向 俞白凤。   俞白风人影飞转,满室流动,李寒秋剑剑落空。   突然间,剑光收敛,人影顿住。   雷飞和娟儿长长吁一口气,齐声说道:“比完了么?”   李寒秋满脸诚敬之色,还剑入鞘,道:“老前辈武功高强,晚辈敬服得很。”   俞白风拂髯大笑,道:“李世兄已得令师真传,七绝魔剑有了八成火候。”   雷飞缓步行入室中,道:“七绝魔剑,向以恶毒著称,老前辈赤手空拳,在此小室之 中,避开了二十一剑,这等武功,举世间恐只老前辈一人有此能耐了。”   俞白风道:“还有一人,武功不在老夫之下。”   雷飞道:“什么人?”   俞白凤道:“六指逸士。”   雷飞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对江湖中人人事事,晚辈自信知晓得不少,怎的竟不知 六指逸士其人?”   俞白风道:“是的,老夫也觉着有些奇怪。以六指逸士那等人物,何以肯在江湖上埋名 隐姓,一住数十年,而不为人知?这其间定然是大有内情了。”   雷飞道:“那六指逸士,自名六指,可是因为他多了一指故?”   俞白风道:“不错,他左手多出一指。”   雷飞道:“五十年来,未曾听闻过有六指人物如斯高明。”   俞白风道:“老夫亦有此感,只是无法查出其中之秘罢了。”   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李世兄,令师授你剑术之时,可曾和你论过当今之世中 最高的剑法为何?”   李寒秋道:“未曾谈过。”   俞白风微微一笑,道:“令师该和你谈谈才是。”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也许令师别 有用心,那就是老夫无法知晓了。”   这时,娟儿也随在雷飞的身后,行入室中,接道:“爷爷,你说这位李兄的剑法如 何?”   俞白风目光盯住在李寒秋脸上瞧了一阵,道:“他这点年纪,有此成就,已经是很难得 了。”   娟儿微微一笑,道:“那七绝魔剑以诡奇、恶毒见长,但他一连攻了爷爷二十一剑,都 未刺中一剑,那证明七绝魔剑中,还有甚多漏洞了。”   俞白凤点点头,道:“嗯!不错。”   娟儿道:“如若爷爷能把那七绝魔剑的缺点指出来,要他以后改正,自然就不会再留破 绽。”   她转弯抹角地说了半天,原来是想要俞白风传授李寒秋的剑招。   俞白风道:“这位李世兄和你都是可造之才,爷爷我心中有了一个打算,但不知是否可 行,等你谭爷爷回来之后,我要和他仔细地商量一下。”   他说得神情郑重,娟儿虽得她爷爷的宠爱,也不敢再多接言。   李寒秋在这一阵比划之后,心中已对那俞白风敬服无比,也知晓了七绝魔剑并非是天下 至高的剑术。   雷飞经验广博,已从俞白风的口气之中,听出了一点内情,暗道:“听他口气,似是要 把维护武林正义的责任,加诸李兄弟和娟姑娘的身上了。”   室中各有所思,一时间沉默无言。   突然间,一声大震,传了过来,击破沉默。   俞白风脸色一变,霍然站起了身子。   娟儿、李寒秋、雷飞也随着站了起来。   俞白风挥挥手,道:“你们坐下,老夫出去瞧瞧。”大步向外行去。   娟儿目睹她爷爷身影消失之后,低声对李寒秋道:“李兄,你瞧出来没有?”   李寒秋道:“什么事?”   娟儿道:“我爷爷好像很赏识你剑法上的成就。”   李寒秋苦笑一笑,道:“和令祖比过剑法之后,我才知晓自己不过是萤火之光,姑娘不 用夸奖我了。”   娟儿神情肃然的说道:“李兄,如若我爷爷要传你武功,你会不会接受?”   李寒秋道:“这个,要看为什么了。”长长吁一口气,道:“娟姑娘武林中欺师之罪, 人人得而诛之。我如不能事先禀明师长,再学令祖的武功,岂不是犯了欺师大罪么?”   娟儿一皱眉头,道:“这倒是一极大为困惑的事。”   但闻俞白风的声音传了进来,道:“阁下是什么人?”   娟儿霍然站起,向外奔去。雷飞道:“咱们也出去瞧瞧吧!”   几人行到洞口之处,只见俞白风站在巨岩之后,隐住了身子,并未和来人正面相对。   李寒秋心中暗道:“好啊!你藏在石后,不让别人瞧见,却又要喝问别人是谁。”心中 念转,偏头向外瞧去。   只见对面山崖之下,并肩站着三人。   当中一人,身着道袍,背上插着一柄长剑,右手却执着一柄拂尘。长髯飘飘,垂在胸 前。   左首一人,土布衣裤,黄色毡帽,手中提一根大烟袋。   右面却是身着青衣的中年妇人。   李寒秋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动,瞧了三人一眼,但却一个也不认识。   俞白风低声问道:“李世兄,来的什么人?”   李寒秋摇摇头,道:“晚辈不识。”   俞白风道:“他们穿着的衣服、年岁,可看清楚了?”   李寒秋点点头,把三人的衣着、形貌,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雷飞道:“在下瞧瞧看,也许我能认出他们三人。”   俞白凤道:“老夫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不用再瞧看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 五 章 幸有此一比   但闻一个宏亮的声音,道:“俞白风,你的住址已为我们发觉,还不现身相见,等待何 时?”   娟儿一侧身,向外窜去,但却被俞白风一把抓住。摇摇头,笑道:“不用现身。”   雷飞道:“老前辈,这三人可有六指逸士?”   俞白风摇摇头道:“没有。”   只听那宏亮的声音,又道:“俞白风,你是武林中人人敬慕的人物,如是在下口中伤你 两句,对你而言,那可是终身大憾的事。但你如再不现身,我可要骂人了。”   娟儿道:“爷爷,他们在挑战了。”   俞白风低声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目下我们不知他们的虚实、部署,现身和他们相 见,正好如了他们心愿,还是忍耐一些的好。”   雷飞心中暗道:“俞白风一向豪气干云,此刻如此小心,想是吃过一次大苦头之后,人 也变得小心谨慎了,或许是因敌手太强之故。”   只见俞白风牵着娟儿,回身向石洞中行去,一面对李寒秋和雷飞道:   “两位也回来吧!老夫有事和你们谈谈。”   李寒秋、雷飞相互望了一眼,紧随着俞白风的身后而入。   行入石室,俞白风先行坐了主位,挥挥手,道:“你们都坐下来。”   娟儿着她爷爷脸色严肃,忍不住道:“爷爷,很重要的事么?”   俞白风道:“是的。我本想慢慢告诉你们。等那谭药师回来,先行计划一下,但现在情 形不同了,那六指逸士手下,竟来得如此之快。”   目光转到娟儿的睑上,道:“孩子,你看爷爷的精神好么?”   他突然问此一言,使群豪心中一动,雷飞暗中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娟儿道:“爷爷精神很好啊!看你刚才躲避那李兄的剑势,似已神功尽复。”   俞白风摇摇头,道:“如是爷爷不和这位李世兄试上几招,也许我还不知……”   娟儿已听出话中有话,急急接道:“爷爷,怎么回事?难道你的伤没有全好?”   俞白风苦笑一下,道:“是的,而且很难再好了。”   雷飞吃了一惊,道:“老前辈毫无病伤之态,怎的会……”   俞白风微微一笑,叹道:“这个老夫自己感觉得出。”目光由李寒秋、雷飞、娟儿脸上 掠过,道:   “幸喜的是,诸位都到了此地。此时此情中,咱们也算得有缘了。”   娟儿道:“爷爷,你难道……”   俞白风摇手拦阻娟儿,不让她再说下去,接道:   “现在寸阴如金,老夫想把本身几种武功,分传你们三人。老夫能够支持的时间,只怕 不会太久,你们要各尽才智,用心去学得好多就算好多。”   雷飞、李寒秋和娟儿似是都从那俞白风的口气中,听出不样之兆,三人的脸色,立时间 严肃起来。   娟儿神情郑重地说道:“爷爷,这几年来,你避世疗伤,娟儿一直未见到你的慈颜,今 日刚刚见面,爷爷的口气中又给了娟儿一种不样预感,但爷爷健旺,毫无伤病之征,实在叫 娟儿糊涂死了。”   俞白风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这变化不但你想不到,就是爷爷我也感觉不到大出 意料之外,如非爷爷一时动了豪兴,逼这位李世兄一试他的七绝魔剑,连爷爷自已也不知道, 我的伤势竟到了如此地步。”   雷飞道:“老前辈,这似是一桩很奇怪的事情。以老前辈的功力,竟无法查出自已受伤 未愈?”   俞白风沉吟了一阵,道:“是的,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连老夫自己也是感意外。”   雷飞左手抬起,不停地在前额撩动,显然,他正在苦苦思索。   俞白风道:“老夫能够此刻发觉,实是不幸中之幸了。”   雷飞道:“在下有一句不当之言,不知该不该当面说出?”   俞白风道:“什么事?”   雷飞低声说道:“谭药师医道精深,他应该瞧得出来才是。”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连老夫都无法觉出,他又怎会知晓呢?”   语声一顿,道:“目下最为要紧的一件事,是老夫应该把武功传给你们。这些年来,我 养伤石洞,又悟出了不少的武功。不过,此事要隐秘一些才好,除了咱你四人之外,不能使 别人知道。”   雷飞点点头,道:“老前华说的是。”   俞白风低声说道:“我想把我一身武功,分成三个部分,你们三人各以一部分为主,谁 的智慧高、悟性强,那就多学一些。”   娟儿道:“爷爷,传武功的事似不必急在一时,爷爷应该先把你受伤的事,告诉娟儿, 日后我也好为爷爷报仇。”   俞白风道:“这个,以后再告诉你不迟,目下你要静下心来,学我的武功。”   目光转到雷飞身上,道:“你以学老夫降魔十二掌为主。”   雷飞接道:“老前辈挟剑掌驰誉江湖,降魔十二掌,乃老前辈绝技之一,这个,晚辈如 何能够担待,还是传给……”   俞白凤道:“此时何时,你还推辞什么?”   雷飞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俞白风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你以剑法见长,我就锦上添花,传你剑法。”   李寒秋道:“这个,晚辈既学七绝魔剑于先,如何还能学老前辈的剑法呢?”   俞白风道:“不要紧,老夫的剑法和七绝魔剑走的两个路子,你如能混入七绝魔剑之中 应用,对敌之间,更有奇妙之处。”   雷飞缓缓说道:“执大义,不拘小节。俞老前辈的用心,是要我们继绝学,以当大任, 兄弟,难道你还听不出来么?”   李寒秋点点头,道:“晚辈这里先谢老前辈传艺之恩。”   俞白风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的时日无多,好在诸位都是已有了很好武功基础的人, 老夫现在先行讲述那剑法和降魔十二掌的要诀,你们三个人,都用心地听着,谁能学多少, 就算多少,不过,老夫传授之中,把剑掌各分一人为主,这样可使你们群传其一。”   雷飞道:“晚辈明白。”   李寒秋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请教老前辈。”   俞白风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我雷兄,承老前辈传授剑、掌,但娟姑娘……”   俞白风拂髯一笑,接道:“这个,你只管放心,老夫怎会忘记?唉!人情之常,老夫岂 能忘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呢?”   雷飞心中暗道:“大约他要传授娟姑娘一种特殊的武功,不便在我等面前说出。”   但闻俞白风说道;“现在,老夫先开始讲那降魔十二掌的变化。”   雷飞和李寒秋连同娟儿,细听之下。   立时全神贯注,不知不觉间,神会于掌法之中。   俞白风一口气讲完降魔十二掌的变化,足足花去了半个时辰。   原来,那阵魔十二掌名虽十二掌,实则每一掌中,各有四式正变,四式反变,对敌时运 用随心,威力无穷。   正反合变,总共有一百二十八招。   俞白风演完了降魔十二掌势变化,长长吁一口气,道:   “你们记下了?”   雷飞沉吟了一阵,道:“晚辈无能,只记下四十一式变化。”   俞白风点点头,道:“很难得了。”   李寒秋道:“晚辈记下了正反变化,各有三十六变化。”   俞白风道:“那是七十二变,不容易啊,不容易。”   目光又转到娟儿的脸上,道:   “孩子,你记下了几招?”   娟儿道:“我也记下了正反七十二变。”   俞白风点头道:“好,这样看来,有三日时间,老夫可完成心愿了。”   娟儿道:“爷爷好像……”   俞白风接道:“现在,老夫开始讲授剑法。”   娟儿感觉到爷爷在逃避正面回答问题,不知何故不肯说明内情。   但闻俞白风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老夫一生时光,研究剑术,综合各家之长,创出二 十八招剑法,应该是包罗甚多,只要你们能够用心学习,三两年后定可体会出其中奥妙。”   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令师的七绝魔剑在江湖上独树一帜,老夫适才看你剑法, 已得令师真传,再学会老夫剑法,配合七绝魔剑运用,或可自成一路奇学。”   李寒秋道:“晚辈感激不尽。”   俞白凤目光又转到娟儿脸上,道:“你也仔细地听着,这剑法虽是以传李世兄为主,但 老夫希望你们三人,都学会一些。好在这剑法每一招,都可独立施用,就算零零星星记下几 招,也可作克敌之用。”   雷飞和娟儿齐齐点头。   俞白风开始讲解剑法,每一招变化,都讲得十分详尽。   俞白凤刚刚把一套剑讲完,恰好一阵履声,传了进来。   只见谭药师大步行入石室。   娟儿一直心悬洞外之敌,急急说道:“谭二爷,看到洞外敌人了么?”   谭药师道:“看到了,他们几乎被困于石阵之中,知难而退了。目光转到俞白凤的脸上, 道:“俞兄,是否已觉着体能尽复?”   娟儿正想接口说爷爷又有不适之感,俞白凤和抢先接道:   “很好啊!我想再养息一个月,就可完全复原了。”   谭药师道:“那小月丫头的背叛,使全局陷入危境。不过,这石谷中,石阵厉害,如若 俞兄身体还未复元,还是最好留在这里了。”   俞白风道:“小兄也是这般想法。”   谭药师轻咳了一声,目光一掠雷飞和李寒秋,道:   “两位是否也留此一段时间呢?”   雷飞是何等人物,已然听出了两人话中有话,当下说道:“是的,我等想留此一段时间, 等待那俞老前辈身体康复之后,一起离开。”   谭药师道:“那很好,此地隐秘巳泄,两位留此,也可多个照顾,在下也好放心离开此 地了。”   俞白风道:“怎么,兄弟就要走了么?”   谭药师道:“不错,小弟该和你弟妹会面了。如是误过此期,只怕那六指逸士,又要给 她苦头吃了。”   俞白风道:“此事重要,但不知兄弟要几时动身离此?”   谭药师道:“小弟想立刻动身。”   俞白风道:“立时动身?”   谭药师道:“不错,小弟早去早来,一个月内,再赶回此地。”   俞白风道:“好吧。小兄本想和你多谈谈,但事关弟妹的安危,小弟也不留你了。”   谭药师长长吁一口气,道:“大哥多多保重,小弟这就告辞了。”   俞白风道:“贤弟慢走,小兄不送了。”   谭药师道:“不敢有劳。”转身离开石洞而去。   俞白风回目一顾娟儿和雷飞道:   “你们代老夫送客。”   雷飞若有所觉,也不待娟儿答应,站起身子,紧随谭药师身后而去。   娟儿眼看雷飞一语不发地站了起来,向外行去,也就不再多言,紧随雷飞身后。   两人把谭药师送出石洞,娟儿挥手说道:   “谭二爷多保重,见着谭二奶奶时代我问好。”   谭药师微笑挥手,步越石阵而去。   雷飞躬身,道:“晚辈眼看那谭药师步过石阵而去。”   俞白风道:“那很好。”   娟儿接道:“爷爷,你好像有心事,不肯告诉我们。”   俞白风微微一笑道:“这就要告诉你们了……”   目光一顾李寒秋道:“孩子,你去吧!”   李寒秋躬身一礼,大步向外行去。   娟儿心中大急,道:“爷爷,你要他到哪里去?”   俞白风道:“他片刻就回。”   娟儿心中虽然狐疑不定,但却忍了未再多问。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时光,李寒秋果然转了回来,欠身对俞白风一礼,道:   “幸未辱命。”   俞白风道:“三个人么?”   李寒秋道:“是的,三个人都为晚辈点倒。”   娟儿道:“什么人?”   李寒秋不便欺骗娟儿,道:“在下奉俞老前辈之命,点了三个药童穴道。”   娟儿奇道:“点了药童的穴道?为什么呢?”   李寒秋道:“在下奉命行事,不知内情。”   娟儿道:“爷爷,是您老人家要李兄点发药童的穴道么?”   俞白风点点头道:“不错,是我之命。”   娟儿道:“为什么?”   俞白凤道:“孩子,咱们的时间不多。你们先不用分心旁鹜,尽快地分学我的武功,到 一定时间,爷爷自会告诉你们内情。”   娟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道:   “爷爷,娟儿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俞白风道:“什么事?”   娟儿道:“谭爷爷指导我盗取灵芝,我把最重要部分留了下来,我中毒之后,自服了一 部分,还有大部分没有用去。”   俞白风道:“现在何处?”   娟儿道:“在我身上。”   俞白风道:“快些取出来给爷爷瞧瞧。”   娟儿探手从怀中取出灵芝,仔细地瞧了一阵。   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娟儿奇道:“爷爷笑什么?”   俞白风道;“你放存的灵芝,都是最好的部分。有着此物,对江湖上的形势,咱们要重 作估价了。”   娟儿眨动了一下大眼,道:“爷爷,我越听越糊涂了,还是早些说明白吧!”   俞白风点点头,道:“好吧!先告诉你们也好。不过,我先要说明,我此时只是一种猜 测,还无法证实,因此,我才不愿说明白。”   雷飞接道:“其实老前辈就算不说,那谭药师已心中有数了。”   娟儿道:“你们竟在谈什么啊?”   俞白风道:“爷爷试过这位李世兄的剑法之后,觉着自己这数年来的养息,完全是白费 了。”   娟儿道:“怎么?你的伤势未好?”   俞白风道:“除非我甘心作一个终老田园的普通人,还可多活些时日。”   娟儿道:“为什么?”   俞白风道:“爷爷如是不和人家动手,耗动真力,那就和常人无异,连爷爷也不知晓自 己竟然身受了很重的伤。”   目光一掠李寒秋,接道:“好像冥冥中,有一种,促使发展的力量,竟动了和这位李世 兄比剑的豪兴。唉!幸得有此一比,如是无此一比,爷爷身受暗伤,还不自知,万一和人动 手时,暗伤突然发作,爷爷岂不要伤于敌人手中?”   娟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 六 章 继承有人   俞白风道:“你明白什么?”   娟儿道:“又是谭药师从中作鬼了。”   俞白风沉吟了一阵,道:“目下还没有确实证明,不许乱嚷。”   娟儿心知俞白风正在安排大事,强自忍下不言。   但闻俞白风说道:“不论是何人,在暗中谋算我,那都说明了他们对爷爷有着一份惮忌, 想使我一辈子无法用出武力。幸得我及时发觉,把武功传给你们,他们这份心机自然是白费 了。”   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事情突然演变,难免有些忙乱,一个人不管如何的聪慧,也无 法在短时间中学得老夫的武功,但你们三个分别练习,那就不同了。老夫想尽一个月之功, 使你们都有些成就,至低限度,你们可熟记老夫武功要诀,日后也好自行练习。”   李寒秋、雷飞齐声道:“我等当尽力而为。”   娟儿轻轻叹息一声,道:“爷爷定要一月内……”   俞白风一挥手道:“日后的变化,爷爷也难控制,自然咱们的时间越长越好,如若能有 半年时间,以你们三人的才智和原有的武功基础,都将有一种成就。”   雷飞道:“俞老前辈的用心,我等已然明白,不过我等还是希望俞老前辈能够借那灵芝 之力,治好内伤。”   俞白风道:“我知道,老夫岂能甘心屈服在别人的暗算之下?但咱们不得不作防备。”   略一沉吟,又接道:“你们三人,必须有一人当值,这一人负责炊事杂务和看守石洞, 另外两人,各处一室,各习一种主要武功。”   雷飞心中暗道:“他以剑掌驰名江湖,剑法传给了李兄弟,掌法传我,不知他要传娟姑 娘什么武功?”   但闻俞白风道:“娟儿,你先当值三日。”   娟儿应了一声,起身走向石室之外。   雷飞道:“要当值三日,时间不是太久了一些么?”   俞白风摇摇头,道:“你们虽然已有着武功基础,但要学一招一式的精微变化,总要三 日时光。你们每人当值三日,轮流守候,对习武方面,也不会有大大影响了。”   于是,俞白风把雷飞和李寒秋各自分派一个石室中,分别传受武功。   雷飞以学习掌法为主,李寒秋以刀剑为主。   除了进食之外,每人都紧闭石室之门,苦苦思索地钻研武功。   各居一定,心无旁骛,学习进度,极是快速,不知不觉,每人已三轮当值。   这日,李寒秋又交给娟儿当值。李寒秋在三日当值中,苦苦思索俞白风传接剑法中几招 奇学,心中大为困惑,希望早回石室,向俞白风求教,交给娟儿之后,转身就走。   娟儿高声说道:“李兄。”   李寒秋停下脚步,回身说道:“什么事?”   娟儿道:“咱们在这石洞住了几天了?”   李寒秋道:“在最后一个当值,已是轮值三次了,每人三日,三九二十七日了。”   娟儿道:“李兄学我爷爷的剑招,不知有几分成就?”   李寒秋道:“令祖的剑法,初学之时,平淡无奇,但愈是深入,愈是觉着奇奥博大,变 化莫测。”   忽然想到了娟儿不知学的什么武功,她既然是俞白风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俞白风自是要 把最厉害的武功,传授于她了,当下问道:“姑娘学的是什么武功呢?”   娟儿摇摇头,道:“我没有学武功。”   李寒秋吃了一惊,道:“什么?令祖没有传你武功?”   娟儿道:“没有。”   李寒秋道:“姑娘未学武功,当值后就坐在石室中出神么?”   娟儿道:“那也不是,爷爷给了我一幅字画,要我学画。唉!这当口还学什么画呢?”   李寒秋道:“什么画?”   娟北道:“很奇怪的画,好像百佛图。”   李寒秋道:“可是令祖先替你打好了底子?”   娟儿摇摇头,道:“不是,就是拿出一幅画,要我照着画,画得越像越好,而且爷爷又 对我督促甚严,一笔不能偷懒。”   李寒秋道:“姑娘画成了么?”   娟儿道:“好难画哟,我画了十几天,还没有画到一半。”   李寒秋道:“这个,在下也想不明白了。按理说此时此情,令祖不会有这份雅兴,要你 画画。”   娟儿道:“但我每天都在画画。”   李寒秋道:“姑娘可曾问过令祖?”   娟儿道:“问过。”   李寒秋道:“令祖怎么说?”   娟儿轻轻叹息一声,道:“爷爷只是让我画下去,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   李寒秋道:“老前辈用心深远,也许咱们无法预测。”   娟儿道:“学画画,又和武功何关呢?”淡淡一笑,接道:“他是我爷他,也是我世间 唯一的亲人,我想他不会害我,要我学画画,必有用心。”   李寒秋道:“姑娘说的是。”   娟儿挥挥手道:“你该回去练剑啦!”   李寒秋心中暗道:“我留在这里,也无法解决她心中的疑难。”只好一拱手,道:“好, 俞老前辈就要督促在下练剑了。”转身行回石室中去。   时光匆匆,转眼间,又过了半月。   在俞白风严厉的督促之下,雷飞和李寒秋的掌法、剑法,都有了相当的精进。   这日,李寒秋刚刚练过剑法,突闻娟儿的声音传了进来.道:“李兄,家祖请我们过 去。”   李寒秋行出石室,只见娟儿和雷飞并肩站在门外。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剑法我还未熟练,几招精微的变化,还未能完全学熟,如若再有 七日时光……”   忖思之间,耳际间响起了雷飞的声音,道:“李兄弟,俞老前辈请咱们过去。”   李寒秋道:“娟姑娘,什么事?”   娟儿神情严肃地摇摇头,道:“不知道,我爷爷要我来请你们。”   李寒秋感觉到事态严重,点点头,举步向前行去。   三人行入俞白风的打坐石室,只见俞白风正在盘膝而坐,运气调息。   三人不敢惊扰,并肩坐在俞白风的身前。   足足过了有一顿饭功夫之久,俞白风才缓缓睁开双眼,望了三人一眼,点点头,道: “你们武功学得怎样了?”   李寒秋仔细看去,只见那俞白风神情间疲倦不堪,似是刚经过一番恶斗,体能尚未完全 恢复一般。   雷飞望了李寒秋一眼,接道:“老前辈的掌法深奥,晚辈生性愚劣,虽得老前辈的指教, 但尚未完全学会。”   俞白风点点头,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说道:“你呢?剑法练得如何?”   李寒秋道:“晚辈也未能体会精要。”   俞白风道:“我这掌、剑之学,都非三五月可能入大成之境的,看你一月的苦练成就, 我已经很满意了。只要你再下功夫,不难逐渐地体会出它奇奥的变化,一年后,也许你们能 尽得神髓。唉!衣钵继承有人,老夫死而无憾了。”   雷飞道:“老前辈……”   俞白风摇摇头,不让雷飞接下去,说道:“有一件事情,你们要千万记住。”   雷飞和李寒秋齐声应道;“敬遵老前辈的吩咐。”   俞白凤道:“我传你们的掌、剑,要你们延续我的生命……”   雷飞点点头道:“在下等知道,任重道远。”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我就要去了,所以要把心中很多事,告诉你们。”   这句话语焉不详,只听得三个人相顾愕然。   娟儿急急说道:“爷爷要到哪里去?”   俞白风答非所问地道:“老夫想了很久,想不出六指逸士其人。”   雷飞道:“六指逸士,武林中甚少听闻,也许是有人冒名。”   俞白风凝目沉吟了一阵,道:“我怀疑一个人。”   雷飞道:“谭药师?”   俞白风道:“如是这世间确有其人,那应该和我及谭药师一辈中人,就算没有见过,也 必有所耳闻,但我却从未听人说过。”   雷飞道:“其间确有很多可疑之处。”   俞白风道:“老夫算来算去,只有谭药师可能。”   娟儿道:“爷爷,我已对那谭药师闹了一个误会,你不能再伤害他,怀疑他……”   俞白凤道:“孩子,你很细心……”长长吁了一口气,叹道:“爷爷已经观察了很久, 第一是那六指逸士的高矮,和你谭二爷一模一样。”   娟儿道:“谭二爷高矮适中,天下和他身材一般模样的人何止千万,如何能够肯定那人 就是谭二爷呢?”   俞白风道:“我留意过六指逸士的脸上,虽然他未带面具,但脸上肌肤微现僵硬,那是 用了易容的药物之故。”   娟儿望了她爷爷一限,欲言又止。   俞白风叹息一声,道:“我和谭药师交了很多年的朋友,表面上,我们情意深厚,如同 手足,但我仔细地想想,我对他却一点也不了解,那证明他的心机深沉,已到了无法捉摸之 境。”   娟儿道:“爷爷,你病了这么久,如若那谭二爷想害你,岂不是早就加害你了?”   俞白风点点头,道:“我们交往数十年中,他确有很多加害我的机会……”   娟儿急争说道:“但他没有下手啊!”   俞白风道:“爷爷也曾思索此事,终被我想出了个原因。”   李寒秋道:“什么原因?”   俞白风道:“谭药师有着很高的武功,但他却从不炫露,我和他相处了数十年,也曾经 和人动过手,但他却从来不肯出手,但我却知晓他武功,和我在仲伯之间,那是有一次,我 们共渡一道激流,施展登萍渡水的身法,同越激流,他和我只有半寸之差,唉!那是一股大 雨后的山洪,水流奇激,如不全力施为,很难越渡。当时,我并未留心,事后想来,才觉他 除了医道之外,武功也非同小可。”   雷飞点点头道:“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俞白风道:“六指逸士和谭药师从未同时出现过。”   李寒秋道:“这就可疑了。”   俞白风叹道:“他不加害我,是想用我对付两个人。”   娟儿道:“什么人?”   俞白风道:“一个是李世兄恩师的七绝魔剑,一个是疯剑的‘狂风乱雨’剑法。”   李寒秋道:“老前辈和家师动过手么?”   俞白风道:“我们对了几剑,令师让了老夫一招。”   娟儿道:“爷爷和那疯剑也动过手?”   俞白风道:“不错,疯剑剑势虽狂,但他比老夫差上一筹。”   娟儿道:“这又和谭药师有关呢?”   俞白风道:“爷爷、疯剑和七绝魔剑是他心中最忌之人。”   娟儿轻轻叹息一声,道:“听爷爷的口气,似乎是已肯定那谭药可是六指逸士了?”   俞白凤道:“除他之外,爷爷就想不出还有何人了。”目光转动,望了娟儿、雷飞、李 寒秋一眼,道:“不管那谭药师是否真是那六指逸士,目下最为要紧的一桩事,就是你们三 人要承纪我全部武功。”   娟儿苦笑一下,道:“不知他们两位练得如何了?”   李寒秋心中忖道:“她一直在学画一张画,那是和武功无关了。”   雷飞道:“就在下自行估计,老前辈的掌法在下最多学得五成。”   俞白风道:“那已经很不错了,只要你能记得全部变化,日后苦练下去,自然可入十全 之境。”   娟儿道:“娟儿有一件事不明白,想问问爷爷。”   俞白风道:“什么事?”   娟儿道:“娟儿的天赋,可是很差么?”   俞白风摇摇头道:“很好啊!”   娟儿道:“为何爷爷不肯传我武功呢?”   俞白凤微微一笑,道:“我不是传你了么?”   娟儿道:“雷兄习掌,李兄习剑,我这十几日中,却在学习画画。”   俞白风道:“你不提,我倒忘记问了,那幅画,你画好了没有?”   娟儿道:“画好了。”   俞白风道:“画好了,你有什么感觉?”   娟儿摇摇头,道:“没有,就是一幅画,我已尽了心力,但不知画得像不像?”   俞白风突然神情严肃地说道:“娟儿,你再仔细想想,那幅画,有何不同之处?”   娟儿凝目思索了片刻,道:“娟儿想不明白。”   俞白风道:“好,你把那幅原图,和你绘制的那一张,全都拿来,给爷爷瞧瞧着,有什 么不同之处。”   娟儿起身而去,片刻之后,拿着两幅图画,走了进来。   俞白风接过两张图画,摊在地上,仔细瞧了一阵,道:“画得很好。”   娟儿一皱眉头,道:“很像么?”   俞白风尴尬一笑,道:“说起来也是老夫的自私之处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 七 章 百佛图风波   雷飞和李寒秋都听得茫然不解,望着俞白风,呆呆出神。   俞白风目光转到娟儿身上,道:“娟儿,你是否觉出这幅画有什么不同之处?”   娟儿道:“娟儿确实感觉不出。”   俞白凤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幅画,并非出自名家手笔。它的珍贵处,并非是画的本 身,而是它寓于画中的一些隐秘。”   娟儿道:“什么隐秘?”   俞白风道:“在我未解说这画中隐秘之前,爷爷要先问你一事。”   娟儿点点头道:“娟儿恭候教训。”   俞白风道:“我要你仔细地描绘这一幅图画,你是否已然牢记于心?”   娟儿道:“娟儿记下了。”   俞白风道:“如是我将此图用火焚去,你是否还能画出这样一幅画来?”   娟儿道:“可以画出来。”   俞白凤道:“那是说你已把这幅画默记于心了?”   娟儿道:“我一笔一画地画下来,自然是记得很熟了。”   俞白风神情严肃地说道:“真的么?”   娟儿道:“真的,娟儿完全记下来了。”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你再仔细地看看。”   娟儿接过两幅图画,又仔细地看了一遍,道:“娟儿看清楚了。”   这当儿,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步履之声。   俞白风伸手抓起两幅图画,晃燃火摺了,燃了起来。   但见人影一闪,谭药师陡然出现在石室门前。   他脸上本来带着笑容,但见到了那燃烧的图画之后,脸上突然一变,直向前欺去,伸手 去抓那燃烧中的图画。   但见寒光一闪,李寒秋已快迅绝伦地劈出一剑,斩向谭药师的右腕。   他出剑奇快,快过雷飞身出的掌势。   就在李寒秋劈出剑势的同时,雷飞也跃起攻出一掌。   谭药师在剑掌进逼之下,只好向后退了两步,跃出了门口。   俞白凤哈哈一笑,道:“谭兄弟,你又晚了一步啊!”   谭药师冷肃的脸色,一瞬间又浮现出笑容,道:“俞兄烧的什么画?”   俞白风道:“百佛图。”   谭药师两道锐利的目光,在那火灰中瞧了一阵,道:“百佛图只有一幅,但俞兄却似烧 的是两幅画啊!”   俞白风道:“一幅是愚兄摹绘的副本。”   谭药师眼看绢图成灰,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痛惜,长长叹一口气,道:“这就是俞兄你的 不是了。”   俞白风道:“什么事?”   谭药师道:“这百佛图是小弟和俞兄同时取得之物,权为共有。你要烧此图,也该让小 弟同意才是。”   俞白风道:“此图不吉利,烧了也罢。”   谭药师道:“哪里不吉利了?”   俞白风道:“为兄自取得经图之后,就为六指逸士暗算,受了重伤,如同囚犯一般,住 在这石洞之中,无法出洞一步,如若不是这幅百佛图,为兄也许不会受那六指逸士的暗算 了。”   谭药师长长吁一口气,道:“俞兄,你仔细瞧过那百佛图么?”   俞白风道:“瞧过了啊!但在下却看不出它有什么珍贵之处。”   谭药师道:“当真瞧不出么?”   俞白风道:“也许是为兄在书画之上,修养不够。”   谭药师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俞兄啊!你这话可是想叫兄弟相信么?”   俞白风道:“有什么不对呢?”   谭药师哈哈一笑,道:“不是俞兄大智若愚,就是把兄弟我看得太轻了。”   俞白风冷冷说道:“谭兄弟不顾咱们数十年的交情,可就是为了那百佛图么?”   谭药师微微一怔,道:“俞兄说什么?”   俞白凤道:“谭兄弟为了那百佛图,暗算了小兄是么?”   谭药师长长吁一口气,道:“咱们过谈越远了。”   俞白风缓缓说道:“有一件事,只怕大出了你的意料之外。”   谭药师道:“什么事,小弟是越听越湖涂了。”   俞白风道:“小兄的病势,看似痊愈,实则还有着很沉重的内伤。如是小兄不和人动手, 这伤势就永远无法发觉,但小兄却动上了手。”   谭药师道:“有这等事,不知你和何人动手?”   俞白风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和这位李世兄。”   谭药师道:“你明明伤在六指逸士的手下,不知和兄弟何干?”长长叹息一声,道: “俞兄对兄弟这般多疑,倒叫兄弟甚感意外了。”   俞白风缓缓说道:“数十年来,江湖上风云人物,小兄全都能想到,但却想不出那六指 逸士究竟是何许人物。”   谭药师道:“因此,俞兄就对小弟生出了疑心,是么?”   俞白风道:“小兄生疑并非是全然无因。”   谭药师道:“原因何在?”   俞白风道:“原因是每次小兄和六指逸士见面时,谭兄弟均不在场。”   谭药师道:“因此,俞兄就怀疑到兄弟头上来了?”   俞白风道:“形势如此,小兄难免生疑,除非兄弟能提出合理解释。”   谭药师缓缓说道:“在咱们相处的日子中,如是兄弟有害你之心,那也用不着现在下手 了。”   俞白风道:“但有一件事绊住了你的手脚,使你无法下手。”   谭药师道:“什么事?”_   俞白凤道:“你想这百佛图。”   谭药师冷冷说道:“如果俞兄认定了兄弟是害你之人,看来兄弟就百口也无法争辩了。”   俞白风冷冷说道:“还有一桩证明,使我大为可疑。”   谭药师道:“什么可疑?”   俞白风道:“我已觉出此刻之伤,不似武功所伤,而是一种奇怪的药物,侵伤了我的内 腑。”   谭药师道:   “俞兄这么算来,小弟的嫌疑愈来愈大了?”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是与不是,谭兄弟心中明白。”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论 过去的事情如何,都已经过去。目下,那百佛图已化为火灰,谭兄弟不知准备如何对付小 兄?”   谭药师道:“俞兄的口气,似乎是小弟当真是谋害你的凶手了。”也不待俞白风答话,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小弟有一点不解之处,俞兄又何苦把那百佛图用火焚去呢?”   俞白凤哈哈一笑,道:“小兄感觉自得到这张百佛图,就开始了不幸的日子,似乎是咱 们兄弟的情义,就开始受了影响,而且小兄也开始受那六指逸士的暗算。”   谭药师脸色严肃,沉吟了一阵,突然又展颜一笑,道:“俞兄,小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 觉,不知对是不对?”   俞白风道:“兄弟是何等感觉?”   谭药师道:“小弟未看到那幅百佛图,很怀疑俞兄烧的是真的。”   俞白风道:“如若小兄还珍藏那张百佛图,谭兄弟又准备如何呢?”   谭药师缓缓说道:“如是俞兄愿意交出百佛图,咱们兄弟倒可以谈谈了。”   俞白凤哈哈一笑,道:“谈什么?”   谭药师道:“那百佛图俞兄保管已久,也该由兄弟我保管一段时间了。”   俞白风道:“可以,不过,为兄如交了那百佛图,兄弟又如何对小兄呢?”   谭药师道:“自然,小弟要尽我所能地医治俞兄的伤势。”   俞白风道:“是否能够一定医治得好呢?”   谭药师沉吟道:“自然是很费事,不过,兄弟将尽我心力。”   俞白风道:“那是说,这些年来,兄弟就一直没有尽过心力,替我医治了?”   谭药师道:“那也不是。”   俞白风道:“那是兄弟的医术没法治好小兄的伤了。”   谭药师道:“如是我不能医,天下还有何人能够医治呢?”   俞白风道:“唉!如是小兄交出百佛图,你替我医病,已非是咱们兄弟的情意,那是交 换条件了。”   谭药师道:“俞兄如此说,小弟如不承认,那也不行了。”   俞白风道:“可是,目下还有一个问题,很难解决。”   谭药师道:“什么问题?”   俞白风道:“咱们数十年的交情,一笔勾销,那是说咱们之间,彼此已不信任了。”   谭药师点点头,道:“俞兄怎么说,小弟只好怎么承认了。”   俞白风道:“我如先交出百佛图,兄弟如若食言,不治好我的伤势,小兄岂不是吃了大 亏?”   谭药师道:“不错啊!但如是我先行疗治好你的伤势,你如不肯交出百佛图,我岂不也 上了俞兄的大当。”   俞白风望了李寒秋、娟儿一眼,笑道:“谭兄弟似是已承认了是加害小兄的凶手了。“   谭药师道:“俞兄是否被兄弟加害,目下似是无关重要,重要的是那百佛图。”   这时,李寒秋、雷飞和娟儿都已听出了谭药师和俞白风,是为了那百佛图造成这一番剧 烈的争执。谭药师也似已隐隐承认,就是加害俞白风的凶手,只不过没有正面说出来罢了。   俞白风道:“好!不过,交图和疗伤,总要有先后才是。”   谭药师道:“交出百佛图,轻而易举,但如要兄弟疗伤,情形就不大相同了。”   俞白风道:“怎么样呢?”   谭药师道:“俞兄的伤势如何,大约你自己心中明白,单凭药物,已无法医好,必得借 兄弟手术相助才成。”   俞白风道:“小兄巳经上过当了,不愿再上一次。”   谭药师道:“但小弟也不愿上当了。”   俞白风道:“那是说咱们此番无法谈成了。”   谭药师望望那堆火灰,冷然一笑,道:“只要俞兄烧的不是百佛图,兄弟自信可以寻得。 如是烧的真是百佛图,我治好你的伤势,又有何用?”   目光一掠娟儿、李寒秋等,冷冷接道:“这三位,大概都自以为得计,以见你为荣,但 我有一桩事要说明白,那就是我进入这石洞时,已然有下了奇毒,目下,除了你们停身的石 室之外,到处都是奇毒,只要离开石室一步,就立为奇毒所伤,百步内毒发身死。”   俞白风脸色严肃,望着谭药师一语不发。   谭药师谈谈一笑,接道:“还有一件事,兄弟自信不会猜错,那就是俞兄已把你一身武 功,传给了他们三人,由三人分继你的衣钵。可惜的是,他们却无法离开石室一步,今生今 世,终老于斯,俞兄的武功,也永无法再扬威于江湖之上了。”   雷飞轻轻忖道:“高级斗智,一切变化,都出人意料之外。”   李寒秋突然挺身而起,拔了长剑。   俞白风摇手阻止住李寒秋,道:“不要冲动,你坐下。”   李寒秋满腔怒火地望了谭药师一眼,缓缓坐下。   俞白风目光转到谭药师微微一笑,道:“你猜得不错,但你错估了一件事。”   谭药师道:“兄弟已觉着尽善尽美,不知错在何处?”   俞白凤道:“小兄的智能。”   谭药师道:“你和李寒秋比武之后,才知自己内腑中毒。”   俞白凤接道:“但我早已对你动疑,所以,百佛图早已被我藏了起来。”   谭药师道:“那是在娟儿手中了?”   俞白风道:“如若在娟儿手中,你自然可以想到,小兄尚不致一蠢如斯。”   谭药师脸色一变,道:“俞兄仔细地想想吧!那百佛图重要,还是你们四人的生死重 要。”   俞白凤道:“就谭兄弟的为人而言,愚兄纵然交出百佛图,只怕也是无法保得我们四人 性命。”   谭药师道:“那倒不然。”   俞白风道:“空口何凭,如若我交出那百佛图后,到时,你又改变了主意,那时如何是 好?”   谭药师略一沉吟,道:“有一件事,俞兄心中必然明白。”   俞白风道:“什么事?”   谭药师道:“别忘了他们都是常年追随俞兄的人。”   俞白风点点头,道:“这个小兄自然会记得他们。”   谭药师略一沉吟,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是无法两全,俞兄,只好委屈一下了。”   俞白风道:“委屈些什么?”   谭药师道:“如这些人没有救你的机会,俞兄就委屈一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四位请仔细想想,在下先走一步,如是今日四位想不好,咱们 明日见面再说也成。”言罢,转身而去。   但闻谭药师的声音在外说道:“四位要牢牢记住,出那石室门一步,就要受布下的奇毒 所伤。”   但闻声音逐渐远去,那谭药师似是已经离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 八 章 生死各半   李寒秋目睹谭药师走去之后,低声说道:“老前辈……”   俞白凤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那谭药师到此不久,我不信他真已在室外布下奇毒。”说完话,忽然站起 身子。   俞白风摇摇手,道:“坐下,不可莽撞从事,以他之能,行经之地,布下布毒,并非是 什么大难的事。”   李寒秋道:“就算室外布有奇毒,咱们也不能一味坐此等待。”   俞白风道:“所以,咱们要想法子。”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李寒秋。   娟儿突然接道:“那百佛图有几幅?”   俞白风道:“一幅。”   娟儿低声说道:“是否烧去的那一幅?”   俞白风道:“不错。”   娟儿道:“那百佛图已化火灰,您如何能答应那谭药师?”   俞白风道:“兵不厌诈,目下我们身居劣势,只有设法拖延时光,再筹思善策应付。”   雷飞接口说道:“老前辈,那百佛图究是何物?”   俞白风道:“一幅寓武功于图画中的奇画。”   娟儿道:“爷爷,我照着原图画了一遍,怎么一点就瞧不出来是何武功?”   俞白风道:“现在,你还没法领会贯通,但你要牢记心中,记着那百佛姿态。”   娟儿接道:“要完全记住么?”   俞白风道:“完全记着,自然是最好了。”摇摇头,又道:“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 能够记上一半,已经是不错了。”   娟儿道:“只记一半,娟儿倒自信能够记得了,不过,我想不出那百佛姿态,和武功何 干?我已经对百佛姿态,深印脑中,但脑际却是一片空洞,想不出一点和武功有关的地方。”   俞白风道:“这是一种很巧妙的记载,那百佛姿态中自然蕴藏着一种至高的武功。不过, 任何人在取得这一幅百佛图时,都无法觉出那是武功,必须得照图打坐,经过一段时间之后, 才能悟出个中武功。”   娟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雷飞道:“那是说须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打坐,才能体会出图姿中的高深武功了?”   俞白风道:“正是如此,不论一个人的才慧何等高强,也无法一眼瞧出图中含蕴的武 功。”   雷飞道:“但那谭药师已在室外下了奇毒,听他口气,似乎是咱们只要离开此室一步, 就可能有中毒的危险。”   俞白风道:“这并非危言耸听,那谭药师确有这份能耐。”   雷飞道:“如若咱们无法离开这石室一步,这室中没有存粮,最多咱们支持个三两天。 三两天后,水食不进,体能即将消减。”   俞白风道:“谭药师的用心,也就在此,希望咱们自然地消失了抗拒之能,任其宰割。”   李寒秋道:“如若坐以待毙,还倒不如放手和他一拚了。”   俞白风道:“他胜算在握,为什么要和咱们动手拼斗呢?”   李寒秋道:“咱们可以找他动手,如是咱们守此室中,只有一个结果,饿得体能消尽, 为他所擒,晚辈宁愿找他时中毒而死。”   俞白风道:“我和他拖延时间,用心也就在争取时间,便于咱们从长计议,设法找出离 此石室的办法。”略一沉吟,笑道:“人在险恶的境遇之中,可使潜力迸发,但急困中,亦 可使智能明朗。对咱们来说,这是一次很重大的考验,在体能还未消退之前,找出脱身的办 法。”   雷飞道:“在下倒有一策,不知是否可以采用?”   俞白风道:“高见如何?”   雷飞道:“如若凭武功一决胜负,咱们可以和那谭药师硬拚一场,但用毒施药方面,咱 们是万难及他,解铃还仗系铃人。”放低了声音,道:“晚辈之策,是以百佛图作饵,诱他 人室,然后群起而攻,把他制服,迫他带咱们离此石室绝地。”   俞白风道:“此法虽好,但咱们的对手太强了,那谭药师智能不在我们之下,如是咱们 一击不中,使他此后的行动,更为小心谨慎,那可是自找麻烦了。”   雷飞道:“除此之外,在下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妥善之策了。”   俞白风缓缓说道:“因此,咱们才要多用心想想,找出个完善的办法。”   脸色突转严肃,缓缓说道:“你们不知谭药师的为人,他虽然谋求百佛图用心甚切,但 他如知晓无法取得百佛图时,那是宁可把咱们全置于死地,使咱们和百佛图同时消失人间。 他虽无法用武功伤咱们,但他可用药物取咱们的性命。”   李寒秋道:“照老前辈的说法,咱们的生机,渺不可期。如是必然要死,何不放手和那 谭药师硬拚一场?”   俞白风道:“如若能设法把谭药师堵住在石室之中,老夫可以发动拼死的一击,然后合 你们三人之力,也许能够将他制服。不过,老夫一直认为这是下策。”   雷飞道:“上策为何?”   俞白风道:“骗,也就是斗心机。”   雷飞道:“如何一个骗法?”   俞白风道:“骗,可以分两种,一种是说服别人,一种是诱使别人为你所用。”   雷飞点点头,道:“在下明白了。”   俞白凤道:“现在,我们连一寸一分的时光也不能虚掷,趁此刻时光,你们都开始练习 一下武功。”   他虽然说的话十分简短,但却沉痛无比。   雷飞和李寒秋都听得神情凛然,立时开始习练武功。   半日时光,匆匆过去,石室中更形黑暗。显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传入了耳际。   李寒秋、雷飞心中都生警觉,一吸气,挺直了身子。   凝目望去,只见谭药师手中执着一个灯笼,缓步行了过来。   谭药师缓缓举起手中灯笼,向空中照了一遍,道:“四位腹中饥饿么?”   俞白风道:“咱们还想多活几日,宁可生生饿死,也不愿中毒而死。”   谭药师道:“俞兄心中很明白,是非死不可的了。”   俞白风道:“至少,我们可以选择死得慢一些。”   谭药师道:“饿死的滋味,并不比中毒好受。”   俞白风道:“只要我们多生存一日,就多一天逃走的机会。”   谭药师道:“有一件事,只怕俞兄还不明白。”   俞白风道:“什么事?”   谭药师道:“你所中之毒,除我之外,世间再无第二个人能够医好。”   俞白风道:“这个,在下早已知晓了。”   谭药师道:“那是说,你已经知晓了非死不可?”   俞白风道:“可是,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谭药师道:“俞兄的勇气,实叫兄弟佩服。”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俞兄如能交出百佛图,兄弟可以代为疗治。”   俞白风道:“一定能够医得好么?”   谭药师道:“难道俞兄还不相信兄弟的医术?”   俞白风道:“小兄是不相信你的为人,心机深沉,寡信无义。”   谭药师道:“骂得好,但俞兄如若能够谅解小弟是情非得已,那就又当别论了。”   俞白风略一沉吟,道:“小兄在此静坐数年,可惜仍未勘破生死之关,如是你提的办法 能够使我相信,咱们可以谈谈。”   谭药师道:“你交出百佛图,我医好你的内伤。”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可以,但必须公平,双方都可相信。”   李寒秋心中暗道:“那百佛图明明已经烧去,不知他要如何再变出一幅百佛图来?”   但闻谭药师道:“刚才俞兄不是烧去了百佛图么?”   俞白风笑道:“小弟仰仗百佛图,保命护身,如何能够轻易焚去。”   谭药师道:“那是俞兄用的诈了。”   俞白风微微一笑,道:“好说,情势迫人,小兄不得不用诈了。”   谭药师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这么说来,那百佛图就在这石室之中了?”   俞白风道:“我不相信你敢进入石室搜查。”   谭药师目光由雷飞等脸上扫过,笑道:“兄弟一向不中人激将之法,咱们还是谈谈条件 吧!”   俞白风道:“我取那百佛图,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你替我疗伤,只怕就不会那么快 吧?”   谭药师道:“俞兄高见呢?”   俞白风道:“先替我医好毒伤。”   谭药师摇摇头,笑道:“这个不妥吧,如是我治好了你身上伤势之后,你不肯把百佛图 交出来,在下又将如何?”   俞白风道:“是的,问题就在此了,谭兄弟急欲取得百佛图,在下急于要阁下代为疗伤, 我们之间,只怕是这一点最难商量了。”   谭药师突然哈哈一笑,道:“咱们两人的事,只有小弟让步了。这样办吧,只要你先拿 出那百佛图来,给我瞧上一眼……”   俞白凤淡淡一笑道:“兄弟想先瞧瞧我们是否真有百佛图,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谭药师道:“俞兄想到此点,足证高明,但不知如何才能先见那百佛图?”   俞白风道:“这要谭兄弟自己进来了。”   谭药师沉吟了片刻,道:“好吧,就照你之意,我该如何解除你身上之毒?”   俞白风道:“你如肯亲手为我解毒,那是最好不过,如是不能亲自为我除毒,那就告诉 我解毒之法。”   谭药师道:“好吧,你过来,我仔细瞧瞧你的毒伤。”   俞白风站起身,缓步行了过去。   娟儿叫道:“爷爷,你不能出此室门……”   俞白风回过头,道:“为什么?”   娟儿道:“室外有毒。”   俞白风微微一笑,道:“你谭二爷能解百毒,他要我去,自然无妨了。”   娟儿点点头,道:“爷爷说得不错。”   俞白凤缓步向前行去,直行到谭药师的身前。   两人面对面站住,几乎鼻子相触。   四道目光,交互投注,似是彼此都要看经对方之心。   这时,雷飞和李寒秋以及娟儿等,都巳经运气戒备,只要那谭药师一有什么不利俞白风 的举动,三人都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举动,攻向那谭药师。   只见谭药师双目在俞白风脸上打量了一阵之后,缓缓说道:“你伤得很重,药毒已侵入 内腑,就算我全力施救,也未必能治好你的伤势,生机和死亡,各占一半。”   俞白风道:“药毒侵入内腑,在下也知道,我伤得很重,心中也明白。不过,小兄只希 望向兄弟求证—件事?”   谭药师道:“什么事?”   俞白风道:“我身上可是兄弟你下的毒手么?”   谭药师道:“问得很客气,我如是不承认,你也不会相信了。”   俞白风道:“不管小兄是否相信,我只希望你据实而言。”   谭药师道:“好吧,除了兄弟之外,当今武林中,还有何人能够在俞兄身上施毒呢?”   俞白风道:“那是说,谭兄弟承认在小兄身上下毒了?”   谭药师道:“事到如今,兄弟我不承认似乎也不行了。”   俞白风道:“好,大丈夫敢作敢当,理当如是。”轻轻咳了一声,道:“小兄还想请教 一事。”   谭药师道:“什么事?”   俞白风道:“小兄苦思甚久,想不出六指逸士竟是何许人物?”   谭药师道:“以俞兄的见多识广,都想不出那六指逸士的来历,兄弟是更不知道了。”   俞白风道:“细数当今武林人物,无这位六指先生。因此,小兄有些怀疑。”   谭药师道:“怀疑什么?”   俞白凤道:“怀疑所谓那六指逸士,可能就是兄弟你的化身。”   谭药师哈哈一笑,道:“这一次,俞兄没有想到,如若兄弟是六指逸士,俞兄又怎能活 这久时光吗?”   俞白风道:“如若你不是六指逸士,你又为何在我身上下毒?”   谭药师目光扫掠了雷飞等一眼,道:“这就要怪俞兄你了。”   俞白风道:“小兄想不出错在何处?”   谭药师道:“咱们兄弟相处,原是生死与共的好朋友,但自俞兄得到百佛图后,似是变 了一个人。”   俞白风道:“因为小兄未把那百佛图交给兄弟你,是么?”   谭药师道:“如是那百佛图和兄弟毫无关系,我自然不便强人所难,但那百佛图,却是 咱们合力得到之物,俞兄竟意欲独吞。”   俞白风道:“为了此事,兄弟才在我身上施下了毒药?”   谭药师道:“这是内在原因。”   俞白风道:“那是说还有外在的原因了?”   谭药师道:“不错。“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如是小兄一定得死,我也要死个明明白白。那外在的原因,又 是为了什么?”   谭药师道:“六指逸士的压力,你弟妹生死掌握他手,兄弟不得不听他之命了。”   俞白凤道:“他要你在我身上下毒?”   谭药师道:“不错,你是他心中最为忌惮的人,他忍气吞声数十年,不敢在江湖上有所 作为,就是因为你。”目光一扫雷飞、李寒秋、娟儿道:“老夫想先对你们三人说明一件 事。”   雷飞道:“药师有何见教?”   谭药师道:“你们三人个个运气蓄势,可是准备要合击老夫?”   雷飞道:“那要看阁下的作为了,你如敢加害俞老前辈,咱们说不得只好放手一拚了。”   俞白风突然回过头来,望了雷飞等一眼,缓缓说道:“我和老兄弟谈话,没有你们三人 的事,未得我之命,不许你们妄自出手。”   话中预留退步,那是无疑暗中警告谭药师,如是你要施下毒手,他们三人自然会合力出 手。   谭药师淡淡一笑,道:“小弟在俞兄身上下的毒,发作极为缓慢,使俞兄有着足够的时 间,去思素推敲。使小弟不解的是,这些年中,俞兄竟然未想到那百佛图。”   俞白凤道:“现在,小兄想起来了,不知是否为时已晚呢?”   谭药师沉吟了一阵,道:“如今,咱们多年的兄弟情义,已为那百佛图拉破了面皮,希 望咱们都能把心中话,真说出来,也许坦然交谈,能够使咱们再将数十年交往的情义维持下 去。”   俞白风道:“好,小兄先说呢,还是兄弟先问?”   谭药师道:“你既为兄,自然由你先说了。”   俞白风道:“你说我生机死亡,各占一半,那是说,对疗我毒伤一事,并无把握了?”   谭药师道:“那是因为拖延时日过久,再加上你和人动手之故。”   俞白风道:“我如不动手,又如何能知晓自己身中了剧毒呢?”   谭药师略一沉吟,道:“但如俞兄不肯交出百佛图,就无法再撑过七日,七日内毒发而 戾,那是死定了。”   俞白风哈哈一笑,道:“比起小兄的推想,还晚上几日,我原想自己活不过三日时光。”   谭药师道:“那要着你怎么活,如是俞兄不和人动手,全力和药毒对抗,可活上七日, 如是俞兄再和人动手,只怕连一日也活不过去了。”   俞白风道:“多谢指教了。”转身向室中行去。   谭药师突道:“俞兄留步。”   俞白风回过头来,道:“什么事?” 卧龙生《还情剑》 第 九 章 斗智又斗力   谭药师道:“俞兄事情问完了,兄弟的事情,还没有谈呢!”   俞白风明知故问的道:“什么事啊?”   谭药师道:“关于那百佛图,俞兄已然保管了数年之久,此刻,应该交给兄弟保管几年 了。”   俞白风哈哈一笑,道:“谭兄弟太爱用心机了,你如早和我坦然说明,想要那百佛图, 为兄自然会割爱交让,但谭兄弟却不提此图,却在小兄身上暗下奇毒,要我自己去想,咱们 是数十年的好兄弟,为兄怎会想是你下的毒呢?”   谭药师道:“至少你现在明白了。”   俞白风道:“但已经毒侵内脉无药可救了。”   谭药师道:“如若俞兄不肯交出百佛图,那就连一半的生机,也是没有了。”   俞白风道:“我知道,这赌注太危险,小兄不敢。”   谭药师缓缓向后退了三步,道:“还有一件事,俞兄没有算进去。”   俞白风道:“什么事?”   谭药师道:“娟儿的生死。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俞兄大约不愿她也中毒而死。”   俞白风道:“兄弟也少算了一桩事。”   谭药师道:“我相信算得很精密,不知何处有遗漏,还望俞兄指教。”   俞白风道:“你在我身上下毒时,小兄是全然无备,现在,他们对兄弟都已提高了警觉, 如若谭兄弟想加害他们,只怕不是易事了。”   谭药师道:“这座山洞内,除了你安身的石室之外,到处都已经布满了奇毒,只要你们 离开石室一步,都可能为奇毒所伤,如是守在这石室内,亦将活活饿死。”   俞白风道:“兄弟就不怕奇毒么?”   谭药师道:“我早已服用过解毒的药物了,不会为奇毒所伤。”   俞白风道:“小兄是死定了,我自然不再惜命,小兄当以垂死之身,替他们开道,抹去 奇毒,带他们离开此地。”   谭药师淡淡一笑,道:“原来俞兄存在此想,那是难怪你不肯交出百佛图了。不过,兄 弟想先行说明,这法子行不通。我在石洞布下之毒,都是极其激烈,沾人必死,和兄弟在俞 兄身上所下之毒,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俞白凤略一沉吟,道:“如若照谭兄弟的意思,是非得小兄屈膝认输了?”   谭药师道:“情势如此,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俞白风冷笑一声,道:“兄弟,您有千条计,我有老主意。小兄和娟儿如若无法离开此 地,觉着自己安全无虑,那就别想我交出百佛图。”   谭药师道:“兄弟情义已尽,看来只有等你们死去之后,小弟再去搜寻了。”   俞白风道:“百佛图会和我并毁于此室之中,你已够坏了,岂能留下百佛图助你为恶。”   谭药师略一沉吟,道:“要如何你才肯交出百佛图?”   俞白风道:“小兄确知我们安全无虑,至少,我应知娟儿和雷、李两位,不再有死亡威 胁之时,才肯交出百佛图。”   谭药师道:“放你们离开此地,行出山洞之外,成不成?”   俞白风道:“这倒可以研商,你先行退去,容我们研商一下,再作决定。”   谭药师一皱眉头,道:“兄弟提醒俞兄一件事,你们在研商是否死亡的事。”   俞白风道:“我知道,不敢有劳药师代我等操心。”   谭药师不再多苦,转身大步行去。   俞白风目睹那谭药师行去之后,低声说道:“两位意下如何?”   雷飞道:“什么事?”   俞白风道:“是否应该逃离此地?”   雷飞道:“如若咱们能走,自然是离开此地的好,如能不死,最好不死。”   俞白风道:“眼下只有一个法子,可使你们脱得此劫,但你们必行听我吩咐才行。”   雷飞道:“什么事?”   俞白凤道:“我留此室,让他送你们离开,我用百佛图交换你们的生死。”   娟儿道:“爷爷哪里还有百佛图?”   俞白风道:“这个,我已早有准备。”目光转到娟儿脸上,低声接道:“爷爷照图画了 一个角,但已经够对付谭药师了。”   娟儿道:“爷爷,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   俞白风道:“谭药师如何能放过我?”   娟儿道:“要他们两位去吧,娟儿留这里陪爷爷。”   俞白风道:“孩子,别忘了,这世间除了爷爷之外,你是唯一知晓百佛图之人。”   娟儿道:“但我并不能全部记在心中。”   俞白风道:“你如能记下十之三四,那已经受用不尽了。”语声一顿,突转严肃,道: “记住你任重道远,不可轻易言死,答应我,跟他们一起离开。”   娟儿道:“爷爷难道留此坐以待毙?”   俞白风道:“你们走了之后,我再由心死寻求生机。”   娟儿点点头,道:“娟儿从命就是。”   俞白风道:“你们离开到了安全之境时,要他采一朵红色的山花带回,交换我的百佛 图。”   雷飞道:“记下了。”   李寒秋道:“我等去后,如若谭药师发觉了老前辈是有意欺骗于他,必然不肯于休,对 老前辈必然有着很残酷的报复。”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我已为药毒侵入内腑,死亡已属必然,只不过早晚间事,早死 几日,又有何不同?”   娟儿黯然垂泪,道:“爷爷,忍心丢下娟儿一个人么?”   俞白风呵呵一笑,道:“孩子,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爷爷这把年纪了,总有一天,要离 你而去的。”   他虽然作欢颜,但那笑声中却充溢着一种凄凉的意味。   雷飞神情肃然的说道:“老前辈虽然不惜自己生死,只怕也难救得了我等。”   俞白风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雷飞道:“那谭药师奸滑如狐,老前辈子中假图未必能骗得过他。如是被他一眼瞧出, 将计就计,把我等诱出室外或生擒,或杀死,再来对付老前辈,我们岂不是大不划算了。”   俞白风皱皱眉,道:“此言倒也有理。”   雷飞道:“因此,晚辈的看法,这谋略胜算不大。”   俞白风道:“你又有何高见?”   雷飞道:“在下之意……”放低了声音,接道:“老前辈以假图诱他入室,由晚辈三个 联合出手,也许能够把他制服。”   俞白风道:“他如敢入石室,必有戒备需知他用毒之能,天下无双,而且武功亦极高 强。”   李寒秋道:“就算和他换个同归于尽,那也强过困死于此了。”   雷飞道:“就我等目下处境而言,实是无完善之策,总难免身冒奇险。但晚辈觉着和他 斗心机,不如和他拚武功。”   李寒秋道:“我等相承老前辈授以武功都已有成,他手段恶毒,行径卑下,那也不用和 他谈什么江湖道义,三人合力而上,至少可握六成胜机. ”   俞白风道:“不知他是否上当。”   雷飞道:“石室中幽暗,老前辈再用点手法,谭药师纵然有很好的目力,也无法在室外 一眼看出百佛图的真假,老前辈以交图作饵,或可诱他入室。”   俞白风沉吟了一阵,道:“好,不过你们不能摆出合击之势,启他疑心。”   几人计议之后,决心改用雷飞之策。   过约顿饭工夫,谭药师果然又出现石室门口处。这次,他神情冷漠,眉宇间满是杀机、 冷冷说道:“你们商量好了么?”   俞白风道:“商量好了。”   谭药师道:“选择了死亡之途,还是愿意交出百佛图?”   俞白风缓缓由怀中取出假图,略一展示,立时合上,道:“百佛图在此,不过,潭兄弟, 要使小兄能够相信他们能安全离开此地,我就交出此图。”   室中幽暗,谭药师无法在瞬间,看出那百佛图的真伪,冷笑道:“是真的百佛图么?”   俞白风故作怒意,道:“自然是真的,你如不信,咱们就不用谈了。”   谭药师道:“俞兄别忘了,咱们已经是敌对处境,彼此都可能施用诈术。”   俞白风道:“如何你才肯相信?”   谭药师道:“仔细看过。”   俞白风嘶的一声,撕下一角,投掷于地,道:“你先取一角瞧瞧。”   谭药师看到竟然撕下百佛图一角,心中大为痛惜,急道:“俞兄,怎可撕毁百佛图。”   雷飞着他痛惜之状,暗道:“他如晓得已然焚去,不知要如何痛心了。”俞白风投的一 片图角,极有技巧,谭药师如站在室外,手无法触及,势必要进入石室,才能取得那一角佛 图。   如若那片佛图画面全部向上,以谭药师的精细,必要很仔细的看过一道,才会决定是否 冒险取它。偏是那投出的佛图一角,画面贴地,一角扬起,隐隐可见一只佛掌。   谭药师望道那一角佛图,沉思不语,暗中查看。只见那李寒秋、雷飞等,全都闭目而坐, 似乎根本未留心到发生的事情。   心念转动,突然举步迈入了石室,伸手去取地上佛图。   佛图入手,立时翻转过来瞧去。   原来,他心中早已想到,俞白风不可能把一幅真的百佛图,扯下一角,但因他贪心大炽, 仍是忍不住要取到手中瞧瞧。   就在他翻转佛图的一瞬,李寒秋、雷飞同时以极快的身法,飞落于石门处,挡住了谭药 师的退路。   行动间,兵刃同时出鞘。   一个紧随谭药师,等候在室外的药童,似是已警觉到有变,直石室冲来。   李寒秋长剑探出,攻出两剑,刺伤了那药童两臂。   就这眨眼之间,谭药师已回过身子,向石室外面冲去。   雷飞用出全身真力,发出两掌。两道强猛伦的掌力,直逼向谭药师。   谭药师挥掌硬接下两记掌力,人却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雷飞虽然被震得内腑中血翻气涌,但他总算把谭药师的冲击之势拦住。   李寒秋已杀伤了药童,回身助战,唰唰唰连攻了三剑。   谭药师疾退了两步,避开剑势,正待反击,突觉金刃破风,刺向后心。   原来,娟儿跃起施袭,攻出一剑。   谭药师横移两步,闪避开一剑。   但闻俞白风道:“你们暂时住手。”   李寒秋、雷飞、娟儿各自依言,向后退了一步。   只听俞白风道:“兄弟,你比为兄的武功如何?”   谭药师冷肃的说道:“当今武林之世,俞兄是兄弟唯一敬佩的人。”   俞白凤哈哈一笑,道:“那是为兄的武功强过你谭兄弟了。”   谭药师道:“就算你强我一筹,但你此刻毒伤就要发作,却又无法和兄弟动手。”   俞白风道:“但为兄继续承有人,我已分别把武功传起了他们三人了。”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就算他们都是一流才慧的人,也无法在极短的时日中,学会你 全部武功。”   俞白风道:“诚然,但我如把武功分开传授,要他们各习一种,那就不同了。”   谭药师略一沉吟,道:“但你传了他们没有?”   俞白风道:“自然是传给他们了,所以,我劝兄弟,能暂时忍下气,如若他们三人合力, 那就等于你和小兄动手了。”   谭药师望了手中的一片佛图一眼,直:“这是假的么?”   原来,他心中还在对百佛图念念不忘。   俞白风道:“小兄不承认,你也能瞧得出来,是么?”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我早已想到了,你不会扯破了真的百佛图,但仍然被你骗了。”   俞白风道:“那是因为你贪心太重之故。”提高了声音,接道:“药师准备如何?”   谭药师缓缓把手中抢的一片假图,藏入怀中,道:“什么事?”   俞白风冷冷说道:“不论你外表装得如何沉着,我知道你内心很是惊慌。”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这石洞是我的天下,你们把我困此,又能如何?”   俞白风道:“同归于尽,我们老少四条命换你一条命……”   谭药师冷然一笑,道:“俞兄伤势很重,不能动手,他们三位么,只怕未必能把兄弟留 在这石室之中。”   俞白风略一沉吟,道:“兄弟不妨试试,小兄自信还可作最后一击。”语锋略顿,接道: “自然,那一击之后,要早此促成小兄的死亡,不过不要紧,小兄自信出手一击,也将使谭 兄弟多几分死亡机会。”   李寒秋接道:“老前辈不用出手,晚辈先和他动手一招,如是不能取胜,老前辈再行出 手不迟。”   俞白风淡淡一笑,目光转到谭药师的脸上,道:“谭兄弟一向不愿涉险,请盘算一下今 日之局如何?”   谭药师睑上的神色忽青忽白,显然,内心之中正有着巨大的搏斗,他似是不甘屈服于威 迫之下,但又无把握胜得几人。   俞白风和雷飞一直暗中留心谭药师脸上的变化,想从他的神情中,瞧出他内心的变化和 决定。   突闻谭药师轻轻叹息一声,双目中诡芒一闪而逝,淡淡一笑,道:“如是兄弟不想动手, 那该是如何一个办法?”   雷飞道:“简单得很,只要药师拿出解药,解了俞老前辈之毒,送我等离开此地,那就 不用动手了。”   谭药师微微一笑,道:“兄弟能够得些什么呢?”   俞白风道:“谭兄弟想要什么?”   谭药师道:“俞兄明知故问,除了那百佛图之外,兄弟再无向俞兄索取之物了。”   俞白风沉吟了一阵,道:“好,但谭兄弟要有诚意才行。”   谭药师道:“那是自然,兄弟先要设法疗治好俞兄的伤势,取信诸位才成。”   缓步向俞白风行过来。   娟儿尖声叫道:“慢着!” 卧龙生《还情剑》 第 十 章 洞里乾坤   谭药师停下脚步道:“什么事?”   娟儿道:“你有把握么?”   谭药师摇摇头道:“老夫已经说过了,你爷爷毒伤太重,老夫没有医好的把握,生与死 是五十对五十的机会。”   娟儿肃容说道:“谭二爷,我一向很敬重你,想不到你这扬名天下的神医,竟然是一个 无恶不作的人物。”   谭药师接道:“姑娘言重了,令祖如若不是单独吞下那百佛图,怎会有今日之事?”   俞白凤淡淡一笑,道:“小兄心中明白,我如早交出那百佛图,只怕小兄尸骨已寒多 时。”   谭药师道:“俞兄心中应该明白,兄弟如真想杀你,那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缓缓伸手去,左手托起俞白风的左腕,右手按在俞白风的脉搏之上。”   俞白风笑道:“那是因为你找不着百佛图之故,生恐杀我之后,那百佛图亦随我的死亡, 永不再现江湖。”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不论咱们仇恨多深,但我现在是替你医伤的大夫,我在把脉之 时,最好不要说话。”   俞白风望了谭药师一眼,果然不再多言。   谭药师闭了双目,沉思良久,拿开按在俞白风脉上的右手,道:“可以疗治,不过,要 大费手脚才成。”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你可是觉着我毒发身死,还不够疼苦,要我多受点罪,是么?”   谭药师道:“你如害怕,那就没有法子了。”   俞白风冷冷说道:“你说吧,要如何疗治我的毒伤?”   谭药师道:“你奇毒已侵人内腑,不论内功如何先进高强的人,也无法助你带出奇毒, 因此必得内服除毒之药,外用陈年老醋逼毒。不过,先要兄弟施用金钟过穴之法,刺你几处 穴道才成。”   娟儿突然接口说道:“你这等举动,可是很有把握么?”   谭药师道:“如是没有把握,也不敢如此夸口了。”   娟儿缓缓说道:“我爷爷身上之毒,是你亲手所下,用的什么毒你心中了如指掌,对症 下药就是,怎的还要如此麻烦?”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不错,毒是我亲手所下,不过,但相隔时间甚久,纵有对症之 药,也无法除尽他内腑之毒。”   俞白风摇摇手,道:“娟儿,你不要多言,爷爷的事,爷爷自有主意。”   目光转注到谭药师的脸上,道:“谭兄弟,你看怎么疗治,悉凭尊便就是。”   谭药师道:“我先用金针刺你几处穴道,然后,再让你服用药物,不过,你服药之后, 要把那百佛图拿给我瞧看一下。”   俞白凤点点头,道:“好吧,你知道几时才能治好我的伤势?”   谭药师道:“总要两三天左右,那时,你就和常人无异了。”   俞白风道:“你准备几时动手?”   谭药师道:“自然是愈早愈好,多延迟一刻时光,你就多一分危险。”   李寒秋心中暗暗忖道:“那百佛图,他明明已经烧去,怎的还能给那谭药师瞧看?”   但闻谭药师说道:“如此在下就分派他们去准备应用之物了。”   娟儿道:“在我爷爷的伤势未好之前,你不能离开此室一步。”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你要限制老夫的行动么?”   娟儿道:“不错,你老奸巨猾,不可信任。”   谭药师道:“老夫下毒之能,能使人无法察觉,留老夫在此,你们不怕么?”   娟儿道:“只要我们发觉中了毒,我们三人即将合手对你迫攻,而且在我们相处之日中, 你最好不要存下毒之心须知我们将处处对你留心,只要发觉到一点可疑,我们都将追根究底, 找出原因。”   谭药师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雷飞轻轻咳了一声,道:“以药师之才,本来不会被我们诱入室来,只因你贪念太强, 所以,虽然明知进入室中,难免遭困,也竟然情不自禁地走了进来。但你既然来了,那等于 上了贼船,娟姑娘已经说过,在这里,我们不准备和你讲武林规矩,一个不对,我们就三个 一齐上,除非药师相信能够独力胜得我们三人,最好不要冒险。”   谭药师神色平静,淡淡一笑,道:“诸位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   李寒秋冷厉的说道:“很好,希望能够自行约束。”   谭药师突然高声说道:“哪一位在?”   但见一个药童,行了过来,举步入室。   李寒秋快速绝伦扫出一剑,寒芒过处,削去了那药童头上一片长发。   那药童骇然向后退出两步。   李寒秋目光转到谭药师脸上,道:“药师以后招呼属下,最好先给他们说明白,不要擅 自进入室中,免得作剑下之鬼。”   谭药师不理李寒秋,却望着那药童说道:“你要他们准备一大铁锅和二十斤陈年老醋。”   那药童应了一声,躬身而退。   谭药师缓缓把右手探入怀中。   目光转动,只见那李寒秋、娟儿、雷飞,六道眼神一直盯住在他右手之上,个个动气戒 备,只要自己稍有异样举动,三人即将一齐攻上,心中亦是惊骇,暗道:“这三人对我一点 也不放松,那倒是桩麻烦的事了。”当下轻咳了一声,道:“老夫取金针。”缓缓拿出右手。   娟儿凝目望去,果见那谭药师由怀中取出一个皮夹子,上面插着六枚金针。   谭药师右手从皮夹上拔出一枚金针,道:“俞兄小心了。”   右手一沉,金针落下,迅快异常地刺人了俞白风“天地”穴中。   但见谭药师双手连挥,六枚金针连续出手,分别刺入了“成中”、“神藏”、“神封”、 “未廊”等六处穴道之中。他认穴奇准,下针快速,分毫不差。   娟儿眼看爷爷身上,连续刺入六枚金针,心中大是难过,忍不住道:“你把六枚金针, 刺入我爷爷穴道之中,他不是很痛么?”   谭药师道:“如是他有痛苦之感,瞧瞧你爷爷脸上神情。”   娟儿凝目望去,果见她爷爷一片平静,毫无痛苦之情。   谭药师轻轻咳了一声,道:“俞兄,闭上眼休息一下,精神放轻松一些。”言罢,自己 先闭上双目。   李寒秋、娟儿和雪飞却是神情紧张,望着俞白风。   俞白风豪气干云,微微一笑,闭上双目。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谭药师才睁开双目,右手伸缩,迅快地拔下俞白风穴道 上的金针,插回皮夹上,放入怀中,顺手又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丹药,道:“俞兄,服 下这两粒丹丸。”   俞白风伸手接过,投入口中。   谭药师道:“你运气调息,顿饭工夫之后,就可以讲话了。”   俞白风依言运气调息。   顿饭工夫之后,谭药师低声问道:“俞兄有何感觉?”俞白风道:“似乎好了甚多。”   谭药师道:“那证明兄弟没有骗你了,现在,可以取出百佛图给兄弟瞧瞧了。”   娟儿知那百佛图已为爷爷烧去,谭药师要看百佛图,爷爷自然是无法交出,当下说道: “你急什么?医好我爷爷的毒伤,再给百佛图不迟。”   谭药师道:“老夫有些怀疑,那百佛图是否真在此地,老夫必要先瞧过之后,才能放 心。”   李寒秋心中忖道:“这人果然是老谋深算,难以对付。”   俞白风道:“好吧!”右手伸入怀中,准备取图。   雷飞暗暗赞道:“俞老前辈果是经验老到,装作甚像。”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慢 着。”   谭药师皱眉头,道:“什么事?”   雷飞道:“俞老前辈伤势未好之前,不能让你看图。”   谭药师道:“为什么?咱们有约在先,你们岂能不守信约。”   雷飞缓缓说道:“药师再仔细想想看,我们答应了没有?”   谭药师道:“答应了。”   雷飞道:“没有,就在下记忆,药师提过,但那俞老前辈并没有答应。”   谭药师仔细想了想,那俞白风真没有答应过,不禁一皱眉头,道:“他虽然没有正式答 应,但语气之间,却已有允意。”   雷飞道:“那是药师的想法,咱们的想法,就不同了。”   谭药师道:“你们的想法如何?”   雷飞道:“咱们的想法是先完全疗治好俞老前辈毒伤之后,再谈百佛图的事情。”   谭药师道:“你们此刻就可以说了不算,以后如何能叫老夫相信?”   雷飞道:“一诺千金,出口之言,岂有不认之理。但咱们没答应,你总不能硬要我们承 认吧?”   谭药师沉思了一阵,道:“诸位别忘了,俞白风的毒伤还未全好。”   雷飞道:“药师也别忘了,你此刻还处在我们四人围困之中,人在矮檐下,还是低头一 些的好。”   李寒秋道:“药师已经说出那疗伤之法,你纵然撒手不管,咱们还记得很清楚。”   娟儿道:“你在我爷爷身上下了毒,使他受了数年折磨之苦,难道我爷爷这些苦白受了 么?”   谭药师冷哼一声,望着俞白风道:“俞兄,你怎么说?”   俞白风道:“百佛图现在为兄身上,但我没有答应你,自然不能交给你了。”   谭药师略一沉吟,淡然一笑,道:“好吧,现在咱们重新谈过,要说得清清楚楚。”   俞白风道:“谭兄弟有何高见?”   谭药师道:“我把你毒伤医好之后,你准备如何?”   俞白风道:“你虽无情,我不能无义,医好我毒伤之后,放你安全离此。”   谭药师道:“百佛图呢?”   俞白风道:“送给你。”   谭药师道:“这次说得很清楚了。”   俞白风点点头,道:“不过,错开这次之后,咱们日后再见,那是又当别论了。”   谭药师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俞兄心中一股不平之气,必欲倾出而后快。”   俞白风缓缓说道;“如是把咱们处境倒置,不知谭兄弟有何感觉?”   谭药师沉吟一阵,道:“兄弟相信,如是把你们处境倒置,兄弟巳经尸寒多时了。”   俞白凤道:“此言何意?”   谭药师道:“因为俞兄绝不会让兄弟活得如此之久。”   俞白风道:“这等说来,小兄的气度,不如兄弟甚多了。”   谭药师道:“那在看从哪一方面看了,俞兄的铡直、义烈,纵然情非得已,也未必肯在 兄弟身上下手,但一旦下了手,绝不会允许兄弟活过这久时间。”   俞白风道:“这么说来,谭兄弟对小兄很仁慈了?”   谭药师道:“如是小弟心中全无兄弟之义,俞兄怎能活到今天?”   雷飞冷冷说道:“在下的看法,只怕药师为的是那百佛图,并非是全为了兄弟的情义。”   谭药师缓缓说道:“我们兄弟相交了数十年,用不着别人来挑拨离间。”   俞白风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雷飞着那俞白风并未出言反驳,也就未再多言。   室中突然间静寂下来,静得可闻呼吸之声。   突然间,一阵步履之声,划破了沉寂,一个药童手捧一个大木盘,行到了室门口处。   李寒秋望着那药童暗暗忖道:“谭药师已在这石室中布下了奇毒,这药童却能来在自如, 不为毒害。”   原来,他虑谋深远。已想到一旦那俞白风毒伤疗好之后,必得设法离开此地。   只听那药童欠身说道:“饭菜已然准备,可要吃饭么?”   谭药师道:“你送进来吧!”   那药童送入饭菜,放下木盘而去。   饭菜摆好,却是无人食用。   其实雷飞和李寒秋等早已感觉到饥肠辘辘,食欲大动,但想到谭药师为人的阴险,这饭 菜之中,可能有毒时,都不敢轻易食用。   谭药师目光转动,扫掠了几人一眼,道:“诸位可是怕饭菜之中有毒么?”   雷飞道:“不错,咱们不像药师,言不由衷。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谭药师缓缓说道:“老夫如若说这饭菜之中无毒,只怕诸位也不敢相信了。”   举起筷子,在每盘菜肴之中,挟了一筷,送入口中。   俞白风道:“我看这些饭菜之中无毒,你们放心食用吧!”   娟儿、雷飞和李寒秋小心翼翼地检那谭药师食用的菜肴,吃了一点,吃了一个半饱,就 不再食用。   谭药师道:“诸位如此多疑那只好饿着肚子了。”自己手不停筷的大口食用。   雷飞道:“咱们上过了一次当,哪能不小心一些。”   谭药师匆匆食过,招呼药童,取走餐具,目光转到俞白风的脸上,道:“咱们可以去 了。”   俞白凤一愕,道:“到哪里去?”   谭药师道:“我已要人在另一处石室中,替你准备了陈醋铁锅,到那里去清除身上的余 毒。”   俞白凤道:“只有我们两人同去么?”   谭药师道:“这石室之外,我已布下奇毒,如若他们不怕,不妨同行。”   娟儿冷冷说道:“谭药师,但你在未出石室之前,仍然是受制于我们。”   谭药师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三位可是觉得一定能够胜我谭某人么?”   李寒秋抽出长剑,冷冷说道:“不信你就试试着。”   俞白风轻轻咳了一声,道:“谭兄弟,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谭药师道:“你说吧!”   俞白风道:“小兄同意疗毒,不过,先得把他们送离此地。”   谭药师道:“他们三人去后,你不怕我杀害你么?”   娟儿尖声叫道:“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陪爷爷。”   俞白风冷冷地看了娟儿一眼道:“你如不听我的话,以后,就别叫我爷爷。”   娟儿呆了一呆,不敢再言。   俞白风接道:“谭兄弟虽然在外布下奇毒,他们无法离开石室,他们也不会放你离开, 对峙下去,终非了局。”   谭药师道:“俞兄如果不作拚死一击,助他们三人一臂,兄弟难道真怕他们三人不成?”   原来,他心中惮忌之人,竟然是身中毒的俞白风。   俞白风道:“我不出手,你也非他们之敌……”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身上,道:“这位李 世兄是七绝魔剑的传人。再说,小兄已把武功分别传授他们三人。虽然时间很短,他们未必 能够习得熟练,但他们是身具深厚武功之人,不难施展出手,你能自信胜过他们么?再 说……”突然住口不言。   谭药师道:“再说什么?”   俞白风道:“好吧,告诉你娟儿已习过那百佛图上的武功。”   谭药师道:“我不信娟儿能看懂。”   俞白风道:“有我在旁边指点。”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一章 上代恩怨   谭药师沉吟了一阵道:“看来你和解之意很诚。”   俞白风道:“咱们多年兄弟,就算有难解恩怨,在咱们这一代最好结算,不用牵扯到下 一代了。”   谭药师沉吟不语。   俞白风接道:“谭兄弟,咱们都一把年纪了,仙道无凭,还能活多久,就算你主盟武林, 天下雌伏,又能威风几年?咱们兄弟就算互有不满,也不用闹得非要你死我活不可。”   谭药师道;“俞兄这话,为何不肯早说上几年呢?”   俞白风道:“我们都还活着,现在说犹未晚。”   谭药师又沉吟了一阵,道:“我想问你几件事,你如能据实而言,我就放他们离开。”   俞白风道:“好,你问吧!”   谭药师道:“娟儿的母亲,是不是你亲手把她杀死的?”   俞白风摇摇头,道:“不是。”   谭药师道:“那是何人干的?”   突然之间,情势大变,李寒秋、雷飞和娟儿都听得呆在当地。   其中尤娟儿,更是心情激动,莫名所以,望着俞白风,道:“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谭药师缓缓说道:“这件事放在老夫心中十几年了,我一直未说给别人听过,今日情势, 老夫不得不说个明白了。”   娟儿道:“你和爷爷是朋友,怎么一下子扯到我故去的母亲身上?”   谭药师冷冷说道:“你爷爷既然没有告诉过你,你最好在旁边用心地听着。”   娟儿怔了一怔,果然不再多言。   这时,不但李寒秋和娟儿心中疑窦重重,就是那见多识广的雷飞,也是满脸困惑,不明 所以。   原来,雷飞暗中察看那俞白凤的脸色,只见他神情沉重,若似有难言之隐。   显然,谭药师的话,并非是无的放矢。   但闻谭药师冷冷说道:“你怎么不回答呢?”   俞白风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已经替她报了仇。”   谭药师道:“那是说,你已然知道是什么人杀了她啦!”   俞白风道:“不错。”   谭药师道:“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俞白风道:“这是我们俞家的事,和兄弟无关。”   娟儿突然接道:“爷爷为什么不说,难道我娘之死,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俞白风面色惨白,叹道:“娟儿,这都是我们俞家的事,和旁人无关。”   他这几句话,更触动了娟儿心中之疑,忍不住说道:“爷爷,你好像有着难言的苦衷?”   俞白风道:“唉!我早该告诉你的……”   娟儿接道:“但爷爷一直没有告诉过我。”   俞白风道:“那是因为我不愿让你的心灵上受到创痛,所以,三思之后,觉得还是不告 诉你的好。”   娟儿道:“你不敢说是么?”   俞白风道:“娟儿,这是你对爷爷说的话么?”   一向对待俞白风温顺的娟儿,突然间变得十分倔强,冷冷说道:“爷爷不说明白,我心 中对你……”   突然住口,掩面轻啼起来。   谭药师突然纵声大笑,回音震荡,响彻耳际。   娟儿一腔怒火,化作悲啼,听得谭药师大笑,心情更是激动,纵身而起,大喝一声,直 身那谭药师劈出一掌。   谭药师右手一挥,挡开娟儿一击,道:“你不敢问你爷爷,却把一腔怒火,发在老夫身 上?”   娟儿道:“你知道我母亲怎么死的么?”   谭药师道:“老夫自然知道。”   娟儿道:“可不可以告诉我?”   谭药师道:“便因老夫所知不多,只知她死得很惨,至于详细情形,那要问你爷爷了。”   雷飞突然接口说道:“俞老前辈,这是你们家务事,在下局外人,本来不该插口多言, 但目下情形,已陷混乱,老前辈又为何不肯说明内情呢?”   俞白风道:“唉!这个,老夫平生未说过一句谎言,要说,必须得据实而言了。”   雷飞道:“老前辈应该据实说出才好,目下情形,对老前辈而言,实已不便再作隐瞒 了。”   俞白风道:“好吧!”目光一掠雷飞和李寒秋,道:“你们小心谭药师,不要突起发难, 或是借我们心神旁顾之际,冲出室去。”   雷飞、李寒秋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移动身子,分布呼应的防守之势。   俞白风目光转到娟儿身上,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不愿上一代的创痕,伤到你。我要 你过得快快乐乐,才把此事瞒起来,未告诉你。只是爷爷一生中不善说谎,谭药师又深知我 的性格,才这般用话逼我,以致引起了你的怀疑。”   娟儿拭去脸上的泪痕,道:“我知道,爷爷请把真正内情说出来吧,我相信爷爷的话。”   俞白风道:“你母亲死在你爹爹手中。”   这句话又是大出娟儿意料之外,惊异犹似多过悲伤,呆了良久,道:“爹爹为什么要杀 死母亲呢?”   俞白风脸色沉重地说道:“因为你母亲太美了,美貌贾祸,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娟儿道:“这就是爹爹的不对了,母亲天生美丽,岂是她之错,爹爹为何杀她?”   俞白风道:“孩子,你母亲天生丽质,再加上她喜爱的在江湖走动,因此,江湖对她布 满了陷阱,风言风语,传入了你爹爹的耳中,他又如何能够忍爱呢?”娟儿似是有些明白, 但似是又有些不了解,陷入了沉思之中。   俞白风待娟儿想过了一阵,接道:“你爹爹在极大的忍耐之后,终于爆发了,那是个无 月之夜,你母亲和你爹爹,一番口角之后,造成了冲动,终至动手相搏,我无法说出你爹爹 是有心还是无意,激斗中杀死了你的母亲。”   娟儿啊了一声,道:“爹爹好狠的心啊!”   俞白风接道:“我对他们两人争吵的事,早已司空见惯,是以他们争吵时,我并未过问。 后来,我觉得不对,赶往察看,为时已晚。”   娟儿道:“爷爷赶去时,我娘已经气绝了么?”   俞白风道:“还有一口气在。”   娟儿道:“我那狠心的爹爹呢?”   俞白风道:“他执剑站在一侧,望着你母亲出神。”   娟儿道:“他为什么不动手抢救呢?”   俞白风道:“一则,你母亲伤得太重,抢救也未必有效。再者,你爹爹失手伤了他心中 最喜爱的人,也有些茫然失措。”   娟儿道:“我母亲可对你说过遗言?”   俞白风道:“说了一句,不过并来说得完整,但爷爷已知道她的意思了。”   娟儿道:“可以说给娟儿听听么?”   俞白风道:“她说她错了,心中并不恨你爹爹。”   娟儿骤然垂下头去,道:“我相信爷爷的话。”   谭药师冷冷说道:“第二天我刚好赶到,你母亲虽已气绝尸寒,但她双目不闭,心中似 是充满着悲忿。”   娟儿一怔,道:“爷爷,这话当真么?”   俞白风道:“你母亲说完两句话,就气绝而逝,但睁目未闭,也是实情。我当时也被此 事气怒,恨你爹爹下手太毒,打了你爹爹一记,急怒间出手,打得你爹爹翻了两个跟斗,栽 到门外。”   雷飞和李寒秋听他们一下子谈到家务事上,自是无法插口,只有听的份儿。   娟儿拭一下睑上的泪痕,强忍着内心中的悲痛、激动,尽量使语气平和地说道:“以后 呢?”   俞白风道:“你爹爹被我一耳光打落了两颗大牙,爬起来奔到你母亲身侧,看她已气绝 而逝,也不禁流下泪来。”   娟儿道:“那是说爹爹和母亲还有情意了?”   俞白风苦笑一下,道:“你母亲太美了,当你爹爹决心娶你娘时,我就觉着你爹爹有些 不配。她明艳照人,有如当空皓月,只是你爹爹当时对你娘迷恋极深,就算爷爷我从中阻拦, 也未必能有用,只能郑重警告你爹爹,如若定要娶你母亲,以后必得要对她迁就才成。当时, 你爹爹用情正痴,想也未想就答应了爷爷,想不到,他们婚后不足三年,你还不足两岁,就 闹出了惨局。”   娟儿道:“爷爷,为人子女,本不该多问父母之过,但此刻情势不同,娟儿很想知晓内 情。”   俞白凤道:“爷爷既然说给你听了,也希望能说一个明白,你心中有什么疑问,尽管问 吧!”   娟儿道:“爹爹和母亲为什么闹出这一番自相残杀的悲剧呢?”   俞白风长长叹息一声,沉吟不语。   娟儿接道:“听爷爷之言,我爹爹对母亲爱护极深,如非忍无可忍,爹爹绝不会拔剑相 向了?”   俞白风叹道:“孩子,个中的详细情形,爷爷确也不太清楚,不过,总不外你母亲太过 美艳,又经常外出不归,引起的纠纷争执。”   娟儿沉吟了一阵,道:“母亲经常外出,娟儿由何人带大呢?”   俞白风道:“你母亲未死之前,都由你爹爹照顾,但你爹爹在你母亲死后一月,也自绝 而亡,以后,你都由爷爷照顾了。”   娟儿道:“爹爹为何自绝呢?”   谭药师冷冷接道:“因为他发觉错杀了你的母亲,悔恨交集,寻死以求解脱。”   娟儿目光转到俞白风的脸上,道:“这话当真么?”   俞白风道:“就爷爷所知,并非如此。”   娟儿道:“那原因何在呢?”   俞白风道:“葬了你母亲之后,你爹爹就有些神智失常,在忧郁和哀伤中,过了一个月 左右,终于自绝而死。”   谭药师道:“娟儿,你相信你爷爷的话么?”   娟儿道:“我相信。”   谭药师道:“哼!他明明在骗你,你怎能轻易相信呢?看来你很聪明,颇有你娘的遗风, 想不到竟如此容易受骗。”   俞白风似是有意地纵容药师从中挑拨,也不出言阻止。   果然,娟儿为谭药师言词所惑,忍不住问道:“那我爹为何自绝而死呢?”   谭药师冷冷说道:“你母亲死后的第二天,我就赶到,唉!说起来,不无遗恨之处,如 是老夫早到四个时辰,你母亲伤势虽重,但也不至于非死不可了。”   娟儿心中暗道;“奇怪呀!这谭药师对我母亲遗憾甚深,似对我母亲之死,特别关切, 不知为了何故?”   但闻谭药师接道:“老夫虽有妙手回春的医道,但却无法使死人重生。”   他似是有所警觉,抬起目光,望了娟儿一眼,接道:“至于你爹爹的死,完全是衡疚所 致。”   娟儿接道:“我爹爹自绝死亡之时,老前辈是否还在山上?”   谭药师道:“当时老夫不在。”   娟儿道:“你既然不在,何以知晓我爹爹是惭疚过深而死?”   谭药师道:“老夫在江湖上听闻所得。”   娟儿道:“听闻什么?”   谭药师道:“你母亲才慧过人,极得武林同道敬重情形之下,你爹爹就为人所轻贱了。”   娟儿道:“我母亲既为人所敬重,我爹爹应该代她高兴才是,为何要杀了我母亲呢?”   谭药师道:“你爹娘行经之处,光辉尽为你母亲掩遮,你爹爹心中自然是忌妒她了。”   娟儿柳眉耸动,脸上神色变化不定。显然,娟儿已为谭药师言词所动。   雷飞只瞧得心中大为奇怪,暗道:“谭药师明明在挑拨他们祖孙的情感,不知何故,俞 白风却不肯出言反驳,娟姑娘在心情激动之下,最易为流言所乘,默不作辩,实非善策啊!”   想到焦急之处,不觉抬头望了俞白风一眼。只见他端然正坐,若似已胸有成竹。   娟儿沉吟了良久,才缓缓说道:“药师认识我母亲么?”   谭药师道:“她是老夫义女,岂有不识之理。”   娟儿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雷飞突然插口说道:“在下有一言请教药师。”   谭药师回顾了雷飞一眼,道:“什么事?”   雷飞道:“自然和娟姑娘的事有关了。”   谭药师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阁下局外人,最好不要多管。”   雷飞道:“但你谭药师也不姓俞啊!为何插口于别人家务事中?”   谭药师道:“老夫有些不同。”   雷飞道:“哪里不同了?”   谭药师道:“此事经过,老夫一直是目睹之人,何况那田秀珍又是老夫义女。”   雷飞闻得那田秀珍的名字,几乎要失声而叫,但他终于忍了下去。   谭药师似是自知失言,说出了田秀珍的名字,再看那雷飞并无特殊表示,才放下心中一 块石头。   只听娟儿说道:“老前辈,那田秀珍可是我母亲的姓名么?”   谭药师咳了两声,道:“怎么了,你爷爷没有告诉过你?”   娟儿道:“没有,爷爷连我爹爹的名字地没有告诉过我。”   雷飞又插口说道:“药师收那田秀珍为义女,是她婚前呢?还是婚后?”   谭药师怔了一怔,道:“她婚前就和老夫相识,认她作为义女,却是在她婚后。”   雷飞道:“你认义女一事,俞老前辈也在场了?”   俞白风道:“老夫在场。”   雷飞目光又转到谭药师的脸上,道:“她已是出阁之人,药师怎会认人家的媳妇作为义 女呢?”   谭药师道:“认她作为义女一事,并非是出自老夫的心意。”   娟儿道:“这么说来,是我母亲要认你作为义父了?”   谭药师摇摇头,道:“那也不是。”   娟儿道:“那是什么人?”   谭药师望望俞白风道:“是你爷爷的主意。”   娟儿目光转到俞白风的脸上,道:“爷爷,这话当真么?”   俞白风点点头,道:“不错,是爷爷的主意。”   娟儿一皱眉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简直把我听晕头了。”   俞白风满脸痛苦之色,道:“爷爷……爷爷……”   娟儿道:“爷爷,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俞白风道:“这个,这个……”   雷飞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前辈,在下如若猜得不错,老前辈实有难言苦衷。”   俞白风道:“老夫不忍出口。”   雷飞道:“如若老前辈不说,令孙女内心之中,必然有着重重怀疑,对你的误会,只怕 是很难再行谅解了。”   俞白风叹息一声,道:“我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一二章 变起仓卒   雷飞道:“晚辈只是提起此事,这利害轻重,要你考虑了。”   俞白风沉吟了良久,才望着娟儿,道:“爷爷有苦衷,你能谅解么?”   娟儿摇摇头,道:“你不说,我会恨你一辈子。”   俞白风怔了一怔,道:“那是因为爷爷瞧出了一点情势不对。”   娟儿道:“什么情势?”   俞白风道:“你娘和谭药师。”   娟儿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道:“我娘她……”   俞白风接道:“她常常和谭药师并骑江湖,采药深山。”   谭药师道:“胡说……”   俞白风道:“别人说给我听,我决然不会相信,但我自己看到,那是无法不信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发觉秀珍常常独自外出,而且一去十日半月不归,心中不免 对她动了怀疑之心。”   谭药师道:“她从我学医,有何不可?你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俞白风道:“我都看到,一次你们山中采药,一次客栈饮酒。”   谭药师仰天打个哈哈,道:“你既看到了,心中又有怀疑,为什么不出面干涉,却拖到 如今才放这马后炮呢?”   俞白风道:“你是我结义兄弟,我相信你不会对侄媳心怀不轨。”   谭药师道:“这才是正理啊!”   俞白风道:“但你们举动太亲密了,我不得不防备,所以,我让她认你作为义父。”   黯然一叹,接道:“想不到,我弄巧成拙,反给了你们接近的借口。”   谭药师高声说道:“娟儿,不要信你爷爷的话,他在骗你。”   娟儿在巨大惊恐之下,人反而变得很镇静,淡淡一笑,道:“我爷爷如何骗我?”   谭药师道:“你爷爷和你爹爹联手,逼死了你娘,单是你那爹爹一人,动起手来,根本 就不是你娘的敌手。”   雷飞冷冷说道:“药师对俞家的事,似是很清楚啊!”   谭药师微微一怔,道:“这个,这个……”   他一时想不出适当的措词,这个了半天,这个不出所以然来。   娟儿望了谭药师一眼,目光又转到俞白风的脸上,道:“爷爷,爹爹的武功,当真不及 我娘么?”   俞白风道:“不错,照正常情形而言,你爹爹的武功,比你娘要稍逊一筹。”   谭药师冷然接道:“高手武功,有不得分毫之差,你爹爹既然不是你娘的敌手,如何能 够杀她,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人帮他了。”   娟儿镇静得出奇,她似是已把亲情抛开,很理智和缜密地求解事实真相。   只见她望着俞白风,缓缓说道:“爷爷,谭药师说得不错,爹爹平日,既不是娘的敌手, 为什么他能够杀死母亲?”   俞白风并未以祖父的严肃,责娟儿那等目无尊长的发问,态度十分和蔼的点头说道: “你不问,我也要替你解说明白,那就是你母亲所以被杀的原因了。爷爷并没有亲眼看到, 只是以现场情形推断,你爹爹在你娘迫攻之下,情急反击,施出毒手,伤了你的母亲。唉! 如是你爹爹的武功,强过你娘甚多,爷爷相信,以平常他对你母亲的迁就,绝不会取你母亲 之命了。”   谭药师道:“一派胡言。”   娟儿冷冷地瞧了谭药师一眼,道:“你不要挑拨我,但不妨说出你心中之言,我自己会 分辨它是真是假。”   谭药师似是未料到娟儿小小年纪,竟是有着这等惊人的冷静,怔了一怔,不再多言。   娟儿目光又转到俞白凤的脸上,道:“爷爷,请恕娟儿无礼,你从小把我抚养长大,身 兼了严父慈母之责,爷爷的话,娟儿本是不该有片言只字的怀疑,但这件事太使我震动了。 我也知道,纵然了然了内情,也无法为屈者伸雪,但我既知道了,就该知道得清清楚楚。”   俞白风道:“爷爷本不想告诉你,免得在你心灵中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痕,但 你既然知道了,爷爷倒也希望你能够知晓清楚。”   娟儿道:“那么爷爷不怪娟儿问得很无礼了?”   俞白风摇摇头,道:“不怪你,你心中想什么,尽管问吧,爷爷当据实而言。”   娟儿道:“爹爹杀死我娘,爷爷没有帮手?”   俞白风道:“没有,我赶到场中,你娘已倒卧血泊中,气息奄奄。”   娟儿目光突然转到谭药师的脸上,道:“老前辈作医道绝世,为何没法救活我娘?”   谭药师道:“老夫到时,你娘尸骨已寒,但老夫仍然尽了我的心力。”   娟儿紧盯着问道:“我娘身中几剑?”   谭药师道:“一剑致命。”突然有所警觉,想改口已自无及。   娟儿接道:“剑伤何处?”   谭药师道:“心脏要害。”   娟儿道:“老关辈一见我娘尸体,就知道没有救了,是么?”   谭药师道:“正是如此。”   娟儿道:“老前辈平日行医,是否也对一个气绝尸寒,明知无救的人,也下药施救?”   谭药师道:“如是老夫确定他已气绝,自然不用施救了。”   娟儿道:“为什么对我母亲特殊些?”   谭药师怔一怔道:“因为她是我的义女,比起他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娟儿道:“只怕还有一个原因?”   谭药师道:“什么原因?”   娟儿道:“你舍不得我娘死去是么?”   谭药师哈哈一笑,道:“老夫爱屋及乌,如非看在你过世娘的份上,你还能活到现在不 成?”   娟儿心中似是已经了然,望了谭药师一眼,不再多问。   谭药师目光转到俞白风身上,道:“咱们这般相持下去,终非了局,必得有一个人让步 才成。”   俞白风道:“那让步之人,自然是你了。”   谭药师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奉让一步就是。”   俞白风道:“你在这石室之外,全都布下奇毒,使我们中毒而死。目下之人,全被你布 下的环境,迫得他们无法出此石室,只有把你留在石室一途。”   谭药师道:“好!容老夫再仔细想想。”   目光一掠李寒秋和雷飞说道:“在下要带着俞兄赶去疗伤,两位意下如何?”   雷飞望望李寒秋,又望望俞白风,道:“老前辈,我们该当如何?”   俞白风道:“你们最好跟他行动。”   李寒秋抬头吁一口气,道:“药师可否带我等离此石室?”   谭药师道:“可以,不过,你们先后依序而行,免得我分不清你们的身份。”   谭药师站起身子,伸手扶住了俞白风,缓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长剑连振,不知是否出手阻止。   就这片刻工夫,谭药师已然扶着俞白风行出了室外。   李寒秋和雷飞双档联手,紧追在那谭药师的身后,出了石室。   两人举动,极为小心,跟着谭药师的落足处,缓缓落足。   谭药师到了另一座石室之前,扶着俞白风行了进去。   李寒秋道:“老前辈,我等也要跟入这座石室中么?”   俞白风道:“我瞧不用了。”   谭药师淡淡一笑,道:“你们两人暂时要委屈一会。”   李寒秋一脚踏入石室,长剑一抬,唰的一声,刺向谭药师的背心。   谭药师一闪避开,道:“怎么回事?”   李寒秋一收长剑,冷冷说道:“药师还没有绝对使我等屈服之前,说话最好小心一些, 如若我等发觉中了毒,少不得和你是一场火拼。”   雷飞扬掌作势,接道:“药师如若自信能在一举手之间,把我等制服,那就不妨试试。”   谭药师目光盯住在两人的脸上,瞧了一阵,笑道:“两位的豪气,我很敬服,只是此时 此情之下,咱们不宜动手。”   雷飞道:“为什么?”   谭药师望望俞白凤道:“老夫要为俞兄疗伤。”   俞白风突然接口说道:“谭兄弟,为兄有几句话,不知你肯否听从?”   谭药师道:“你说吧!”   俞白风道:“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冰冻三尺,自非一日之寒,但和雷、李二位却是毫 无瓜葛,你把他们也困留于斯,似是不必。”   谭药师微微一笑,接道:“俞兄之意呢?”   俞白风道:“为兄之意,借此时之便,送他们离开此地,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谭药师道:“但不知他们是否肯去?”   俞白风道:“小兄先要问兄弟肯否让他们离开?”   谭药师笑道:“如若他们愿意走,兄弟自当答允俞兄。”   俞白风目光转到雷飞和李寒秋的脸上,道:“两位留这里,对老夫也没有什么帮助,也 无法帮助,留此无用,何不早些离此呢?”   李寒秋正待答话,雷飞却抢先说道:“俞老前辈既如此说,咱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俞白风喜道:“谭兄弟,他们答应了,兄弟可以送他们走了。”   谭药师略一沉吟,道:“好!俞兄在此坐息,我送他们离开。”   俞白风道:“他们对娟儿照顾很多,小兄也该送他们一程。”   雷飞知他害怕谭药师在途中用毒,故意要同行监视。   谭药师道:“俞兄可是对兄弟不放心么?”   俞白风点点头,道:“谭兄弟答应了让他们平安离此,小兄岂有不放心的道理?不过, 小兄对他们心中感激,希望能够把他们送到洞外。”   谭药师干笑了两声,道:“我只是答应过送他们离此,可没说他们平安。”   李寒秋冷冷说道:“如是咱们不平安,药师只怕也难平安的了。”   谭药师淡淡一笑,扶起俞白风道:“俞兄要送他们,咱们可以走了。”   俞白风半身依附在谭药师的右臂之上,似是连走路都没有了气力。”   雷飞和李寒秋仍是紧追在谭药师身后而行。   行到石洞口处,让到一侧,道:“两位可以走了。”   李寒秋、雷飞侧身行出洞口。   俞白风低声道:“两位止步。”   其实不用他讲,李寒秋和雷飞已同时停了下来。   雷飞道:“俞老前辈有何吩咐?”   俞白风道:“你们运气试试看,是否中毒?”   雷飞摇摇头,道:“觉不出来。”   谭药师冷笑一笑,道:“俞兄可以放心了,咱们回去吧!”   话未说完,突然住口,脸上是一片惊怒交集的表情。   雷飞轻轻咳了一声,一探右手,从身上拔出一把匕首,道:“药师常常用手对人下毒, 如是在下把你的右手斩断,阁下就无法再下毒害人了。”   谭药师冷哼一声,默不回答。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见那俞白风一只手紧按在谭药师的背心之上。   同时,雷飞的右手紧握的匕首,也已触及谭药师的古腕脉穴。   原来,那俞白风装作出一副力不能行的模样,劫乘谭药师不备时,一出手,按在谭药师 的背心之上。   李寒秋运气再试一遍,不禁脸色一变,长剑一举,按在谭药师的咽喉之上,冷冷说道: “药师下毒手法,果是高明得很,在下如非再试一次,几乎要被你骗过了。”   俞白风道:“谭兄弟,解药现在何处?听小兄相劝,拿出来吧!”   谭药师在剑指咽喉,刀逼手腕、掌按命门要害的威迫之上,缓缓伸手在怀中取出一只小 玉瓶,道:“这里有一瓶解药。”   雷飞匕首移在谭药师的前胸之上,道:“李兄弟,先行食用一粒试试。”   李寒秋收了长剑,接过药瓶,打开瓶塞,服了一粒药丸。   雷飞道:“闭目调息一下,看那是否是真的解药?”   李寒秋依言施为,闭目调息了一阵,缓缓说道:“是解药,雷兄也请服用一粒。”   雷飞接过一粒药丸吞下,道:“不管我是否中毒,先吃它一粒再说。”   谭药师道:“自然是中毒了,老夫说过在洞中布了剧毒,不论何人,都无法逃避。”   雷飞冷然一笑,道:“你一生中,大都暗算别人,但却也死在暗算之下,可算是报应 了。”   俞白风叹息一声,道:“雷兄,不可下手。”   雷飞匕首已透穿了谭药师的衣衫,直触肌肤,闻言又收回匕首,道:“老前辈有何吩 咐?”   俞白风道:“我们多年兄弟,我岂忍心杀他……”目光转到谭药师的脸上,再接道: “兄弟,叫娟儿出来吧!”   谭药师道:“以后呢?”   俞白风道:“我们离开此地。”   谭药师道:“杀了我。”   俞白风道:“不让你毫发受伤,不过,有一桩事,那就是我们都不能中毒。”   谭药师道:“如是我不答应呢?”   俞白风道:“我只要不阻止他们,你即将被两人杀死。”   雷飞道:“我要先杀他一百刀,还不让他死去。”   谭药师道:“俞白风,你说话算不算?”   俞白风道:“大丈夫一言如山,如若口不应心,天诛地灭。”   谭药师突然提高声音,道:“叫那位俞姑娘出来。”   但闻一个药童应道:“弟子遵命。”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一三章 一刀两断   谭药师道:“俞兄,还有一桩事,兄弟要说明白。”   俞白风道:“我知道,小兄之毒无法解救?”   谭药师道:“除非你留这里。”   俞白风道:“这个,小兄要仔细地想想才能决定。”   谭药师道:“你如相信我,我会为你疗好毒伤。”   谈话之间,一个药童带着娟儿行了出来。   娟儿望了谭药师一眼,道:“我该如何称呼你?”   俞白风深恐娟儿出手,对付谭药师,急急说道:“娟儿,试试是否中毒?”   谭药师道:“不用试,让她服用解药吧!不论何人,只要从这石洞之中行过,都要中 毒。”   李寒秋递过药丸,娟儿食用了一粒,闭上双目,试行运气。   片刻之后,娟儿睁开了双目,道:“没有中毒。”   俞白风按在谭药师心脉上的左手未动,右手却转而抓住了谭药师右腕脉穴,缓缓说道: “兄弟,你好人作到底,再送我们度过石阵如何?”   谭药师不再多言,举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执剑紧随在谭药师身侧而行,以防那谭药师挣扎反击。   几人行过石阵,俞白风才放开谭药师的脉穴,缓缓说道:“小兄三思之后,觉着生死由 命,不再借重兄弟你的医道了。”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兄弟话讲在前面,你内腑中毒性已发,如不接受兄弟的治,很 快就要毒发而亡。”   俞白风道:“如是小兄非死不可,那也不敢惊动兄弟了。”   谭药师道:“俞兄既然不信兄弟,那就罢了。”   俞白风道:“小兄自然也要挣扎保命,尽我之能求生,如是无法生存,那也只怪小兄命 该如此。”   谭药师道:“好吧!诸位好走,恕我不送了。”伸出右手接道:“拿来吧!”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百佛图?”   谭药师道:“不惜,那百佛图应该是咱们共有之物,俞兄已经看了很多年,也该交给兄 弟瞧瞧了。”   俞白风摇摇头,道:“百佛图使咱们数十年兄弟的情意,尽付流水,翻脸成仇。因此, 小兄已然把它一火焚去,从此之后,世间再无百佛图这件害人之物了。”   谭药师呆了一呆,道:“你真的把它烧了?”   俞白风道:“不错。”   谭药师略一沉吟,道:“不论一个人记性多好,都无法完全记下那百佛姿态,因此,兄 弟不信俞兄真会把它烧去。”   俞白风道:“你很贪心,一个人只要记下十种二十种佛图姿态,那就终生享用不尽,难 道真要把百佛的姿态,全都学会么?”   谭药师道:“那是说俞兄已然记下二十种以上佛姿了?”   俞白风道:“不错。”   谭药师冷冷说道:“这么说来,小弟比起俞兄仍是差上一着了?”   俞白风道:“当年你救我之命,我心中一直对你有着一份很深的感激,才对你百般容忍, 想不到你竟对我频下毒手,你救我一次,也害我一次,咱们兄弟之间的恩怨,就此扯平了, 此后,小兄对你不再容忍了。”   谭药师道:“如若谈公平,你应该把那百佛图分我一半。”   俞白风道:“你在我身上暗中下毒,负盟背情之事,不胜枚举,那百佛图,如何能交到 你这等恶人之手呢?”   谭药师不再多言,回头向来路行去。   雷飞、李寒秋都想阻止,但却为俞白风出手拦阻。   谭药师行入石阵中一半,突然回过头来,高声说道:“俞兄,咱们兄弟一场,不论过去 谁是谁非,但数十年相处,总不能说毫无情谊,听小弟良言相劝,找一处清静的山林,好好 的乐度余年,江湖上险诈无比,武功亦非绝对可恃,你已经年过花甲,何苦还卷入江湖的纷 争之中?”   俞白风哈哈一笑,道:“多谢谭兄弟的好意,小兄如若能活得下去,自会慎重地考虑此 事,不过,小兄也有一件事请教兄弟,如若咱们还有一点情谊,那就请你据实回答。”   谭药师道:“什么事?”   俞白风道:“那六指逸士,可是兄弟你的化身之一么?”   谭药师高声说道:“怎么?俞兄一直认为是兄弟所扮么?”   俞白风道:“不错。”   谭药师摇摇头,道:“可以奉告俞兄,六指逸士绝非小弟化身。”   俞白风道:“纵非兄弟,但兄弟定知晓他的真实姓名?”   谭药师道:“小弟知道。”   俞白风道:“可否告诉小兄?”   谭药师道:“恕难奉告。”   俞白风重重咳了一声,道:“小兄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也不敢奢望兄弟当真的回答。”   谭药师冷冷说道:“看起来,俞兄是不会听从小弟的劝告了。”   俞白风道:“这是小兄的事,不劳贤弟费心……”语声一顿,道:“咱们兄弟情义,就 此一刀两断,以后兄弟再对小兄下手时,那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谭药师道:“希望俞兄能再多活几年。”言罢,转身而去。   俞白风目睹谭药师进入山洞,突然仰面一跤,向后跌去。   娟儿大吃一惊,急急上前一步,扶住了俞白风向后栽跌的身子。   俞白风低声道:“快些背我赶路。”   娟儿背起俞白风,放腿向前奔去。雷飞和李寒秋,紧随在娟儿身后而行。   几人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在一处山林中停了下来,娟儿放下了俞白凤,道:“爷爷, 可以在这地方停下来么?”   俞白风四顾了一眼,道:“可以,这地方很清静。”   雷飞行到俞白风的身前,低声说道:“老前辈智谋超人,能使咱们四人全都离开了那座 石洞,晚辈连作梦都未想到。”   俞白风道:“我利用了谭药师心中的弱点,冒险得逞,实是不足为训之事。”   雷飞道:“此言何意?”   俞白风道:“我内腑药毒发作,已然全无拒敌之力,但我却利用谭药师心中所疑,举手 按在他心脉之上,使他屈服……”   微微一笑,接道:“其实,我手掌无力,但是支持着身子不倒下去,已然是用尽了全身 气力,他只要回身一拨,我就摔倒地上了。”   雷飞道:“药师不知内情,岂能算得冒险。”   谭药师道:“谭药师在我身上下毒,岂有不明之理,他所以为我慑服,那是太过迷信了 百佛图,他认为我已习过百佛图上的武功,体能异于常人,纵然在剧毒发作之时,还是有抗 拒之能。”   雷飞轻轻咳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李寒秋道:“老前辈,晚辈有一事,本不当问,说出来,希望老前辈不要见怪才好。”   俞白风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关于那百佛图,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每一种坐姿,都是一种武功么?”   俞白风叹息一声,道:“说来,倒是一件很可笑的事,谭药师说得不错,那百佛图应该 是我们两人共有之物,但我心中对他的为人,有了戒心,就未把百佛图交给他……”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老夫这等说法,只怕你们很难听得明白了。”   雷飞道:“老前辈先说那百佛图的来历。”   俞白风点点头,道:“那是少林寺中之物,相传由达摩祖师手绘,百种佛姿,各有作用, 但此物外观,只是一幅佛图,并非武功,所以,并不引人注意。少林珍藏了七十二种绝技, 就不包括这百佛图在内,这幅图,只如同一般经文,收藏在少林寺藏经阁中。”   李寒秋道:“老前辈等是从少林寺中取得的?”   俞白风道:“我是由少林僧侣手中购得此物。”   雷飞怔了一怔,道:“少林寺清规素严,那藏经阁又是少林重地,其他人不能轻易进入, 老前辈怎能购得此物?”   俞白风道:“不论何等森严所在,都难免有良莠不齐之徒,少林寺虽然清规森严,但也 无法避免一二恶徒混迹其间。”   李寒秋道:“老前辈和那少林僧侣,可是事先讲好了要他窃取这百佛图么?”   俞白风道:“原先并未把这百佛图计算在内,这百佛图只是一桩额外的买卖。”   雷飞道:“晚辈不解,以老前辈在武林中的声望,怎会跑到少林寺,买通少林僧侣,去 买经文、佛图?”   俞白风道:“说起来,实是惭愧得很,老夫昔年大部分行动,都受着那谭药师的操纵。”   娟儿道:“爷爷,谭药师原意不是去买这幅百佛图,是准备购买何物?”   俞白风道:“对你们,老夫也不再保留了。我们原本去下手窃取,但想到少林寺的戒备 森严,只怕难免闹出事故,临时改变了主意,想从少林僧侣身上下手。我也不知谭药师用的 什么方法,居然被他找到了一名愿为黄金出卖清白的僧侣,那和尚又正在藏经阁中管理经文, 就这般轻轻易易地把少林寺中的两件珍贵之物,取到手中。”   雷飞道:“除了这百佛图外,还有什么?”   俞白风道:“一本经文,上面是天竺文字,老夫看不明白。”   李寒秋道:“谭药师懂么?”   俞白风道:“不但懂,而且造诣很深。”   雷飞道:“这么说来,那谭药师是一位极具才慧的人物了?”   俞白风道:“老夫所见高人中,才慧超逾谭药师者,实也不多了。”   娟儿道:“咱们刚才应该把他杀了,留下他,岂不是留下一大祸患?”   俞白凤道:“如果以咱们在石洞中的实力,确有杀他之能,不过,我知道他的为人,如 是杀了他,也将被他布下的奇毒毒死,四条命换他一条,那就有些划不着了……”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有一桩事,老夫倒是想不明白。”   雷飞道:“老前辈养疴石室,对江湖中事,隔阂甚久,晚辈或可提供所知内情,供作研 判。”   俞白风道:“关于那谭药师……”   娟儿道:“谭药师怎么样?”   俞白凤道:“爷爷仔细观察之后,发觉那谭药师确非六指逸士。”   雷飞怔了一怔,道:“那是说六指逸士确有其人了?”   俞白风道:“六指逸士之名,恐是杜撰,另外有人借用其名罢了。江湖上知名人物,老 夫十识八九,以那六指逸士的年岁计算,老夫绝无不识之理,但老夫见他两次,却认不出他 的身份。”   雷飞道:“老前辈怀疑那谭药师假称六指逸士一事,甚有道理,怎的又一下改变了主意, 推翻前见?”   俞白风道:“不论何等高明的易容术,都无法掩这那双目中神光。老夫和谭药师相处了 数十年,对他那眼神和细微的行动,无一不深印脑际,但刚才我仔细观查之后,发觉他们有 很多不同之处。因此,老夫敢断言,那六指逸士另有其人,绝非谭药师扮装的。”   娟儿自从在石洞中听得父母惨死的往事之后,似是陡然间又成熟了很多,显得更为持重。   只听她轻轻叹息一声,道:“爷爷,你的伤势怎样了?”   俞白风道:“很严重,但却不似谭药师说得那般严重,因为,谭药师没有想到爷爷照那 百佛图姿打坐,已有小成。”   雷飞道:“目下江湖上乱源初启,未来可预见是一场很大的纷乱,希望老前辈能留下有 用之身,拯救天下苍生。”   娟儿道:“谭药师已说出了疗毒之法,咱们依法施为,当是不会有错了。”   俞白风道:“我极需一个清静的地方养息,借你取得的灵芝之力,也许能助我身体复元, 不过,这其间,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娟儿道:“我为谭药师奔走了数年,到处窃取别人之物,只有一个用心,那就是想疗治 好爷爷的病势,不论爷爷要养息多久,娟儿都会陪在身侧。”   俞白风摇摇头,道:“不行,你不用陪我,你也不能陪我。”   娟儿奇道:“为什么?”   俞白风道:“如是你们也不在江湖出现,那谭药师定然会知晓你们陪我疗伤,六指逸士 必将下令属下,找寻我的行踪。爷爷疗伤,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那恐是无法避免被人找到 了。”   娟儿道:“就算我等在江湖之上出现,但爷爷不和我们在一起,那谭药师仍然能想到 的。”   俞白风道:“如是你身穿孝服,那就不同了。”   雷飞道:“不错,娟姑娘带孝,我等奉陪,那六指逸士必然认为老前辈已毒发身死。”   俞白风道:“谭药师太聪明了,很难对付,除此之外,时间、地点,都要配合得恰到好 处,毫无破绽才能瞒过他们。”   李寒秋道:“此地似非谈话之地,咱们该另找个地方。”   俞白风点点头,道:“不错。”挣扎起身而行。   娟儿道:“爷爷行动不便,还是由娟儿背着爷爷走吧!”   雷飞道:“不用了,我和李兄弟早已想好了办法。”   娟儿道:“什么办法?”   雷飞道:“我和李兄弟,做一个软兜,抬着俞老前辈赶路,这样,不论行程多远,都不 要紧了。”   娟儿道:“这等麻烦两位,我心中如何能安?”   雷飞道:“不要紧,俞老前辈传授我等武功,我等无以为报,效此微劳,也是应该。” 斩竹取藤,做了一个软兜。   娟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有劳两位了。”扶着俞白风,登上软兜。   雷飞、李寒秋各抬一端,举步行去。娟儿紧随软兜之后而行。   出得密林,雷飞停下脚步,道:“老前辈,咱们要到哪里去?”   俞白风道:“老夫要找一处隐秘所在,疗治伤势。”   雷飞道:“这个晚辈知道,但老前辈的心目之中,是否有一处存身之地呢?”   俞白风道:“有,但老夫无法说出那里地名,那只是一处荒凉的小谷,但它却有着使人 生存的条件。”   雷飞道:“那要如何寻找?”   俞白风道:“我指示你们去处。”   雷飞不再多问,放步向前行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一四章 伸张正义   在俞白风指示之下,几人一直在深山之中行走。   这日,中午时分,到了一处谷口。俞白风道:“到了,就是此地。”   雷飞道:“我们送老前辈进谷。”   俞白风道:“不要了,放我下来。”   雷飞放下软兜,抬头打量那谷口形势一眼,道:“在此谷中?”   俞白风点点头,道:“两位好好记着来路,记着这里的地形,一年后再请来此相见。”   雷飞呆了一呆,道:“我们不能进去么?”   俞白风道:“不是不能,而是不用进去了。老夫传两位的剑掌,足可应付武林一流高手, 只要你们能小心一些,不着人的暗算,凭本身武功,足可自保了。”   娟儿道:“我呢?留这里陪爷爷,还是跟他们一起到江湖上闯荡?”   俞白风道:“你先留在这里助爷爷疗治伤势,顺便,爷爷要告诉你些事情。”   娟儿自闻得父母凶讯之后,似是变得更为沉默了,回头对李寒秋、雷飞一拱手,说道:   “多谢两位。”   扶着俞白风,缓步向谷中行去。   俞白风行了几步,突然又回过睑来,说道:“你们记着,一年后再来此地,不能早,也 不能晚,你们要算好日子。”   雷飞道:“一定要明年今日么?”   俞白风道:“那倒不是,相差个三五日,不要紧。”   雷飞点点头,道:“好!晚辈等记下了。”   俞白风挥挥手,道:“你们去吧!”   雷飞和李寒秋看他站在原地不动,那是显然要等着雷飞和李寒秋等先走了。   李寒秋心中了然,当先转身,向前行去。雷飞紧随身后而行。   两人绕过一个山角,一齐停了下来。   雷飞道:“兄弟,好像情形有些不对。”   李寒秋道:“是的,小弟也有此感觉,不过……”   雷飞道:“不过怎样?”   李寒秋道:“兄弟觉着那俞老前辈有些失常,似乎是忽然间变了性格,不知是否是毒发 的影响,因此,兄弟很为娟姑娘……”   雷飞道:“为那娟姑娘担心,是么?”   李寒秋道:“不错。”   雷飞道:“我也如此。”放低了声音,接道:“咱们是否要爬上山峰,向里面瞧瞧?”   李寒秋道:“小弟正有此意。”   两人选择了一处容易攀登之处,爬上了峰壁。   凝目望去只见那谷中峭壁间,形如蜂巢,不知有多少洞穴。   谷中一溪流水,散生着很多果树。   俞白风和娟儿,早已走得不见了踪影。   雷飞低声道:“看来是无法找了,咱们走吧!”   李寒秋道:“何不行入谷中看看?”   雷飞道:“那太冒险了,咱们既然约好了会面之期,届时再来吧!”   李寒秋道:“一年之后?”   雷飞道:“是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雷兄,你说那俞白风会不会杀害娟儿?”   雷飞道:“那倒不会,不过,他要咱们一年之后再来,时间显得过长,才引起咱们的疑 心了……”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照小兄的看法,俞白风带娟儿隐居于此和习那百佛图武功有 关。”李寒秋道:   “但愿雷兄的推断不错。”   两人下了峰壁,李寒秋虽然仍有点不放心,想进去瞧瞧,但雷飞却坚持反对,李寒秋无 可奈何,只好作罢。   两人一路出山,默记下来路,形势复杂时,还留了暗记。   直出群山,已耗去了一日夜的工夫。   雷飞仰脸望天色,道:“兄弟,咱们要到那里去?”   李寒秋道:“兄弟原本只想报父母之仇,搏杀江南双侠,武林中的恩恩怨怨,原本和在 下无关。”   雷飞道:“现在呢?”   李寒秋道:“变化复杂,似是不知不觉地卷入了江湖恩怨是非之中。”   雷飞道:“是的,但咱们现在还来得及。”   李寒秋道:“什么事?”   雷飞道:“如是咱们要独善其身,咱们就此分手,各自找一处清静之地一住,不用再管 江湖中事了,自然,也不用再践一年后的娟姑娘之约。”   李寒秋李觉这问题很难回答,长长吁一口气,沉吟不语。   雷飞接道:“兄弟仔细想想,这是咱们最后脱身的机会了。如是今日再不放手,那就要 全心全意置身于江湖是非之中,较智斗力,不死不休了。”两道炯炯的目光,逼注在李寒秋 的脸上。   李寒秋抬头望了雷飞一眼,道:“雷兄呢?觉着应该如何?”   雷飞道:“人生百年,难免一死,如若咱们想博个百世之名,那就不用计较生死困苦, 献身为武林正义,洒热血、抛头颅,在所不惜了。”   李寒秋大感为难地望了雷飞一眼,道:“雷兄觉着应该如何?”   雷飞道:“就目下观察所得,武林中风云变幻,愈来愈是险恶,但如能早日说服几个大 门派的掌门人物,要他们刻意防范,早作准备,也许还能消解去这声劫难,可惜……”   李寒秋道:“可惜什么?”   雷飞道:“可惜咱们人微言轻,无法使人相信咱们的话,反将落下个危言耸听之名。”   李寒秋道:“这么说来,咱们是无法管了?”   雷飞道:“除非咱们能找出证据,使他们无法不信……”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咱们的处境,实是艰苦异常,外有强敌环伺,内无援应之兵, 要凭咱们两个人,走完这一段艰苦行程,也许日后的际遇困苦,超然我们想象之外。所以, 咱们先谈明白,日后谁也不能抱怨。”李寒秋道:   “江湖中是是非非,实叫在下厌烦得很,如是武林中具有正义,昔年家父被杀的事,怎 的夫人为他报仇?甚至无人站起来说一句公道之言。”   雷飞道:“令尊被钉,凶手迷离,无人追查内情,代令尊说几句公道之言,李兄可知道 为了什么?”   李寒秋道:“为了什么?”   雷飞道:“正义的力量,逐渐在武林中消失,代之而起提一股邪恶的势力,如若咱们不 把这一股邪恶势力扑灭,武林中从此再无正义可言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江南双侠呢?”   雷飞道:“看起来,江南双侠只不过是那邪恶势力的一环。”   李寒秋道:“一个人生死数十年,实也应该留下些事让人凭吊。”   雷飞道:“说得是,以身殉道,悲剧英雄,要后人对咱们有一份敬慕,必须要血泪和困 苦凝结而成。”   李寒秋脸上突然泛现出坚决之色,道:“在下愿为武林正义,奉献出一已之身,不知雷 兄有何决定?”   雷飞哈哈一笑,道:“小兄追随就是。”   两人四目交投,肃穆的神色中,同时泛起一个悲天悯人的微笑。   李寒秋扬了扬剑眉,道:“雷兄,咱们此刻应该行往何处?”   雷飞道:“金陵。咱们要先设法查明一件事。”   李寒秋道:“什么事?”   雷飞道:“查明那六指逸士,是否和江南双侠及茅山紫薇宫有所勾结?”   李寒秋道:“如若他们是各行其是,咱们行动就方便多了。”   雷飞道:“如是双方并未勾结,咱们不但行止方便甚多,而且变可挑拨双方动手火拚。”   李寒秋点点头,默然不语。   雷飞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兄弟,六指逸士其名,咱们听闻不久,江湖上更是很少有 人知晓其人,咱们就算据实告诉武林同道,别人也是不信。”   李寒秋道:“雷兄说得是。”   雷飞道:“所以,咱们不能以常人和平常的手段,对付他们。”   李寒秋道:“在下明白了。”   雷飞道:“好!咱们立刻动身,将要到金陵城中时,咱们分道易容,混入城中。”   李寒秋点头一笑,道:“悉凭雷兄吩咐。”   雷飞一面举步而行,一边说道:“咱们一面查究敌情,一面还要结交同道,培养实力, 必要时以便和他们更拚。”   两人晓行夜宿,边谈边行,一路上研商对敌之策。这日中午时分,抵达金陵郊外。   雷飞低声说道:“兄弟,咱们还是在会武馆中见面。”   雷飞易容之术十分高明,李寒秋经他改扮成一个四旬左右中年大汉,而且面貌平凡,瞧 不出一点特征。李寒秋进入金陵,直奔会武馆。   只见会武馆中,仍和昔年一般热闹,坐满了人。   很多人一杯清茶在手,高谈阔论,有些人则围坐对饮,低尝浅酌。   李寒秋四顾了一眼,找一个僻静的坐位,缓缓坐了下去。   他面容平凡,毫无一点使人注意之处,馆中之人虽多,却无一人看他一眼。   李寒秋也不多言,自己行到厨下,拿了一个茶碗,自己提了水壶倒满茶碗,重回原位坐 下。   那招待客人的伙计,明明看到他自己动手,却是装作没有看到,问也不问一声。   李寒秋心中暗道:“雷飞的易容术,果然是高明得很,竟然把我化妆成一个全然不惹人 注意的人物。”   这时,突闻蹄声得得,一个人骑着马直行入会馆中。   李寒秋转目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手控马缰,停在自己的桌位旁边。   这时,原来人声嘈杂的会武馆,突然间静了下来,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李寒秋看那骑马青衫少年,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马鞍前挂着一柄长剑,心中暗道:   “这人骑马骑到会武馆来,那是存心找麻烦了。”   但闻那青衫长裤,正是会武馆主常万奇。   常万奇一抱拳,道:“兄弟常万奇,乃是会武馆的馆主,朋友有何见教?”   那青衫少年冷然一笑,道:“你是会武馆中主持人?”   常万奇道:“不错。”青衫少年道:   “据闻这会武馆,专以接待武林同道,以供食宿,远道来此之人,还帮他办理寻友、访 人等诸般事宜,不知是真是假?”常万奇道:“千真万确,不过……”   青衫少年道:“不过什么?”   常万奇道:“兄弟要先行把话说明,会武馆中,对远道武林同道供吃供喝,但会武馆不 供宿住,住处要贵客自想办法了。”   青衫少年道:“那是说会武馆中的规矩,和在下听闻所得,有甚多不同之处了?”   常万奇道:“传闻难免失实,不知朋友还听到些什么?”   青衫人道:“在下听说贵馆之中,和金陵衙门中的班头素有联络,不论犯了什么大案子, 只要人一进会武馆,班头就不再抓人。”   常万奇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谈不上和衙门有什么联络,六扇门中的班头,肯 给兄弟一个面子罢了……”语声一顿,道:   “所以咱们也为人留步,会武馆中,不留宿客人。”   青衫人缓缓说道:“那是说,你们这会武馆,只能保护那人一日了。”   常万奇一皱眉头,道:“难道还不够面子么?”   青衫人道:“世间不乏深山大泽,那也不用到会武馆来避难了。”   常万奇虽然见多识广,但这青衫人言语飘忽,无可捉摸,常万奇也无法一下子摸清楚他 的来此的用心,当下说道:“朋友是远道来此么?”青衫人道:“不错。”   常万奇道:“朋友如有需要本馆协助之处,那就请明说了吧!用不着这等转弯抹角地绕 圈子。”   青衫少年道:“好吧!阁下还有什么事,尽管请问。”   青衫人道:“听说这会武馆中,不能动手,不知是否有此规戒?”   常万奇道:“有。”   青衫人道:“如是在贵馆之中,有人动手,那将如何?”   常万奇道:“那是存心砸兄弟的招牌了,就兄弟而言,也不能忍受。”   青衫人冷冷说道:“如是公门中人,在你们会武馆中捕人,又将如何?”   常万奇微微一怔,道:“阁下是……”   青衫人道:“馆主不用管在下的问题,但请回答在下的问题。”   常万奇道:“自从会武馆成立以来,还未发生过这等事情,兄弟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才 好。”   青衫人道:“贵馆主心中总有一个计较吧?”   常万奇道:“那要量情决定了。”   青衫人目光突然转到李寒秋身后一个中年大汉身上,道:   “在下想和馆主商量,让兄弟带走一个人。”   常万奇道:“什么人?”   青衫人道:“那位朋友。”   常万奇顺着青衫人目光看去,只见那大汉四旬左右,穿着一件蓝色长衫。   常万奇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一位么?也是新来会武馆的朋友,在下和他素不相识。”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在下亦未说馆主与他相识,只是请教馆主,在下可否带他离 开?”   常万奇微微一笑,道:   “也许阁下和那位朋友有着很大的过节,不过,这会武馆中规矩,是不许有人在此动 手。”   青衫人道:“馆主是否听错了,在下是说带他离开。”   常万奇冷冷说道:“我听得很清楚,如果这位朋友肯跟你走,在下没有话说,但如他不 肯呢?”   青衫人道:“只要馆主不替他撑腰,他不走也不成了。”   常万奇道:“可惜我不能说这句话。”   青衫人道:“为什么?”   常万奇道:“会武馆中的规矩,不论何人,只要进了会武馆,兄弟都有保护他们安全的 责任。”   青衫人一皱眉头,道:“如若他是一个很坏的人呢?”   常万奇道:“这个在下就管不了,不论他在江湖上作了多少坏事,进入馆中,我们一样 的要保护他不被别人伤害。”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馆主心中定然知道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让在下把人带走。”   常万奇道:“在下已经明明白白,朋友是真的听不懂么?”   青衫人道:“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么?”   常万奇道:“没有别的办法。”   青衫人道:“如若在下不遵守你这会武馆的规矩呢?”   常万奇道:“那是砸我们会武馆的招牌,兄弟既是主持人,自然不能坐视了。”   青衫人冷冷说道:“馆主准备插手其中么?”   常万奇道:“如是情势迫人,说不定在下只好出手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一五章 再闹武馆   青衫人跃下马背,突然举步,直朝蓝衫大汉行了过去。   常万奇厉声喝道:“站住!一横身拦住去路。”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阁下可以和人动手么?”常万奇道:“在下是排解纠纷,情非 得已。”   青衫人一侧身子,避开常万奇,仍向那大汉冲去。   常万奇右手一抓,疾向青衫人腕脉之上扣去。   青衫人腕势一沉,食、中二指反扣常万奇的脉穴。   李寒秋看两人动手情形,那青衫少年,分明是一身怀绝技的高手,变招奇快,出手还击, 就把常万奇迫得向后退避两步。   那少年迫退了常万奇,立时纵身而起,落在那蓝衫大汉身后。   青衫少年和常万奇的打斗,就在李寒秋的桌位旁侧,李寒秋未出手干预,但也未走避, 一直坐在原位上未动。   那青衫少年迫退常万奇后,从李寒秋头上跃过,右手一探,抓住那蓝衫人的右腕。   李寒秋看得清楚,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人不敢还手,难道也不敢逃避么?”   只听那青衫少年冷冷说道:“人家这会武馆中有规矩,咱们不能在此动手,你如心中不 服,咱们找个地方,再决一次胜负也好。”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见那蓝衫人面色苍白,望了那青衫少年一眼,道:“要我现在走 么?”   青衫人道:“你如不肯走,难道要我取下你的人头,回去交差么?”   那蓝衫大汉,不再多言,缓缓站起身子。   青衫人牵着蓝衣大汉的右腕,绕过李寒秋的坐位,向外行去。   李寒秋看那蓝衣大汉垂头而行,似是全无反抗,暗道:“这蓝衣大汉,定然是做了什么 亏心的事。”只见那青衫少年双手一挥,突然把那蓝衣大汉抡起,挟在胁下一跃而起,腾上 马背。   这虽是片刻时光,但常万奇已然招来了两个伙什,关上了会武馆大门,守在门侧。   李寒秋心中暗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那常万奇明知这位青衫少年武功高强,但为 了顾全颜面,也不能放他走了。”   但见常万奇快行两步,拦在青衫人的马前,道:“阁下想走了?”   青衫人道:“是的,咱们幸而未犯贵馆的规矩,没有动手。”   常万奇道:“但你要带人走,也一样犯了本馆的规则。”   青衫人道:“他甘愿跟我走,有何不可?”   常万奇道:“你把他放下来,在下问个明白,如是这位朋友出于自愿,咱们绝不留难。”   青衫人左手一提缰绳,道:“阁下再不让路,在下要放马冲过去了。”   常万奇道:“朋友这匹马不错,如是死了,实在可惜。”   青衫人突然一加裆劲,快马骤然间向前奔去。   常万奇右手一扬,迎着马头拍去。   只见那青衫人右胁挟人,左手一探,硬接常万奇掌势。   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蓬然大震。   青衫人掌心内力涌出,震得常万奇向后退出两步。   青衫人一掌震退了常万奇,健马也同时起步,冲向大门。   两个挡在大门口的大汉,一扬右手,两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齐攻向那青衫人。   同时,那常万奇又向那青衫人冲了过去,右手一探,抓住了马尾。   青衫人疾快地离鞍而起,跃下马背。转目望去,只见厅中又有两个中年大汉奔了出来, 迅快地对青衫人布成了合围之势。   常万奇冷冷说道:“朋友的武功很高,不过,目下会武馆中,不下百位以上的武林同道, 都将会保护这一立下的规矩,使它不受人轻蔑。”提高了声音,接道:“我已经把话说明白 了,还望朋友三思。”   青衫人缓缓说道:“穷不跟富斗,民不和官斗,你们这会武馆虽然有很多武林同道支持, 但也吓不倒区区。”   常万奇道:“阁下究竟是何身份,请说个明白出来如何?”   李寒秋听那常万奇的口气,忽地软了下来,暗道:“大约这会武馆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和 朝廷、官兵作对。”   只听青衫人冷冷说道:“阁下一定要问么?”   常万奇道:“不错,问个明白,在下也好向天下英雄有个交代。”   青衫人道:“钦差南七省巡察御史周大人驾总护卫左良平。”   常万奇呆了一呆,道:“钦差周大人到了金陵么?”   左良平道:“到此已有三日。”   常万奇道:“这个,在下怎未听人说过?”   左良平道:“他拜受钦命,方查那封疆大吏,有无恶迹,自是用不着招摇过市了。”   常万奇道:“周大人现在何处?”   左良平脸色一变,道:“你问此作甚?”   常万奇道:“左兄不要误会,在下只不过随口顺问罢了。”   目光转到那蓝衫人身上,道:“这位兄台,又是什么身份呢?”   左良平道:“钦差大人严命擒拿的要犯,够了么?”   常万奇道:“够了,不过……”   左良平道:“不过什么?”   常万奇淡淡一笑,道:“不过,在下还是希望左兄能够遵守本馆规矩。左兄目下虽然是 钦差大人的护卫,但也是出身武林,左兄如等到会武馆打烊之后,擒他于会武馆之外,不但 可覆上命,而且也和兄弟交了朋友。”   左良平道:“阁下不听左某良言,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说话中,突然纵身而起,直向那围墙上面飞去。   但见人影一闪,会武馆中,疾如流星般射出一人,横里截住了左良平。两条人影,撞在 一起,同时跌落在地上。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见那馆中跃出之人,是一位五旬老者,身形瘦小,留着两撇八字胡。   左良平回顾了一眼,缓缓放下手中蓝衣大汉,仰天打个哈哈,道:“看来,在下必得闯 出去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不知道这左良平是否真的是公门中之人。”   那留有八字胡的老者,也不答话,只是冷冷地望着左良平。   左良平和他对过一掌之后,已知他武功高强,不可小觑,暗中已提聚真气,缓缓扬起了 右掌。   那留有八字胡的老者,始终不发一言,但却蓄势戒备。   左良平道:“小心了。”   右手疾沉,快速绝伦地拍出一掌。但闻蓬然一声大震,那留着八字胡的老者,又是硬接 左良平的掌势。   但见人影闪动,掌形交错,蓬蓬之声,不绝于耳。显然,两人在搏斗之中,常常硬拚掌 力。   两人动手十余招,那左良平突然纵身而起,跃上围墙,又一个飞跃,消失不见。   那留有八字胡的老者,也不追,很快地转身进入馆中。   那蓝衫大汉,似是已被青衫人点了穴道,静静地躺在地上。   当下常万奇神情严肃地缓步行到那蓝衣大汉身前,在他身上拍了两掌,那蓝衣大汉伸动 一下双臂,挺身而起。   这时整个的会武馆中,一片静寂,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常万奇望着那蓝衣人,道: “朋友贵姓?”   蓝衫人道:“在下姓田。”   常万奇道:“田朋友认识那位青衫人么?”   蓝衣人点点头,道:“认识。”   常万奇道:“朋友似乎很怕他?”   蓝衣人道:“我非他之敌,和他动手也是枉然。”   常万奇道:“他自称公门中人,不知是真是假?”   蓝衣人点点头,道:“不错。”   常万奇道:“咱们救了你朋友,和公门中人结了嫌怨,希望你朋友能够为咱们帮个忙。”   蓝衣人道:“要在下如何帮忙?”   常万奇道:“自行投案。”   蓝衣人沉吟了一阵,道:“区区原想来此避难,馆主……”   常万奇道:“我知道,朋友如是开罪了武林同道,不论那人是何身份,只要朋友在会武 馆中,咱们都会为你作主,但对公门中人……”   蓝衣人道:“有些害怕,是么?”   常万奇哈哈一笑,道:“如是害怕,咱们刚才也不会为你朋友撑腰了。不过,这地方每 日都有休息的时间,那时间,也无法再留会武馆中了,算起来,只不过还有几个时辰,那时, 朋友难免被擒之危。”   蓝衣人略一沉吟,道:“在下投案事小,但砸了会武馆的招牌,岂不被天下英雄耻笑。”   常万奇怔了一怔道:“会武馆成立迄今,从未和公门中人为敌。”   蓝衣人站起身子,道:“既是如此,在下告辞了。”   常万奇道:“我送你去。”   蓝衣人道:“馆主怕我逃?”   常万奇道:“也许那左良平还在外面等你,你一人行动,只怕有些危险。”   蓝衣人叹息一声,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会武馆,竟然是徒具虚名。”   常万奇道:“本馆为阁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和堂堂朝廷命官结一嫌怨。难道还徒具虚 名?”   蓝衣人哈哈一笑,道:“但你们心中害怕,所以,要把我送往公门。”   这会武馆,不下百位以上的武林人物,立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议,都觉那大汉讲的十分 有理。   常万奇提高声音,道:“但会武馆人夜就要打烊,阁下也不能长留这里,你武功不如左 良平,那是无法避免为人生擒了。”   蓝衣人道:“你知道我被擒去之后,是个什么罪名?”   常万奇道:“什么罪名?”   蓝衣人道:“死罪,那周御史带有上方宝剑,立时可处决犯人。”   常万奇道:“你朋友的意思呢?”   蓝衣人道:“按你们馆中的规矩行事。”   常万奇道:“怎么说?”   蓝衣人道:“先让在下好好在此休息半日,贵馆打烊时,在下就走,也许在夜色掩护之 下,在下还有逃命的机会。”   常万奇尴尬一笑,道:“朋友说的是,你先请坐。”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高声接道: “伙计们准备家伙,抗拒官兵,诸位同道如愿留此,助我们一臂之力的,我们欢迎万分,不 愿留此的,在下也不强留,尽管请便。”   这些人虽然都是武林中人,但要他们明火执仗的和官兵对抗,却是多有不愿,一下子走 去了大半。   常万奇目光转到那蓝衫大汉身上,道:“会武馆大半要毁在你朋友手中了。”   蓝衫大汉似是大感惭愧,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李寒秋心中暗暗忖道:“那雷飞和我约好在此相会,怎的这久没有消息?”   这时,会武馆的人,大都停下杯筷,等待着拒挡官兵。   那蓝衫大汉似是大感羞惭地坐在李寒秋的对面,垂首不语。   李寒秋看会武馆风声鹤唳,心中暗笑,且久等雷飞不见,却又使李寒秋烦恼,缓缓站起 身子,正想出馆瞧瞧,却听得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道:“李兄弟,快坐下去,如若 咱们运气好,也许能借机会杀死江南双侠。”   这声音虽然细微,但一入李寒秋耳中,就能辨出是雷飞所发。   听声辨位,声音就起自桌位对面,不禁心中一动,暗道:“难道那蓝衫人就是雷飞所扮, 但那左良平又是谁呢?”   但觉重重疑问,涌上心来,又缓缓坐了下去。   常万奇缓缓行过来,道:“朋友,有事情尽管请走。”   李寒秋摇摇头,道:“在下没有事。”   雷飞没有说错,一顿饭工夫左右,方秀带了两个从人,急急到了会武馆。   常万奇急急迎了上去,躬身一礼,低言数语。   方秀心中似是亦甚焦急,就站在门内听那常万奇的报告。   李寒秋望了方秀一眼,胸中燃起了仇恨之火。   他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手刃亲仇的机会,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一下放在身上的长剑,目 光转动,环顾了四周一眼。   只见整个的会武馆中,还有三十余人。   李寒秋心中明白,这些留在此地的人,都可能与江南双侠有关,但如雷飞能够助自己一 臂之力,挡住他们的攻势,自己就有了搏杀方秀的机会。   只听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了耳际,道:“李兄弟,小兄三思之后,觉着目下不能出手, 杀了方秀,只怕要促使江南形势全面发生变化,为了武林大局,还望李兄弟忍耐一下。”   李寒秋冷冷地望了对面的蓝衫大汉一眼,截然不语,心中却反复思索着雷飞传音之言。   方秀听完常万奇报告之后,微一颔首,举止直对蓝衫大汉行了过来。   李寒秋心中怦然,情绪激动,不知是否该拔剑出击。   那蓝衫人有无限的羞识,垂下头去,望也不敢望方秀一眼。   方秀目光转动,先望了李寒秋一眼,笑道:“朋友从哪里来?”蓝衣人道: “兄弟来自 燕赵。”   方秀道:“贵姓啊?”   蓝衣人道:“在下姓田。”   李寒秋心中暗道:“好,雷字去掉上面一个雨字,自然是田了。”方秀道:“朋友一向 在哪一条道上走动?”   蓝衣人道:“兄弟在黑道中走的。”   方秀道:“采花么?”   蓝衣人道:“兄弟单戒一个淫字。”   方秀微微一笑道:“淫字除外呢?”   蓝衣人道:“无所不为。”   方秀淡淡一笑道:“朋友很坦诚,放心在此休息。”   蓝衣人接道:“左良平武功过人,在下自知难过今夜子时。”   方秀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你安心在。”   举步直向内室中行去。   常万奇低声说道:“朋友,你的造化来了,方院主答应你一句话,那就等于给你披上一 道护身符。”蓝衣人道:“馆主相救之情,在下没齿不忘。”   常万奇笑道:“不敢当,田兄请稍坐片刻,方院主答应了你,自会给你安排去处。”蓝 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仗凭馆主美言了。”   常万奇道:“兄弟力能所及,无不全力效劳。”大步追随方秀而去。   李寒秋强自忍耐下心中的激动,静坐未动。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一六章 辛氏客栈   蓝衫人直待常万奇等去远,抬头望了李寒秋一眼,低声说道:“忍一时仇恨,争千秋英 名。”   李寒秋仰脸望天,装作未听懂雷飞之言。   雷飞接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咱们在西城辛氏客栈东跨院里见。”   他施用传音之术,别人只瞧到他口齿启动,却不知他说的什么。   李寒秋强自忍下心头的激动,站起身子,大步身外行去。   他面目平庸,全无引人之处,去留似乎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出得会武馆,直奔西城辛氏客栈。   李寒秋大步入栈,直入东跨院。客栈中人来人往,也无人往意到他。   东跨院木门紧闭,显是早已住的有人。   李寒秋叩动门环,片刻后,木门大开。   只见一个老者,穿着一身青衣,上下打量李寒秋一眼,道:“阁下找什么人?”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找一个姓雷的。”   那青衣老者道:“阁下姓什么?”   李寒秋道:“区区姓李。”   青衣老者道:“请进来吧!”随手关上了木门。   李寒秋沿着一道红砖铺成了小径,直行入上房之中,也无人出面拦阻。   那青衣老者随后跟了进来,道:“兄台是李寒秋么?”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阁下是谁?”青衣老者道:“咱们刚才见过,兄弟是左良平。”   李寒秋道:“原来是左兄,兄弟失敬了。”   左良平道:“不敢当,李兄的事,在下亦听雷兄说过了。”   李寒秋想起他刚才自报身份一事,忍不住问道:“左兄当真在公门中当差么?”   左良平微微一笑,道:“这是雷兄设下的骗局,不过,那钦差南七省巡察御史,确有其 人,而且已到了金陵。”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亏他能想得出这等主意,任那会武馆主精明,也被唬得一愣一 愣。”   左良平道:“雷飞兄想出这主意之时,原本想诱杀方秀。”   李寒秋道:“但他诱来方秀之后,却又改变了主意。”   左良平道:“他改变了主意之后,兄弟就不得不离开了。”   李寒秋道:“雷兄为何改变主意呢?兄弟和江南二侠,有着杀父之仇。”   左良平道:“为什么,在下就不清楚了,但我知他必然有很正当的理由。”   李寒秋道:“左兄和雷兄相识很久了么?”   左良平道:“三年之前,兄弟在北京和雷兄结识,想不到又在金陵相遇。”   李寒秋道:“会武馆中耳目甚众,左兄归来之时,是否有人追踪?”   左良平道:“兄弟很小心,大概不会有人追来。”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雷兄的武功 虽然很高,但兄弟最佩服的还是他的智谋,临机应变,更非常人能及,咱们不用为他担心, 借此时光,坐息一阵,如若他晚上还不回来,咱们再去找他。”   李寒秋道:“左兄和雷兄是无意相遇呢,还是早就约好?”   左良平道:“他告诉我要到江南来走走,兄弟是用心追他而来,但在金陵却是不期而遇, 我们见面还未畅叙别后彼此情况,他就让我装作钦差大臣的侍卫,大闹会武馆,然后在此相 会,并且简略地说明李兄的身份,在会武馆中,又暗中指给我看过。”   李寒秋道:“原来如此。”   左良平低声说道:“江南双侠在金陵地方的势力很大?”   李寒秋道:“很庞大,大约在江南地面上,他们的势力首屈一指了。”   谈话之间,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原来,两人入室之前,左良平已把跨院的门户扣上。   李寒秋站起身子,低声说道:“江南二侠到处遍布眼线,左兄要小心一些。”   左良平道:“你在暗中监视,我去接他进来。如果来人可疑,咱们先把他收拾了。”   李寒秋道:“好,左兄去瞧瞧吧!”   左良平缓步行到门口之处,打开木门,凝目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大汉,当门而立。   左良平缓缓说道:“阁下找谁?”   那大汉双目盯住在左良平脸上瞧看了一阵,缓缓说道:“在下找错人了。”   也不待左良平答话,转身而去。   左良平目睹那人背影消失之后,才缓缓掩上木门,迅快地行入房中,低声对李寒秋道: “来人是武林中人,大约是江南双侠已开始全面清查金陵的客栈了。”   李寒秋道:“那位到了金陵的钦差大人,现住何处?”   左良平道:“这个,在下也不太清楚。”   李寒秋道:“那位使差大臣,是否有一位武功高强的护卫呢?”   左良平道:“京中九门提督帐下,不乏武林高手,我想,那御史大人,绝不至一个人单 独出巡吧?”   两人在店中一面谈心,一面等候雷飞,一直等到了二更过后,仍然不见雷飞归来。   不觉间,两人都为之焦急起来。   原来,两人必须等雷飞回来之后,才能决定行止。   李寒秋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说道:“左兄,雷兄和你约好几时回来?”   左良平道:“最迟不超过二更。”   李寒秋道:“现在呢?”   左良平道:“二更过后了。”   李寒秋道:“只怕是情形有了变化,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左良平目睹李寒秋道:“兄弟对金陵不甚熟悉,李兄觉着应该如何处理?”   李寒秋道:“先打听他行踪何处,唉!最麻烦的是怕被那方秀带回方家大院。”   左良平道:“怎么,方家大院中很可怕?”   李寒秋道:“那是座很费匠心的建筑,到处都是机关。”   左良平道:“以雷兄为人的机警,当不致为人所算,咱们再等一阵如何?”   李寒秋道:“今夜也无法了,如是天亮还不归来,在下只有再到会武馆中去探听一下消 息了。”   左良平道:“能够听到什么?”   李寒秋道:“那会武馆虽是江南双侠暗中撑腰,馆中隐着不少高手,但馆中大部食客, 多是过路、慕名而来的人,谈话甚少顾虑。不过,江南二侠,要想放出什么空气,也可利用 会武馆中传出。”   左良平呼的一口,吹熄室中的灯火,道:“有人来了。”   李寒秋凝神听去,果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传入耳际,心中暗道:“此人耳目如 此灵敏,内功定然极为深厚了。”   但闻左良平低声说道:“前后两座窗子,你留心前面一座,我注意后面一座。”   李寒秋道:“注意什么?”   左良平道:“注意他们施展薰香一类的暗算。”   李寒秋点点头,凝神望着前窗。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突见窗纸破了一个小洞。   那人大概先用口水湿去了窗纸,未闻得一点声息。   李寒秋目力过人,又是在全神注意之下,只见一只眼睛,直向室中看来,心中暗暗忖道: “来人定是江南双侠的属下了,大约我到此之时,已在他们监视之下。”   正想招呼左良平,回目一看,只见左良平,也全神贯注在后窗之上,显然,那后窗之外, 也有了变化。   凝目望去,果然,后窗上,也有一只眼睛,正向室中瞧来。   左良平在床上坐着,此刻却缓缓躺了下去。   李寒秋也随着缓缓躺下身子。   两人未交谈一语,但彼此,都已了然对方心意,要坐以观变,让对方有所行动之后,再 临机应变。   果然,那前面窗外之人,瞧了一阵,不闻室中反应,似是已经不耐,一招手,唰的一声, 推开了前窗。   只见人影一闪,人已行入室中。   李寒秋暗暗忖道:“好快的身法,好大胆的举动,简直是目中无人了。”   那左良平竟也有无比的沉着,躺在床上,动也未动一下。   那跃入室中之人,胆子奇大,竟然晃烯火摺子,点起了灯火。   李寒秋再也无法沉着下去了,一挺身坐了起来。   来人穿着一身黑衣,背上插着一柄长剑。   不见他回头查看,只见他一抬右手,长剑已然出鞘,剑尖锋芒,指在了李寒秋的胸前, 冷冷说道:“不要妄动。”   他虽然尽量想使自己的声音粗壮一些,但却仍无法压制那股柔柔细音。   敢情,来人竟是一位女子。   李寒秋心中打转,暗道:“什么人呢?江南双侠不致于指派一位姑娘来对付我们吧?”   那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两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李寒秋脸上打量了一阵,突然叫道: “李寒秋。”   李寒秋心中一震,但却强自镇静下来,没有回答。   那黑衣人目光来回转动,不停在左良平和李寒秋脸上转动。   显然,想从两人的神情之中,瞧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两人都很沉着,静静坐着不动。   忽听那黑衣人啐了一口,自言自语地道:“哼!敢骗我,回去非和他算帐不可。”   这几句声音柔细,完全是女子口音。   李寒秋突然从那黑衣人的目光中,唤回了一些记忆,觉着那目光似曾相识,忍不住低声 问道:“谁骗了你?”   那黑衣人突然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双目凝注李寒秋的脸上,道:“你想知道?”   李寒秋道:“说说看。”   黑衣人道:“好吧!告诉你就告诉你,那骗我的人,名叫雷飞。”   这一下,不但李寒秋的内心之中,有着剧烈的震动,就是那左良平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忽然挺身而起,道:“雷飞?”   那黑衣人微微一笑,道:“不错,雷飞。”   李寒秋低声说道:“姑娘戴着人皮面具?”   黑衣人道:“你呢?”李寒秋道:“易容药物。”   黑衣人道:“你是李寒秋?”   李寒秋道:“姑娘是什么人呢?”   黑衣人道:“先行告诉我,我再回答你不迟。”   李寒秋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李寒秋,姑娘怎么称呼?”   黑衣人道:“你已经完全把我忘怀了?”   李寒秋道:“姑娘是方家大院的苹小姐?”   黑衣人笑道:“叫小姐太棒我了,我是丫头苹儿。”   李寒秋一面暗中运气戒备,一面问道:“姑娘深夜来此……”   苹儿道:“自然为了找你。”   李寒秋道:“雷飞告诉你,我们存身之处?”   苹儿微微一笑,道:“如非他告诉我,怎么这般顺利地找上此地。”   李寒秋道:“那雷兄现在何处?”   苹儿道:“方家大院。”   李寒秋道:“被方秀擒住了?”   苹儿道:“他补了一名护院,你们做戏做得好,瞒过了方秀双目。”   李寒秋道:“但却无法瞒过姑娘。”   苹儿笑道:“如非他有意告诉我,我也很难发觉他。”   李寒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苹儿道:“他要传讯给你们,他已混入方家大院,以后行动难以自由,只怕无法和两位 时常见面。”   李寒秋、左良平相互望了一眼,道:“以后呢?”   苹儿道:“他很忙,只交代了这两句话就匆匆而去,以后应该怎样,要两位自己去想 了。”   李寒秋突然抱拳一揖。   苹儿怔了一怔,道:“你这是干什么?”   李寒秋道:“在下有一事,要奉托姑娘。”   苹儿道:“你说吧!什么事?”   李寒秋道:“他混入方安大院的身份,并不安全,随时可能被查出来,以那方秀的阴险, 绝不会轻放过他。姑娘出入内外,消息灵通,万一有什么事,还望姑娘先行通知他一声。”   苹儿道:“我如知道,一定照办,但我如不知道,那就无法可想了。”   李寒秋道:“以姑娘的聪慧,只要留心一些,岂有不知之理?”   左良平道:“姑娘同来的还有一位……”   苹儿接道:“不要紧,她是我的一位要好姊妹,我们无所不谈。”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上次在下点了姑娘的穴道,姑娘竟无记恨之心,又为在下 传讯,在下很是感激。”   苹儿淡淡一笑,道:“不用客气。”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想请教一件事。”   李寒秋道:“什么事?”   苹儿道:“那位娟姑娘,现在何处?”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在下不愿欺骗姑娘,只好说不便奉告了。”   苹儿嗯了一声,道:“你和她很要好,是么?”   李寒秋笑道:“谈不上,娟姑娘很灵慧,任何人都无法影响她。”   苹儿道:“如若你日后能见到她,请转告她一声,要她多多小心。方院主恨她入骨,必 欲得到她而甘心。”   李寒秋道:“恐怕在一年之内,在下也无法见到她。”   苹儿道:“那我就不管了,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有机会转告她,尽到了心意就是。”   李寒秋道:“好,如再见娟姑娘时,在下定把姑娘的话转到。”   苹儿道:“我们来此的事情已经办完,可以告辞了。”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多谢姑娘了。”   苹儿一面转身向外走,一面说道:“你们住的地方很好,这是方院主唯一没有耳目的客 栈。”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人已行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因为这客栈的东主不好惹,我今宵来得亦 很冒险。”   李寒秋好奇之心,大为强烈,忍不住问道:“姑娘可否多留片刻时光,讲给我们听听辛 氏客栈的事?”   苹儿低声说道:“辛氏客栈两兄弟是一对怪人,他们武功很好,但却从不和武林中人往 来,但只要别人不欺侮到他们头上,他们也从不和别人为难,只要离开辛氏客栈门外三尺, 杀了人,他们不过问,但对住在他们客栈中的行旅,却是保护得十分严格,绝不许有人欺侮 他们。”   李寒秋道:“他们敢和江南双侠作对?”   苹儿说:“两兄弟各怀绝技,但却以此客栈维生,安贫乐道,方秀知他们没有野心,自 然乐得让他们一步了。”   李寒秋道:“原来如此。”   苹儿道:“我该走了,有事情我会再来找你。”   李寒秋道:“随时欢迎光临。”   苹儿飞身上房,如飞而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一七章 钦差被绑   李寒秋望着苹儿的背影去远,掩上房门,道:“左兄,雷兄已经混入方家大院了,咱们 行止如何?”   左良平道:“李兄之意呢?”   李寒秋道:“不论如何行动,总要先通知雷兄一声才是。”   左良平道:“既然这客栈很安全,咱们就在这里,等候雷兄的消息。”   突然语声一顿,道:“有一桩事,在下想它不透。”   李寒秋道:“什么事?”   左良平道:“这客栈东主,不许别人轻易相犯,那位苹姑娘怎能来去自如呢?”   李寒秋道:“这个,这个,也许她们无恶意,店东主不愿干涉。”   左良平长吁一口气,道:“李兄,你确知那黑衣人是苹儿姑娘么?”   李寒秋道:“听口音和对话内情,大概不错。”   左良平道:“李兄确知她是为雷兄送信而来吗?”   李寒秋道:“这个,很难说,左兄可是听出什么可疑破绽么?”   左良平道:“破绽倒未听出,但在下觉着她们的行动太过自由了,深夜外出,女易男装, 难道那方家大院之中都无人管理么?”   李寒秋道:“左兄说得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左兄之意,应该如何呢?”   左良平道:“当时咱们应该把她留下,除去她脸上的伪装,看看她是否真的是苹姑娘。 如若她不是苹姑娘,咱们就易她之容,回到方家大院,设法救援雷兄。”   李寒秋道:“计是一条好计。”   左良平苦笑一下,道:“只是太晚了一些。”   半宵匆匆,第二天左良平和李寒秋一早就离开了辛氏客栈。   两人想先在街头上走一圈,再到会武馆去,探听一下消息。   哪知出了辛氏客栈,行不过一条街,已被四个佩刀军士挡住。   转目望去,只见左右的路道之上,都有着佩刀守候的军士。   显然,金陵城中,发生了惊人的大事。   左良平低声说道:“情形有些不对,咱们回客栈去。”   李寒秋转身行了两步,突闻一声大喝道:“站住。”   回头看去,只见两个执刀军士,急步行了过来,道:“两位是本地人么?”   左良平摇摇头,道:“老汉住在城郊,进城找个朋友。”   那军士打量了两人一眼,道:“劳驾跟咱们到督府一趟。”   左良平道:“这个,老汉等既未作奸犯科,军爷带我往督府作甚?”   那军士摇摇头,道:“到了督府,两位自然知晓。”   左良平、李寒秋相互望了一眼,大感为难。   李寒秋低声说道:“去不去?”   左良平道:“去瞧瞧吧!”   李寒秋点头一笑,任军士带往督府。   督府门外,军兵满布,戒备森严,府门内广场中,已拘集了数百人。   李寒秋目光转动,发觉被拘集场中,竟有一个灰衣和尚,两个道人。   那灰衣僧人闭目盘膝而坐,对眼前杂乱处境,置诸不理。   除了那一僧二道之外,还有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紫脸膛,浓眉虎目,披着一件黑披风, 两个劲装大汉,分站在两侧。   左良平低声说道:“李兄,那一僧、二道,颇似少林和武当门下弟子。”   李寒秋道:“看他们的镇静,大约是身怀绝技的人物。”   左良平道:“那黑披风,紫脸人,李兄想必认识了?”   李寒秋摇摇头道:“不认识。”   左良平似是大不相信,回顾了李寒秋一眼。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不瞒左兄说,兄弟在江湖上走动的时间不多,对武林中人,自 然认识有限了。”   左良平啊了一声,道:“那紫脸人乃是山东一方最有名望的崔重山崔二爷,想不到他竟 也给抓来了。”   李寒秋道:“这人怎样?”   左良平道:“兄弟在家里见过一面,并无深交,对他为人内情,兄弟也不太了解。就外 面看去,人很四海,很够朋友,在山东境内,声望很高,这等人物,怎会被擒来此地?”   李寒秋道:“左兄是说他甘愿被擒,很奇怪么?”   左良平道:“不错啊!李兄看到他左右的从人么,只要他们出手,就够那些官兵们吃不 完兜着走了,但他们竟甘愿受屈到此。”   李寒秋道:“这证明一件事。”   左良平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崔重山是一位守法的安份良民。”   左良平道:“如若他们别无企图,那的确是一位守法的百姓了。”   李寒秋道:“还有别的作用?”   左良平道:“目下很难说,咱们仔细看下去,也许会瞧出一些眉目。”这时,只见几个 军士,搬出了四张单桌,片刻后督府二门内,走出来四个师爷模样的人物,分别落座。   几个军士,分别带着人,到四位师爷前面问话。   四个师爷动作很快,该放的放,该关的关,不大工夫,已然处理了一百余人。   左良平道:“李兄咱们要小心一些,不能说出真实姓名。”   李寒秋点点头,还未来得及答话,已有两个军士行了过来,招呼两人。   那问话的师爷不过四十多岁年纪,看起来很精明,抬头打量了两人一眼,道:“我问那 一个,另一个不许多言。”   对着李寒秋举手一招,道:“你过来。”   李寒秋走近案前,停下脚步。   那师爷又望了李寒秋一眼,道:“你是金陵人?”   李寒秋道:“不是。”   师爷道:“金陵有朋友,亲戚?”   李寒秋又摇摇头道:“没有。”   师爷道:“你无亲无友,来此作甚?”   李寒秋道:“小的是跑药材生意。”   那师爷又摇头道:“听说跑药材的人,都会点武功,能高来高去,日行数百里,可有此 事?”   李寒秋道:“会些拳脚倒是不错,高来高去,那就无此本领了。”   那师爷提案上朱笔,道:“贵姓大名?”   李寒秋略一沉思,道:“小的李二虎。”   那师爷很快地写下李二虎,朱笔在李字上打了个圈,道:“带下去。”   两个军士行了过来,道:“李二哥,后面坐,咱们摆了酒菜,给二哥压惊。”   话说得很客气,又脸和颜悦色,就算想翻脸,也让人找不倒到借口。   李寒秋无可奈何望了左良平一眼,随着两个军士,进入二门。   二门内形势又是一变,只见两面都是衔接的厢房,一条红砖铺成的甬道,直向内里。那 军士把李寒秋带入了一座厢房之中,只见一个身着长衫,满脸愁苦的老者,来往在房里走动。   两个军士一直把李寒秋带入房中,那老者才停下了脚步,打量了李寒秋一眼,道:“你 是……”   李寒秋道:“药材贩子。”   那老者伸手一捋颚下山羊胡子,骂道:“我要你们去请镖局子的大师爷,把个药材贩子, 也送来见我作甚?”   左面那军士欠腰说道:“回大爷的话,这是张师爷的意思,贩药材的人,大半都会武 功。”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你们退下去。”   两个军士应了一声,欠身而退。   老者仔细打量了李寒秋一眼,道:“你会武功?”   李寒秋虽然还未将事情弄清楚,但隐隐觉着会武功似乎沾很大的光,当下点头说道: “不错。”   那老者又打量李寒秋一眼道:“你武功好不好?”   李寒秋听那老者话问得很外行,分明是不懂武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说哪一方 面的武功?”   那老者奇道:“怎么?武功还有很多种?”   李寒秋道:“不惜,种类很多。”   那老者沉吟了一阵,道:“高来高去,翻房子抓墙,你成不成?”   李寒秋还未来得及答话,只见一个青衣小帽的人,急急地闯了进来。   那人取下头上的白毡帽,望了李寒秋一眼,道:“大爷,这位是……”   那老者道:“药材贩子,这方面事情我外行,你们谈谈吧,我去看看督府大人。”   急急向外行去,到了门口又回头说道:“瑞山,有消息快些通知我。”   青衣人点点头,道:“大爷放心,瑞山一定尽力。”   李寒秋打量那青衣人一眼,只见他双目中神光湛然,两面太阳穴微微突起,分明是会家 子,年约三十六七,透着一脸精干之气。   青衣人缓缓坐了下去,道:“兄弟侯瑞山,朋友怎么称呼?”   李寒秋道:“李二虎。”   侯瑞山笑了一笑,道:“李兄贩的什么药材?住在那家客栈?”   李寒秋道:“一批川货,已经卖完,落足在辛氏客栈。”   侯瑞山道:“好地方,朋友药材都卖到哪一家了?”   李寒秋道:“这事很重要么?”   侯瑞山道:“兄弟随便问问,难道李兄还有不便告人之处?”   李寒秋道:“那倒不是,不过,兄弟那批药材,并未卖在金陵。”   侯瑞山脸色一沉,道:“朋友,侯甘人眼睛揉不下一颗沙子,道上的朋友,在金陵有一 点什么小事、小错,兄弟大半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闹出大麻烦,兄弟是向不过问,想不 到,我这么一片心,还是交不到朋友,还要整得我家破人亡为止,而且还牵累了总督大人。”   李寒秋心中一动,心中已然料到三分,但却故作不知,道:“官场的规矩,兄弟不懂, 开罪了侯爷之处,还望你多多担待。”   侯瑞山突然一跃而起,一指点向李寒秋前胸的“天池”大穴。   李寒秋自经过俞白风的指点之后,功力更见高强,右手一抬,五指翻转,又快又准的扣 住了侯瑞山的腕脉。   侯瑞山微微一怔,道:“阁下是真人不露,你是我侯某人生来所遇的第一高手。”   李寒秋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侯瑞山道:“试试台端的武功。”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如是在下武功接不下你这一招,你岂不置我于死地么?”   侯瑞山道:“这个阁下放心,如是阁下真接不下这一招,在下也是点到就收,绝不会伤 了阁下。”   李寒秋道:“民不斗官,在下不信也得信。”缓缓放开侯瑞山的右腕。   侯瑞山活动了一下手臂,又仔细瞧了李寒秋两眼,招摇头,道:“瞧不出啊,瞧不出。”   李寒秋道:“瞧什么?”   侯瑞山道:“瞧不出阁下竟具有如此武功。”   李寒秋道:“一个人武功如何,还带在脸上不成?”侯瑞山道:“不管怎么说,兄弟算 走了眼。”   原来李寒秋使用巧妙的易容术,掩去了所有锋芒,实叫人无法瞧出他的才气,成就。   李寒秋道:“阁下话说完了么?”   侯瑞山道:“怎么你想走?”   李寒秋道:“为什么不能走?我不信凭仗督府中的几个班头,能够挡得住在下。”   侯瑞山突然抱拳,深深长揖。   李寒秋一闪身,道:“阁下怎么忽然这般客气了?”   侯瑞山道:“兄弟要求李兄一事。”   李寒秋道:“什么事?”   侯瑞山道:“要李兄答应帮兄弟一个忙。”   李寒秋道:“那要看什么事了?你先说清楚,在下才能考虑。”   侯瑞山道:“此事极为重大,李兄不答应,兄弟绝不能说。”   话声一顿,道:“李兄如要功名,办完这件事,兄弟保你个七品顶戴,如是李兄不喜做 官,也任凭告别。不论李兄要什么代价,只管开出来,兄弟只要能办到,无不答允。”   李寒秋道:“听起来,事情很严重。”   侯瑞山道:“不瞒李兄说,兄弟是督府中的巡捕班头,如是李兄信不过兄弟,咱们一起 去见督府大人。”   李寒秋接道:“那倒不用了,但兄弟定要先知道什么事?”   侯瑞山沉吟了一阵,低声说道:“钦差大人在金陵被人绑架而去,事情如是闹出去,到 了皇上耳朵里,说不定江南地面上大小官员,都要被砍下脑袋,至少也要个革职查办,刑部 候审。”   李寒秋道:“原来如此。”   侯瑞山道:“这件事可不能传出去。”   李寒秋道:“咱们老百姓那有这个胆子,找这等麻烦,就是你不交代,在下也不敢多 口。”   语声一顿,接道:“侯兄心中是否有个底儿呢?”   侯瑞山道:“眉目倒是有一点,只是找不出证据罢了。”   李寒秋道:“你说的什么人?”   侯瑞山道:“这个,这个。”   李寒秋奇道:“阁下好像有难言之隐?”   侯瑞山道:“是的,兄弟心中怀疑之人,在江南地面上,甚有名望,因此,没有确实证 据,在下不敢轻易说出。”   李寒秋道:“你说那人在金陵地面上很有声望是么?”   侯瑞山道:“不错。”   李寒秋心中忖道:“看来他心有所惧,不敢说,倒不如替他叫明了好。”   心念一转,缓缓接道:“侯班头说的可是方家大院的方秀么?”   侯瑞山怔了一怔,道:“阁下认识方秀么?”   李寒秋摇摇头,道:“那方秀何等身份,怎肯和在下这等人物交友。”   侯瑞山道:“不错,不错,阁下既然猜到了,在下也不用欺瞒阁下了。”   李寒秋突然想到左良来,低声说道:“在下有一位同来的伙计,年纪虽然大些,但江湖 阅历经验都非兄弟能及。”   侯瑞山起身接道:“李兄不早说,让我得罪朋友,贵友现在何处?”   李寒秋道:“在外面候讯。”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一八章 箭在弦上   侯瑞山急步而出,片刻之后,带着左良平一起走了进来。   李寒秋生恐左良平说露了马脚,急急接道:“这位侯大人,是金陵督府的总班头。”   左良平一抱拳,道:“侯大人,久仰,久仰。”   侯瑞山急道:“两位不要这么叫我,侯某人有这口饭,还是江湖上朋友抬爱。唉!李兄, 救人如救火,何况这人不得有毫发之伤,你干脆对贵友说明了吧!”   李寒秋道:“侯大人告诉小弟说,有一位大官被人绑架,他怀疑是方秀所为,想要咱们 帮帮忙。”   侯瑞山道:“不是命令,是请两位帮忙。”心中暗道:“看不出这人呆头呆脑,竟然是 极有心机,只说是一位大官,却不是饮差大臣。”   左良平故作沉吟,捋髯说道:“侯大人怀疑方秀,必得要有证据才行。”   侯瑞山道:“兄弟自非无的放矢,这金陵城中,方秀的耳目多过官府十倍,如是这金陵 有什么风吹草动,别人不知,决然瞒不过方秀。”   左良平道:“这一点证据太薄弱了。”   李寒秋道:“听侯大人的口气,对方秀为人似是早有所知,如若早些对他管教一番,也 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侯瑞山道:“不瞒两位说,那方秀武功高强,兄弟平日里对他也要逊让,他也还自爱, 不和官府中人冲突,因此,兄弟睁一眼,闭一眼,未多管他。”   李寒秋心中知他害怕方秀,不禁微微一笑,接道:“侯大人,方在金陵地面上,实力很 大么?”   侯瑞山道:“不错,方秀在金陵跺跺脚,连督府也要摇几摇。”   李寒秋道:“我瞧这案子办不成了。”   侯瑞山道:“为什么?”   李寒秋道:“方秀实力如此强大,他绑架了大人,班头不便惹他,还查个什么劲呢?”   侯瑞山道:“这一次情形不同,别说兄弟了,就是督府大人,也担不起这个担子,那方 秀既然不要兄弟活下去,兄弟也不用给他留面子了。”   李寒秋道:“这话怎么说?”   侯瑞山道:“兄弟之意是说,那方秀既不给兄弟面子,兄弟也不让他好过,方秀大院弹 丸之地,我不信他能抗拒官兵。”   李寒秋道:“侯大人准备调动官兵,征剿方秀大院?”   侯瑞山道:“兄弟也不愿如此,江湖上事,尽量照江湖的规矩行事。”   左良平道:“目下侯大人还未找出证据,证明是方秀所为。”   侯瑞山道:“那方秀武功高强,属下众多,想找出他实在的把柄,只怕不是容易的事。”   左良平道:“侯大人如是无凭无据的,那方秀如何前承认呢?”   侯瑞山道:“这就要诸位帮忙了。”   转顾了李寒秋一眼,道:“刚才,兄弟已领教过这位李兄的武功那真的是高明得很,左 兄既然和李兄结伴同行,自然是不错了。”言罢,抱拳一揖。   李寒秋道:“侯大人要我等如何帮忙?”   侯瑞山低声说道:“两位不是官府中人,又不常在金陵露面,方秀耳目虽多,但也不识 两位,两位只要……”突然再放低音,低得只有李寒秋和友良平可以听得。   李寒秋听完后,点点头,笑道:“好吧!我们尽力而为就是。”   这当儿,突有一个军士行了进来,道:“大人请班头到大厅谈话。”   侯瑞山站起身子,道:“两位请稍坐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随在那军士之后,出室而去。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后,侯瑞山又急急行了回来。   左良平看他满脸惶急之色,已知受了责斥,心中暗道:“督府巡捕班头,平日里何等神 气,但一旦有了事情,却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侯大人……”   侯瑞山啊了一声,道:“两位要多多帮忙,兄弟是感激不尽。”   左良平微微一笑,道:“咱们答应了侯大人,自然要尽力而为,不过,我们三人,只怕 实力太过单薄了。”   侯瑞山道:“兄弟已遣人去请几个帮手,目下还未回来。”   左良平道:“目下这督府之中,就有几位高手,侯大人何不请他们相助呢?”   侯瑞山道:“什么人,现在何处?”   左良平道:“山东崔二爷。”   侯丙山道:“山东崔重山崔二爷,人在哪里?”   左良平道:“和我们一样,被官兵抓来,也许还未经师爷审问。”   侯瑞山道:“兄弟这就去请他进来。”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侯大人,就在下所见,除了那崔二爷之外,可能还有少林,武 当的高人也被官兵抓来,侯大人最好能仔细地看看。”   左良平道:“就在下所知,有名的武林高手,大都不愿和官兵打交道,也许抓来人群中, 还有武林高人。”   侯瑞山略一沉吟道:“这就叫在下感觉奇怪了。”   左良平道:“什么事?”   侯瑞山道:“似崔重山崔二爷那等高人,怎会叫官兵抓来?”   左良平道:“在下说过了,有名有姓的人,不论武功如何高强,都不愿和官兵作对,就 拿区区两人说吧,真要反抗,千儿八百官兵,也无法捉到我们。”   侯瑞山道:“左兄说得是,两位请到后面待茶,兄弟去接了崔二爷,咱们先喝一杯,从 长计议。”   提高了声音,喝道:“来人哪!”   一个青衣大汉,急急行了进来,道:“班头有何吩咐?”   侯瑞山道:“带两位贵宾到花厅里坐,吩咐备一席酒菜。”   青衣大汉应了一声,带着李寒秋、左良平,行入后院花厅之中。   不大工夫,侯瑞山带着崔重山,和一个身着灰色僧袍的和尚,及两位中年道士,行入花 厅。   侯瑞山让几人落了座,欠身说道:“军士们不识武林高人,把诸位请到督府,委屈了诸 位,兄弟这里先谢罪。”   李寒秋等也欠身还了一礼。   崔重山轻轻咳了一声,道:“军士们办的公事,侯兄也不用放在心上了,但不知把我等 召集于此,有何见教?”   侯瑞山道:“兄弟已要他们备下酒莱,和诸位喝一杯,一来请罪,二来还请大师,道爷 和三位兄台帮忙。”   崔重山道:“官衙中事,兄弟可是一窍不通,侯光有什么事,先请说在当面,兄弟能效 力,绝不推辞,不能效力,也会把它说个明白。”侯瑞山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兄弟知道, 兄弟绝不敢以督府班头请几位帮忙。”   崔重山道:“那很好,什么事,侯兄,先请说出来吧!”   侯瑞山低声说道:“兹事体大,如是有了差错,兄弟固然要祸连三代,但对江南武林道 上的朋友而言,也是极为不妥。”   崔重山道:“侯兄说的这般严重,自是大为不妥.”   侯瑞山叹道:“一位奉命出巡的钦差大人,在金陵被人绑架而去。”   崔重山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   侯瑞山道:“不错,大人圣眷正隆,如是出了差错,督府大人,也要株连全族,兄弟迫 不得已,才请诸位插手其间,帮兄弟一个大忙。”   崔重山面色沉凝,道:“江南道上的人,也闹得太不成话了,怎么连钦差大人也敢绑架? 株连所及,整个武林都会受累,侯兄心目中可有一点眉目么?”   说话之间,酒菜已送上。   那灰袍僧人和两位道人,入得花厅之后,始终未发一言,酒菜摆上之后,两人也不动筷。   侯瑞山举杯劝道:“大师、道爷,请进一杯水酒。”   那灰衣僧人冷冷说道:“贫道受戒,酒不沾唇,施主美意谢领了。”   侯瑞山道:“两位道爷?”   左边一个道人答:“贫道等进食不久,腹中并不饥饿。”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三位和尚、道士别扭得很,大约他们远离红尘,不畏官府中的厉 害了。”   但见崔重山对那和尚一抱拳,道:“大师在哪里清修?”   灰衣和尚道:“贫僧修行脚,天下寺院,皆可驻锡。”   左良平暗道:“和尚很老练,竟不肯说出在哪里出家,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他如不肯 说出来,自是无寺可寻了。”   崔重山道:“大和尚好像和人生气啊?”   灰衣僧人道:“老僧一个出家人,被官兵折腾了半夜,如今还不肯放走,自是难免叫人 火大了。”   侯瑞山道:“大师不用生气,在下一会儿责罚他们,替大师们出口气。”   灰衣僧人道:“那倒不用了,而且官兵甚多,哪两人把老僧带来此地,老僧也记不得 了。”   侯瑞山道:“大师世外高人,想必是不愿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灰衣和尚原本很冷漠的脸色,被侯瑞山几句话说得大见缓和,道:“施主过奖了。”   侯瑞山道:“大师和两位道爷请进素斋,在下还有事请教。”   灰衣和尚道:“老僧对江湖事知晓不多,只怕是无法帮助施主。”   崔重山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师父出身少林,是么?”   灰衣僧人沉吟了一阵,道:“不错。”   崔重山道:“请教法号?”   灰衣僧人道:“僧法名知禅。”   崔重山指指侯瑞山道:“这位侯兄弟,虽是在公门中办事,但对咱们武林道上的朋友, 一向都十分照顾。”   灰衣僧人道:“老僧已说过了,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崔重山淡淡一笑,道:“在下之意是说,这位侯兄,目下正遇上了一桩十分为难的事, 想借重大师之力。”   知禅大师沉吟了一阵,道:“帮助侯施主追查那绑架钦差大人的人?”   侯瑞山急急接道:“这个,倒不敢有劳大师,在下足可应付了。”   知禅大师道:“那要老僧如何效劳?”   侯瑞山道:“在下如若查出那钦差大人下落,希望诸位代我出头去向那位朋友要人。”   知禅大师道:“如是人家不给呢?”   侯瑞山道:“那就要诸位替侯某人作主了。”   知禅大师道:“那是要和人动手了?”   侯瑞山道:“希望不到如此地步。”   知禅大师似是已完全了然,不再多问。   崔重山目光转到两个道人身上,道:“两位道爷,可是武当门下?”   两位道人相互望了一眼,点点头。   侯瑞山接道:“两位也是为官兵惊扰,兄弟这里先行赔礼。”   站起身子,抱拳一揖。   左首道长一欠身,道:“不敢当施主之礼,只是我们来此金陵,别有要务,虽有相助之 心,只怕无法抽暇,这要侯施主多原谅了。”   侯瑞山沉吟了一阵,道:“果真如此,在下也不敢相强,两位道爷请进点酒肴之后,在 下送两位出府。”   两个人低语了一阵,双双站起身子,道:“如侯施主能够相信得过,明日黄昏时分,我 们定然赶来效命,现在要先走一步了。”   侯瑞山起杯酒,道:“我这里先行谢过。”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两个人同时陪饮一杯,转身向外行去。   侯瑞山忙道:“在下送两位道爷。”站起身,举步向外行去。   左良平目睹三人去远,轻轻咳了一声,道:“崔兄见多识广,可曾有一些眉目么?”   崔重山道:“我看事情很麻烦,侯瑞山心中虽急,但却急而不乱,证明他已经成竹在 胸。”   左良平故作不解地说道:“那是说,侯班头已知道钦差大人在何处了?”   崔重山拂髯说道:“兄弟之意,是说他已经知晓是何人所为了。”   左良平道:“希望不是江南双侠才好。”   崔重山道:“唉!很难说,在这金陵地面上,别人谁还敢作出这等大事?”   左良平心中暗道:“不知崔重山对江南双侠的看法如何?”当下一皱眉头,道:“果真 是江南双侠所为,事情就麻烦了,当今武林之世,敢和江南双侠作对的,实也不多。”   崔重山道:“这要看侯瑞山能否找到证据了。如是侯瑞山能够找出证据,江南双侠虽狠, 还不敢和官兵正面为敌。”   左良平低声说道:“如是去找江南双侠的麻烦,必须和他们结仇他们不敢找官兵的毒气, 但对咱们只怕不肯容忍了?”   崔重山点点头,道:“是的,如是咱们出面,这个仇是结定了。”   谈话之间,侯瑞山已大步行了回来。   崔重山道:“侯大人,兄弟一向是直话直说,侯兄也不用多所保留,你目下怀疑是何人 所为?”   侯瑞山道:“在金陵城中,除了江南双侠的属下之外,谁也不敢如此胡闹。”   崔重山道:“你准备怎么办?”   侯瑞山道:“我先去和他们谈谈,他们如肯交出,那是最好。”   崔重山道:“你没有证据,最多只能和他们谈论此事,如何能向他们要人。”   侯瑞山道:“这个兄弟自有办法,问题是,他们如一口回绝了,那就非要动手不可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一九章 先礼后兵   崔重山道:“江南双侠属下高手甚多,如是咱们和他动手,实是不智之举。”   侯瑞山道:“我想,江南双侠还不敢正面和督府作对。”   崔重山道:“那你把我拖去,又有何作用呢?”   侯瑞山道:“我要江南双侠知道,侯某人也有几个知己好友,都是武林高手。”   崔重山沉吟了一阵,道:“除了我们眼下四人之外,侯兄是否还请有他人?”   侯瑞山道:“有,不过,他们要到今晚才能到。”   崔重山道:“你准在几时去见方秀?”   侯瑞山道:“我想酒饭后就过去。”   崔重山道:“我们不用去了。”   侯瑞山道:“诸位最好是能够同行。”   崔重山道:“目下咱们这几个人,绝不放在江南双侠心上。”   侯瑞山苦笑一下,道:“在下也不敢妄想咱们几人胜过方秀,不过,就兄弟所知方秀的 为人,绝不会和咱们翻脸动手,方秀势力虽大,但他还不至于狂妄到要和官府正式为敌。”   崔重山回目望李寒秋、左良平,道:“两位之意呢?”   左良平道:“江湖道义为先,咱们既然答应了给侯兄帮忙,走一趟方家大院,有何不可 呢?”   崔重山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目光转到知禅大师的脸上,道:“大师之意呢?”   知禅大师道:“如若诸位都去,贫僧亦愿一行。”   侯瑞山起身一个长揖,道:“诸位的盛情,在下感激得很,我这就派人去方家大院通知 方秀。”   崔重山心中虽然不愿,但却无法说出口来。   一餐饭匆匆吃毕,侯瑞山早已要人备马等侯,几人休息片刻,直奔方家大院而去。   方秀已得通知,亲自迎到堡门口处,说道:“侯爷有话吩咐,请他们送个信,在下到督 府一行就是,怎敢劳动大驾,下顾寒舍。”   侯瑞山翻身下马,一抱拳,道:“方院主言重了,这几年,兄弟吃一口平安饭,全是方 爷所赐,兄弟心中是感激不尽。”   方秀道:“侯爷言重了。”   他和侯瑞山彼此交谈,十分热络,但却望也不望崔重山等一眼。   李寒秋、左良平别有用心,自然不放心上,知禅大师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人家礼数不周, 他也感觉不出。   但崔重山却是心中大为气怒,冷哼一声,道:“兄弟崔重山,幸会方院主。”   方秀冷然一笑,道:“原来是山东崔二爷,兄弟慕名已久了。”口中说话,随手一拱, 一别勉强理会的神情。   侯瑞山心中过意不去,道:“我替方院主引见一下。”   方秀笑道:“不用了,我和这些人,都已见过,只不过说不出什么地方而已。”   知禅大师不解江湖风险,接道:“贫道未见过方施主,只是闻名已久。”   方秀淡淡一笑,道:“在下相识太多,也许认错了人。”   知禅大师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方秀双目神兴闪动,打量了知禅一眼,道:“大师在哪里驻锡?”   知禅大师道:“贫僧来自嵩山少林寺。”   少林寺在武林名气很大,方秀倒不敢太过慢客,微微一笑,道:“在下心慕少林寺为时 已久,只是无人代为引荐,今日幸会大师,日后还望大师作一个引荐之人。”   知禅大师道:“方施主如有此意,贫僧自当效劳。”   方秀道:“在下这里先行谢过了。”   语声一顿,接道:“兄弟已在厅中备有香茗,咱们堡里坐吧!”   侯瑞山拱拱手,道:“有劳院主带路。”   方秀举步而行,带几人进入客厅。   四个清秀女婢,分别奉上香茗后,悄然退出厅外。   侯瑞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兄弟无事不敢惊扰。”   方秀道:“侯大人有什么吩咐,方秀只要能够办到,无不从命。”   侯瑞山道:“撇开金陵地面不谈,就整个江湖而言,方兄的大名,也是无人不知的大人 物了。”   方秀笑道:“好说,好说,兄弟不过是薄有虚名而已。”   侯瑞山脸色一整,道:“钦差大人在金陵失踪,就兄弟勘查现场所得,显然是遭人绑架, 那人在金陵在面上胡作非为,看不起我侯某人,也还罢了,但他显然也未把你方兄摆在眼中 了。”   方秀讶然说道:“有这等事?”   侯瑞山道:“是啊!此事关系着兄弟的身家性命,牵连所及,连督府大人也受到了拖累。 这件事闹开去,不但兄弟身家性命难保,就是金陵地面上的武林同道,都有不便之处。因此, 想请方兄出面,追查内情,只要能救钦差大人,兄弟也不愿追究那绑架的凶手,由督府大人 出面,说服钦差大人,不让他奏明圣上,此事就一了百了。”   方秀道:“侯大人说得不错,有人在金陵地面上如此胡作非为,把你侯大人和兄弟都未 放在眼中,方某不知此事也还罢了,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侯瑞山似是未料到方秀答应得如此爽气,心中大是奇怪,微微一笑,道:“方兄如何着 手?”   方秀道:“兄弟立时遣人打听一下,近日中有些什么厉害人物到了金陵,然后,兄弟直 接和他们叙叙,要他们交出钦差大人就是。”   侯瑞山道:“方兄之能,和在武林中的声望,兄弟相信不难作到,但不知要几时才有回 音?”   方秀道:“救人如救火,兄弟立刻追查,明日午时之前,兄弟定有回报。”   侯瑞山道:“那就仗凭方兄,在下告辞了。”   方秀站起身子,道:“兄弟也要行动,恕不远送了。”   侯瑞山道:“不敢当。”一抱拳,转身向外行去。   崔重山、知禅大师、左良平鱼贯相随,李寒秋走在最后。   方秀紧随几人,送到厅门口处时,突然说道:“侯大人。”   侯瑞山回头说道:“什么事?”   方秀伸手一指李寒秋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侯瑞山也是老练人物,微微一笑,道:“方兄不是认识么?”   方秀微微一笑,道:“见是见过,只是想不起他的姓名罢了。”   侯瑞山望望方秀,又望望李寒秋,道:“这位朋友姓李。”   方秀怔了一怔,这:“李什么?”   侯瑞山着他神情很紧张,心中甚感奇怪,暗道:“如论江湖上的声望,随我同行之人, 应以崔重山最高,知禅大师出身少林,门户正大,这李二虎却是籍籍无名,但方秀却对崔重 山最为冷淡,知禅最亲切,此刻,对这李二虎,却似是有些惊异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李二虎,方兄想必早见过,是么?”   方秀心中自言自语道:“李二虎、李二虎……”   突然开口说道:“李兄,咱们在会武馆中见过,是么?”   李寒秋道:“在下倒是去过会武馆,不过,没有见过方大侠。”   方秀道:“也许是在下记错。”   送几人行到堡门口处,道:“诸位慢走。”   侯瑞山道:“不敢有劳。”放步向前行去。   路口处,早有人牵着几人骑来的健马等候。   几人接过马缰,跃上马背返奔金陵。   李寒秋走在最后,行到一片来林时,突然一收马缰,停了下来,道:“侯大人!”   侯瑞山带带马头,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侯大人真的相信那方秀会有消息给你么?”   侯瑞山微微一怔,道:“诸位都是证人,难道他还敢赖不成?”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如是那方秀明日告诉你,他已问过几位江湖朋友,对此事无能 为力,你将该当如何?”   侯瑞山道:“这个……这个是要逼迫在下施下毒手,把他留在督府了。”   李寒秋道:“你怎知方秀是本人前去呢?”   侯瑞山道:“如非他本身前来,说不得,在下只好再遣人请他到督府一行了。”   李寒秋道:“无凭无据,你又能把他怎样?”   侯瑞山道:“李兄有何高见呢?”   李寒秋道:“在下之意么,咱们防人一着。”   侯瑞山道:“如何一个防法?”   李寒秋略一沉吟,笑道:“侯大人在这杂林中埋伏有几个暗桩,是么?”   侯瑞山脸色一变,道:“不错啊!李兄的耳目,灵得很啊!”   原来,他设下的暗桩,旨在迎接官兵,行动十分隐秘,不想竟为李寒秋看破,心中既是 惊骇,又是佩服,暗道:“这人面貌平庸,想不到,竟是一位才艺超绝的高手。”   李寒秋轻轻咳了一声,道:“叫那暗桩出来,换过咱们几人留此。”   这时,侯瑞山已对李寒秋有很大的敬服,应了一声,招呼出暗藏在林中之人。   李寒秋回顾了侯瑞山一眼,道:“方秀设有暗桩甚多,咱们的行踪,实已为他监视,侯 大人、崔兄和知禅大师,请带两位暗桩,先回督府,区区留此林中。”   侯瑞山道:“两位不回督府了?”   李寒秋道:“我们留此,暗查方家大院变化,大人如若有兴,请于夜间二更之前,易装 到此相见,唯行动必需慎密。就在下推想,督府上下,早已布置了方秀耳目,如是大人行动 被他们发觉,在下这番安排,不但难有作用,且将为敌所用了。”   侯瑞山点点头,道:“在下一更之前赶到此地就是。”   李寒秋不淡淡一笑道:“如是侯大人须留在督府,那也不用强行赶来此地,明日一早, 在下自会赶回督府,报告所见。”   崔重山突然插口道:“区区可以留此么?”   李寒秋道:“崔兄留此,我等极是欢迎,不过,在下推想那江南双侠必须在金陵城中布 有耳目,如若我等尽都留此,只怕要引起那方秀的怀疑。崔兄如若想来,请先行回到督府, 二更前我们两人之中,定会有一人留此等候,诸位如能按时赶来,咱们就可以会合了。”   崔重山道:“李兄说得有理,侯大人咱们回督府去吧!”   李寒秋和左良平换过暗桩的衣服,由两个班头冒两人赶回督府。   左良平目睹几人去远,和李寒秋行入林中,选了一棵大树,飞身而上,藏入枝叶,监视 着大道。   李寒秋低声说道:“方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一次上了大当,竟然真的绑去了钦差 大人。”   左良平道:“其人诡计多端,必有嫁祸之策,倒是李兄是否准备借重官府力量,对付方 秀呢?”   李寒秋摇摇头道:“兄弟并无此意,借重官府,有害无利。”   左良平道:“愿闻高见。”   李寒秋道:“那方秀和韩涛,虽然阴险恶毒,但还有可以寻找他们的地方,如是官府抄 了方家大院和韩家堡,这两人心中再无顾虑,更将胡作非为,而且也不易再找到他们。”   左良平道:“不错,还有么?”   李寒秋道:“官兵虽然众多,但要他们对付神出鬼没的武林高手,那是徒招伤亡了。”   左良平点点头,道:“李兄,何况那侯瑞山,亦并非真诚和咱们合作,看样子,他只要 救出那铁差大人,绝不会再管咱们的事了。”   李寒秋道:“官场中人,岂可相信,好在咱们也未打算借重他们,只不过,借用他们的 压力,使方秀分心他用,助雷兄一臂之力。”   左良平微微一笑,道:“李兄说得是,方秀气势正盛,但他对官府真有很多顾虑,这份 压力不小。”   谈话之间,突见两匹快马,直奔入林。   李寒秋低声说道:“方家大院的人。”   巧的是两人竟然也看中了李寒秋和左良平的停身之处,直行到两人停身的大树之下。   只听到前面一人说道:“小黑子,你守在这里,我到城里。”   后面一人笑道:“我说张大哥,你年高德劭,怎么能奔走辛苦,我看还是小弟去一趟。”   那姓张的冷笑一声,道:“我瞧还是你留这里好。”松开马缰,大步向林外行去。   小黑子无可奈何,牵着两匹马,拴在树上,席地而坐。   李寒秋低声说道:“左兄,看着来路,兄弟先把这人收拾了。”   左良平点点头,应道:“别让他叫出声来。”   李寒秋直坠而下,落在小黑子的身前。   小黑子挺身而起,还未喝出声,已被李寒秋点中了穴道。   李寒秋冷冷地说道:“你用心听,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我想问你几句话,你能据实 回答,我就饶你性命,我现在解开你穴道,你如想死,那就不妨呼叫一声试试。”   一掌拍活小黑子穴道。   小黑子武功不强,但阅历不浅,心知遇上高人,果然不敢喊叫,低声说道:“朋友可知 在下的来历么?”   李寒秋道:“我知道,你来自方家大院。”   小黑子道:“不错,你朋友可是想和方院主过不去么?”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我要问你话,不用你来问我。”右手一指,顶在小黑子前胸之 上,小黑子顿觉指力透肌而入,心中大骇,急道:“你老要问什么?”   李寒秋道:“你们到此作甚?”   小黑子道:“放路桩,巡风了望。”   李寒秋道:“那位张大哥到金陵找什么人?”   小黑子道:“全陵城中,我们有很多暗桩,不论到哪里,都有得玩乐,但他到哪里去, 就非我所知了。”   李寒秋冷冷说道:“方秀现在家中么?”   小黑子道:“小的离开之时,方院主还在家中。”   李寒秋道:“钦差大人,可是你们院主绑架的么?”   小黑子道:“这等大事,小的怎会知晓?”   李寒秋道:“你如想活着,那就实话实说。”   小黑子道:“这等事,小的当真不知。”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方家大院之中,最近有些什么举动?”   小黑子道:“来了很多武林中人,有和尚、有道士,但是何身份,小的却是不得而知。”   李寒秋心知再难问出个所以然来,改口问了他们的联络暗号,一指点了那小黑子的穴道, 脱下他身上衣服,把小黑子移入隐密之处,飞身跃上大树,低声对左良平道:“左兄,兄弟 推想,那方家大院,今晚上可能有所举动,兄弟扮作他们的人,混入他们之中。左兄在此等 候那位崔重山,我想侯瑞山未必来,但那位崔二爷,今日受了方秀之气,心中一直忿忿不平, 绝不会忍下去。”   左良平道:“你冒充小黑子,方法虽然不错,但这些人,久年相随,定都相识,一和他 们见面,岂不要露出马脚了么?”   李寒秋道:“天下事,原本没有十分安全的,在下混入他们一起,随机应变,也就是 了。”   左良平淡淡一笑,道:“李兄决心如此,不妨一试,但不要太冒险。”   李寒秋点点头,道:“多谢关注。”言罢,纵身而下,缓步向树林外行去,藏在路旁一 株大树后面,监视着方家大院的举动。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二十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约过有顿饭工夫,突见两匹快马,疾驰而来。   李寒秋已然知晓了联络信号,举手一挥,两匹快马,直向金陵奔去。   原来,这正是告诉同道,林中没有敌人埋伏,要他们放心赶路。李寒秋目睹两人去后, 心中忽然一动,暗道:“金陵城中,方秀已有很多埋伏,怎的又派遣这多人赶往金陵呢?这 其间,只怕是大有文章了。”心念转动之间,又见两匹快马,直奔过来。   李寒秋看得清楚,这两匹马上,竟有方家大院的院主方秀,赶忙侧过身去,一挥手。   方秀似是心中很急,一见林中打出暗记,立时纵马向前奔去,也来留心瞧着林中之人。   李寒秋暗暗吁一口气,急急行入林内,纵身跃上大树,道:“左兄,情形有些不对。”   左良平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方秀亲率从人一名,赶去金陵。”   左良平低声说道:“李兄可是怀疑他们赶往金陵有所作为?”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此时此情之下,方秀如非有特别要紧之事,绝不会赶往金陵 了。”   左良平道:“听李兄口气,似是已胸有成竹了?”   李寒秋道:“兄弟看咱们原定之策,不得不稍作变更了。”   左良平道:“如何变更?”   李寒秋道:“左兄请赶向金陵,通知侯瑞山一声,告诉他方秀已在金陵城中,要他酌情 自理,最好是设法暗示他,要他尽出督府干捕,把方秀捕捉,扣留于督府之中。”   左良平笑道:“李兄弟认为那督府捕快,能够捕得方秀么?”   李寒秋道:“如若凭武功动手相搏,十个侯瑞山也难是方秀之敌,不过,料方秀还不敢 正面和官兵冲突。”   左良平道:“可是他的属下,就未必肯听凭摆布了。”   李寒秋道:“由左兄和崔重山再加上知禅大师,足可对付了。”   左良平道:“李兄呢?”   李寒秋道:“小弟准备混入方家大院去,看能否和雷兄会面,如有机会,顺便救出那位 钦差大人。”   左良平点点头,道:“好吧!但李兄要小心一些,不要太过冒险。”   李寒秋道:“多承关注,小弟去了。”跳下大树,直向方家大院奔去。   沿途之上,经过了两处问询的暗卡,李寒秋均以暗记回答,顺利通过,直抵方家大院。   守门人仍以暗号相询,李寒秋仍然以暗记回答,轻而易举地混入堡中。心中却在暗暗吃 惊,忖道:“这方家大院的防守,确然严密,如非问得详细,知晓了全部的联络暗号,只怕 很难通过此关了。”   这时,天巳黄昏,方家大院中,已点燃起数处灯火。   大门内广大的场院中,却是一片静寂,未见一个防实的人。   李寒秋回顾了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他虽然来过一次方家大院的景物,并不熟悉,只好举步向古堡式房舍行去,心中暗作盘 算道:“那小黑子说这方家大院中,住了很多江湖高人,怎的一个也瞧不到呢?着来只有设 法混入那古堡式的宅院之中瞧瞧了。”   在广场角落中,紧靠那高耸的围墙处,建筑有很多排房屋,但李寒秋心中知晓,那都是 仆从等人的宿住之地。   方家大院,是一幢很奇怪的建筑,整个的宅院,似是座连环石堡,青石作壁,看上去坚 牢无比。   虽然,李寒秋明知那堡中布设有很多的机关,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入那宅门之中。   门口高燃着一盏垂苏宫灯,照得甬道中一片通明。   一个十四五岁青衣童子,突然由门后闪出,拦住了李寒秋的去路,冷冷说这:“站住。”   李寒秋停下脚步,一抱拳,道:“小管家。”   青衣童子神情倨傲,礼也不还,说道:“你到此好久了?”   李寒秋暗道:“他把我认成护院教师了。”   当下说过:“小弟到此半年多些。”   那青衣童子道:“那你应该知晓院中规矩了。”   李寒秋道:“小的知道。”   青衣童子道:“你既知道,为什么还要闯入内宅?”   李寒秋道:“小的找人。”   青衣童子奇道:“你找人,找哪一个?”   李寒秋道:“找苹姑娘。”   青衣童子打量了李寒秋一阵道:“你找苹姑娘有什么事?”   李寒秋道:“苹姑娘托在下办一件事,在下要回苹姑娘的话。”   那青衣童子皱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先要告诉苹姑娘一声,看她是否愿见你。”   李寒秋心中大感为难,暗道:“此情此景之下,自是不能说出真实姓名,但如随便捏造 一个名字,只怕那苹儿无法知道是我。”   但闻那青衣童子怒道:“这人怎么了,难道连自己的名字,也弄不清楚么?”   李寒秋道:“小的叫李冷,名字不雅得很。”   那青衣童子道:“好吧,你在这里等,我去替你通报一声。”   李寒秋道:“多谢小管家了。”   那青衣童子转身向内行去,去了约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才急步行了出来。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通往大厅内宅的甬道,防守得极为森严,如若擅自闯入,必将要 被人发觉,是以,只有耐心地等着。”   那青衣童子直行到李寒秋身侧,举手一挥,道:“苹姑娘忙得很,此刻无暇和你相见, 要你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不迟。”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甬道虽然有人阻拦,但未必能拦得住我,只是那重重机关,却叫 人防不胜防。”   那青衣童子见李寒秋仍不退走,不禁怒道:“你这人怎么搞的,听不懂我的话么?”   以李寒秋的武功而言,举手之间,得可把对方伤在手下,但他顾全大局,不得不忍气吞 声,淡淡一笑,道:“有劳小管家再向小苹姑娘通报一声,在下有要事……”   青衣童子连连挥手,道:“快退出去,我替你传报一次,已经很帮忙了,你这人得寸进 尺……”   只听一清脆的声音,接道:“什么人要找我?”   青衣童子道:“就是这人。”   只见苹儿一身绿衣,组组行了过来,两道目光盯住在李寒秋脸上,道:“你找我?”   李寒秋道:“姑娘要在下办的事,已经办妥,特来回报姑娘。”   苹儿已听出是李寒秋的声音,不禁脸色一变,道:“都办好了?”   李寒秋道:“办好了。”   苹儿目光转到那青衣童子身上,道:“不惜,这人确是给我办一件事,我带他到后面一 趟,立时送他出来。”   青衣童子笑道:“苹姑娘的吩咐,还有什么不妥,你带他去吧!”   苹儿道:“跟在我后面走,小心一些,不要撞上了机关。”举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对那童子一抱拳,紧随苹儿身后行去。   苹儿在甬道之中转了几个弯,穿过一个天井,直进入—座房间之中。   李寒秋追在苹儿身后,行入房中。   苹儿回身掩上房门,低声说道:“你好大胆子。”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方秀不在院中。”   苹儿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在院中……”大约自知问得太蠢,急急改口道:“你在途中 看到了他?”   李寒秋点点头,道:“我扮作你们的暗桩,还替他打了信号。”   苹儿道:“你杀了那个人?”   李寒秋道:“没有,只是点了他的穴道。”   苹儿道;“每晚上所有的暗桩,都要换两次人,二更左右,你将被发觉身份,你必须在 二更前办完事,离开此地。”   沉吟了一阵,接道:“你要那守门童子来找我,留下了一个被人追查的线索。”   李寒秋道:“在下也想到了,心中不安得很,看来只有设法杀他灭口了。”   苹儿改变话题,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冒此大险,想来必定很重要了?”   李寒秋道:“请教姑娘三件事。”   苹儿道:“你好像心中很有把握,我一定会帮助你,是么?”   李寒秋道:“在下碰碰运气罢了。”   苹儿忽地嫣然一笑,道:“算你的运气好,什么事,快些说。”   李寒秋道:“姑娘带在下来此,会无避忌,不怕被人发觉么?”   苹儿道:“这是后宅内院,从无一个敌人能够到此。什么事,可以说了。”   李寒秋道:“姑娘见过了雷飞没有?”   苹儿摇摇头,道:“迄今为止,还未见他之面,我忙得无法到前面去,他也无法进入宅 内中来。”   李寒秋道:“第二件事,是那位钦差大人,是否是方秀掳了来?”   苹儿一皱眉头,道:“怎么?你和官府也有了勾结?”   李寒秋道:“在下被捉将官里去,不得不虚与委蛇,姑娘但请放心,在下绝不会借官府 力量,对付方秀。”   苹儿点点头,没有答话。   李寒秋道:“姑娘不讲话,那是默认有此事了?”   苹儿仍不作声。   李寒秋知她心中还念方秀相待之情,也不满自己和官府中人为伍,也就不再多问,一转 话题,道:“目前这方家大院中,住有很多武林高手,是么?”   苹儿道:“嗯!不错,你一个人武功再高,但被发觉是奸细,也无法离开方家大院。”   李寒秋道:“多谢姑娘指点。”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方院主的作为,我极反对,但格于身份我无法劝他,但他对 我一直不错,我希望你不要出难题给我。”   李寒秋道:“我明白,在下绝不让姑娘为难就是,只求能够暗中相助,我已经很感激 了。”   苹儿道:“你还想什么?”   李寒秋道:“我和方秀固然是私仇,但目下,我和他为敌斗智,却并非为了私忿,而为 了武林的正义、安危。”   苹儿道:“雷飞也是如此?”   李寒秋道:“不错,如若我只是要报私仇,刚才他未带人手,我就可以挺身而也和他相 搏。”   苹儿道:“你可是觉着一定能够胜他。”   李寒秋道:“我相信不会败在他手中。”   苹儿道:“你很自负。”   李寒秋道:“在下如没一点勇气,也不敢冒险此来了。”   苹儿叹道:“我听明白了,告诉我如何助你?”   李寒秋道:“方秀耀武扬威,但他并非是主要人物,我想知晓方秀背后的人物是谁?”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我暗中留心观查,确也值形如此,起初我认为是紫薇宫,但后 来,我又发觉不全是,似乎是另有一股力量,在主宰着方秀。”   李寒秋低声道:“姑娘可知那人是何许人么?”   苹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他们来往一直很神秘。”   李寒秋知他说的实言,再问也无法问出个所以然来,略一沉吟,道:“张三公子和方秀 联盟的事如何了?”   苹儿道:“联盟事内情如何,方秀是守口如瓶。”   李寒秋道:“张三公子是否还在金陵呢?”   苹儿道:“回去了。”   李寒秋道:“看来内情很复杂,是么?”   苹儿点点头,道:“不错,方秀举动,有些不由自主,似乎是被一种力量在暗中操纵, 但我看得出,那小童并非来紫薇宫。”   李寒秋道:“照姑娘的说法,方秀的一切作为,似乎都为人控制、支使。”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那也不是,方秀极力在挣扎,他希望能够自主,但那外来的一 股压力十分强大,便他无法抗拒。”   李寒秋道:“那位才华绝世的韩公子呢?是否还在金陵?”   苹儿道:“回徐州去了,前天,他和方秀秘密商谈很久。”   李寒秋道:“姑娘可知他们谈些什么?   苹儿摇摇头,道:“不知道,但事后,他们神情都很严肃,尤其是韩公子,严肃的神情 中,还隐隐可见忿怒,想来,那密谈定然是不很愉快,当夜韩公就离开金陵,自回徐州去。”   李寒秋心中暗道:“难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争执不成?”   但苹儿接道:“方秀和韩涛在江湖上的作为,一直瞒着韩公子,但这一次,韩公子到金 陵来,似是看穿了内情,而且,方秀也需要借仗那位侄儿的才华,因此,很自然,使韩公子 参与机密。”   李寒秋点点头道:“还有一事,请教姑娘。”   苹儿道:“方秀的心机很深,他不会让重要的事,轻易泄露出来,你不要太存奢望,从 我这里得到很多消息。”   李寒秋道:“在下此来的收获已经不少,甚感满足了。”   苹儿淡淡一笑,道:“我知道的已说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快些问吧!”   李寒秋道:“目下你们这方家大院之中,住了很多高手,都是些何许人物?”   苹儿道:“人物很庞杂,各门各派的人物都有。”   李寒秋道:“难道各正大门户,像少林、武当等大派,也有人么?”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我看到有和尚、道士,但不知他们是否是少林武当门中人。”   李寒秋道:“有一件事,在下想不明白。”   苹儿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和方秀在一起呢?”   苹儿道:“自然有很多好处。”   李寒秋道:“什么好处?在下一点也瞧不出来。”   苹儿道:“你要能瞧出来,那也不足为奇了。”   李寒秋道:“所以,在下才请教姑娘。”   苹儿谈谈一笑道:“你爱女色,方秀养有无数美女,投怀送抱,你如喜欢赌,方秀会有 很多会赌的人陪你,吃喝玩乐。方家大院中,经常有人奉陪,你说这是否使人留态呢?”   李寒秋道:“我不信单凭这些手法,能使无数的武林人物,为他效命。”   苹儿道:“自然,他还有别的手法,譬如他使你名利双收。你是否会听他的话呢?”   李寒秋道:“唉!这么说来,那方秀是一位心机很深的人物了?”   苹儿道:“自然是一位才华非凡的人物了。”   李寒秋道:“姑娘可曾听说过谭药师这个人么?”   苹儿道:“谭药师,这名字好像听人说过啊!”   凝目沉思了片刻,接道:“是了,我听方秀说过。”   李寒秋道:“他说些什么?”   苹儿摇摇头,道:“说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名字。”   李寒秋道:“以后,希望姑娘留心此人。”   苹儿怔了一怔,道:“你要我作奸细,暗中把方家大院的事,都告诉你?”   李寒秋似是亦知失言,微微一笑,道:“在下是请求姑娘帮忙。”   苹儿摇摇头,道:“可惜,我不能答应你。”   李寒秋不便再言,一抱拳,道:“在下告退了。”   苹儿道:“最好我送你出去,免得那守门童子动疑。”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二一章 香闺藏身   李寒秋转过身子,正待举步出门,突闻苹儿低声说道:“等一下。”   李寒秋回首说道:“什么事?”   苹儿道:“你要到哪里去?”   李寒秋道:“我去找我雷飞看,如是找不着他,在下就离开方家大院了。”   苹儿道:“还记得点我穴道的地方么?”李寒秋道:“记得。”   苹儿道:“那很好,明日黄昏时分,咱们在那地方见面好么?”   李寒秋道:“好。”   苹儿道:“明日我设法找到雷飞,但不知要和他说些什么?”   李寒秋沉吟了良久,道:“是啊!我也不知道他有些什么事情告诉我。”   苹儿道:“好吧!我去找他,明日我们见面之后,我再告诉你。”   李寒秋道:“就此一言为定,在下去了。”   苹儿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大之事,拦住了李寒秋道:“李兄,我问你一件事。”   李寒秋道:“什么事?”   苹儿道:“你是否准备立刻离开去?”   李寒秋道:“混进你们方家大院,十分不易,我想借此机会,查看一下四周形势……”   苹儿突然举手按在樱唇之上。   其实,李寒秋也自警觉,已住口不言。   只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苹儿拉起李寒秋,行入内室打开衣柜,低声说道:“快躲进去。”   李寒秋略一犹豫,闪身进入了衣柜。   苹儿关上柜门,登上木榻。   原来,这地方竟是苹儿的卧室。   只听一个男子口音传了进来,道:“苹姑娘在么?”   苹儿道:“什么人?”   门外人应道:“我是方寿,院主有事找你。”   苹儿道:“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门外人似是很相信那苹儿的话,转身而去。   苹儿下了木榻,看那人去远之后,拉开衣柜木门,道:“你都听到了?”   李寒秋道:“听到了。”   苹儿道:“方院主有事去金陵,但又匆匆回方家大院,只怕是有了特殊变故。”   李寒秋道:“什么事?”   苹儿道:“我不知道,看来,你要暂时留在这里了。”   李寒秋皱皱眉头,道:“这个,这个……”   苹儿道:“不要这个那个了,留这里吧,我的卧房,很少人来,等我回来你再走不迟。”   李寒秋道:“好的,姑娘要早些回来。”   苹儿应了一声,匆匆出门而去。   李寒秋目睹苹儿身形消失,心中暗暗忖道:“想不到我李寒秋竟然要躲在女人的房中。”   这是一段很寂静的时光,李寒秋孤独地坐在房中,足足等了一顿饭工夫之久,苹儿才匆 匆回来。   李寒秋低声急急问道:“什么事?”   苹儿道:“有贵宾到此,方院主特地赶回来迎接。”   李寒秋道:“什么人呢?”   苹儿道:“我不知道,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方院主才会匆匆赶回。”   苹儿道:“你现在不能走了。”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要何时才能离开?”   苹儿道:“现在我也无法知道。不过,我刚在守门之处查看,那守门童子,已经换了班, 如若他不讲出去,别人绝想不到我的房中有人。”   李寒秋心中大急,道:“在下不能永远守在你房中啊!”   苹儿道:“以目下的森严戒备,就算你武功再高一些,也无法离开此地,你不能隐形而 遁,以逃过他们监视的耳目。”   李寒秋道:“姑娘之意?”   苹儿道:“只有屈驾留在这里了。”   李寒秋道:“但这是姑娘的闺房啊!”   苹儿道:“情势如此,你必得通权达变,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害怕,你难道还心有畏惧 么?”   李寒秋沉吟了一下道:“但这样麻烦你,在下甚是不安。”   苹儿道:“这麻烦是我自找的,怪不得你.我无意逃避,你安心留这里吧!我要去了。”   李寒秋道:“等一等。”   苹儿道:“还有什么事?”   李寒秋道:“如是有人到此,在下要藏身何处?”   苹儿道:“衣柜里。处此情景,希望你能忍耐。”转身向外行去。   李寒秋心中暗道:“方秀如此郑重其事,来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幕后人物,只可惜,这 宅院之内,埋伏太多,行动时危险大大,倒不便涉险查看了。”   此时,他只有耐心地等待。   但他暗中也作了最坏的打算,万一苹儿出卖了自己,只有全力一拚,如能在一场搏斗中 杀死方秀,死也值得了。心中有了计划,反而安静了下来,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准备养好 精神,以应大变。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闻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这时,天已夜深,室内室外,一片漆黑。   李寒秋悄然站起身子,行到衣柜旁边,打开柜门。   原来,他已听到了那传来步履之声,不是一个人的脚步。   但闻苹儿的声音,传了进来,道:“我已到门口,公子请回吧!”   李寒秋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来人是韩公子。”   只听一个男人声音说道:“在下可以到姑娘房中坐坐么?”   苹儿应道:“小婢住处,十分简陋,公子不怕委屈么?”   那男子声音叹道:“不要紧,我还有很多事想和你谈谈。”   苹儿道:“好吧!小婢先进房中,燃起灯火,再迎公子大驾。”推门进入室中。   李寒秋借那推门的声音掩护,闪入衣柜,同时带上柜门。   苹儿晃燃火摺子,点起火灯,随子整齐一下榻下的摺纹,道:“公子请进来吧!”   只听一阵步履声,行入房中。   李寒秋盘坐衣柜中,调匀呼吸,倾耳静听。   只听苹儿说道:“公子心中,是否仍然怀念娟姑娘?”   这来人正是韩公子。   但闻韩公子应道:“娟姑娘不会再理我我了,她和那李寒秋相处甚好。”   苹儿道:“公子想和小婢谈的,就是这件事么?”   韩公子道:“那倒不是,在下想问的,只怕你不肯说。”   苹儿笑道:“公子是院主的侄少爷,我不过一个丫头,少爷问话,小婢敢不说么?”   韩公子笑道:“好!我要你说实话,我方伯父为人如何?”   苹儿正色说道:“韩公子,我不能批评你韩院主,也不愿批评方院主,不管他为人如何, 但他对我一直不错,再说他是一院之主,我只不过是一个侍候人的丫头,公子问我这些话, 那不是诚心地和我为难吗?”   韩公子笑道:“也许你说得有理,但我知道,我伯父并没有把你当作丫头看待。”   语声顿了一顿,道:“自从发生了娟儿事件之后,我伯父已经提高了不少警觉,他对你 存有了很多戒心……”   苹儿接道:“我和娟姑娘很多不同。”   韩公子道:“有什么不同呢?”   苹儿道:“娟姑娘来得太突然,我却是已在方家大院,作了很多年的丫头。”   韩公子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也许我看错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要走了。”   苹儿道:“公子留步。”   韩公子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苹儿道:“小婢说话也许重了一些,开罪了公子,请韩公子不要见怪才好。”   韩公子道:“不论如何,方院主是我的大怕父,他和我爹爹的行事为人,我虽不满意, 但我却不能坐视不管,我要尽我的心力,阻止他们再闹下去。”   苹儿道:“这题目太大了,以小婢的身份,实是无法插口。”   韩公子道:“也许你说得对,所以,我只有独行其事了。”不再待苹儿答话,转身向外 行去。   苹儿送到门口,道:“公子慢走,小婢不送了。”   韩公子道:“早些睡吧!你喝了不少的酒。”   苹儿道:“多谢公子关照。”   随手关上房门,熄去房中火烛。   但她并未立刻休息,站在窗口处,目睹韩公子走远之后,才悄然退回衣柜边,拉开木柜, 低声说道:“出来吧!”   李寒秋缓缓跨了出来,低声说道:“哼!这位韩公子,专在家里的美婢身上打主意……”   话说出口,始知不妥,但改口不及。   苹儿摇摇头,道:“他不是坏人。”   幸好室中漆黑,掩去了李寒秋脸上的尴尬。   苹儿低声说道:“李兄,今晚上,只怕你不能走了。”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今夜方家大院戒备好森严,所有的庄丁、教师,都奉命各守岗位。”   李寒秋道:“不行,纵然是处境险恶,我也得离开此地。”   苹儿道:“为什么?”   李寒秋道:“男女授受不亲,在下如何能够在姑娘的房中过夜?”   苹儿道:“只要咱们心地光明,同处一室,又有什么要紧?”   李寒秋道:“话虽如此,但人言可畏。”   苹儿道:“目下情势特殊,除此之外,别无良策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在下总觉着有些不妥。”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不用这个、那个了,做大事,不拘小节。”   李寒秋道:“在下如若留此只怕对姑娘有些不妥。”   苹儿道:“如若要出事情,你走了,也是一样出事。”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苹姑娘,除此之外,别无良法了么?”   苹儿道:“嗯!别无良策,不用三心二意了,你在房中休息,我到厅里坐息。”   李寒秋道:“那如何成?姑娘请在内室休息,在下到外面坐息。”   苹儿道:“不用客气了,你好好养养精神,明日,戒备稍松,我就想法子送你出去。”   李寒秋道:“好吧!一切遵从姑娘的吩咐就是。”   苹儿微微一笑,道:“这才对啊!你武功虽比我强,机智也比我高,但这地方我住了很 多年,人人物物都比你熟悉,只好暂时委屈你,听我的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丫头好胜之心虽强,但对我倒是不错。”   当下微微一笑,道:“你胆很大,留我在此,一旦被人发觉,那是必死无疑了。”   苹儿道:“不用吓唬我,我们的处境,的确是危险万分,只要那守门小童,泄漏了口风, 你武功再强一些,也无法生离此地,希望那守门童子忘去了这件事,才是万幸。”   李寒秋道:“你心中害怕么?”   苹儿道:“要是我心中害怕,也不会留你在此了。”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苹儿,你在和什么人谈话?”   苹儿吃了一惊,道:“没有啊!只有我一个人在房中啊!”   说话之间,同时伸出手去,抓住了李寒秋的右腕,示意他藏人衣柜之中。   但闻砰然一声,木门突然大开。一个幽灵一般的人影,当门而立。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二二章 宁死不辱   苹儿迅快解开了衣带、举步行了过去,一面扣着扭扣.   只听门外人冷冷地说道:“苹儿,你点起灯光。”   苹儿道:“让小婢扣好衣带。”   那人道:“先燃起灯火。”   苹儿应了一声,行到木桌旁边,晃燃摺子,点起了蜡烛。   只见来人青衫方巾,正是方家大院主方秀。   方秀缓步行入室中,两道冷厉的目光,凝注在苹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阵,道:“苹儿, 你这卧室中只有你一个人么?”   苹儿也有着无比的沉着,淡然说道:“院主这话是何用心,小婢房中不是我一个人,难 道还有别人不成?”   方秀道:“我也是听闻人言。”   苹儿道:“什么人这样大胆,小婢愿和他对质。”   方秀淡然一笑,原本脸上的怒容,也随着缓缓消失,说道:“不论此事是真是假,但老 夫听到你和人谈话,总是不会错吧?”   苹儿道:“小婢在室中,并未和人说话,院主如是不信,不妨仔细地查看一下。”   李寒秋躲在衣柜之中,听得大是担心,暗道:“如若这方秀当真的打开衣柜,岂下是要 当场拆穿谎言。”   心中念转,人却暗中运气戒备,如若方秀当真的打开衣柜,只有放手和他一拚了。   哪知方秀并未有所举动,口中说道:“苹儿,老夫待你如何?”   苹儿道:“十分爱护。”   方秀道:“如是老夫遣差你去为我办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你是否愿意去呢?”   苹儿道:“只要小婢力能所及,无不全力以赴。”   方秀道:“如是要你牺牲呢?”   苹儿怔了一怔,道:“要小婢怎样牺牲呢?”   方秀道:“我问你是否愿意答应?”   苹儿沉吟了良久,道:“院主一向疼爱我,想来不会为难我了。”   方秀缓缓从怀中取一个玉瓶,倒出一位丹丸,道:“吃下这粒丹丸。”   苹儿答非所问地道:“有一件事,小婢忘记告诉方院主了。”   方秀道:“什么事?”   苹儿道:“韩公子刚来过这里。”   方秀点点头,道:“我知道……”   缓缓把药物交给苹儿,道:“把它吃下去。”   苹儿接过药丸,托在掌心,就灯光之下望去,只见那丸药色呈深紫,而且还有一股淡淡 的幽香。   她心中知晓,这位丹丸,绝非好药,心中大是为难,托在掌中,不知如何才好。   方秀微微一笑,道:“苹儿,吃下去。”   苹儿缓缓说道:“吃下去会死么?”   方秀摇摇头,道:“你几时见我用药物杀死自己的属下?”   苹儿道:“那院主可否把这药物的作用,告诉小婢?”   方秀道:“告诉了你,你是否吃它下去?”   苹儿点点头,道:“如是院主一定要小婢服用,纵然是断肠毒药,小婢也要吞它下去。”   方秀道:“好吧!这是一种奇药,服下之后,人就像喝醉了酒。”   苹儿道:“无法控制自己,一切任人摆布了,是么?”   方秀微微一笑,道:“小妮子果然聪明得很。”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院主,我这样不是很好么?我从没有为你得罪过人,再说府 中歌姬、美人,为数甚众,院主又为何一定要牺牲小婢呢?”   方秀轻轻咳了一声,道:“我无儿无女,这些年来,一直视你如自己的女儿一般。不过, 今日的情势有些不同,我们那位首脑人物,偏偏一眼就看上了你,如是别人,我还可以为你 抵挡一阵,但他看上了你,却是叫人无法可想了。”   苹儿道:“什么人?”   方秀道:“适才那位青纱垂面的黑衣人。”   苹儿道:“那人是何身份?”   方秀道:“他才是领导我等的真正首脑人物。”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虽然你有所牺牲,但又何偿不是你的福份呢!如是他真的喜欢 了你,对你而言,那反是一桩大喜的事了。”   苹儿道:“为什么呢?”   方秀道,“因为,他有着绝世的武功,过人的才智,目下江湖上有很多武林人物,一方 雄主,都在他控制之下,一旦他喜爱了你,此后,连我也要你美言一二了。他一向不喜女色, 今日不知何故,忽然看上了你。”   苹儿皱皱眉头,道:“院主,我不喜权势,望能保持我清白女儿之身,永在方家大院为 婢。”   方秀道:“女大当嫁。你这话说得太孩子气了,你不能永远不嫁人啊!”   苹儿道:“要嫁人,我也要嫁一个田舍郎,男耕女织。过上一辈子安闲岁月。”   方秀道:“这话很荒唐,你吃惯了山珍海味,又如何能够穿粗布之衣?这不过是你偏激 之想,如何能够认真。”   苹儿道:“小婢说的真话……”   方秀一摆手,接道:“我本想过了今宵之后,收你作为义女。”   苹儿道:“只为了要我作人家的玩物。你院主也不惜降尊纡贵,收我为女。”   李寒秋蒙在衣柜之中,把两人之言,听得很清楚,暗道:“这苹儿虽是使女身份,但她 威武不屈的气概,倒是颇有豪杰之风。”   但闻方秀轻轻叹息一声,道:“苹儿,当年我救你来此,你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 我养你十余年,而且传了你一身武功。”   苹儿接道:“我知道,心中也万分感激,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小心地侍候院主, 有一次你闭关习武,小婢为你护法,六日七夜目未交睫。”   方秀淡淡一笑,道:“看来,只有让你吃下这粒丸药一途了。”   苹儿道:“为什么?”   方秀道:“吃下了这粒丸药,你才无反抗意念。”   苹儿道:“院主,如是小婢不愿服用呢?”   方秀冷笑一声,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苹儿道:“不是小婢胆大,实在这关系太大了。院主如若逼迫小婢,小婢只有一途可循 了。”   方秀道:“你要怎样?”   苹儿道:“唯死而已。”   方秀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你这般年纪轻轻,死了岂不太可惜么?”   苹儿道:“但如院主逼小婢牺牲清白之身,就小婢而言,实是生不如死了。”   方秀突然一伸手,抓住了苹儿的左腕脉穴,笑道:“苹儿,院主几时害过你了,快快吃 下吧!”   他口中虽然说得婉转,但五指暗加劲道,苹儿骤然感觉到半身麻木。   但闻苹儿尖声叫道:“院主,杀了小婢,小婢也不愿服此药丸。”   隐身在衣橱中的李寒秋,只听得心中一震,暗道:“她这般尖声呼叫,不知是否有意叫 我现身相助?”心中忖思之间,突闻苹儿啊了一声,再无声息。   原来,方秀突然扬手一指,点了苹儿穴道,强行把药丸,投人了苹儿的口中。   李寒秋凝神倾听,只闻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逐渐远去。良久时光,再未闻声息。   李寒秋忍了又忍,还是忍耐不住,轻轻推开了橱门望去。   只见室中灯火通明,方秀早已离去,苹儿一个人躺在木榻之上。李寒秋急步行近木榻, 在苹儿身上查看了一阵,伸手解开苹儿身上的穴道。   苹儿挺身而起,低声说道:“院主迫我吃下一粒药丸。”   李寒秋道:“什么药?”   苹儿道:“我不知名称,反正是一种很坏很坏的药物,食用之后,一个人就失去了主宰 自己的能力,任人摆布了。”   李寒秋道:“现在如何?”   苹儿道:“药力还未发作,但很快就会发作了。”   李寒秋吃了一惊,道:“那么如何处理?”   苹儿道:“我不愿把清白女儿之身,断送于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手中,现在只有两条路 了。”   李寒秋道:“哪两条路?”   苹儿道:“一条是死。”   李寒秋道:“还有一条呢?”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行不通。”   李寒秋道:“不妨说来听听。”   苹儿道:“带我离开此地,但这方家大院,到处防守森严,机关重重,如何能够走得 了?”   李寒秋道:“那总比死了的好,咱们走吧!”   苹儿摇摇头,道:“只不过多送上一条命吧!”   李寒秋道:“我相信咱们两人之力,纵然战死,也必可讨回很多代价。”   苹儿摇摇头,道:“不行,如若咱们正和人动手之时,我服用的药性发作。那岂不是只 余下你一个人了。”   李寒秋道:“但总比坐以待毙好。”   苹儿道:“你还是藏起来吧!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苦命女子,死了也无人为我悲伤,我也 死得十分安心,但你还有脱离此地的机会,如是咱们出手和人相搏,那是毫无机会的了。”   李寒秋道:“姑娘不用如此多虑,在下相信,咱们冲出去的机会很大,何况,还有雷飞 暗中接应。”   苹儿摇摇头,道:“快些藏入衣柜中去,我试试看能否运气抗拒,让药力晚一些发作。”   李寒秋凝神倾听,果闻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急施传音之术,道:“姑娘,有事招呼我一声。”闪身躲人了衣橱之中。   苹儿也迅快地躺在榻上,就记忆所及,尽量睡成那方秀摆下的形态位置。   只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方秀带着一个身着青袍的蒙面人,缓步直入室中。   方秀快步行到木榻旁侧,望了苹儿一眼,道:“可是这个丫头?”   那蒙面人缓缓行到榻前,望了苹儿一眼,道:“不错,正是这位姑娘。”   方秀道:“她生性刚烈,宁愿死去,也不愿清白受玷。”   蒙面人道:“那粒药物呢?”   方秀道:“她已经服用下去了。”   蒙面人道:“不要紧,只要她服用了那粒药物,任她是大罗金仙也无法控制自己。”   方秀啊了一声,道:“当真么?”   蒙面人点点头,道:“不错。”   方秀道:“不知那药力服用后,几时才会发作?”   蒙面人道:“那药物持久强烈,但它初发时,却非常轻微,但如经过人一阵挑逗之后, 药为立刻转剧。”   方秀微微一笑,道:“东主说得是。”   望了苹儿一眼,道:“可要把她移到一处高雅的房间之中?”   蒙面人道:“不用了。”   方秀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可以去了么?”   “方院主请便。”   方秀道:“东主多多保重。”   蒙面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好,你可以去了。”   方秀欠身一礼,回头而去,行到门口时,突然又回过身子,道:“要不要解开她的穴 道?”   蒙面人道:“不用你帮忙。”缓步行到木榻之前,拍活了苹儿的穴道。   方秀双目中,突然闪动起一抹凶恶之光,冷冷地扫掠了那蒙面人一眼,急急转身而去。   那蒙面人目注苹儿,轻轻咳了一声,道:“你好些么?”   苹儿穴道早已为李寒秋解开,但她却放意装作成穴道初解一般,挺身坐了起来,道: “你怎么一直戴着面纱?”   那蒙面人道:“我不愿别人轻易瞧到我的真面目。”   苹儿道:“为什么?”   蒙面人道:“因为当今之世,值得我和他们相交之人不多。”   苹儿道:“你很孤傲。”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不错,当今之世,能被我看上的女子更不多。”   苹儿道:“这么说来,我应该很荣幸了?”   蒙面人道:“那要着你怎么想了。”   伸出手去,握住了苹儿玉手。   苹儿已知自己眼了极为强烈的药物,用尽全力保持心情的平静,使药为尽量地缓慢发作。   那蒙面人两道锐利的目光,透出面纱,借室中高烧的火烛,投注在苹儿的脸上,希望从 她神色的变化中,衡量出药力发作的程度。   但苹儿心里有着充分的准备,心中暗自忖道;“我的手,被一只魔掌抓着。”   一种由心底发出的怨恨,压制了由药力促起的欲念,使她仍然保持平静。   那蒙面人炯炯的目光,在苹儿脸上瞧了一阵,道:“那方秀可曾给你一粒药丸服用?”   苹儿心中虽然对他厌恶无比,但却又不能不回答他的问话,点点头,应道:“不错啊!”   蒙面人双手握住了苹儿的玉手,轻轻地揉搓了一阵,道:“你的定力很强,小小年纪, 有此成就叫老夫也不能不佩服了。”   苹儿已然运起了全身力量,和药力对抗,但这药为十分强大,在那蒙面人有意挑逗之下, 苹儿突然觉出一股莫名绮念,由心底直泛而起。双颊上也突然泛现出一股强烈的红晕。   这正是药力发作的初期征象。   蒙面人微微与笑,道:“你叫苹儿,是么?”   苹儿运气和泛起的药为对抗,一面点头应道:“我叫苹儿。”   那蒙面人语气柔和无比地说道:“你做过梦么?”   苹儿道:“哪一个人没做过梦呢?”   蒙面人道:“你做些什么梦,可曾梦想过自己成为武林中第一夫人,一呼百诺,无数的 仆从美婢,前呼后拥,无数珠宝古玩,尤胜皇宫,无数的江湖高手,听你之命?”   苹儿摇摇头,接道:“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蒙面人道:“可是现在,你却有着机会,实现你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苹儿讶然说道:“当真么?”似乎是苹儿为那蒙面人美丽的说词所动。   蒙面人笑道:“自然是真的了,只要你能答允我,为我之妻。”   强烈的药力,已使苹儿逐渐地失去了自主的能力了。   她的神智开始迷乱,情不自禁地说道:“你是谁,我简直不认识啊!”   蒙面人笑道:“我能主宰当今武林的命运,我可以使荣耀集你一身。”   苹儿道:“方院主是你的什么人?”   蒙面人道:“方院主只是我一个属下,为我效命,听我差遣。”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二三章 武林第一夫人   苹儿道:“这话是真的?”   蒙面人道:“不错,咱们度过今宵,明晨,你就是这方家大院的真正主人了,方秀、韩 涛,以及金陵地面上千百武林高手,都听你一人之命。”   苹儿道:“你究竟是何身份呢?难道你没有姓名?”   蒙面人道:“自然是有名有姓了。”   苹儿道:“可以告诉我么?”   蒙面人道:“可以,不过,要到明日早晨才成。”   苹儿道:“为什么要到明日早晨呢?”   蒙面人笑道:“真的不懂呢?还是明知故问?”   苹儿道:“自然是真不懂了。”   蒙面人道:“明天早晨,你就要变成我的妻子了。”   伸出手去,轻轻在苹儿脸拂动。   苹儿双颊艳红,但她还可勉强忍耐住胸中的欲念,冷冷地说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答应 你?”   蒙面人笑道:“不管你心中是否同意,但你必须要答应我。”   苹儿道:“大不了我死给你看,为什么一定要答应你?”   蒙面人笑道:“没有人能够抗拒这药物促起的情欲,也没有人能够在这药力发作中寻求 死亡。”   语声微微一顿,道:“现在,药力已开始发作,不论有何等深厚的定力,也无法和这发 作的药力抗拒。”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天下美女,何止千万,你为什么一定要摧残我一个孤苦伶仃 的弱女子呢?”   蒙面人笑道:“下天美女虽多,但能被老夫看上的,实是不多,老夫喜爱女色,但非有 绝色不喜,数十年来,你不过是我第四个看入眼中的女子,说我贪爱女色,虽然不能算错, 但比起一般喜爱女色之徒,老夫可算得正人君子了。”   苹儿已经被药力促起的欲火,烧得双目中情焰四射,但她还勉力保持着神志未完全迷乱, 缓缓说道:   “那三个被你看上的女人,都为你摧残了么?”   蒙面人道:“没有,四得其二,连你该是第三个人了。”   苹儿道:“那些人呢?难道都死了么?”   那蒙面人似是有着很好的耐性,既不动强,也不发作,很耐心地和苹儿谈话,当下说道:   “一个死了,还有一个虽然活在世上,但已和死去无异。”   苹儿道:“这什么?”   蒙面人道:“因为,她和老夫志不同难相为谋。”   苹儿道:“还有一个呢?”   蒙面人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个么,老夫不忍对她下手。”   苹儿接道:“为什么忍心对我下手呢?”   蒙面人笑道:“因为老夫对你喜爱甚深,你又是处子之身,日后老夫绝不会亏负于你, 我要把你捧作武林第一夫人,权势和财富,都将是武林中前不见古人,后无来者。”   苹儿道:“你为什么不和我好好谈,让我自愿答允,却要使用药物?”   蒙面人笑道:“一则老夫无此时间,二则听那方秀说你生性十分刚烈,因此,老夫只有 施用药物了。”   苹儿只觉得双颊有如火烧,一缕莫名的绮念,由心中泛起扩大。   药为促起的绪念,使她失去了自我。   忘记了李寒秋还藏在衣橱之中。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那蒙面人的双手。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你就要忘去自已,一宵春暖,明日,对你而言,一切都有着很 大的改变。”   只听苹儿哪呢喃的声音,道:“你自称你老夫,年纪很大啊!”   蒙面人笑道:“老夫年纪虽大,但自信还可活上数十年。”   李寒秋听出苹儿的声音不对,再也无法自制,正待破门而出,突闻那蒙面人喝道:   “什么人?”   但闻室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应道:   “我,韩公子。”   随着回答之声,一个劲装佩剑的少年,一肩撞开木门,缓步行了进来。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韩公子今夜两度来此,大约不愿心爱的女婢,为人所夺了。”   只听那蒙面人冷冷说道:“你来此作甚?”   韩公子道:“我来救苹儿,快放开她。”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你胆子很大,方秀哪里去了?”   韩公子缓缓说道:“他在休息。”   蒙面人道:“看在方秀份上,老夫不愿杀你,叫他出来见我吧!”   韩公子道:“阁下放了苹姑娘,随便你去找谁都行,但如不放苹姑娘,那就别想离开此 室一步。”   蒙面人道:“你敢和老夫动手?”   韩公子道:“为何不敢?”   蒙面人缓缓站起身子,两道锐利的目光,由蒙面黑纱中透射出来。投注在韩公子脸上, 冷冷道:   “你教我取你之命,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韩公子右手一抬,长剑出鞘,冷冷说道:   “我既然敢来,自然不怕了。”   蒙面人道:“你有帮手?”   韩公子摇摇头,道:“没有。”   蒙面人对这位韩公子似是有所顾虑,竟有着很大的耐性,缓缓说道:“你末带带手,绝 非老夫之敌。”   韩公子冷冷接道:“任你面纱罩头,在下亦能看出你的身份。”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当真么?”   韩公子道:“可要在下叫出来么?”   蒙面人道:“好,你暗施传音之术,叫给我一个人听,如若你叫得对,老夫就放了这丫 头。”   韩公子道:“希望你言出必践。”   当下暗施传音之术,叫出了对方的身份。   苹儿只见韩公子口齿启动,不知他说些什么,隐有衣橱中的李寒秋,自然更无法听到了。 只听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   “你果然聪明得很。”   语声一顿,道:“让开去路。”   韩公子向分侧一闪,抱剑护胸。   蒙面人缓步向前行去,行经韩公子身侧时,突然挥手一弹。   韩以子怒喝一声,道:“你敢施暗算。”长剑一挥,横里削去。   蒙面人一闪避开,重又退回木榻前面。   韩公子身子一摇,第二剑疾快刺出。   蒙面人一提气,跃上木榻。   韩公子一剑刺空,身子向前一扑,长剑刺入衣柜之中。   李寒秋身子一侧,险险地避过一剑。   蒙面人衣袖一挥,一股疾风,直扫过来。   韩公子大声叫道:“你是……”   身子一摇,倒摔地上。   蒙面人伏下身子,捡起了跌落在地上的长剑,正待劈落,苹儿突然尖声叫道:   “不要伤他。”   蒙面人微微一笑,收住宝剑,道:“你是怎么了?”   苹儿道:“他是韩涛的儿子,你如杀了他,如何向方秀交代?”   蒙面人道:“如是方秀和韩涛心中不服,老夫就一并宰了他们。”   苹儿道:“这方家大院,高手云集,你一个人,如何能是他们之敌?”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别说一个方家大院,就是加上韩府中高手,我也不怕。”   苹儿道:“不成,无论如何不能杀他。”   蒙面人道:“看来,你对这位小主人很关心了。”   苹儿早已被药物促起欲焰,烧得心神不宁,但她心中还有一点灵性未消,高声说道:   “不能杀他。”   这声音很尖厉,静夜中传出老远。   隐在衣柜中的李寒秋,再也忍耐不住,推开木门,飞跃而出,右手一挥,点向那蒙面人 的背心。   那蒙面人得木门轻响,立时纵身避开。   李寒秋一击落空,第二招立时攻出。   蒙面人手中虽有长剑,但却无法回身攻出。   李寒秋掌势连环,着着进击。   他从南天一公俞白风处,学得的剑掌,今日全力用出,攻势迫急,使那蒙面人简直没有 还手余地。   蒙面人手中虽有长剑,但却无法施展出手,反而被迫得连连向后倒退。   李寒秋一轮急攻,把蒙面人迫到屋角之处。   但他心中明白,自己特长,还是用剑,单用拳掌,绝无法伤得对方。   而且这一抡快攻过后,对方只要展开反击,自己就再无还手之力了。   目光转处,只见苹儿桌头,悬挂着一柄长剑。   原来,李寒秋行入内宅,身上佩剑,早已解去。   这时,他只有两途可以取得长剑,一是设法取得苹儿桌头上的挂到,一是设法夺取那蒙 面人手中之剑。   就这心念一转,掌势一缓,那蒙面人立时展开反击。   刹那间,剑光霍霍,反击过来。   李寒秋虽然想极力振作,但对方的剑势攻得十分凌厉。   苹儿已然双目如火,望着两人恶斗。   陡然间,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住手。”   李寒秋回头看去,只见方秀手中提着一柄长剑站在门口。   蒙面人冷冷说道:“方秀,擒下此人。”   原来,李寒秋脸上仍有着易容药物,使方秀也无法认出。   方秀对那蒙面人似是十分畏惧,应了一声,提剑入室。   李寒秋突然一伏身子,抱起了地上的韩公子。   方秀右手一招,刺出一剑。   李寒秋手中抱着韩公子,却变成了最好挡剑盾牌,一抬韩公子的身体。   方秀立时急急收剑,避一向侧。   李寒秋缓缓说道:“在下能够混进来,自然能逃出去。”   方秀道:“你究竟是何许人?”   李寒秋双手一振,把韩公子投向方秀,道:“接住你的侄儿。”   方秀膝下无子,对这位韩公子爱如己出,当下伸出双臂,接住了韩公子。   哪知李寒秋借势一上步,快速绝伦地凡方秀手中抢过了长剑。   这正是俞白风生平的绝技之一,空手夺刀,传给李寒秋手中抢过了长剑。   李寒秋一剑在手,胆气大壮,不再存逃走之心。   方秀长剑被人抢走,不禁一呆,本能地向后退开两步。   但李寒秋并未借机施袭,反而后退了两步。   方秀望怀抱的韩公子,不见伤痕,心中稍安,目注李寒秋,大声喝道:   “你怎么伤了他?”   李寒秋道:“这要问你的主人了。”   这句话说得很刻薄,方秀心中虽气,但却又无可奈何,目光转到那蒙面人身上,道:   “这孩子是伤在你手中么?”   蒙面人冷冷接道:“都怪你家法不严,深夜之间,为何要他闯来此地?”   方秀轻轻咳了一声,道:“胆大妄为,伤得应该,但不知他为何种手法所伤?”   关顾之情,流现于言词神情之间。   蒙面人道:“他伤在一种迷魂药物之下,服过解药,即可清醒了。”   李寒秋突然大笑,笑声震耳,满室应呜。   这一笑,不但笑的方秀一怔,就是那蒙面人,亦不禁一呆。   但他脸上垂着面纱,别人无法瞧出他的惊愕之情罢了。   横卧木榻的苹儿,也到了不堪再忍受焚身欲火之苦。   但也为这震耳的笑声所惊,使迷乱的神志稍复清醒。   方秀突然放下韩公子,怒声喝道:“你笑什么?”   右手一抬,顺势取下苹儿床头上悬挂的宝剑。   唰的一声,抽了出来。   李寒秋停下大笑之声,冷冷说道:“平日里看你方院主脸上的威风,神气、今日在下见 到了你这副可怜的奴才相,怎叫在下不笑。”   蒙面人道:“方秀,他是何许人?”   方秀摇摇头,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   “你报上姓名?”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恕不奉告。”   蒙面人略一沉吟,道:“这人的声音有些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李寒秋吃了一惊,暗道:“我还未认出他的身份,如若先被他听出我是何人,那可是得 不偿失了。”   心中念转,暗里运气,调整嗓音。   希望不再说话,能瞒得过两人。   方秀道:“在下却一点也不听出来。”   蒙面人冷冷说道:   “不论他是谁,今宵绝不能放他走了。”   方秀道:“这个属下知道,但凭方家大院的机关布置,谅他也无法逃走……”望望木榻 上的韩公子,接道:   “属下想请求一件事。”   蒙面人道:“什么事?”   方秀道:“关于此子,年幼无知,希望能放过他。”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他深夜闯入我宿住之地,用心何在,不言可喻,如是老夫为他 所乘呢?”   方秀道:“他少不更事,情难自禁,绝不是存心对付东主了。”   蒙面人道:“如是韩涛在此,老夫非要他杀子以明心迹不可。韩涛不在,老夫倒是不便 太难为你取他性命,死罪免去活罪不能不受,更要给他一些惩罚才成。”   方秀道:“多谢东主大量。”   在两人讲话之时,李寒秋本可借机逃走,但他知晓这方家大院中的机关布置,复杂异常, 离开此地,死亡的机会更大。   倒不如留在此室,和他一决胜负,这地方十分狭窄,方家大院中高手虽多,也无法对他 展开围攻。   这时,苹儿已为那强大的药力,促成的欲火,烧得神智全失,口中不停地发出了梦吃般 的声音。   方秀探手一指,点了苹儿的穴道。   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   “你想和老夫比剑是么?”   李寒秋道:“是又怎么?”   方秀道:“房中狭窄,咱们到院中比试如何?”   李寒秋道:“在下的的看法,这房中已足施展,在此动手,也是一样。”   他运气改了嗓音,说话的声音很怪。   方秀一皱眉头,道:“你既敢只身来此,何以不敢以真正面目相见?”   李寒秋缓缓说道:“那倒不用了,如若你方院主能够胜了我手中宝剑,在下生死都将操 在你手,真面目如何,岂不是任凭辨认了?”   方秀低声对蒙面人道:“这小子口气很大,属下先行出手,我如不支,东主再接不迟。”   向前踏行两步,一剑刺去。   李寒秋举剑一挡,双剑触接,响起了一声大震。   方秀沉声喝道:“阁下的内力不弱。”剑势一变,展开快攻。   李寒秋长剑护体,改采守势。   原来,他心知室中这番搏斗,除非自己出去。   否则,只有拖延时间,使苹儿和韩公子清醒之后,搅成混局,才能从中摸鱼。   因此,李寒秋改采守势,尽量不施展七绝魔剑,以免使身份暴露。因为那七绝魔剑中招 术,全部是凌厉绝伦的攻势。   方秀一连攻了二十余剑,都被李寒秋剑势封挡开去。   那蒙面人很留心这一场搏斗,敏锐的目光,盯注在两人的剑招之上。   方秀剑势博杂,使用各门各派的招术,李寒秋却只用俞白风传授的剑招封挡攻势,竟然 能从容应付,毫无不及之感。   蒙面人一直很用心地瞧李寒秋剑势,希望能从那剑势变化中瞧出李寒秋的身份。   但李寒秋却也极力避免使出绝技,被人瞧出破绽。   转眼之间,两人又搏斗了四五十招。   彼此之间,仍然保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方秀疾次两剑,逼开李寒秋的剑势,道:“住手。”   李寒秋用心在拖延时间,希望苹儿和韩公子,能够清醒过来。当下依言停下手来。   突见那蒙面人一上步,直欺过来。   李寒秋右手一挥,疾快绝伦地攻出了两剑。   这两剑势道凌厉,疾快的剑招,带起了丝丝的剑风。   那蒙面人被那凌厉的剑招,生生给逼得退了回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二四章 斗室鏖兵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阁下还想重施敌伎,施放迷药么?”   蒙面人冷哼一声,道:“我不信你今日能逃出方家大院。”   李寒秋道:“在下并未存心想逃,不过,在下相信,我如埋骨此室,至少有一两个人陪 着我葬身此地。”   蒙面人道:“你好像很自信。”   李寒秋道:“不错,在下早已有备,你如再想施用迷药伤人,那倒来必能够如愿了。而 且在下相信,先被迷药所毒的,应该是方院主。”   蒙面人道:“你究竟是何许人物,似是有意和老夫作对?”   李寒秋冷冷说道:“那只怪阁下所作所为太伤天害理了。”   蒙面人突然哈哈一笑,道:“骂得好,当今之世,敢这般骂老夫的人实还不多。”   目光转到方秀的面上,接道:“方院主自己估量,是否可取此人之命?”   方秀道:“这个,属下不敢断言。”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好,你心中如无把握胜人,那就请把宝剑给我。”   方秀略一沉吟,缓缓递上了宝剑。   蒙面人接到在手,缓缓说道:“老夫适才见到了你的剑法……”   李寒秋道:“怎么样?”   蒙面人道:“一般人决然不是易破解……”   李寒秋道:“阁下呢?”   蒙面人答非所问地道;“你认识南天一公俞白风么?”   李寒秋心中暗道:“我如说认识俞白风,那无疑是自承身份了。”心中念转,口中却反 问道:“阁下呢?”   蒙面人道:“老夫既然问你,自然是认识俞白风了。”   李寒秋道:“那是说阁下也想到我的身份了?”   蒙面人道:“尚未肯定。”   李寒秋道:“但我已认定你的身份了。”   蒙面人冷冷说道:“你知老夫是什么人?”   李寒秋道:“谭药师。”   蒙面人突然沉吟不语,过有一刻工夫之后,才冷笑两声,道:“你脸上涂有易容药物。”   李寒秋道:“不错,在下相信,你已猜到我是什么人了。”   蒙面人冷冷说道:“你心中既明知老夫已知你身份,那就该除去脸上易容药物。”   李寒秋道:“你已默认了是谭药师,为何还要戴着蒙面黑纱?”   蒙面人冷冷说道:“如是老夫取下蒙面黑纱,你是否也除去脸上的易容药物?”   李寒秋道:“不过,那要阁下先取下了。”   蒙面人道:“好。”伸手揭开了垂蒙在脸上的黑纱。   大约是方秀也未见过那蒙面人的真正面目,是以当那面人揭开面纱时,方秀却最先把目 光转注到蒙面人的脸上。   李寒秋目光到处,不禁为之一呆。   那是一张很怪的脸,隆鼻环目,叫人说不出他哪里丑,但却有着一种使人心悸的阴森之 气。   这张奇脸并非是谭药师。   方秀望了那一张怪脸之后,匆匆地转过头去。   只见那人冷森森地说道:“除下你脸上的药物吧!”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如是真的知晓了我的身份,怎的不直接呼叫出我的名字?而且这 张怪脸,我又从未见过。”   一时间,心念转动,不知是否该除下脸上的易容药物。   那怪人又缓缓戴上了蒙面黑纱,道:“老夫取下面纱甚久,你们已看清楚老夫的真面 目。”   李寒秋道:“在下不相信那是你真正的面目。”   蒙面人道:“老夫既然戴着面纱,为何还要再戴面具?”   李寒秋道:“那不是谭药师的面目。”   蒙面人冷冷说道:“老夫本就不是谭药师,不过,老夫却识得谭药师。”   李寒秋心中暗道:“此情此景,我是非要一口咬定他是谭药师才成。”   原来,见过那一张怪脸之后,李寒秋亦闹得心中毫无把握。”   因为,那张奇怪的脸,只要使人看过一次,就永远无法忘去。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在下举手之间,抹去脸上的易容药物,就是赤裸裸的真正面目, 但阁下那张脸,却不是庐山真面目。”   蒙面人怒道:“老夫擒你之后,还怕瞧不到你的真面目么?”   语声一顿,道:“方秀,不用照武林规矩比试,召来高手,合力攻他,最好能生擒住 他。”   方秀口中应道:“东主说的是,不过……”   蒙面人道:“不过怎样?”   方秀道:“如若咱们能够合力把他逼出此室,那就有希望生擒他了。”   言下之意,那无疑说明了以他个人之力,无法胜得李寒秋了。   蒙面人略一沉吟,道:“如若咱们联合出手,是否可以逼他离开呢?”   方秀道:“如若东主出手,逼他离此,那是易如反掌了。”   蒙面人道:“好,我助你一臂之力,逼他退出此室。”   方秀长剑一挥,当先攻了上去。   李寒秋心中暗道:“我如被逼出此室,不论是否会身遭生擒,那苹儿就有身遭伤害的可 能,如我能坚守于此,把他们堵在室内,至少苹儿可以免去身遭奸污之危,如是他们几人无 法离开此室,不论他们有什么恶毒的手段,也是无法施展了。”   心中风车般打了几个转,念头暗定,不待那方秀攻势展开,挥剑还击。   这次,李寒秋为了阻止两人的联手攻势,顾不得暴露身份,用出了七绝剑法,以攻代守。 刹那间,只觉得剑光闪转,有如流星飞芒,分袭向方秀和蒙面人。   那蒙面人劈出两掌,人已被凌厉的剑势逼住,难再雷池一步。   方秀攻出两剑,骇然失声,道:“七绝魔剑。”   蒙面人道:“不错,小心了。”   李寒秋奇招连出,一连攻出了十几剑,迫得那蒙面人和方秀退到木榻旁侧,才停下剑势, 冷冷说道:“两位联手之势,也不过如此啊!”   方秀道:“阁下如若能不用七绝魔剑,方某人很难猜透你的身份,可惜你忍不住了。”   李寒秋道:“知道我是谁又能如何呢?我在杀死你之前,还要你看清楚我,我要你心中 明明白白地死在何人之手。”   方秀道:“你是李寒秋?”   李寒秋道:“太极剑李清尘之子,替父报仇。”   蒙面人突然接口说道:“你认为那七绝魔剑,当真是剑道中无敌之学?”   李寒秋道:“谭药师,不论你化身千万,我都能认出是你。”   蒙面人放声而笑,道:“原来,你认为老夫是谭药师。”   李寒秋道:“是的,我不懂何以不敢以真面目和方秀相见。”   蒙面人道:“你想证实老夫,究竟是何许人,只有一个法子。”   李寒秋道:“什么法子?”   蒙面人道:“用你七绝魔剑,胜我手中之剑。”   李寒秋道:“好,我如能胜我你,该当如何?”   蒙面人道:“放你离开此地。”   李寒秋道:“不行,我还要带两个人走。”   蒙面人道:“苹儿和韩公子?”   方秀道:“你带苹儿,还有可说,为什么要带走韩公子?”   李寒秋道:“条件之一,方院主可以不答允,但在下也可以不说明内情。”   方秀望了蒙面人一眼,道:“东主之意……”   蒙面人略一沉吟,道:“好,如是老夫胜了呢?”   李寒秋道:“慢着,在下的条件还未说完。”   蒙面人道:“还有什么条件?”   李寒秋道:“说出你的身份。”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可以,如是你败了呢?”   李寒秋道:“如是在下败了,我就束手就缚,任凭处置。”   蒙面人道:“君子一言。”   李寒秋道:“驷马难追,不过,要你亲自胜我才成,如是你们群攻得胜,那自然是不能 算了。”   蒙面人道:“好。”   李寒秋心中暗道:“如若我能胜这蒙面人,再回头对付方秀,自然是容易得多了,能制 服两人,想出方家大院,那是易如反掌了。”   但闻蒙面人沉声喝道:“小心了。”长剑突然一振,直刺过来。   李寒秋举剑接架,顺手反击。   刹那间,只见寒光闪烁,剑影纵横,两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室中地方狭窄,两人都无法飞跃闪避对方的剑势,全凭剑招变化制敌,但见剑来剑往, 招招都是凶险致命的招数。   李寒秋那七绝魔剑,乃天下至恶至毒的剑招,但那蒙面人却能招招接架。不大工夫,两 人已斗了五十余合。   李寒秋心中暗暗震骇,忖道:“自出道以来,很少有人接得下我十招以上,这蒙面人却 能连接数十招不败,至少对那七绝魔剑,有些了解,这一战,只怕是有得打了。”   但见蒙面人长剑连转,封架开李寒秋绵连的三剑快攻,喝道:“住手。”   李寒秋停下剑势,道:“什么事?”   蒙面人道:“今日局势,已很明显,咱们在室中搏斗,只怕很难分出胜败。”   李寒秋道:“那要怎样?”   蒙面人道:“咱们无法在斗室中分出胜败了。”   李寒秋道:“阁下之意呢?”   蒙面人道:“咱们在外面动手,各人除了剑术之外,还可施展其他武功,也许可以分出 胜败了。”   李寒秋道:“包括施用迷药在内?”   蒙面人笑道:“怎么,施用迷药,也该算一种暗器?”   李寒秋道:“很新奇,在下今日第一次听到有人这等解说。”   蒙面人道:“就算咱们不再打下去,老夫也不让你再活三天时间。”   李寒秋道:“为什么?”   蒙面人道:“因为你已是老夫劲敌之一,当今之世,被我视作敌手者,绝难再活下去。”   李寒秋道:“在下有这份荣耀,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蒙面人道:“阁下还未答允,是否愿易地一战?”   李寒秋在:“不可以,我见到的险恶之人太多了,在下不愿再上当了。”   蒙面人冷冷说道:“咱们相约的搏斗之时,似乎是忘了先行说明限制于好多回合,如今 百招以上,仍然保持着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阁下如不肯易地再战,只怕咱们很难打个胜败 出来了。”   李寒秋道:“两位只要无法冲出这座小室,咱们就不妨在此且持下去。”   蒙面人道:“你身陷重围,处于绝地,僵持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在下巳然打量过四面的形势,我只要守住这座室门两位很难联 手而攻。”   方秀接道:“区区只要一声呼喝,立时可招来高手,前后夹击。”   李寒秋道:“他们至多能上来一人,在下自信可以应付。”   冷笑了两声,接道:“也好让你们的属下,看到你院主之尊的丑态。”   方秀微微一怔,默然不语。   原来,李寒秋目光转到那蒙面人的脸上,接道:“如若咱们的武功是真的无法分出胜败, 但在下相信,终将有一个结果,而且,将分出生死。”   蒙面人道:“在此斗室之中,你那七绝魔剑无法伤我,老夫也无法在斗室空间限制之下, 破去你七绝魔剑,老夫不相信,你能伤我。”   李寒秋道:“在下相信一定能够分出胜败。”   蒙面人道:“老夫倒要请教。”   李寒秋道:“咱们持此室,都无法进餐,过了一定的时间,体能即将衰退,谁能保持体 能,谁就有致胜之望。”   蒙面人吃了一惊,道:“怎么,你要在这斗室中和老夫僵持上数日之久么?”   李寒秋道:“这是一个生死结,必然有一个解开这死结的法子,那就是彼此不食不饮, 以体能相持下去。”   方秀心中暗道:“他找我用心在报杀父之仇,不论用什么方法,恐怕都无法说服他了。”   突然闻蒙面人冷冷说道:“阁下想得很好,可惜你很难如愿。”   李寒秋道:“为什么?”   蒙面人道:“我要和方秀施用车轮战法,使你无法休息,不停地消耗你的体能。”   李寒秋心头一震,暗道:“我倒未想起此策,这倒是一个大危机了。”   只听蒙面人道:“方院主准备了,老夫先行和他动手,百招之后,你再接替。”长剑一 振,直扑而上。   李寒秋心中忖道:“我必得尽量保持体能,才能多支撑一些时间。”当下剑势一变,以 守待攻。   蒙面人看他不施用七绝魔剑对敌,立时放手抢攻。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二五章 薄命弱女断肠花   只见剑气纵横,剑花朵朵,招招攻向李寒秋的致命所在。   李寒秋运剑封架,尽都是施用俞白风传授的剑招。   蒙面人剑势凌厉,五十招后,李寒秋已然应付不暇,险象环生。   李寒秋心中明白,如若再不展开反击,只怕再无能支持过二十招了。   原来,那蒙面人手中长剑攻势凌厉恶毒,极是不易封闭。   李寒秋一面运剑反击,一面心中暗暗忖道:“这蒙面人剑招的是恶毒凌厉,有似七绝魔 剑,实是不可轻敌。”   心中念转,手中划招,加速为险恶的抢攻。   双方剑招,争抢先机,双俞时常触接,不时响起了金铁交鸣之声。   方秀眼看双方相斗的剧烈,武林中极是罕见,不禁看得一呆。   这是一场武林中极为罕见恶斗,方秀纵然有心相助,也觉着无法插手。   双剑又剧争了二十招,李寒秋才算争得了先机,双方有守有攻,保持了一个平衡之局。   李寒秋不求胜,那蒙面人虽有求胜之心,但却在急切间,无法取胜。   因此,双方暂时保持了不胜不败之局。   两人又斗了十余招,蒙面人突然一收剑势,向后退开三步,摇摇头,道:“不行,咱们 这样打法,很难分出胜负了。”   李寒秋道:“在下志不求胜。”   蒙面人突然冷冷说道:“老夫有一个怪癖……”   李寒秋道;“什么怪癖?””   蒙面人道:“不论才智武功,只要是强过老夫的人,只有两条路走。”   李寒秋道:“哪两条路?”   蒙面人道:“不是为老夫所用,就是为老夫所害。”   李寒秋道:“这么说来,你害过不少人了?”   蒙面人道:“不多,不过他们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才智之士。”   李寒秋道:“原来,你已造了不少孽。”   蒙面人道:“使老夫感到意外的,年轻一代人中,竟然也有老夫的敌手。”   李寒秋道:“夸奖了。”   蒙面人突然哈哈一笑,道:“老夫想和你谈谈条件。”   李寒秋道:“谈什么?”   蒙面人道:“谈谈合作的事。”   李寒秋道:“怎么一个说法?”   蒙面人道:“老夫爱才,但也忌才,一个有才能的人,如非老夫的属下,那就是老夫的 敌人。”   李寒秋道:“听阁下口气,分明是谭药师了,不知何以不肯承认?”   蒙面人道:“被老夫赏识的人,老夫也有着破格的厚待,只要你说得出口的事,老夫自 信都能办到,至于老夫是谁,你加盟老夫的组织之后,自然会知道了。”   李寒秋正想出言反驳,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怎不给他一个难题,也可引起他和方 秀之间的心病。”心念一转,口中说道:“在下倒是有一件为难的事,只怕你不肯答允。”   蒙面人道:“说说看,什么事?”   李寒秋道:“在下最大的一个心愿,就是为父母家人报仇。”   蒙面人道:“谁是你的仇人?”   李寒秋道:“金陵方秀和徐州韩涛,只怕你不肯答允。”   蒙面人道:“令尊是……”   李寒秋接道:“太极剑李清尘。”   蒙面人目光转到方秀身上,道:“方院主,此话当真么?”   方秀欠身应道:“不错,李清尘确然是死在属下设计之下,但我并非是杀他的凶手。”   蒙面人道:“凶手是谁?”   方秀轻轻叹息一声,道:“属下和这位李公子结仇已深,说出那杀死李清尘的凶手,也 无法使我们之间得到和解。”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你说出那人的姓名,看看我是否认识?”   方秀道:“事隔二十年……”   蒙面人道:“我知道,所以,我才问你,如是最近发生的事,我也不用问你了。”   方秀无可奈何地说道:“属下所知,那人早已脱离江湖甚久了。”   李寒秋本想插口多言,但他终于强自忍了下去,看那蒙面人的反应。   蒙面人声音,突转冷漠,缓缓说道:“方院主,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连老夫也要 欺骗了么?”   方秀摇摇头,道:“属下不敢。”   蒙面人道:“那你为何不肯说出那人的姓名呢?”   方秀道:“属下有一些不解之疑,不知可否请问东主?”   蒙面人略一沉吟,道:“好,你问吧!”   方秀道:“属下追随东主,十余年来报效颇多,不知何以东主对区区的看法,似是还不 如一个外人?”   蒙面人冷冷说道:“难道你对老夫不满么?”   方秀道:“属下不敢,不过,属下心中有此一斑,不敢隐藏于心。”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如若照你之意应该如何?”   方秀道:“东主如若真有爱护属下之意,就该助属下杀死李寒秋,以绝属下之患。”   蒙面人道:“你方家大院,耗费了无数的银钱,造成了许多机关,自称铜墙铁壁,飞鸟 难入,怎的竟被人混了进来?”   方秀望卧在床上的苹儿一眼,道:“定然是此贱婢,作为内应,接他进来,属下明日查 明此事,必将严惩不贷。”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除非咱们能够生离此室,才有明日。”   方秀微微一怔,忖道:“听他口气,似乎是已经无能战胜这李寒秋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如若属下和东主合力,是否可取他之命呢?”   蒙面人道:“此人能混入此宅,足见才智、胆识,都有过人之处,和老夫战了个半斤八 两,秋色平分,武功之强,环顾武林,很难再找出这等年轻高手……”   方秀急道:“东主之意,可是想收为已用么?”   蒙面人道:“此等人才,武中能有几个,老夫如何不爱?”   方秀轻轻叹息一声,道:“但此人桀骜不驯,收在身侧,岂不是卧榻养虎?”   蒙面人道:“你不过怕他报杀父之仇罢了。”   李寒秋听得两人争论,心中暗暗高兴,忖道:“方秀早已有反抗之心,经过今日一番争 执,此意必然更为坚强,那蒙面人为人深沉、阴险,岂有瞧不出的道理,就算今日他们能够 忍下,不暴发出来,翻目之日,也为时不远了。”   但闻方秀缓缓说道:“东主既是爱才心切,属下自是不便再言了。”   蒙面人道:“好,你先告诉他何人动手杀死了他的父亲?”   方秀无可奈何,重重咳了一声,道:“动手杀死李清尘的,是茅山紫薇宫的宫主。”   李寒秋只听得心头一震,几乎要失声而叫,暗里长长吁一口气,勉强按耐下激动的情绪。   只听那蒙面人沉吟了一阵,道:“这话当真么?”   方秀道:“自然是真的了。”   李寒秋暗暗忖道:“想来,这方秀绝不致欺骗东主,也许是说的实话。”   只见那蒙面人面纱扇动,望了李寒秋一眼,道:“阁下听到了么?”   李寒秋道:“听到了,不过……”   蒙面人道:“不过什么?”   李寒秋道:“茅山紫薇宫主,和家父无怨无仇,为何要下手杀害于他?”   蒙面人笑道:“江湖上事,机诈万端,老夫也曾听过那太极剑李清尘之名,树大招风, 盛名累人,也许他死在盛名之下。”   李寒秋剑眉微微一耸,缓缓说道:“纵然确有其事,那也是方秀的设计迫害了。”   方秀道:“在下已先行说得明白,杀害令尊一事,是出自在下的设计。”   李寒秋道:“如论罪魁祸首,你方院主是当之无愧了。”   方秀冷冷说道;“不错,李公子如自信能为令尊报仇,那就不妨出手。”   蒙面人突然接口说道:“慢着。”   李寒秋道:“两位可是想联手而战么?”   蒙面人道:“室中狭小,咱们两人动手,已施展不开,怎能联手攻你……”   语声一顿,道:“老夫巳对你再三容忍,目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李寒秋道:“什 么机会?”   蒙面人道:“给你个仔细忖思的机会。”   李寒秋道:“我要报杀父之仇,今日机会难得,除非阁下答允替我报仇除此之外,咱们 也不用再谈了。”   这时,突见火光闪动,小室外面,亮起了两支明亮的火把。   原来,方秀来此之前,已作安排,十余位高手,已然赶来施援。   李寒秋飞起一脚,踢中木门,砰然大震中,关上了木门。   长剑一探,削去了火烛。室中陡然黑暗了一下。   就在李寒秋剑劈火烛,灯火熄灭的一瞬,突然间,寒芒闪动,两串银星,疾飞而来。   李寒秋长剑挥展,幻起了一片绕身剑光。   只听一阵叮叮咚咚之声,两枚近身的飞梭,尽为剑光击落。   原来方秀眼看烛火熄去,立时挥手打出银梭,希望在李寒秋分心旁骛之际,能够侥幸击 中。   哪知李寒秋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及时挥剑,击落暗器。   蒙面人厉声喝道:“方秀,要他们走近一些,使火把照亮小室,老夫非要搏杀此子不 可。”余音未绝,突然间挥动长剑。   剑光在夜暗之中闪动,挟杂着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耳际间又响起那蒙面人暴怒之声,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老夫要取尔命。”   又是一阵金铁交呜,掩去了那蒙面人的喝叫之声。   原来,方秀打出两枚银梭之后,也同时激起了李寒秋的杀机,击落银梭之后,挥剑攻向 方秀。   李寒秋跃起施袭,那蒙面人误以为对已施攻,立时挥剑反击过去。   两人在暗室中展开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李寒秋豪气奋发,攻势凌厉,全都是抢攻招术。   暗室中搏斗的凶险,更是重过白昼数十倍。因为,双方都无法以目见物,全凭着听风辨 位,和熟练的剑招,迎敌施袭。   这是一场武极为罕见的恶斗,双方快速的剑势,都超过目力所适应的能力。   只听砰的一声,木门重又被人撞开。一缕火光,透照入室。室中,突然间明亮起来。   双方目能见物,才发觉适才夜暗中搏斗之险。   那蒙面人脸上的蒙面黑纱,被李寒秋剑势,划破了几处缺口。但李寒秋两助间的衣服, 也为剑势划破数处。   显然,在这场恶斗之中,双方都迭遇险招,而不自知。   两人都已打得兴起,火光透入之后,双方不约而同地同时全力抢攻。   但见寒芒流动,满室中剑势森森,以方秀那等久经大敌的人物,也看得触目惊心。   室外兵刃耀目,三四个执刀大汉,都想冲入室中,但却为那森冷的剑气所阻。   突然间,蒙面人急攻三剑,逼开了李寒秋的剑势,道:“住手。”   李寒秋收住剑势,道:“为什么?”   蒙面人道:“老夫出道以来,第一次遇上你这等敌手,打得痛快淋漓,但室中太过狭小, 老夫有很多武功,都无法施展,咱们找处广场,一决胜负如何?”   李寒秋心中忖道:“这等缠斗下去,不论胜负如何,局势对我都将是极为不利,苹儿和 韩公子迄今尚未醒来,只要方秀不敢背叛那蒙面人,两人的生死,一直都操诸他们之手。那 蒙面人似是对苹儿喜爱甚深,也许不致伤她性命,方秀亦必将全力保护韩公子不为所伤,两 人在和我动手时,敌忾同仇,还不致争执,但我能安然离去,他们也许为苹儿和韩公子的事 造成一种争执,就算方秀不敢形诸于外,但他只要心中不满,也无法瞒过那蒙面人的双目, 这两个老奸巨滑的人,各极阴险……”   那蒙面人久久不闻李寒秋回答,忍不住高声说道:“你想好了没有?”   李寒秋道:“阁下可是觉着一定能够胜得了我么?”   蒙面人道:“不错,老夫相信,如若场地辽阔,老夫能够全力施展,取你之命,并非难 事。”   李寒秋道:“只怕未必见得。”   蒙面人道:“易地而战,我要在三十六招内,取你之命。”   李寒秋听他忽然叫出三十六招之数,心中大为奇怪,暗道:“他说出这样一个零而不整 的数字,定是心有所本了。”   口中却冷冷说道:“如是阁下三十六招内,未能擒伤在下呢?”   蒙面人道:“任你提出条件。”   李寒秋望了木榻上的苹儿一眼,道:“给她解药,交我带走。”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李寒秋道:“你如说了不算,届时下令方家大院中云集高手,四面围攻在下,区区岂不 上了阁下的大当?”   蒙面人怒道:“老夫当着这多属下之前,出口之言怎会说了不算?”   李寒秋道:“你如真有诚意,先解了苹儿服下的春药。”   蒙面人突然哈哈一笑,道:“原来阁下是怜香惜玉人物。”果然,从怀中取出一粒解药, 要苹儿服下。   李寒秋得寸地尺,冷冷说道:“拍活她的穴道,我要问她几句话。”   蒙面人沉吟了一阵,回顾了方秀一眼,道:“拍活她的穴道。”   方秀无可奈何,伸手拍活了苹儿穴道。   苹儿长长吁一口气,伸手拭去头上的汗水。   蒙面人冷漠的说道:“苹儿,这位李公子要救你,和老夫定约比武。”李寒秋缓缓说道: “你们的东主,武功高强,我实无胜他的把握,好在,我只要能支持三十六招不败,那就算 胜了。”   苹儿点点头,道:“我都听到了。”   她药力刚消,双颊中红晕尚未消退。   李寒秋道:“那很好,这事要你作主才成,不知你意下如何?”   苹儿略一沉吟,道:“你准备带我到哪里去?”   李寒秋道:“姑娘不可误会,在下胜了,带走姑娘,天空海阔,任你行向何处。”   苹儿道:“由我选定如何?你是否答允?”   李寒秋道:“是的,在下对姑娘,并无杂念。”   苹儿道:“那很好,就这样决定了。”   蒙面人道:“苹儿,如是他伤在我的手中,你只怕难免方院主的现打。”   苹儿道:“薄命弱女断肠花,我到哪里也好不了,生就侍候人的丫头命。”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老夫的看法,你倒像母仪武林的大贵之人。”   苹儿道:“只怕我苹儿没有这份好福气。”   蒙面人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身上,道:“还有什么条件?”   李寒秋道:“在下要在方家大院之外比试,除了阁下、苹儿之外,其他人不能随去。”   蒙面人略一沉吟,道:“都依你之意。”   李寒秋举手一招,道:“方院主请过来一下如何?”   方秀道:“什么事?”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二六章 天鹏三十六招   李寒秋道:“阁下这方家大院中的埋伏,实是厉害无比,如是我们走在途中,阁下忽然 发动机关,不但在下要跌人阁下的机关谋算之中,就是你那东主,只怕也无法逃过你的谋算 了。”   蒙面人微微额首,道:“这话倒也有理。”   李寒秋道:“你虽有东主之名,但在下感觉着那方秀心中对你的仇恨,不在李某之下。”   蒙面人冷冷说道:“阁下有何条件,尽管请说,老夫是何等人物,岂是别人所能挑拨。”   李寒秋道:“我要方秀和区区走在一起,送我们离开方家大院。”   蒙面人道:“好吧,老夫也依你就是。”   方秀正想出言抗辩,那蒙面人已抢先说道:“你过去吧!他说的并非全然无理。”   李寒秋道:“阁下请带着苹儿。”   蒙面人回头抱起苹儿,道:“可以走了吧?”   李寒秋突然举步行近木榻,左手扶起韩公子,右手持剑,喝道:“方院主请走前面带 路。”   方秀无可奈何,只好举步行去,李寒秋居中,蒙面人走在最后。   一路行出了方家大院,方秀竟然是未敢发动机关埋伏。原来,方秀的打算,一则是怕韩 公子,二则觉着两人这一番龙争虎斗,不论哪个死伤,对自己都是大为有利的事。   所以,他一路拦阻四面埋伏的人手,不许出手,一口气,把两人送过吊桥。   李寒秋放下韩公子,长啸一声,道:“前面有一片荒凉的广场,那地方辽阔无垠,不论 阁下有什么武功,都可以施展了。”   蒙面人道:“你带路吧!”   李寒秋目光转注在方秀的身上,道:“方院主要善视韩公子……”   方秀吃了一惊,道:“怎么?你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李寒秋道:“区区还没有你方院主那等黑心下流。”转身向前奔去。   蒙面人随后紧追,两条人影,很快地消失于夜色之中。   方秀望着两人背影,消失之后,才咬牙出声,抱起韩公子,回入院中。   且说李寒秋一口气奔出了六七里路,到了荒野之中,停下脚步,道:“这地方可以吧?”   蒙面人四顾了一眼,缓缓放下苹儿,道:“如是老夫在三十六招内,无法胜你,那就任 凭阁下离去,这位苹姑娘也交你带走。但如是在三十六招之内,我胜了你,那将如何?”李 寒秋心中暗道:“他忽然和我谈起条件来了,不知是何原因?”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 “你如能在三十六招内生擒了我,杀剐任凭阁下,如是你能在三十六招伤了我,我已无反抗 之能,如何处置,亦是全由阁下作主了。”   蒙面人缓缓说道:“如是老夫只是打败了你,那该当如何?”李寒秋道:“你胜了,不 但你可以安然离去,而且还可以带走苹儿,但如老夫胜了,你却没有一愿许我,岂不是不太 公平么?”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要我许你什么心愿?”   蒙面人道:“为老夫作一件事,或是投入老夫门下,任你选择一条。”   李寒秋道:“投你门下,那是妄想,咱们不用谈了。为你做一件事,在下倒还可考虑一 下,不过,我要先明白做什么事?”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这是一场豪赌,你本无选择之权,老夫让你二择其一,那已经 是破例的优容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话倒也不错,相约比武,应该互惠教师,这条件对我而言,确然 是太过优惠一些了。”口中却冷冷道:“如是你要在下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在下是宁可死 去,也不会答应你了。”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这么看来,咱们很难谈出一个结果了,你可以出手了。”   李寒秋缓缓举起右手长剑,道:“如若阁下有助拳之人,在下回头就走,这场比试,也 不用再分胜负了。”   蒙面人道:“老夫相信还用不到别人助拳,也相信无人敢违老夫之命,来此助拳。”   李寒秋道:“但愿你言行如一。”   长剑一振,寒芒闪动,直刺过去。   蒙面人挥剑接架,挡开一剑。   李寒秋心中早已打好了主意,暗道:“他要在三十六招之内胜我,必然有几分把握,我 如能搅乱他的计划,撑过三十六招,使他成算失效,胜他就非难中了。”   是以,剑势被蒙面人挡开之后,不待蒙面人反击,立时又挥剑攻击。   双方剑来剑往,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但见剑光流转,眨眼工夫,李寒秋已挥出了八剑。   那蒙面人似是已瞧出了李寒秋的用心,突然纵身而起,飘落到一丈开外,冷笑一声,道: “阁下不用打如意算盘,老夫所说的三十六招,乃是指老夫攻出的招数而言,你就是抢攻一 百招,也是无用。”   李寒秋停下剑气,冷冷说道:“动手比武,互有攻守,在下攻出的不算,那是说要在下 束手就缚了。”   那蒙面人缓缓说道:“你可攻可守,但算计的方法,要以老夫攻出的招数为准,限招取 胜,乃武林中大忌之事,老夫这法子,总不能算不公平。”   李寒秋道:“好吧,就依你攻出的招数为准,但你要快,你如一个时辰才攻出一招,三 十六招,岂不要打上三天三夜么?”   蒙面人道:“小心了。”   陡然飞身进击,有如急风骤雨,手中长剑,洒出了一片寒星。   李寒秋厉声喝道:“这一招应该算吧?”   长剑上举,右腕摇挥,幻起了重重剑影。   但闻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两人双剑,霍然分开。   蒙面人道:“好一招‘铁树开花’。”喝声中陡然间,跃起两丈多高,身悬半空,挥剑 下击,有如鹏鸟骤来,声势震骇人心。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一剑声势非凡,不知是什么招术?”   他生性刚强,虽然目睹剑势凌厉无匹,接加不易,但仍然跃飞而起,挥剑接下一剑。双 剑相触,响起了一阵金钱交出的脆呜之声。双剑触接声中,一错而过。   李寒秋突然觉着一股凉风,循肋间直吹入怀。   低头看去,只见肋间衣服,吃对方长剑,划破了一道口子,足足有三寸多长,不禁心头 一震,暗道;“这一剑好生恶毒,只要偏内半寸,此刻,我已伤亡在他的剑下了。”   蒙面人一击未中,立时回头一跃,人又跃飞面起,凌空扑到。   李寒秋吃过了一次苦头,不敢再丝毫大意.长剑振起了重重剑花,护住了身躯。   只觉那蒙面人扑击之势,有如苍鹰下击,快速凌厉,莫可抗拒。   长剑幻起的护身剑花,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直冲而下。压力奇强,有如泰山压 顶一般。   重重护身剑花,硬生生被一股强烈的剑气逼开。   李寒秋警觉到如若再逞强硬接这—击,必伤在对方剑下。   心念一转,战法突变,忽地转身一跃,避开了蒙面人的剑势。   蒙面人纵声大笑,道:“李寒秋,你服了么?”   李寒秋冷冷说道:“在下还有充分的再战之能,不算败北。”   蒙面人缓缓说道:“老夫三十六招天鹏剑法,当今之世,无人能够抗拒,威力一招强过 一招。你已试过几招,当知老夫不是虚言恫吓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原来,他施用的剑法,叫作天鹏剑法,无怪乎第一招都跃起施袭, 有如鹏鸟下击,威势奇大无比。”   蒙在人看那李寒秋默然不语,冷笑一声,接道:“你如死伤于老夫剑下,只不过使世间 添一座新坟,但你如前归依老夫门下,以你才智、聪慧,正是天鹏三十六招的传人。”   声音突然间转变得十分沉重,接道:“那是承奇技、继绝招的大事,滔滔人世,不知有 多少人,希望能得老夫天鹏三十六招中的一招半式,以便夸耀于武林之中,但老夫都吝惜不 予。因为,一种奇绝武林的剑法,并非是人人可练,你是老夫生平所见中,第二个可承受天 鹏剑法的奇才人物。”李寒秋忍不下好奇之心,道:“那是在我之前,还有一个人,可以承 作绝学了?”   蒙面人道:“不错,武林中后起之秀,何至千百,但老夫所见,不过两人而已。”   李寒秋道:“那人是谁?”   蒙面人道:“韩公子,就是你适才见到的人。”   李寒秋心中暗道:“那韩公子的才具,确是非凡。”   蒙在人不闻李寒秋回答之言,只道他已为自己说动,当下高声说道:“你答应了?”   李寒秋摇摇头,道:“不答应。”   蒙面人似是大感意外,嗯了一声,道:“为什么?”   蒙面人道:“老夫贪色,但更爱才,我不忍杀你,是为了爱你之才,但你如坚拒入我之 门,你那绝世才华,就变成你致死的原因了。”   李寒秋长长吁一口气,道:“阁下既属意韩公子,那就把天鹏三十六剑,传给韩公子吧! 阁下的盛情,我心领了。”   蒙面人缓缓举起长剑,道:“你既然决定了选择死亡,老夫也只好成全你了。”李寒秋 举剑平胸,抱元守一,全身的劲力,都集中于剑身之上,说道:“不论阁下的易容术如何妙 绝但我仍能认出你是谭药师。”   蒙面人仰天打个哈哈,道:“除非你投入了老夫门下,你绝无法证实老夫的真正身份。”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睑上带着面纱,使人无法看到他的神情,看来,他似是早有成竹, 保秘他的身份了。”   心中念转,口中又忍不住问道:“那方秀称你东主,他所作所为的恶事,都由你作他的 靠山了?”   蒙面人冷冷说道:“你就要溅血于老夫剑下,还问这么多事情作甚?”李寒秋淡淡一笑, 道:“如若在下能够侥幸不死,日后报仇时,也好有个谱儿。”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你认为方秀是很真心地归依老夫么?”   李寒秋道:“怎么?难道东主与仆从之间,还有诈么?”   蒙面人道:“方秀依附老夫,有其苦衷,不得不尔,但他的内心之中,却又时时存在着 抗拒老夫之心。”   李寒秋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蒙面人道:“老夫不肯把那韩公子收归门下,传他天鹏三十六招,也和方秀对老夫不忠 有关。”   李寒秋道:“在下问完啦!阁下可以出手了。”   蒙面人冷冷说道:“看来你似是很想死了。”缓缓举起长剑,作势欲扑。   李寒秋道:“不用多说了,出剑吧!”   李寒秋心知那跃起施袭之事,凶险无比,应付那蒙面人飞袭攻势,似乎是唯有一个办法, 只有抢先攻袭,使他只有招架之功,无暇施袭。   心中虽然想得明白,但那蒙面人已举剑作势,随时可以跃起施袭。   情势相迫的李寒秋不能随便出手,只好蓄势以待。   哪知蒙面人手中举剑,但却不肯立即施袭。   双方保持了一个对峙的局面。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后,李寒秋心中实感不耐,一振长剑,欺身而上。   就在李寒秋出手的同时,那蒙面人也飞跃而起,挥剑攻来。   李寒秋人已跃起,眼看那蒙面人同时飞起施袭,心中大为吃惊。   但情势已成,李寒秋已然来不及收住自己的攻势。   这一瞬间,李寒秋心知无法再控制自己,只有全力一拚。   这念头像电光一闪,掠过脑际。   陡然间,剑势一变,连人带剑,直向那蒙面人撞了过去。   这等硬拼的打法,倒也大出了那蒙面人的意外,不禁剑势一缓。   这不过一眨眼的时光,两人的剑势已然触接在一起。   但闻一阵金铁交呜,李寒秋突感觉到肋间一阵剧疼。   但他仍然逃过了那蒙面人的剑下,落着实地。   回目一顾,只见肋间鲜血透出,染湿了半边衣服。   李寒秋暗中咬牙,强忍着伤疼。   那蒙面人脚落实在之后,竟然是背对着李寒秋。   这时,李寒秋本可本可飞身施袭,但他伤势甚重,已无再行施袭之能。   只见那蒙面人缓缓转过身子,道:“你没有受伤?”   李寒秋道:“有,不过,伤得不重,在下自信还可再战,伤不能逼我认输。”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老夫也想杀你,你既愿再战,那是最好不过了。”   说完话,缓缓举起长剑。   李寒秋自知难再接下这一招,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天鹏三十六招,竟使七绝剑法 黯然失色,这一招,只怕再难躲过了。”   只见那蒙面人手中长剑越举越高,李寒秋也只好暗运真力,准备作最后一搏。   虽然,他心中知道,这一剑,自己躲过的机会不大,但形势迫逼,逃已无望,不得不作 最后一拚了。   哪知就在那蒙面人剑势将发出时,突然又软软垂下。   李寒秋运集了全身余力,准备奋起神勇,接下蒙面人的一击,却不料那蒙面人突然放下 了手中长剑,心中大为奇怪,一时间,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但闻那蒙面人冷冷说道:“老夫不忍杀你,带着这丫头走吧!”李寒秋认为自己耳朵有 了毛病,怔了一怔,道:“你说什么?”   蒙面人道:“我要你带着这丫头,快离此地。”   这一次,李寒秋听得清清楚楚,但仍有些不信,问道:“当真么?”   蒙面人道:“老夫为何要对你说谎?”   突然向后退了一丈,用剑指指苹儿,道:“快带她走,如果再晚了,那方秀带人到此, 再走就不容易了。”   李寒秋皱了皱眉头,缓级举步向前行去。   一直走近了苹儿,那蒙面人仍然没有动静。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本可把我杀死,怎的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呢?”只觉疑窦重重,但 却又想不出原因何在。   但闻那蒙面人冷冷喝道:“快些走啊!你还要等什么?”   李寒秋还剑入鞘,抱起了苹儿。   那蒙面人缓缓接道:“她解药已服,目下只是被人点中了穴道,你只要解开她的穴道就 行了。”   李寒秋应了一声,抱起苹儿,转身向前跑去。但他心中,仍在顾虑那蒙面人追赶而来, 不时回头探顾。   但那蒙面人并未追袭。   李寒秋一口气跑出了八九里路,到了一座小庙之前。   这时,他伤处因失血过多,人感到极为困乏,抱着苹儿赶路,十分吃力,望了那小庙一 眼,暗道:“到庙中休息一下,解开她身上的穴道,再作打算。”缓步行入庙中。   这是一座随处可见的小土地庙,总共不过一间房子大小。   李寒秋放下苹儿, 拍活了她的穴道。   苹儿挺身而起,道:“快些坐好,我先替你包扎伤势。”   原来,她早已神智恢复,只是被点了穴这,无法挣动而已。   不待李寒秋回答,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方绢帕,拭去伤口血渍,纤纤玉手,撕裂了李寒秋 身上的衣服。   天上星光闪烁,景物隐约可辨。   苹儿凝目瞧过了李寒秋的伤势,摇摇头,道:“伤的很重。”   李寒秋长长吁一口气,答非所问的道:“奇怪啊!奇怪。”   苹儿眨动了一对大眼睛,道:“你在说什么?”李寒秋道:“他本可取我之命,不知为 什么竟然放我离开?”   苹儿道:“那蒙面人么?”   李寒秋道:“是的,只要他再攻出一招,我就可能丧命在他的剑下,但他却要我走,而 且还要我带你同逃。”   苹儿道:“其中定有原因。”   李寒秋道:“什么原因,我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明白。”   苹儿道:“你伤的很重,血已经湿透了半边衣裤,但还在不停的流,先包扎好你的伤势, 咱们再慢慢谈吧!”   李寒秋道:“本来我应该死的,如今却未死去,受点伤算得什么?”   苹儿道:“君子善自保重,你怎么能够这样糟蹋自己呢?快拿药物给我。”   李寒秋摇摇头,道:“我没有带药物。”   苹儿伸手在身上摸了一下,道:“我被他点了穴道,带来此地,连暗器、兵刃,都未带, 自然未带药物了。”   李寒秋道:“不要紧,这点皮肉之伤,在下还挺受得住。”   苹儿道:“你伤得不轻,而且失血很多,必得好好养息一段时间才成。”   李寒秋苦笑一下,道:“养息一段时间?”   苹儿道:“不错。”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二七章 芦苇丛中好藏身   李寒秋道:“此时此刻,我哪有时间养息?”   苹儿撕下衣衫,扎好了李寒秋的伤口,正容说道:“你要留下有用之身,然后,才能为 父母报仇,为武林伸张正义,咱们先找一处农家,好好地休息两日。”   李寒秋还待争辩,苹儿站起身子,接道:“听我一次话好么?”   她神情温柔,目光中流露无限关怀,使得李寒秋有着一种不忍抗拒之感,只好说道: “方秀必欲杀我而后快,咱们躲到哪里都不安全,方秀将派遣大批人手,追查我的下落。”   苹儿微微一笑,道:“你如是一个人,那确实无法躲避方秀耳目的追索,但和我在一起, 那就不同了。”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因为,我太了解方家大院了,我从小在那里长大,对他们人人事事,无不了 若指掌,自然有应付他们的法子。”   李寒秋还待再说,突闻一个宏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那是什么地方?”   苹儿右手抢过李家秋的长剑,左手迅快地捡好地上的破布,擦去血迹,柔声说道:“一 切让我安排,好么?”   李寒秋点点头,微微一笑。   苹儿牵起李寒秋迅快地闪出小庙,奔向小庙后面,低声说道:“爬上树去,好么?”   伸手托起李寒秋,登上小树。   这树虽然不大,但枝叶却很茂密,隐藏一个人,极难看出。   苹儿把李寒秋送上小树,自己却闪入庙旁的草丛之中,隐起身子。   李寒秋分开枝叶,凝目望去,只见四条人影,飞快地奔近小庙。   两人守在庙外,两个奔入庙中,查看一阵,退了出来,道:“没有。”   那守在庙门左首一个大汉,望着右面一个黑衣人,道:“都像你这等粗心大意,高呼吼 叫,就算他们躲在此地,也闻警而逃了。”   右首黑衣人,对左首黑衣人,似是有着很深的敬畏,连连哈腰应是。   李寒秋隐身树上,居高临下,把四人举动看得十分清楚。心中暗道:“那右首黑衣人, 适才确然高声呼叫,使我等惊觉出庙,那是存心帮忙了。”   突然间,心中一动,暗道:“这人会不会是雷飞改扮的呢?”心念一转,运足了目力望 去。   虽然李寒秋目力超异常人,但也无法在暗淡星光下看清楚,只能隐约可辨,无法见到形 貌。   只见左首黑衣大汉,重行入庙。   小庙中,立时透出火光。   显然,那黑衣人进人庙中之后,晃然了火摺子,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隐身在一侧的苹儿,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暗运真力,投向了遥远之处。   静夜中,叭的一声轻响,惊飞数只宿鸟。   四个黑衣人,突然间,放腿向宿鸟处奔了过去。   庙中火光,也一闪而熄。   苹儿引走了四个黑衣人,立时转身奔向树下,举手一招。   李寒秋跃下小树,低声说道:“要走么?”   苹儿道:“那黑衣人大约巳在小庙中发现痕迹,此地不便久留,咱们走吧!不要太逞强, 我扶着你赶路。”伸出纤纤玉手,扶着李寒秋,快步向正北行去。   两人又行出五六里路,到了一条小溪旁边,潺潺流水,静夜中分外清晰。   苹儿停了脚步,抬头望望天色,道:“至多再过半个时辰,天就亮了,这地方,还未脱 离方秀的耳目范围,咱们不能在白昼行动,天亮之前,要找一个存身之地才行。”李寒秋笑 道:“咱们最好找一处没有人家的荒野草地,叫那方秀无法推断咱们行踪。”   苹儿笑道:“法子虽好,你要养伤,必得躲着休息,我还要去找些金创药回来才行。”   李寒秋道:“不要紧,我伤的一点不重,随便休息一下,就可复元了。”   苹儿道:“我看过你的伤,没有伤到筋骨,那是你运气好,但如不敷药物,只怕也不是 三五日能够好得了。”   转目四顾了一眼,道:“我记得这条小溪附近,有一片很广阔的芦苇。”   李寒秋道:“躲在芦苇中?”   苹儿道:“嗯!那才安全。”   李寒秋道:“我不善泳,如是在水中被人找到,纵然来的是三流脚色,我也是只有束手 就缚的份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泡在水中,那芦苇中间,似是有一片沙洲。”   李寒秋道:“不妥,不妥。”   苹儿道:“怎么不妥?”   李寒秋道:“似那等特殊所在,你能知晓,别人岂有不知之理?”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娟儿知道,方秀是否知晓,那就难说了,但我推想,他八成不 知,因为,我和娟儿从未对人说过。”   李寒秋奇道:“那只是一片荒芜的沙洲么?”   苹儿摇摇头,道:“不是,对一个养息伤势的人,那是一处很好的地方。”   打量了一阵,接道:“在下游,那是一片野苇,无人收割,任其自生自灭,所以,特别 的稠密、粗壮,如是不知内情,谁也不知道那里可以藏身,可以住人。”李寒秋道:“怎么? 住的有人?”   苹儿道:“嗯!一位慈祥的老人,加上两个漂亮的小姑娘,你说,对一个养息的英俊男 人,是不是好地方呢?”   李寒秋轻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苹儿道:“如是我能说服他们照顾你,我想再往方家大院一行。”   李寒秋微微一怔,道:“你要易容而归么?”   苹儿摇摇头,道;“不要,我仍以本来面目,返回方家大院。”   李寒秋道:“他们都知你跟我同来,你重回方家大院而是引起他们很多的怀疑么?”   苹儿微微一笑,道:“我自有使他们相信的法子。”   李寒秋道:“什么法子,可否说给我听听呢?”   苹儿一笑道:“自然是夸奖你一番了,我说你为人很君子,解了我穴道之后,就任我自 作主张。”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他们会相信么?”   苹儿道:“自然会相信的。”   李寒秋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苹儿,就算你说眼了他们,你的处境,也是险恶得很 啊!”   苹儿道:“为什么?”   李寒秋道:“那蒙面人对你寄情甚深,你如重回方家大院,岂不是羊人虎口,就算方秀 有护你之心,他对那蒙面人敬畏无比,如何改为你说话呢?”   苹儿略一沉吟,道:“你真的这样关心我么?”   李寒秋道:“咱们经过此番患难,彼此生死与共,岂有不关心之理?”   苹儿轻叹息一声,道:“让我再想想,应该如何?我先送你到那芦苇林中去。”   李寒秋道:“一定要去么?”   苹儿道:“是的,方秀定然会倾全力,追寻你的行踪.这方秀数十里内都有他布下的暗 桩,咱们绝无法逃过他的耳目。”   李寒秋还在犹豫,苹儿已站起了身于,接道:“走吧!听我的话,不会错。”起身向前 行去。   李寒秋随在苹儿身后,沿溪而下。   果然,行不过数里,溪面渐形广阔,尽都是密集的芦苇了。   这时,天色已亮,景物已清晰可见。   苹儿柔声说道:“你伤处如何?咱们淌水入林了。”   李寒秋道:“不要紧,姑娘只要能够走,在下相信亦可行过。”   苹儿微微一笑,当先带路。   两人分拂芦苇,行向苇林深处。只见溪水渐深,渐及腰际。   苹儿回顾了李寒秋一眼,无限关心地说道:“小心伤口,别要被水浸到。”   李寒秋笑道:“水中泥沙甚深,举步维艰,如是再要深入一些,只怕连人也要陷入泥沙 中了,是么?”   李寒秋心中暗道:“就算今日沉殁于泥沙之内,也不能叫她看轻了。”   他虽有着第一流的身手,但因不谙水性,行于水泥之中,心中未免有些害怕。   苹儿不知用心何在,继续举步向前行去。   她身材低了李寒秋甚多,李寒秋水及腰际,那苹儿已然被水漫上前胸。但苹儿却是毫无 畏惧,依然勇往直前的带头而行。   只觉泥沙渐浅,终于行上了突出的高地。   四面芦苇,深深的包围,其间突出了一声干地。那干地也不过有五大方圆,其间有一座 低矮的茅屋。   苹儿大步直趋茅屋前面,抖抖身上泥沙,目注茅舍,合掌说道:“小苹儿登门造访,还 望老前辈赐允一见。”   神情肃然,有如求见师长一般。   李寒秋目光转动,瞧了四周形势一眼,只觉芦苇深深包围,难见一丈外的景物,心中暗 暗忖道:“这地方的确是够隐秘了,但也够闷势,一个人如无过人的定力,常年居此,非要 被闷出病来不可。”   只听见木门呀然,一个身着蓝布衣服的中年妇人,当门而立,微笑道:“难得啊!苹姑 娘还记得我们母女。”   目光一抬,投注到李寒秋的身上,接道:“这位是……”   苹儿接道:“李寒秋李公子。晚辈不速而至,巳然甚感不安,又为老前辈带来了一个生 客。”   那中年妇人道:“不妨,两位请进来坐吧!”   李寒秋一面举步,借机打量那中年妇人一眼,只见她布衣荆钗,年约四十开外,圆圆的 脸儿,生似一个贵家夫人,不知何以选择这样一处奇怪的地方居住。   忖思之间,人已行入室中。   整个的房间,不过两间大小,中间有一道蓝布垂帘,分成内外。   外面小厅中,只摆了三张竹椅和一张木桌,大约是兼作进餐之用。   那中年妇人微微一笑,苹儿道:“打扰夫人了。”   那中年妇人目光投注在李寒秋的身上,打量了一阵,道:“你用了易容药物?”   李寒秋道:“夫人好锐利的眼光。”   苹儿对中年妇人,似是很敬畏,恭恭敬敬地坐在一侧,也不答话。   但闻那中年妇人缓缓说道:“在寒舍之中,最好能以真正的面目见人。”   苹儿低声说道:“快洗去脸上易容药物。”   那中年妇人突然提高了声音,道:“瑜儿,拿盆水来。”   只见垂帘启动,缓缓走出来一个身着青衣,头梳双髻,年约十五的小姑娘,双手捧着一 个面盆,盆中放着一条面巾,轻移莲步,行到了李寒秋的身前,缓缓放下了面盆。   李寒秋迅快地洗去脸上药物,现出了英俊的本来面目。   中年妇人淡淡一笑,道:“公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是么?”   李寒秋道:“是的,晚辈出道不久。”   中年妇人轻轻咳了一声.道:“令尊是……”   李寒秋道:“先父李清尘。”   中年妇人忙道:“人称太极剑的李清尘么?”   李寒秋道:“正是先父。”   中年妇人脸色一怔,但一瞬间,又恢复了常态,淡淡一笑,道:“老身昔年和令尊亦曾 相识。”   李寒秋一直很留心那中年妇人的神色,看她脸色一变,不禁心中一动。但他连经凶险之 后,人也学得了自持工夫,竟然不露声色。   苹儿接口说道:“晚辈们为人追杀,避难于此,还望老前辈允准我等在此留息几日。”   中年妇人笑道:“有方秀翼护着你,谁敢杀你?”   苹儿道:“那人是方秀的东主,方秀对他敬畏异常,纵有护我之心,也无护我之能了。”   那中年妇人神情严肃,缓缓说道:“你见过那人么?”   苹儿道:“见过。”   中年妇人道:“能不能仔细述出他的容貌、特征?”   苹儿道:“他戴着面纱,一直未曾取下,这个人除了双手外,都掩遮了起来。”   中年妇人望了李寒秋一眼,道:“他可是伤在方秀的手中么?”   苹儿道:“不是,伤在那蒙面人的剑下。”   中年妇人似是大感兴趣,回顾了李寒秋一眼,道:“他用的什么剑法?”   李寒秋道:“一种很凌厉的剑法,招招攻袭,都如鹏鸟下击,他自诩叫作天鹏剑法。”   中年妇人道:“天鹏剑法?”   李寒秋道:“是的。”   中年妇人沉吟了一阵,突然改了话题,道:“你伤很重么?”   李寒秋道:“伤得虽然不轻,但晚辈自信还可以支持下去。”   中年妇人点头一笑,道:“看你脸色,大约失血不少,最好能养息几日。”   苹儿道:“那方秀耳目众多,除了老前辈这地方外,方圆数十里再无存身之地。”   中年妇人慈详的笑道:“只要你们不觉着蜗居太过简陋,留此数日不妨。”   李寒秋目光转动,回顾了一眼,心中暗暗忖道:“这地方只有两间房子,我如住此养伤, 叫他们母女住在何处呢?”   那中年妇人似是已瞧出他心中所思,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担心,在那芦苇深处,我 们有一艘小舟,可供宿住,你留此茅舍,我们母女迁到那小舟上面去住。”   李寒秋道:“那怎么行?还是晚辈搬到小舟上住吧!”   中年妇人点点头,道:“船中布置,较此舒适一些。”   回顾了瑜儿一眼,接道:“你去取些金创药来,替这位李相公换药包伤,然后,带他到 船上去,叫他换过衣服休息。”   她一口气吩咐了应做的事情,转身行入了内屋之中。   瑜儿应了一声,回房取了一包白色药粉,解开李寒秋伤处的布带,一皱眉头,道:“伤 的很重啊!如是不敷药,只怕要化脓。”   她动作很熟练,温水洗过伤口,敷上了药物,重又包起伤口,总共也不过耗费去盏茶时 光。   李寒秋回头一颔首,道:“多谢姑娘。”   瑜儿微微一笑,道:“不用谢了,我带你到船上休息。”   苹儿低声说道:“你先上船去,我换了衣服再去看你。”   李寒秋望望自己一身湿了的衣服,正待开口,那瑜儿已抢先说道:“船上有男人用的衣 服,你到船上再换吧!”举步向外行去。   李寒秋紧随在瑜儿身后,大步向前行去。   瑜儿行到屋后的芦苇林边,撮唇吹出一声长啸。   只见苇林摇动,一艘尖头的小船,缓缓从苇林中驶了出来。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二八章 舟中疗伤   船头上站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布衣少女,手执竹篙,划出了木船。   瑜儿一欠身,道:“姊姊,妈要我带这位李相公在船上休息。”   那布衣少女打量了李寒秋两眼,竹篙用力一点,木船靠岸。   布衣少女却纵身由船上跳下。   瑜儿道:“相公上船吧!”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母女二人,都不像普通的人物,怎会住到这样一处人迹罕至的地 方。”   李寒秋举步上船,行人舱中。   舱中有一张木榻,棉被绣枕,两面窗子大开,却垂着两片白纱。   只见那布衣少女道:“要关上舱门,芦林中蚊子甚多。”   李寒秋顺手掩上舱门,道:“多谢姑娘。”   瑜儿接道:“相公请休息一下,榻旁木橱中,有男用衣服,你自己动手取出换过,等一 会,我们给你送饭来。”   李寒秋道:“多谢两位了。”   瑜儿和那布衣少女,转身进入茅舍,李寒秋伸手打开衣橱,果然木橱中放着几套男用衣 服。   李寒秋选一套天蓝裤褂换过,把泥沙湿污的衣服,放置舱外,登上木榻,盘膝而坐,运 气调息。   大约过有顿饭工夫之久,突然苹儿的声音传了进来,道:“李相公休息了么?”   李寒秋打开舱门,笑道:“苹姑娘。”   苹儿已然换上一身青布衣服,纵身跃上木船,直行入舱中,笑道:“这地方好不好?”   李寒秋道:“错是不错,不过,在下却不太习惯,咱们还是早些离此的好。”   苹儿道:“既来之则安之,你借此机会,好好把伤势养好。”   李寒秋道:“我伤得不重,但如要完全养好,只怕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了。”   苹儿笑道:“你似是急欲离此。”   李寒秋道:“是的,她们母女三人,都是女子,在下居此,实有不安的感觉。”   苹儿微微一笑,道:“人家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李寒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低声问道:“苹儿,看她们母女三人,都不似平常之人,难 道也是武林中人物么?”   苹儿道:“嗯!她们如没有武功,如何能在这等地方居住呢?”   李寒秋道:“既然一身武功,不畏山高路遥,为什么会住在这样一处地方呢?”   苹儿道:“人家自然有用心了。”   李寒秋道:“姑娘对这家人知道好多?”   苹儿道:“知道的不多,但她们是好人,你可以放心住下。”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如是此地主人看上了你,那就对你大有帮助了。”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你说的什么话?”   苹儿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李寒秋眨动一下星目,道:“咱们借人的地方养伤,对人家心存感激,自然是不错了, 但也用不时要人家看上啊!”   苹儿道:“我知道你想到邪里去了。我说的看上,是说此地主人,对你印象好些,觉着 你是个正正派派的人,对你自会另眼看待了。”   李寒秋道:“那也不用,在下知思图报,日后,她们母女如有用我之处,我李寒秋还酬 今日之情,也就是了。”   苹儿笑道:“好了,咱们不再谈此事。我想今晚动身离此,回到方家大院一行,你意下 如何?”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姑娘如是决心重回方家大院,在下自也不便阻拦,不过,我一 人留此诸多不便,今晚上咱们一起走吧!”   苹儿道:“那怎么行,你伤势还未痊愈啊!”   李寒秋道:“今日休息一天,纵然不会全好,也该差不多了,反正我一个人,不留这 里。”   苹儿嫣然一笑,道:“如是我留这里陪你呢?”   李寒秋道:“姑娘如若留此,在下倒还可以多留两日。”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我已经盘算过,回到方家大院一行,有些危险,但我自信可以 应付过去。你可知道,我这一行,十分重要么?”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我想打听出来那蒙面人究竟是何许人物,我要告诉雷飞你的行踪、而且,而 且……”突然住口不言。   李寒秋道:“而且还想去看看韩公于,是么?”   苹儿道:“他是好人,你不要专往邪里想。”   李寒秋哈哈一笑,道:“姑娘和韩公子,的确是一对璧人,韩公子的才华、人品,在下 都十分欣赏,只可惜他是韩涛之子,方秀之侄,如若他不是韩涛的儿子,在下必将设法和他 攀交。”   苹儿道:“这就叫英雄相惜。”   李寒秋道:“怎么说?”   苹儿道:“那韩公子也曾对贱妾说过,他对李相公,十分折服,只可惜上一代的恩怨, 使你们双方无法交往。”   李寒秋长长吁一口气,道:“苹姑娘,在下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苹儿道:“什么事啊?”   李寒秋道:“我和那韩公子,日后免不了一声生死之搏,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凝 目望着窗外的芦苇,缓缓接道:“每当我看到他,我就忍不住兴起此念。”   苹儿道:“贱妾也听那韩公子说过,他将尽他所能来消去你心中对他的仇恨,他已知道 了你是谁,也知道自己父亲杀你们一家的往事,只要你对他稍留情意,你们之间或可化敌为 友,至少,不再舍命相拚了。”   李寒秋凄凉一笑,道:“好,你回方家大院去吧!见着韩公子时,代我问好。”   苹儿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急急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但 每次见你之后,就忘了。”   李寒秋道:“什么事?”   苹儿道:“关于那娟姑娘?”   李寒秋道:“娟姑娘怎么样?”   苹儿道:“娟姑娘现在何处?……”   沉吟了一阵,不闻李寒秋答话,接道:“我们相处的日子不长,但性情倒很相投,承她 看得起我,一直把我作妹妹没看待,大约她心中也很明白,明明暗暗,我都帮了她不少的忙, 在我们一段相处时日中,我对她十分敬重,我希望日后,能再见她一面。”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她住的地方很隐秘,在下去找,如是时间充分,可以找到, 但我说不出那地方叫何名称。”   苹儿道:“我只知道她已不住原来的地方了。”   李寒秋道:“不惜,她的身世、际遇,实也是可怜得很,这几年中,她都在被迫中受人 奴役。”   苹儿道:“剑要淬炼,人要磨难,娟姑娘如是不是在磨难中生活,在她的年龄,岂有那 等锋芒、才智……”长长吁一口气,道:“知道么?娟姑娘才真是韩公子怀念的人。”   李寒秋双目盯住在苹儿的脸上,呆呆地看着,一语不发。   苹儿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瞧什么?”   李寒秋道:“我知道,你们那位韩少爷对她很好,不过,他对你也不错。”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不是替韩公子解释,我只是在说明一件事,那韩公子在方 家大院中,并没有几个谈得来的人。”   李寒秋道:“只有你苹姑娘了。”   苹儿道:“娟姑娘在此时,他和娟姑娘最谈得来。娟姑娘去后,他就和小婢见面多些, 但我们谈的都是天下大事,武林奇观,从未涉及风月。”   李寒秋淡淡一笑,也不接口。   苹儿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过去,我对他一直暗中提防,怕 他是别有用心,但一直没有。有一天,我们秉烛夜谈,通宵达旦,他一直没有动过一点坏 心。”   李寒秋道:“在下相信姑娘的话。”   苹儿道:“我再三对你解说此事,只有一个希望。”   李寒秋道:“什么希望?”   苹儿道:“希望你不要存杀他之心。”   李寒秋正容说道:“如若我杀了他的父亲,他会不会找我报仇呢?”   苹儿道:“如是你肯变换一个方法,使韩涛死去,而又不是亲手杀他,我想那韩公子会 谅解你。”   李寒秋缓缓说道:“苹姑娘,你是为那韩公子作说客么?”   苹儿道:“不是为韩公子。”   李寒秋道:“那是为谁?”   苹儿道:“你。”   李寒秋道:“为了我?”   苹儿道:“是的,也为了整个武林。”   李寒秋道:“区区想不通姑娘言中之意。”   苹儿道:“不要把韩公子逼走极端,那对你和整个武林同道,都有害无利。”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忖道:“记得娟儿也曾劝过我,不可和韩公子为敌,如今苹儿又是 这般劝我,但我已两度与韩公子交手,除了他乘的那一辆怪车之外,武功并不见如何高强, 不知何以娟儿和这位苹姑娘,会对他那样敬服?”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在下曾和韩公 子动过手。”   苹儿道:“我知道,那韩公子对我说过。”   李寒秋道:“就和他动手经过而言,那韩公子武功并不见如何高强。”   苹儿道:“他不是李公子的敌手么?”   李寒秋道:“在下相信有杀他的能力。”   苹儿道:“他武功虽非极好,但他的才能,却非常人能及。”   李寒秋不想再和苹儿争论,心中暗打定了主意,只要日后再遇上韩公子,不杀他,也要 重伤了他。   苹儿不闻李寒秋回答之言,接口说道:“也许李相公不肯信我的话……”   李寒秋搬转话题,道:“咱们不谈此事了,姑娘是否离此,几时动身?”   苹儿摇摇头,道:“我不回去了。”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我如回方家大院,你也要离开此地,是么?”   李寒秋道:“不错啊!”   苹儿道:“为了要你留此养好伤势,我只有留这里陪你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笑道:“再过一夜,在下的伤势就可以大好了,明晨咱们一起离开 此地,在下回金陵,姑娘重返方家大院。”   苹儿道:“今天不回去,以后我就永远不回了。”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如是我不能说出很适当的理由,回去那是羊送虎口,自投罗网。”   李寒秋道:“姑娘如不回方家大院,不知今后行止何处?”   苹儿双目盯住在李寒秋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不知道。”   李寒秋奇道:“不知道?”   苹儿道:“是的,真不知道,我自幼就无爹无娘,这些年在方家大院中长大,你说要我 到哪里去呢?”   李寒秋道:“这个,这个……”   苹儿接道:“你如肯让我追随于你,我愿易容充你的随行小厮,如是不行,那我只好孤 身一个,天涯流浪去了。”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我的处境,姑娘很明白,随时可能遇上凶险,姑娘和我走在一 起,岂不是自找麻烦么?”   苹儿道:“我不怕,只要你答应就行。”   李寒秋道:“你如不怕凶险,不畏嫌疑,咱们走在一起就是。”   苹儿道:“你答应了?”   李寒秋点点头。   苹儿一跳而起道:“我想不到你会这样轻易地答应我。”李寒秋道:“怎么?后悔了?”   苹儿道:“我心里大高兴……”一跃下舟,回头笑道:“我自己下舱去,替你做两样小 菜吃,试试作新收丫头的手艺如何?”   李寒秋望着那苹儿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这丫头会如此高兴,似乎是早有和我同行 的用心,这其间,倒是有些在费猜疑了。”   使苹儿答允留此,倒使李寒秋心中放宽不少,如自己一人留此,面对着三个陌生的母女, 心中实有着无限的别扭。   李寒秋虽是不愿留此,心中又有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好奇,暗道:“这三位母女,也是奇 怪得很,天下尽多名山胜水不去住,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个所在,这地方应该是在那方秀的 控制之下,这母女三人,住在此地,不知是有何用心?”   一个新的念头,在脑际之中闪过,忖道:“这母女三人住在此地,必有一种用心,这用 心也许和方秀等有关。”   一时间,只觉很多事端,涌上心头,原已激起的好奇之心,更为强烈。   忖思之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然间响起了阵轻微的步履之声,似是有人登上了木 舟。   抬头看去,只见那流着双辫的瑜儿,缓缓走上船来。   李寒秋站起身子,一欠身,道:“打扰姑娘了。”   瑜儿微微一笑,道:“我妈要我来问问你……”   李寒秋接道:“问什么?姑娘只管请说。”   瑜儿道:“我妈想和你谈几句话,怕你要坐息养神。”   李寒秋道:“好啊!咱们一起去见令堂。”   瑜儿道:“那倒不用了,家母来这里看你,我去请家母来。”转身一跃下舟,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瑜儿带着母亲,重又行回舟上。   李寒秋抱拳一礼,道:“老前辈请坐。”   中年妇人颔首为礼,道:“李相公不用多礼,老身王门周氏,先夫已逝,留下了两个女 儿。”几句话,简单地描述了自己的身世。   李寒秋欠身一礼,道:“原来是王夫人。”   王夫人道:“不敢当……”   语声一顿,道:“老身想请教相公一件事,不知是否有当?”李寒秋道:“夫人但请吩 咐。”   王夫人对站在舱门口的瑜儿挥挥手,道:“去帮你姐姐做饭去。”   瑜儿柔顺地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二九章 儿女情怀   王夫人直待女儿去远,才回目望着李寒秋,道:“小女自幼就随我住在这芦苇林中,很 少和人接触,很多事,她们都不明白,听了难免要动好奇之心。”李寒秋心中暗自忖道: “听口气,这两个姑娘似是很少离开芦苇林了。”口中却应道:“夫人说得是。”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你口虽不言,心中却定然很奇怪,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这等地 方?”   李寒秋道:“不错,在下确有些奇怪。”   王夫人道:“如若你知晓了我们在此守候一件奇物时,那就不足为怪了。”   李寒秋道;“守候什么?”   王夫人道:“一条既狡猾又恶毒的怪物,但对我们母女却有大用。”   李寒秋道:“晚辈见识浅陋,夫人明说吧!”   王夫人微微一笑,道:“也许今夜你就可以见到了。”   李寒秋见对方不肯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倒是不便再问,强自按下好奇心。   王夫人道:“相公伤势未愈,老身是不该麻烦……”   李寒秋道:“不要紧,晚辈伤的不重,自信还可支撑,夫人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王夫人道:“有劳相公今宵替老身守侯一个方位,拦阻那怪物逃走,相公只要拦住它, 自有老身对付它。”   李寒秋心中大感奇怪,暗道:“王夫人口中称为怪物,足证它不是人了。难道人世之间, 真还有什么山魅水客之流的怪物不成。”一股强烈的好奇之心,由心底泛了起来,点头说道: “好!在下尽力而为,夫人要在下如何效劳,但请吩咐就是。”   王夫人微微一笑,道:“那很好,老身考虑人手的调配之后,再通知李相公,此刻,你 尽管好好地休息,那怪物纵然出现,也是晚上的事。”转身向外行去。   李寒秋望着那王夫人的背影,强忍下心中之言。   王夫人去后不久,苹儿已手托木盘,行了进来,盘上放着四菜一汤,和一大钵饭。   李寒秋早已有些饥饿,莱饭香气,更是引得他饥肠辘辘。   苹儿放下菜盘,说道:“你饿了吧?快些吃吧!”   李寒秋取过碗筷,立时大吃起来。   苹儿行到舱外四顾了一阵,重又行了回来.低声说道:“李相公,王夫人来看过你?”   李寒秋点点头。   苹儿道:“她和你谈过什么没有?”   李寒秋道:“要我帮她们母女一个忙。”   苹儿道:“你答应了?”   李寒秋道:“自然是答应了,有什么不对?”   苹儿垂首沉思不语,良久之后,才抬头说道:“她要你帮什么忙?”   李寒秋道:“她说今宵之中,可能有怪物相犯,要我替她们守住一个方位。”   苹儿道:“你怎么说?”   李寒秋道:“在下自然一口答应了。”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瑜儿很纯洁,只要你有问话的机会,不难问出内情……”   李寒秋接道:“这地方有什么可疑?”   苹儿道:“我说不出来,上次我和娟姑娘到此时,看不出异样,这次却感到有些不对。 王夫人如若再来看你时,你留心瞧瞧她的眼睛,有什么不同?等会,我尽量绊住那位大姑娘, 你和瑜儿谈谈。”   李寒秋道:“你怎知她要来?”   苹儿道:“我刚才在厨下,听她说要给你送茶来。”   李寒秋放下碗筷,道:“苹姑娘,如若情势不对,快些到这里,如若咱们合力,对付她 们母女,并非难事。”   苹儿点点头,收拾了碗筷,匆匆而去。   果然,苹儿去后不久,那瑜儿提着一壶茶,行入舱中,笑道:“妈妈要我送茶给你。”   李寒秋这次心中有了图谋,微微一笑,道:“瑜姑娘,你忙么?”   瑜儿摇摇头,道:“不忙。”   李寒秋道:“我臂上的伤势有些疼,姑娘可解开我伤处瞧瞧。”   瑜儿道:“有些疼,那就怪了?”   李寒秋微微一怔,道:“怎么,伤处有些疼,也是不对么?”   瑜儿道:“我在替你敷药之时,已经加上了止疼药物,怎的还会疼呢?”   其实,李寒秋的伤势,并不疼,只是想借此以作攀谈,却不料被瑜儿一语点破。   李寒秋大感尴尬的说道:“也许在下碰到伤处了。”   瑜儿放下了茶壶,道:“好吧!我解开你伤处瞧瞧。”伸手解开了李寒秋的伤处。   李寒秋借机攀谈,微微一笑,道:“姑娘一直住在这芦苇林中么?”   瑜儿道:“是啊!我们住在这里很多年了。”   李寒秋道:“姑娘去外面玩过么?”   瑜儿道:“去过一次,和母亲在一起。”   李寒秋道:“好玩么?”   瑜儿道:“那是晚上,静悄悄的,只看到很多的房子。”   李寒秋道:“如是你白天去,那就很好玩了。”   瑜儿摇摇头道:“不行,我妈妈不许我去。”   李寒秋道:“为什么?”   瑜儿道:“我妈说,江湖上人心险恶,我们不要跟别人接触。”   李寒秋心中一动,道:“难道要住在这里一辈子么?”   瑜儿微微一笑道:“那自然不会了,我妈说,最近我们可能要搬家了。”   李寒秋啊了一声.道:“你们住在这里好多年了?”   瑜儿道:“三四年啦!”   李寒秋听她谈话,果然是一个纯洁无邪的少女,微微一笑,道:“姑娘见过妖怪没有?”   瑜儿道:“你怎么知道?”   李寒秋道:“你母亲告诉我的。”   瑜儿道:“我母亲对你说的?”   李寒秋道:“不错,令堂对我说的。”   瑜儿道:“那就怪了,妈妈严令我们,不许把此事告诉他人,但她怎么会告诉你呢?”   李寒秋道:“因为令堂要我帮忙捉妖,所以,告诉了在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因此,在下想请教姑娘一事。”   瑜儿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姑娘是否可以把妖怪的内情告诉在下一点,到时在下也好有个分寸。”   瑜儿道:“我母亲没有告诉你么?”   李寒秋道:“没有,她只要在下帮助,并不有说明内情。”   瑜儿嫣然一笑,道:“你可是有些怕么?”   李寒秋道:“不错,人和妖怪动手,如何会是妖怪的敌手?”   瑜儿道:“那不是妖怪,是……”   突然有所警觉,住口不言。   李寒秋道:“是什么?”   瑜儿摇摇头,道:“我不能说。”   这时,李寒秋心中突然引起了重重疑问,暗道:“如若这母女三人,是为躲避仇家的追 踪,或是觉着此地隐秘,居此练习什么绝技,实是不必找这样一处地方居住。”   心中念转,口里却和蔼的说道:“如是姑娘不告诉在下一点眉目,今宵捉妖之时,在下 岂不手忙脚乱,无法应付么?”   瑜儿沉吟了一阵,道:“我只能告诉你,那不是什么妖怪,你心里不要害怕。”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丫头倒是一片纯洁,不善心机,只要她肯讲话,不难套出个中部 分隐秘。”   当下说道:“那是人了。”   瑜儿道:“我不能告诉你再多了,我妈妈再三告诫我,不许对人提及此事。”   李寒秋道:“对在下也许不同。”   瑜儿接道:“对谁都是一样。”   李寒秋道:“除了你们母女三人之外,令堂是否找过别人帮忙?”   瑜儿道:“没有。”   李寒秋道:“这就是了,但令堂却肯邀在下帮忙,足证对在下不同了。”   瑜儿双目眨动了一下,道:“你的话也有道理,但你去问我妈吧,她找你帮忙,自然应 该告诉你一点内情了。”   李寒秋道:“在下也不愿知晓的十分详尽,只想知那怪物,竟是何物,使在下能够早有 准备,也就是了。”   瑜儿回首向舱外望了一眼,低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讲给别人听。”   李寒秋道:“区区绝不乱说。”   瑜儿道:“那不是妖怪,但也不是人,妈妈虽没有说给我听,但我知道,她居在此地, 就是想捉到……”   但闻一个遥遥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瑜儿,李相公在休息,不许打扰他。”   瑜儿脸色一变,道:“妈妈叫我。”放下茶壶,转身而去。   李寒秋心中亦为之怦然震动,暗道:“看来那王夫人防范甚严了。”   忽然间,想到了苹儿的话,暗道:“苹儿要我留心王夫人的眼睛,不知是何用心?”   如若苹儿和这王夫人全然无关,只是偶而的见面之缘,她怎肯投奔来此,王夫人又怎肯 收留我们。   一时间,顿觉疑窦重重,连苹儿也有了很深的可疑。   他突然觉着自己正处在一个十分险恶的境遇里,从此刻起,必得处处留神才是。   他开始留神四周,仔细的检查过舱中的物件,每一个地方,都变得十分仔细。   直待他感觉到舱中全无可疑之处,才随手取过长剑放在身旁,盘膝而坐。   这时,他对壶中的茶水,动了疑念,不再轻易食用。   静坐中,突然闻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李寒秋暗中运气戒备,但表面却不动声色,偷眼看去,只见苹儿急急地行了过来,直入 舱中。   李寒秋不动声色,静静地坐在那里。   苹儿奔入舱中,急急叫道:“李相公.李相公……”   李寒秋暗中戒备,表面上,却装作入定未醒,不理苹儿的呼叫。   苹儿直行到李寒秋身前,李寒秋仍然是落坐不动。   只见苹儿凝目在李寒秋脸上瞧了一阵,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受了伤么?”   李寒秋缓缓睁开双目,答非所问地道:“你匆匆赶来此地,有事么?”   苹儿道:“你没有事?”   李寒秋看她关顾之情,溢于言表,并非装作,才微微一笑,道:“我很好。”   苹儿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你可是对我动了怀疑?”   李寒秋点点头,道:“不错,我的确对你有了怀疑。”   苹儿道:“唉!这也难怪你,如果咱们易地而处,我也一样地对你动疑。”   李寒秋向舱外瞧了一眼,道;“你对她们母女,了解好多?”   苹儿道:“知晓得很少,上次我和娟姑娘到这里,看那王夫人十分慈和,而且再三告诉 我们,不能把此事泄露出去,更不能告诉方秀,因此,在我印象之中,她是一位很慈和的中 年妇人。方秀耳目众多,你又急需要养伤,因此,我才想到了这个地方。”   李寒秋道;“此刻你的看法如何?”   苹儿道:“这次情形完全不同。”   李寒秋道:“你可是瞧到了可疑的事物了?”   苹儿道:“虽未瞧出什么具体的可疑事物,但我觉着那王夫人的神态十分可疑,她目光 闪烁不定,举止诡秘,全无慈和之气。”   李寒秋点点头,笑道:“那王夫人要我帮忙她们捉拿妖怪,倒是真把我吓了一跳,后来, 瑜儿已说出不是妖怪,但却为王夫人及时叫走,如若她能多和我谈一阵,在下相信,必可问 出一点内情。”   苹儿道:“瑜儿很纯洁,一眼可以瞧个明白,但她那位大姐就不简单了,外面看上去很 文静,实则满腹机智,此非善地,咱们不宜多留。”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如若咱们两人联手,我相信可和她们母女三人,一决胜负,只 要咱们能小心一些,不要中她们的暗算,单凭武功,倒不用怕她们了。”   苹儿奇道:“怎么?你想多留一日?”   李寒秋道;“那王夫人口中的妖怪,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倒想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 怪物。据那王夫人说,今夜之中,那怪物就要出现,咱们见识一番,明日再走如何?”   苹儿略一沉思,道:“好吧!不过,从此刻起,咱们要多留心一些。”   李寒秋道:“你设法到舟中来,咱们聚在一起,万一有了什么变故,咱们也可以联手应 付过去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你不怕日后传言到江湖之上,说你和方秀家里的丫头在一起,有 碍你的清誉么?”   李寒秋道:“只要咱们心地光明,日月可鉴。别人说什么,在下绝不放在心上,只是怕 影响了你的名节。”   苹儿微微一笑,道:“名节要大家闺秀们讲求,像我苹儿,不过是人家一个丫头,虽然 我身份卑微,但我却自由得很,恶所恶,喜所喜,无牵无挂,怕的是你李相公清誉受损,至 于我么,倒不用担忧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只要咱们心地光明,别人的闲言闲语,那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苹儿点点头,道:“李相公不弃卑微,和我苹儿论交,小婢心中快乐得很。”   语声突然转低,缓缓说道:“不过有一件事,你想到没有?”   李寒秋看她说的神秘,不禁微微一怔,道:“什么事?”   苹儿道:“咱们交往之事,如若要被那娟姑娘知道了,只怕要引起误会。”   李寒秋道:“那娟姑娘和我之间,止于交往而已,我们之间,跟苹姑娘和在下交往一般, 清清白白。”   苹儿道:“这个小婢知道,但那娟姑娘心中对你,却有着很深的情意。”   李寒秋道:“这个,你怎么会知道?”   苹儿道:“她跟我谈过你,在方家大院之中,只有我们两个人较为接近,也谈得来。”   李寒秋道:“还有韩公子,也和她交往很密。”   苹儿淡淡一笑,道;“韩公子对她很好,但就小婢冷眼旁观,娟姑娘对韩公子和你李相 公,却有着很悬殊的不同。”   李寒秋道:“在下和娟姑娘分手不久,发觉她也是一个孤苦的人,虽然多了一个爷爷, 但其本身所经历的痛苦,比一个全然无依无靠的人,又深刻很多了。”   他本想说出娟儿的遭遇内情,但话到口边,却又觉不妥,强自忍下,未再多言。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一个身世坎坷的人,常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娟姑娘和我,都是 如此,所以,韩公子常喜和我们谈话,其原因也就是我们有了超越年龄的见解。唉!说起来, 皇天也是公平得很,每一个身世坎坷的人,上天都早给了他们的智能,使他可以自保。”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你也不知道,娟姑娘对你的关心,虽然没有和我谈起你们之间 的事,但我可以观察得出来,她那永远笼罩一层忧郁的脸上,只有在要和你见面前,才泛现 出一种喜悦的笑意,那欢愉出自内心,扫去了她脸上的愁容,这些,你就没有观察得出来 么?”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三十章 拿妖捉怪   李寒秋摇摇头,道:“在下感觉之中,那娟姑娘和在下见面,都是一般模样,不见有何 喜怒之情。”   苹儿道:“她心机很深,只要稍为留心一些,都不会把喜怒形诸于神色之间了。”   李寒秋正待答话,突闻一阵步履声,直登木舟。   抬头看去,只见瑜儿手中捧着一个木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碗,行入舱中,欠身笑道: “我妈说,这碗银耳燕窝汤中,还加有药物,食用之后,可以补神清血,特地要我端来,请 相公食用。”   李寒秋伸手取过瓷碗,道:“请姑娘上覆令堂,就说在下十分感激。”   瑜儿微微一笑,道:“我妈说,要你趁热吃下去。”   李寒秋嗯了一声,放下瓷碗,笑道:“我知道啦!姑娘请回吧!”   瑜儿道:“我还要把碗带走。”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丫头要逼着我把这银耳汤喝下,不知是何用心?”   但闻苹儿说道:“瑜妹妹,你先回去,我代你收碗好了。”   瑜儿微微一笑,道:“那就麻烦姊姊了。”转身出舱而去。   她笑得一片天真,既无惊愕之色,亦无行险之容。   李寒秋望着瑜儿远去的背影,缓缓说道:“看她催我吃这银耳汤的急迫,显似这汤中, 大有问题,但瞧她神色,却又有些不像。”   苹儿道:“也许她不知道,这母女三人之中,瑜儿确是一位全无心机的好姑娘。”拿起 瓷碗,把一碗银耳燕窝汤,倒在窗外,接道:“不管如何,这碗汤不能吃它。”   李寒秋道:“小心些不会有错。”语声一顿,接道:“苹姑娘,此地主人要我帮她们守 护一个方位,挡住妖怪,不知是何用意?”   苹儿道:“你相信有妖怪么?”李寒秋摇摇头,道:“不信,所以在下倒很想见识一下, 那位瑜姑娘差一点透露了出来,却被她妈妈叫了回去。”   苹儿道:“我想过了,除非她们还别有援手,否则咱们两人,足可和她们母女三人一 战……”四顾了船舱一眼,道:“还有这艘船,我想它定有作用。”   李寒秋道:“是啊!水中芦苇密布,行舟不易,此舟何用?”   苹儿仔细望了那苇林一眼,低声说道:“你瞧到没有,那苇林之间,似是有一条行舟的 水路,只是它曲转于苇林之中,一眼望去,不易分辨。”   李寒秋仔细瞧了一阵,道:“不错,咱们行舟过去瞧瞧如何?”   苹儿摇摇头,道:“不成,这一来,未免打草惊蛇,再说咱们行舟的技巧不好,也无法 在那曲转的水道中行转自如,既然咱们来了,索性就瞧瞧她们母女,究竟是耍的什么花样?”   李寒秋点点头,道:“好吧,咱们以不变应万变,见识一下那妖怪究是何物?”   苹儿嫣然一笑,道:“我猜得不错,那位王夫人,已然对我们动疑。”拿起瓷碗,向外 行去。   李寒秋道:“你在哪里去?”   苹儿道:“把瓷碗送去茅舍。”   李寒秋道:“不用去了,咱们一分手就减少去一份力量。”   苹儿略一沉吟,道:“好!咱们轮流监视那茅舍,着她们有何举动。”   半日匆匆而过,那母女三人,只住守在茅舍中,未出来瞧看两人一眼。   直待天色入夜之后,才见王夫人提着一盏灯笼,行入舟中。   李寒秋一抱拳,道:“夫人请坐。”   王夫人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要瑜儿送来一碗汤,惹起了两位怀疑。”   李寒秋心事被人猜中,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王夫人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不知阁下答允助我们的事,是否还守旧约?”   李寒秋道:“在下答应了,自然遵守。”   王夫人道:“那很好,请李相公随老身登岸,我告诉你守护之地,助老身除了妖怪之后, 小女立时划船送两位离此。”   李寒秋道:“如是捉不到妖怪呢?”   王夫人道:“不管妖怪是否来,明晨一早送你们动身。”   李寒秋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王夫人点点头,道:“老身带路。”当先下舟而去。   李寒秋和苹儿鱼贯相随身后而行。   王夫人带两人离舟登岸,行到茅舍东面,缓缓说道:“老身在茅舍之中设饵,诱那妖怪 进入茅舍,老身两位小女,分站西南西方,老身对会妖怪,兼守正北方位,不过,四面逃走 之路,以正东方位最辽阔,阁下和苹姑娘守住正东方位,以断其逃走之路。”   李寒秋道:“听起来,王夫人对那妖怪似是十分熟悉,可否先行告诉我等一个大略情形, 也好使我等应付之间,有个分寸。”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那妖怪并不怎么厉害,李相公只要施展快速的身法,设法阻挡 它的逃走之路就成了。”伸出手,缓缓接道:“李相公,请把长剑交给老身如何?”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把兵刃交作甚么?”   王夫人道:“那妖怪并非凶恶之物,李相公只用一双肉掌,就可以对付它了。”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这么办吧!在下先行赤手空拳,对付妖怪,如是对付不了,在 下再用兵刃如何?”   苹儿接道:“李相公擅长用剑,如是夫人取去了他的宝剑,岂不是要英雄没有用武之地 了么?”   王夫人缓缓说道:“李相公,老身一向不说谎言,那妖物伤人的机会不大,李相公只要 能拦住它的去路,那就算帮了老身的大忙了。”   李寒秋道:“好!在下答应夫人,如非必要,在下绝不用剑就是。”   王夫人心中明白,似是已无法取得李寒秋的兵刃,只好说道:“老身两位小女,武功绝 难胜过李相公,但他们都不用兵刃,希望李相公能相信老身之言。”   李寒秋道:“在下记下了。”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老身在茅舍之中设饵,引诱那怪物人伏,在那怪物未入茅舍之 前,希望李相公不要出手。”   李寒秋点点头,道:“夫人放心,在下一切遵照吩咐。”   王夫人目光又转到苹儿的身上,道:“苹姑娘要留这里呢?还是和老身同入茅室一行?”   苹儿眨动一下大眼睛,道:“我留这里帮助李相公。”   王夫人道:“那也好,但请记住,在那妖怪未入茅舍之前,不可惊动它。”   苹儿道:“我们记得很清楚了,不劳王夫人再多叮咛。”   王夫人不再多言,转身向茅舍而去。   李寒秋低声说道:“世间还有很温和的妖怪,那当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我现在明白了。”   李寒秋道:“明白什么?”   苹儿道:“原来她们母女,住在这样一处隐秘的地方,并非是为了逃尘避世,而是在等 待一件东西。”   李寒秋道:“什么东西?”   苹儿道:“可能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妖怪了。”   李寒秋道:“她们等妖怪作甚?”   苹儿低声说道:“我似是听方秀说过,在金陵城郊,隐藏一件千古奇物,有很多武林高 人,不惜因此隐居于此,等待那奇物出现。”   李寒秋道:“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苹儿摇摇头,道:“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李寒秋道:“你没有听方秀说过么?”   苹儿道:“我只记得这件事,不记得他说的什么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就 可以见到了,不难辨认出是何奇物了。”   李寒秋道:“你怎知道,她们母女口中的奇物,就是方秀说的怪物呢?”   苹儿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推想罢了,但我相信我的推断,决然是不会错。”   李寒秋正待接言,突闻王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你们要小心了,那怪物可能就 要来了,你们最好在附近找处藏身之地,不要随便乱跑。”   李寒秋抬头看,只见那王夫人站在茅舍门口之处,正自回目望着两人。   苹儿微微一笑,道:“夫人放心,我们就要躲起来了。”目光转动,望着数尺外一片草 丛,缓缓对李寒秋,道:“咱们藏起来吧!”   李寒秋点点头,两人同时移步行到草丛之旁,藏起了身子。   这时,满天星光,闪烁不定,隐隐间,可见到一丈多远的景物。   苹儿道:“我替你护法,你自己借此时间,好好地坐息一下如何?”   李寒秋道:“如是我错过见那妖物的机会,那可是一件大憾的事。”   苹儿道:“不会的,我会早些叫你。”   李寒秋道:“好吧!那就有劳姑娘了。”   当下盘膝而坐,闭目运息起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突闻一阵沙沙之声,传了过来。   李寒秋不待人叫,霍然睁开双目,道:“什么声音?”   苹儿道:“似乎是有人来了。”   但闻那沙沙之声,愈来愈近,逐渐地接近了两人。   李寒秋回头看去,只见身旁芦苇摇动,似有人穿越芦苇而来。   苹儿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双目凝神,向苇林之中望去。   又过了片刻,果见一身白衣、形貌似人的怪物,缓步行出苇林,直向两人行来。   李寒秋心中既是奇怪,又是惊奇,暗道:“难道这世间当真有怪物不成?”   他心中虽然有重重的疑间,但又不便问苹儿,只好强自忍下不言。凝神看去,只见那白 衣人的形貌,有些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只见白衣人行过草丛,直向茅舍之中行去。   李寒秋心中暗道:“夜色朦胧,无法着清楚他的面貌,但远远看去,明明是人,怎么会 是怪物呢?”   思忖之间,那白衣人已然行入了茅舍中去。   苹儿和李寒秋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注向茅舍中去。   只见火光一闪,那幽暗的茅舍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灯光。   阵阵烟气,由那茅舍中飞升起来,散入夜空。   李寒秋低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苹儿道:“不知道。”   李寒秋道:“咱们既然答应了那王夫人,只有在此多等一会了。”   两人又在草丛中等了半个时辰之久,仍然不见那白衣人离开茅舍。   苹儿突然站起身子,道:“不等了,咱们进入茅舍瞧瞧去吧!”   李寒秋站起身子,道:“好吧!那王夫人既然制服了妖物,自然也用不着咱们了,咱们 也好早些告别。”   苹儿摇摇头,道:“别说告别的话。”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我要仔细地瞧瞧那妖物形貌。”   其实李寒秋内心之中,也有着这等强烈的好奇,只不过没有说出口来罢了。   谈话之间,瞥见王夫人手执灯笼,缓缓由茅舍中行了出来了,道:“李相公。”   李寒秋道:“叫咱们了。”   苹儿道:“王夫人鬼鬼祟祟,你要小心一些。”   李寒秋应了一声,举步向前行去。   那王夫人也同时举步迎了出来。   两人在途中,相遇一起。王夫人满面春风,笑道:“李相公,老身收服妖物,出人意外 的顺利,看来用不到两位帮忙了。”   李寒秋道:“那要恭喜夫人了。”   王夫人笑道:“两位虽然没有帮得上忙,但我一样地感激两位。”   苹儿道:“那倒不用了,夫人收留我们,并且代李相公疗伤,我等亦很感激,不知夫人 是否答允我们一件事?”   王夫人道:“什么事?”   苹儿道:“我们想看看那妖物,是何模样?”   王夫人道:“刚才两位不是见到了么?”   李寒秋道:“看到了。”   王夫人道:“既然见到了,再看也是一样。”   苹儿道:“可是我没有看到。”   王夫人道:“李相公看到了,你问问李相公也是一样。”   苹儿怔了一怔,道:“那妖物可是十分珍贵么?”   王夫人淡淡笑道:“妖物嘛!自然是为害人群的妖物,夫人又为何吝惜让我见识一下 呢?”   王夫人笑道:“妖物形状,有什么好看呢?”   苹儿道:“我们只是想开开眼界、长长见闻罢了,我这一生中,什么都见过了,就是没 有见过妖怪。”   口中说话,人却举步向茅舍之中行去。   王夫人一横身,拦住了去路,道:“苹姑娘,老身宿住之地,一向不许生人进入,你怎 能够乱闯?”   苹儿一皱眉头,道:“夫人,那妖物就可以进去,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妖物么?”   王夫人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老身在茅舍中建下陷阱,用心在引诱那妖物入伏, 室中余毒犹存,如是你一定要进去,中毒死去,那就不能怪老身了。”   苹儿呆了一呆,道:“当真么?”   王夫人道:“老身一向不说谎言。”   李寒秋突然接口说道:“苹儿,既是王夫人不愿咱们去看,那也用不着勉强别人了。”   苹儿道:“本来我不要着的,但她故作这等神秘,我就想非看一下不可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三一章 捉拿芝仙   李寒秋道:“好奇之心,人皆有多,但人家不要咱们去看,难道还真和人动手不成?”   苹儿望了王夫人一眼,道:“夫人,我只想要看一下,别无用心……”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老身已经说得明白了,能道你们还听不懂么?”   苹儿突然固执起来,道:“如若我一定要看呢?”   王夫人道:“老身只好出手阻挡了。”   苹儿口中说话,暗中一提气,侧身向茅舍之中行去。   王夫人右手一挥,呼的一声,拍向苹儿的右肩,这一掌力道甚强,挟带起啸风之声。   苹儿闪身避开,低声说道:“我和她动手,李公子可否设法冲入内室中去瞧瞧?”   李寒秋一乐,道:“让在下来对付他,还是你进去瞧瞧吧!”   苹儿略一沉吟,道:“好吧,但要把她逼到一侧,让开去路才成。”   李寒秋点点头,道:“夫人,小心接在下几招如何?”喝叫声中,掌势看着逼进,攻势 十分凌厉。   那王夫人堵在门口,不住地施封架,点穴的手法,阻止了那李寒秋的攻势。   李寒秋一连攻了十七八招,仍然保持不胜不败之局。   那王夫人坚守原地,寸步未移动过。   李寒秋眼看十余招快攻,仍未能逼开王夫人,双掌又行加紧,攻势也更见凌厉。   那王夫人掌指上的武功,实也有超人之处,任那李寒秋攻势如何凌厉,她始终均能从容 应付,一直守在门口之处,苹儿一直在等待机会,那王夫人门户封闭得十分森严,始终没有 给苹儿冲入室中的机会。   李寒秋连攻了二十余招,始终未能占得半点优势,心中大急,暗道:“这王夫人武功不 弱,看来如不施下毒手,那是很难逼她敞开门户了。”   其实王夫人正感觉压力奇大,李寒秋奇强的攻势,已迫得王夫人全力抵抗。   两人动手数招,仍然是个不胜不败之局,王夫人突然喝道:“住手。”   李寒秋停下来道:“什么事?”   王夫人道:“咱们这样打下去,只怕也很难分出个胜败出来。”   李寒秋道:“夫人之意呢?”   王夫人道:“你们两位和我既无交情,也不相识,但我却收留了你们,而且替你们疗治 伤势,这算不算对两位有恩情呢?”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自然是算了。”   王夫人道:“如若咱们定要分出生死,都只怕非要闹出流血惨局不可了。”   李寒秋皱皱眉头,道:“夫人之意,在下明白了。”回顾了苹儿一眼,道:“苹儿,咱 们走吧!”   苹儿道:“为什么?”   李寒秋道:“不用再瞧了。”   苹儿道:“不瞧那怪物了。”   李寒秋:“那怪物既是王夫人所有,人家不喜咱们瞧着,咱们就不用看了。”   王夫人道:“还是李相公通达情理,看来男子汉、大丈夫,果然是比我们妇道人家有见 识了。”   李寒秋望了苹儿一眼,道:“咱们走吧!”   苹儿道:“到哪里去?”   李寒秋道:“此地主人,既是不欢迎咱们留此,咱们强留此地,也是无味得很。”   王夫人接道:“两位如是要走,我立刻要瑜儿送你们离开此地。”   李寒秋道:“好吧,那就有劳瑜姑娘一次了。”   王夫人突然提高了声音,叫道:“瑜儿、瑜儿。”   但闻一个娇甜的声音,应道:“娘有什么吩咐。”   随着应语之声,奔过来全身短衣的瑜姑娘。   王夫人道:“你用船送两位贵客离此,待两位贵客登岸之后,立时回来。”   瑜儿应了一声,回头对李寒秋和苹儿说道:“咱们走吧!”当先举步行去。   三人登上木舟,瑜儿起锚点篙,木船缓缓向前行去。   这片苇林之中,辟有一条行舟的水道,只是那水道曲转,仅可容一舟通过,非有绝佳的 技术,无法操舟。   但那瑜姑娘却有着神奇的操舟技术,小船折转苇林中航驰,片刻间已转出了十几丈远。   苹儿轻轻咳了一声,道:“瑜姑娘,你们在这里住有多久了?”   瑜儿微微一笑,道:“嗯!很久很久了。”   苹儿道:“这地方四面一片苇林,实在是寂寞得很。”   瑜儿道:“我妈说过,有一天,我们会搬离此地的。”   苹儿道:“你知道几时搬么?”   瑜儿摇摇头,道:“不知道。”   苹儿道:“大概快了,也许三天,也许你们就要搬家了。”   瑜儿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的?”   苹儿笑道:“你妈住这里,只因为等一种怪物,如今那怪物已经捉到了,自然不会再住 在这荒芜的苇林中了。”   瑜儿淡淡一笑,道:“嗯!你很聪明啊!我妈带我们住这里很多年,每一年中,都有几 次捉到它的机会,但都被它脱身而去,想不到今夜才能如愿。”   苹儿道:“你心里高兴么?”   瑜儿道:“这地方我早就住腻了,能够早些搬家,自然是高兴了。”   苹儿道:“你见过那怪物么?”   瑜儿笑道:“自然是见过了,它每年总要出现几次。”   李寒秋道:“你的胆子很大,这等年纪,就是不怕妖物。”   瑜儿笑道:“它不是妖怪,自然是不用怕了。”   李寒秋道:“不是妖物是人。”   瑜儿道:“也不是人,如若是人,那人也未免太笨了,明知我们要捉它,怎的还会来这 里呢?”   李寒秋道:“非人非妖,那是何物?”   瑜儿望了李寒秋一眼,摇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我瞧瑜姑娘也不知道。”   瑜儿道:“你们不用激我,不论用什么方法,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苹儿微微一笑,道:“不用你说,我们也会想到。”   瑜儿道:“我不信。”   苹儿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突然出手一指,点中了瑜儿的穴道。   瑜儿未想到她会突然出手,闪避不及,穴道被苹儿点中,五指一松,竹篙脱手。   行舟水道,十分狭窄,瑜儿竹篙脱手,小舟顿然停下。   苹儿伸手捡起竹篙,想划出小舟,但因两侧苇林密集,水道曲转,苹儿竹篙用力一点, 小舟撞入苇林之中。   瑜儿冷冷说道:“你们无法把小舟划出林外。”   苹儿道:“这苇林水不深,我们可以涉水而过,那也构不成对我们的威胁。”   瑜儿道:“你来的一面,水势不深,但这水道不同,你们不熟水性,非活活淹死不可, 再说,我妈和姐姐.如是久等仍不见我归去,必然会来找我。”   苹儿道:“我巳经瞧过了,这苇林洲之上,只有一艘木舟。”   瑜儿道:“她们可以涉水而来。”   苹儿摇摇头,道:“你妈妈不会来。”   瑜儿道:“为什么?”   苹儿道:“因为你的生死,没有你妈妈得到之物重要。”   瑜儿长长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你们恩将仇报,你们准备如何对付我?”   苹儿道:“只要姑娘合作。我们决不伤害姑娘。”   瑜儿道:“要我如何和你们合作?”   苹儿道:“你先据实告诉我们,令堂取得之物,究系何物?”   瑜儿摇摇头,道:“我不能说,我也无法说得清楚。”   苹儿道:“为什么说不清楚?”   瑜儿摇摇头,道:“不要问我,我不说就是不说,逼我也是无用。”   苹儿冷冷说道:“瑜姑娘,你该知道,此刻你的生死,握在我们之手,只要我举手之间, 就可取你之命。”   瑜儿眨动一下大眼睛,道:“你真的会杀我?”   苹儿道:“你认为我不敢么?”   李寒秋心中暗道:“如论心机的阴沉,手段的恶毒,我不如苹儿甚多了。”   只听瑜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妈取得之物,和你们全然无关,你们为什么非要迫我 说出内情不可呢?”   李寒秋点点头,道:“苹儿,瑜姑娘说得不错,人家取得之物,和咱们全然无关,为什 么定要追问内情呢?”   苹儿怔了一怔,道:“小婢感觉此物非同寻常,也许会影响到整个武林的局势。”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照你之言,那是非得问明白不可了?”   苹儿道:“咱们应该问个明白,如是真和咱们无关,自然是不用多问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说得也是。”   目光转到瑜儿的脸上,缓缓说道:“瑜姑娘.我们的用心,苹姑娘已说得很明白了。你 只要说出那是何物,只要和江湖大局无关,我们绝不多问。”   瑜儿道:“唉!我如告诉你们,我妈妈知道,决不会饶过我。”   李寒秋道:“在下保证,决不告诉令堂。”   苹儿道:“李相公言出如山,你尽可放心。”   瑜儿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我听妈说,那叫仙芝。”   苹儿吃了一惊,道:“仙芝。”   瑜儿点点头道:“大概是吧!”   苹儿望了李寒秋一眼,道:“李相公知晓得这件事么?”   李寒秋道:“什么事?”   苹儿道:“关于仙芝的传说?”   李寒秋道:“不知道。”   苹儿沉吟了一阵,伸手拍活瑜儿的穴道:“送我们出去吧!”   瑜儿一起竹篙,满面委曲地说道:“我好意送你们上岸,你们反而对下手,点我穴道。”   竹篙点地,小舟又绕着水道,向前行去。她操舟技十熟练,不过片刻工夫,已出苇林, 小舟靠岸停下。   李寒秋当先跃登上岸,苹儿却回身对瑜儿道:“瑜姑娘,你如把我们点你穴道的事告诉 你妈,你妈定然会想到你已经泄露了仙芝之秘。所以,你不能讲。”   瑜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们去吧!”   苹儿纵身跃登岸上,挥手说道:“瑜姑娘,今日对不住啦!如有机会,定当补报今日之 情。”   瑜儿道:“我对你没有情,但也没有怨,你点我穴道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以后,如 若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苹儿微微一笑,接道:“那时,我也让你点我一次穴道,以平心中之气。”   瑜儿摇摇头,道:“事情过了就算啦!”转头运篙,小舟转头而去。   苹儿望着瑜儿的背影,消失于水道之中,道:“除了这一条水道之外,大约再无其他之 路可通了。”   李寒秋道:“这苇林四周,积水不深,他们如要涉而过,那是到处可以通行了。”   苹儿道:“三个妇道人家,如若不是为了逃命,大约不会涉水而过了。”   李寒秋已听出她弦外之音,忍不住道:“要干什么?”   苹儿道:“我想躲在此处,看她们母女三人,逃往何处。”   李寒秋道:“你怎么知他们今宵就要离开呢?”苹儿道:“那王夫人留此的用心,已经 得偿,因此无用。”   李寒秋接道:“那也用不着急急离开啊?”   苹儿道:“她今宵如若不走,势必要延到明天夜才能成行,要她白白在这苇林之中再停 一日,心中定然是不得很。”   李寒秋惊奇道:“这里十分隐秘,有什么不安呢?”   苹儿道:“至少你和我知道这桩隐秘,对那王夫人而言,就有如芒刺在背,日夜难安 了。”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她患得患失之心太重,也许真会有此不安了。”   苹儿道:“所以,我料定他们今夜必然有所行动了。”   李寒秋道:“不用管他啦,咱们又不要抢她们母女之物。”   苹儿道:“不行,咱们非得暗中盯住她们母女才行。”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苹姑娘,你可是想夺到仙芝么?”   苹儿道:“嗯!那是千古神物,哪一个心里不想呢?”   李寒秋道:“人家苦守数年,得到之物,咱们动手去抢,于情于理,只怕都有些说不过 去呢?”   苹儿道:“咱们不抢她们母女就是。”   李寒秋道:“那是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要抢此物了。”   苹儿道:“不错。我记得方秀谈过仙芝,也许他早已知道了,却故作不知,让她们母女 取得之后,再行下手去抢。”语声微微一顿,道:“如是瑜儿说的不错,世上确有仙芝这等 神物,已落入她们母女之手,再被那方秀抢去,这就要天下大乱了。”   李寒秋道:“那仙芝很重要么?”   苹儿说:“方秀说,如若他能取得一物,就不难完成霸统武林之愿。似乎就是指这仙芝 而言了。”   李寒秋道:“就算那仙芝有起死回生之能,但它也不过种一药物而已,对一个人的武功, 才智影响不大,方秀就算得到了仙芝,也无法遂其霸统江湖之愿。何况,她们母女三人,居 住之地十分隐秘,那方秀怎会知晓她们居住于此呢?”   苹儿淡淡一笑,道:“过去我也这么想,但现在我的想法变了。”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因为那瑜儿说出了仙芝二字。”   李寒秋笑道:“你当真是聪明得很啊!那瑜儿说出仙芝二字,你就能推想到她们居此的 隐秘已为方秀所知了。”   苹儿道:“不要取笑我,我说的都是很真实的话。乍听起来,似是不很合理,但如说明 内情,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三二章 解围杀敌   李寒秋道:“愿闻高论。”   苹儿道:“那瑜儿未提仙芝之前,我确实有些迷迷茫茫,不知内情。但那瑜儿提到仙芝 两字,使我忽然想起方秀说过仙芝的事,两下印证一下,使我想到了方秀可能早已知晓她们 母女居住于此的事,但他别有所图,故作不知。”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此言倒也有理。”   苹儿道:“如是我想得不错,那方秀早已暗中派有监视他们的人,她们母女住此数年之 久,那方秀不知便罢,一旦知道了,必然早已摸清了这苇林四面的出路,如若见她们母女三 人举家他迁,岂不要引起那方秀之疑?以后的情景,不用小妹再说,大概你也明白。”   李寒秋道:“率领高手,兼程追杀。”   苹儿说:“她们母女,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方秀早已是伏兵密布,岂能容她们母女 有逃走的机会。”   李寒秋道:“那王夫人武功不弱,也许有自保之能。”   苹儿摇摇头,道:“不可能。那方秀是何等阴沉的人物,岂会留给她们母女三人的生 机?”   李寒秋心中暗暗忖道:“如若方秀率领高手一拥而上,那王夫人双掌难抵四手,自然不 是敌手了。”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咱们应该如何呢?”   苹儿道:“冒一次险。”   李寒秋道:“如何一个冒险之法?”   苹儿道:“咱们易容暗中追随他们母女三人之后。”   李寒秋道:“保护她们母女?”   苹儿道:“到时候再看清形吧!假若咱们能够取得仙芝,那就更好了。”   李寒秋忍不住嗤地一笑。   苹儿一皱眉头,道:“你笑什么?”   李寒秋道:“你很贪心啊!”   苹儿道:“我不是贪心,而是那仙芝大重要了。我虽然说不出那仙芝有什么妙用,但它 既然是方秀梦寐以求之物,自然是不会错了。”   李寒秋道:“好吧!一切听凭你的调度就是。”   两人立时动手易容,用尽了方法,掩遮本来的面目。   苹儿回顾一眼,道:“咱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李寒秋低声说道:“如若那方秀早已派人暗中监视这条水道,咱们的举动,自然是也早 已落入方秀监视之人的耳目中了。”   苹儿道:“咱们四面搜查一下,然后在东面那株大树之下会齐。”   李寒秋点点头,两人分头绕一周,仔细搜查了方圆十余丈的地方,心想可以存身之处, 都查得十分仔细,但却没有出现那方秀的耳目。   两人在白杨树下会齐,李寒秋低声说过:“苹姑娘,发现可疑之处么?”   苹儿摇摇头,道:“没有。”   李寒秋道:“如若那方秀派人监视这条水道,应该就在这范围之内才是,但竟未见到他 们的人。”   苹儿道:“我相监视之人,定然是有,只不过咱们没有发现他们藏身之处罢了。”   突然间,一片落叶,飘飘而坠。   苹儿眼珠一转,低声说道:“英雄所见略同,这白杨树上,才是监视那水道最好的地方 了。”   李寒秋已了然苹儿弦外之音,微一颔首,道:“你守在树下。”   突然一提气,“潜龙升天”,身子直向上面升去。   升法一丈多高,双手突然伸手抱住树干,抬头向上瞧了一眼,动手向上攀去。   他动作奇快,片刻间,已然爬近了树干,右手探出,抓住了一个树枝,身子一翻,飞到 了树身之上。   就在他刚刚落身在干枝之上,瞥见寒光一闪,直刺过来。   李寒秋动作迅快无比,右手一抬,长剑出鞘。   但闻当的一声,兵刃交击,响起了一声金铁交呜。敢情,这大树之上,早已藏有了人。 李寒秋挡开攻来一招,立时反击。长剑挥动,全力攻去。   那人大半个身子,隐在一片枝叶之中,一只手臂伸出,加上一支长剑,由上而下,攻向 李寒秋。   李寒秋剑招虽然奇幻,但却无法完全发挥出来,因为,双方相距之间,有一个很大的空 间,足足有两三尺远。   忽然间,那攻来的长剑,突然收了回去。   紧接着寒芒电奔,三点寒星,射向了李寒秋停身之处。   李寒秋长剑疾挥,在身前幻起一片剑花,挡开了三枚银镖,就在他挡开银镖的同时,立 时一提气,在向那人停身之处冲去。   但见剑光闪闪,紧接着响起了一声惨叫。鲜血迸流中,一个人影,直向树下掉去。   只听蓬然一声,人影摔在地上,登时跌成了一团血浆。   李寒秋紧随着飘落树下,道:“果然不错,这树上藏有人。”   苹儿抬头四顾一眼,道:“不知是他是否传出了信号,但这地方居高临下,实是监视水 道的好地方。”   拔出长剑,掘了一个土坑,把那摔烂的尸体埋了起来。   李寒秋道:“我只想伤了他,问明内情,但因在树上动手,剑势无法控制,以致取了他 的性命。”   苹儿道:“现在可以躲在树上了……”略一沉吟,接着:“你可记得他存身之处么?”   李寒秋道:“自然是记得了。”   苹儿道:“上去找找着,那里是否有用以传讯之物?”   两人攀上了大树,李寒秋行向那大汉隐身之处。   果然,那白杨树上,有一盏小型的孔明灯和一面铜镜。那是一根干枝,四周用黑色的索 绳,编成一座吊榻形状。   只看白杨树上的布置、设施,那人在这株白杨树上,已有长时留住的用心。   李寒秋望了苹儿一眼,半赞扬地说道:“姑娘料事如神,在下很佩服。”语声一顿,接 道:“方秀监视她们的举动,时日已久,咱们行入苇林中事,只怕也已落入了方秀的眼中。”   苹儿道:“这个就很难说了,方秀的监视,虽然严密,但咱们行走之处,并非一定路线, 也许他们没有瞧到。”   李寒秋缓缓说道:“此刻,咱们应该如何?”   苹儿道:“这要请你决定了。”   李寒秋笑道:“还是是你出主意,在下已然觉出,姑娘的心机,在我李某之上。”   苹儿道:“那是因为你人太好了,不善施用诈谋,所以,每一件事,都往好处想。”   李寒秋道:“姑娘夸奖了。”   苹儿略一沉吟,道:“目下咱们挑了方秀一处暗桩,而且,又是一处十分重要的暗桩, 那等于挖了方秀暗桩中一只眼睛,方秀是否还耳目灵敏,我也无法推测了,为今之计,只有 以她们母女三人的行动为准了。”   李寒秋道:“无论如何,咱们不能抢她们母女之物。”   苹儿道:“好吧,如若方秀埋伏之人不出手,咱们就算保护她们母女。”望了李寒秋一 眼,接道:“看你为人冷漠,但却是一个心地极好的人。”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在下觉得一个人,应该如此才是……”   突然间,一点红光,直对两人停身处射了过来。   苹儿低声说道:“槽啦!”   李寒秋道:“什么事?”   苹儿道:“灯号,咱们不知道如何回答这灯号,必然要被发觉。”   李寒秋转目望去,只见那灯不停地闪动,似是正在期待答覆,不禁一皱眉头,道:“苹 姑娘,这灯号距此有多远距离?”   苹儿道:“总在两百丈以外。”   李寒秋道:“为今之计,在下赶到那边瞧瞧去吧!”   苹儿摇摇头,道:“不用去了。”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他已使用灯甚久,咱们一直没有回答,只怕早已引起了他们心中之疑了。你 此刻赶去,他们自然是有了准备。”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你说得不错,他不见咱们反应,自然会找上门来,咱们以逸待 劳。”   苹儿道:“只怕事情变化得太快,使我们没有机会对付他们了。”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如若我推算不错,她们母女就要出来了。”   李寒秋道:“咱们应该如何?”   苹地道:“不要理会那灯号了,咱们应该盯住她们母女的行动。”   谈话之间,忽听一阵木舟破水之声,传了过来。   苹儿道:“来得好快,咱们下去吧!”当下跌下大树。   李寒秋紧随而下,两人向前行了两丈,隐身在一处突起草丛之后。   凝目向前望去,只见王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跃登上岸。王夫人身上背着一个长形的包袱, 右手提一柄长剑。   母女三人全都是疾服劲装,佩带兵刃。   王夫人登岸之后,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匆匆向正东方向奔去。   母女三人行经之处,正是李寒秋和苹儿藏身之地。   三人奔行奇速,越过了李寒秋和苹儿的停身之处,匆匆向前奔去。   李寒秋轻轻一拉苹儿,两人匆匆站起身子,紧随三人身后追去。   双方保持了三五丈的距离。   奔行约三里左右时,到了一处三岔路口。   王夫人停下了脚步,四顾了一眼,转向正北行去。   就在王夫人刚一举步时,突闻一声大喝道:“站住。”   随着这声喝叫,暗影中突然跃出了六个人来。原来,三道岔路口处,每一处,都埋伏两 人。   六个人疾快地布成了一座阵形,把王氏母女三人,团团围了起来。   李寒秋和苹儿及时收住了脚步,隐在一处大树之后。   苹儿点起脚尖,走近李寒秋耳连说道:“这大概是方秀的人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你料事如神啊!”   苹儿嫣然一笑,道:“夸奖,夸奖。”   但见王夫人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冷冷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六个人齐声大笑,道:“你是王夫人么?”   王夫人不理六人问话,却回顾了瑜儿两姐妹,低言数语。   环围王夫人的六个大汉,个个都穿着黑色劲装,一色的厚背鬼头刀,一望之下,即知六 人有联手的刀阵。王夫人低声嘱咐两个女儿一阵,缓缓把背上的长形包袱解下,交给了瑜儿, 然后扬了扬手中的长剑,道:“诸位是方秀的手下么?”   这是六个人已经各站了方位,布成了一个合击之势。   王夫人长剑一振,冷冷说道:“方秀既然敢派你们来,你们为什么不敢承认?”   六人中间居左一人冷冷说道:“你猜得一点不错,自然用不着我们多说了。”   王夫人道:“你们六条大汉,对付我们母女三人,准备如何出手?”   仍由那居左大汉接道:“夫人不用激我们,我们是有所为而来,不是和夫人比武争名, 想活命,只有一个办法。”   王夫人道:“什么办法?”   那大汉道:“留下东西。”   “留下什么东西?”   那大汉目光转动,绝望瑜儿,道:“留下那位姑娘身上之物。”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阁下说得很轻松啦!”   那大汉冷冷说道:“夫人既是不愿交出东西,那只有动手一途了。”一挥手中鬼头刀, 六条大汉,齐齐向上冲去。   王夫人娇叱一声,长剑疾展,分向三人迎。   瑜儿和姊妹也同时舞动手中长剑,展开反击。   王夫人剑势如虹,全力抢攻,她想打开一条出路。   但那六个施展鬼头刀的大汉,刀阵变化十分迅快,只见刀光滚滚,来回交错,移位变化 中,封挡开那王夫人的凌厉攻势。   隐身在树后的李寒秋低声对苹儿说道:“他们的鬼头刀阵,变化十分迅快,王夫人剑法 虽然不弱,也很难打开一条出路。”   苹儿道:“我瞧出来没有,那王夫人似乎是已经胸有成竹,准备率领大女儿和六人力拼, 让瑜儿带着仙芝逃走。”   李寒秋道:“我知道,不过她们母女很难破围而出。”   苹儿道:“而且方秀也不止设这一道埋伏。”   李寒秋道:“咱们应该如何?”   苹儿道:“如若你心中没有顾忌,可以出手救她们母女之命,然后再由瑜儿手中抢过仙 芝,既可报她们母女收留之情,又可取得仙芝。”   李寒秋缓缓说道:“从瑜姑娘手中抢仙芝,在下很难出手。”   苹儿道:“你若不取,必为方秀所得。”   李寒秋摇摇头,凝目望去,只见王夫人母女三人,已陷入了很难苦的恶斗之中。   原来那人刀阵,配合得越来越是绵密,远远看去,只见一团滚滚的刀影,已然看不清王 氏母女三人的身形。   苹儿低声说道:“看来,她们母女三人,已很难有冲破这刀阵的希望了,时间拖延下去, 对我们更是不利,如若你决定出手救她们,现在应该出手了。”   李寒秋道:“我刚离师门道,满恨仇恨,一心一意,只想杀人报仇,但现在,我反而没 有了过去的豪气,不忍随便杀人了。”   苹几道;“那证明你天性善良,你也逐渐成熟了。不过,今晚情势有些不同,你如不救 出仙芝,就为方秀所取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这么吧!咱们这一次,先救了她们母女,然后,告诉她们凭 她们母女之能无法保有此物,如是她们肯把仙芝自动奉送,那是最好不过,如是不肯奉送, 咱们再救她们时,那就出手抢夺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说明了,你也许心里好过一些,那就照尊意办吧!”   李寒秋道:“你守在这里,我去助她们母女脱围。”拔出长剑,跃身而出,疾向那六人 对阵冲去。   七绝魔剑乃天下剑术中最为诡奇恶毒的剑法,一出手,威势非凡。   但闻一阵金鸡铁交呜,李寒秋凌厉剑势,已然破除了六人刀阵,直冲而入。   王氏母女正觉那六人的刀阵压力愈来愈大,招架困难之际,突然觉压力忽然大减,李寒 秋已冲入阵中。   这时,李寒秋已经过易容,王氏母女一下子看不出来人是谁。   李寒秋低声说道:“你们自作防守,在下攻敌,无暇照顾你们的安全了。”也不待王氏 母女答话,长剑疾转,展开了一阵快攻。   但见寒芒流动,分向三人次去。李寒秋剑势已发,又催动了六人刀阵。   刹那间,剑刀并举,打斗得比刚才尤为激烈。   王氏母女原本处于挨打之状,但李寒秋加入之后,形势顿然一变。   李寒秋剑招,向在攻敌为主,但弥起的剑气,迅速把六人刀阵给压制了下去。   王氏母女,得李寒秋之助,精神陡长,三人的剑势,也同时展开了反击、快攻。   搏斗中,听得了一声惨叫。   一个手执鬼头刀的大汉,被李寒秋一剑刺中小腹,肚破出肠,踉跄而退。   李寒秋一击中敌,使六人的连环刀阵,忽然间威力大减。   李寒秋剑势连变,惨叫声连接传出,又是两个大汉伤在李寒秋的剑下。   六个大汉,伤了一半,连环刀阵的威势,完全消失。   余下三个大汉,分给王氏母女三人,一对一地搏杀动手。   李寒秋横剑观战,发觉除了王氏夫人稍占优势之外,两位王姑娘都只是勉强与敌人打一 个平分秋色。难为胜败。不禁心中一动,暗道:“拖延时刻于我不利,何不助她们一臂之 力。”   心念一转,扬手一剑,刺中了和瑜儿动手大汉的背后。这一剑深及内腑,那大汉闷哼一 声,倒摔在地上。   李寒秋一剑得手,反手一剑,又刺向和王夫人动手的大汉。   他剑招奇幻,剑路难测,寒光过处,又是一声惨叫,那大汉又伤在剑下。   李寒秋连发三剑,和王氏母女动手的三个大汉相继伤在剑下。   这时六条大汉,已然完全死伤,倒卧地上。   王夫人打量了李寒秋一眼,缓缓说道:“多谢壮士相救。”   李寒秋缓缓说道:“不用谢了。”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壮土侠义为怀,我们母女是感激不尽,但望留下姓名,日 后也当有一图报。”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三三章 侠盗之间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图报倒不敢当,不过,在下要奉劝夫人几句。”   王夫人道:“壮士但请吩咐。”   李寒秋道:“怀璧其罪。你们母女三人,早已在人家重重监视和围困之下,要想突困而 出,实非轻易的事。”   王夫人缓缓说道:“壮士怎么知道呢?”   李寒秋道:“在下如非预知,怎会这般巧地赶来?”   瑜儿突然接口说道:“妈啊!这人的声音好熟啊!”   王夫人点点头,道:“阁下是李相公么?”   李寒秋听她叫出姓氏,只好说道:“不错,正是李某。”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李相公有何图谋,还请明说出来吧!”   李寒秋望了望瑜儿身上的包袱一眼,道:“那包袱之中,可是仙芝。”   王夫人脸色一变,道:“李相公早已知道了?”   李寒秋淡淡一笑,答非所问地道:“目下江湖知知晓此事之人,又何止在下一人。”   王夫人缓缓说道:“至少阁下也是其中之……”语声一顿,接道:“你救了我们母女, 应该有所优先,你有什么企图,可以直接说出来了。”   李寒秋道:“适才相救,算在下报答了贵母女一番收留赐药之恩。此刻起,咱们是恩怨 两清了。”   王夫人道:“那是说,从此刻起,李相公也可以对我们母女下手了?”   李寒秋道:“那倒不是。”   王夫人道:“这就叫我听不懂语中含意了。”   李寒秋道:“含意很简单,在下绝不从你们母女手中抢夺仙芝,但如你们手中之物,被 人抢去,在下可以从别人手中抢回来。”   王夫人沉思了片刻,道:“如是无人抢去呢?”   李寒秋道:“在下也绝不动手。”王夫人道:“看起来,李相公心中似是很有把握,别 人会由我们母女手中,抢走仙芝了。”   李寒秋道:“那要看你们母女的运气如何了。”   王夫人深深一福,道:“有一事拜托相公。”   李寒秋吃了一惊,急急向后退了两步,道:“夫人有话好说,不用如此多礼。”   王夫人道:“老身并非为难公子,只是相求一事,在公子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李寒秋皱眉,道:“什么事,请说吧!”   王夫人道:“老身这把年纪了,曝尸荒野,倒也就罢了,但两个小女,都还未过二十, 待字闺中,如是尸不掩土,未免是太不雅观了。我们母女死后,还望相公替我们掩上一杯黄 土,我们母女九泉之下,也很感大德了。”   李寒秋道:“你们母女未必一定就死啊!”   王夫人道:“除非是仙芝不失,不论何人,在抢去我们的仙芝之前,先要取我们母女之 命。”   李寒秋黯然垂首,默不作答。   王夫人道:“老身恳托相公之事,不知是否得蒙赐允?”   突闻一阵低声的凄泣,传入了耳际。原来瑜儿心情激动,忍不住心中酸楚,哭出声来。   王夫人冷冷说道:“住口,不要哭。”   瑜儿强自忍下,不使哭声传出。   李寒秋回顾了瑜儿一眼,低声对王夫人道:“夫人,在下并非是心生贪念,谋图夫人的 仙芝之人。”   王夫人道:“说得很光明啊!”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也许夫人不信,不过既无法,也不愿多作解说。我只是阻止那仙 芝不让它落入方秀之手,如若你们母女能够平安地破围而去,在下绝不对你们母女出手。”   瑜儿突然接道;“你武功比我们强,如若没有夺取仙芝之意,为什么不帮我们冲出他们 的围困?”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瑜儿道:“哼!你不帮我们,那就是有着觊觎仙芝的用心,不用如何解说,我也不会相 信。”   李寒秋心中暗道:“为什么一定要你相信我呢?”心中虽作此想,但口中却未说出,生 怕刺伤了瑜儿的心。   但闻王夫人叹息一声,道:“瑜儿,不要过分地强人所难。人家李相公和咱们母女没有 这份交情啊!”   李寒秋大感为难,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么,在下要仔细地想想,才能答覆了。”   瑜儿道:“你还想什么,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了,为什么还要骗我们?”   李寒秋十分为难地叹息一声,道:“这要在下如何解说?”   王夫人适才目睹李寒秋出手,知他确是剑术精绝的高手,如若他肯相助,破围而出,实 大有希望。是以,很耐心地站着不动。   她老谋深算,已看出那李寒秋并无相助之意,但他年轻面嫩,被瑜儿几句话套住,无法 摆脱。但她心中明白,一旦李寒秋困于情面,答应了保护她们母女,不管他内心是否真的愿 意,他将会出言必践,全力以赴。   苹儿隐身于大树之后,把几人对答之言,听得十分清楚。眼看李寒秋沉吟不语,知他心 中为难,生恐一言错出,误了整个大事,急步行了出来。   李寒秋正感为难,听得身后传来了步履之声,回顾了苹儿一眼,道:“苹姑娘,这该如 何才好?”   苹儿缓缓说道:“江南大局,已然开始变动,如是措施失当,立时就助长凶焰,不知要 多少高手正义碧血,才能弥补大错。”   李寒秋扬了扬双目,道:“这仙芝,当真的如此重要么?”   苹儿道:“是的。因此,我们不能让这仙芝落入方秀之手。”   王夫人突然把目光投注在苹儿的脸上,很仔细地瞧了一阵,道:“你自幼在方秀家中长 大,你的话如何能信?”   苹儿回顾了李寒秋一眼,道:“是不是肯相信我,那是李公子的事,用不到你夫人担 忧。”   王夫人缓缓说道:“仙芝的功能,非同小可,但世上知晓应用的人确是不多,如是运用 得当,固然可以发挥它的功能神效,但如应用不当,也可能糟蹋了仙芝神效。”   李寒秋道:“听夫人的口气,似乎你很了解这仙芝了?”   王夫人四顾一眼,道:“不错,我不但了解它的效用,而且还了解捉它之法,而使它不 受损害。”语声微微一顿,道:“了解这仙芝,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老身在这方面下了很 多年的工夫。”   李寒秋道:“夫人不用解说了,在下确无在你手中抢夺仙芝之意,但你如落人别人手中, 在下出手夺回,那就和夫人无关了。三位请上路吧!”   王夫人神情速变,欲言又止,转身对两个女儿说道:“咱们走。”放步向前行去。   苹儿白了李寒秋一眼,道:“你这人很善良,不但相信朋友,连敌人也是一样相信。”   李寒秋听不懂话中之意,一皱眉头,道:“此话怎讲?”   苹儿道:“你怎么知道方秀一定还会有拦截她们母女仨人?”   李寒秋奇道:“这不是你说的么?”   苹儿道:“你别忘了咱们破坏了他们联络的讯号,巳使他们耳目失灵。万一方秀人手调 派不当,使她们母女漏网而去,那将如何?”   李寒秋道:“根本上,咱们也没有抢她们母女仙芝的用心啊!”   苹儿道:“你当真是面对仙芝,毫不动心?”   李寒秋道:“千古神物,一生难求,谁又能不动心呢?”   苹儿扬了扬柳眉儿,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动手抢呢?”   李寒秋摇摇头,道:“大丈夫要有所不为,那仙芝本是人家母女之物,咱们如何能抢?”   苹儿双目凝住在李寒秋的脸上,瞧了一阵,轻轻叹息一声,道:“也许你是对的,侠、 盗之间不同之处在此,我没有看错人,咱们走吧!”举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看着她行走的方向,还是追随那王氏母女的方向,只好也放步向前追去。   且说王氏母女,一口气奔出了七八里路,将要进入官道,突见那进入官道的路口之上, 并肩站着三人,居中一人长衫儒巾,正是金陵方秀。   在方秀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却各自捧着一把长剑。   王夫人呆了一呆,道:“是你?”   方秀微微一笑,道:“不错,夫人可是感觉到很意外么?”   王夫人道:“一点也不意外。”   方秀淡淡一笑,道:“那很好,夫人能够挑了我们的联络讯号,足见高明了。”   李寒秋和苹儿跟随母女三人身后三四丈处,见王氏母女停下身,立时设法隐入了一丛深 草之中。   这时,东方已白,一两丈内的景物,清晰可见。   但听王夫人冷冷说道:“你要干什么?”   方秀脸色一寒,冷冷说道:“你伤了我六个属下。”   王夫人心中暗道:“人虽不是我们所杀,但此情此景之下,倒是不能不挺了。”只好含 糊糊的应道:“那六人可是受你的差遣么?”   方秀道:“不错。”   王夫人道:“我们母女和你无怨无仇,不知为什么要遣人截杀?”   方秀绝口不提仙芝的事,却把文章做在六个大汉的身上,当下冷笑一声,道:“他们六 人怎样了?”   王夫人道:“死了。”   方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母女三人,杀了我六朋友,这笔账不知要如何交 待?”   王夫人心中暗道:“这方秀果然是心地恶毒,他绝口不提仙芝,却声声要为他六个朋友 报仇,即是存心要取我们母女之命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缓缓说道:“方院主,此地除了我寡弱母女三人之外,都是你方秀的 属下,实也用不着借故掩饰,你如真心替你死去的属下报仇,何不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却 鬼鬼祟祟地带着人,埋伏在路边拦截我们母女?”   方秀哈哈一笑,道:“夫人,你们已杀了六个人,就算你们全被在下杀死,你们母女也 有得赚的,应该死而无怨了。”   目光一掠左右两个劲装大汉,接道:“你们动手吧!”   两个大汉一齐抬腕,唰的一声,齐齐抽出了长剑。   王夫人心知今日难善了,不禁暗暗一叹,低声对两个女儿说道:“方秀武功高强,咱们 母女听怕是难逃毒手了,但也不能让他坐享其成。”   瑜儿道:“如何处置仙芝?”   王夫人道:“放了它吧!”   瑜儿点点头,解下背上的垂形包袱。   王夫人道:“你向后退,由我和你姊妹对敌。”   瑜儿应了一声,急步向后退去。   这时两个大汉已然逼近了王夫人,陡然间,大喝一声,齐齐向两个人冲了过去。   王夫人举剑一挥,当先迎了上去。   王大姑娘也紧随在母亲身后,接住了右面大汉的剑势。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方秀突然飞身而起,天马行空一般,从王夫人等头上掠过,直向那 瑜儿追了过去。   王夫人等已为两个大汉凌厉的剑势,逼得全神迎敌,无暇回救瑜儿。   这时,隐身在草丛中的李寒秋和苹儿,巳然瞧出了瑜儿的危急情势,李寒秋正待起身相 助,却被苹儿一把抓住,低声说道:“不要慌。”   但见方秀如流星划空一般,越过了瑜儿,回身拦在瑜儿的前面,缓缓说道:“小姑娘, 如是想留下小命,那就交出仙芝。”   瑜儿一扬手中宝剑,冷冷说道:“杀了我,也不给你。”   方秀淡淡一笑,道:“你如死了,哪里还能保有仙芝呢?”   瑜儿道:“我如打你不过,自会在死亡之前,把仙芝毁去。”   方秀一皱眉,道:“这是你妈教给你的么?”   瑜儿道:“不要你管。”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急急说道:“还有一件 事情,我忘记告诉你了。”   她说得一片天真,显是不解江湖上的阴诈。   老奸巨滑的方秀,也不禁听得莞尔一笑,道:“什么事?”   瑜儿道:“我妈已在仙芝之内,动了手脚,你们纵夺了去,也是无用。”   方秀道:“你可知道动了什么手脚?”   瑜儿道:“我自然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们。”   方秀抬头瞧了王夫人和两个大汉搏斗的情势一眼,只见两个大汉,已然占了上风。目光 又转到瑜儿的身上,低声笑道:“我不信你知道!”   原来,他见瑜儿一片天真,想从她口中会出一些实话出来。   瑜儿道:“我知道,就知道,为什么要骗你呢?”   方秀道:“你说出来,老夫听听,才知是真是假。”瑜儿沉吟了一阵,摇摇头,道: “我不能告诉你。”   方秀笑道:“你不说,老夫也可以找出原因。”   瑜儿道:“不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别想套出我的话。”   方秀缓缓说道:“好吧!等你亲眼看到你母亲和姊姊死后,老夫再慢慢问你。”   瑜儿听得心中一动,不自觉地回头看去。   就在瑜儿转目回顾的一刹那间,方秀巳出手如电,抓住了瑜儿的右腕。   瑜儿警觉要待闪避时,已来不及。方秀五指加力,瑜儿骤觉着半身麻木。   方秀轻轻地取下了瑜儿手中长剑,笑道:“现在,你乖乖的站着,看你母亲和姊妹死去 之后,咱们再慢慢地谈谈。”   瑜儿想挣扎,但方秀扣在腕上的五指,有如一道铁箍,使瑜儿已失去了挣扎的能力。但 她此刻很关心母亲的和姊姊的生死,全神观战。   这时,王夫人已然和女儿联手拒敌,但母女仍然处于劣势。   两个黑衣劲装大汉,手中的剑势,愈来愈快,攻势如迅雷骤雨,迫得母女只有招架,全 无还手之力。   方秀道:“刀剑无眼,碰上了不死必伤。”   瑜儿突然叹息一声,道:“我如把仙芝给你,能放过我姊姊和母亲么?”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三四章 威胁利诱   方秀答道:“老夫要取你身上仙芝,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但夫并不急于取得你身上 的仙芝……”语声一顿,道:“其实,老夫就算不取你们的仙芝,你们母女也无法保有此物. 世上觊觎此物之人很多,他们取去仙芝时,同时也不会留下你们母女之命。”   瑜儿道:“你还不是一样,要仙芝,又要我们的命。”   方秀哈哈一笑,道:“这个,有些不同。”   瑜儿道:“一个人只有一条命,你杀我和别人杀我,有何不同?”   方秀笑道:“老夫可以不杀你。”   瑜儿道:“我母亲和姊姊呢?”   方秀道:“也可以饶她们不死。”   瑜儿道:“当真么?”   方秀道:“不错,老夫言出如山,岂会有半点虚假?不过,你要说服你的母亲、姊姊, 归顺于我。”   瑜儿缓缓说道:“我可以试试看。不过,我母亲生性十分刚烈,她要如何决定,我就无 法知晓了。”   方秀缓缓说道:“你母亲和你姊姊,都已无法再支持过百招,你必须早作决定才成。”   瑜儿回目过去,果然看到姊姊和母亲,已然被两个剑手逼得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 能,当下说道:   “你要他们停手,我才能和母亲讲话。”   方秀略一沉吟,高声说道:“你们暂时停手。”   两个执剑大汉应声纵身而退。   方秀牵着瑜儿缓缓向前行了四五尺远,沉声说道:   “王夫人,令媛有话对你说。”   王夫人只顾和两个大汉动手,竟不知瑜儿被擒的事,回目见瑜儿被方秀扣着脉穴,不禁 一呆。   瑜儿还未开口,两行清泪,已然顺腮而下,缓缓说道:   “妈妈,咱们打不过他们,打下去,也是必死无疑了。”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你只有这两句话对我说么?”   瑜儿道:“孩儿之意咱们既是死定了,留下仙之,也是无用,不如把仙芝给他们吧!”   方秀摇摇头,道:“夫人,令媛未把话说清楚,在下要补充几句。”   王夫人道:“你说吧!”   方秀道:“在下如是只取仙芝,现在我就可轻易取走,用不着再和夫人多说了。”   王夫人道:“那你还要什么?”   方秀道:“要你们母女三人,归顺我方家大院,区区还想借重夫人的大才。”   王夫人道:“我武功不强,纵然投顺你方家大院,对你也没有帮助。”   方秀淡淡一笑,道:“不错,夫人的武功,不算高明,就方某手下而言,也不过是三四 流脚色。不过,夫人别有才华,才是我借重之处。”   王夫人道:“什么条件?”   方秀淡淡一笑,道:“在下用人,一向条件优厚,自然不会薄待夫人了。”   王夫人望望两个女儿,黯然一叹,道:   “我可以投人方府,但我两个女儿……”   方秀接道:“在下希望她们也留在方府之中。”   王夫人道:“她们武功不佳,又未经过江湖历练,对你的帮助很少,为什么不放她们离 开呢?”   方秀道:“有你两位女儿在你身恻,可以慰解你不少寂寞,夫人也才能安心为在下工 作。”   王夫人摇摇头,道:“先夫在江湖中混迹,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我这一生,半生寡 居,我不愿小女再步他父母的后尘。因此,希望她们能够作一个普通人,嫁一个农人、渔夫, 过一生平淡岁月。”   方秀哈哈一笑,道:“夫人如是真有此想,也不会用尽苦心谋取仙芝了。”   王夫人道:“我原想借用仙芝之能,把她们姊妹造就成武林奇葩,如今此愿已然难偿, 只有让她们回归林野,过几年平淡的日子了。”   方秀略一沉吟,道:“就在下看位令媛,都是极具才慧的人,夫人如是真心归依在下, 在下愿代两位令媛,引介一位名师,造就她们。”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看起来,方院主如不留下两位小女,你是不放心了。”   方秀道:“如是两位令媛,不在你身侧,只怕夫人也难安心工作。”   李寒秋望了苹儿一眼,用低微的声音说道:   “那王夫人不知有什么才能,竟使得方秀这般重视?”   苹儿道:“方秀如此对她。王夫人必然是有着很奇特的才能。”   李寒秋道:“在下想不明白,如是她真有着人所难及的本领,为什么刚才不设法逃走?”   苹儿道:“也许她具有的本领,和武功无关。”   李寒秋点点头,复又举目望去。   只听王夫人说道:“我身负大仇,也一样无法安下心为你工作。”   方秀道:“在下遣人代你报仇。”   王夫人道:“我要亲手杀他。”   方秀道:“好!我遣人生擒他们带回方家大院,交由夫人处理。”   王夫人一皱眉头,道:“你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么?”   方秀道:“关氏双刀,左刀关西,右刀关中。”   王夫人呆了一呆,道:“你怎么知道的?”   方秀笑道:“对夫人的事,在下已留心很久了。”   王夫人道:“那是说,我们母女,这几年来,都一直在你的监视之中?”   方秀道:“自从你们母女搬入了这座苇林之后,就一直在我监视之下。”   王夫人道:“你能忍了几年不动手,心机实也惊人。”   方秀道:“如是夫人知晓了方某暗中监视,绝不会设法捉得仙芝了。”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我如放去仙芝,也许世间再无人能够捉到它了。”   方秀道:“所以,我们一直不敢惊动夫人……”语声一顿,道:   “方家大院已然为夫人准备了一座幽静的跨院,守卫森严,绝无人会打夫人。只要夫人 一点头,立时成了我方家大院的贵宾。”   王夫人道:“好吧,我答应你。”   方秀放开了瑜儿脉穴,笑道:   “仙芝是由你们母女带着。”   王夫人突然想起来李寒秋搏杀六凶之事,急急说道:   “你有六个属下,被我杀死了。”   方秀微微一笑,道:“你们杀不了他们。”   王夫人心头一震,道:“但他们都已伤在我的剑下了。”   方秀微微一笑,道:“江州六鬼的武功,我很清楚,你们母女三人合力联手,也无法是 他们之敌,绝不是你们杀的。”   王夫人道:“不是我们母女杀的,是何人杀了他们?”   方秀微微一笑,道:“这倒不用夫人费心了,反正我们早晚都可找得出来。”   王夫人心中暗道:“看情形,他目下还不知是何人所杀,如是我再追问下去,反而自露 马脚了。”心念一转,不再多问,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方院主了。”   望了两个女儿一眼,接道:“现在,我们就要回方家大院么?”   方秀道:“夫人如若没有别的事情,那就可以回方家大院了。”   王夫人望了瑜儿一眼,道:“我还有一点私事,想差小女他往一行,不知方院主意下如 何?”   方秀道:“什么事?”   王夫人道:“一些私事,不便开口。”   方秀道:“来日方长,有什么事,到了方家大院,再遣人去办,不是一样么?”   王夫人道:“听口气,方院主是不答应了。”   方秀道:“夫人是否觉着一定要去呢?”   王夫人道:“最好是去。”   方秀道:“那你就从两个女儿中选一个去吧!”   王夫人心笑机会难再,低头吩咐了瑜儿几句,提过包袱,接道:“你可上路了。”   瑜儿黯然泪下,道:“母亲、姊姊你们多多保重了。”   方秀一怔,道:“夫人,令媛不去方家大院了?”   王夫人道:“她去与不去,似都无关紧要。”   两人说话之间,瑜儿已然奔出了四五丈的距离。   方秀望着那瑜儿的背影,似要发作,但他却强行忍了下去,道:   “咱们走吧!”当先行去。   王夫人牵着女儿,紧追在方秀的身后。两个黑衣大汉走在最后。   但见几人的背影,逐渐地消失不见。   李寒秋回顾了苹儿一眼,道:“怎么办?”   苹儿道:“什么事啊?”   李寒秋道:“你可是装糊涂么?那仙芝如被带到方家大院,那就很难出来了。”   苹儿道:“你想在他们未到方家大院之前,动手去抢仙芝?”   李寒秋道:“除非咱们放弃在取仙芝之心。只有设在他们未时人方家大院之前,下手抢 夺此物了。”   苹儿原本对谋求仙芝一事,十分积极,但此刻,却突然间态度大变,摇摇头,道:“我 想那方秀早已知道是你杀死了他的六下属下,沿途之上,只怕有很多埋伏。”   李寒秋心中暗道:“原本是她鼓励我抢夺仙芝,甚至不惜杀死王氏母女。此刻,她却是 甘愿放弃仙芝,而且还苦劝我不要穷追,片刻之间,竟有此两种大不相同的态度。”心中念 转,人却回顾了苹儿一眼.笑道:“你可是怕见方秀?”   苹儿被李寒秋一语道破心事,全不便再行否认,尴尬一笑,道:   “我不是怕他,而是不愿见他罢了。”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王氏母女此刻还不甘心听受那方秀的摆布,我追上去,还可相 助她们母女。你在此地等我,我去抢夺仙芝。”   苹儿一把拉住李寒秋道:“你一个人去,对付方秀和他很多属……”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你刚刚不是瞧到了么?我杀了方秀六个属下。”   苹儿道:“你一定要去,也要设法以智取胜。他们人多,你在出手之前,最好先行设法 杀他们一个,以挫敌势。”   李寒秋道:“好吧!”起身向前奔去。   王夫人心中实不甘把仙芝送方家大院,因此行走很慢,心中却在暗自想着:如是那李寒 秋再来抢夺仙芝,倒不如把仙芝交给他算了。   方秀故示大方风度,也未催促她王夫人。   李寒秋追不过数丈,已然望见了方秀和王夫人等的背影。   这时天已大亮,景物清晰可见,只要方秀等一回头,就可以看到李寒秋。但方秀等一直 缓步而行,未曾回顾一眼。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报君知锣声,划破了清晨的幽静。   方秀陡然停下脚步,举手一挥,身侧两个佩剑大汉,突然拔出长剑,蓄势待敌。   王夫人高声说道:“方院主什么事?”   方秀道:“来了一个极为难缠的人物,夫人请把仙芝交给在下保管。”   王夫人道:“我拿着不是一样么?”   方秀道:“自然是不一样了。”伸手去取仙芝。   王夫人略一犹豫,仍然把仙芝交给了方秀。   就这一阵工夫,瞥见一个身披长衫、右手执着竹杖、右手提着报君知的中年大汉,缓缓 行了过来。   两个伏剑劲装大汉,并肩而立,挡住了那人去路。   那执杖长衫人,似是一个瞎子,但他却及时在两个大汉的身前停下。   只见他一扬左手,报君知有节拍地响了一阵,道:“我瞎子昨夜做了一个好梦,今日一 大早就遇上方大善人……”   方秀冷笑一声,接道:“崔兄,用不着给兄弟来这一套了,什么事,干脆明说吧!”   执杖人哈哈一笑,道:“方院主,兄弟倒也不便再装了……”一翻两只白果眼,接道: “大约方院主还有要事,兄弟长话短说,有道是见者有份,既然叫兄弟赶上了,你就看着办 吧!”   方秀道:“什么事?”   执杖人道:“方兄不用装糊涂,你手中拿的何物?”   方秀道:“未见你黑眼珠之翻出来,竟然也瞧到东西。”   长衫人道:“反正那也不是方兄之物,何不大方些,分给兄弟一点。”   方秀冷冷说道:“你要什么?”   他似是不信那长衫人已然知道了全部内情,故而又多问了一声。   那长衫人哈哈一笑,道:“方院主可是想考校一下兄弟么?”   方秀缓缓说道:“阁下装瞎卖傻,但却吃尽了天下……”   长衫人一笑接道:“好说,好说,方兄把兄弟看得太高了……”语声微微一顿,道: “方院主手中拿的是仙芝?”   方秀一皱眉头,道:“你怎会知晓此事?”   这时,李寒秋已行距离两人甚近,把两人对答之言,听得清清楚楚,暗道:“这才叫: 做贼碰到截路的,黑吃黑了。”   但闻那长衫人说道:“说来这也是机缘凑巧,兄弟本来不知此事,但却中无意中听到你 方兄属下谈起。”   方秀接上:“我属下谈起?”   长衫人道:“不错,方兄可是不肯相信么?”   方秀举起手一挥,两个执剑大汉,突然执剑而上,攻向那长衫人。方秀大笑说道:“阁 下既然知道了,兄弟不得不杀你灭口了。”   那执杖人竹仗舞动,呼呼风生。迎接两个大汉的攻势,口中却冷冷说道:“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你回头瞧瞧什么人?”   方秀、王夫人齐齐回头看去,只见李寒秋佩剑肃立在一丈开外。   王夫人心中一动,暗道;“好啊!他们一直在后面跟着。此人剑术绝伦,如若他和方秀 展开了一场恶斗,我们母女,倒还有抢得仙芝,逃离此处的机会了。”   方秀骤见李寒秋,不禁心头一震,暗道:“我早该想到是他才是。”   尽管他心中震骇,但却又不得不装作镇静之态,冷冷说道:“现在我明白了。”   李寒秋唰的一声,抽出长剑,缓步向前行去,道:“明白什么?”   方秀道:“江州六鬼是死于你的剑下。”   李寒秋道:“不错,你亮兵刃吧!”   方秀对李寒秋心中确然有点畏惧之意,不敢丝毫托大,缓缓抽出长剑。   李寒秋冷冷说道:“方秀,我要在百合之内,取你之命。”   方秀道:“好大的口气。”   李寒秋道:“只要你敢答允,和我单打独斗一百合,我如不能取你之命,就从此弃剑不 用,也不再找你方秀报仇。”   方秀道:“这个么,在下……”   李寒秋冷冷说道:“阁下可是不敢答允么?”   方秀冷笑一声,值:“李寒秋,大丈夫不赌一时气忿。在下既然有对付你的办法,自然 用不着和你作这等无谓之争。”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三五章 见者有份   李寒秋冷冷说道:“就算你不答应,你今日也无逃走的机会,非得和我决一死战不可。”   方秀仰脸望望天色,笑道:“一顿饭工夫之内,在下自有援手赶来。”目光一掠王氏母 女,道:“你们母女二人,如是真心归顺我方家大院,那就请助我一臂之力。”   王夫人道:“要我等如何帮助院主?”   方秀道:“你们母女先行联手,抵挡此人一阵。”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们母女,如何是他的敌手呢?”   方秀道:“我知道.咱们三人,分由两个方位攻他,你们母女联手,攻他的后背,在下 和他的前面,使他首尾不能相顾。”   王夫人道:“方院主英雄一世,难道不能和他单打独斗么?”   突闻李寒秋大喝一声,道:“方秀,小心了。”喝声中,白芒一闪,连人带剑直向方秀 冲了过去。   方秀左手拿着仙芝,右手一挥剑,接架李寒秋的攻势。   王氏母女,相互望了一眼,仍然站立在原地不动。   那两个黑衣大汉,被那长衫人手中竹杖,困入了一杖影之中,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 之力。自顾尚很勉强,自是无力回救方秀了。   李寒秋剑势连变,杀手不绝,一连攻了十余剑,招招都指向那方秀的要害大穴。   方秀连闪带架,闪避过了十几剑,未能还击一招。   李寒秋连攻十余创,仍未能取得方秀之命,心中对他亦暗暗佩眼,忖道:   “此人倒非浪得虚名。”   但闻王夫人说道:“方院主,你和人动手,拿着仙芝不便,还是交给老身保管吧!”   方秀冷冷说道:“你们母女如是再不出手,那就是证明并非是诚心归顺我方秀了。”   王夫人道:“唉!非是我们母女不肯帮忙,实是我们母女武功太差,无法接架七绝魔剑, 说不定一动手,就被人家刺伤了。”   方秀虽然明知王夫人是有意的拖延,但却是没有办法。   李寒秋急促的剑势,有如狂风暴雨一般,迫得方秀险象环生,招架无力。   王氏母女冷眼旁观,发觉那李寒秋的剑招,果然是恶毒无比。看样子,方秀似是无法再 支持下去,心中暗道:   “李寒秋自诩百招内取他之命,看情形倒并非吹嘘的了。”   又过十余招,方秀的处境更为险恶,李寒秋七绝魔剑,威力更见凌厉,方秀完全被圈入 了一片剑影之中。   这时,方秀虽然想呼叫王夫人出手帮忙,但他连呼叫的时间也无法腾出。   王夫人突然又暗中担心起来,暗道:   “这李公子的剑术,比方秀高明甚多,如若想从他手中抢过仙芝,那是比方秀手中抢取 更难了。我们母女之中,瑜儿和他比较接近,如是趁他不留神,暗施毒手,或可把他制住, 如今瑜儿既然不在,我如近他之身,他定然早有防备了。”   一个人有了贪念,患得患失之心,也随着沉重起来。这王夫人刚刚遣走了瑜儿,还自以 为得计,如今却又大感懊悔起来。   搏斗之中,突闻一阵急促车轮声,传入耳际。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外形奇怪的轮车,直 驰过来。   轮车驰近李寒秋和方秀动手之处,突闻怪车上人一声大喝:“住手!”   李寒秋右手剑势一紧,唰唰两剑,刺中了方秀左臂一剑。   方秀左臂受伤,拿不住手中仙芝,跌落在实地之上。   李寒秋左手一探,伏身捡起仙芝。   方秀却借李寒秋伏身捡取仙芝之便,纵身退避开去。   这时,那轮车却疾快又向两人驱近了数尺。   李寒秋听得轮车近身,突然向前一跃,窜出去六七尺远。   回头看去,只见那突起了车顶处,露出来韩公子。   李寒秋冷冷说道:“是你。”   韩公子道:“你竟然不肯听从我警告之言,杀伤了我方伯父!”   李寒秋道:“在下应该斩下他一条左臂……”   韩公子怒声接道:“只为了夺取他手中的仙芝?”   李寒秋道:“还要报杀父母的大仇。”   韩公子道:“他是我的伯父,你如杀了他,我该如何?”   李寒秋道:“你如有能力,就替他报仇。”   韩公子冷笑一声,道:“过去,我也许不会杀你,但现在情形不同了。”   李寒秋回顾了方秀一眼,只见他站在两丈以外,闭目调息,伤得似是不轻,大约在短时 间内,不会再动手施袭了,心无后顾之忧,才冷冷说道:“现在怎么样了?”   韩公子道:“现在,我发觉你是一个最可鄙的人。”   李寒秋气的仰天大笑一声,道:“骂得很好啊!但不知在下何处可鄙?”   韩公子冷冷说道:“你第一次到金陵,带走了娟姑娘,这一次,又带走了苹儿。”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这似乎是很难说得清楚了。”   韩公子冷笑一声,道:“不用解释了,我不相信,两次都是巧合……”   声音突转冷厉,接道:“不管你如何解释,在下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   李寒秋仰天打个哈哈,道:“在下也用不再给你解说。”   但闻方秀叫道:“孩子,不用对他留情了,他是色中之魔。”   闻蓬蓬两声,两个和长衫执杖人动手的大汉,都被那长衫人点中了穴道,摔倒在地上。   韩公子沉声说道:“伯父,快请上车。”   方秀应了一声,疾向那轮车奔了过去。   李寒秋正待飞身拦截,突见寒芒一闪,韩公子那蓬车之中,突然暴射出一连的串的飞刀, 疾向李寒秋射了过来。   李寒秋长剑疾挥,幻起了一片护身的光幕。只听一阵叮叮当当之声,射来的飞刀,尽为 李寒秋的剑势击落。   但这一阵耽搁,方秀早已奔进了韩公了的坐车之旁。登上了篷车。   那形状奇怪的篷车,自动地展现一扇门,等方秀进人之后,又自动地关了起来。   李寒秋击落了那射来飞刀,已然失去拦截篷车的机会。   但见韩公子一带缰绳,健马突然转弯奔行,急驰而去。   王夫人低声说道:“李相公。”   李寒秋还未及答话,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那执杖人,疾跃而至,越过李寒秋,拦住 了去路。   李寒秋望了那长衫杖人一眼,缓缓说道:“夫人呼叫在下,有何见教?”   王夫人道:“李相公虽然取得仙芝,但如不知施用之法,也是枉然。”   李寒秋道:“夫人之意呢?”   王夫人道:“如若公子肯相信我们母女,老身愿相授施用之法。”   李寒秋道:“代价如何?”   王夫人道:“咱们各得一半。”   那长衫执仗人突然敲起手中报君知,当当当,响了三声,道:“见者有份,在下既然遇 上了,自然是也该算我一份了。”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如是阁下获得仙芝,是否也在下一份呢?”   那长衫执杖人道:“这个么,很难说了。”   李寒秋道:“咱们素不相识,自然说不上什么交情,全凭手段取得之物,阁下想分得一 份,未免是有些荒唐吧!”   那长衫执杖人冷笑一声,道:“如是老夫不先和方秀两个从人动手相搏,你岂能轻易抢 得仙芝?”   李寒秋沉吟不语,显然,正在思考着这件事情。   王夫人似是生恐李寒秋答应了下来,急急说道:“李相公,不能答应他。”   李寒秋目光转到王夫人脸上,微笑不言。   那长衫人冷冷说道:“为什么?”   王夫人道:“因为,不用你帮忙,他也能抢回仙芝。”   执杖人冷冷说道:“大约你觉得方秀那两个相从武师武功很差,是么?”   王夫人道:“想他们的武功,绝不会在方秀之上。”   执杖人冷冷说道:“如是两人联手,绝不在方秀之下……”   语声一顿,道:“咱们不用为此事争执了,老夫自觉出了一部分力,才使你们轻而易举, 取得了仙芝。如是不肯分给老夫一份,说不得老夫要动手抢了。”   李寒秋突然纵声大笑,道:“在下不愿为此仙芝再和你们动手相搏。”’   王夫人紧张地接道:“那要如何?”   那长衫执杖人,也瞪着一对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一脸肃然之情,等待着下文。   李寒秋环顾三人一眼,道:“如若你们有信心,能够从我手中抢走仙芝,那就请只管出 手,如是无信心抢走此物,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至于两位提出的意见,容在下考虑,再作 决定。”   说完,举步向前行去。   那长衫执杖人飞身一跃,拦住了李寒秋的去路,道:“阁下身怀仙芝的消息,很快就散 播于江湖之上,那时,你将是楚歌四面,后悔无及了。”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阁下是威胁我么?”   执杖人道:“老夫说的句句真实之言。阁下如是不肯相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李寒秋道:“听你口气,似乎是并无动手抢夺之意?”   长衫人道:“老夫不愿和七绝魔剑的传人硬拼……”轻轻咳了一声,接道:“阁下自出 道江湖,挟凌厉恶毒的剑势,已伤了不少人,七绝魔剑重出,江湖上大为震动。原本武林之 中,已有围剿你的计划,迟迟未能实现之故,是因为你有一段时间,突然剑迹不见,再说你 出道以来,还未妄伤过一个好人,所以,这计划还未发动。”   李寒秋怒道:“那方秀、韩涛外罩仁义,内藏奸诈,那些自诩主持武林正义的人,为什 么不找他们出手呢?”   长衫人道:“因为江南双侠暗中为恶之举,并未昭然江湖,很多人,还不晓他暗中为恶 的事迹,尤其是那些深居禅院,闭关自修主持大计的人,更是不会相信此事。”   李寒秋道:“自然是有,但那些人一部分为江南双侠所害,一部分为江南双侠笼络,这 就造成了目前的局面,常在江湖道上走动的人,已然有大部分知晓他为恶的事,但几个主持 武林正义的首脑,却又偏偏不信此事。”   李寒秋道:“哼!等江湖惨变起后,他们再相信就为时已晚了。”   长衫人道:“这教训千百年来何止千次,但仍然是无法使那些主宰江湖的首脑们觉醒, 防患未然。”   王夫人突然接口道:“这和仙芝何干,李相公不要理他了,咱们走吧!”   长衫人一横竹杖,道:“如是这样放走你们,老夫心有不甘。”   李寒秋一横长剑,冷冷说道: “那阁下准备如何?”   长衫人笑道:“老夫如是无法分得仙芝,那总该领教一下七绝魔剑的厉害了。”   李寒秋道:“你如胜我手中之剑,这仙芝自然归你所有了。”   长衫人道:“老夫自知获胜的机会不大。”   李寒秋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手抢夺?”   长衫人道:“仙芝太过珍贵,人见人爱,老夫虽然明知是七绝魔剑之敌,也忍不住心起 贪念。”   李寒秋道:“阁下说话很坦白,看来,不似穷凶极恶之人。”   长衫人道:“夸奖,夸奖,在下虽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但也算不得好人。如是好人,那 也不会心生贪念了。”   李寒秋缓缓说道:“请教阁下贵姓大名?”   长衫人道:“在下崔通。”   王夫人突然接口说道:“人称为瞎仙的崔大侠。”   崔通笑道:“不敢当啊!江湖上大都叫我崔瞎子。”   李寒秋道:“既能在武林尊称为仙,想来崔大侠必然为江湖同道尊敬了。”   崔通道:“那要看他们什么想法了,有的人对我崔瞎子,的确十分尊重,但有些人,却 恨我入骨,最好能使我瞎子早些死掉。”   李寒秋缓缓说道:“那要看恨你的是什么人了?”   崔通道:“不错,如是恨我崔瞎子的是坏人,那我留瞎子就是好人;如是恨我崔瞎子的 是好人,那我就是坏人了。这好坏之间,要凭你心念抉择了。”   王夫人道:“崔大侠是好人。”   崔通道:“就算是好人,也不是很好的人。如是在下为人很正派,那也不会对仙芝心生 贪念了。”   王夫人道:“堂堂的崔大侠,如若抢人之物,传扬于江湖之上,那岂不有伤你的侠名 么?”   崔通笑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如是我崔瞎子 败在你七绝魔剑之下,崔瞎子就算死了这条心了。”   李寒秋道:“好吧!崔大侠既然一定要和在下动手,那就请出手吧!”   崔通竹杖一扫,疾向李寒秋前胸点去,口中却道:“如是要你先出手,你自然不肯。”   李寒秋长剑疾起,呼的一声,架开了崔通的竹杖,道:“崔大侠小心,在下要反击了。”   崔通道:“七绝魔剑,向以攻势见长,李公子只管放手施为就是。”   李寒秋不再多言,长剑展动,有如狂风骤雨一般,连连猛攻。   崔通右手竹杖,左手报君知,一齐施展,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传人耳际。   原来李寒秋快攻三剑之后,都被崔通手中的报君知全部挡开。   崔通挡开李寒秋三剑之后,展开反击,手中竹枝展开快攻,一阵如山杖影,直压过去。   李寒秋剑势疾展,两个展开了抢制先机的快攻。   这是一场速绝伦的搏斗,但见杖影、剑光漫天流动,不时挟杂着金铁相击之声。   原来,那崔通手中报君知,也是兵刃,每当李寒秋剑招攻势凌厉,竹杖转挡不及时就用 报君知挡他一招,剑、锣相击,响起了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是以,两人在激烈打斗之中, 点缀着不绝于耳的锣声。   王氏母女两人、站在一侧,看两个人搏斗,剑光、杖影逼得人无法接近在五尺之内。   不大工夫,两人已搏斗了百招以上。   李寒秋自出道以来,虽然遇过不少高手,但却很少像今日之战,打得兴高彩烈,豪情大 发,长啸一声,长剑愈来愈快,攻势也愈来愈见凌厉。   又过数十招,突闻崔通闷哼一声,杖影、剑光,突然敛去。   凝目望去,只见那崔通左肩之上,被剑势划了一道数寸长短的创口。鲜血隐隐,由那创 口中透了出来。   崔通仰脸大笑一声,道:“七绝魔剑,果然是名不虚传。”突然转过身子,后退向前奔 去。   李寒秋望着崔通远去的身子,自言自语道:“当真是英雄人物。”   回头向前行去。   王夫人带着女儿,紧迫在李寒秋身后而行。   李寒秋听得身后步履之声,停下脚步,回过头去,道:“你们母女还不死心么?”   王夫人道:“你一个人虽有仙芝,但却不知施用之法,岂不糟蹋这千古灵物。”   李寒秋道:“这倒不劳夫人费心了。”   王夫人道:“还有一件事,老身觉得应该说明。”   李寒秋道:“夫人不能力夺,可是想以智取?”   王夫人摇插头,道:“老身说明内情,信不信那是李相公的事了。”   李寒秋道:“夫人说吧!”   王夫人道:“老身已在仙芝中,暗加奇毒,不知取毒之法者,很可能使奇毒散满仙芝一 身。那时,这千古神物。不但效用尽失,而且,也将毒害人身。”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此话当真么?”   王夫人道:“句句实言。”   李寒秋道:“那是说咱们非要和夫人合作不可了?”   王夫人道:“合作则彼此两利,如是李相公心存独吞,只怕是白白糟蹋了这千古神物。”   李寒秋道:“请教夫人.这仙芝有何珍贵之处,是医病,还是疗伤?”   王夫人道:“起死回生,助长功力,长久应用,可伐毛洗髓,脱胎换骨。”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夫人不用紧迫在下,容我想想再作道理。”   这时,苹儿已自草中行出,快步迎了上来,道:“咱们得快些走啦!”   伸手牵起李寒秋,大步向前奔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三六章 我为仙芝   两人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到了一处林木森森的墓园之外。   苹儿低声说道:“咱们到这墓园中休息—会如何?万一他们有人追来了,咱们亦可利用 坟墓作为掩蔽、拒敌之用。”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林木环绕的墓地之中,至少可阻止那位韩公子的那辆怪异的篷车, 驰入此中。”心中念转,口中未言。   两人行入林中,在一座广大的坟墓之前坐了下来。   转头看去,只见王夫人带着女儿,也随后追了过来。   李寒秋站起身子,缓缓说道:“你们母女有如阴魂不散一般,苦苦追随在下,不知是何 用心?”   王夫人缓缓说道:“我为仙芝在那苇林之中,苦守了数年之久,好不容易才把仙芝取到 手中,怎能这样轻易地丢去?”   李寒秋道:“如是这仙芝落入方秀之手呢?”   王夫人道:“我答允随他同往方家大院,也就是为了仙芝……”   苹儿接道:“去有何用?那方秀不但要仙芝,而且连你们母女也一样要控制在手中,听 候他的差遣。”   王夫人道:“老身也不是容易慑服的人,如若留在方家大院,总有对他们下手的机会。”   苹儿冷笑一声,道:“你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那方秀岂是容易对付的人!方家大院中 的高手,半数是受强迫而降。他们都和你存有一样心思,但他们却永远没有下手的机会。”   王夫人道:“忍字头上一把刀,老身自信能有这份修养。”   李寒秋道:“夫人对在下准备施用什么方法呢?”   王夫人道:“我想和你们真诚合作,各取所需。”   李寒秋道:“这仙芝……”   王夫人接道:“这仙芝足可供应十人之用,如是三五人把它分用了,那是糟蹋神物了。”   李寒秋回顾了苹儿一眼,又转望着王夫人,道:   “你们母女两人也很疲累了,请坐下休息一会吧!”   王夫人微微一笑,席地而坐,道:“李相公,你已据有仙芝,但不知对此神物,你有多 少了解?”   李寒秋摇摇头,道:“在下对仙芝,实是了解不多。不过我相信,武林之中,定然有不 少人知此仙芝之妙用。”   王夫人道:“你如找他人合作,那又为何不和老身合作呢?”   苹儿道:“小婢不才,也知晓仙芝的妙用。”   王夫人怔一怔,道:“你知道?”   苹儿道:“不错,所以夫人之能,并不可恃。”   王夫人略一沉吟,笑道:“可否讲给老身听听呢……”神情突转严肃,缓缓接道:   “如是你真的知晓这仙芝妙用,老身就不再在此地停留。”   苹儿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一定不知道了。”   王夫人道:“老实说,知道利用仙芝之人,世间的确是不多,除了老身之外,当世中, 不过还有两三人而已。”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在下并无独霸这仙芝的用心,何况你们母女又是猎得仙芝的人, 如是一无所获,自是于心不甘了。”   王夫人道:“李相公能明乎此,老身十分敬佩。”   李寒秋道:“你们母女如若愿意和我同行,必得答允在下两件事。”   王夫人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第一,不准妄生奸邪之心,谋夺独吞仙芝。”   王夫人点点,道:“这是自然应该的。”   李寒秋缓缓说道:“第二,咱们既在一起,就要坦诚相处。不得有一点私心。”   王夫人道:“这个自然。”   李寒秋道:“好,你如肯真心和我等合作,在下自当和夫人等共享仙芝。”   苹儿道:“夫人的话,咱们如何能够相信?”   王夫人道:“姑娘不肯相信,那要老身如何?”   苹儿道:“夫人如肯立下重誓,我等才肯相信。”   王夫人望了李寒秋一眼,缓缓道:   “李相公是一位可信可托的人,老身相信你们。”仰脸微微一笑,道:   “老身如若心有二志,天诛地灭。”   苹儿微微一笑,道:“夫人立下这等重誓,我们不信也得信了。”   李寒秋缓缓把手中的仙芝,交给了王夫人,道:   “这个还是由夫人带着吧!”   王夫人接过仙芝,肃然说道:“相公对老身这般相信,老身实有些受宠若惊。”   李寒秋道:“既然彼此合作,自然都出于真诚了。”   王夫人接过仙芝,紧紧抱在怀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   “好险啊!好险啊!”   这几句话,说得李寒秋和苹儿都有些茫然不知,所以,齐齐地望着王夫人出神。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如若此刻,仙芝仍在那方秀手中,今晚上这件千古神物,即将 为剧毒所侵了。”   苹儿道:“你当真在仙芝腹中下了毒么?”   王夫人道:“姑娘不信,老身就取出来给你瞧瞧。”   探手由即封包的仙芝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来。   王夫人扳开瓶塞,倒出了很多白色的粉末,然后用手抓了很多泥土,掩在那白色粉末之 上。   王夫人缓缓道:“这是恶毒而发作很慢的毒药,这玉瓶很薄,只要我能伸手摸一下仙芝, 就可暗运掌力,把它震碎,就算我没有触及仙芝的机会,只要他用力一放,也可以震碎玉瓶, 这奇毒就很快散布于仙芝一身。”   苹儿道:“唉!这等万古神物,夫人竟也忍心下毒?”   王夫人道:“我辛苦数年,才得此物,如何能甘心让别人取走。”   李寒秋道:“夫人可有一定的去处么?”   王夫人道:“老身早已准备有藏身之地。”   李寒秋道:“那很好,你带苹儿一起去吧!”   苹儿道:“你呢?”   李寒秋道:“我还重入方家大院一行。”   苹儿摇摇头,道:“去不得。”   李寒秋道:“我知道,方秀会布下重重罗网,等我入伏,但我非去不可。”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能说出十个非去不可的理由,但我只有一个理由劝 阻你:幸运不可恃。你如再回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李寒秋道:“纵然明知是刀山剑林,我也是非去不可。”   王夫人道:“李相公为什么非要回去不可呢?”   李寒秋道:“在下原受人邀请,为人帮忙,如今人家的事未办完,要我如何能走呢?”   王夫人道:“但现在形势已经不同了,老身觉得李相公实也不用再去方家大院了。”   苹儿接道:“你可是担心那雷飞的安危么?”   李寒秋道:“不错。”   苹儿道:“雷飞机警,只怕早已离开了方家大院,你又何苦单独去冒险。”   王夫人道:“李相公和老身同行,先到老身预定的隐秘之处。安居下来,老身借助仙芝, 先为李相公增加功力,再行出山不迟。”   李寒秋道:“那要好长时间?”   王夫人接道:“时日可长可短……”   李寒秋接道:“最短时间呢?”   王夫人道:“最短也要三个月。”   李寒秋道:“三个月太长了。”   苹儿神情严肃地接道:“就是片刻中能使你功力精进,你也是一样不能重回方家大院。”   李寒秋一扬剑眉,还未来及接口,苹儿又抢先说道:“贱妾在方大院中,住了很多年了, 对方家大院中事,自然是比你了解的多了。方秀绝不会和官府中正式为敌,掳走御史大人, 早已释放。再说雷飞吧,以他的才智和江湖经验,足以自保,如是他看出情形不对,早已逃 出。如是他潜伏得很好,你去了于其何补?只不过,使他多一个暴露身份的机会罢了。”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如是苹姑娘说得没错,李相公确也不用再回方家大院去了。”   苹儿道:“我和王夫人及这位大姊姊,应付一般的武林人物,自是绰有余裕,但如对付 志在抢夺仙芝的高手,那就力不及了。你和我们同行,也可保护仙芝。”   王夫人接道:“苹姑娘说得不错,李相公也不用三心二意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在下和诸位同行……”目光转到王夫人脸上,接道:   “那地方距此多远?”   王夫人道:“那地方很隐秘,但却没有名字,相公请跟老身同行就是。”举步向前走去。   李寒秋望了苹儿一眼,紧追在王夫人身后而行。   四人匆匆急奔,沿途上也未讲话。这地方仍在方秀的势力范围之内,几人一直很少交谈。   王夫人全力奔走,行速愈来愈快,一口气奔行了二三十里,才停下脚步。   李寒秋目光转动,只见停身处,是一片广大的荒野,不远处,有一座茅舍,矗立在距几 人四五丈外。   王夫人低声说道:“你们都四面注意一下,如是确知无人追踪时,咱们就奔人那茅舍中 去。”   苹儿心中暗道:“这王夫人不知搞什么鬼,要特别留心一些才是。”   她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口中却未多言。   王夫人似是自知未得李寒秋和苹儿信任,望着李寒秋微微一笑,道:   “相公请和老身同行。”放步向前奔去。   李寒秋紧追在王夫人身后,行至茅舍之前。   那茅舍双门紧闭,王夫人却连叫也未叫一声,出手一掌,震开了大门,直奔厅中。   李寒秋抬头看去,只见厅中积满尘土,屋角上蛛网环悬。   李寒秋低声说道:“夫人可早知这座茅舍是空的么?”   王夫人点点头,道:“不错,当年我们母女留在这座茅舍之中,住了甚久。”   李寒秋啊了一声,道:“夫人带我等来此,是一温旧时之梦呢,还是别有用心?”   这时,苹儿和王大姑娘,都已经奔行入厅,走到了王夫人的身侧。   王夫人道:“唉!那方秀耳目遍布,咱们不论躲到何处,都很难避开他们的追踪和监 视。”   苹儿接道:“躲到这茅舍冲,也是一样的不安全吧!”   王夫人道:“苹姑娘不要误会,老身并未生留此之意。”   苹儿道:“咱们此刻,摆脱那方秀的耳目,最为重要。夫人在此耽误这一段时光,不知 是何用心?”   王夫人道:“老身觉得咱们的行动,一直未脱离那方秀的耳目监视。”   苹儿道:“是了,夫人可是想躲在这茅屋中,以避方秀的追踪么?”   王夫人摇摇头,笑道:“当年老身自知技不如人,很难保护两个女儿和我自身的安全。”   苹儿道:“怎么样?”   王夫人道:“因此,就在这座茅舍中布下了一点机关。”   苹儿嗯了一声,道:“夫人想引我们人伏?”   王夫人道:“这埋伏和一般不同,不论如何高强的武功,也无法生离此地。”   苹儿道:“什么埋伏,那多厉害?”   王夫人道:“火药,加上十余桶桐油,用一根小指粗细的药线贯串,在一时三刻间,可 使这整幢茅舍,尽化飞灰。”   李寒秋道:“在这范围之内的人,也将随着被炸得尸骨无存了?”   王夫人道:“不错。”语声一顿,接道:“为了点燃的方便,老身布置了很多药线的头, 卧室大厅,到处都有。”   苹儿道:“我们听得很明白了,夫人可以说出你的用心了。”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除了这些布置之外,我还有很多东西存在此地。”   苹儿道:“什么东西?”   王夫人道:“人皮面具、衣服,和先夫一些遗物。”   苹儿道:“夫人准备把这些东西取走么?”   王夫人道:“不是,我是想常住在这里。”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常住于此?”   王夫人道:“是的,因为这地方布置的火药,足可以爆碎铁石。知晓内情的人,不敢来, 不知内情的人不会来。”   李寒秋道:“只此一点理由,还不足以使在下留居于此。”   王夫人道:“还有一个原因,只有留此,才无人打扰,充分地发挥仙芝的神效……”   苹儿接道:“如是要隐秘,咱们可以去找。据我所知,金陵百里外,方秀的耳目,就不 多,咱们有很多机会,世间也有很多隐秘所在,何苦居此冒险呢?”   王夫人道:“来不及了,咱们只有明日一天的时间了。”   李寒秋道:“什么事来不及了。”   王夫人道:“这成形仙芝,大约还可以活到明白午时,如若咱们不能安定下来,明日午 夜后,这千年成形神物,即将灵气尽消,那时,功能神效,亦都将大打折扣了。”   李寒秋奇道;“你是说仙芝真有生命?”   王夫人道:“所谓生命,就是它秉承天地灵气,吸收的日月精华,成具体形。它似幻如 真,如是运用不当,安即将成为幻影,但如知其奥妙,善加运用,它又是真的形体。这其中 学问很大,我也无法说明其所以然。”   苹儿道:“千句归一句,夫人是非要在这地方住下来不可?”   王夫人道:“如是两位肯相信我,明晨就可以瞧到老身处理仙芝了……”长长叹息一声, 接道:   “我费时数年,半生希望,都寄托在仙芝身上,岂能任它毁去,两位何妨信任老身一次 呢?”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三七章 不欢而散   苹儿回顾了李寒秋一眼,缓缓接道:“如是有人点了药线,咱们四个人和这仙芝,都将 被炸成飞灰了。”   王夫人道:“这药物的线头,都在我卧室大厅之中,不知其秘的人,自是无从点起,知 道内情的人,非得入室才能点燃。”   李寒秋神情肃然地说道:“在下相信夫人立下的誓言。”   王夫人道:“彼此想处以诚,希望你能相信。”   苹儿突然说道:“这茅舍外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枝叶密茂,可见方圆百丈以内的任何 景物……”   王夫人道:“姑娘可是想去住在那大树之上么?”   苹儿道:“不是我住。”   王夫人道:“那要何人去住?”   苹儿道:“李相公。万一夫人不慎,引爆了埋藏的火药,咱们也好留一个收尸人。”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那要看李相公的意见了,是否能放心离去?”   苹儿回顾了李寒秋一眼,道:“你去吧!我守在这茅舍中也是一样。”   李寒秋道:“姑娘为何不去呢?”   苹儿道:“因为贱妾觉得你的性命,比我重要。因此,还是你去的好,那大树距离在十 丈开外,就算这茅舍下埋藏的火药爆炸,也影响不到那棵大树。”   王夫人笑道:“苹姑娘多虑,不能算错。但老身却觉得这茅舍十分安全,如果敌弱我强, 他们绝不会来此侵犯,如是敌强我弱,他们犯不着和我们同归于尽。”   苹儿道:“就算夫人计算不错,在茅舍外,布上一道暗桩,总是有益无害。”   王夫人道:“姑娘不要误会,老身并未反对。”   苹儿目光转注到李寒秋的脸上,道:“答应我一次请求好么?”   李寒礼道:“好吧!在下替三位了望敌情,”转身出室而去。   王夫人目睹李寒秋背影消失不见,才缓缓说道:“苹姑娘现在放心了。”   苹儿道:“我一条命,换你们母女两条命,自然是很放心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李相公一诺千金,双方合作,又都是彼此有利的事。我不知夫人何以又要出这样一个花招 出来。”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姑娘之意,可是说老身在故施狡计么?”   苹儿道:“这座荒凉的茅舍中,竟被你埋下了火药,说来有些令人难信,但你说得太可 怕了,我们也不能冒险。”   王夫人道:“原来,你们很怕死。”   苹儿道:“我如怕死,早已退出茅舍了,我既然敢留这里,大概有点不怕死吧!”   王夫人道:“唉!姑娘只是以为老身是空言恫吓么?”   苹儿道:“真的假的,大概只有你自己明白了。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我想知道, 你现在究竟作何打算?”   王夫人茫然说道:“没有打算,我说的都是很真实的话,咱们要留这里,借仙芝之力, 促成了大成……”   苹儿道:“在这火药堆上?”   王夫人道:“不错。如是我们大功未成,有人来犯,那就燃起火引,和来人同归于尽。”   苹儿道:“仙芝呢?”   王夫人道:“人都要死了,还要顾虑什么仙芝?自然是仙芝也和我们一般,炸得粉身碎 骨了,自然不会让它落入别人之手。”   苹儿呆了一呆,道:“原来,夫人想在这火药上,借重仙芝练武,成则扬名天下,败则 点燃火药,炸得尸骨不存。”   王夫人道:“不错,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苹儿道:“咱们三人,在此练武,万一被夫人引发火药,炸死了那算活该,但李相公不 行啊!”   王夫人道:“为什么?他还不是一条命。”   苹儿摇摇头,道:“不要以为我只是为了儿女私情,而是那李相公的生死,对武林大重 要了。”   王夫人道:“有什么重要?”   苹儿道:“武林的正义,赖他维持,他怎么能和咱们一般冒险。”   王夫人道:“姑娘之意呢?”   苹儿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换个地方,深山大泽,人迹罕见之地,既清静,又无危险, 大家都可安下心来。”   王夫人摇摇头,道:“但咱们无法逃过那方秀的耳目,这法子行不通。”   苹儿道:“就算那方秀耳目灵敏,但咱们还有逃避过他们的机会,那总强过终日坐在火 药堆上,随时有被炸得粉身碎骨之危。”   王夫人摇摇头,道:“你不懂,老身不愿再冒失去这仙芝的危险,那是一种很沉深的痛 苦,其苦尤重过粉身碎骨。”   苹儿心中暗道:“原来她对这仙芝,寄情甚深,宁可和仙芝遭粉身之危,也不愿再失去 它。看来是很难劝说她离此了。”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夫人有此一念,自然能心平气 和的住在这等火药堆中,但我和李相公居此,未免是有些心惊肉跳了。”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那是两位的事了,如是两位不愿在此,只管请便。”   苹儿瞪大了一对圆圆的眼睛,道:“夫人只怕忘了一件事……”   王夫人道:“什么事?”   苹儿道:“那仙芝并是夫人所有,而是李相公由方秀手中夺得。”   王夫人笑道:“我知道。以李相公的武功,随时可以从我手中夺走仙芝,所以,老身在 坚留于此,才能保有仙芝。”   苹儿道:“原来你早谋算,夺仙芝为已有了。”   王夫人道:“这仙芝本是我所有之物,如今,我再把它夺回来,怎能算夺取他人之物?”   苹儿道:“我记得你立过誓言……”   王夫人道:“我也记得,但老身日后宁可应了誓言可死,也不愿失去仙芝。”   苹儿摇头,道:“你如诚心诚意地和我等合作,决然不会吃亏,但你如自作聪明,只怕 要玩火自焚,悔之晚矣。”   王夫人道:“我知道,我能掌握到仙芝,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苹儿微微一笑,道:“现在,你可是觉得自己一定能据有仙芝了?”   王夫人道:“至少我现在还可以保有自己之物。”   苹儿怒道:“难道我不会抢么?”   王夫人笑道:“你没有机会抢走,我们母女两人,自信可以对付你。你如抢不走仙芝伤 在我们母女手中,那是白白地送一条命,你如能抢得仙芝,我亦将引爆火药,炸你个粉身碎 骨。”   苹儿道:“你们母女再赔上一枚仙芝,我苹儿这条命死得很值得啊!”   王夫人脸色一变,冷冷说道:“老身话已说得很明白了,不愿再和你闲扯。姑娘要走, 我们母女不会留你。如留这里,那就一切听命老身。”   苹儿心头气忿万发,但她衡量目下形势,对自己大是不利,只好强自忍下,冷冷说道: “夫人是宁可和仙芝同归于尽,也不愿和我等合作了?”   王夫人道:“合作也有条件。”   苹儿道:“什么条件?”   王夫人道:“除非两位肯留此处,听我之命,老身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和两位共享仙 芝。”   苹儿道:“留在此处,还要听你之命,那还叫合作么?”   王夫人笑道:“蛇无头不行,咱们几人住此。总该有一个首脑才对。”   苹儿道:“就算要有一个首脑,那人为什么应该是你?你武功德能,都不服人。”   王夫人道:“那应该是姑娘了。”   苹儿摇摇头,道:“我也不配。”   王夫人道:“那是李寒秋?”   苹儿道:“不错。他是男子汉、大丈夫,气度武功,都非咱们能及,咱们三个妇道人家, 自然应该听他的了。”   王夫人突然放声大笑,道:“如是该由那李寒秋为首,老身也不会坚持留居此地了。”   苹儿道:“你处心积虑,早在预谋了?”   王夫人道:“不错.江湖上本来就险诈万端,你追随方秀甚久,难道还不明白么?”   苹儿冷冷说道:“你可是自信能够保持这仙芝么?”   王夫人道:“以李寒秋武功而论,抢仙芝并非难事,但他不敢冒此大险。”   苹儿神情激动,似要发作,怨言将要出口时,突然又忍了下去,微微一笑,道:“夫人 好好保管仙芝,晚辈告别了。”欠身一礼,转身向外行去。   她突然间,改变得这么缓和,倒是大出了王夫人意料之外,怔了一怔,道:“你站住。”   苹儿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夫人还有什么指教?”   王夫人道:“你要到哪里去?”   苹儿道:“我要劝说李相公,离开此地。”   王夫人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苹儿道:“那就不一定了,天涯辽阔,我们何处不可去?不论到哪里,都比住在这火药 堆上安全。”   王夫人道:“别忘了,这仙芝有你们一半。”   苹儿道:“我没有夫人那等视死如归的豪气,只好放弃了。”   王夫人道:“那李寒秋肯么?”   苹儿道:“夫人没有诚意合作,彼此相处,难免要一心斗角,彼此都有着很多加害的机 会,纵有仙芝,又有何用……”语声一顿,接道:“我相信,我能说服李相公离开此地,而 且也永不会再回此地谋取仙芝。但方秀会来,夫人要多多小心了。”   王夫人道:“你要去告诉方秀?”   苹儿道:“那倒不用了,这地方本不隐秘,那方秀自然会查得出来。”   不再理会王夫人,举步身外行去,直到了大树之下,正待招呼李寒秋,李寒秋已飞身而 下,道:“什么事?”   苹儿道:“咱们走吧!”   李寒秋道:“到哪里去?”   苹儿道:“夫人并非和咱们诚心合作,彼此相处,斗智斗力,很可能闹个同归于尽。”   李寒秋道:“好吧,她疗治我的伤势,我还她们仙芝,应该是情尽义绝了。咱们倒也不 用再留在这里保护她们了,不过……”   苹儿道:“不过什么?”   李寒秋道:“刚才正东方,闪起了两次灯光,大概是有人来了,咱们应该告诉她们一声 才是。”   苹儿道:“咱们走吧,不用管她们了。”   突闻王夫人的声音,接道:“看来男子汉大丈夫,果然是比女孩儿的气量大些。”   转头看去,只见王夫人,肃立在一丈开外。   苹儿冷笑一声,道:“你的胆子很大。”   王夫人举步行了过来,道:“什么事?”   苹儿道:“你敢离开那茅舍,不怕我们会杀了你么?”   王夫人笑道:“你们杀我何用?小女已得我嘱,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她也不会交出仙 芝。”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希望你们母女,食用过仙芝之后,长命万年……”   苹儿道:“不要和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多谈了,咱们走吧!”   李寒秋回顾了王夫人一眼,道:“正东方火光闪动数次,也许会有人追袭你们。”也不 待王夫人答话,就转身大步而去。   王夫人道:“两位慢走,老身有话对两位说。”   苹儿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你还有什么鬼话,可以说了。”   王夫人道:“老身此刻心中明白,两位是好人。不过,除了此地之外,老实实是不放心 安居别处了。”   李寒秋道:“好吧,你既然很放心这地方,那你们就住在这里吧!”   苹儿道:“你们母女的事,说给我们听干什么?”   王夫人忽然间变得十分和气,笑道:“我知道你们心中对我很不满,不过,这也是没有 法子的事。只有住这里,我们母女才能安心,因为,生死操在我们自己之手。”   李寒秋冷冷说道:“现在我们知道,而且,也不再追究你许下的诺言。不过,有一桩事, 在下要先行对你说明。”   李寒秋道:“你要妥善地保管仙芝。如是再被别人夺去,重落在我的手中,你就别再想 取回去了。”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老身相信不会再有人从我手中取去仙芝,因为,那只有一个结 果,就是仙芝和我们母女,以及来人全部身遭毁灭,落得个粉身碎骨。”   苹儿道:“只有这些后么?我们已经听到了。”   王夫人道:“还有一件事,也是我冒险来见两位的原因。”   苹儿道:“快说吧!”   王夫人道:“三个月后,希望两位能再来此地一趟。”   苹儿道:“为什么?”   王夫人道:“也许,那时这茅舍和老身母女,都已经身化飞灰,但也许还好好地活在世 界上。”   苹儿道:“咱们已一刀两断,你们母女的死活,管我们什么事呢?”   王夫人道:“如若老身幸得不死,必有奇物奉赠两位。”   苹儿皱皱眉头,道:“哼!我不信。”   王夫人道:“信不信那是你们的事了,但老身已尽了心意。”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好吧,如若三个月后有便,在下再来探望两位。”   王夫人淡淡一笑:“两位保重,老身不送了。”转身回入茅舍之中。   苹儿冷笑一声,道:“我瞧她死的成份很大,绝无能保住仙芝。”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那也不一定吧?”   苹儿道:“哼!她们武功不好,心地又那么坏,立下誓言,也能说了不算,这些人怎么 会有好结果呢?”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不用管她们了,咱们三个月后,再来瞧瞧,看她们母女在闹的 什么把戏?”一面说话,一面放腿向前奔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三八章 先知先觉   苹儿紧追李寒秋的身后,道:“咱们要到哪里去?”   李寒秋道:“我还想到金陵瞧瞧。”   苹儿道:“不能去,你心中有什么不解的地方,为什么不问我呢?”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我很担心那雷飞的安全,姑娘又如何知晓呢?”   苹儿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他很安全。”   李寒秋道:“你很会安慰我。不过,你总要说出一些理由,让我佩服才成。”   苹儿略一沉吟,道:“我也非无的放矢,那雷飞的才能机智,都足以自保,而且,他混 在护院教师群中,是方家大院中最为复杂的地方。近来,方秀又招收了一批人手,那雷飞混 迹其中,自是极为安全了。”   李寒秋道:“你不过全是推测之言,叫在下如何能信。”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说不能去,去了是有害无益,你何苦定要去呢?”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如是咱们不去金陵,咱们要去哪里?”   苹儿道:“跟我走好么?”   李寒秋道:“好,不过,你要告诉我,到哪里去?”   苹儿道:“去一个方秀常去的地方。”   李寒秋心中一动,道:“方秀常去的地方,那是什么所在?”   苹儿道:“一个方秀很尊敬的人,每当方秀遭到什么疑难之事,就去找那人请教。”   李寒秋道:“有这等事,那人现在何处?”   苹儿道:“我带你去。”   李寒秋道;“离这里很远么?”   苹儿道:“不远,你可能碰到方秀,其实那里很安全。”   李寒秋道:“他常常和方秀见面,难道和方秀全无情义么?”   苹儿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不太清楚,但方秀对他很敬重……”   李寒秋道:“你怎会和他认识?”   苹儿道:“我和方秀常常同去,有一次,方秀有事,急急离去,把我留在那里,他和谈 了很多事。”   李寒秋道:“你们都说些什么?”   苹儿道:“由天下大事,谈到一个人的武功……”   李寒秋道:“谈到过方秀么?”   苹儿道:“谈过,他说方秀为人太阴沉,难成大器。”   李寒秋心中暗道:“对方秀而言,苹儿只不过是一个丫头,那人又怎会和她谈起这些事 呢?”   苹儿似是已经瞧出了李寒秋心中之疑,急急说道:“你可是不相信我的话么?”   李寒秋道:“不是不信,只是在下心中有些怀疑。”   苹儿道:“怀疑什么?”   李寒秋道:“你和方秀同去,只是一个从婢的身份,那人为什么会对你谈这些话呢?”   苹儿略一沉吟,道:“你是否感觉到,我这个作女婢的在方府中身份有些不同?”   李寒秋点点头,道:“这倒不错,你在那方府之中,似是超越了一个女婢的身份。”   苹儿道:“我这样胆大,自然是别有原因的了。”   李寒秋道:“难道这和那人有关么?”   苹儿举手理一理她的长发,笑道:“不错,那人说苹儿虽然是女婢身份,但并非池中之 物。因此……因此他收我作了弟子。”   李寒秋道:“收你作了弟子?”   苹儿道:“不错啊!你可是有些不肯相信么?”   李寒秋道:“我相信,但我觉得这中间必然有一些内情。”   苹儿道:“你很聪明,果然是洞烛入微,这么看来,我倒该给你说个明白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丫头不简单,心中似是有着很多的隐秘。”口中却缓缓说道: “在下洗耳恭听。”   苹儿道:“那人说我长得很像他的孙女儿,所以,破例收我列入门墙。”   李寒秋道:“这件事方强知道么?”   苹儿摇摇头,道:“不知道,他收我列入门墙时,曾经再三告诫于我,不可把此事告诉 任何人。”   李寒秋道:“那方秀何等阴沉人物,难道会瞧不出来么?”   苹儿道:“他想不到,那老人会把我收到门墙,方秀对他太尊敬了,也不敢问他。”   李寒秋道:“那是说,方秀很听他的话了?”   苹儿道:“方秀每遇到疑难之事,都向那人请教。”   苹儿道:“他息隐甚久,早已不在江湖上闯荡了,说给你听,你也不知道。”   李寒秋道:“你不妨说来听听。”   苹儿道:“说他的姓名么?”   李寒秋点点头,道:“不错啊!”   苹儿双目凝注在李寒秋的脸上,瞧了一阵道:“我不敢。”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他告诉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一般人都称他先觉老人。”   李寒秋道:“先觉老人,那是说他有先知先觉之能了?”   苹儿道:“他是否有先知先觉之有,我不敢断言,但他的卜算之术,却是无不灵验。”   李寒秋道:“世上如真有这样的人物,那人的是可敬。”   苹儿道:“以方秀之狂,每遇重大疑难,就向他请教,自是有可敬之处了。”   李寒秋道:“如是那人真有那等能耐,为何不肯劝方秀放下屠刀呢?”心中一动,忽然 想到谭药师,暗道:“我初见那谭药师,内心中也生了深深的敬慕之情,但也竟是个阴诈的 匪首,如若这丫头说的不错,这人倒真要去见见了。”   他自经历过谭药师一番变化之后,使他深深的感觉到江湖上的风险,实是防不胜防,一 个看似道貌岸然,十分庄严的人,也未必就是真的好人。   此刻,又听得苹儿突然说出有这么一个奇人,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这么一个人物, 不知是真的高士呢?还是和谭药师一般,名为大药师,实在却是大大的匪首,幕后操纵江湖 大变的人物。今日苹儿又说出这么一位高人,而且又和方秀常常接近,说不定也是个大有问 题的人物了。”   但是苹儿嫣然一笑,道:“我相信他是真的待我很好,不会暗施毒计,你尽管放心就 是。”   李寒秋低声说道:“苹姑娘,如果他是方秀的朋友,又知晓你背叛了方秀,我是方秀的 仇人,他岂肯饶恕咱们么?”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咱们至那里见机而作,如是瞧出不对,咱们就先行下手,设法 制住他,用他来对付方秀。”   李来秋皱皱眉头,道:“咱们能够对付他么?”   苹儿低声说道:“咱们暗中有备,他则全然不知。”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确也无法再想出良策,只好点点头,道:“好吧,咱们此番前去, 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了。”   苹儿笑道:“你如觉得我不会害你,那就信我一次,我自信那老人不会害我们。”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咱们走吧,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苹儿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为什么咱们定要到那人府上呢?”   苹儿叹息一声,道:“你可是认为全无原因么?”   李寒秋道:“我知你有原因,但希望能够说给我听听。”   苹儿点点头,道:“好吧,那老人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告诉我说,我已列他门墙,虽 然是有名无实,但他心口已认了我这个弟子,如若有什么困难的事,只管去找他就是。”   李寒秋道:“还有么?”   苹儿道:“方秀耳目遍布,各处要道渡口,都有他的眼线暗桩,只有那老人居住的方圆 五里以内,没有方秀的耳目。”   李寒秋道:“咱们去避难么?”   苹儿道:“方秀决然想不到我们会到那里去,而且,咱们也可顺便从那老人口中听出方 秀一点内情。”   李寒秋道:“你好像很有把握。”   苹儿道:“信我一次吧!我跟你脱离了方家大院,难道还会有害你之心。”   李寒秋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紧随在苹儿身后行去。   两人一阵奔行,天亮时分,到了一座竹林环绕的庄院前面。   苹儿望着林梢中突起的阁楼,道:“到了,就是这地方。”   李寒秋道:“如是方秀耳目追随我等而来,岂不是要泄露了内情么?”   苹儿道:“我已留心察看咱们没有被人追踪。”说完话,闪身进人竹林。   李寒秋紧追苹儿之后,行到了一座高大宅院门前。   苹儿举手扣动门环,片刻之后,木门呀然而开。   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童子,当门而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缓缓说道:“两位要找什么 人?”   苹儿缓缓说道:“我要见你们的老主人。”   那青衣童子缓缓说道:“你叫什么名子?”   苹儿缓缓说道:“我叫苹儿,劳驾替我通报一声。”   青衣童子缓缓说道:“苹儿?”   苹儿微微一笑,道:“不错啊!你只要肯替我通报,就行了。”   青衣童子道:“怎么?你可是说,我们老主人一定会见你?”   苹儿道:“是啊!只要你传报的清楚,你们老主人自然会接见我了。”   那青衣童子不过十四五岁,人还十分天真,望望苹儿,又望望李寒秋,道:“这个人又 是何许人物?”   苹儿笑道:“见到你老主人时,我自会替他说明。”   那青衣童子无可奈何的点点,道:“好吧!我去替你们通报。不过,你们没有得到通知 之前,不要擅自进来。”   苹儿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那青衣童子缓缓说道:“你们要多多小心,这院里养有恶狗。”   苹儿道:“我知道,你放心去吧!”   那青衣童子才缓缓转身而去。   李寒秋低声说道:“你不是常常的到这里来么?”   苹儿道:“不错啊!”   李寒秋道:“为什么那个青衣童子,一点也不认识你?”   苹儿道:“这人我也没有见过。”   李寒秋道:“那是说,这童子是新人了。”   苹儿道:“不错。”   李寒秋道:“他这里用了很多人么?”   苹儿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常见只有两个人,这一个好像是第三个。”   李寒秋道:“这宅院之中,除了那老人和几个青衣童子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苹儿道:“没有其他的人了。”   李寒秋道:“只有几个童子,和那一位老人么?”   苹儿略一沉吟,道:“还有一个厨师,两个老人,打扫庭院。”   李寒秋正待接话,突见那青衣童子,匆匆行了出来,道:“苹姑娘,你没有骗我,我们 老主人有请。”   苹儿微微一笑,举步向前走去。   李寒秋随在苹儿身后,穿过了两重厅院,到了那突出于竹林外的高楼前面。   苹儿回顾了李寒秋一眼,低声说道:“你在这里等候片刻,我先去见他,说明你的身份, 再来接你进去。”   李寒秋点头笑道:“姑娘请便。”   那楼下木门,半开半闭,苹儿侧身行入厅中。   李寒秋打量了四下的毗连厢房,心中暗暗付道:“苹儿说这庄院中的人物,十分简单, 除了那老人之外,就是几个童子,和厨师、两个打扫庭院的工人,但这座庄院,却是如此的 广大,就算诠上三五十口人,也不见拥挤。   忖思之间,苹儿已闪身行了出来,低声说道:“他请你进去。”   李寒秋微一颔首,举步入室。   楼下是一座敞厅、布置的很简单,一桌四椅之外,别无陈设,四面空广的墙壁上,也未 挂一件字画。   正中一张大师椅上,坐着一个身黑衣袍的老人。一个青衣童子,垂手站在一侧。   苹儿急行两步,欠身说道:“就是这位李相公。”   那人留着白髯,但脸色却是一片红润,不见老态。   只见他启动双目,打量了李寒秋两眼,低声对身侧的童子说道:“去泡两杯茶来。”   那青衣童子欠身低应了一声,退出大厅。   片刻后,奉上两杯香茗。   那黑袍老人又低声时吩咐那青衣童子,道:“传谕下去,就说我闭关静坐,七日内不能 见客,不论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我。”   那青衣童子一欠身,道:“如若来的是方院主呢?”   黑袍老人道:“一样挡驾。”   那青衣童子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黑袍老人轻轻咳一声,道:“你们坐吧!”   李寒秋一欠身,道:“多谢赐坐。”   苹儿也对那老人欠身行了一礼,在李寒秋对面坐下。   黑袍老人一拂胸前长髯,望望李寒秋道:“你是太极剑李清尘的公子?”   李寒秋道:“清尘公正是先父。”   黑袍老人叹息一声,道:“大概三十年前,令尊普在五岳华山和老夫见过一面,而且和 老夫有两场棋战,那时,令尊还是少年英雄,想不到三十年后,老夫这老迈之人,还活在世 上,令尊却不幸身遭变故。”   李寒秋道:“家父死在江南二侠的阴谋算计之中。”   黑袍老人道:“我知道。”语声微微一顿,道:“老夫和方秀之间的关系,想必都由苹 儿告诉你了?”   李寒秋道:“苹姑娘告诉晚辈一些,但只提到老前辈和方秀的来往情形。”   黑袍老人轻轻叹息,突然改变了话题,道:“你学会了七绝魔剑?”   李寒秋道:“是的,晚辈幼时,家遭大变,幸得先父两位故交,救我出险,送往恩师处, 学习七绝魔剑。”   黑袍老人道:“方秀告诉过我,而且我也看过你剑下伤亡之人,剑法虽然恶毒,但对你 并不合适,所以,这一代诡绝人寰的魔到,只怕无法在你身上发扬光大了。”   李寒秋道:“可是因为晚辈资质愚笨?”   黑袍老人道:“不是,而是你心地不够狠毒,不适合那等诡毒的剑法。”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但晚辈用来倒还能得心应手。”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三九章 欺世盗名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但你不如你师父。”   李寒秋道:“晚辈怎敢和家师成就比拟,他乃魔剑一代开山鼻祖。”   黑袍老人接道:“话是不错,但每套奇绝的剑法,大都是在传诸三代后,才能发扬光大, 不过剑道一门,至深至博,不论一个人才质如何超人,也必须专心一志,才能有大成。但选 习武功,也要适合生性才成。阁下的生性,对那七绝魔剑并不相适合,这套诡异绝世的剑道, 只怕也无法在你身上发扬光大。”   两道凌厉的目光,盯住在李寒秋的脸上,瞧了一阵,目光又转到苹儿的脸上,缓缓说道: “苹儿,你已经背叛了方秀么?”   苹儿道:“弟子情非得已。”   黑袍老人道:“以你的才慧,今日之局,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   苹儿道:“还要师父助我。”   黑袍老人缓缓说道:“我答应收你作为弟子时,已有助你之心。”   苹儿答道:“所以,弟子有了危险,就找到师父这里来了。”   黑袍老人点点头,道:“你可是认为方秀不会知道你到了我这里么?”   苹儿道:“就弟子所知,师父周围数里,方秀并没有埋下暗桩。”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不错,在我这周围五里之内,确无方秀埋下的暗桩,不过, 这庄院之内,却有方秀布下的耳目。”   苹儿吃了一惊,道:“怎么?这庄院之内,有方秀布下的耳目?”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也许方秀还认为老夫不知他在庄院中布有耳目。”   苹儿道:“你已经早知道了,为什么不把人除去呢?”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我如除去此人,方秀会派更多的人来,那时,老夫岂不是清 静受扰,和这些后生晚辈们大斗心机了么?”   李寒秋道:“不除奸人,老前辈这在院中任何事情,方秀都将很快知晓了。”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不错,不过,两位到此一事,他还未把消息传出。”   李寒秋道:“老前辈何以知晓?”   黑袍老人道:“我已派了一个童子,和他守在一起,暗中监视。”   李寒秋道;“老前辈思虑周密,晚辈极是佩服。”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方秀明里对我尊重,其实,他对我很不放心。”   李寒秋道:“晚辈心中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是否当问?”   黑袍老人道:“但问不妨。”   李寒秋道:“老前辈和方秀有何关联?”   黑袍老人淡然一笑,道:“我和方秀之间,并无关联,但方秀对老夫,却有过一次很大 的恩情。”   李寒秋道:“老前辈帮助方秀,只是为了报恩?”   黑袍老人拂髯一笑,道:“老夫在极力劝他向善,希望能使他改变一下。”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至少,老前辈没有成功。”   黑袍老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所以,近来老夫已心灰意懒,一个生具恶骨的人,似乎 很难得改过向善。”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老人高深难测,何不借此机会,逼他说出不助方秀之言,纵然, 不能使他帮助我们,至少可以减少一个敌人。”   心中念转,口中却缓缓说道:“老前辈已经尽了心力,唤不醒恶梦中人,那也是没有法 子的事,但老前辈已经尽了心力。”   黑袍老人目光透注在李寒秋的脸上,瞧了一阵,笑道:“你准备劝老夫不再管方秀的事 么?”   李寒秋还未及答话,苹儿却抢先说道:“师父对他已然协助够多,如若只为了报恩,那 也该恩情早了。”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苹儿,我要和李相公好好的谈,你最好不要插口。”   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接道:“你此番来见老夫,就是想说服老夫不再多管方秀的事 么?”   李寒秋道:“除此之外,晚辈还有一事请教。”   黑袍老人道:“好吧!那咱们就先谈谈别的事吧!”   李寒秋道:“晚辈闻得老前辈有着未卜先知之能。”   黑袍老人笑道:“你想问问日后的吉凶?”   李寒秋道:“晚辈身负血海深仇,有生之年,非报此仇不可,晚辈的仇人就是方秀,老 前辈看看晚辈今生之中,能否报得大仇?”   黑袍老人道:“问的好,老夫如是相助方秀,那就很难回答你的话了。”   李寒秋道:“方秀恶迹昭著,老前辈难道还要帮忙他么?”   黑袍老人道:“方秀虽非正人,但他对老夫确是不错。”   苹儿道:“他如是真心对待师父,为什么还要在师父这庄院之内,安下耳目呢?”   黑袍老人道:“他为人如此,不论对何人都不肯放心,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苹铁道:“弟子不明白,师父明明知晓那方秀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要帮他?”   黑袍老人叹道:“一个人不能做错事,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也不能随便受人之恩,图 报无门,就这般,老夫受了方秀的控制。”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对方秀帮忙很大了,纵然欠他一些恩情,也是早该报完 了。”   黑袍老人苦笑一下,道:“方秀的狠处,就是不肯差遣老夫为他办事。”   李寒秋道:“他要你永远欠他一些恩情?”   黑袍老人道:“正是如此。”长长叹一口气,接道:“老夫早已勘破了世俗,想以肉身 求证仙道,不什成败,不谈后果,至少也该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研究卜算之术,使它成为有 系统的一门学间,老夫死去之后,也好在人间留下一些使人怀念的成就。”   李寒秋道:“老前辈居住此地,十分清静,岂不正是研究卜算之学的好地方么?”   黑袍老人一皱眉头,道:“老夫居此,有如鸟困笼中,心中牵挂甚多,如何能够使神算 之学得有进境,就最近老夫卜算几卦中,不但不见灵验,而且错漏百出。”   苹儿道:“这是为何?”   黑袍老人道:“这等神算之学,必得心无杂念,全神贯注,所谓诚则灵。”   苹儿接道:“既是如此,师父为何株守此地,不肯离开呢?”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为师不能走。”   苹儿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李寒秋道:“可是那方秀在老前辈身上动了手脚么?”   黑袍老人神情严肃地点点头,道:“不错,不过那方秀并不知他动的手脚,已在我身上 发生了作用,所以……”   苹儿道:“所以,他始终不敌对你不敬。”   黑袍老人道:“大概是吧!方秀对老夫的怀疑,似是超越了他的智慧,这也是留此不去 的一个原因。”   李寒秋道:“老前辈可是觉方秀背后还有一个主使人物么?”   黑袍老人道:“不错,老夫很希望知晓那幕后的人物是谁。”   苹儿道:“我知道。”   黑袍老人道:“什么人?”   苹儿道:“茅山紫薇宫主。”   黑袍老人摇摇头,道:“不是,老夫知晓那紫薇宫主不会用毒,但方秀对老夫用的毒, 却是恶毒无比。”   李寒秋道:“老前辈可识得那谭药师么?”   黑袍老人怔了一怔,道:“当今用毒之人,只怕无出谭药师之右了。谭药师的为人,满 怀仁慈,怎会对人用毒呢?”   李寒秋道:“哼!谭药师么,晚辈吃他的亏太多了。”   黑袍老人一皱眉头,道:“此话怎讲?”   李寒秋道:“在下第一次见着那谭药师时,就被他用了迷药。”   黑袍老人似是忽然间提起了兴趣,眼睛一亮,道:“你可以说清楚一些么?”   李寒秋略一沉吟,把初见谭药师,被他施下迷药之情,很详细地说了一遇。   黑袍老人皱皱眉头,道:“有这等事?”   李寒秋道:“晚辈说的句句实话。”突然间想起了六指逸士其人,急急接道:“老前辈, 当今武林之中,老一辈的人物,老前辈是否都认识呢?”   黑袍老人道:“老夫自信可认识十之八九。”   李寒秋道:“南天一公俞白风俞老前辈,你认识么?”   黑袍老人道:“大大有名的人物,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李寒秋道:“俞白风为人如何?”   黑袍老人道:“他为人有些刚愎自用。”   李寒秋道:“刚愎自用?”   黑袍老人道:“不错,所以他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朋友却是不多。”   李寒秋道:“我是说他为人的品德如何?”   黑袍老人道:“很难说,如论江湖传言,他却是颇有侠风。”   李寒秋道:“如以老前辈的看法呢?”   黑袍老人道:“如若照老夫的看法,那俞白风的为人心机太深。”   李寒秋不便再谈下去,扭转话题,道:“有一件事,晚辈始终想不明白。”   黑袍老人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一个作尽坏事的人,武林中为什么还要称他为侠,实是沾污侠字了。”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说道:“你是指方秀而言么?”   李寒秋道:“方秀、韩涛都是,怎会被江湖上武林人称为侠字呢?”   黑袍老人道:“唉!已往武林之中,大都是正邪分明,互不混淆,百年前不知从何人开 始,学着伪装侠义身份,先行培养出侠名,然后再借侠名掩护为恶。”   李寒秋长吁一口气,道:“这么说来,武林之中,很难有真正的好人。”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一个人如若陷入了名利之中,为名利所困,那就很难摆脱了, 也就很难是一个真正好人。”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可否把姓名见告?”   黑袍老人道:“你问老夫的姓名作甚?”   李寒秋道:“晚辈听苹姑娘说,老前辈极善奇门神卜,原想来讨教一下,但此刻,晚辈 又改变了主意。”   黑袍老人道:“你准备怎么样?”   李寒秋道:“晚辈想告别了。”   黑袍老人道:“可是很失望,觉着见面不过如此是么?”哈哈一笑,接道:“老弟,我 希望你能多留一夜,让老夫坐息一下,咱们好秉烛长谈。”   李寒秋道:“谈什么呢?”   黑袍老人道:“对你有益无害,你尽可放心。”   李寒秋缓缓说道:“既是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黑袍老人道:“好,你耐心地等一下。”言罢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李寒秋望了苹儿一眼,低声说道:“咱们可以出去走走么?”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好,这后院中花树繁茂,风景甚美,咱们瞧瞧大概没有关系。” 站起身子,缓步向外行去。   苹儿似是很熟悉这在院中的景物,绕到厅后,穿出一个小门,行入了一个座花园之中。   李寒秋四顾一眼,道:“这些花树,大都非本地产物。”   苹儿道:“都是方秀遣人由外地移植来此。”   李寒秋道:“表面看来,他对这老人尊敬,遣人四出移植了很多花树到此,实无疑把他 囚禁于此。”   苹儿道:“这情形我不知道,刚刚到这消息,才恍然大悟。”   两人一面谈话,一面在花树林中行走。   突然间,目光到处,只见一个木牌,竖立在地上,写道:“闲人止步。”   木牌后面,由竹篱环绕一幢木屋。   李寒秋望了那木屋一眼,道:“这是什么地方?”   苹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未到过此地。”   李寒秋心中一动,道:“咱们进去瞧瞧如何?”   苹儿略一沉思,道:“那木牌上写明了闲人止步,咱们如何能够进去看呢?”   李寒秋道:“我是不便进去,但你可以进去瞧瞧啊!”   苹儿道:“不行,我也不能进去。”   李寒秋道:“你可是有些害怕?”   苹儿道:“他是我的师父,明明写着闲人止步,我如何能进去瞧呢?”   李寒秋道:“好吧,那就不用看了。”   苹儿道:“但这木屋中,定然有很多隐秘。”   李寒秋道:“你不敢进去看,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四十章 仇人相见   苹儿道:“我不能进去,但你可以进去看看啊!”   李寒秋道:“这个,这个……”   苹儿道:“不用这个那个了,我在外面等你,你过去看看。”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好,这也许是方秀布下的隐秘。”   苹儿突然低声说道:“小心一些,也许这木屋中布有机关。”   李寒秋一点头,道:“多谢关照。”纵身而起,飞入了环绕竹篱的院落中。   凝目望去,只见那木屋中两扇窗子大开,显然,木屋中住有人。   李寒秋缓缓走到那紧闭的木门前面,举手轻轻一推,同时,暗中运气戒备,口中低声喝 道:“有人在么?”   但闻木屋中,传出一个低微的女子声音,道:“木门没有上栓,请进来吧!”   李寒秋手上微微加力一推,木门呀然而开。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衫黑裙的女子,端坐在一张木榻之上。   李寒秋目光一和那女子接触,不禁为之一呆。   敢情那端坐在木榻上的人,正是伤死于自己剑下的君天奉之女——君中凤。   君中凤也瞧出了来人,失声惊叫,道:“是你?”   李寒秋呆了良久,道:“君姑娘。”   君中凤道:“不错,是我,你是李寒秋?”   李寒秋点点头,道:“正是区区。”   君中凤两道奇异的目光,凝注在李寒秋的脸上,瞧了一阵,道:“我父母长兄,都伤在 你的剑下,君家的人,我该是唯一的漏网之鱼,现在,你可以动手杀我了。”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咱们好久不见,想来姑娘的武功,必有很大进境了,姑娘如若 想替令尊报仇,在下可以奉陪。”   君中凤道:“你可以替父母报仇,我自然也要替父母报仇了。”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那是应该,在下随时候教。”   君中凤道:“但现在我还不能。”   李寒秋道:“为什么?”   君中凤道:“现在,我伤势未愈,不能和你动手,就算我没有受伤,也不是你的敌手。”   李寒秋道:“好吧,在下只要能长活下去,随时接受姑娘的挑战。”   君中凤道:“你如是怕我日后找你报仇,此刻,你只要举手之劳,就可以取我之命。”   李寒秋道:“我知道,但我绝不会伤害姑娘。”   君中凤道:“你今日不伤我,我日后决不饶你。”   李寒秋点点头,道:“我知道。”   君中凤道:“你既知道,为什么现在不杀了我?”   李寒秋道:“姑娘手无寸铁,而且又受了伤,区区虽然不才,也还无法下手伤害姑娘。”   君中凤道:“那你可以去了,慢慢的等我吧!等我有一天,练成绝技,好取你之命。”   李寒秋一抱拳,道:“我报仇心切,伤了令尊,事后打听,令尊并非是元凶首恶。”   君中凤道:“怎么,你后悔了?”   李寒秋苦笑一下,道:“所以,在下会很耐心的等待姑娘练成绝技,为令尊报仇。”   君中凤道:“唉!你知道我一生中胜你的机会不大,所以,你才这样大方,是么?”   李寒秋摇摇头,道:“在下未作此想,只要姑娘心神专往,总有练成绝技之日,十年八 年,也许成就会超过在下了。”   君中凤冷笑一声,道:“单从武功而言,这机会并不大,不过,我可以别走蹊径,图谋 必成。”   李寒秋道:“在下恭候,姑娘保重了。”   行到室门中时,突闻君中凤高声说道:“站住!”   李寒秋回身说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君中凤道:“你杀了此地主人?”   李寒秋道:“很出姑娘意外,区区是此地主人的上宾。”   君中凤怒道:“胡说。”   李寒秋道:“在下一向不说谎言,姑娘不肯,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君中凤略一沉吟,道:“你可知晓,谁是这庄院真正主人?”   李寒秋道:“自然知晓。”   君中凤道:“你能否说出来?”   李寒秋道:“方秀,真正杀害我父母的元凶首恶。”   君中凤怔了一怔,道:“你来此庄院,那方秀是否知晓呢?”   李寒秋摇摇头,道:“方秀恨我入骨,如是知晓我在此地,必会率领高手进来找我。”   君中凤眨动了一下眼睛,欲言又止。   李寒秋一抱拳道:“姑娘保重,在下别过了。”   君中凤垂首闭目,不再理会李寒秋。   但李寒秋看得出来,君姑娘是尽力在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垂首闭目而坐,身躯却微微地 抖。显然,她极力在控制着激动的情绪。   李寒秋迅快举步出室,顺手轻轻带上两扇大门,纵身跃出竹篱。   苹儿快步迎上来,低声说道:“那木屋中有人么?”   李寒秋点点头,道:“咱们走吧!”快步向前行去。   苹儿急步追了上来,道:“我已留心查看四面的情势,那木屋附近,并无暗桩埋伏。   李寒秋道:“那很好,咱们回去见你那位师父去。”   苹儿道:“急什么呢?你不是已经答应他在这里留一夜么?”   李寒秋道:“我想改变主意,咱们见他辞行,立刻上路。”   苹儿扬了一扬柳眉儿,道:“为什么?”   李寒秋道:“因为方秀可能很快地会得到咱们到此的消息。”   苹儿道:“那方秀派来的耳目,已经被我师父监视,已然无法传出消息,如是他老人家 心中没有把握,怎敢留你在此?”   李寒秋摇摇头道:“如是咱们不进那木屋瞧看,也许可以多留一会。”   苹儿道:“那木屋中究竟是何许人?你怎能确定他会暗报方秀?”   李寒秋长长吁一口气,道:“是一个很恨我的人,我伤了她的父母兄长。”   苹儿嗯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咱们就先去见过我师父再说。”转身向来路行去。   李寒秋低声说道:“苹姑娘……”快步追了上去,接道:“不用对你师父说明内情,咱 们只要提出告别就可以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你对我师父可是有些不放心么?”   李寒秋道:“他的处境,并不如你相像的好,名虽隐居,实则是被方秀暗中囚禁于此, 而且,他已被方秀在身上下了奇毒,每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要有一个段坐息,才能保住不 让奇毒发作。不论他神算奇术,成就多大,武功如何高强,但他巳无法脱离方秀控制,咱们 留这里,只不过多给他增加麻烦罢了。”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我来了这里很多次,就瞧不出个中内情,你来一次,就瞧了 出来,看起来,你比我聪明多了。”谈话之间,已回到大厅门外。   只见一个青衣童子,守在厅门口处,横身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苹儿低声说道:“师父醒来没有?”   青衣童子摇摇头,道:“没有,两位有什么事?”   苹儿道:“我们有要事求见,有劳你代为通报一声。”   青衣童子道:“现在……”   抬头望望天色,接道:“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再来看看。”   李寒秋道:“一个时辰,可以有很大的变化。”   青衣童子道:“他现在坐息未醒,就是放你们人厅,也是无法多谈。”   李寒秋道:“可有笔墨等文房四宝?”   青衣童子道:“有。”   苹儿道:“你要笔墨何用?”   李寒秋道:“留书说明内情,立时上路,不用等他醒来了。”   那青衣童子略一沉吟,道:“一个时辰,很快就到,等他老人家醒来之后,也许会对两 位有番安排。”   李寒秋微微一怔,道:“此话怎讲?”   青衣童子道:“我适才易容改装,在庄外查着,发觉了很多武林人物,云集于此。”   李寒秋道:“当真么?”   青衣童子道:“自然是当真了,我为什么要骗你?”   李寒秋道:“你可认识那些人么?”   青衣童子道:“人倒不认识,但我知晓他们的身份。”   李寒秋道:“是何身份?”   青衣童子道:“方秀的属下。”   李寒秋吃了一惊,道:“方秀呢?”   青衣童子道:“没有见到方秀,但他的属下却来不了不少,目下这庄院四周,都已被那 些人设封锁,进出不易了。”   李寒秋道:“唉!只怕是追我们而来的。”   苹儿道:“方秀耳目行动,快速如斯,连我也有些意外之感了。”   那青衣童子淡淡一笑,道:“我两个已然开始在庄院之内巡行,此刻为止,还未闻有人 侵庄院的消息。”   苹儿道:“那方秀派来的耳目呢?”   青衣童子道:“他已被点了灾道。”   苹儿过:“那很好,免得他们里应外合。”回顾了李寒秋一眼,接道:“此刻咱们应该 如何?”   李寒秋道:“我要离开此地.就是怕为你那师父带来麻烦,现在,麻烦巳找上了门,怕 也不行,就情而论。咱们非得留下不可了。”   那青衣童子一指左侧厢房,道:“两位去休息一下,老主人醒来之后,我会去呼唤你 们。”   李寒秋一抱拳,道:“有劳了。”大步进人左侧厢房。   苹儿紧随入室,道:“我瞧不是追我们来的,只是很巧地被我们碰上罢了。”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他们来不了这样快。”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倒也有理,那他们来此用收心,是专为对你那位师父了?”   苹儿道:“这个,我不敢断言。”站起身子,接道:“我出去瞧瞧如何?”   李寒秋道:“你刚刚进来,还未坐好,怎么又要出去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我忘了一件事,想去问问他。”   李寒秋道:“问什么人?”   苹儿道:“问问那守在门口的童子,就我忘记之中,我那位师又似乎是只有两个琴童, 但咱们今日来时,又多见了一个新人。”   李寒秋道:“这有什么关系呢?”   苹儿道:“关系很大,我要问问清楚,那童子是不是方索派来的人?”   李寒秋心中暗道:“此刻,这庄院已为方秀的人包围,局势随时可能发生变化,我们早 些把庄院中人、敌我形势,了解清楚,自然是十分重要的事了。”心中念转,口中缓缓说道: “姑娘果然是心细如发,未和方秀派来的人动手之前,咱们先得把敌我的情形弄清楚。”   苹儿微微一笑,道:“多谢夸奖了。”举步向外行去。   李寒秋略一沉吟,举步随在苹儿身后。   两人行出厢房,凝目望去,只见那青衣童子正在厅外来回走动。   显然,那青衣童子小小年纪.已然尝到了忧愁滋味。   苹儿轻轻咳了一声,道:“小兄弟。”   那青衣童子忽然转过身来,望了苹地一眼,道:“什么事?”   苹儿微微一笑,道:“师父醒过来没有?”   青衣童子摇摇头,道:“我不是早已告诉你们了么,要一个时后才会醒来。”   苹儿道:“此刻时间急促,咱们不能等得太久啊!”   青衣童子道:“那也没有法子,师义没有迎来,谁也不能叫他。”   苹儿道:“我是方府中的逃婢,如是被方府中人抓住了,非得处死不可。”   奇衣童子道:“你心里害怕么?”   苹儿道:“怕倒不怕,但我绝不愿被他们活抓,宁可战死此地。”   青衣童子啊了一声,道:“原来那些人都是来此地追你的。”   苹儿道:“大概是吧,还得小兄弟多多帮忙了。”   青衣童子脸一红,道:“他们不仅要杀姑娘,而且也要杀我们。”   苹儿道:“师父不是和方秀很要好么?”   青衣童子道:“那只是表面而已。其实,他老人家是被方秀囚禁此地。”   这位青衣童子,苹儿见过了很多次,彼此已甚熟识,只是苹儿每次同方秀来此时,都是 贵宾身份,很少和这童子交谈.   李寒秋两道目光。盯住在那童子身上瞧了一阵,道:“小兄弟,你们准备如何呢?”   青衣童子微微一笑,神色更重地说道:“本来土掩,兵来将挡,他们要杀我们,说不得, 只有一拼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年纪不大,倒还很有豪气。”心中念转,心中却说道:“小兄弟, 准备如何和他们动手?”   青衣童子怔了一怔,道:“我们有一个人,一个最小的师弟来此不久,还来学过武功, 只有我和二师弟,可和他们一战了。”   李寒秋啊了一声,道:“你们师父……”   青衣空子望了苹儿一眼,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师父早已暗中把我们收作弟子,秘 密地传授武功!”语声一顿,接道:“师父收你人门的我已被告诉过我们,你年纪大些,那 是我们的师姊了。”口中说话,人却欠身一礼。   苹儿急急地还了一礼,道:“不敢当。”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小兄弟,咱们能有多 少人,和方秀的人手抗拒?” 卧龙生《还情剑》 第四一章 薇花夫人   青衣童子沉思了一阵,道:“三个人,能够真打的,只有我和老二两个了。”   苹儿道:“就算加上我,和这位李相公,咱们也不过四个人,既要保护师父,还要拒抗 方秀的高手,这一战,定然打的很吃力了。”   青衣童子道:“师姊说的不错,但咱们又不能不打,还是打定了,只有尽力而为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小师弟,斗力不如斗智,我瞧那方秀虽然把师父囚禁于此,但他 心中对师父还有几分畏惧,咱们想个法子,尽量避免和他们动手冲突才是。”   青衣童子轻轻叹息一声,道:“话虽说的不错,不过,师父没有醒来之前,咱们实难想 得出十分好办法了。”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现在,方秀派来的人,是否已攻入了庄院之中?”   青衣童子道:“还没有,但庄院外,所有的道路,都已被方秀的人把守起来,他们随时 可以分由四面八方,冲入庄院之中。”略一沉吟,接道:“我已和那二个师弟约好,只要他 们有人冲人庄院,就设法放出信号,然后,集中在这大厅之外,保护师父。”   苹儿道:“这法子不错,不过集中于此,也可使来人同样的集中力量对付你们。”李寒 秋突然想起了君中凤来,忍不住接道:“这庄院之中,除了你们师兄弟三人之外,不知还有 些什么人?”   青衣童子道:“厨师和几个打扫庭院的工人。”   李寒秋道:“后园呢?”   青衣童子道:“你说那竹篱环绕的木屋之中么?”   李寒秋道:“不错。”   青衣童子脸色一变,道:“你进去瞧过了?”   李寒秋道:“在下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   青衣童子道:“你没有瞧到闲人止步的木牌么?”   李寒秋道:“瞧到了。”   青衣童子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进去?”   李寒秋道:“因为好奇之心。”   苹儿接道:“瞧都瞧过了,师弟也不用生气了,等师父醒来之后,再谈此事,眼下咱们 先商量拒敌之事要紧。”   青衣童子目光盯在李寒秋的脸上,叹道:“你这人没有规矩,第一次到这里,就胡跑乱 撞。”   李寒秋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责备的不错。”   那青衣童子本待要发作,听得李寒秋如此说,倒是不好再发作了,微微一笑,道:“你 见到过那木屋中的人了?”   李寒秋道:“见到了。”   青衣童子道:“是一位姑娘吧?”   李寒秋道;“是的,我认识她。”   青衣童子道:“你好像认识很多女人,是么?”   苹儿接道:“什么样的女人?”   青衣童子微微一笑道:“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好像是姓君。”   苹儿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身上,转了话题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下咱们处境很 险恶,你觉得应该如何才对?”   李寒秋道:“在下之意,不到必要之时,不要和他们动手。”   青衣童子略一沉吟,道:“方秀很恨你们,是么。”   苹儿道:“不错,也许他就是追我们到此。”   谈话之间,瞥另一个青衣童子,急急奔了过来,道:“大哥啊!他们要进来了。”   那被称大哥的青衣童子一皱眉头,道:“人在哪里?”目光一掠李寒秋和苹儿,接道: “这就是我的老二了他叫于小康。”   苹儿接道:“我们见了很多次面,还未请教你的大名啊!”   青衣童子笑道:“我叫于小健。”轻轻咳了一声,道:“老二,那些人可是已进入庄院 中了?”   于小康摇摇头,道:“被老三挡在大门口处,但现在是否已冲进来,我就不知道了。”   于小健望望李寒秋道:“你们不便出面,请先躲入大厅中吧!师父快醒来了,等他老人 家醒来时,再作决定。”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娃儿年纪不大,办起事来,倒是满有主见,强宾不压主,此刻还 是听他调度的好。”心中念转,口中应道:“好吧!我们进入厅中,也可保护令师,如是和 人动上手,小兄弟招呼我一声就是。”   于小健点点头,道:“师父未醒之前,我不希望和他们动手,我如未招呼之前,你们最 好不要出手。”   望了于小康一限,接道:“你去帮助老三阻挡他们,不让他们进来,如是拦不住,就和 老三一齐退到此地来。”   李寒秋和苹儿闪入厅中,那于小康却转身奔了回来。   于小健拉上两扇木门,自己却挡在厅门口处。   李寒秋转眼看去,只见那黑袍老人仍然在盘膝闭目而坐,似是根本不知道室外发生了什 么事情,轻轻叹息了两声,道:“方秀遣派高手来此,不知是否追踪咱们而来?”   苹儿道:“来时我已经留心后面的形势,不见有人追踪之人。”   李寒秋道:“如若他们隐在暗处,监视咱们的行动,那咱们就很难发现了。”   苹儿略一沉吟,道:“这就很难说了,方秀布下的耳目,十分严密。也许他真的有人在 暗中监视着咱们的行动,但事已至此,已然无法逃避了。如是方秀逼的太紧,说不得只好放 手一战了,不过……”   李寒秋道:“不过什么?”   苹儿道:“不能恋战,如是发觉不对,或者敌势太大,咱们就早些突围而去。”   李寒秋回顾了那老人一眼,道:“丢下你师父一个人不管?”   苹儿道:“我想方秀还不至于伤害他老人家。”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很难说,希望他能在方秀未到此之前,回醒过来,也好由他 自作决定,应该如何?”   苹儿缓缓说道:“我担心的倒是三位小师弟,会遭方秀屠杀。”   李寒秋道:“除非方秀尽出方家大院中的精锐而来,在下也许难是敌手,如若方秀只是 带的一般庄院的武师,在下自信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他们了……”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不 过,方家大院中,在下倒觉得有个可怕的人物。”   苹儿道:“什么人?”   李寒秋道:“那位韩公子。”   苹儿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也是这样的看法,我觉得十年后,江湖该是你们两个争 霸的局面。”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如果单以武功而论,我并不怕他,在我的感觉之中,他似乎是还 差我一筹,但他的博学多才,却又非我所能及,时间,对他有利,但我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时间愈长,他的成就愈高,十年之后,我绝非他的敌手了。”   苹儿望了李寒秋一眼,道:“过去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寒秋道:“现在呢?”   苹儿道:“现在,我的看法有些不同。”   李寒秋道:“哪里不同了?”苹儿道:“韩公子即使比你聪明,但我总感觉到他不及你 的稳健,他太博,你却很专,他上通天下,下知地理,星卜神算,无所不晓,但你却精力都 专注在武功之上,如若单以武功而论,他永远追不上你。”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一个人,也不能全凭武功取胜,那位韩公子……”   苹儿道:“我自信看的不会错,但这中间,却还有人为问题。”   李寒秋道:“看来你见识渊博,平常人是难以及得了。”   苹儿道:“你这般夸奖我倒不敢当,不过,我从小就学会了保护自己,观察人生,留心 周围的事事物物,所以谈起什么事,倒可略知一二。”   李寒秋心中暗道:“此刻在待敌之期,闲着也是无事,倒不如听她谈谈了,是否正确, 似都无关紧要。”心念一转,缓缓说道:“那倒要领教一下,人为之力何在?”   苹儿笑道:“我姑妄言之,你也姑妄听之就是。譬如说那位韩公子,警觉到非你之敌, 立时就弃博就专,全心全意的学习武功,数年苦功,日后,你们谁胜一筹,那就很难预料 了。”   李寒秋点点头,道:“说的倒也有理。”   苹儿微微一笑,接道:“再说方秀,据我所知,他收聚之丰,江湖上只怕很少很少能有 人及得。”   李寒秋道:“那是说他很富有了,但不知这位韩公子的武功成就,有何关连?”   苹儿道:“关连很大,我说他收聚之丰,并不是单指他的财富而言,包罗了世间所有的 奇药,以及天下各派各门拳录剑谱,和甚多奇才异能的人物,这就是那韩公子沾了很大的 光。”   李寒秋点点头微笑,道:“也很有理。”   苹儿道:“他比你有着较好的练功环境,而且又有着很多高人从旁指点,以他的聪明才 智,自是不难有较高的成就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这么说起来,在下是无法胜得那韩公子了。”   苹儿道:“你们各占一半优胜的机会,现在你强过他,三五年后,他强过你的机会较大, 自然,这不是定论,这要看你们的机会了……”望了李寒秋一眼,笑道:“我说的不一定对, 但却是心中的话,希望你不要生气才好。”   李寒秋道:“如非我和那韩公子,有过两度交手机会,你这些话,也许真的会激怒我。 但我和那韩公子交过两次手后,再听姑娘这番话,感受就大不相同了。”   苹儿道:“怎么样呢?”   李寒秋道:“觉得句句真实,是一篇很中肯的评论。”   苹儿微微一笑,道:“你不生气,我就很安心了。”   李寒秋缓缓说道:“所以,这件事也一直在我的脑中盘旋不去,难作决定。”   苹儿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关于那韩公子的事。”   苹儿道:“韩公子怎么样?”李寒秋道:“我在想是不是该杀了他。”   苹儿道:“杀了他?”   李寒秋道:“不错,单以武功而论,我目前杀他并非是很困难的事。”   苹儿道:“杀了他,你日后可以减少一个劲敌。”   李寒秋道:“苹儿,那位韩公子,有可杀的地方么?”   苹儿道:“你要我说实话呢,还是说谎言?”   李寒秋道:“自然是说实话了。”   苹儿道:“在方秀和韩涛那样的环境中,韩公子可算是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他除了聪 慧之外,和韩涛有着一份父子之情,对方秀也有着寄养之恩的感激,除此之外,你还有一个 杀他的理由。”   李寒秋道:“什么理由。”   苹儿道:“因为,他将来可能是你的劲敌。”   李寒秋垂下头,默然不语。   苹儿两道目光盯注在李寒秋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你不曾生气吧?”   李寒秋摇摇头,道:“没有。”   苹儿道:“我说话这样无礼,你一点也不生气么?”   李寒秋摇摇头,道:“生什么气,你说的不错啊!”   但闻于小健高声叫道:“快退回来,不要和他们动手。”   李寒秋站起身子,顺着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于小康和另外一个青衣童子,手执长剑,并肩而立,缓缓向后退了回来,退到于小 健身前时,停下了脚步。   紧追于小康而来的,是两个中年大汉,和一个头戴凤冠的中年妇人。   在那中年妇人两侧,各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婢,各佩一把长剑。   李寒秋招招手,低声说道:“苹姑娘,你过来瞧瞧,这是什么人?”   苹儿依言行了过来,探首向外瞧了一眼,低声说道:“紫薇宫的二宫主。”   李寒秋道:“紫薇宫和方秀也有勾结么?”   苹儿点点头,低声说道:“万一你要和人动上手时,小心她的暗器,紫薇宫二宫主外号 叫作千手仙姬,全身上下,都是暗器,而且大都是剧毒淬炼之物,中人必死。”   李寒秋点点头,道:“多承指教。”   苹儿怔了一怔,道:“你对我忽然陌生了。”   李寒秋正待答话,却闻于小健高声说道:“站住,再往前走一步,我们就要动手了。”   只听两个大汉哈哈一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夸口。”喝声中两个大汉同时向 前行了两步,举掌欲劈。   但见那头戴凤冠的中年妇人,轻启樱唇,发出一缕清音,道:“不可鲁莽。”   两个大汉及时收住了掌势,向后退了一步,垂了手去。   那中年妇人超过两个大汉,挥挥手,笑道:“于老头好么?”   于小健道:“我家老主人很好。”   那中年妇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去告诉他,就说昔日故识,薇花夫人来访。”   于小健道:“薇花夫人?”   薇花夫人道:“不错,快去通报他。”   于小健摇摇头,道:“不行。”   薇花夫人道:“为什么?”   于小健道:“他坐息未醒。”   薇花夫人道:“那是说他在这大厅中了。”举步直向厅中行去。   于小健右手一抬,长剑出鞘,寒芒连闪,划起了一片银虹,拦住了薇花夫人的去路。   薇花夫人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你敢和我动手么?”   于小健道:“你如是一定要冲入大厅,我就只好和你动手了。”   薇花夫人淡淡一笑,道:“你如何会是我的敌手呢?”   于小健道:“为了保护我家老主人,虽然战死了也是甘心。”   薇花夫人格格一笑,道:“你很忠心……”微微一顿,接道:“对于老儿,我们也不能 太过无礼,你说他几时可以醒来。”   于小健道:“大约还要一时辰。”   薇花夫人略一沉吟,道:“好吧,我们就此地等他一个时辰。”举手一挥,随行的大汉 女婢,全部撤退到大厅对面一处屋檐之下。   李寒秋眼看此等情势,心中暗道:“看来,这位于老儿在武林中还是一位大有名望的人 物了。”心中念转,口中却低声说道,“苹姑娘,看此情形。咱们留在这大厅之中,确有很 多不便了。”   苹儿道:“为什么?” 卧龙生《还情剑》 第四二章 峰回路转   李寒秋道:“那薇花夫人,对于老前辈似是很敬畏,咱们如是不在此地,她绝不至和于 老前辈动手,如是咱们留在厅中,只怕反有诸多不便。”   但闻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了耳中道:“你们过来。”   李寒秋回目望去,只见那黑袍老人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双目。   苹儿当先举步行了过去,李寒秋紧随苹儿身后。   李寒秋低声说道:“老前辈醒过来了?”   黑袍老人点点头道:“你们不能走。”   李寒秋道:“我等不走,岂不要拖累了老前辈么?”   黑袍老人道:“不要紧。”抬头望了厅中的横梁一眼,道:“你们藏在上面,未听得老 夫招呼之前,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那不许下来插手多管。”   李寒秋、苹儿相望一眼,飞身而起,隐入大梁背上。   那黑袍老人,眼看两人藏好了身子之后,才缓缓站起身了,伸展一下双臂,又长长呼了 一口气,重新盘膝坐下,道:“小健,有人找我么?”   这几句话声音很大,坐在外面的薇花夫人,也听得十分清楚,不等于小健回报,抢先接 口说道:“于兄,认得小妹薇花么?”口中说话,人已奔到大厅门前。   于小健一横手中长剑,道:“慢着。”   薇花夫人双眉一耸,浮升起一片杀机,但不过一瞬间,又放下脸来,微微一笑,道: “小兄弟,我如取你之命,只不过举手之劳,但你年纪幼小,我也不和你一般见识,去替我 通报一吧!就说薇花夫人求见。”   于小健抬头望了薇花夫人一眼,也未讲活,正待推门而入,却听得室中传出师父的声音, 道:“小健,不用通报了,让她进来吧!”   于小健一闪身让开去路,心中却暗暗的担心,付道:“那李寒秋苹儿都在室中,薇花夫 人进入厅中,岂不是要和两人相遇么?”   薇花夫人举手推开木门,缓步而入。   黑袍老人颔首一笑,道:“咱们二十年不见了吧!”   薇花夫人道:“十九年零七个月。”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你还能记得老夫?”   薇花夫人笑道:“对于兄,小妹一直有着一份很深的怀念,但你如沉海砂石,一直听不 到消息。”   黑袍老人道:“你今日到此,又是听何人说出老夫的住处呢?”   薇花夫人道:“方秀。”   黑袍老道:“你受命而来,必有所为了?”   薇花夫人道:“对于兄,小妹也不便撒谎,小妹受那方秀之托,追踪他府中一个逃婢到 此。”   黑袍老人道:“方秀本人为何不来呢?”   薇花夫人道:“他在接待几位江湖高人,无暇亲来,托小妹代他一行。”   黑袍老人道:“他能确定那逃婢一定在此么?”   薇花夫人道:“是的,方秀告诉小妹,那逃婢甚于兄的喜爱。”   黑袍老人道:“就算她深得我的喜爱,也未必一定到老夫这里。何况,老夫的处境,她 早已清楚,逃亡至此,岂不是自寻绝路么?”   薇花夫人道:“这么说来,那逃婢未曾到此了?”   黑袍老人道:“如若她逃亡到此,你又准备如何?”   薇花夫人道:“于兄把她交出,我带她回到方府,交还方秀……”语声一顿,接道; “如是于兄真的很喜爱她,交代小妹一声,小妹保证留下她一条生命。”   黑袍老人道:“如是把她处置成残废之身,那岂不是比死更为可怕么?”   薇花夫人沉吟了一阵,道:“于兄之意呢?”   黑袍老人道:“老夫之意,说出来,只怕你也不肯听从。”   薇花夫人道:“于兄不妨说说看。”   黑袍老人道:“你回转金陵,告诉方秀,就说没有追到,人并非方秀的属下,量那方秀 对你也无可奈何。”   薇花夫人两道目光,深注在黑袍老人的脸上,缓缓说道:“那是说那逃婢确已到此,于 兄存心救她,要小妹放过她是么?”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假如你猜得不错,你是否可以答允?”   薇花夫人道:“唉!就算妹答应了,也是不行。”   黑袍老人道:“为什么?”   薇花夫人道:“这庄院外,四面通路,都被封锁,小妹不能带她回去,她也发法逃走。”   黑袍老人道:“我只是问你是不是愿意卖老夫一个面子?”   薇花夫人道:“于兄之意是……”   黑袍老人道:“老夫之意是希望你能放手,不管此事。”   薇花夫人抬头四顾了一眼,道:“于兄,那位姑娘可在这座厅中么?”   黑格老人道:“哪位姑娘?”   薇花夫人道:“方府中的逃婢。”   黑袍老人反问道:“夫人准备如何?”   薇花夫人道:“什么事情?”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薇花,这点小事,你还想和老夫斗斗心机么……?”   薇花夫人嫣然一笑道:“实在说,我奉有严命,非要追回那方府中逃婢不可。”   黑袍老人道:“这么说来,你不给老夫的面子了?”   微花夫人道:“小妹想卖你一个面子,不过……”   黑袍老人道:“不过什么?”   薇花夫人道:“小妹作不主。”   黑袍老人道:“这么说来,你是奉命而来了?”   薇花夫人道:“于兄猜对了。”   黑袍老人双目神光一闪,凝注在薇花夫人的脸上,道:“薇花,想不到这些年来,你还 是寄人篱下,受人之命。”   薇花夫人道:“不错啊!小妹生就是受人之命的命。”   黑袍老人哈哈一笑,道:“这么看来,咱们数十年的交情,是要付诸流水了。”   薇花夫人道:“小妹情非得己,还望兄原谅……”语声微微一顿,道:“据方秀告诉小 妹,那方婢非要擒回不可,因为她知晓的隐秘太多了,而且……而且……”   黑袍老人道:“而且什么?”   薇花夫人道:“而且那方秀告诉小妹,他将尽量抽出时间来,赶来此地,小妹推断,他 可能随后赶到。”   黑袍老人道:“唉!方秀告诉过你了,是么?”   薇花夫人道:“不错,他说你身中奇毒,已无能和人动手。”   黑袍老人道:“所以,你才敢对老夫这样无礼。”   薇花夫人道:“那倒不是。”   黑袍老人神情突然转变的十分严肃,冷冷说道:“薇花,老夫虽然中毒,但武功并未完 全失去。”   薇花夫人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于兄可是在威吓小妹么?”   黑袍老人道:“于长清几时威吓过人?”   薇花夫人眨动了下圆圆的大眼睛,道:“于兄,难道你真会为了那一个逃婢,和方秀翻 睑为敌?”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咱们相识了数十年,你可知晓老夫最为擅长什么?”   薇花夫人道:“小妹听说于兄神卦很灵。”   于长清道:“还有相人之术。”   薇花夫人道:“那就请于兄瞧瞧小妹近来的气色如何?”   于长清道:“你的气色很坏。”   薇花夫人格格一笑,道:“会不会死呢?”   于长清道:“诚则灵,你如全心全意的相信老夫,老夫倒可指明你一条去路。”   薇花夫人笑道:“如是小妹相信于兄神卦和相术,小妹就可长命岁了。”   于长清冷笑一声,道:“不信老夫之言,一刻工夫之内,你就有杀身之祸。”   这几句话虽然是突如其来,但回出于于长清之口,薇花夫人也不禁骇了一跳,呆了一呆, 道:“一刻工夫之内?”   于长清道:“你可是有些不信么?”   薇花夫人道:“太玄虚了,实叫小妹难信。”   于长清道:“信不信都是不样,反正一刻工夫之内,就可以证明老夫的所言,是否真 实。”   薇花夫人看他说的十分认真,不禁心中微生惊骇,暗道:“这于老头精通卜道,武功又 极高强,他这般连番重覆,倒是很小心一些,莫要着了他的道儿。”   心中念转,口中却故作轻松的一笑道:“小妹这几年来,倒也很用心地研究武功,自觉 还小有成就,放眼当今武林之世,能在片刻工夫之内,杀伤小妹的人,实在还不多。”   于长清道:“江湖险恶,武功亦不是绝对取胜的因素。你不妨运气试试,看看自己是否 已经中毒?”   这几句话,字字如雷电下击,听得薇花夫人心中惊骇不已,忖道:“未看他扬手动指, 不知以何施放出剧毒?”   她心理已为于长清所征服,不知不觉间运气自试。只听于长清哈哈大笑,道:“薇花, 你如是当真中毒,那方秀就无能帮你的忙了。”   薇花夫人运气试过之后,不觉有异样之感,不禁大怒,冷冷说道:“好啊!想不到以你 于长清的身份,竟然也施用起诡术来了。”语声甫落,突觉一股异味,扑入了鼻中。   薇花夫人呆了一呆,霍然起身,正待呼从人冲人厅中,瞥见于长清连连摇手,道:“快 些坐下,老夫传你解毒之法。”   这些变化,紧相绵连,使薇花夫人没有多想的机会,只好依言坐下。   于长清不待薇花发问,又接口道:“你生性软弱,屈服于方秀之下,也还还罢了,但你 那位义姊,乃一宫之主,生性刚强,不知何以也肯屈服于方秀之下?”   薇花夫人答非所问的,道:“你用什么毒,如何解救?先解了我身受之毒,咱们再谈别 的。”   于长清道:“总要一个时辰之后,奇毒才会发作,你只管先回答老夫的问话。”   薇花夫人怒道:“先解了我身中之毒,咱们谈不迟。”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看来你仍然是有些怕死。”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翠玉瓶来,打开瓶塞,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粒丹丸,接道:“吞下去, 运气调息,盏茶工夫之内,可见效用。”   薇花夫人接过丹丸,道:“这药丸当真是解药么?”   于长清道:“你如是心中多疑,那就不要食用。”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薇花夫人。   薇花夫人目光凝注在于长清脸上瞧了一阵,吞下了手中药物。   于长清突然睁开眼睛,笑道:“吞下解药了么?”   薇花夫人点点头道:“吞下去了。”   于长清道:“感觉如何?”   薇花夫人道:“微带甜味。”   于长清道:“糟了,我身怀解药,都带有一点苦味……”   薇花夫人接道:“明明是甜的,不过片刻时不,难道我还会记错不成。”   于长清道:“良药苦口,带甜味的药物,那就有些问题。”   薇花夫人道:“什么间题?”   “粮衣毒药,有点甜味的药物,定然是毒物无疑,”   薇花夫人冷哼一声,突然一抬右腕,三点寒芒,直飞过去。   这等近距离中,薇花夫人猝然发难,本是万无不中之理,但那于长清早已有了准备,右 手一挑,突然一阵金铁交呜之声,三枝小巧的银梭,尽为于长清击落。   凝目望去,只见那于长清右手之中,摇着一个四寸见方的铁牌。那铁牌上,画着一幅太 极图。   微花夫人冷笑一声,道:“你给我那颗药,才真正的毒药。”   于长清点点头,道:“只可惜你知道的晚了一步。”   薇花夫人道:“方秀早已知晓了,你和那逃婢,暗有勾结。所以,他即将率领高手赶 来。”   于长清接道:“但他无法救得了你。”   薇花夫人道:“为什么?”   于长清道:“来不及了,你服角的毒药,将在半个时辰之内发作,而且一发作就不可收 拾。”   薇花夫人道:“可是,这半个时辰之内,我还有再战之能,足可和你一分生死了。”   于长清道:“你岂会是老夫之敌。”   薇花夫人道:“方秀说你服了奇毒之药,双脚麻软,连路都不能走了,怎的还会和人动 手呢?”   于长清道:“所以,你才敢对我如此无礼。”   薇花夫人突然一探腰际,取出一条彩带,道:“解药现在何处?”   于长清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想不到老夫一语成谶,当真是要替你办丧事了。”   薇花夫人听得一怔,道:“你胡说些什么?”   于长清冷冷说道:“因为你太低估老夫之能了。”   薇花夫人道:“方秀算无遗策,我想他的话比你可信多了。”   于长清突然站起身子,在室中快速地走了一周,道:“你还是耳闻为准呢,眼见为真?”   薇花夫人呆了一呆,道:“你一点未受毒伤么?”   于长清冷冷说道:“老夫毒伤已愈。”   薇花夫人暗运功力,突然一抖右腕,彩带如灵蛇一般,横里向于长清卷了过去。   于长清道:“念在咱们昔年相识的情份上,老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卧龙生《还情剑》 第四三章 擒贼先擒王   薇花夫人道:“什么机会?”   于长清道:“带领着你的部下去吧!”   薇花夫人冷笑道:“半个时辰之后毒药发作,好让我死于途中?”   隐身在大梁之上的李寒秋,只听得心中暗自焦急,忖道:“既是难免一死,何不此刻出 手,先除了薇花夫人,待方秀到此之后,也可减少一个劲敌,苹儿说他神机妙算,怎的意思 不及此呢?”   他心中念转,几次想飘身落地,出手对付薇花夫人,但都勉强忍下去。   突然间,薇花夫人全身抖动,盘膝坐了下去。   李寒秋心中大感奇怪:“这女人是怎么事啊?”忍不住微微偏下脑袋,凝目望去。   只见那薇花夫人头上汗水隐隐,打坐运功,似是和一种痛苦在抗拒,心中忖道:“看来 那于长清施下的药物很毒,给人一种很难受的痛苦。”   只听于长清低声说道:“老夫此刻如想杀你,只不过一举手而已。”   薇花夫人睁开眼睛,瞪了于长清一眼,重又闭上。   于长清举手对大梁一招,李寒秋和苹儿同时飞身而下。   苹儿低声道:“师父有何吩咐?”   于长清道:“你动手把薇花夫人扮成我的模样。”   李寒秋此刻才明白于长清的用心,暗道:“究竟还是老姜辣。”   苹儿依言动手,脱下了薇花夫人的凤冠、彩衣,换上于长清的黑袍。   于长清似是早已有了准备,连面具、假髯,都已准备齐全。   苹儿替薇花夫人戴上了面具、假髯,然后,又仔细修饰一番,扶她盘膝坐好,低声说道: “师父,此刻咱们应该如何?”   于长清道:“四周道路,都被方秀封锁,咱们无法避开他们耳目逃走。”李寒秋道: “不逃,难道要留在这里和方秀斗法不成?”   于长清道:“不错,我要试方秀的才智,究竟如何?”   李寒秋道:“晚辈别有看法,不知者前辈意下如何?”   于长清道:“你说说看。”   李寒秋道:“既是老前辈已无法和方秀相处,何不干脆动手一搏,趁方秀和他率领的高 手还未赶到,咱们破围而出的成份很大。”   于长清道:“方秀耳目灵敏,只要被他的眼线盯上,再想摆脱,就非易事了。”   李寒秋道:“老前辈是不是想永守在这座庄院中么?”   于长清道:“不,我们要走。”   李寒秋道:“几时走?”   于长清道:“今天夜里。”   李寒秋忽然想起君中凤来,低声问道:“老前辈这宅院之中,还有些什么人?”   于长清道:“有一位姑娘,想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李寒秋一抱拳,道:“在下擅入禁地,还望老前辈多多恕罪。”   于长清道:“你们是旧识吧!”   李寒秋道:“她和晚辈之间,有着很深的仇恨。”   于长清突然回手,点了薇花夫人两处穴道,叹息一声,道:“你们之间的仇恨,已深到 无法化解了么?”   李寒秋道:“就算晚辈愿意与她和解,君姑娘也未必肯答应。”   于长清道:“你既有此心,咱们以后再慢慢地设法化解。”回顾厅门一眼,接道:“薇 花夫人不知带了几个从人?”   李寒秋低声说道:“晚辈去收拾他们。”   于长清摇摇头,道:“不用有劳,让他们自投罗网中来吧!”举步向大厅一角行去。   李寒秋心中暗道:“难道他这大厅之中还有机关不成?”   只见那于长清行到厅壁之间,突然伸出手去,在厅壁间点了一下,这时有一道暗门,自 动开现。   于长清侧身而入,一面低声说道:“你们小心一些。”举步行入门中。   李寒秋、苹儿紧随着行入门内。   原来,这大厅后壁,是一道复壁。   于长清推上暗门,低声说道:“这只是一条通路,并无拒敌的机关布置。”   李寒秋道:“能够瞧到厅外的景物么?”   于长清点点头道:“老夫身后,有一处人物画像,那画像的双目,就是监视厅内的耳目, 不过,这等简单的布置,无法瞒过方秀。”   带两个折转向右行去。   这复壁很狭窄,只勉强容得一个人通行。   行约大余,已到厅中挂画像的所在。   于长清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四粒丹丸,道:“你们两个鼻孔,各塞一粒。”   李寒秋道:“干什么?”   于长清道:“方秀时时存杀我之心,老夫也不愿束手待毙,只好用些心机,以求保命。 因此,老夫在这复壁之间,配有一种毒香,有机关通往老夫打坐之处,只要一按机关,无色 无味的毒烟,会从薇花夫人打坐处散布开去,只要他们闻得少许,就要晕上三五个时辰才能 醒来。”   李寒秋、苹儿伸手接过解药,塞住鼻孔。   于长清微微一笑,“现在,老夫试给你们瞧瞧晕香是否灵验。”   伸手一抓,壁间立时现出两个眼睛大的孔洞,低声对李寒秋道:“你瞧着厅中情形,随 时告诉老夫。”   李寒秋凑上双目望去,只见大厅中端坐薇花夫人,大厅木门仍然紧紧地关闭着,并无人 进入厅中,当下低声说道:“还无动静。”   于长清点点头,伸手在壁上一按。但闻卜的一声脆响,传人耳。敢情这木壁间,还有机 关。   只见木门突然大开,薇花夫人的两个侍婢,急步冲了进来。   于小健紧随两个侍婢身后而入。   二婢冲入大厅,四个瞧了一眼,道:“奇怪呀!我们夫人哪里去了?”   于小健摇摇头,道:“谁知道呢?”   两个侍婢望了薇花夫人假扮的于长清一眼,道:“那老头子是谁?”   于小健道:“此地庄主。”   右首女婢冷哼一声,道:“这厅中如若只有他们两个人,定然他谋害了我家夫人……”   于小健接道:“你们夫人如是死了,该留下尸体才是,厅中既然不见尸体,亦不见血 迹。”   左面女婢接道:“那有什么奇怪,这厅中别无门户、定然是有着一条密道了。”   目光一掠于小健,道:“你可知道那密道门户,开在何处?”   于小健道:“就是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两个侍婢也不再理会于小健,低声商量了几句,突然举步把黑衣老人围了起来。   于小健早已得那于长清的通知,知晓师父早已藏起,那盘膝而坐的人,并不是于长清, 是以也不出言干涉。   只见两个女婢迅快的散布开来,一前一后的把那黑袍老人围了起来。   那后面一个女婢,突然伸出手去,按在薇花夫人背心之上,冷冷说道:“老头子,你要 想活着,就乖乖地回答我们的问话。”   薇花夫人心中明白,但却苦于无法出口,抬头望了那身前女婢一眼。   那女婢冷冷说道:“想活,你就好好回答我们的问话。”   薇花夫人双目中神光闪动,希望那女婢能从自己的目光之中,瞧出自己的身份。   但那女婢却是毫无感觉,伸手一把,扣住了薇花夫人的右腕。   于小健高声叫道:“喂!你们要干什么?”喝声中,拔出了背上短剑。   那身后女婢冷笑道:“你要敢动手,我就先震断你家主人的心脉。”   于小健心中暗笑道:“你们杀了他,就后悔莫及了。”心中念转,却横剑停步喝道: “我们老主人身为方秀所下奇毒所伤,每日总要静坐一段时间,有这段时间之内,不能说话, 不能和人动手,你们杀了他,他也不能开口,有什么话,为什么不问我呢?”   两个女婢还未来得及答话,突闻厅外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道:“当真有这等事情?”   说话声中,一人推门而入。   只见来人儒巾蓝衫,正是金陵方秀。   李寒秋暗施传音之术,道:“老前辈,方秀来了。”   于长清一皱眉头,低声应道;“小心些,不能眨动眼睛,让方秀瞧出破绽。”   方秀举步行入室中,流目四顾一眼目光转到两个女婢身上,道:“你们夫人呢?”   两个女婢齐声道:“夫人进入这大厅之后,就失踪不见了。”   方秀啊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目光转到于小健的脸上,笑道:“这大厅中有机关、密门,是么?”   于小健道:“这个小的不知。”   方秀道:“薇花既然进入了厅中,难道会地遁不成,怎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这些年来,庄院中一切用度,都是方秀供给,无形之中,他有一种莫名的权威,于小健 虽然刁蛮,但知不敢对方秀无礼,望望方秀,道:“小的实在不知。”   方秀的两道目光,突然转在于长清的脸上,一拱手,道:“于兄,咱们好久不见了。”   李寒秋低声说道:“要糟,只怕要被他瞧破了。”   于长清道:“在他不注意时,快退开,由老朽对付他。”   只听方秀说道:“于兄,不言不语,为了何故?”目光一掠两个女婢,道:“你们点了 他的哑穴么?”   两个女婢齐应道:“没有啊!”   方秀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一面举步向那个黑袍老人行去,一面挥手说道:“你们放开他。”   薇花夫人两个从婢,对方秀也似是有着无比的敬畏,应了一声,各自让开。   方秀肃容而立,抱拳一礼,道:“于兄,小弟方秀给你见礼。”   薇花夫人有口难言,心中焦急,却无法说了。   方秀一皱眉头,道:“于长清,我方秀在对你说话。”   但见那薇花夫人双目圆睁,只是讲不出话来。   方秀仍然不闻对方回答,不禁心头火起,怒声喝道:“于长清,阁下这般对我方秀,休 怪我方秀无情了。”   薇花夫人对方秀每一个字,都听得十分清楚,只是无法开口回答而已。   方秀扬起右掌,啪的一声,拍在薇花夫人的右肩之上。   薇花夫人吃那方秀一掌,拍的向后倒去。   方秀目光到处,只见那人皮肤白细,不禁一楞。   正待伸手去扶薇花夫人,突觉一股异香,扑入鼻中。   待他惊觉情势下对,为时已晚,“来人”两字还来叫出口,人巳晕倒在地上。   两个女婢惊叫一声:“方院主。”齐向那方秀扑去。   但闻两个女婢齐齐惊呼一声,也摔在地上。   于小健长剑一横,拦在大厅门口,低声说道:“老二,老三,快些进来。”   于小康和另一个青衣童子,齐齐跑了进来。   三个人三枝长剑,并排拦在大厅门口之处。   这时,隐身在暗中复壁中的于长清,低声对李寒秋和苹儿说道:“你们快些出去,只要 制服方秀,咱们就可以不必顾忍了。”   李寒秋望了苹儿一眼,两人先行奔了出去。   这时,于氏三位小兄弟,已然和方秀的从人动上了手。   方秀的从人虽众,但于氏三小,拦在大门口处,三剑并出,交织成一片剑幕,阻挡着群 豪的攻势。   李寒秋伸手一把,抓起方秀,道:“住手!哪个再敢向厅中冲进,我就先宰了方秀。”   这一声大喝,果然发生了效力,正向厅中冲来的群豪,闻声止步。   李寒秋淡淡一笑,抱起方秀,大步行到大厅入口之处,道:“诸位请看看清楚,这是货 真价实的方秀。”   苹儿一把抓起薇花夫人,道:“这是货真价实的薇花夫人。”伸手扯下薇花夫人脸上的 伪装。   薇花夫人脸上的伪装除去之后,现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只听厅外一声大喝,道:“原来是你这丫,兴风作浪,吃里扒外。”   苹儿凝目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方大院中内外总管王士贵。   此人足智多谋,甚得方秀的宠信,终年一袭蓝衫,但在苹儿记忆之中,他长于经营算计, 未曾来过,想不到此人竟也会来此。心中大是奇怪。   当下一笑道:“原来是王总管。”   王士贵淡然一笑,道:“我早就觉得你这丫头靠不住,几次和院主提过,想不到你这丫 头甜言蜜语,竟然把院主骗的十分宠信于你,才招致今日之祸。”   李寒秋冷冷说道:“苹姑娘,这人在方家大院是何身份?”   苹儿道:“内外总管,综理方家大院中内外事务。”   李寒秋冷冷说道:“这人鹰鼻鹞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苹儿微微一笑,道:“但方秀却对他十分宠信。”   目光转到王土贵的身上,道:“王总管,方秀和薇花夫人,都在我们手中,不论你们带 好多高手同来,也不敢有所妄动。”   王士贵缓缓说道:“但你们也无法离开此地一步……”   语声一顿,道:“方院主带了四十八位护院高手,还有韩二爷和韩公子都另率领高手随 后赶来。”   李寒秋心中一动,暗道:“不知方秀率领高手之中,是否会有雷飞赶来?”   但闻苹儿说道:“不论你们来好多人,来好多高手,但方秀在我们手中,量你们也不敢 动手。”   这时,于长清也缓缓行了出来。   苹儿回顾了于长清一眼,道:“老前辈,可要使方秀醒过来么?”   于长清点点头,道:“要使他清醒过来,目下咱们这四周都已经被那方秀的人手包围了 起来,必须要借用方秀之力,使他们自然撤走。”   苹儿道:“如何才能使方秀清醒过来?”   于长清道:“我这里有解药。”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交给了李寒秋。   李寒秋接过药丸,道:“就这样给他服用么?”   于长清点点头,低声说道:“要他服用药物之后,别忘了点他几处穴道。”   李寒秋点点头,把药丸投人了方秀口中。   对症用药,灵效立见,方秀服下药物之后,不过片刻工夫,人巳清醒过来。   在李寒秋救醒那方秀的同时,苹儿也救醒了薇花夫人。   李寒秋冷冷说道:“方秀,你听着,你如相信我会杀你,你就别耍花招。”   方秀四肢穴道被点,但人仍在能够说话,当下说道:“阁下准备如何?”   李寒秋道:“一切听我吩咐。”   方秀道:“可以,在下只有一个条件。”   李寒秋道:“什么条件?”   方秀道:“我一切遵照吩咐,你又如何处置在下?”   李寒秋道:“你想我放了你,是么?”   方秀道:“如是在下死定了,早死片刻,晚死片刻,又有何不同?”   李寒秋缓缓说道:“我可以不杀你。”   方秀道:“那要如何?先把话说清楚。”   李寒秋道:“你不怕我说了不算么?”   方秀道:“李世兄一诺千金,在下岂有不信之理。”   李寒秋道:“哼!只怕你听了之后,比杀你还要难过。”   方秀道:“你说吧!如是在下能够作到,绝不推诿,如是我自知无法作到,你杀了我也 是一样做不到。” 卧龙生《还情剑》 第四四章 人无信不立   李寒秋道:“这个不劳费心,在下要问的事,都已先行想过了,要一个人都会很听你的 话么?”   方秀道:“这个么,自然是了。”   李寒秋道:“你下令要他们退开去。”   方秀应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你们都退开去。”   厅外群豪闻声如奉纶音,一个个向后退去。   片刻之间,厅外拥护的群豪,已然走去大半。   方秀道:“李世兄看到了么?”   李寒秋道:“看到了。”   方秀道:“看到就好,证明在下并非说谎……”语声一顿,接道:“在下言尽于此,李 世兄如何处置在下,悉听尊便了。”言罢,闭上双目,有如老僧坐禅一般。   李寒秋右手按在方秀的背心上,微一加力,道:“方秀,我可以饶你不死,但你一身武 功,无法再让你带走了。”   方秀轻咳了一声,道:“你要废我一身功力?”   李寒秋道:“不错。”   方秀冷冷说道:“那和死有何不同?”   李寒秋道:“活着你还有向在下寻仇的机会,如果死了,你就无法再找我报仇了。”   方秀重重咳了一声,道:“王士贵,告诉你韩二爷和韩公子,就说我未被释放之前,叫 他们不许放走一个。”   李寒秋冷哼一声,道:“方秀,看来,你似乎很有勇气。”   方秀道:“如果在下非死不可,为什么不死的豪壮一些?”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就算韩涛也到了此地,就凭你方家大院中那些教师,也未必能 够拦得住区区啊!”   方秀道:“也许你李寒秋可以凭仗七绝魔剑,突围而出,但苹儿与于老头,决无逃出我 方家密布的罗网可能。”   这时,于长清突然行前一步,一拱手,道:“方院主。”   方秀冷漠一笑,道:“于长清,这些年来,我供你食用吃住,想不到你竟是这般对我。”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你对我虽然不错,但在我身上下毒,使我终身为你役使。”   方秀道:“你既知中毒,自然应该知道你一身功夫,也同时失去,战阵之间,无能和人 动手了。”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方秀,你太相信药物了。”   方秀微微一怔,道:“怎么说?”   于长清道:“你既知老夫精通卜算之术,为何不知老夫也是个极精歧黄的人物,我忍受 这多年,助你筹划为恶,你可是认为我当真的屈服在你毒手之下了么?”   方秀道:“这些年来,我对你监视甚严,你未离这庄院一步,怎会配得解毒药物呢?”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老夫相信这一生中,你没有第二次对我下毒的机会了,告诉你, 自然是不妨事了……”语声微微一顿,道:“你还记得,七年之前,老夫向你提出的一事 么?”   方秀道:“什么事?”   于长清道:“老夫要你移植一些奇花异草,植于庄院之中。”   方秀道:“不错,确有此事,但不知和解你身上之毒,有何关连?”   于长清道:“关连很大,那奇花异草,就是配制解毒药物的原料啊!”   方秀啊了一声道:“阁下果真是老谋深算。”   于长清道:“老夫为了求生,不得不用些手段了。”   方秀淡淡一笑道:“就算你武功尽复,至多你和李寒秋两人破围而去,但还有你三个弟 子,和苹儿为区区偿命。”   于长清笑道:“老夫这把年纪了,不愿再目睹流血惨局,因此,愿和你商量一事。”   方秀道:“什么事?”   于长清道:“你让老夫等安然离此,而且三日内,不许穷追我等。”   方秀道:“在下呢?”   于长清道:“老夫向李世兄求赏一个薄面,饶你不死。”   方秀道:“废了我一身武功?”   于长清摇摇头,道:“完好无损地放了你。”   方秀淡淡一笑,道:“李寒秋想报他杀父之仇,只怕阁下也难劝他心服。”   于长清道:“不妨一试。”   方秀道:“好!在下答应,如是你能说服李寒秋,咱们这笔交易算作定了。”   于长清目光转到李寒秋道:“世兄……”   李寒秋道:“方秀既是老前辈设法擒住,老前辈如何处理,悉凭尊便了。”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不论谁擒到方秀都是一样,咱们都要作为最有效的运用。”   李寒秋道:“老前辈可是觉得放了方秀,运用十分有效么?”   于长清道:“自然是,咱们不能轻易地放他。”   李寒秋正待开口,突见于长清对那王士贵一拱手,道:“咱们决定释放方秀,贵总管准 备付出些什么样的代价?”   王士贵道:“敝东主近在咫尺,于老兄也不用问在下,敝东主怎么吩咐,在下如命照 办。”   于长清目光转到方秀的身上,道:“还是阁下说吧。”   方秀道:“我没有死亡之前,一切还要在下作主。”   突见人丛闪动,有人低声说道:“小院主来了。”   李寒秋心中大奇,暗道:“方秀无子,难道是韩公子来了么?”忖思之间,韩公子已然 越众而出。   李寒秋道:“山不转路转,想不到咱们这样快的又见面了。”   韩公子望了李寒秋挟持在怀中的方秀,接道:“阁下很得意。”   李寒秋道:“托公子的福。”   韩公子道:“这次咱们再度碰面,李兄是最神气的一次了……”目光突然转注到苹儿的 脸上,冷冷的接道:“你竟敢背叛院主。”   苹儿一欠身,道:“小婢情非得已……”   韩公子接道:“我知道你一定有着很大的理由。”   但闻方秀接道:“贤侄,和于长清谈谈,我是他擒住的。”   韩公子望了于长清一眼,道:“老前辈这一口反噬,咬的很凶,我方伯父养了你很多年, 供你食宿,最后又被你暗算生擒。”   于长清道:“韩公子,这些事我已和方秀谈到。此时此刻,已不是争论是非的时候,咱 们该谈的是你准备如何营救方秀,我等自然尽量使他不让公子救走。”   方秀低声说道:“孩子,他们已经答应放我了,但不知条件为何,你和于长清谈谈吧!”   于长清道:“放我们平安离此。”   方秀抢先答道:“可以,在下还要他们准备一份丰富的川资。”   于长清道:“你跟我们走,三日后放你回来,在这三日之内,不准你属下轻举妄动,监 视追踪。”   方秀道:“我被你们生擒带走,如何还能约束部属?”   于长清道:“王总管、韩公子,都有此等身份。”   方秀道:“三日之后呢?”   于长清道:“放你回来。”   方秀道:“于兄心中还想的什么条件,还是请一起说出来吧!”   于长清道:“把苹儿正式的送我门下,脱离你们方家大院。”   方秀点点头,道:“可以,还有什么条件?”   于长清道:“就只有这些了。”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这些年来,你待我不谓不厚, 如若不是在多身上下毒,咱们这一段相处岁月,应该是水乳交融一般。”   方秀淡淡一笑,道:“我如不在阁下身上下毒,只怕这座山庄,很难留得住于兄。”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虔诚相待,虽一日可胜过十年相处情意。”   方秀轻轻叹息一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谈亦无益,阁下还是说出条件吧!”   于长清道:“在下条件已经说了,但待方院主回答了。”   方秀目光转到苹儿的脸上,道:“你还有什么条件么?”   苹儿道:“方院主太客气了,小婢纵有条件,也不敢在方院主面提出。”   方秀点了头,目光又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李公子呢?”   李寒秋道:“你是杀我父母的主谋元凶,我要杀了你替父母报仇。”   韩公子道:“杀了我方伯父,我不信你们能平安离开这里。”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可惜令伯父不是我李某所擒。”   韩公子接道:“是你所擒,又能怎样?”   李寒秋道:“如是我李某所擒,我非杀了他,看看你有什么法子,能够留下我李寒秋。”   韩公子冷哼一声,似想发作,但却又突然忍下不言。   李寒秋回顾了于长清一眼,道:“老前辈,咱们要如何自处,老前辈决定了么?”   于长清道:“决定了,现在就等待方秀的回答。”   方秀道:“在下未完的事情太多,因此还不能死。”他自我解嘲的淡淡一笑,道:“于 兄提出的条件,在下全部应允,只有一点不知可否情商一下?”   于长清道:“不要我们带你离开?”   方秀道:“诸位如若以为只有带我走,才可保诸位的安全,那就只好带我走了,不过, 似是用不着三日。”   于长清道:“方院主自己说,应该好长时间?”   方秀道:“我想,一日夜的时间,应该够了。”   于长清道:“一日夜我们能走多远?”   方秀道:“至少诸位已在百里之外了。”   于长清沉吟了一阵,道:“我们如何走法?”   方秀道:“庄外有健马、篷车,诸位任选一种即可。”   于长清道:“院主似是准备的很恰当。”   方秀淡淡一笑,道:“于兄如何决定,可以行动了。”   于长清道:“我们决定乘车而行。”   方秀道:“几时动身?”   于长清道:“现在就动身如何?”   方秀目光转到王士贵和韩公子的脸上,道:   “你们通知四面埋伏的人手,要他们立时撤走。”   王士贵道:“撒往何处?”   方秀道:“撤回方家大院。”   王士贵望了韩公子一眼,欲言又止。   李寒秋看得微微一怔,忖道:“看来,这位韩公子已有握权之势,方家大院的总管,也 要向他请示了。”   只听韩公子低声说道:“遵从院主之意,咱们撤回方家大院。”   王士贵应了一声,回头一扫手,道:“转告四路领班武师,撤回方家大院。”   四个劲装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大步而去。   方秀低声说道:“记着,留下七匹健马,和两辆篷车。”   王士贵应道:“属下遵命。”   方秀道:“好,你们可以走了。”   王士贵、韩公子无可奈何地转身而去。   方秀沉声喝道:“回来。”   韩公子、王士贵,齐齐转过身于,道:“院主还有什么吩咐?”   方秀道:“不许你们派人监视追踪,于长清和李寒秋都是英雄人物,出口之言,自然不 会欺骗我了。”   王士贵道:“属下都记下了。”   方秀淡淡一笑,道:“那很好,还有那位君姑娘,接她回方家大院去吧!”   于长清道:“慢着。”   方秀道:“什么事?”   于长清道:“君中凤已和我有了师徒名份,老夫要带着她一起走。”   方秀一皱眉头,道:“这个不妥吧,她是我拜弟之女,又是李寒秋的仇人,你带她同行, 岂不是自找烦恼么?”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这是老夫的事了,不用阁下担心。”   方秀神色一肃的说道:“于兄,兄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她走呢?”   于长清道:“老夫不说过了么?她和我早已有了师徒名份。”   方秀道:“于兄不觉得这是一桩很麻烦的事么?”   于长清道:“老夫已经说过了,这不用方院主担心了。”   方秀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如若你一定要带她走,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于长清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缓缓说道:“你带着方院主,先到庄外,在第一辆篷车 上等我们。”   苹儿道:“我呢?”   于长清道:“你和李寒秋走在一起,同乘第一辆篷车,我去接君姑娘。”   李寒秋冷冷说道:“方秀,我希望你老实些,不要再耍什么花枪。”   方秀道:“我相信你的可能杀我。”   李寒秋缓缓说道:“那就对了,咱们走吧!”   方秀举步向前行去。李寒秋紧随在方秀身后,左手抓住方秀的右臂,右手却仍然按在方 秀的背心之上。   苹儿押解着薇花夫人,鱼贯向外行去。   韩公子、王士贵,同时迅快地退了出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四五章 江边演捉放   李寒秋行出大门,果见两辆篷车,停在大门口处。除了那篷车之外,还有七匹健马。   方秀淡淡一笑,道:“李世兄,你们准备乘车呢?还是骑马?”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上车吧!”   挟起方秀,跃上第一辆篷车。苹儿抱起薇花夫人,也登上了篷车。   李寒秋又点了方秀两处穴道,冷冷说道:“方秀,我希望在我们未决定放你之前,你最 好自爱一些,别要激怒我。”   方秀道:“李世兄可记得在下是于长清所擒么?而且他已经答应放我。”   李寒秋道:“不错,于老前辈格于形势,答应了放你,我可以废了你的武功,然后,再 放你不迟。”   方秀怔了一怔,忖道:“这李寒秋说得出口,就做得到,倒是不能惹他上火了。”   心中念转,口中哈哈一笑,道:“李世兄,但请放心,在下既然答应了,决然不会再妄 动心机。”   李寒秋道:“但愿你心口如一。”不再理会方秀,转头向后看去。   只见于长清带着于小健、于小康等三兄弟及君中凤等,缓步行了出来,登上了第二辆篷 车。   篷车上,方秀原派有赶车的人,却被于长清挥手赶走。   只见于长清一挥手中长鞭,啪的一声,篷车立时向前奔去。   李寒秋正待询问苹儿,会否有人赶来,突觉篷车,向前奔了过去。   后帘望去,只见一个身著黑衣,头戴毡帽的大汉,坐在车前,挥动长鞭,赶车而行。   李寒秋看他行车的路线,紧追在那于长情篷车之后,心中暗道:“凭这一个赶车的人, 量他也救不了方秀,倒不如任他去吧!”   于长清似是早已胸有成竹,篷车如飞,一直奔行。   一口气赶了十几里路,篷车慢了下来。   方秀闭着双目,背倚在车栏之上养神。   苹儿心中虽有着甚多话,想和李寒秋说,但碍于方秀,也只好住口不言。   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蹄声,四匹健马,直追而来。   李寒秋一把提起方秀,道:“我不相信阁下是守信的人,果然有人追来了。”   方秀一皱眉头,道:“苹姑娘,你瞧瞧是什么人追来了?”他口气自然,仍然是当年主 人的身份。   苹儿微微一怔,揭开软帘,向外看去。   只有当先一骑马上,坐着韩公子,另外有三个黑衣大汉,身佩长剑,紧追在韩公子的身 后而来。   苹儿缩回车中,低声说道:“是令侄韩公子。”   方秀冷笑一声,道:“这孩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语声一顿, 接道:“这孩子如菲是有特殊事故,定然有重大事故了。”   苹儿道:“什么事?”   方秀道:“在未见他之前,我也无法预测到什么事情,但我生死掌握在你们手中,他决 然不敢无礼。”   李寒秋道:“就算他无礼,我们也不怕。”   这时,前面一辆篷车,似是也已有所警觉,突然停了下来。   李寒秋伸手掀开车帘,冷冷说道:“停车。”   那赶车大汉应了一声,停下了篷车。   韩公子带着三个大汉,疾如流星一般,疾追而至。   方秀冷冷说道:“你们追来干什么?”   韩公子一带马头,四匹马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方秀冷冷说道:“什么事?”   韩公子一欠身,道:“见过伯父。”   方秀道:“不用多礼了,我已经吩咐过你们不许追踪,但贤侄却似把老夫的话,当作耳 边之风了。”   韩公子一欠身,道:“非是小侄故违伯父之命,实是小侄有要事,不得不追来此地。”   方秀道:“什么事?”   韩公子道:“这个,小侄等一会再奉告伯父。”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李寒秋, 在下想和你谈一件事。”   李寒秋道:“什么事?”   韩公子道:“在下想以世间最贵重的物品,交换我方伯父的自由。”   李寒秋冷冷说道:“什么物品?”   韩公子淡淡一笑,道:“人。”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什么人?”   韩公子道:“雷飞。”   李寒秋心中一跳,道:“雷飞现在何处?”   韩公子道:“在下先和李兄谈谈,如是愿作这笔交易,在下立刻要他们送雷飞来。”   李寒秋心中大感为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答覆,沉吟良久,答不上话。   韩公子淡淡一笑,道:“李兄是否答允,但凭一言而决。”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在下想先见过雷飞,再作决定。”   韩公子道:“可以。”突然举起右手一挥,遥远处,突见另一匹快马,疾如流星奔来。   李寒秋回顾了苹儿一眼,苹儿欲言又止,   只见那快马如飞,片刻之间,已然到了篷车前面。马上一个黑衣人,双手抱着雷飞。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见雷飞紧闭着双眼,人似是已经晕了过去,不禁一皱眉头,道: “他受了伤,或是中了毒?”   韩公子冷冷说道:“他被我点中了穴道,同时也被我抹去他脸上的化妆。”   李寒秋道:“拍活他的穴道,让他跟我说话。”   韩公子道:“在下想先听听李兄的决定,你是否愿以贵友交换我方伯父?”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如若他真是雷飞,在下答允韩兄交换。”   只听于长清纵声大笑,道:“韩世兄,好一个抽梁换柱的妙计。”   于长清跃下马车,缓步行了过来。   韩公子冷冷说道:“你是否认识雷飞?”   于长清道:“不论我是否认识雷飞,但我可断言你怀抱之人,不是雷飞。”   韩公子望了于长清一眼,仰天打个哈哈,一带马去,纵骑而去。   三个随来的黑衣人,紧追在韩公子的身后,纵马狂奔而去。   李寒秋望着韩公子的去向,口中却对于长清道:“老前辈怎的一眼就瞧出那人是伪装的 雷飞呢?”   于长清道:“老夫根本不识雷飞如何能瞧出是别人伪装,只怪那韩公子沉不住气,自露 马脚罢了。”   方秀突然接口说道:“老姜自比嫩姜辣,韩贤侄再聪明,也难是你于兄的对手。”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方院主言重了。”   方秀道:“于兄究竟准备如何对付在下,此刻可以说明了。”   于长清道:“只要方院主能够遵守信约,老朽自会念数年相处之情,不伤害方院主,但 如方院主再图逞能,遣人追踪,老朽也无法控制李公子,只有任他取你之命了。”   李寒秋道:“有着你那位自作聪明的韩贤侄,只怕会促成阁下早死之祸。”   方秀不再多言,闭上双目,倚在车栏之上。   于长清、李寒秋重登篷车,继续行去。   车行到半夜时分,突闻江水滔滔,传入耳际。   于长清把篷车直驶到江边,才停了下来。   李寒秋心中暗道:“难道他要改走水道?”   跃下篷车,道:“老前辈,咱们可要弃车乘舟?”   于长清点点头,道:“你叫醒方秀。”   方秀睁开眼睛,道:“在下一直未曾入睡。”   于长清道:“方院主久居金陵,定然能够瞧出这是什么地方了。”   方秀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不见码头的江岸,在下如何识得?”   于长清道:“不错,江岸绵长千里,你方秀耳目再灵,也不会在这等荒凉的地方,布下 耳目。”   方秀略一沉吟,道:“可惜此地无舟,诸位如何在此弃车登舟?”   于长清接道:“那是我们的事了,不劳你方院主挂怀。”   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李世兄,对方秀你心中有何打算,不妨说出来吧!”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父仇不共戴天,在下应该杀了他,不过,方秀是老前辈所擒, 晚辈自是不便作主。”   方秀突然接道:“令尊太极剑法,已到炉火纯青之境,我们兄弟,也杀不了他。”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那是说还有别的高手参与其事了?”   方秀道:“不错。”   李寒秋道:“那人是谁?”   方秀道:“下一次如若你李世兄还有机会擒到我方秀,在下定然据实以告。”   李寒秋冷冷说道:“丈夫一言。”   方秀道:“驷马难追,只要你李寒秋相信还有下一次的机会,在下一定奉告。”   李寒秋转到于长清的脸上,道:“老前辈如何处置方秀,悉凭尊意了。”   于长清道:“方秀,你为人十分奸诈,说出的话,很难叫人相信。”   方秀道:“于兄如何才肯相信方某人的话呢?”   于长清道:“你自己提出一个可靠的保证如何?”   方秀道:“在下想不出,于兄还是明白点说出来吧!”   于长清微微一笑,道:“我说出来,你如不肯答允,还不白费唇舌。”   方秀道:“在下生死,掌握你手,就算我不想答允的事,也非得答允不可了。”   于长清道:“那很好,方院主倒是有自知之明。”   方秀道:“在下一向识趣。”   于长清道:“我要以你之道,加之你身。”   方秀略一沉吟,道:“我大略明白,但还不太知晓详情,阁下可否说的清楚一些?”   于长清道:“好,我要你服用一种慢性的毒药,一个月后,毒攻内腑,才会毒发身死。”   方秀先是一呆,继而淡淡一笑,道:“好,多活一个月,总比现在就死强些,不过……”   于长清道:“不过什么?”   方秀道:“你放得下心么?”   于长清道:“我并无让你非死不可的用心,只要能在满月限期时服用一点解药,就可以 再延长一个月。”   方秀道:“期满了呢?”   于长清道:“连续在限期之前,服了解药,可保毒性永不发作。”   方秀道:“你不怕我找到名医,解除身上之毒?”   于长清道:“老朽相信,天下能解我配毒的人,实还不多。”   方秀道:“那是世间还有解你药毒的人了。拿药来吧!在下答应了。”   李寒秋本想说出谭药师的事来,但他话到口边,重又咽了下去。   于长清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道:“请吃吧!”   方秀也很有豪气,接过药物瞧也不瞧一眼,即吞了下去,道:“解药呢?”   于长清道:“解药么?在下自会在限期之前,派人送到府上。”   随手拍解了方秀身上数处穴道。   方秀哈哈一笑,道:“好,就这么办,在下可以走了么?”   于长清摇摇头。   方秀问道:“为什么?”   于长清道:“老夫还有几句话说。”   方秀道:“在下洗耳恭听。”   于长清道:“如若方院主在这一段时间内,有所举动,追踪我等,那就别怪老夫不守信 约,届时不送解药了。”   方秀道:“这个,在下答应服用毒药时,已经想过了。”   于长清道:“方院主果然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唉!看来一个人,能在世间有所成就, 都是有原因了。”   方秀道:“于兄夸奖了。”   于长清道:“你去中,不过,沿途如是同上你追踪而来的属下时,要他们自行退回。”   方秀道:“这个于兄请放心,如若在下希望能如限取得解药,自会全力拦阻他们追踪。”   于长清一挥手,道:“好,那你就可以走了。”   方秀转身行了数丈,回头说道:“于兄,在下有一个不情之求。”   于长清道:“什么事?”   方秀道:“关于那薇花夫人,于兄可否一并释放?”   李寒秋道:“阁下刚得活命,立时就耍出花样来了。”   方秀笑道:“菠花夫人可是你阁下擒到的么?”   于长清恐两人再起冲突,急急接道:“方秀,我今日放你,一半也是为了奉报数年来的 恩情,至于薇花夫人的事,我们自有处置的办法,不劳你担心。”   方秀不敢再说,转身放步而去。这次,方秀是真的不愿多管闲事,片刻间,走的踪影不 见。   苹儿低声对于长清道:“师父,咱们此刻如何?”   于长清道:“咱们先登上一艘帆船,离开此地。”   苹儿四顾了一眼,道:“船在何处?”   于长清道:“老夫几时说过谎言了,咱们到江边再说吧!”   几人行近江边时,果见一艘巨大的帆船,驶了过来。   李寒秋心中一动,暗道:“除非于长清认得船主,这巨帆怎会在这等夜晚之间,驶来此 地呢?”   只听于长清轻轻咳一声,道:“船上有人在么?”   但闻舟上有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区区在此,阁下是何许人?”   巨船上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道:“是于兄么?”   于长清道:“不错,正是老夫,你是何人?”   船上笑道:“于兄怎的连兄弟的口音也听不出来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四六章 行舟江上   李寒秋心中暗道:“听两人对话口气,显然是早已约好了,不知何以于长清竟然听不出 船上何许人?”   但闻帆船上又传来那宏亮的声音,道:“家兄日前身受重伤,无法如约而来,由我代他 来此。”   于长清道:“你是老二么?”   舟上人应道:“不错,兄弟蔡虎。”   语声一顿,按道:“这段江岸,有一片浅滩,大船无法靠岸,但兄弟早已有备,带了一 叶小舟而来,兄弟放下小舟,迎接诸位上船。”   于长清道:“令兄为何所伤,伤势如何?”   蔡虎应道:“一言难尽,于兄上船之后,兄弟再详细奉告。”   话声甫落,夜色中果见一叶小舟,破浪而来。   苹儿望望薇花夫人道,低声说道:“师父,这女人怎么处理呢?”   于长清道:“带她上船。”   谈话之间,小舟已然靠岸。   李寒秋抬头看去,只见那小舟长不过八尺,绝难一次共乘八人,只得分批而行,登上巨 舟。   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黑衣短衫长裤的大汉,站在舱门口处迎接。   于长清一拱手,道:“有劳大驾了。”   那黑衣人正是蔡虎,抱拳说道:“我们兄弟身受于兄大思,念念无以为报,此番得效微 劳,正是心中之愿,于兄怎的客气起来了……”一侧身,接道:“诸位请入舱中坐吧!”   于小健等三兄弟,当先入舱,苹儿抱着薇花夫人,紧随着三人之后,鱼贯行入舱中,但 君中凤却不肯入舱,转身向船头行去。   于长清道:“君姑娘,怎不进入舱中坐呢?”   君中凤停下脚步,道:“贱妾想瞧瞧夜中江景。”   李寒秋低声说道:“君姑娘为了我。”   于长清一挥手,道:“你先进入舱中坐吧!老夫去劝她几句。”   李寒秋点点头,举步入舱。   于长清缓步行近君中凤,低声说道:“姑娘可是为了那李寒秋么?”   君中凤道:“他为了要报父母之仇,处处与方秀为敌,但他却是逼死我父母的仇人,那 惨景历历如绘,常在我脑际浮现。”   于长清接道:“孩子,你们的情形有些不同,那太极剑李清尘,乃是一代仁侠……”   君中凤接道:“我知道,我爹爹作恶多端,所以,他们该死,祸延儿女,使我落得此等 的凄凉处境,我不能找他报仇,但我总该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清静吧!”   于长清点点头道:“孩子,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希望你不要乱萌奇想。”   君中凤凄凉一笑,道:“你怕我投江而死,是么?”   于长清道:“是的,孩子,我怕你想不开。”   君中凤叹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在比这艰苦十倍的境遇之中都能够忍不下死,我要 活下去,看下去。”   于长清道:“唉!孩子,老夫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此刻,老夫不得不讲明白 了。”   君中凤道:“什么事?”   于长清道:“老夫虽然收了三个孤儿,认作弟子,但他们的才智实不足以传我之学。方 秀把你送来此地,老夫第一眼,就看出了你是个深具慧眼的女孩子,希望能把一身所学传授 给你。”   君中凤似是大感意外,呆了一呆道:“传授给我?”   于长清道:“不错,你才能学得老夫的异术。”   君中凤有此受宠若惊,缓缓说道:“我,一个平凡苦命的女孩子,如何能承继老前辈的 衣钵呢?”   于长清道:“这不是苦命和际遇,而是要具有那一份聪明才慧的人才成……”长长吁一 口气,接道:“此后,咱们就要在这艘大船之上,渡过一段时间,我也要在这艘大船之上, 传你的武功。”   君中凤怔了怔道:“咱们此后一段时间之内,都要住在这艘大船之上么?”   于长清道:“不错,此后一段时日,咱们就乘此巨帆,航行于长江之中。”   君中凤沉吟一阵,道:“老前辈要晚辈如何?”   于长清道:“我要你暂忍一时之气,千万不要和李寒秋造成冲突。”   君中凤道:“这个,倒不劳老前辈费心了。晚辈不会和他冲突,而且。我也不能和他冲 突,以他的武功,杀我易如反掌。”   于长清道:“在下看李寒秋的为人,不似穷凶极恶之恶,绝不会对姑娘有何不利举动。”   君中凤道:“他逼死我的父母,我应该恨他才是,他如何还能恨我呢?”   于长清道:“所以,我要劝姑娘多多忍耐一些。”   君中凤道:“老前辈放心吧,晚辈绝不会使你增添一点麻烦。”   于长清道:“那就好了。”转头望去,只见李寒秋站在舱门口处,显然把两人的谈话, 听得十分清楚。   于长清轻轻咳一声,道:“寒秋,你过来。”   李寒秋依言行了过来,欠身一礼,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   于长清道:“你认识君姑娘?”   李寒秋点点头道:“认识。”   君中凤凄然一笑,欲言又止。   李寒秋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很对不住君姑娘。”   君中凤道:“过去的事,不要再谈了,我父母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只是我看到他们死 的,心中难免有着难忘的印象。”   李寒秋道:“过去,我满怀仇恨,出手难免毒辣……”   君中凤接道:“现在呢?”   李寒秋道:“现在,我似是长了很多见识。”   君中凤道:“就只是这些话么,我都听到了。”   李寒秋欲言又止,轻轻叹息一声,转身行入舱中。   于长清望了李寒秋背影一眼,低声对君中凤道:“君姑娘,那李寒秋似是有意和姑娘和 解。”   君中凤道:“老前辈太给我面子了,他是怜悯我罢了,我不能杀他报仇,至少可以不用 接受他施舍的怜悯吧!”   于长清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说的也不能算错。”   君中凤道:“老前辈能谅解晚辈,我心中十分感激。”   于长清点点头,道:“孩子,我知道此情此景,会使你生出很大的感慨,但你必须多多 忍耐。”   君中凤道:“晚辈身世坎坷,际遇非常,自信忍耐之力,非常人能够及得,老前辈但请 放心就是。”   于长清道:“唉,只是委屈你了。”   君中凤凄然一笑,道:“晚辈自信有着忍耐之力,老前辈不用为我多虑。”   于长清道:“我告诉他们,尽量给你准备一间静室。”   君中凤道:“多谢老前辈了。”   这时,巨帆已然开航而行,呼啸江风,吹得人油生寒意。   于长清低声说道:“孩子,外面风大得紧,你到舱中休息吧!”   君中凤一欠身,道:“多谢老前辈。”缓步向舱中行去。   苹儿和李寒秋,都站在舱门口处,眼看君中凤行了进来,微微颔首作礼。   君中凤也对两人颔首一笑,直向后舱行去。   于长清大步行了进来,紧追君中凤身后,行入后舱。   大约一顿饭工夫之久,于长清才缓步从后和舱中行了出来。   苹儿迎了上去,道:“咱们要到哪里去?”   于长清道:“咱们乘这艘帆舟,永不停舱于长江大河之中。”   苹儿啊了一声,道:“不让方秀找到咱们落足之处?”   于长清道:“方秀耳目灵通,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就可找出咱们栖身这帆船之上 了。”   苹儿望了穴道被点,躺在木椅子的薇花夫人一眼,道:“这女人如何处置,总不能留着 她吧?”   于长清道:“暂时留着吧,我想这薇花夫人,日后必然大有用处,不过……”   苹儿接道:“什么事?”   于长清道:“这女人武功高强,满身都是暗器,留着她实也可怕得很。”   苹儿道:“我只知道他们和方秀互通声息,但他们实际内情如何,除了方秀之外,别人 都不清楚。”   于长清道:“薇花夫人清楚。”   苹儿道:“她肯说么?”   于长清道:“咱们要长住这大船,时间很充分,可以慢慢地问她啊!”   苹儿道:“师父说的是。”拍活薇花夫人哑穴,点了她四肢穴道:“夫人神智未失,当 已知目下身置何处了?”   薇花夫人道:“你很小心,点了我身上六处穴道,我如何还能动得了呢?”   苹儿略一沉吟,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夫人的聪慧,绝不会做傻事了。”   薇花夫人道:“不用捧我,有什么话,还是明说了吧!”   苹儿道:“夫人快人快语,我也不绕圈子了,在下想请教夫人一件事。”   薇夫人道:“什么事?”   苹儿道:“你们和方秀勾结,定有重大的图谋?”   薇花夫人道:“听你讲话的口气,似乎是你一点不知道内情。”   苹儿道:“我如知道了,自然不会再问你了。”   薇花夫人道:“我们谋图的事,十分重大,不知你要问什么?”   苹儿道:“我什么都要问,咱们要一件一件的谈,好吗?”   薇花夫人巳觉出苹儿是位极不好对付的人,点点头,道:“好吧!先谈什么?”   苹儿道:“我想知道茅台紫薇宫和方秀之间,是什么一个关系?”   薇花夫人沉吟了一阵,道:“应该算朋友吧,彼此之间,互为相助。”   苹儿心中暗道:“必得趁此机会,从她口中间出一点内情,也好通知各大门派,准备应 变。”心念一转,缓缓说道:“那方秀除了和你们紫幕宫勾结之外,似乎是也和很多武林雄 主勾结,似是要大展鸿图,是么?”   薇花夫人道:“准备创出一个霸统江湖的局面。”   苹儿嗯了一声,接道:“我自幼在方家大院中长大,对方秀的隐秘,知道不少,如你想 讲谎言,那就要小心一些,免得被我拆穿了内情。”   薇花夫人道:“我可以详细告诉你们,不过,我说完了你们再杀我,说与不说,岂不都 是一样?”   苹儿道:“你要谈条件?”   薇花夫人笑道:“嗯!如果我一定死,自然不用说了。”   苹儿道:“有一件事,我想说个明白,我问你的事,都是无关重要的事,你说给我听听, 那不过是为了好玩,就算我知道了,也不过好玩而已。”   薇花夫人淡淡一笑,故意提高了声音,道:“我相信有很多隐秘,你还不知道,我如说 出来,对整个武林大局,也许都会有些帮助。”显然,她似是有意的提高声音,希望使于长 清和李寒秋完全听到。   苹儿道:“夫人可是提醒我们,使我们觉得这件事很重要,是么?”   薇花夫人道:“你们可以不听,我也不一定非讲不可。”   其实,李寒秋和于长清都早已走了进来。   于长清轻轻咳了一声,道:“薇花,不用你说,我也知晓了一个大概内情。”   薇花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们可知道半年之后,整个武林大局都要改观么?”   李寒秋忍不住,道:“什么改观?”   薇花夫人道:“整个武林局势,方秀可以兵不血刃,很轻松地控制武林大局。”   李寒秋道:“当真么?”   薇花夫人道:“你们可以不信啊!”   李寒秋回顾了于长清一眼,目光又转到薇花夫人的脸上,接道:“夫人可否说得详细一 些么?”   薇花夫人摇摇头,道:“为什么我要说得详细一些呢?”   于长清一皱眉头,道:“为什么我要说得详细一些呢?”   于长清道:“薇花,你可知道你此刻的处境么?”   薇花夫人道:“我知道,你们随时可以杀死我。”   于长清道:“所以,老夫希望你说话时,要多多考虑一下。”   薇花夫人笑道:“我知道,我心中多藏一分隐秘,就可能多一分生机。”   于长清道:“那要看你对什么人?对老夫,这方法只怕很难行得通。”   薇花夫人脸色一变,道:“于老头,难道你真要杀我?”   于长清道:“那要看夫人了。”   薇花夫人道:“看我什么?”   于长清道:“看你肯不肯合作?”   薇花夫人道:“如何一个合作之法?”   于长清道:“你乖乖地守在这里,日后,我们弃舟登陆时,自会放你离去。如是你若不 肯合作,那就很难说了,老夫不杀你,也无法保证你的完全。”   薇花夫人道:“你们要在这帆船上住半年,难道要因我半年?”   于长清道:“除此之外,不知夫人有何高见。”   薇花夫人道:“好吧!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了。”   李寒秋低声说道:“老前辈,咱们不问方秀的阴谋?”   于长清道:“方秀是何等阴险的人,岂可真让薇花夫人参与机密,不要听她胡扯了。”   薇花夫人道:“你说什么?”   苹儿接道:“我师父在说,你在骗我们。”   薇花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们尽管安心在这巨舟之上住下,方秀决不会来找你们。”   李寒秋道:“为什么?”   薇花夫人道:“他太忙,无暇来找你们。”   于长清道:“他忙着连络天下各方袅雄,准备在江湖上造成一个新的局面,是么?”   薇花夫人怔了一怔,道:“你知道?”   于长清笑道:“你认为这是很机密的事么?” 卧龙生《还情剑》 第四七章 盱衡大局   薇花夫人略一沉吟,道:“我倒忘了,于兄的神卜,驰誉江湖,方秀留下你,也就是为 了便于请教,所以,他把很多视作机密的事,都告诉了你。”   薇花夫人道:“为什么呢?”   于长清笑道:“薇花,你的武功,才智,都非常人能及,但你却始终无法走入正途,你 可知原因何在么?”   薇花夫人道:“那要请教于兄了。”   于长清道:“因为你生性太偏激,不能处逆境,但一个人,不论何等才慧的人,难免会 遇上不如意的事,如是这时,不能够把持自已,难免就流入歧途,你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点 小聪明,害了你。”   薇花夫人道:“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自己觉得安排的很好啊!”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因为一时之气,你背叛了丈夫。”   薇花夫人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苹儿冷笑一声,道:“薇花夫人,你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再发脾气不迟。”   薇花夫人似想发作,冷冷地望了苹儿一眼,又忍了下去。   于长清道:“你只是心地太活,听不得风言风语,我囚禁你六个月,也许能使你大彻大 悟,弃邪归正。”回顾于小健一眼,道:   “把她送到后舱铁笼中去。”   于小健应一声,扶起薇花夫人,行入后舱。   于长清目光转动,望了李寒秋和苹儿一眼,神情突然间转变得十分严肃,说道:   “江湖上就要发生大变,那是一场很悲惨的大劫,老夫原来不想多管,才想到乘舟遨游 的办法。”   李寒秋眉宇间,闪掠过一抹惊异之色,道:   “有何大变,老前辈可否说得详尽一些?”   于长清道:“方秀是一个很阴沉的人物,他的心机很少人能够及得,数十年来,他一直 很侠名以行恶,他不但被白道中甚多人物敬重,而且,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也都对他另眼看 待,但他的恶渐多,有时,又不得不出面掩护那露马脚的恶人,这就使他的恶迹逐渐地暴露 出来,白道中人,对他逐渐疏远。”   李寒秋道:“晚辈很奇怪。”   于长清道:“奇怪什么?”   李寒秋道:“他恶迹逐渐暴露,何以天下英雄,对他还能容忍?”   于长清道:“这就是方秀的利害之处,他发觉了此点之后,立即收敛,但暗中却在进行 一项统霸江湖的阴谋。”凝目沉思了片刻,道:   “方秀和茅山紫薇宫中几位女魔头携手合作,更增加了他这项阴谋成功的本钱,醉酒美 人,使很多武林高手,身落其圈套之中,纵然不甘为方秀所用,但他们的劣迹,却因而掌握 在方秀的手中。”   李寒秋道:“所以,很多人明知他为恶甚烈,却也不便和他为敌。”   于长清道:“不错,这就是方秀能够暂时保住他侠名的原因,但方秀却不会就此罢手。”   李寒秋道:“那是因为他心中明白,早晚要有一天被人揭发出他的恶迹。”   于长清点点头道:“所以,他利用这一段暂时平静的时间,全力进行他的阴谋。他求证 所得,凡是具有侠胆的人物,虽然一时失足,但却不甘心为他所用.因此,他转向武林中一 些魔头们手下,却是大为成功,有甚多已经退出江湖的魔头们,在方秀的蛊惑之下,竟然重 出江湖,为方秀效力……”   李寒秋沉思了长久,道:“有一位六指逸士,老前辈可知其人?”   于长清沉思了良久,道:“江湖只有一位六指奇人,自号六指神翁,但其人已久年未在 江湖上出现。”   李寒秋道:“对谭药师的为人,老前辈有何看法呢?”   于长清道:“药师的为人,有如云锁重山,只可见巍巍形势,无法见他的真正的面目, 对他而言,老夫自承不够了解了。”   李寒秋道:“老前辈和他认识么?”   于长清道:“认识,而且,我们还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   李寒秋道:“以老前辈家人之能,难道无法瞧出谭药师的为人么?”   于长清道:“老夫初和他交往时,彼此谈得倒也投机,老夫觉得对他有些了解,但自和 他下过了三盘棋后,忽然觉得对他一片茫然,以后,我们就甚少交往了。”   李寒秋话题突然一转,道:“老前辈,可认识南天一公某人?”   于长清道:“你可是说那俞白风么?”   李寒秋道:“不错,正是说那俞白风。”   于长清道:“一绝、一公、一疯剑,像老朽这样年纪的人了。大都知晓。那疯剑在江湖 昙花一出,立刻消隐,不去说他了,一绝就是指令师而言,俞白风就是指那南天一公了,老 朽倒和他有过数面之缘。”   李寒秋道:“我是想问他的为人如何?”   于长清沉吟了一阵,道:“他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为人有些刚愎自用。年轻时,做事任 性,下手狠毒,结了不少仇人,晚年虽然有些悔改,但怨仇已结,很多年没有听到他在武林 中活动的消息了。”   李寒秋几乎脱口说出那俞白风被毒所伤,卧床数年内情,但他终于强自忍了下去。   于长清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你怎会突然间想到了俞白风呢?”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我想到家师提过此人,随便问问罢了。”   于长清道:“令师还和你提过什么人?”   李寒秋不愿说出俞白风处境内情,情非得已,只好说了几句谎言,心中甚感不安,但于 长清这一问,却又启动了李寒秋的灵机,触类旁通。心中突然一动,道:   “家师还和晚辈提过一事,晚辈当时没有多问,此刻心中仍是有些不解。”   于长清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家师和我提起了百佛图。”   于长清呆了一呆,道:“百佛图?”   李寒秋道:“不错,老前辈可也听说过那百佛图?”   于长清点点头,道:“那是武林高僧超凡大师遗留在人间的至宝。”   李寒秋道:“超凡大师呢?”   于长清道:“圆寂已久了。”   李寒秋道:“那百佛图落于何人之手?”   于长清道:“消息杳然。唉!如是百佛图落入一个好人之手,也还罢了。如是落到坏人 之手,这后果就十分可怕了。”   李寒秋道:“那百佛图很有用么?”   于长清道:“老夫也只是听到传言,据说那百佛图乃是超凡大师晚年参悟达摩真经后, 演绎而成的一种高深武功。”   李寒秋道:“百佛图顾名思义,是一种佛像,难道,那武功就在佛像之中么?”   于长清道:“据说那是百种不同佛像坐姿,一般人自然是无法了解,但如照着那佛姿打 坐之后,自会产生妙用,领悟出那坐姿蕴含的高深武功。”   李寒秋道:“原来如此。”   于长清突然反问道:“令师可曾和你谈起那百佛图的下落么?”   李寒秋摇摇头道:“没有。”   于长清轻轻叹息一声,道:“希望那百佛图被一个无识之人寻得,把它一火焚去。”   李寒秋道:“老前辈说那百佛图,乃是种武林奇宝,如若被一火焚去,岂不是大可惜了 么?”   于长清道:“但总比落于坏人之手,流毒武林,强过千百倍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图已焚去,但那百佛图像坐姿,那已深印于俞白风和娟儿的脑际了, 希望那娟姑娘日后将能为武林主持正义。”   这是心中之言,并未说出,那于长清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思了。   但闻于长清接道:“令师近况很好么?”   李寒秋道:“家师昔年一处旧伤发作,不良于行,已决心封剑归隐,不再多问江潮中事 了,老前辈认识家师么?”   于长清道:“怎么不认识?昔年,老夫曾和令师论争一事,辩论了三日夜,令师没有对 你提过么?”   李寒秋道:“这个晚辈倒没听家师说过。”   于长清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夫心中有两桩事,想和你谈谈,不知是否有当?”   李寒秋道:“老前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晚辈洗耳恭听。”   于长清道:“第一件事,是关于那君姑娘,李世兄准备如何对付她?”   李寒秋道:“对君姑娘,晚辈有着一份很深的歉疚。但晚辈当时所得消息,君姑娘之父, 乃昔年杀害我父母的元凶,以后,才听到江南双侠的事,但那时晚辈大错已铸,逼死了君姑 娘的父母……”   于长清道:“死者已死,往事已成过去,老夫想知道今后,你准备如何对待她。”   李寒秋道:“这个晚辈还未想到,晚辈可以断言的是,在下绝不会和那君姑娘动手相 搏。”   于长清点点头,道:“那很好,须知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实也不能和女孩子一般,对那 君姑娘,希望李世兄多多担待。”   李寒秋道:“老前辈还有什么事要问么?”   于长清道:“有,那是你习练的剑上手法。”   李寒秋道:“怎么?晚辈可是用错了么?”   于长清道:“那七绝魔剑是武林中绝响,有此之能的人,武林中实难再找第二个出来。”   李寒秋道:“这和晚辈手法,有何关系?”   于长清道:“就老夫所知,那七绝魔剑,如是施用过多,连人发生也要受其影响,这一 点,李世兄想必早已知晓了?”   李寒秋道:“这个,这个,晚辈还来听见家师提过。”   于长清道:“不会错,老夫昔年论道之时,亦曾和令师论过此事。”   李寒秋道:“既是如此,晚辈以后小心一些就是。”   于长清道:“令师剑招虽然凌厉,但究非正统剑道,老夫奉劝世无一句,不妨习习其它 剑法。”   李寒秋道:“这个要请教老前辈。”   于长清道:“好,明日我就传你一套剑法。”   李寒秋道:“老前辈准备传我什么剑法?”   于长清道:“天下武林,万流归宗,除非特别的武功之外,一般剑法,大都相同。虽不 能用作克敌之用,但习来可以强身,如果硬要把武功分作门派,老夫那剑法,该是武当门下 剑法了。”   李寒秋心中一动,反问道:“老前辈,晚辈也想请教一事。”   于长清笑道:“很公平,老夫问了你不少事,你也该问问老夫了。”   李寒秋道:“老前辈精通神卜之术,可推算事情成败,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于长清笑道:“你相信卜卦之说么?”   李寒秋道:“晚辈本来不言此说,但平姑娘却力持老前辈术能通神,方秀这些年中无往 不利,就得力于老前辈神卜相助甚多。”   于长清道:“卜算之术,确具神奥,但老夫还无此能耐。这些年来,方秀一直被老夫卜 算之说所惑,那是因为他自知所作所为,都非正道,心有所忌,不得不沉醉于此道,以求逃 避。”   李寒秋道:“方秀每遇疑难,都赶来老前辈处请教,老前辈必为借箸代筹,想来,那绝 非信口开河了?”   于长清笑道:“方秀心机深沉,任何行动,事先都已经有了很精密的计划,见我之时, 求问成败,老夫就借卜算之名,推敲演算,借卜卦之法,说出他的优劣成败,唉!老夫用此 法救过了不少的人,也用此法,得到了方秀不少隐秘。”   李寒秋道:“那是说方秀的为恶阴谋,有不少都在老前辈胸中了?”   于长清道:“可惜的是,那方府之中,已然隐有高人。那人的心计,更毒过方秀十倍, 手法之绝,行事之毒,方秀是望尘莫及。”   李寒秋道:“老前辈可已知晓那人是谁么?”   于长清摇摇头,道:“很惭愧,老夫几次想从他口气中,探问出那人的姓名,但却都未 能如愿。”   李寒秋道:“方秀是故意逃避么?”   于长清道:“就老夫所见而论,那方秀似乎是有阒难言之隐,不愿也不敢说出那人姓 名。”   李寒秋道:“老前辈识人甚多,如若仔细地想想,也许不难找出点蛛丝马迹。”   于长清沉吟了一阵,道:“自然,老夫心中,也有几个假想的人物,只不过无法确定是 谁罢了。”   李寒秋道:“老前辈看那谭药师可能么?”   于长清道:“有,而且是大有可能。”   李寒秋道:“就晚辈所知,那谭药师确和方秀有所勾结,只不过,晚辈有些弄不清楚, 那谭药师和方秀之间,是何关系?”   于长清道:“如是谭药师和方秀合作,方秀的才智,自非谭药师的敌手。”   李寒秋道:“那谭药师,可是精于易容之术么?”   于长清道:“就老夫所知,谭药师在江湖之上,一直以真正的面目出现,但以他对医道 的精妙而论,易容对他实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了。”   李寒秋道:“那韩公子的为人,老前辈有何看法?”   于长清道:“一个了不起的才慧少年,下一代武林中的领袖人物,只可惜他生错了地 方。”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准备如何应付这一次江湖大劫?”   于长清道:“兹事体大,非老夫之力所能应付。为今之计,只设法将此讯传入少林寺去, 由少林掌门出面,号召武林,合力消去此劫。”   李寒秋道:“老前辈准备到少林寺中一行么?”   于长清点点头,道:“不错,这一趟非跑不可。行舟江上,就是逃避方秀的耳目,我要 借此机会,使方秀耳目失去灵敏,找机会到少林寺中一行。”   李寒秋道:“原来如此。”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前辈,在下还想请教一事。”   于长清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那方秀身中奇毒一事,不知是真是假?”   于长清道:“那倒是真的。”   李寒秋道:“谭药师不能解除他身受之毒?”   于长清道:“谭药师医道精绝,如是他不能疗治的毒伤,世间只怕再也无人能够疗治 了。”   李寒秋道:“那谭药师就住在方家大院,如若方秀毒伤医好,只怕就不会遵守信约了?”   于长清道:“我也没有打算他真的遵守信约,只要他不敢追踪,找不到咱们的去处就行 了。”   李寒秋一抱拳,道:“老前辈的高见,晚辈十分佩服。”抱拳一礼,接道:   “老前辈可要休息么?”   于长清道:“咱们都累了很久,也应该休息一下了。”缓步向室中行去。   李寒秋行回自己的舱房,只见床褥早已收拾整齐,苹儿正在一张木椅上闭目养神。   大概是步履声惊醒了她,睁开眼望着李寒秋笑笑,道:“累了么?”   李寒秋道:“还好,苹儿,咱们都是朋友、平等相处,以后,不用帮我整理床褥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四八章 红粉知己   苹儿微微一笑,道:“当丫头当惯了,不自觉的就帮人整起被褥来了。”   李寒秋道:“以后不用了。”   苹儿道:“不要紧,举手之劳而已,李兄不用放在心上。”口中答话,人却缓步出门而 去。   李寒秋低声道:“苹儿,你很累么?”   苹儿人已走到舱门口,闻声回过头来,道:“有事么?”   李寒秋道:“你如是不嫌累,再坐一会,咱们谈谈成么?”   苹儿点头笑道:“那有不成之理。”缓步行了回来,仍在原位坐下。   李寒秋道:“你见到那位君姑娘了?”   苹儿道:“见到了,她很美,沉静得近平世故。”   李寒秋道:“我逼死了她的父母,她在场亲眼看着,所以她恨我很深。”   苹儿道:“那不能怪她,不论何人,都无法忘去这血淋淋的仇恨。”   李寒秋道:“所以,我们相处一舟之中,我心中十分不安。”   苹儿道:“你怕她报复?”   李寒秋道:“那倒不是,不过,我看到她、想到她,就有着一种很深的不安。”   苹儿道:“可要我去代你疏通一下么?”   李寒秋摇摇头,道:“不用了,她心中对我怀恨巳深,你去劝说,反将招她之疑。”   苹儿心中突然一动,道:“你说这些话,用心何在。”   李寒秋望了苹儿一眼,道:“你心中想的什么?”   苹儿道:“你可是存了杀她之心,所以,希望说动我。”   李寒秋道:“唉!半年之前,我确有此心,但现在,不会了。”   苹儿似是突然间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似的,嫣然一笑,道:“我去问问师父,他老人家 准备如何安排君姑娘?”   李寒秋笑道:“不用急在一时,明日再问不迟,我和你谈了这些话,希望你谅解一件 事。”   苹儿笑道:“果然是弦外有音,你说吧,什么事?”   李寒秋道:“我想我离开这里,对我和君姑娘,都会好些。”   苹儿脸上忽现黯然之色,道:“你是说你要走?“   李寒秋道:“是的,离开这艘船,如是我留这里,对那位君姑娘太不利了。”   苹儿突然垂下头去,道:“我呢?我应该怎么办?留这里,还是跟着你走?”   李寒秋道:“你心里怎么想?”   苹儿道:“跟着你走,只怕你不肯带我。”   李寒秋道:“苹姑娘,我觉得你应该和师父商量一下再决定,跟我走,留这里,都不要 紧,我离此,也没有一定的去处,只是我觉得应该避开那君姑娘,她想到我在此舟之上,只 怕是席不安枕,食不知味。”   苹儿突然间,由心头泛出一股同情之心,缓缓行到李寒秋身前,无限温柔地说道:“这 不能怪你,也不用负疚太深,你满怀仇恨找上他们,自然是难免伤人,你不肯杀君姑娘,那 已是心存仁慈了。”   李寒秋苦笑道:“不用安慰我了,我刚才和于老前辈谈了很多,他是位胸有成算的人, 带君姑娘同到舟上,只怕别有用心,我留这里有些不妥。”   苹儿温柔的点点头道:“好吧,我问问师父,咱们明天再决定,好么?”   李寒秋站起身子,道:“夜很深了,你也该去休息了。”   苹儿道:“你也该躺下休息一下好么?”   李寒秋点头一笑,道:“是的,我也该休息了。”   苹儿缓缓望着苹儿的背影离去,这才轻轻叹息声,和衣而卧。   他这几日来,体能和智力,都有着疲累之感,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熟睡了过去。   睁开双眼,只见身上盖着棉衣被,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我和衣而卧,沉沉睡去,记 忆之中,身上并没有盖棉被,不知何人替我盖上棉被,竟然是毫无所知,”心念一转,突然 挺身而起,暗道:“何人入舱,我竟不知,他可以替我盖衣棉被,也可以要我之命。”   一时间心中疑窦丛生,望着那虚掩舱门出神。   突然间舱门启动,苹儿含笑而入,道:“你醒了?”   李寒秋道:“我醒了。”语声一顿,“苹姑娘,你刚来过我这里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你睡觉连舱门也不知道关上,我看到你没有关门,本想进来瞧瞧, 那知就在我心念转动之际……”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君姑娘突然在舱道之中出现。”   李寒秋吃了一惊,道:“君中凤?”   苹儿道:“不错,君中凤。”   李寒秋道:“她想刺杀我?”   苹儿道:“我不知道她的用心何在?她在你舱门口处,徘徊了良久,不肯离去,后来, 听到我的咳嗽之声,她才匆匆离去。”   李寒秋道:“她没有进来么?”   苹儿道:“没有进来,不过我进来了,江上风寒,睡觉竟然连被子也不盖。”   李寒秋道:“是你替我盖好了被子是么?”   苹儿道:“不错,我替你盖上了被子,带上舱门。”   李寒秋道:“苹姑娘,这一夜你没有睡好了?”   苹儿道:“我本来想告诉你,但看你睡得很熟,不忍心叫你了。”   李寒秋道:“所以你枯坐了一夜。”   苹儿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知道?”   李寒秋道:“我是这么猜,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苹儿道:“你猜对了,我很想睡,但我怕那君姑娘去而复返,怎么也睡不着。”   李寒秋站起身子,抱拳一揖,道:“你不但救了我,而且以疲累之身,守我一夜,这情 形实叫在下感激不尽。”   苹儿淡淡一笑,道:“不用谢我了,只要你以后……”突然脸上一热,住口不言。   李寒秋道:“以后怎样?”   苹儿长长吁一口气,道:“以后,不要把我丢了,那就行啦!”   李寒秋怔了一怔,只觉此话中,存有无限含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苹儿长长吁一口气,举手理一下长长的秀发,道:“怎么?你害怕了?”   李寒秋道:“怕什么?”   苹儿道:“不怕,为什么不讲话?”   李寒秋轻叹了一口气,道:“我逼死了君中凤的父母,她心中自然一直记得那血海深仇, 彼此同处一舟,时常见面。那心中的仇恨,自是很难淡忘。”   苹儿听他答非所问,自是不便再行逼他,只好改口接道:“那你是准备离开此地了?”   李寒秋点点头,道:“我本来是很单纯地只想报父母之仇,却不料江湖上恩怨纠纷,如 今竟然卷入了正义和邪恶的搏争是是非非之中。我不忍再杀君姑娘,但也不愿让她杀死,我 还有很多心愿未了。父母大仇未报,但这等同处一舟之上,她如存谋我报仇之心,那是防不 胜防了,只有离开此地,也许可躲过这场劫难。”   苹儿道:“那方秀谋你之心,不在君姑娘之下,你如离开此舟,如是方秀遣人明袭,双 方动手相搏,我相信你不致失利,至少可以破围而去,如是他们暗中算计你,那就非你所能 防备了。”   李寒秋缓缓说道:“至少,比在这艘小舟之上,安全一些。”   苹儿摇摇头,道:“对方秀,我比你知道得多些,君姑娘只下过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 武功既不如你,心机也未必就强过我们两个,只要我们能够小心一些,防备她下手施袭,并 非难事,比起对付方秀,应该容易多了。单以安全说,贱妾觉得,你留在舟上,比下船去强 过甚多。”李寒秋低声说道:“苹姑娘,有一件事,只怕你还不知晓。”   苹儿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关于于老前辈……”   苹儿道:“我师父怎么样了?”   李寒秋道:“令师借这舱巨帆,用作藏身之地,实是别有用心。”   苹儿道:“什么用心?”   李寒秋道:“他要使方秀无法捉摸他的行踪,好潜往少林一行。”   苹儿啊了一声,道:“这个么,我倒未听师父说过。”   李寒秋道:“方秀部署将成,如不及早使武林同道觉醒,集中力量,予以围剿,等方秀 准备完全,再行发动,那时,不但主动之权尽操于方秀之手,而且,那时方秀的实力巳强, 纵然少林、武当,能够领导天下武林同道和方秀对抗,胜败姑且不论。这番搏斗,定然是伤 亡累累。”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师父满怀济世之心,但他忽略一件事。”   李寒秋奇道:“什么事?”   苹儿道:“少林、武当,都有人被囚于方家大院之中,我不信,两派掌门人全然不知。”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如是两派掌门人知晓内情,为什么不肯过问呢?”   苹儿似是突然想了一件很重大又恐怖的事情,脸色突然一变。道:“方家大院中,有一 处戒备森严,充满着神秘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去,只有方秀一个人可以出入,而且,也有 时刻的限制……”   她眨动了一下圆大的眼睛,接道:“有一天我误入禁地,几乎丢了性命。   李寒秋道:“方秀要杀害你?”   苹儿摇摇头,道:“不是,是方秀救了我。”   李寒秋道:“你瞧到了什么?”   苹儿道:“什么也没有瞧到,我直觉得感到那地方,充满着神秘恐怖,在那禁地四周、 布满了使人晕迷的毒烟,我就是中了毒烟,才昏迷过去。”   李寒秋道:“你什么也未瞧见,怎会觉着恐惧呢?”   苹儿长长吁一口气,脸上突然泛现出一片惊惶之色,接道:“以后,我留意了那地方, 发觉除方秀之外,还有可以出人的人,不过,那些人都穿着一种很特殊的衣服,而且常常是 抬着一张软榻而入……”   李寒秋奇道:“抬着软榻而入?”   苹儿道:“不错,我觉着奇怪的是,每次进入那隐秘之区的软榻似是抬着一个人,却未 再见那些人再被抬出来。”   李寒秋道:“这确是有些奇怪了,不过你是否可确定那软榻上一定是人呢?”   苹儿道:“我无法确定那软榻上一定是人,但我瞧那软榻上的形状,除人之外,不可能 再有别的形状了。”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他们把人抬人那防守森严之区,有何用心呢?”   苹儿道:“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事后细想起来。这些事,神秘中还带着一种恐怖的 感觉。”   李寒秋沉吟一阵,道:“不简单,这中间定然有着诡秘可疑的内情。”   想了一想,又问道:“这桩事,的确是有些奇怪,姑娘可曾对别人说过么?”   苹儿摇摇头,道:“没有,我觉得这件事近乎怪诞,说给人听,别人也不会相信。”   李寒秋道:“我相信这不但是一桩诡奇的怪事,而且也是一桩十分重大的事故,最好要 守密一些,此事,如若传到了方秀的耳中。只怕他又要有花招变化了。”   苹儿点点头,道:“今天对你,我是第一次和人谈起这件事。”   李寒秋道:“那位韩公子,进去过没有?”   苹儿道:“没有。”   李寒秋道:“你仔细想想看,这件事很重大。”   苹儿道:“至少我没有看到过韩公子进入那神秘地区。”   李寒秋道:“那是说方家大院中,有这块神秘之地,韩公子并不知晓了?”   苹儿道:“他是否知晓,那就不知道了,但他未和谈我过此事。”   李寒秋道:“我只觉得这件事诡秘、重大,却无法推想出他们在作些什么?”   苹儿道:“我想来有些恐怖。”   李寒秋仰起头来,长长吁一口气,道:“要不要请教他呢?”   苹儿道:“请教谁?”   李寒秋道:“请教令师,以于老前辈的博见广闻,必可有一个研究结论,至少,他定比 我们想的具体一些。”   苹儿道:“我觉得这件事有点怪,很难启齿,说出来,别人似乎是也无法相信。”   李寒秋道:“但我就相信了。”   苹儿道:“你不同。”   李寒秋笑道:“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苹儿道:“咱们相处日久,你知我为人,绝不会说谎言、欺骗你。”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苹姑娘,我想了想,也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苹儿道:“如是瞧过就算,听过就完,那也算了,但如再想一想,我便觉着事非寻常 了。”   李寒秋道:“是的,方秀再加一个医道绝伦的谭药师,使得这件事变得十分复杂。”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不错,该找我师父去,他如要到少林寺去见那掌门方丈,也应 该提到这件事才对。”牵住了李寒秋的右腕,行向于长清的宿歇的舱中。   只见舱门半启,显然那于长清早已起身。 卧龙生《还情剑》 第四九章 和平相处   苹儿用手指轻轻在舱上弹了几下,道:“师父在么?”   舱中传出于长清的声音,道:“进来吧!”   目光到处,只见于长清盘坐木榻之上,君中凤却坐在榻旁一张木椅之上。   李寒秋想要退去,于长清点头笑道:“李世兄请坐吧!”   君中凤缓缓站起身子,道:“弟子先走一步了。”欠身一礼,移步向外行去。   她低头瞧着船板,匆匆由李寒秋身侧行过,但始终未抬头瞧过李寒秋和苹儿一眼。   于长清轻轻叹息一声,道:“李世兄,她满怀忧苦,受尽欺凌,你要原谅她的失态才 是。”   李寒秋道:“对君姑娘,晚辈有一份深深的歉疚,怎能怪她失态呢!”   于长清道:“李世兄果然是一个深具慧眼的人,七绝魔创,似乎并没有养成你嗜杀的性 格。”   李寒秋淡然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于长清望了苹儿一眼,道:“你找我有事吧?”   苹儿道:“弟子想到了一件事,已和李相公谈过,但我们却无法想明白个中内情,特来 奉告师父。”   于长清道:“什么事?”   苹儿道:“在方家大院中,有一片戒备森严的地方,那地方很神秘。”   于长清道:“怎样一个神秘情形呢?”   苹儿道:“弟子暗中窥见,常见到很多衣着奇特的人,抬着软榻,行入那一片神秘之 处。”   于长清一皱眉头,道:“那软榻上抬的什么?”   苹儿道:“好像是人。”   于长清道:“是人,你没看错么?”   苹儿道:“我没有看得很清楚,但那软榻形状,除了用作抬人之处,再无其他之用了。”   于长清缓缓说道:“你一共看到几次?”   苹儿道:“弟子看到了四五次之多,当时,只觉得有些诡奇之感,如今想来,却有着一 种恐怖的感觉。”   于长清仰脸长长吁一口气,道:“这的确是一桩惊人的事……”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接道:“老前学见多识广,能否推想出方秀这等诡奇异举动的用 心何在?”   于长清道:“这个,老夫一时间也无法断言,不过,这是一种很大的阴谋,那是不会错 了。”   李寒秋道:“咱们如何才能探出内情?”   于长清道:“除非设法混入其中,才能查个明白出来。”   李寒秋心中一动,道:“老前辈是否有混入其中的办法?”   于长清沉吟一阵,道:“此事早已发生,急也不是一时,不过,老夫赶往少林一行的事, 倒是刻不容缓了。”   李寒秋忽然想到了苹儿所说的,急急接道:“方家大院之中,囚禁了不少武当和少林高 人,也许两派的掌门人,早已知晓了。”   于长清道:“唉!他们也许知晓一些内情,但可能不够,也不够祥尽。”   李寒秋道:“老前辈似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于长清道:“李世兄,老朽想恳托一件事,不知世兄肯否答允?”   于长清道:“老夫原想半个之后,再行动身,赶往少林,但此刻,老夫想提前动身了。”   李寒秋道:“老前辈想几时动身?”   于长清道:“老夫想今晚就走。”   李寒秋道:“老前辈有什么事交待晚辈吗?”   于长清道:“老夫想请李世兄在船上多留几日,方秀的耳目,遍布天下,老夫虽然谨慎 行事,也未必能逃过他们的监视。因此,老夫想托想李世兄留在舟中,以李世兄的剑术,一 旦遇到方秀派人追袭,也可保护他们两个弱女子了。”   李寒秋本想提出告别之事,但却想不到于长清抢了先着,一时间,瞪口结舌,不知如何 回答。   于长清道:“唉!我知道你心中为难,但还希望你能勉为其难,至于君姑娘……”   苹儿道:“师父可是准备带着她走么?”   于长清摇摇头道:“表面上瞧去,方秀似是图我甚急,其实他杀害君姑娘的用心,似是 尤过图我之心。”   苹儿道:“为什么?”   于长清道:“一则,方秀想杀人灭口,二则,他想由君姑娘手中取得一件东西。”   李寒秋道:“什么东西?”   于长清道:“好像是一幅画。”   李寒秋听那于长清说的含含糊糊,倒是不便再行追问了。   于长清道:“李世兄留此,保护君姑娘,既可化除你们双方的恩怨,亦可保护一件武林 的要籍,不使它落入方秀之手。”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自然,老夫也有以回报李世兄。”   李寒秋道:“老前辈言重了。”   于长清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薄薄的册子,目光转注到苹儿身上,道:“这是我手录的几 招剑法,交给你吧!趁你留在船上的时间,好好的练习一下,有上一个月的时间,大概可以 练熟。”   苹儿道:“小健他们……”   于长清道:“他们资质不行,刀剑难成大器,我已别作安排。”   苹儿道:“那位君姑娘呢?”   于长清道:“论她的才慧,你们都难及得她。”   这“很难”二字,自然是连李寒秋也包括在内了。   苹儿怔了怔道:“弟子质愚,难及君姑娘,但李相公……”   于长情接道:“李世兄习武的体质自然是强过君姑娘,但君姑娘的才慧,绝不在李世兄 之下。”   苹儿道:“所以,师父也把她收列门墙了?”   于长清道:“那倒没有,就算我能传她一些什么,那也是有限得很。”   苹儿道:“师父,你要李相公留在这里,弟子心中的话,倒不能不说。”   苹儿道:“君姑娘昨夜之中,想刺杀李相公。”   于长清怔了一怔道:“有这等事?”   苹儿道:“千真万确,弟子是亲眼看到。”   于长清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苹儿道:“奇怪什么?”   于长清道:“老夫和她谈话,从她口气之听来,似是并无杀害李世兄的用心,这中间恐 怕有误会。”   李寒秋苦笑一笑,道;“我逼死她的父母,是她亲眼所见,就算平日未存报仇之念,但 看到我的人.再想到她父母死亡里的惨状,心中的仇恨之火,就很难止熄了。”   于长清道:“这话也有道理,不过,君姑娘是个很明事理的人,近一年时光中,她如同 过了数十年一般,使她见了很多的坏人,同时,对自己父母昔年作为,也有一点了解,对他 们作法,亦有不满,老夫相信能够说服她。”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准备去多久时间呢?”   于长清道:“来去总要廿余天。”   李寒秋道:“好吧!晚辈留在舟中,保护他们,但以一月为限,如是一月时光,老前辈 还不归来,晚辈就不等待了。”   于长清微微一笑,道:“咱们就此一言为定……”语声一顿,道:“老夫有几句不当之 言,说出来,希望你不要见怪。”   李寒秋道:“什么事?”   于长清道:“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不用和女孩子一般见识。”   李寒秋笑,道:“晚辈明白,除非君姑娘要杀死我之外,晚辈都会忍耐下去。”   于长清道:“大英雄,大豪杰,当有如此气度。”   苹儿突然接口说道:“师父,你传给那位君姑娘些什么?”   于长清沉吟了一阵,道:“老夫传她一些星卜之术。”   苹儿道:“师父,那星卜之术,未必定能灵验,你传君姑娘,岂不是误了她?”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卜卦术,常有失准,大都是因为卜卦人的影响。”   苹儿道:“为什么?”   于长清道:“一个卜卦的人,必须要有着公正、清醒,稍有偏袒,卦术就要失灵。”   苹儿道:“原来如此。”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但如一个人,能够练到心可二用,不为亲情所能影响时,那就 又当别论了。”   苹儿似是自知问昨太多,颇不有不意思之感,尴尬一笑,道:“师父,我可以再问一件 事么?”   于长清道:“自然可以了,你心中有什么不解和怀疑,尽量说出免得闷在心中难过,而 且老夫去后,希望你们能和平相处于一舟之上。”   苹儿道:“李相公答应了,那昌一言如山。决然不会错,问题在君姑娘,她如无法谅解, 这一月时间,很难相处。”   于长清道:“我会去说服她。”   苹儿道:“师父是否带弟子一同去见见那君姑娘呢?”   于长清沉吟一阵,道:“好!咱们现在就去看她。”   苹儿回顾了李寒秋一眼,道:“委屈你了,在这里等候一下。”   李寒秋点头一笑,道:“在下在此恭侯。”   于长清带着苹儿,直行入君中凤住的船舱之中。   君中凤似是预知有人要来一般,早已坐在舱中等候,见两人行入舱中,站起身子,道: “师父请坐。”   于长清摇摇头,道:“不要叫我师父,你还未列我门墙。”   君中凤道:“早晚岂不是一样。”   于长清道:“大不一样了。也许你会另投名师……”他似是生恐君中凤多问,急急接道: “这是苹姑娘,算起来,也算是我的记名弟子了。”   君中凤欠身一福,道:“苹姊姊请坐。”   苹儿道:“不敢当君姑娘的大礼。”   于长清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们不用客套了,咱们谈正经事情要紧。”目光一掠君中 凤道:“凤儿,我要离开此地一段时间。”   君中凤点点头,道:“我知道。”   于长清道:“在这段时日之中,只怕我无法照顾你了。”   君中凤道:“我会自爱自惜。”   于长清道:“我去之后,你必须留在舟中,这要和李寒秋相处过一月的时间。”   君中风轻轻叹息一声,道:“弟子明白。”   苹儿低声说道:“君姑娘,李寒秋对姑娘内疚甚深,只要姑娘容得他,咱们就可以和和 气气的相处一舟。”   君中凤道:“我武功非他之敌,他出手就可置我于死地,不和气相处,我是死定了。”   苹儿道:“听姑娘口气,对那李寒秋似是积恨极深。”   君中凤道:“你如亲眼看到一个人,逼死了你的父母,你对那人,还能好得起来么?”   苹儿道:“姑娘如想一想,当年令尊杀害李家满门一事,也许可以心平气和一些了。”   君中凤道:“也正因如此,我对他未存报复之想。”   苹儿啊了一声,很想说出她昨夜徘徊于李寒秋所住的舱门所见之事,但话到口边,却又 强自忍了下去。   于长清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希望你们都能以大局为重,互相忍耐一些。”   君中凤道:“师父但请放心,你留下的书卷,足够我一月研读,师父去后,弟子一个月 不出舱门,等待着师父回来。”   于长清道:“那也用不着,李世兄已答允过老夫,绝不会对姑娘有什么不利的举动,只 要你能够忍耐,那就成了。”   君中凤道:“弟子记下了。”   于长清回顾了苹儿一眼,道:“李公子那面,要你多费心了。”   苹儿道:“只要君姊姊不记前嫌,李公子那里,弟子一力承担。”   于长清道:“那很好,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苹儿站起身子,对君中凤欠身一礼,道:“姊姊,师父去后,小妹是否可以常到姊姊舱 中坐坐?”   君中凤略一沉吟,道:“好吧!如是姊姊不嫌弃,小妹极欢迎。”   苹儿道:“姊姊休息吧!小妹会常来看你的。”   君中凤起身说道:“师父,姊姊慢走,恕我不送了。”   于长清点点头,大步出了舱门。   苹儿紧随于长清身后,低声叫道:“师父。”   于长清不理会苹儿,大步直行入自己的舱中。   苹儿心中大奇,紧追在于长清身后而入。   于长清回手掩上了舱门,目光凝注在苹儿脸上,道:“你瞧出什么没有?”   苹儿怔了一怔,道:“瞧出什么?”   于长清道:“君姑娘,唉!如非老夫到她舱中小坐,实是叫人想不到了。”   苹儿凝目沉思了一阵,道:“弟子觉她很冷,冷漠得和她年龄,有着很大的距离。”   于长清道:“除此之外呢?”   苹儿道:“弟子就瞧不出别的什么了。”   于长清道:“她眼看父母、长兄惨死,受尽了欺凌孤独,这为人冷漠一些,倒也不算反 常的事了。”   苹儿道:“弟子觉得她很深沉。”   于长清道:“唉!这都不足为病。”   于长清缓缓说道:“我发觉她在练习一种……一种……”   下面之言,似乎很难出口,一种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苹儿皱皱眉头,道:“她习练什么呢?舱中只有师父和我,就算是说错了,也不要紧 啊!”   于长清道:“你听说过七毒教么?”   苹儿道:“弟子不知。”   于长清道:“你这点年纪,自然是不知道了。那是数十年前的事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五十章 谈虎色变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七毒教,一度在江湖上造成了一次很大的纷扰,但他们很快就 被天下高手联合剿灭,前后只不过有半年时间。因此,不是参与那次会剿人物,都不知此中 事迹,也不知那七毒教的恶毒。”   苹儿接道:“那七毒教既然在数十年前,已然绝迹绝江湖,君姑娘年龄和我相若,怎会 卷入七毒教中呢?”   于长清道:“当年我们能一举剿灭了七毒教,那实是运气太好,一夜间,内外发动,使 他们措手不及,而且参与其事的人,都是当时的一流高手,手脚奇快,不容他们还手,所以 才全为我们剿灭了。”   苹儿道:“如若是给他们一个抗拒机会呢?”   于长清道:“那就使人无法预料胜负了。”   语声一顿,道:“这么说来,那七毒教,是一个充满诡奇,玄秘的组织,他们并非以武 功为主。”   苹儿对七毒教,似是没有兴致听得太多,缓缓接道:“事隔几十年了,师父怎会忽然想 到君姑娘会和七毒教有关呢?”   于长清道:“老夫看到了她腕上针孔伤痕。”   苹儿道:“针孔伤痕?”   于长清道:“不错,老夫在昔年剿灭了七毒教,检查三个教徒的尸体时,发觉他们的腕 上,都有着针孔伤痕。”   苹儿微微一笑,道:“师父就从那君姑娘的针孔上,断定他是七毒教中人么?”   于长清道:“除了七毒教之外,老夫还想不明白,天下还有哪一种武功,习练之时,要 用针刺伤手腕。”   苹儿道:“师父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手腕上刺做什么?”   于长清道:“大概他们在取出身上之血,喂一种东西……”   苹儿似是突然间提起了兴致,怔了一怔,道:“喂什么?”   于长清道:“这就不是老夫所能解释了。”   苹儿道:“师父,弟子听过养蛊的事,似乎是方秀就和一个夷人的老妪商量过养蛊的 事。”   于长清道:“七毒教和养蛊又自不同了。”   苹儿道:“师父发现君姑娘腕间伤痕很久了?”   于长清道:“平常她掩饰得法,老夫始终未能发现,刚刚和你同去她舱中才发现异征。”   苹儿道:“君姑娘如若是七毒教中人,你又准备如何?”   于长清道:“这个,这个……就不能容她了。”   苹儿道:“杀了她。”   于长清道:“我看她腕上针孔,已然成梅花型,和昔年我们杀死的几个首脑一般,”突 然放低了声音,接道:“苹儿,你可想瞧个究竟出来么?”   苹儿道:“弟子倒想看个水落石出,但不知是否有此可能。”   于长清道:“好!我去为你安排。”缓步出舱而去。   苹儿望着那缓步出舱的于长清,心突然泛起了一种莫名的震动,暗道:“师父一向沉着, 但这一次却似有些失了常态,看来那七毒教,定然是十分恶毒的一种教了。”   于长清去约一盏热茶工夫,就匆匆回来,掩上舱门,道“在真相没有完全了然之前,此 事绝不可轻易泄露出去。”   苹儿心中明白,他所指的泄露,也就是怕自己告诉那李寒秋,当下点头说道:“弟子知 道。”   于长清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巳替你安排好了,日落时候,自会有人招咱你从一处秘 道中行近君姑娘舱房查看。”语声一顿,又道:“同时,我也派了小健等三兄弟,监视她的 行动。”   苹儿怔了一怔,道:“师父,情形似乎是很严重么?”   于长清点点头道:“不错,很严重。如若她真的身陷七毒教导术之中,老夫倒变成先李 寒秋取她之命。”   苹儿道:“杀了她。”   于长清道:“嗯!杀了她,那可免去日后江湖上一番大劫。”   苹儿道:“七毒教这样恶毒么?”   于长清道:“是的,孩子,你今夜见过之后,也许会和老夫看法一致。”   苹儿虽然心中仍存者甚多怀疑,但却未再多问。   她强自按下胸中的冲动,未把内情告诉李寒秋。   日落时分,果然有一个小娃如时而来,带苹儿到一处舱房之中,掀开壁间一块木板,道: “由此可通君姑娘的卧室,不过,秘道在她的卧榻之下。”   苹儿心中一动,道:“无怪他们都不肯去了,原来,这秘道通她的床下。”心中念转, 人却钻入了秘道之中。   那秘道十分狭窄,仅勉强容得苹儿娇小的身子行过。   苹儿感觉之中,似乎是经过了李寒秋住的舱房,心中暗道:“原来,这秘道四通八达, 可通大部舱房,这条船定然是一条盗船了。”   忖思之间,已到尽处。   苹儿停下身子,心中默算行程,大约应该到了君中凤的舱房,当下举手轻轻一推。   果然顶上壁板,有些活动,但却推它不起。   苹儿绝聪明,略一沉思,已解内情,手托木板向旁恻移动。   果然,地板缩收,现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洞穴。   苹儿伸出头去,只见君中凤坐在舱门中处,半启舱门,望着云天,呆呆出神。   那君中凤耐心惊人,足足坐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仍然未动。   苹儿藏身床下,等得有些不耐,正想缩回去休息一下,忽听君中凤长叹了一声,掩上了 舱门。   这时,天巳黑了下来,关上舱门时,房中更形黑暗。   但闻嚓的一声,火光一闪,燃起了一只小烛,室中登时一片明亮。   苹儿伸长了脖子,以便能瞧清楚室内景物。   只见君中凤拉上了窗帘,挂上舱门,倾耳静听起来。   苹儿心中暗道:“这丫头好生细心、谨慎。”   当下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君中凤听了一阵,未闻声响,突然伸手从裙中取出一个黄色的绢袋,打开绢袋,又取出 一个拳头大的玉盒。   苹儿只看得一皱眉头,忖道:“这玉盒中藏的什么?竟然如此宝贵。”   只见君中凤小心翼翼地把玉盒放在地板上,自己盘膝而坐。   只见她右手从发上取下一枚银针,刺入了左腕之上。然后打开盒盖,拔下银针,一股鲜 血,流入了玉盒之中。   苹儿未看到盒中是何怪物,但却感觉到一股凉意,由心底直泛上来。   直待腕间鲜血停下,君中凤才盖上玉盒,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苹儿缓缓沉下身子,沿来路退了出去。   总算她还沉得住气,连那木门也未拉上。   苹儿退出暗道,直奔到于长清的房中。   只见李寒秋也在于长清的房中。   于长清掩上房门,低声说道:“不要慌,你先休息一下。”   苹儿用衣袖试去脸上的冷汗,道:“我看到了。”   于长清道:“是何形状。”   苹儿道:“我只看到一个玉盒,那盒中放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于长清点点头,道:“那玉盒形状记得么?”   苹儿道:“那玉盒似是长方形。”   李寒秋道:“一个玉盒,有何奇怪呢?”   苹儿道:“那玉盒中不知装的何物?君姑娘用银针刺破左腕,用鲜血喂它。”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那是为何?”   于长清道:“所谓七毒教,就是指七种毒物而言,教中高手,能够养一毒物,食用自己 之血,使其通灵,如苗人养蛊。可以放出伤人。”沉思了一阵,道:“大概就是这些了,详 细内情,我也不明白。”   李寒秋道:“晚辈出道很晚,对此等事更是闻所未闻,老前辈看的如此严重,还请早作 主张了。”   于长清双目凝注在李寒秋身上,沉吟了一阵,道:“如若她真的已失足投入了七毒教中, 留下她祸害必大,那就不如除了她。”   李寒秋听得一动,暗忖道:“于长清对君中凤,本来是百殷卫护,此刻,竟然动了杀她 之心,倒是有些意外了。”   只听于长清长长叹息一声,道:“李世兄,可是有些怀疑老朽的话么?”   李寒秋道:“在下有一点想不明白。”   于长清道:“哪一点?”   李寒秋道:“老前辈说那七毒教,是一个诡谲、邪恶的帮会,早在数十年前为天下高手 剿灭。又是何人引带那君中凤投入七毒教中呢?”   于长清道:“老夫也想不明白。”   李寒秋道:“如若七毒教确又死灰复燃,杀了一个君中凤,也无法阻止,而且还将失去 追查的线索。”   于长清颔首微笑,道:“有道理。”   李寒秋道:“杀她倒不如设法说服,让她弃暗就明。”   于长清道:“世兄高论,实高人一等,但这只能适应一般情形,对七毒教,那就有些行 不通了。“   李寒秋道:“愿闻高见。”   于长清道:“七毒教养有毒物,供其役施,迹近邪术,并非我们一般武林人物可比,而 且,教中人的心智,和为人行事,都不能以常情……”   李寒秋接道:“照老前辈的说法,是非杀君中凤不可了?”   于长清道:“看来,李世兄对老朽之言,尚未尽信,试问一个人,每日以身上鲜血,养 着一个奇毒之物,以供其役施,这人的心智,还能正常么?”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这个,想来确实有些可怖。”   于长清道:“老夫自信定力已到了某一境地,但如让老夫每日用针刺腕,以血喂毒,老 夫也难作得出来。”   李寒秋长叹一声,道:“确是难忍。”   于长清道:“可是有两种人,可以下此狠心。”   李寒秋道:“哪两种人?”   于长清道:“第一种人,是身心愿受了很大的摧残,心中充满着仇恨。第二种人是大奸 巨恶,心有所图者,或可有此忍受之力。”   李寒秋道:“晚辈还是有一点不明白,那毒物能放在拳头大小的玉盒之中,足见其体形 甚小,就算它奇毒无比,咬一口,必死无疑,但它又如何能够轻易咬到一个武林高手呢?”   于长清道:“老夫见过七毒教中人,但却未见过他们施放毒物,想象中,它们定然是十 分迅快。”   李寒秋道:“晚辈想它快不过飞来的暗器吧?”   于长清似是被问得无话回答,沉吟了一阵,道:“其间定然还有奥妙,只是我们无法知 晓罢了。”   李寒秋道:“老前辈何妨问问君姑娘。”   于长清道:“问问她?”   李寒秋道:“不错,咱们请她来,要她说明内情,她如想施用毒物伤人,咱们严密戒备 中,不难把她一举制服,就算把她杀了,也使她心中明白,死而无怨。”   于长清摇摇头,道:“这个,太过危险了。”   李寒秋一皱眉道:“老前辈对那毒物,似是充满着畏惧。”   于长清道:“老夫虽然参与剿灭七毒教的往事,但却一直未见那七毒教中人施放毒物伤 人的情形,不过,老夫听一位故友谈过,通灵的毒物伤人,几乎是不要人用手施放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是咱们用言语逼她非出手不可,室中又有咱们三人,老夫相信也 不会伤害老夫。”   李寒秋道:“在下也心中明白。如是君姑娘想伤害咱们三人中的一个,那人自然是在下 了。不过,在下不相信,一个毒虫能够快过暗器。”   苹儿道:“师父,李相公说的也对,除非在师父离开之前,咱们先行设法杀了君中凤, 师父离去之后,我们的处境,更为危险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是君姑娘养的毒物,果 然通灵,师父去后,她如在暗中施放,岂不是更可怕么?”   于长清沉吟了一阵,神色肃然的望着李寒秋道:“君中凤身世堪怜,孤苦无依,又具有 上乘才慧,老夫原想尽我之能造就她,不让土中藏珠,埋没她的绝世才华,但她陷身七毒教, 老夫不能再卫护她了。李世兄如能取她之命,只管下手,杀了她虽然可惜,但比让七毒教再 起于武林之中,要好得多了。必要时,老夫会助你取她之命。”   李寒秋心中暗道:“看来那七毒教,定然是很恶毒,这于长清对那君中凤本来极爱护, 但此刻,却是大有非杀她不可之心。”   但见于长清站起身子,行出舱门,片刻后,重又转了回来,望了李寒秋和苹儿一眼,道: “你们也要准备一下。”   苹儿点点头,道:“我们已准备好了,不劳师父费心。”   只见于长清打开一个木箱,取出一物,藏入袖中,重行合上箱盖。   李寒秋看那于长清小心翼翼的,轻敌之念顿然消失,随手取过长剑,放于顺手之处。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五一章 养毒自卫   片刻之后,舱门外传入了君中凤的声音,道:“师父找我么?”   于长清嗯了一声,道:“你进来。”   君中凤推门而入,先给于长清行了一礼,目光又扫掠了李寒秋和苹儿一眼,缓缓说道: “师父召弟子来,有何训教?”   于长清道;“伸开左腕给我瞧瞧。”   君中凤脸色一变,欲言又止,缓缓伸出左腕。   于长清道:“拉起些衣袖。”   君中凤依言拉起一些衣袖。   果然,那雪白粉腕,有着很多针伤。   于长清道:“你坐下,我有话请教。”   君中凤放下衣袖,缓缓退到木椅旁侧坐下,道:“师父有话,只管吩咐。”   于长清道:“你腕上有很多针伤,不知为了何故?”   君中凤道:“弟子刺腕放血。”   于长清道:“放血为何?”   君中凤道:“弟子养有一只小动物,食惯了弟子之血,故而每日非要食用一些才成。”   三人都未料到,她竟然如此坦然的承认,反而为之一怔。   于长清轻轻咳了一声道:“你是喂什么小动物?”   君中凤沉吟了一阵,道:“看起来,师父对弟子的隐秘,似是已经早知晓了?”   于长清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据实而言,详细地说明内情。”   君中凤点点头道:“我不会骗师父。”   于长清神色严肃地说道:“好,你说吧!”   君中凤道:“是一只毒蜘蛛。”   于长清道:“你养一只毒蜘蛛用心何在呢?”   君中凤道:“弟子用作护身自卫。”   于长清道:“那又为什么要用你身上的鲜血喂它?”   君中凤道:“是它通灵。”   于长清道:“你是七毒教门下弟子。”   君中凤摇摇头,道:“弟子如是上有师承,怎会落到此等凄惨之境。”   于长清道:“你不是七毒教中弟子,怎会训练这等奇毒之物?”   君中凤道:“弟子真的不是,而且也不知世间有什么七毒教,弟子这等驯养毒物之法, 是一本书上得来的。”   于长清道:“什么书?”   君中凤道:“那书本上的封面封底,都已破损不巳,因此,弟子不知它的名字。那上面 记载了很多制服毒物的法子,弟子原本也很怕毒物,不敢试验,后来,弟子壮着胆子,竟然 是百试百验,因此,以后胆子就大了起来……”   她举手理了一下披肩的秀发,叹息一声,道:“我见那书上记载甚灵,就慢慢的相信书 上的记载。以后,擒得了这一只奇毒蜘蛛,照那书上记载之法,饲养着它。”   于长清脸上神情稍见缓和,缓缓说道:“那本书呢?”   君中凤道:“现收藏在弟子的舱房之中。”   于长清点点头,道:“你那毒蜘蛛养了好久时间了?”   君中凤道:“三月多了。”   于长清道:“就算你养毒物,用以护身,但也用不着以本身的鲜血喂它呀!”   君中凤略一沉吟,道:“据那书上记载,如若用本身鲜血,再合以其他之物饲养,能使 它渐通灵性,逐渐成为毒中之毒。”   于长清道:“那是经过一番很复杂的手续了,是么?”   君中凤道:“不错,欲使它成为毒中之毒,必要使它先吃下七毒,但此事很不容易,一 个不好,被其他毒物所伤,那就要前功尽弃了。”   于长清呆了一呆,道:“你养的毒蜘蛛,已经食用过几种毒物了?”   君中凤道:“四种,只要再食用三种,那就大功告成了。”   于长清道:“可惜你要在这帆舟上渡过一段时间,很难寻觅得毒物了。”   君中凤道:“那倒不一定,水中也有很多毒物。”   于长清道:“你饲养的蜘蛛,食过七毒之后,成何形状?”   君中凤道:“仍然保持它蜘蛛的形状,不过,它身上集有七毒,已然可大可小了。”   李寒秋道:“食用七毒之后的蜘蛛,是否可避刀剑。”   君中凤道:“那书上没有记载,但我想它不能。”   李寒秋道:“那就是了,它既是无能避刀剑,只要别人一挥兵刃,就可置它死地,你辛 苦喂养之物,又有何用?”   君中凤沉吟了一阵道:“如果能够使它通灵,就不易伤到它了。”   李寒秋摇摇头,笑道:“很难叫人相信……”   君中凤道:“书上这样记载,灵不灵,我就不知道了。”   李寒秋道:“君姑娘饲养的毒物,此刻是否已经通灵了?”   君中凤冷然说道:“李相公可是觉得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么?”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在下倒觉不出那毒物有何重要之处。”   于长清轻轻叹息一声,道:“很重要,那七毒教在江湖没有造成风波,那是因为被我们 发觉得早,一举间把它剿灭之故,是武林同道之幸,但老夫深知它的厉害。”   君中凤叹道:“弟子养此毒物,一是基于好奇,而且弟子自觉武功有限,无能自保。过 去一年之中,几度面临摧残,弟子功力有限,实无法应付,心想养此毒物,如再遇上此等之 事,至少可用作自保了。”   于长清道:“老夫初见之时,认为七毒教重新复活江湖之上,经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 放心很多了,不过,凡是邪恶之门,都有着一股诱人的力量,只要你陷入漩涡稍久,必然就 不知不觉的被它们拉入漩涡中了,原想只要用它保命,后来难免要用它害人,不知不觉,你 就承继了那七毒教的衣钵。”   君中凤沉吟了一阵,道:“师父之意呢?”   于长清道:“把玉盒投入江中,再把毒经焚去。”   君中凤道:“师父,可否给弟子一日夜的时间,让弟子仔细想一想。”   于长清道:“孩子,假如你觉着我说的不错,饲养毒物的事,早就可把它弃置不顾了。”   君中凤沉吟了一阵,道:“过去的事,我已和师父谈过,但以后,师父能够永远跟着我 么?”   于长清怔了一怔,道:“这个……”   君中凤道:“师父不能,是么?那就要我设法自保,如是我无能和人抗拒时,至少我可 以用毒物反噬一死……”   她举手理了一下长发,双目中却淌下两行清泪,缓缓接道:“我父母作恶太多,罪及儿 女,天下英雄不会有人同情,也许,他们觉得,摧残,一个坏人的女儿,表一种报复的快慰, 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对么?”   于长清道:“唉!孩子,你想得太多了。”   君中凤道:“这都是我亲身经历的事,只怕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在一年中,有着和我 同样的悲惨际遇……”   于长清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至少老夫会尽我之力帮助你。”   君中凤道:“所以,很感激师父。”   于长清道:“感激于事何补,我只是想阻止你不要陷入更深的漩涡之中。”   君中凤道:“我知道,师父是一片好意,但让弟子多想一天好么?”   于长清脸色一变,道:“可知道我为什么收留你?”   君中凤略一沉吟,摇摇头,道:“弟子原本知晓,但师父这一问,却又把我问昏了。”   于长清道:“因为我看你是一个可造之材,所以,希望能把我一生所学,传授给你。”   君中凤道:“但弟子不肯弃去毒物,师父可是不准备再收留弟子了么?”   于长清道:“正是如此。”   君中凤缓缓站起身子,道:“师父,不要太逼弟子,让我有半日的考虑的机会好么?那 毒物巳食用我很多血,已达通灵之境,我要找出那出那书本瞧瞧,看看有什么法子,把它放 去,而且又不至伤害到它。”   于长清缓缓说道:“既是快通灵,你留下更是祸害,为什么不把它投入江中?”   君中凤缓缓说道:“师父的心意,弟子已然明白了,弟子告退。”转身向舱外行去。   于长清沉声喝道:“站住。”   君中凤回过头,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于长清道:“不要叫师父。”   君中凤道:“好,难女遵命。”   于长清望了李寒秋一眼,冷冷说道:“君中凤,世上很少知晓那七毒教的恶毒,但老夫 却知内情,你不肯弃去那毒物,毁去邪书,只怕立刻即有杀身之祸。”   君中凤道:“于老前辈要杀我么?”   于长清道:“至少,我不再阻止人家杀你。”   君中凤缓缓说道:“谁?”   目光一掠李寒秋,接道:“李相公,是么?”   李寒秋一皱眉头,只觉措词万分困难,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君中凤冷笑一声,道:“你逼死了我的父母,再逼死一个弱女子自是轻而易举了。”   李寒秋道:“姑娘啊!我没有说杀你啊!”   君中凤道:“那很好,你现在可以说明白了。”   李寒秋缓缓站起身子,道:“对姑娘在下有一份抱歉。”   君中凤道:“那倒不用了,于老前辈弦外之音,隐隐是指明你李相公了。”   于长清冷笑一声,道:“君姑娘,你很想把事情弄僵么?”   君中凤接道:“不,晚辈未存此想,我只是想问明白……”   于长清接道:“难道除了李寒秋之外,老夫就不能杀你么?”   君中凤淡淡一笑,道:“老前辈不要逼我走向极端好么?”   于长清楞了一楞,道:“你走什么极端?”   君中凤道:“逼我死。”   于长清面色凝重,缓缓说道:“孩子,就老夫所知,七毒教乃是武林中从未有过的恶毒 帮会,邪恶之人,也许有一种使人陶醉的魔力,你如确定了自己无法自拔之时,倒有一个解 决的办法。”   君中凤接道:“什么办法?”   于长清道:“自我解脱,你不放弃练习七毒教中的奇术,当今之世,再也无人喜欢和你 接近,包括老夫在内,除非那人也和你一般的练习毒术。”   君中凤道:“必要时,我会死。”   于长清道:“越快越好,我最多再等你几个时辰。”   君中凤道:“明日午时之前,我一定给老前辈一个明确的答覆。”   于长清道:“好吧!老夫等你决定后,再行离开。”   君中凤道:“多谢老前辈的宽宏大量了。”一欠身,缓步而去。   于长清望着君中凤的背影,消失于门外不见,忍不住黯然一叹,道:“可惜了,可惜 了。”   苹儿道:“可惜什么?”   于长清道:“可惜她的聪慧才智。”   苹儿道:“她如不是聪明,也不会习练七毒教的邪毒之术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师父,弟子担心一件事,那君姑娘是不是真愿意束手就缚?”   于长清道:“这个,老夫也想到了,但就目下形势而言,她饲养的毒物,似是尚未成形, 还无法应用,她如坚持不肯,那只有逼她自绝了。”   苹儿道:“由此刻到明日午时这段时间,十分重要,那君姑娘如不愿意就范,也必然有 所举动了。”   于长清道:“所以,咱们要防备一下。”   苹儿道:“君姑娘如不动手,也就罢了,她如要动手.定然是先要对付李相公了。”   于长清点点头,道:“不错。”   两人似是极为紧张,但那李寒秋却是毫不放在心上,淡淡一笑,道:“晚辈不相信,区 区一个蜘蛛真能伤人。”   于长清道:“李世兄,不要小看了七毒教。”   李寒秋道:“老前辈之意,咱们要怎么戒备呢?”   于长清道:“在明日午时前,咱们三人守在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李寒秋道:“好吧!晚辈悉听吩咐。”   苹儿道:“师父,咱们就守在师父房中如何?”   于长清道:“好,你们两个稍坐一下,我出去安排一下就来。”起身出室而去。   苹儿望了李寒秋一眼,道:“我师父如此慎重,那毒物绝非小可,你不要太大意了。”   李寒秋道:“不管如何,在下也难相信。”   苹儿道:“你要如何才肯相信?”   李寒秋道:“除非我自己看到它。”   苹儿道:“那你就快要看到了。”   李寒秋道:“你怎知那君中凤一定会利用毒物伤人?”   苹儿道:“因为她目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束手就缚,一条是奋起反抗……”   李寒秋微微一笑,接道:“还有第三条路。”   苹儿道:“愿闻高论。”   李寒秋道:“她三思之后,也许会改变心意,把毒物弃于江中,焚毁邪书。”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照我看,此事大不可能。”   只见于长清大步行了进来,回手掩上房门,然后又把窗子也关了起来,一派谨慎小心的 样子。   李寒秋道:“老前辈是通知了别人。”   于长清道:“我只要他们掩上房门,并未告诉他们什么详情。”   苹儿道:“君姑娘如是……”   于长清点点头,接道:“我已派人暗中监视她的行动。”   李寒秋道:“晚辈担心她在孤立无援之下,感情身世,自绝而死。”   于长清道:“如是她不肯回头,死了比活着好多了。”   李寒秋还待说话,却被于长清摇手阻止,道:“你即运气坐息,咱们轮流守值。”   李寒秋心中间暗道:“一只蜘蛛,举手就可以置于死地,这于长清如此紧张,不知是何 用心?”   尽管他心中疑窦重重,口中却未多问,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突然觉得身体被人推动。   睁眼看去,只见苹儿满睑紧张之色,瞪着一对大眼睛,瞧着门口出神,当下低声问道: “苹姑娘,那毒物出现了么?”   苹儿摇摇头道:“还没现身,你仔细瞧瞧着吧!”   一番话,引起了李寒秋的强烈的好奇之心,凝目望去,一面凝神倾听。   李寒秋和苹儿,相距甚近,伸手就可触及对方。   这时,突闻得阵细微的声音,传入耳际。   苹儿伸手抓起身侧长剑,凝目四下瞧看。   李寒秋心中忖道:“如是蜘蛛,真在此室出现,非得把它除去不可。”   只见于长清霍然站起身子,随手抓起身侧一根长木棍。   细微的响声,突然沉寂下来。   于长清轻轻叹息一声,道:“希望她能悬崖勒马。”   李寒秋道:“刚才那细微之声,是何所发?”   于长清沉吟了一阵,道:“你听到了那细微的声音了?”   李寒秋点点头,道:“听到了,晚辈觉得那未必是君姑娘毒物发出的声音。”   于长清道:“是的,七毒教放出的毒物,大都带有一着一种轻微的声音。”   李寒秋道:“老前辈之意,可是说那蜘蛛会叫么?”   于长清道:“你怎知君中凤只养了一个蜘蛛呢?”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她自己不是说只养着一个蜘蛛么?”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五二章 焚书求吉   于长清道:“那七毒教,乃武林中等一邪恶之教,只要一个人陷身其中,就很难再行自拔 了。”   突然间,那细微的声音,又传人耳际,似乎是一种甲虫啃噬木头的声音。   李寒秋、于长清、苹儿,都凝神静听,期望听出那声音是由何处发出。   苹儿忽然一扬手中长剑,低声道:“在那里。”   李寒秋随着苹儿的扬起手中的长剑望去,只见长剑所指之处,正是板壁一角。   李寒秋仔细分辨那声音来路,正是苹儿长剑所指的方位,微一点头,道:“不错,就在 那里。”   伸手抓起案上火烛,缓步向壁角行去。   苹儿一伸手,拦住了李寒秋,道:“你要干什么?”   李寒秋道:“我去瞧瞧。”   苹儿道:“你一点也不害怕么?”   李寒秋笑道:“我不怕。”   于长清低声说道:“让他去瞧瞧吧!”   苹儿一皱眉,欲言又止。   李寒秋原本心中毫无惧意,但听得于长清一说,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凛然的感觉,不自觉 地放慢了脚步。   于长清手执木棍,缓缓随在李寒秋身后而行。   李寒秋行近那声音发出之处,借着灯光望去,只见那壁板完好如初,毫无异样,不禁皱 眉头,探手拉出背上长剑。   于长清低一说道:“小心些。”   李寒秋长剑一探,刺向那声音传来之处。   但闻嚓的一声,长剑直刺壁板之中。   他内力何等深厚,挥手一击间,长剑直入壁板三寸多深。   那声音突然静止下来。   李寒秋拔出长剑,不见有何异样,不由心头火起,挥剑一搅,只见木屑横飞,壁板竟被 他削出一个半尺见方的洞来。   奇怪的是,仍然瞧不见什么东西。   李寒秋回顾了于长清一眼,道:“老前辈,晚辈出剑的地方不错吧?”   于长清道:“不错。”   李寒秋道:“既然地方不错,为什么没有瞧见可疑之物呢?”   于长清道:“通灵之物,岂是轻易可以弄得的么?”   李寒秋低声说道:“那是它们跑了。”   于长清道:“就老夫所知,七毒教的武功,和他们为人一般,全走的是诡秘、玄奇的路 子,而且把毒物作为暗器施用。”   李寒秋缓缓把火烛放木桌之上,道:“老前辈,也许这木船年代久远,板壁遭虫,在下 想了想这后,觉得任何毒物,似都不会发出那种声音……”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入耳际,打断李寒秋未完之言。   苹儿沉声喝道:“什么人?”   室外人应道:“我。”   声音轻脆,三人都听出正是那君中凤的声音。   苹儿怔了一怔,道:“是君姑娘么?”   室外人应道:“正是小妹,苹姑娘请你开门吧!”   苹儿回顾了于长清一眼,于长清微微颔首。   苹儿放下手中长剑,缓缓打开舱门。   借苹儿开门的机会,李寒秋和于长清也都放下了木棍和长剑。   苹儿打开木门,只见君中凤长发披垂,手中捧着一本破损绢册,缓缓行了进来.烛光下, 只见她双目红肿,似是大哭过一场。   于长清轻轻咳了一声,“孩子,你手捧何物?”   君中凤道:“七毒教的秘笈。”   于长清嗯了一声,道:“你准备如何处理这本奇书呢?”   君中凤道:“弟子几番思索之后,觉得该和师父恳谈一次。”   于长清道:“我说过,我们不算师徒,不该这样叫我,你有什么话,尽管请说吧!”   君中凤道:“我看完了这本书,此刻可以把这本书毁了。免得它留世间害人。”   缓缓行近火烛,燃起手中绢册,片刻时,变成一滩黑灰。   君中凤拍拍双手,道:“师父,可以让弟子下船么?”   于长清道:“你准备行向何处?”   君中凤道:“不知道,不过,天涯辽阔,我相信一定有我安身之处的。”   于长清道;“如是我不答应允呢?”   君中凤道:“弟子就跳入江中。”   于长清道:“这一段水势湍急,纵然有很好泳术,只怕也生机不大。”   君中凤道:“但总比留在这船上好些。”   苹儿突然接口说道:“君姑娘,刚才可是你施放毒物么?”   君中凤摇摇头,道:“我没有……”   望了那壁间的洞口一眼,接道:“你们听到了什么声音?”   李寒秋道:“一种很细微的声音,似是虫蛀木壁。”   君中凤道:“那不是蛀虫声。”   李寒秋道:“不是蛀虫声,是何声音?”   君中凤道:“蜘蛛的叫声。”   李寒秋皱皱眉头,道:“就是姑娘玉盒中的蜘蛛么?”   君中凤道:“不是。”   李寒秋道:“那是说,那蜘蛛的声音,是和你姑娘无关了?”   君中凤道:“谁说无关了,我只是说,它不是我养的这只蜘蛛罢了。”   李寒秋笑道:“姑娘可是准备把那蜘蛛逼入我们的舱室中。要来加害我等么?”   君中凤道:“没有此心,我只是在求证一件事罢了。”   站在一侧,静听两人谈后的苹儿,忍不住插口说道:“如今姑娘是否已经证明了呢?”   苹儿道:“姑娘是否可以说出内情?”   君中凤道:“自然可以。我可能让它们涌入舱室隐藏起来,暗中再咬你们一口。”   苹儿道:“咬一口后如何?”   君中凤道:“毒发而死。”   李寒秋道:“那姑娘为什么不要它们咬伤我等呢?”   君中凤道:“因为我无意伤害你们,只是想证实这本被书所说,是否有用,如今我证实 了,它是一本千真万确的书,所以,我要把它毁去。”   李寒秋道:“你既然证明了那是一本大有用途的书,为什么又把它毁去呢?”   君中凤道;“那上面记载的奇怪事情很多,如是落入别人之手,岂不是天下大乱……”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不觉着自己问得太多了么?”   李寒秋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说得是,在下不多言就是。”   君中凤目光转到于长清的脸上,道:“师父给我的七箭神书,我都整好放在舱中,弟子 惭愧,辜负师父一番爱心,只望师父答允放我一条生路。”   于长清道:“你要我把大船靠岸?”   君中凤道:“弟子不敢有此想,但弟子曾见大船后面,带有两艘小木舟,只要放下一艘, 弟子乘舟而去就是,唉!我已经烧了七毒教的法典,不会再流毒江湖了。”   于长清沉吟了一阵,道:“这个,这个……”   君中凤道:“师父如若真为有为难,弟子就此告别了。”转身缓步向外行去。   李寒秋忍不住说道:“于老前辈,请看在晚辈份上,给她一艘小舟吧!”   于长清长叹声,道:“你站住。”   君中凤回过头,道:“师父叫我么?”   于长清点点头,道:“你既已焚去七毒教的法典,足证你已然唾弃七毒教,为什么还要 离开此地呢?”   君中凤道:“师父要弟子留此,又有什么事呢?何况你就要离开此舟了。”   于长清道:“李世兄和苹儿,都无加害你的用心。”   君中凤道:“长日相处,弟子恐难控制自己,不伤害逼死我父母的仇人啊!”   于长清沉吟了一阵,道:“你可以说出一百种不同理由……”   君中凤道:“多谢老前辈。”   于长清道:“不用谢我,不过,老夫要告诉你几件事。”   君中凤道:“晚辈洗耳恭听。”   于长清道:“就我所知,那七毒教有着使人着迷的魔力,一个人投入了七毒教之后,很 难摆脱开它。”   君中凤道:“弟子记下了。”   于长清道:“老夫送你下船。”大步向外行去。   李寒秋对君中凤,心中有着一份很深的内疚,当下接道:“我也送姑娘下船。”   君中凤回顾了李寒秋一眼,道“不敢有劳。”   李寒秋谈淡一笑,道:“送几步总是应该。”   君中凤不再推拒,举步向外行去。   李寒秋、苹儿、鱼贯随在身后,行出舱外。   几人行到甲板上,只觉雨珠飞来,击打在船上,浪涛之声,如雷呼啸,风飘衣袂,微生 寒意。   敢情,外面已经下起大雨来了。   李寒秋低声说道:“君姑娘,黑夜如漆,伸手难见五指,江浪如山,小舟如叶,独行于 波浪之中,未免是太过危险了。”   君中凤摇摇头,道:“我不怕,多谢你的好意了。”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于长清道:“你一定要今夜走么?”   君中凤道:“不错,既然决定走了,就算是天降刀剑,也不用更改。”   这时,两个船家已然放下小舟,过来说道:“大雨如注,浪头很高如是不善驾舟的人, 很难把握。”   君中凤道:“会翻船,是么?”   那船家低声应道:“小舟长不过八尺,宽不过二尺四五,就算是着于驾舟的人,也是很 难在这种夜暗中风浪中行驰,何况是姑娘不善行舟了。”   君中凤冷冷地接道:“你怎知我不会行舟呢?”   那船家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风雨愈来愈大,站在船头上不过顷刻工夫,几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   君中凤挥挥手,道:“诸位可以回船休息了,贱妾就此告别。”目光一掠船家,接道: “有劳你带我上船。”   那船家应了一声,手扶栏杆,向后船行去。君中凤紧随那船家身后而行。   天空闪起了一道电光,照着那系在船尾的小舟,只见它起伏不定,随着那涌起的浪头, 忽上忽下。   那船家回顾了君中凤一眼,道:“姑娘,风浪大大了……”   君中凤接道:“我知道,告诉我如何下去”?   那船家皱皱眉头道:“顺着绳索下吧!在这等大风浪中,纵然是一等一的武功,也无法 取准落足处。”   君中凤道:“多谢指教了。”纵身而下,抓住绳索,直落小舟。   船家拿出佩刀,挥手斩断了系舟索绳,高声说道:“姑娘小心了。”   绳索一断,小舟立时失去了控制,随着一个如山巨浪,消失于夜色之中。   于长清、李寒秋等看她落下小舟,随巨浪滚波而去。   于长清望那远去的背影,低声说道:“她有几分生机?”   那船家轻轻咳了一声,道:“她如是善于行舟,有一半生存机会,如是她不善行舟,不 论何等武功,也难逃覆舟之危。”   李寒秋道:“那是说她死定了?”   船家道:“君姑娘说得好,咱们又怎知她不会驾舟呢?”   于长清望着滔滔巨浪,叹道:“希望江水能洗清她的灵魂。”   苹儿摇摇头,道:“师父,照弟子的看法,君姑娘不会死。”   于长清道:“唉!她不是早夭之相,但我希望她葬身江水之中,以保持她的清白。”   李寒秋道:“苹姑娘怎能断言她一定不会遭遇意外?”   苹儿道:“江浪虽大,但不是一望无际的大洋,如若是我,小舟翻覆时,我会抱着一块 木板随波逐流,不难被巨浪送上岸去,君姑娘比我聪明,岂能计不及此,所,以她坚持要 走。”   于长清长吁一口气,道:“咱们回到舱中坐吧!”   一宵风雨,直到第二天中午时,才风住雨收。   李寒秋站在甲板之上眺望,只见帆影点点,往来于江波之上,昨夜的风浪,早已平息 了。”   突然间,两只梭形快舟,鼓浪疾驶,直向大船逼近。   李寒秋心中一动,退下甲板,隐在暗中察看。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传上巨船,道:“徐州韩二爷,请于老先生 答话。”   李寒秋微微一怔,暗道:“江南双侠,耳目果然灵敏,我们躲在船上,仍是无法避开他 们的耳目监视。”   但见于长清缓步行了出来,吩咐两个水手道:“放下软梯,请他们上船。”   李寒秋低声说道:“老前辈认识韩涛么?”   于长清道:“认识,不过,那两艘快舟上没有韩涛。”   李寒秋道:“既然韩涛不在舟上,老前辈要他们上来,有什么用。”   于长清道:“既然被他们瞧到了,也没有法子躲过。”   李寒秋道:“听听他们谈些什么也好。”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五三章 江上鏖兵   谈话之间,一个劲装大汉,已然爬上了巨船。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见那人四十余岁,满脸精悍之色,赤手空拳,未带兵刃。   于长清一挥手,道:“老夫于长清,那韩涛现在何处?”   那中年大汉一抱拳,“兄弟刁青,是韩府中的总管。”   于长清道:“刁总管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刁青道:“韩三爷本来要亲自赶来,拜见于先生,但不知于先生是否肯于接见,故而遗 兄弟到此,和于老先生谈谈。”   于长清道:“老夫一向不拘小节,韩二爷亲自来,和阁下来此,都是一般。”   刁青微微一笑,道:“于大侠如此大量,刁某也不用再多谦词了,只想请教一件事。”   于长清道:“什么事?”   刁青道:“韩二爷之意,是希望于先生交出解药……”   于长清接道:“老夫已和方大侠谈好了,按时送上解毒药物,不知韩二侠是否知晓?”   刁青道:“韩二爷知道这桩事,而且方大爷此刻和二爷正在一起。”   于长清抬头四顾了一眼,道:“那正东方遥远之处,有一艘巨形帆舟,可是方大侠、韩 二侠的座舟么?”   刁青道:“不错,于先生料事之能,刁某人佩服无比。”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如是我推断不错,只怕我们这座帆舟,巳被重重围困了起来。”   刁青微微一笑,道:“围困倒不敢当,只不过韩二爷带了甚多精通水性人物,分乘四艘 大船,十二艘梭形快艇,分由四面八方而来。”   于长清道:“如是老夫不肯交出解药,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刁青道:“这个就很难说了。”   于长清道:“但有一件事我想韩二侠心中定然很明白。”   刁青道:“什么事?”   于长清道:“纵然韩二侠击沉了老夫的座舟,也无法取得解药。”   刁青道:“这么说,二爷也曾想到,但他觉得你绝不会作此决定。”   于长清道:“韩二侠太自信了。”   刁青道:“他有理由,一来这巨舟之上,坐人很多,除了你于老前辈之外,还有李寒秋、 君姑娘等,老前辈纵有心沉没于风浪之中,但却不忍别人同遭大劫。”   于长清道:“韩二侠把老夫的事,算计得很清楚啊!”   刁青道:“所以,要请于老前辈三思。”   李寒秋冷冷接口道:“你怎知一定能把我们埋葬于江浪波涛之中呢?”   刁青道:“十二艘梭形快舟,四艘带着水战役施大船,围攻诸位这一般帆舟,诸位的生 望,百不有一,除非那人的水性,能在江中潜伏上三五个时辰,由水底溜走。”   谈话之间,瞥见数点舟影,流矢一般急驰而来。舟影渐近,已可见舟上人物。   果然是十二艘梭形舟,每一艘快舟上,除了两个摇橹的大汉之外,舟上各站着三个人, 人人手执强弓,腰悬箭壶。   快舟分由四面八方,团团把几人乘坐的巨船围了起来。   刁青四顾了一眼,沉声说道:“那快舟上的人,所带之箭,都是硫磺等特制之物,只要 射出,立时会爆烈出熊熊的火焰,诸位武功高强,那特制之物,纵使无法射中诸位,不过, 咱们用心不在射人,而在射船,这木船这样大,大约是一定可以射中的了。船泊江中,如若 熊熊地燃烧起来,诸位除了跳江心之外,只怕是很难再有生机了。”   李寒秋道:“有一件事,只伯刁管家没有想到。”   刁青道:“这位是……”   李寒秋道:“兄弟李寒秋。”   刁青道:“失敬,失敬,如是韩二爷算有遗策,不知错在何处?”   李寒秋道:“和你刁管家有关。”   刁青道:“和在下有关,那倒是很奇怪了。”   李寒秋道:“那就是在这木船燃烧之前,你自己先要死去。”   刁青微微一笑道:“如若区区一条命,能换得诸位许多人命,那也算死得瞑目了。”   于长清道:“还有方秀,无法逃得性命。”   刁青道:“就是我们两个人吧,但算起来,也不算吃亏啊!”   于长清流目四顾,只见那十二艘梭形快舟,已成了合围之势,船上人人张满弓箭,准备 发射。   刁青轻轻咳了一声,道:“于老前辈,目下情势,已很明显,老前辈如若不肯交出解药, 动手已是必然的事了。”   于长清沉吟了一阵,道:“你先下船去吧,容老夫再仔细想一下。”   刁青道:“目下情势,已很明显,于老前辈才智过人,当不会做出自陷绝的事。”言罢, 转身下船而去。   于长清目睹刁青去远,不禁轻轻叹息一声,道:“方秀不会有此等才慧,能想到老夫坐 船他往。”   李寒秋道:“方秀想不到,何人会想到呢?”于长清道:“我一直觉得方秀的背后,还 有一个主持人物。”   李寒秋道:“什么人?”   于长清道:“老夫想不出。”   苹儿接道:“会不会是韩公子?”   李寒秋道:“目下情势,咱们应该先谋解决,至于何人有此才能,以后再求证吧!”   于长清回顾了李寒秋一眼,道:“为了免去日后江湖上的恩怨牵缠,我已遣走两位船主, 目下这巨船上,只有十二个水手,不过,他们个个都是久行江海的老手,李世兄觉得咱们应 该如何对付他们呢?”   李寒秋道:“在下觉得,在下不能接受威胁,屈辱,必要时和他们放手一搏。”   于长清道:“他们有备而来,在江心之中和他们动手,只怕有甚多不妥之处。”   李寒秋道:“有何不妥?”   于长清道:“他们来此之人,大概都是经过挑选,精通水中工夫的人物,动上了手,他 们第一步必将设法击翻木船,不知李世兄的水中工夫如何?”   李寒秋摇摇头,道:“不成,对水中工夫,在下是一窍不通。”   于长清淡淡一笑,道:“那么这场搏斗,咱们是胜少败多。”   苹儿道:“师父全无焦虑之情,定然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于长清道:“老夫之意,目前处境,只有和他们斗智不斗力。”   李寒秋目光一转,突然回头望着身后一个水手,道:“咱们全速冲向江岸,需要多少时 间?”   那水手略一沉思道:“大约顿饭工夫。”   李寒秋道:“你估计一下,如是快舟上施火攻袭,咱们是否能被围而出?”   那水手摇摇头,道:“这个,在下就无法算法了,他攻袭是否准确,同时能够引起几处 燃烧,是否另有对付救火的弩箭手,才能有所估定……”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就目下咱 们这船上实力而论,此刻风平浪静,可以分出六人救火,如若同时有七处燃烧,那就无法施 救了。”   这时,十二艘梭形快舟,已然驰近大船,团团把帆舟包围了起来。快舟上的大汉,个个 高举弓箭,准备放射。   李寒秋冷笑一声,又对那舟子说道:“船上可有弓箭。”那水手道:“强弓四张,雕翎 四百余支。”   李寒秋道:“你把它拿了出来吧!”   那舟子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李寒秋目光转到于长清睑上,道:“晚辈有一些不解之处,请教老前辈。”   于长清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武林中人,对那江南双侠,似乎是都有一些忌惮,才养成他们狂傲的气势, 晚辈觉得,咱们不妨和他们放手一战,纵然是未必能够胜过他们,也许可脱围而去,只要咱 们能上岸,就可以放心和他们一战了。”   于长清略一沉吟,回顾了苹儿了一眼,道:“你的意下如何呢?”   苹儿道:“李公子想得太简单,那方秀既然前来,定然有着很充分的准备,但方秀也是 世间最不讲信用的人,和他讲条件,咱们必吃大亏。”   于长清哈哈一笑,道:“看来你的意思,也是准备一战了。”   苹儿道:“葬身江心,埋骨鱼腹,也比落入方秀手中好些。”   于长清一拂长髯,哈哈一笑,道:“老夫这把年纪了,死而何憾,不过,你们要答应老 夫一件事。”   李寒秋道:“晚辈等洗耳恭听。”   于长清道:“老夫被方秀下毒,武功还未全复,不幸战死,你们要替老夫完全成少林寺 一行的心愿。”   李寒秋道:“晚辈人微言轻,说出之言,只怕人家难以相信。”   于长清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道:“把此信投入少林寺,亲交方丈之手,老夫就算尽 到心力了。”   苹儿道:“师父,你好像早已有了准备。”   于长清道:“老夫若能亲自赶去少林,自是用不着这封书信了,如果不能离开此地,只 有偏劳李世兄了。”   苹儿神情肃然地说道:“师父,我不想被方秀生擒,如若情势险恶,弟子准备自作了 断。”   于长清道:“我已交代了小健三兄弟应付之法,能否逃出此劫,那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苹儿缓缓道:“那是说,师父也赞成李公子的方法,放手一战了?”   于长清微微一笑,道:“咱们无法交出解药,自然是无法逃避,不过,老夫还有一个法 子,如能成功,咱们就可以平安登岸了。”   李寒秋道:“什么法子?”   于长清道:“想法子诱使他们几个人登上船来,也许可以使他们心中稍存顾忌.你们准 备动手,我去和他们谈判一下。”   李寒秋道:“老前辈小心一些,方秀奸诈得很。”   于长清道:“老夫可以对付。”缓步到大船旁边,高声说道:“在下请刁总管答话。”   刁青似是正在等待消息,当下高声应道:“于老前辈可是找在下么?”   于长清道:“不错,老夫想和刁总管谈谈。”   刁青微微一笑,道:“于老前辈可是想通了么?”   于长清道:“有劳刁总管转告韩二侠一声,就说解药在于某身上,不过,需要那韩二侠 亲自到老夫船上来取。”   刁青道:“这个,这个……”   于长清道:“你去通知那韩三侠一声,方秀不守信约,不知韩二侠是否是一位守信的人 物……”   刁青接道:“我们志在取得解药,于老前辈有什么事,对在下说也是一样。”   于长清道:“方秀既可不守信约,你刁总管的承诺,还能要老夫相信么?”   刁青沉吟了阵,道:“老前辈说的倒也有理。”   于长清道:“所以,必得请韩二侠面见老夫一次才成。”   刁青道:“好吧,在下只好回覆韩三侠一声,看他是否愿来了。”   吩咐两个驶舟人一声,小舟折向那远处大船行去。   这时,那船家早已取出弓箭,李寒秋、苹儿各执一张强弓,准备放射。   于长清道:“敌众我寡,如若一定要动手,我们就要先下手了,不过,对方有十二只梭 形快舟,每一只快舟三人,并有三十六人,咱们先动手,又能伤他们几个呢?”   李寒秋道:“这个,晚辈无法计算出来,那要看我们的箭法是否准确,能在抢先发动中, 射伤几个人。”   苹儿道:“强弓长箭,我是毫无把握,不知道能否射中人?”   李寒秋低声说道:“这等长箭,我也很少施用,召来船家,咱们一齐施放,虽然未必能 够伤得他们几个人,倒可给他们一个先声夺人。”   苹儿微微一笑,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李寒秋道:“咱们先作准备,且看那于老前和刁青的谈判如何了。”   苹儿召来了几个水手,各执弓箭,蓄势以待。   于长清回顾了一眼,只见那梭形小舟,分占四面,距自己的大船都在三丈左右,心中忽 然一动,回首对撑篙的水手,道:“咱们冲过去设法早些靠岸。”   那水手应了一声,掉头直向正北冲去。   四周围守的梭形快舟,未料到那帆舟会突然向前突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刁青去时交待他们,一切事情,要他回来之后,再作计议,所以快舟上手执火箭的人, 也不知是否应该施放。   守在正北方的四艘梭形快舟,眼看着大船直冲过来,只好纷纷向两侧闪去。   这帆船上的水手,个个都是常走水域之人,技术熟练,驶舟奇快。   这时,刁青也不过刚刚驰近江南双侠所乘的巨帆,眼看敌舟驶动,却是无法下令阻止。   突然间,那正东方巨舟上,红旗招展,可见数里之外。   但闻嗤嗤响,白烟划空,分由四面八方,飞射而至。   原来,那舟上红旗,竟然是指挥施袭的暗记。   李寒秋原准备抢制先机,先杀几个敌人,以夺人先声,却不料对方竟然抢先出手。   于长清看敌对之势已成,立时说道:“船上已数处起火,咱们不能让它烧起,苹儿,你 带着小师弟和几个水手救火,我和李世兄应付他们攻击。”   苹儿应了一声,放下强弓,带着几个水手和三位师弟,取水救火,一面说道:“身上不 要离开兵刃,咱们一面救火,一面准备对敌。”   几人动作快速,于小健更是勇猛异常,桅竿上起火燃烧,他竟提了一桶水,爬上桅竿。   虽然把火救熄,免去了火烧风帆之危,但他本身,却被两支火箭射中,在衣服上燃烧起 来。   幸好苹儿左右双手,各提一桶水,一齐泼下,才熄去于小健身上之火。   那火箭虽然厉害,顷刻引起数十处起火,但苹儿救火也迅快无比,随起随扑,火势竟无 法蔓延。   苹儿和三个师弟及四个船家,因抢救得法,虽然无法阻止那火箭射中帆舟,但阻止它的 燃烧,却是做到了。   李寒秋、于长清同时射出一箭,弓弦声中,两个施放火箭的大汉,先后倒了下去,一中 前胸,一中小腹。   李寒秋一箭中敌,信心大增,搭箭拉弓,唰唰唰,一连射出三箭,一箭被人避开,另两 箭却又射中两人。   于长清也发出两箭,又中一人。   顷刻间,包围在四周的敌人,连伤五人,颇收吓阻之效,其他小舟,也不敢过于逼近。   但他们只吓阻了正方和东南方两处方位,不敢逼近,正南方几艘小舟,却靠近了大舟。   但见人影一闪,两个大汉,却疾如飞鸟一般,跃上大船。   苹儿正自提一桶水救火,眼看两个大汉跃上帆船,当下一扬双手,木桶当作暗器,投掷 出手,直向两个大汉击去。   两个登舟大汉,武功不弱,右首一人抢先一步,左掌一挥,挡开木桶,右手却抽出背上 单刀,扑向苹儿,口中冷冷地说道:“苹姑娘竟敢背叛院主。”   这登舟之人,都是方家大院中的武师,认识苹儿。   苹儿拔剑迎敌,和两人展开了一场恶斗。   但见人影连闪,顷刻工夫,已有七八个大汉,登上巨舟。   于小健等三兄弟,也不得不放下水桶,分头迎敌。   这一来,帆舟上的火势,立时扩展,熊熊燃烧起来。   李寒秋沉声说道:“情势迫人,晚辈要开杀戒了。”弃去手中弓箭,纵身一跃,已到苹 儿身后,道:“姑娘闪开。”   说话声中,长剑递出,当当两声,接下两柄单刀。   苹儿知他剑术精绝,闪身退开,道:“你拒敌,我救火。”   李寒秋道:“快些抢救,无论如何,要设法使帆舟靠岸。”一面答话,手中剑势一紧, 立时响起了两声惨叫。   两个最先上帆舟的大汉,双双伤在李寒秋的剑下。   李寒秋两脚环踢起,两个受伤大汉的身躯,先后被踢飞起七八尺高,跌落在江心之中。   于小健三兄弟合力挡住了七个大汉,正感下支,李寒秋及时而至,长剑左右挥动,伤了 两人,沉声喝道:“诸位快去救火,这些人,在下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了。”身形疾转,剑如 电闪,眨眼间,又伤了两个大汉。   李寒秋接手之间,剑伤六人,两个未受伤的大汉,吓得自行转向下跃落。两人本想跃落 于小舟之上,却不料心中惊震过甚,失了准头,却跌落到江心之中。   这一耽误,船中已有五处大火,苹儿虽然泼水救火,但火势已大。扑救十分不易。   幸得船上水手,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船上虽有大火,但却沉着不乱,各守岗位,全 速向岸畔驰去。   这时,瞥见一艘大船,张帆摇橹,直撞过来。   苹儿眼看那大船来势不善,而且船头之上,不见一人,不禁心中大惊,急急喝道:“快 些闪开,那船要撞咱们。”   其实不用她叫,帆舟上掌舵人已经看到,急急掉转船头。   那巨舟来势甚快,本是不易闪避,但这帆舟上掌舵人,都是久经江湖的老手,一个急转, 溅飞起一片浪花。   那巨舟疾驰而过,撞上了船尾处。   蓬然一声大震,木屑横飞,两艘木舟,都撞了一个大洞,只是一个船头,一个船尾。   李寒秋突然一提气,疾跃而起,直向对面撞来的木舟之上飞去。   哪知对方竟是早已有了准备,眼看李寒秋飞登而来,舱门启动,一排弩箭,激射而至。   李寒秋脚未沾实地,那弩箭已然射到了身前。   苹儿只瞧得大为担忧,忍不住高声叫道:“小心啊!”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五四章 同命鸳鸯   但见李寒秋身悬半空,突然一收双腿,悬空打了一个跟斗,手中长剑一挥,闪起了一片护身 剑光。   一阵砰砰卜卜之声,近身弩箭,大都为剑势击落,但仍有两支弩箭,掠着李寒秋身侧而 过,划破了左臂衣袖。   这时,双舟已然错过,背道急驰,双方已距有四五丈远。   苹儿高声叫道:“李公子,快些回来。”   于长清轻轻叹息一声,吩咐水手,道:“追上去。”且说李寒秋追近舱门时,又是一排 弩箭,急射而至。这次双方距离甚近,弓箭劲急异常。   但李寒秋双脚已着实地,长剑平胸,早已有了戒备,手腕急挥,挽起一片剑花。   只听一阵卜卜之声,弩箭尽被击落。   李寒秋一侧身子,冲入舱中。   舱中四名弩箭手,眼看李寒秋已冲入舱,立时各自拔出佩刀,一拥而上。   李寒秋杀机已动,面罩寒霜,冷哼一声,长剑连攻三招。   他剑势路子,诡奇、恶毒,叫人防不胜防,但闻两声惨叫,两个大汉,已然中剑倒在舱 中。   另两人眼看李寒秋出剑如此快速、凌厉,心中大是惊震,哪里还敢迎敌,各自挥刀破窗, 跃入滚滚江流之中。   李寒秋一脚踢开后舱门,行向掌舱之处。   李寒秋疾出一剑,攻向较近一人,那人还未来得及站起身子。左胸已然中剑倒在甲板上。   较远一个大约是从来见到过如此快速的剑法,不禁一呆。   李寒秋长剑过处,斩落一条执刀右臂。   但见两侧浪花飞溅,十几条大汉,纷纷跃入江中。   显然,李寒秋凌厉无比的剑势,已然使得那船上人心中震动,纷纷跃入江中逃命。   李寒秋不谙撑船技术,整个巨舟,立时在江中打起转来。   这对李寒秋而言,比把他陷入了千军万马之中,还使他惊吓。   一时间,手执长剑站在舟上,不知所措。   苹儿看得清楚,大为震惊,急急说道:“师父,咱们要派个人过去,他不会撑船。”   这时,那帆舟的熟练水手的操纵之下,仍以极快的速度,向岸上猛冲。   几处已无法控制的火势,也愈烧愈大,两舟的距离,也愈拉愈远。   于长博望了双舟形势一眼、道;“孩子,只怕机会不大.”   苹儿心中大急,道:“师父,那我过去了。”突然一跃,迳向李寒秋的在船跃去。   这当儿,两舟已然相距在七丈以上,苹儿轻功,如何能够飞跃,她用尽全力,也不过飞 了三丈多些,不及一半,人已向江心之中落去。   李寒秋眼看苹儿涉险,反而沉住了气,飞起一脚,把铁锚踢入江中,右手长剑一挥,劈 下一块木板,左手接过,大声喝道:   “苹姑娘,抓住木板。”挥臂投了过去。   他取位奇准,木板疾快地投向了苹儿的落身之处。   苹儿双手一伸,抓住木板,但闻扑通一声,连人带板,沉落在水中。   一个江浪打来,淹没了苹儿。   但很快地,苹儿藉木板的浮力,已浮现水面。   锚沉江心,巨帆打了两个转,停了下来。   李寒秋目光转动,急急抓起一条挂帆的绳子,挥剑一削,斩落了帆布。叫道:   “苹姑娘,抓住绳子。”暗运内力,投了出去。   苹儿年纪虽小,但坎坷身世,却使她有着超常人的镇静,右手抓住木板,左手接住了李 寒秋过来的绳索。   李寒秋道:“苹姑娘,闭住气我拉你上船。”   苹儿微微一笑,道:“我闭上眼。”   李寒秋长剑衔在口中,双手用力,迅快地拉起绳索。   眨眼间,已把苹儿拖至大船之上。   这时,突然两个手持峨眉刺,身着水衣水靠的人,逼近了苹儿。   李寒秋心中大急,喝道:“苹姑娘小心。”左手抓住绳索,右手取过长剑,暗运真力, 掷剑出手。   一道寒光,闪电发出,应声惨叫,江水泛红,左首一个手执峨眉刺的大汉,被长剑洞穿 胸背,沉处江心,逐波而去。   苹儿睁开双目,右首一个大汉,正挥着峨眉刺点了过来。   李寒秋大声叫道:“小心暗袭。”   其实不用李寒秋喊叫,苹儿也警觉到,只好一沉丹田真气,整个人沉处江流之中。   那大汉一刺击空,刺在了木板之上。   苹儿避过一击,立时用双手用力,纵身向上一跃,升起了七八尺高。   李寒秋急收绳索,把苹儿拖上了木舟。   那大汉拔出峨眉刺时,苹儿人已登上木舟。   李寒秋拖上了苹儿,长长吁一口气,道:   “苹姑娘,你这样太冒险了。”   苹儿微现一笑,道:“难道你不冒险么?”   李寒秋道:“今天是样样赶巧,你才能死里逃生,以后,千万不可如此涉险了。”   苹儿道:“人家看你一人在船上打转,心中一急,就忘记了本身的武功,跳了过来。”   谈话之间,瞥见滚滚江流之中,浮现出几个人头。   苹儿抬头望去,只见自己乘坐的帆船已将靠岸,不禁黯然一叹,道:   “如若咱们合兵一处,陡增不少生机,如是分散开各自为战,只怕是生机渺茫了。”李 寒秋道:“苹姑娘,不用气馁,只要咱们能够靠岸,相信我一人之力,也可以带你破出重 围。”   苹儿道:“只怕咱没有靠岸的机会了。”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目下咱们这木舟附近,已然云集了很多的水鬼,他们绝不会让咱们离开此 地。”   李寒秋道:“他们要如何阻止咱们?”   苹儿道:“凿船,他知晓咱不会水性,只要把此船凿沉,不论生擒咱们,或是让咱们逐 波而去、葬身于这滚滚江流之中。”   李寒秋道:“这个咱要如何对付?”   苹儿道:“没有法子阻止,只有趁他们还未使船中进满江水,设法把船靠岸。”   李寒秋道:“在下对行船是一窍不通。”   苹儿道:“这些日子,我曾经留心了一下行船的事,咱们合作试试。就算是作不好,也 比坐以等毙好些。”   李寒秋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谈话之间瞥见江中涌出了很多水手。   苹儿摇摇头,道:“好快的动作,咱们又晚了一步。”   李寒秋伸手抓起一柄竹篙,道:“如若咱们一定要埋身江心,那就拚他们一个是一个 了。”   探头望去,只见水花一冒,一个人头浮出水面。   李寒秋快速绝伦地点出一篙。   但闻波的一声,一股鲜血,由江水中冒了出来。   李寒秋哈哈一笑,道:“苹姑娘,我又杀一个,这也够本了。”   这时,那船中江水,如泉涌了出来,船已开始向下沉去。   苹儿突然满含微笑地行了过来,道:“李公子,咱们不能就这样的死去啊!”   李寒秋道:“如是船沉江心,咱们不死也不成啊!”   苹儿道:“咱们要尽量设法,我劈下几块木板,咱们飞落在木板上。”   李寒秋道:“不错,这样作至少可再伤他们几人。”   苹儿刷的一声,取出长剑,交给李寒秋。   李寒秋劈下了一块木板,把长剑还给苹儿,道:   “你准备好,我投下木板,你就设法跳下去,时间计算,不能有错。”   苹儿道:“你呢?”   李寒秋道:“不用担心我,防着他们攻袭。”   苹儿低声说道:“慢一点。”突然拔出长剑,在木板上刺了两个洞,解下腰间丝带,穿 入木板中,道:   “现在可以投入水中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你很细心。”   双臂一振,把木板投入了江中。   苹儿纵身面起,飞跃江中,人落木板上,左手抓牢丝带,右手执剑待敌。   李寒秋抓了一枝竹篙,极不易保持那木板的平衡,竟跌入江流之中。   苹儿伸手一把,抓住了李寒秋,口衔长剑、把丝带绕人李寒秋的腰际,道:“咱们不会 水,这木板是救命之物,不能失落,何况还要防止他们攻袭。”   那木板顺流而下,随浪起伏,李寒秋和苹儿的衣服,都已被江水   李寒秋快速绝伦地点出一篙。   但闻波的一声,一股鲜血,由江水中冒了出来。   李寒秋哈哈一笑,道:“苹姑娘,我又杀一个,这也够本了。”   这时,那船中江水,如泉涌了出来,船已开始向下沉去。   苹儿突然满含微笑地行了过来,道:“李公子,咱们不能就这样的死去啊!”   李寒秋道:“如是船沉江心,咱们不死也不成啊!”   苹儿道:“咱们要尽量设法,我劈下几块木板,咱们飞落在木板上。”   李寒秋道:“不错,这样作至少可再伤他们几人。”   苹儿刷的一声,取出长剑,交给李寒秋。   李寒秋劈下了一块木板,把长剑还给苹儿,道:   “你准备好,我投下木板,你就设法跳下去,时间计算,不能有错。”   苹儿道:“你呢?”   李寒秋道:“不用担心我,防着他们攻袭。”   苹儿低声说道:“慢一点。”突然拔出长剑,在木板上刺了两个洞,解下腰间丝带,穿 入木板中,道:   “现在可以投入水中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你很细心。”   双臂一振,把木板投入了江中。   苹儿纵身面起,飞跃江中,人落木板上,左手抓牢丝带,右手执剑待敌。   李寒秋抓了一枝竹篙,极不易保持那木板的平衡,竟跌入江流之中。   苹儿伸手一把,抓住了李寒秋,口衔长剑、把丝带绕人李寒秋的腰际,道:“咱们不会 水,这木板是救命之物,不能失落,何况还要防止他们攻袭。”   那木板顺流而下,随浪起伏,李寒秋和苹儿的衣服,都已被江水而过。   另外几艘梭形快舟,眼看李寒秋手中的竹嵩,取位准确,一时间,纷纷转舵,避了开去。   李寒秋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如若能把他们逼开去,不再施袭困拢,就算是在这块木 板之上,也可多增几分生机。”   心中暗打好主意,双手突然挥舞起手中竹篙。   这时,有几艘核形快舟,已然超越李寒秋跑到前面,后面两艘,亦逐逼近。只听一个粗 亮的声音,道:“放箭,咱们先让他受伤,再生擒他。”   李寒秋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只要他们有一处弓箭不停,我就无法应付,这手中长篙, 可拒快舟,却无法阻拦弓箭。”   心中念转,右手一松,手中长篙,突然顺流而下。   但闻嗤嗤两呼,两支长箭,飞射而来,分取两人。   苹儿伸手把长剑交给了李寒秋,道:“你出剑有如闪电一般,应付他们的弓箭,我来稳 住咱们这存身的木板。”   两个全然不谙水性的人,只凭仗一块木板和一段索绳,系住了身子。随波逐浪于滚滚江 水之中,快舟围攻,弓箭纷来,处境之险恶,实是生死一发。   李寒秋接过长剑,回顾了苹儿一眼,轻声道:“害怕么?”   苹儿摇摇头,道:“不怕。”   李寒秋长剑挥动,击落了几支射来的弓箭,道:“咱们不能靠岸,生机十分微小。”   苹儿微微一笑,道:“但咱们却很难靠岸,除非一阵大风,把咱们带上岸去。”   李寒秋道:“唉!你本无辜,却随同我到此受罪。”   苹儿道:“这和你无关,而且,我现在也没有一点死亡的恐怖之感。”   李寒秋苦笑一下,道:“此时此情,咱们又何止是九死一生,姑娘能放开胸怀,在下心 中亦中稍为宽慰一些了。”   苹儿淡淡一笑,道:“你如是完了,只怕我也很难活着下去。”   李寒秋道:“自然是,咱们要死就死在一起了。”   苹儿道:“你都不怕死,我还怕什么呢?而且,又是和你死在一起。”   李寒秋道:“和我死在一起有什么好呢?”   苹儿笑道:“李公子的性命,应该比我这丫头命宝贵得多了。”   李寒秋摇摇头,道:“不能这么说,姑娘也是一条命,在下也是一条命,性命的价值, 应该相等……”   突然长长叹一口气,默然不语。   苹儿道:“你叹什么气?”   李寒秋道:“咱们虽然是死不足惜,不过,在下觉得这死法有些不值。”   苹儿道:“这不是值与不值的事,而是情势迫人,不死也没有法子。”   李寒秋道:“就算咱们要死,也要设法死得有价值些。”   两人谈笑风生,似是早已把生死大事,置于度外。   苹儿嫣然一笑,道:“小婢有一个奇想,不知当是不当?”   李寒秋道:“什么奇想?”   苹儿道:“如是我们都受重伤,非死在一起不可,是么?”   李寒秋笑道:“看样子,大概是不会错啦!咱们死了之后,也要这条绳于,系在一起。”   苹儿笑道:“人家说同命鸳鸯,是不是这个样子?”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   苹儿笑道:“你觉得很难为情么?”   但闻一阵破空之声,四支弓箭,疾射而来。   李寒秋长剑一挥,寒芒飞绕,波被几声,几支弓箭,尽遭击落。   他只顾击打来矢,身子一倾,突然跌落水中。   苹儿大吃一惊,伸手抓住,口中叫道:“李大哥,你要闭住气,别喝下江水。”   她一急之下,把心中之言,叫了出来。   其实, 李寒秋跌入江中之后,已经喝了两口江水,总还算他为人冷静,临危不乱,喝了 两口江水后,才闭住气。   湍急的江流,逼得李寒秋沉浮不定,使得苹儿一连两把,都未能抓住。   那随着江浪起伏的木板,失去平衡,忽而连苹儿也沉入水中,忽而又浮了上来。   苹儿衣发尽湿,颇有自顾不暇之感,但她仍然挣扎去抓李寒秋。   幸好,那绳索系的十分坚牢,李寒秋虽然被冲到距木板七八丈外,但身子仍然系在木板 之上。   苹儿顾不迫近的快舟,也不管那掠顶擦衣的弓箭,全力在救助李寒秋。   突然,那逐波而下,流来奇强的木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住。耳际间,同时响起了一 个冷厉的声音,道:“臭丫头,你已身陷绝境,如是还要作困兽之斗,区区就击碎木板,让 你们沉入江心中,作鱼吓之粮。”   苹儿回目看去,只见停身的木板,被一个大铁抓钩住。   四个手执长矛的大汉,并站在船头之上,执矛戒备。   这是一艘较大的单桅帆,除此之外,环包四周的。还有数艘梭形快舟。   苹儿望望一绳维系,沉浮于江浪中的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们先救起他吧。”   那单桅帆舟上,站着一个身着青衣衫的中年大汉,轻轻咳了一声,道:“那木板已被铁 抓钩住,姑娘先请登舟,我们再救他不迟。”   苹儿道:“方秀要你生擒我们,他应该比我重要多了。”   那青衫中年大汉冷笑一声,道:“这个我们自会分辩,不劳姑娘费心。”   苹儿抬头望了那单桅帆舟一眼,道:“我身上捆着绳索,无法飞上船。”   那中年大汉冷冷说道:“斩断索绳,飞上帆舟,我们自会救他。”   苹儿无可奈何,取出暗藏匕首,斩断索绳,跃上帆舟。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五五章 水上捉放   青衫中年缓缓说道:“姑娘是准备和我动手呢?还是束手就缚?”   苹儿道:“动手如何?束手就缚又如何?”青衫中年,道:“束手就缚,就可免去我一 番手脚,也可早些救他上来。”   苹儿举起双手,道:“那我就束手就缚好了。”   青衫中年大汉一扬手,点了苹儿的穴道,道:“看住她。”   一个执刀的大汉应声行了过来,左手抓住了苹儿,右手执着一柄钢刀,架在苹儿的颈上。   那青衫中年大汉,沉声说道:“救他上来。”   只见甲板一角处,一个黑衣大汉,收去索绳,片刻间连那李寒秋带木板,一齐拖上了甲 板。   李寒秋已经被江浪打得晕头转向,似是已晕了过去。   那长衫中年大汉突然抢前两步,伸手点了李寒秋两处穴,回顾了苹儿一眼,笑道:“早 知如此轻易地把他擒到,那也不用如此费事了。”   苹儿望了李寒秋一眼,只见他全身衣履尽湿,威风全无,不禁心头黯然,轻轻叹息一声, 道:“他喝了不少江水,你们快设法救他醒来。”   青衫大汉冷笑一声,道:“看来,苹姑娘对他很关心。”   苹儿心中暗道:“此刻如不能说服几人,早些救他醒来,只怕他身体要大受亏损。”   心念一转,冷然说道:“你如是聪明人就该对他好些。”   青衫大汉道:“为什么?彼此为敌,难道还要待他有如上宾不成?”   苹儿道:“你要知道,那方秀如能说服李寒秋,李寒秋肯投入方家大院,他在方家大院 的身份,定然会高过你们甚多。”   青衫中年大汉,一皱眉头,道:“那又如何?”   苹儿道:“如是他加入方家大院,记起了今日仇恨,想到今日之仇,对阁下定然大为不 利。如是他不肯加盟,方院主必然不会饶他,你又何苦树立一个仇人。”   青衫大汉略一沉吟,道:“姑娘说得不错。”挥手接道:“设法除去他腹中积水。”   两个大汉行了过来,转过李寒秋的身子,伸手在李寒秋腹背之上推揉。   李寒秋吐出甚多江水后,人也清醒了过来,睁眼望着苹儿一眼,叹道:“咱们应该靠岸 的。”   苹儿道:“李相公,大丈夫能屈能伸,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几句话含意甚深,李寒秋抬头望苹儿一眼,道:“我被点了穴道。”   苹儿点点头,接道:“如是一个人,死去之后,不论他有多么大的本领,那也是无法报 仇,是么?”   李寒秋点点头,表示心中领会。   这时,一艘大船,疾快地驰了过来,逐渐地接近小舟。   李寒秋抬头看去,只见那大船甲板之上,放有一张方桌,方秀、韩涛,对面而坐,桌上 放着酒菜。   最使李寒秋惊讶的是,那于长清竟然也在甲板之上,背负双手,不停地来回走动。   只听韩涛高声说道:“秦兄,擒到他们了么?”   那青衫中年一欠身,应道:“幸未辱命,生擒了两人。”   韩涛道:“那很好,把他们送上大船,我要好好拷问他们。”   青衫中年应了一声,把小舟靠过大船。船上放下索绳,把李寒秋和苹儿系上船去。   方秀似是是对李寒秋心中戒俱甚紧,急急说道:“对这人要小心一些。”   那青衣大汉欠身应道:“在下巳点了他两处穴道。”   方秀嗯了一声,连连挥手,道:“很好,你去吧!”   那中年大汉应了一声,带着六艘快舟,转舵掉头而去。   方秀目注那青衫大汉的背影,道:“老二,他叫什么名字?”   韩涛道:“他秦鹏,是小弟长江水军的总舵主。”   方秀道:“可以杀了他么?”   韩涛略一沉吟,道:“小弟明白,大哥但请放心。”   方秀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身上,淡淡一笑,道:“江水的滋味如何?”   李寒秋冷冷说道:“但在下此刻已经不在水中了。”   韩涛冷冷说道:“李寒秋,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下希望你能老实一些。”   李寒秋冷冷地说道:“在下既已被擒,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阁下如想威胁区区,那是 白日做梦了。”   方秀目光突然以于长清的脸上,道:“于兄,李寒秋已在此地,于兄请问问他吧!”   韩涛接道:“于兄别忘了,你还有两位义子的生死,掌握在我们手中,只要兄弟一声令 下,立时可取他们之命。”   于长清精神肃然,缓缓转过头来,两道目光投注在韩涛的人上,道:“老夫很明白我的 处境……”   方秀急急接道:“只要于兄肯交出解药,咱们绝不会伤害于兄那两位义子。”   韩涛道:“适才,于兄可以推说那解药在李寒秋的身上,现在李寒秋人在此地,不知于 兄还有什么推托的话?”   李寒秋已听出个中内情,急急接口说道:“那解药确在区区身上。”   方秀微微一怔,道:“如是李世兄交出来,咱们这一仗算不分胜负,在下立时放了诸位, 十日内绝不遣人追踪。诸位有十日时间,大概可以有所部署了。那时,咱们再行一决胜负。”   李寒秋冷冷说道:“这办法很公平,只是可惜得很。”   韩涛道:“可惜什么?”李寒秋道:“在下落入江中之后,乍忖必死,因想那解药,留 之无用,只好把它抛入江心去了。”   韩涛道:“阁下抛去解药,但也同时抛去了你们几条命,韩老二要你们死几个样子瞧 瞧。”   李寒秋道:“在下想不出一个死字,还能有几种不同。”   韩涛道:“我要你们求死不得,求生不能,阁下不信,咱们就试试看吧!”   方秀突然仰脸大笑一阵,道:“我几乎被于兄骗过了。”   于长清淡淡说道:“幸得你及时醒悟。”   方秀道:“于兄的花招,似已要到了山穷水尽之境,应该拿出解药来了。”   于长清道:“解药是有,老夫也可以交出……”   韩涛接道:“于兄果然是聪明人。”   于长清道:“不过,要有条件。”   方秀道:“早在我意料之中,于兄请说出条件吧!兄弟洗耳恭听。”   于长清道:“放了李寒秋、苹姑娘,老夫要眼看他们去远之后,才能交出解药。”   方秀道:“只要于兄真能交出解药,不论于兄提出什么条件,在下都会答允,不过,于 兄诡计多端,实叫兄弟难以放心。”   于长清道:“方院主也说出了老夫心中的忧虑,以你平日的为人行事,纵然许下诺言, 也是叫人难信。”   方秀道:“数年以来,在下一直奉养于兄,但于兄对兄弟的顺报,却是在我身上下毒。”   于长清冷冷说道:“我于某人一生行事,仰无愧于天、俯无作于人,就算方兄给予兄弟 一些小恩小惠,也不能要兄弟抹杀是非,助你为恶。”   方秀淡淡一笑,道:“你不肯助我,情有可原。但你在我身上下毒,回报数年奉养之恩, 其手段和用心的卑下,实也不在我方秀之下了。”   于长清轻轻咳了一声,道:“如是老夫不在方院主身上下毒,此刻,老夫只怕早为方家 大院阶下之囚了。”   韩涛接口说道:“过去的事不说也罢,咱们该谈谈以后的事。”   于长清道:“韩二侠说吧,以后应该如何?”   方秀道:“就目下情势而论,阁下似是处于下风,应该委屈一些,听从在下的吩咐才 是。”   于长清道:“如是咱们不能信任方院主,那只有玉石俱焚一途了。”   韩涛道:“区区还有一个很公平的意见,不知于兄之意如何?”   于长清道:“愿闻高论。”   韩涛道:“于兄请拿出解药,先让兄弟瞧瞧,先使我们相信。于兄确可交出解药。”   于长清道:“以后呢?”   韩涛道:“我们见到解药之后,再谈条件不迟。”   于长清摇摇头,道:“不成,先行谈好之后,老夫自然会取出解药,让你们瞧瞧。”   韩涛回顾了方秀一眼道:“好吧,于兄请提条件,不过,记着条件要公平,彼此才能合 作很融洽一些。”   于长清道:“那是自然……”   语声一顿,道:“两位先行下令解开李寒秋和苹儿的穴道,老夫就取出解药。”   韩涛点点头,道:   “就依于兄之见。”   回顾了舱门口两个黑衣大汉一眼,道:“解开两人穴道。”   两个黑衣大汉就应了一声,依言解开了李寒秋和苹儿的穴道。   于长清也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高高举起,道:“解药在此。”   韩涛道:“于兄,下一步应该如何?”   于长清道:“设法把巨舟靠岸。”   韩涛一皱眉头,道:“于兄的解药……”   于长清道:“靠岸之后,放他们两人下船,老夫就交出解药。”   韩涛淡淡一笑,道:“于兄,我们希望是公平交易,彼此都不要心存奸诈。”   于长清道:“只耍两位不耍花招,老夫自然会甘心认输了。”   方秀道:“于兄智谋,我们难及,这一番行舟江中布置,本该是万无一失,只不过,于 兄少算了一件事,我们遍布在天下的耳目,随时可查出于兄行踪。”   于长清道:“就情势而言,我们身陷重围,所以我们必须取得平衡的均势。”   方秀和韩涛,低言了数语,大船果然向江岸驰去。   李寒秋本想开口,却被苹儿用眼神阻止。   帆舟上,突然静寂下来。   片刻之后,帆舟靠岸而泊。   方秀目光投注到于长清的脸上,道:“于兄,船已经靠岸了。”   于长清望了苹儿和李寒秋等一眼,道:“可以放他们船么?”   方秀点点头道:“可以,不过,于兄呢?”   于长清道:“老夫自然留此。”   李寒秋再也忍下住憋在胸中之言,一抱拳,道:“老前辈……”   于长清接道:“李世兄,听老夫几句话。”   李寒秋只好停住未完之言,道:“老前辈先说吧!”   于长清神情肃然地说接道:“老夫想求你一件事。”   李寒秋道:“什么事?”   于长情道:“带着苹姑娘下船去吧!”   李寒秋道:“老前辈……”   于长清急急接道:“下船去吧!下船去吧!”   苹儿缓步行了过来,低声道:“咱们走吧!”   李寒秋黯然长叹一声,转身下船。   苹儿突然对方秀拜了下去,道:“老主人……”   方秀冷哼一声,道:“你还认识我这老主人么?”   苹儿道:“养育之恩,念念不忘。”   方秀道:“但你回报老夫的,却是勾结强敌,和人私奔,反和老夫为敌。”   苹儿道:“道不同,难相为谋,老主人要想杀我,但却为人所救,苹儿这一拜,算是奉 还了养育之恩,此后老主人如再下手加害于我……”   方秀冷哼一声,道:“你要怎样?”   苹儿道:“苹儿要反手还击了。”   方秀淡然一笑,道:“你说完了么?”   苹儿道:“说完了。”   方秀一挥手,道:“你也可以去了。”   苹儿又欠身一礼道:“从此刻起,咱们已经是恩尽义绝,小婢就此别过。”随在李寒秋 身后,下船而去。   方秀、韩涛四道眼光,盯注在李寒秋、苹儿的身上,眼看他们背影逐渐远去。   苹儿快行几步,追上了李寒秋,道:“李大哥,你知道我师父的用心么?”   李寒秋道:“不知道,但我觉着咱们不应该就此而去。”   苹儿道:“他要人替他完成心愿,赶奔少林寺中一行。”   李寒秋未回答苹儿之言,却加紧脚步,向前奔去,绕过了一片丛林,突然停了下来,回 目望着苹儿,道:“苹姑娘,你到少林寺一行如何?”   苹儿一怔,道:“你呢?”   李寒秋道:“我要回助于老前辈一臂之力。”   话未完,突闻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两位真的想走么?”   李寒秋回首望去,只见韩公子身佩长剑,站在一丈左右处。   苹儿裣衽一礼,道:“少爷。”   韩公子一欠身,道:“姑娘不用多礼。”语气十分平静,脸上是一片淡漠,叫人瞧不出 他心中是喜是怒。   李寒秋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缓缓说道:“原来方秀早已布下了圈套……”   韩公子淡淡一笑,道:“江岸上设有四处埋伏偏偏叫李兄是碰上了在下,这也许就是冤 家路窄了。”语声一顿,接道:“李兄想和兄弟单打独斗呢?还是要兄弟下令围攻?”   李寒秋道:“韩兄带了很多人,是么?”   韩公子道:“不错,除了兄弟之外,还有十二个各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他们就散布在十 丈方圆之内的草丛、土丘之后,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可由四面八方分袭围击。”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这两种打法,在下料分辨不出有什么不同。”   韩公子道:“大不相同。”   李寒秋道:“愿闻高论。”   韩公子道:“如是要下令群袭,那就各施武功,不论什么暗器、手段,都可以施用,只 要李兄能够被围而出就成。”   李寒秋道:“和阁下单打独斗,又是如何呢?”   韩公子道:“咱们定好多少回合,李兄和在下打到那规定之数,就可以走了。”   李寒秋道:“听起来,似乎是第二项比较简单一些。”   韩公子道:“那就请李兄选择第二项吧!”   李寒秋道:“还有一事在下要先讲明白。”   韩公子道:“什么?”   李寒秋道:“双方动手相搏,难免有伤亡,伤的是在下那是命该如此,如若不幸作了韩 兄,那将如何?”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五六章 英雄相惜   韩公子道:“兄弟心中很明白,单谈剑术,李兄高我一筹,如是你一剑将我杀,他们如何对 付阁下,就非我所控制了。但如我还能挣扎,在下自会阻拦他们,放你们过去。”   李寒秋回顾了苹儿一眼,目光又转到韩公子的身子,道:“韩兄约兄弟决斗,其志在我, 那与别人无关了。”   韩公子道:“你可是想要我放过苹儿,是么?”   李寒秋道:“不错,这本是和她无关的事,留她在此,似无大用。”   韩公子道:“我如答应了你,那正是害了她。”   李寒秋道:“此话怎讲?”   韩公子道:“我那大伯父,一向是主张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人,阁下未死的教训,更 是在他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苹儿武功,绝难自保,放她单独而去,必遭追杀无疑。”   苹儿突然接口说道:“公子,方院主所作所为,公子想都知道了?”   韩公子道:“知道了,娟儿私奔,你又逃走,虽非全无私作祟,但家父和我方伯父的作 为,也是重大原因,因此,你们虽忘恩私奔,我个人对你们并无仇视之心。”   苹儿道:“公子是大智大勇的人物……”   韩公子举手一挥,道:“不用夸奖我,别忘了他们是我的尊长,对我有养育之恩。”   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我解说的很明白了吧?”   李寒秋点点头,道:“很明白了,但在下还有一点不明。”   韩公子道:“好,你问吧!”   李寒秋道:“苹儿和我互不关连,为什么她的生死命运,一定要和我连在一起?”   韩公子道:“家父和我方伯父如何想法,在下不便论评,就我之见,你们是两个人,除 非苹儿愿为你以身殉之外,不应该把你们拉在一起。”   李寒秋道:“那很好,难得你韩公子有这等想法。”   韩公子道:“多谢夸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李兄可以准备出手了。”   李寒秋道:“先放走苹儿吧!”   韩公子道:“你如若认为她能够一个人逃得性命,那就让她走吧!”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李公子,我不能走。”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在方院主的手下,不会有第二个韩公子,我逃不了性命的。”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挥手对韩公子,道:“如是我不幸战死,希望你不要把怨恨都推在 苹姑娘身上。”   韩公子道:“阁下但请放心,除非以身相殉,追随你于泉下,或者战死当场,兄弟可保 证她不会受到伤害。”   李寒秋道:“韩兄之情,小弟当永记在心了。”   韩公子道:“不用客气,我并非给你帮忙。”   李赛秋缓缓说道:“阁下请出手吧!”   韩公子突然把手中宝剑,投了过来,道:“阁下手中无剑,请暂用兄弟的兵刃吧!”   李寒秋道:“阁下呢?”   韩公子右手一振,长剑脱手而去,投向李寒秋。   李寒秋右手一抄,接过长剑,道:“多谢韩兄了。”   韩公子双手轻轻一拍,道;“送剑来。”   但见两丈外草丛中,突然站起了一个大汉,仗剑行过来,双手捧剑,送给了韩公子。   韩公子接过长剑,道:“你传我之谕,我和李寒秋动手此剑,各以本身武功以决生死, 不论我的胜败生死,都不许你们出手。”   那送剑大汉应了一声,缓缓说道:“院主之意,要生擒他们。”   韩公子道:“院主那里,由我负责,你们既然随我而来,就应该听我之命。”   那大汉欠身一礼,道:“属下领命。”   韩公子淡淡一笑,道:“你们要明白,如是我死在李寒秋的手上。你们出手,也无法是 他之敌。”   那大汉应了一声,道:“公子说得是。”   韩公子一挥手,道:“你吧!”   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接道:“李兄可以出手了。”   李寒秋对那韩公子,原本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厌恨之心,但听了适才他对苹儿所说的一秋 话,又见他与随行高手嘱咐之光明磊落,不由得油生好感。   他目光一掠韩公子,道:“剑出无情,阁下小心了。”   韩公子点点头,道:“不劳关照,李兄请出手就是。”   苹儿望了李寒秋与韩公子一眼,似欲移步上前,又似要开口说话,但又叹了一声,站在 一边,满是关怀地望着两人。   韩公子、李寒秋的举动都看在眼里。   李寒秋转脸向韩公子道:“今日之战,乃生死之搏,我们应当全力以,阁下愿意以几招 为限?”   韩公子道:“这个悉听尊意。”   李寒秋道:“好,咱们以十招为限。”长剑一振,剑光倏起,疾向韩公子刺去。   七绝魔剑凶猛绝伦,一剑递出,势如甾奔。   韩公子早知李寒秋的厉害,右脚斜移,身形微挫,抡起一朵剑花,向李寒秋的剑势上迎 去。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两支长剑一经接触,随又分开。   李寒秋收回剑势,跃身而起,衣抉飞扬,身影剑光,疾如惊龙,向韩公子袭至。   韩公子见剑势凌厉,身子向前急跃,猛一返身,双手递剑,向李寒秋反剑相击。   人剑过处,石破天惊,韩公子肩上衣袖,被李寒秋剑锋划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韩公子横跨两步,右手握剑改采守势,封住了门户,左手一抬,拍出一掌。这一掌拍得 十分轻松、迅快,行若无事,但李寒秋却瞧得为之一呆。   原来,李寒秋竟然无法瞧出他这一掌,攻袭的是何部位,似乎是整个上半知的穴道,都 在他掌势笼罩之内。   就在李寒秋一怔神间,韩公子的掌势已到,拍中了李寒秋的左肩。   李寒秋左肩一塌,右手长剑一招“星河倒挂”,幻起点点寒芒,刺了过去。   韩公子掌心蓄劲疾吐,李寒秋整个的身躯,被震的退了两步。   这一来,李寒秋攻出的剑招,也为之威力大减。   长剑闪过,划破了韩公子身上数处衣服。   鲜血从破裂的衣服中,渗了出来。   但见李寒秋也被那韩公子一掌,震的半身隐隐作疼,几乎站立不稳。   韩公子右臂右腿,伤的似是不轻,鲜血愈来愈多,整个的裤管和衣袖,都已被血浸透。   苹儿失声惊叫,道:“你们不要再打了,何苦要两败俱伤,何况你们已经伤得很重。”   韩公子长剑支地,缓缓说道:“李寒秋,你胜了,这一剑,你本可斩下我的手臂、右 腿。”   李寒秋摇摇头,道:“纵然我真的胜了你一筹,那也胜得很悲惨。”   韩公子道:“如若是你不进步,下次咱们再见面,你就要减少很多胜算。”   李寒秋脸色一变,道:“如是我非要杀你,才能使江湖上平静下来,下一次我们见面时, 在下绝不于剑下留情。”   韩公子谈谈一笑,道:“你可以带苹儿走了。”   李寒秋点点头,道:“韩兄生性不失英雄气度,只可惜明珠暗投,兄弟为韩兄惜。”   韩公子冷冷说道:“此时此地兄弟不愿和李兄谈论是非。”   李寒秋道:“好,韩兄多多保重。”顾了苹儿一眼,道:“咱们走吧!”   苹儿缓缓走到韩公子的身前,道:“公子伤的很重,可要小婢为你包扎伤势?”   韩公子道:“不用了,你们快点走吧!”   苹儿福了一福,道:“多谢公子,此番恩情,小婢将永远记在心中。”   韩公子道:“那倒不用了,李寒秋是凭本领闯过去,自然是不用感我了。”   苹儿还待再说,李寒秋已大步向前行去。   韩公子冷冷说道:“你要快点去了,你一人之力,难以活着走五里路。”   苹儿道:“那是说,过了公子这一关之后,还有拦截之人了。”   韩公子道:“他们拦不住李寒秋,只不过多一些伤亡罢了。”   这时,李寒秋人已行出了五丈开外,苹儿黯然一叹,道:“我看出你和他英雄相惜,小 婢想……”   韩公子冷然接道:“我们很难并存武林,不用多费心了。”   苹儿不再多言,加快脚步,追上了李寒秋。   李寒秋侧目回顾了苹儿一眼,道:“咱人们要走快一些,找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   苹儿道:“怎么了?”   李寒秋道:“我受伤不轻,必须要早些调息一下。”   苹儿道:“可要我扶着你走?”   李寒秋摇摇头,道:“不能让他们瞧出我受了伤。”   苹儿道:“我明白。”   快行两步,紧追在李寒秋的身侧,道:“韩公子知道你受伤么?”   李寒秋道:“但他想不到我伤得这样重。”   苹儿低声说道:“那要早些休息一下,我听那韩公子的口气,似乎是前面还有拦截咱们 的埋伏。”   李寒秋道:“所以,我需要及时休息,因为随时可能再引起一场恶斗。”   苹儿抬头看,只见前面里许左右处,有个突起的商丘,长满了杂草、矮树,低声说道: “前面那土丘,矮树丛绕,可以用来藏身休息,但不知你是否能撑到那里?”   李寒秋停下脚步,摇摇头,道:“那是一片埋藏伏兵的所在。”   苹儿怔了一怔,道:“公子说的是,咱们转个方向走吧!”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来不及了。”   苹儿道:“为什么?”   李寒秋接道:“韩公子明珠暗投.虽然他明知自己所作所为,不是正道,但他却无法摆 脱那深厚的亲情束缚,何况这些人,大都是方秀所属,韩公子如若在场,他们或许不敢不听 他的吩咐,如是他不在场,那些人也未必肯听他的话。”   苹儿道:“如若来的不是顶尖高手,我也可挡他一阵。”   李寒秋突然闭上双目道:“咱们就站在这里休息一下。”   苹儿心中明白,他如不到无法支撑的境地,绝下会说了此言,心中暗暗发愁,口却微笑 说道:“既是如此,公子何不坐息一阵呢?”   李寒秋道:“也许在四周,有着很多眼睛在瞧着咱们,我如坐下调息,可能召来他们四 面八方的攻袭。”   苹儿道:“你站着能够调息么?”   李寒秋道:“我只要片刻时光的休息,使臂上的伤脉减轻一些。”话说一半,突然中断。   苹儿心知他已开始运气,日光照射下,只见他剑眉不停的扬动,顶门上,汗水滚滚而下。   显然,他正忍受着一种很大的痛苦。   苹儿忽然间感受到自己的责任重大,必须要尽一切可能,保护他不爱伤害,私情上,她 要全力保护一个自己敬重、爱慕的人;公谊上,她要保护一个身负绝技,抗拒江湖邪恶的勇 士。   她缓缓从李寒秋手中取过长剑,四顾了一眼,暗暗祈祷道:   “菩萨有灵,保佑他调息中,不要有敌人来袭。”   她的祈祷未见灵验,却反而招致了敌人的奇袭。   只听一声号角,起自十丈外一株大树之上,紧接着辽阔的原野上突然出现了点点人影。   草丛内、土岗后,都是那些人隐伏之地。   李寒秋缓缓睁开双目,发觉四面八方,都有人向自己停身之处行来。   显然的,两人已陷入了重重的包围之中。   李寒秋长长吁一口气,索性盘膝坐了下来。   苹儿虽是聪慧过人,但她却从未经历过等阵仗,眼看四面八方敌人涌,不禁心头震动, 忖道:“他身受重伤,调息未完,如若那些人一拥而上,就算我能和他们缠斗,但也双拳难 抵四手,无法一方面抵抗强敌,一方面保护他的安全了。”   心中忖思之间,出现于四周的大汉,已然各以快速的奔行身法,逼近了过来。   苹儿回顾了李寒秋一眼,只见李寒秋闭目而坐,脸上是一平静,似是根本不知晓身处危 境。   这时,四面围拢来的人,已经逼近两人停息处一丈左右,而都已经拔出了兵刃,日光下, 兵刃闪闪生光。苹儿长吁一口气,一横手中长剑,冷冷说:“你们站住。”   其实那些逼近大汉不用苹儿呼叫,都已自动停了脚步。   苹儿目光转动,四方看了一眼,只见围在四周的人群,不下二十人,而且,这些人竟无 一个相识,就是想套些交情,也是无法套得上去,心中暗道:“这些人,想来都是徐州韩涛 的手下了。”   只听近东方位上,一个身着黄袍的大汉,冷冷说道:“两位深陷重围,就算你们没有受 伤,想也无法破此重围,何况,他还受了重伤呢?”   事已至此,苹儿反而沉住了气,冷笑一声,道:“只有我弱女子,可以和你们动手,但 不知阁下是否敢和我单打独斗?”   那黄袍大汉手中执着一柄金背大砍刀,而服色也较突出,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色劲装, 只有他穿着一件黄袍。看样,自是这些人的首脑。   苹儿心中主意已定,今日如不能破围而出,只有陪着李寒秋丧生于斯,但在未动手前, 要尽量延时间,使李寒秋多一刻休息,至少,也可以晚死一刻。见那黄衣大汉不答自己问话, 立时冷笑一声,道:“你可是不敢答应?”   黄衣大汉淡淡一笑,道:“你可是方院主府上的苹丫头苹儿?”   苹儿一怔,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黄衣大汉微微一笑,道:“在下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突然脸色大变,大喝一声,摔倒在地上。   苹儿呆了一呆,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人声拂动,叫道:“这丫头邪门得很,不能和她说话。”   但闻惨叫连声,又是四五个大汉,摔倒在地上。这突然的变化使环伺四周大汉,大为震 惊不已,身不由主的向后退去。   但闻一声惨叫,又是一个黑衣大汉,摔倒在地上。   这次,那些黑衣人看得清楚,那苹儿站在原地,动也未动一下。   但也更使得那些大汉惊愕不已。   这些人虽然个个骠悍,不畏死亡,但这等不明不白的死法,却使他们震惊莫名,转身奔 逃,片刻间,走得踪影全无。   苹儿也有同等的震惊,虽然是困惑不解,但这些人神秘地死亡,却又是那样可怖难测。   李寒秋缓缓睁开眼睛,望了那横卧在地上的尸体一眼,道:“苹儿,谁杀了这些人?”   苹儿摇摇头,道:“不知道。”   李寒秋望望那些横卧在地上的人,缓缓说道:“他们脸色铁青,似是中了什么毒药暗 器。”   苹儿道:“不像啊!我一直没有瞧到附近有人,如若他们是身中暗器而死那也该是极为 细小的暗器,不可能由很遥远的地方射来。”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那是说,这些人死得很奇怪了?”   苹儿道:“是的,我正感思解不透。”只听一个银铃的声音接道:“一点也不奇怪,他 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死亡。”   转目望去,只见三丈外,一片深草丛中,缓缓站起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女。   李寒秋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为之一呆。   原来,那人竟是君中凤。   苹儿怔了一怔,道:“原来是君姑娘救了我们。”   君中凤缓步行了过来,脸上是一片冷肃的神色,缓缓说道:“我并非为了救你们,而是 我恨他们,才出手对付他们。”   苹儿道:“不管怎么说,姑娘总算是解了我们的危难,我们一样的感激。”语声一顿, 道:“姑娘暗器手法惊人,小妹竟然瞧不出来。”   君中凤冷冷拦道:“他们根本不是伤在暗器之下。”   苹儿道:“小妹也未见姑娘出手,姑娘如何伤了他们呢?”   君中凤道:“是伤在你们最瞧不起的毒物之下。”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五七章 公义私仇   李寒秋和苹儿同时啊了一声,脸上流现出惊骇之状。   君中凤冷冷一笑,两道冷厉的目光,投注在李寒秋的脸上,道:“你杀了我的父母,我 曾暗中立过誓,先要你伤在毒物口中。”   李寒秋淡淡一笑,截然不语。   苹儿却拦口说道:“但姑娘却出手救了我们。”   君中凤冷冷说道:“那是因为我不愿你们伤在别人的手中。”   苹儿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君中凤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弹弹身上的灰尘,道:“如是我学武功,这一辈子也无法报 仇,所以,不得不别走蹊径。”长长吁一口气,道:“你慢慢地养伤吧,等你养好了,我再 杀你。”   言罢,缓缓转身而去。   苹儿心知此刻说不得一句错话,一言错出,就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眼看着君中凤逐渐远 去,但却默然不语。   李寒秋目睹那君中凤的背影逐渐地远去消失,才轻轻叹息一声,道:“苹姑娘,你瞧到 她用什么方法伤人么?”   苹儿摇摇头,道:“没有瞧到,那些人,一个个惨叫之后,就摔倒地上,但我却一直没 有瞧到他们如何受到伤害。”   李寒秋道:“唉!于老前辈说的不错,七毒教果然是一种邪恶的毒教,看来,除了方秀 之外,君中凤也将变成武林中一大祸害了。”   苹儿道:“唉!说起来也真是邪门得很,不论那君中凤施用的什么毒物,但总该咬到人 之后,才能让人毒发而残,但我并未瞧到那毒物。”   李寒秋道:“我说它的可怕,也就是在此了。她如能暗中操纵毒物,使人受了毒,还不 知是何物所作,其可怕的程度,自是非同小可了。”   苹儿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李寒秋道:“什么事?”   苹儿道:“她为什么要救咱们,看她内心之中,对你怀恨之深,恨不得食你之肉,但却 背地伸手救咱们。”   李寒秋道:“你没有听到她临去之言么?她不让咱们死于别人之手,好亲手杀死咱们。”   苹儿道:“你相信她的话么?”   李寒秋道:“话从她口中说出,不信也得信了。”   苹儿摇摇头,道:“我觉得这可能是恐吓之言。”   李寒秋摇摇头,道:“她满怀怨恨,受尽了苦难,岂纯是恐吓之言。”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她真的存了杀你之心,今日杀你和明日杀你。有什么不 同呢?”   李寒秋淡淡一笑:“不论她施用什么方法,只要一下把我杀死,那痛苦就不算大,也未 遂她报仇之怨。”   苹儿道:“难道置人死地,还会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李寒秋道:“她要先造成我精神上一种痛苦、威胁,然后再慢慢地惩治我。像今天,她 救了我们的命,但却使我们心理上,负担了一种恩情,使我想起逼死她父母一事,内心中自 然会产生出一种惭疚。”   苹儿道:“原来如此。”长长叹一口气,接道:“不过,我总是有些怀疑。”   李寒秋道:“怀疑什么?”   苹儿道:“怀疑她心中未必是真的恨你,至少,她心中很矛盾。”   李寒秋缓缓站起身子,道:“她有着人所难及的勇气,也有人所难及的耐性,咱们实也 无法猜出她心中所思。不用多费心机了。赶路要紧。”   苹儿道:“强敌已退,你不怎不借此多休息一些时间?”   李寒秋道:“他们会卷土重来,方秀和韩涛,绝不会放过我。”   苹儿道:“大哥,咱们日夜相处,患难与共,大哥也不用和我客气了。”   李寒秋道:“没有啊!我几时和你客气了?”   苹儿道:“你体力未复,不宜奔走,我背着你赶路好么?”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已可以走动了,你如不放心,扶着我走也是一样。”   苹儿点头一笑,挽起李寒秋的左臂,向前行去。   大约在这条道上,这是最后一道埋伏,两人行了十余里,再未遇到施袭围攻的人。   苹儿眼看后无追兵,扶着李寒秋行到一家农舍,低声问道:“大哥,可要休息一下么?”   李寒秋道:“你累么?”   苹儿道:“我不累,但我看你似乎是调息息未完,对身体总是不好,此刻,后面不见追 兵……”   李寒秋笑道:“但他们会追来啊!”   苹儿道:“不错,但你如调息复元,他们追来了也不用怕了。”   李寒秋点点头,道:“倒也有理。”   两人行近农舍,进入一座堆放草料的房中,苹儿回顾了一眼,笑道:“你躲在里面坐息, 我到外面守望,如若是有人找来,我就设法通知你,你也好先有戒备。”   李寒秋点头一笑,道:“你也要小心一些,韩公子的一掌,并未伤到我的筋骨,我大约 要一个时辰左右调息就可以了。”   苹儿温婉一笑,道:“一个时辰之后,如是不见追兵,咱们再计划行向何处。”   李寒秋点头一笑,缓缓闭上双目。   苹儿转身行出室外,爬上一株大树,隐于枝叶密茂之处。   时光在静寂中流逝,不觉间过去半个时辰左右。   李寒秋气行一周天,逐渐由忘我中清醒过来。   就在他神志将复未复这际,突闻一个冷冷的声音,由身后传了过来.道:“李寒秋,不 要妄动,动一下就要你命。”   这声音十分熟悉,李寒秋一听之下,立时辨出是君中凤的声音。   李寒秋轻轻咳了一声,道:“你要什么?”   君中凤道:“刚才,那些人死亡的情形,是你亲眼所见,大约你应该相信,我不是吓吓 你了。”   李寒秋道:“我知道,你可以暗放毒物,取我之命,不肯杀我,自然别有条件了。”   君中凤道:“不错,你很聪明。”   李寒秋道:“过奖了,姑娘可以把条件说出来,在下想想看,能否接受。”   君中凤道:“你没有考虑的余地,不接受也不成。”   李寒秋冷冷说道:“那也未必,如若在下觉得太屈辱,那就生不如死了。”   君中凤冷冷说道:“不要妄存玉碎之心,须知你无法还击,就立时气绝。”   李寒秋道:“在下至少自己可以决定是生,是死。”   君中凤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吞一粒丹丸。”   但闻啪的一声,一粒红色的丹丸,落在身前。   李寒秋捡起丹丸,托在掌心,只见那丹九,大约有黄豆大小,颜色十分鲜艳。   但闻君中凤冷冷说道:“你是一个杰出的剑手,千万人中,难以选出你这样一个人才, 因此,我不不忍杀你,那位红色的药丸,不是致命毒药,你可以放心地服用了。”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但这粒丹丸,也不是增进功力的灵丹。”   君中凤道:“不错,那是一颗使你忘去仇恨,忘去烦恼的灵丹。”   李寒秋道:“也可能使我失去记忆,忘去了过去和未来。”   君中凤道:“那有什么不好,一个人如若是能够忘去过去未来,忘去仇恨,生在世上, 才不会有痛苦的感觉。”   李寒秋道:“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君中凤道:“我要你吃下这药丸,想来,你早已听得很清楚了。”   李寒秋道:“我虽然没有杀死你父母,但我逼他们死亡,这仇恨,你自然是忘不了。”   君中凤道:“你可以设法补偿,吃了那颗药丸,就算补了你心中之疚。”   李寒秋怒道:“姑娘可是觉得我很怕死,是么?”   君中凤道:“我知道你不怕,所以,我相信你会吞下药物。”   李寒秋右手食指轻弹,手中药丸随手飞出门外,落入草丛之中不见,冷冷说道:“希望 你那毒物,咬人一口之后,那人会立刻死亡。”   君中凤道:“不死又将如何?”   李寒秋道:“当心在下反噬之势,如若我确知自已非死不可,我相信姑娘很难经我一 击。”   君中凤道:“这机会不大。”   李寒秋道:“在下话已说过,信不信那是姑娘的事了。”   君中凤道:“这么看来,我们是无法谈通了,可惜啊,可惜。”   李寒秋暗中运气,护住了心机心脉大穴,准备一旦被毒物咬伤之后,作一次垂死的反扑, 口中却应道:“可惜什么?”   君中凤道:“可惜你李门被杀的仇恨,永远无法洗雪了。”   李寒秋道:“因为我死伤在你毒物之下了?”   君中凤道:“不错。但这仍然有挽救之法。”   李寒秋道:“你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君中凤道:“除非你能改变心意,吞下那一颗药丸,因为,那药丸食下之后,无损于武 功,而且,我会替你报仇。”   李寒秋道:“当年杀我满门,令尊也是参与的主要凶手之人,虽然他不是主谋,但我逼 死他不能算错。”   君中凤道:“你要替父母报仇,难道我就不能替父母报仇么?”   李寒秋道:“姑娘如若要报仇在下自会给你报仇的机会。”   君中凤道;“什么机会?”   李寒秋道:“等我报仇之后,杀了江南双侠,为民除害,然后,在下束手就缚,任凭姑 娘报仇就是。”   君中凤沉吟了一阵,道:“这话当真么?”   李寒秋道:“自然是当真了。”   君中凤道:“那要多久时间?”   李寒秋道:“很难说,也许三五月,也许要数年之久。”   君中凤道;“你自己定一个最后限期如何?”   李寒秋道;“好吧,最多三年,如是三年之内,在下还不能报仇,那也就悉凭姑娘的处 置了。”   君中凤道:“三年就三年,就此一言为定,你好保重,我要去了。”   李寒秋道:“要在下送送么?”   君中凤道:“不用了,也不许回头看我。”   李寒秋确有回头一看之心,但听得君中凤先行喝破,只好忍下,缓缓应道:“姑娘请 便。”   但闻一阵悉悉索索之声,君中凤似是已经离开农舍而去。   证诸适才所见,李寒秋心中明白,此时此情之下,自己已经无能控制生死变化,索性闭 上双目,继续运气调息。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左右,李寒秋已觉得完全复元。   睁眼看,只见苹儿面带微笑,停在身前。   李寒秋道:“没有发现敌人踪这么?”   苹儿摇摇头,道:“没有发现,大约君中凤施展毒物一事,已经吓破了敌人的胆子,他 们竟然没有追来。”   李寒秋啊了一声,本想说出君中凤藏匿于农舍一事,但闻到此言出口之后,可能引起苹 儿的不安,又只好隐起不言。   但闻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那位君姑娘已然能把毒物运用自如,此后,咱们一 面要对付江南双侠的攻进,一面还要防止君中凤。”   李寒秋道:“不错,就目前情势而论,方秀已然造成一个局面,如若再不能及时削去他 的羽翼,再过一些时间,他布署就绪,由他发难先动,必然造成武林中大劫大难。唉!我原 来只想报自己杀父之仇,无意为江湖上正义效力,自和于老前辈会晤之后,觉得他大义凛然 的气节,的确值得后人效法,不觉之间,受他感召。”   苹儿道:“你一身武功,已处得江湖上第一流中的顶尖人物,男子汉大丈夫理当如是, 以博取千秋美名。”   李寒秋点点头,道:“你说得是,在下私仇公义,积于一身,纵然是身历奇险,自是应 该。但你跟着我,身历惊险,实叫我心中不安得很。”   苹儿淡淡一笑,道:“不要这样说,我虽是女流之辈,也希望能为武林正义,尽上一份 力量,只要你能让我永远追随身侧,我就很满足了。”   李寒秋道:“唉!这对你实有些太过委屈了。”   苹儿道:“过去,我内心对方秀还有着一份很深的愧疚之感。现在,我已经看清他真实 的用心,他养育我们,是为了要我们作为他的工具,他拿我们的身体,作为他结交江湖朋友 之用。”   李寒秋道:“你心中明白就好了。”   苹儿道:“所以,我现在和他为敌,心中一点也无愧疚之感了,只是我武功太弱,对你 只怕没有什么帮助。”   李寒秋笑道:“帮助很大,你虽是一个女孩子,但机谋过人,今日更见你的豪勇气概, 实是不输须眉。”   苹儿嫣然一笑道:“少女心,海底针,最是难以揣测。”   李寒秋接道:“但你并不难猜。”   苹儿道:“好,那你猜猜看,我现在心中正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我又心甘情愿跟你奔走 天涯,身历奇险?”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因为你要证明一件事情。”   苹儿一怔,道:“我要证明一件什么事?”   李寒秋道:“巾帼英雄,不让须眉。”站起身子,接道:“这些日子中,我常常想到自 己习练的剑法,的确是一个很恶毒剑法,整个的人性也跟着剑路,起了变化。”   苹儿啊了一声,道:“你准备不再习练七绝魔剑?”   李寒秋摇摇头,道:“剑法虽然恶毒得影响人性的善恶,但它却是武林中一大奇学,如 若能有一个人除去剑法中的杀气,使它变得正道一些,这套剑法,实可流传千古,绝不输武 当剑术。”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五八章 硬闯少林寺   苹儿道:“你是七绝魔剑的传人,这修正七绝魔剑的大任,就要落在你身上了。”   李寒秋道:“此等大事,必须静心苦修个三五年才可有成,但在下已没有这等时间了。”   苹儿道:“吉人天相,咱们连番遇险,均能逢凶化吉。”   李寒秋道:“就算江南二侠杀不了我,我也无法再活过三年了。”   苹儿道:“为什么?”   李寒秋摇摇头,道:“因为我和人订下了死亡之约,一旦我报了大仇。那就任人宰割, 就算我不能再对任何人有所承诺。”   苹儿微微颔,道:“我明白。唉!我追随你的身侧,虽然是连经风险,但我心中却一直 很快乐,你不用对我有什么承诺,那太庸俗了。”   李寒秋道:“但我有一天,会被人无声无息地杀死。”   苹儿道:“真到了那一天,你死了,我也会安排自己,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世上也没 有永远不死的人,能过三年快乐的日子,死又有何憾呢?”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你要如何安排自己?”   苹儿道:“我不想说,而且说出来也没有用,反正我心里有了打算,所以,不和前面的 行程如何艰辛,如何痛苦,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李寒秋举步向前行去,一面说道:“就目下情势而言,咱们非得到少林寺中一行了。”   苹儿道:“一切由大哥作主,小妹听命行事。”   两人出了农舍,李寒秋一面行走,一面说道:“有一事,我心中有些想不明白。”   苹儿紧行两步,和李寒秋并肩而走,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少林派共分僧、俗两支,弟子众多,遍布天下,江南二侠如此胡作非为, 声势动天下,难道他们当真的全不知晓么?”   苹儿道:“我想他们早已知晓了,方家大院中,已囚禁了很多少林弟子。”   李寒秋道:“如若他们真的知道了,何以不见有何行动,目下少林派正当兴之时,弟子 们能手辈出。”   苹儿道:“我想这中间一定有原因,我心中早有一个想法,不便提出。”   李寒秋奇道:“什么想法?”   苹儿道:“自然是关于这次少林寺之行,纵然咱们能平安的到达嵩山少林寺,也未必能 见到少林掌门方丈,见到掌门方丈,也未必能够说动他遣派寺中主高手对付方秀。”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为什么?”   苹儿道:“因为,他们早已知道了,咱们晋山拜谒,也不过是重复一遍他们早已知道的 事,至多是咱信说的比他们知晓的较为详尽一些。”   李寒秋道:“如是于前辈亲自赶到呢?”   苹儿道:“如是于前辈亲自赶去呢?”   苹儿道:“他去了,自然和咱们有些不同,他不但能说的更为详尽,而且,还会有一套 进剿强敌的办法,也许能使少林掌门动心。”   李寒秋道:“照你的说法,咱们这一趟少林之行,毫无补益了。”   苹儿道:“我本不想妄置一言,一切都从你安排,但你这样问我,我倒是不能不说了。”   李寒秋道:“你的机谋不在我之下,知晓的事情,比我还多,岂可隐机自秘。”   苹儿道:“大哥夸奖了。”语声一顿,接道:“就我所知,不但少林弟子被方家大院囚 禁,就是武当门下,也有很多弟子,被囚禁于方家大院之中。”   李寒秋道:“那是说方秀和天下武林为敌之心,早已为江湖所知了。”   苹儿道:“这半年来,特别明显,稍为留心江湖事务的人,必然都已知晓,少林、武当 等各大门说都不敢动,岂无原因。”   李寒秋停下脚步,道。“不错,争取灵芝之时,还有各大门派中人参与,但此时看来, 各大门派惟都已自行退出了江南。”   苹儿道:“如若说方秀有一个畏惧的人,那人就是你了。七绝魔剑就正大之人看去,失 之恶毒,但除魔卫道,却又是一股震慑敌心的力量。我从未看到方家大院在对敌行动,有过 像和你动手中那样的失败,每一战都落得伤亡累累,全军覆没。”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刚才我伤在韩公子的掌下,我的心志已不能和七绝魔剑配 合,才留给他一个可乘之机。”   苹儿道:“怎会如此?”   李寒秋道:“因为我心中的仇恨,淡了很多,再加上对那韩公子,又有着一份特别的好 感,因此,在下手之时,不够毒辣,已给和这七魔魔剑变化配合,故而留给了韩公子还击的 机会。”   苹儿道:“唉!我听那韩公子的说话,似是很难和你有和解之望。”   李寒秋苦笑一下,道:“他一身所学,确是比我博杂,而且才气、聪慧,都在我之上, 有一天,他也会在武功上赶过我,那时,他就会杀死我了。”微微一笑,接道:   “不过,他很难在这短期之内,找出一套破解我七绝魔剑的武功,此后一两年内,我还 有杀死他的能耐。”   苹儿道:“那你就杀死他吧!如若他不能悔悟,如若他不能摆脱方秀、韩涛的亲情,他 的才智越高,也就愈为可怕。”   李寒秋道:“说来很可怕,对于韩公子,我总有着不忍下手的感觉。”   苹儿道:“为什么呢?”   李寒秋道:“我不知道,也许是为了你,也许是为了娟儿,或是我和他有着一种特别的 说不出为什么。”   苹儿道:“可能你们是惺惺相惜?”   招头望望天色,接道:   “咱们是否还该到少林寺中一行呢?”   李寒秋道:“于老前辈被方秀所擒,生死未卜,到少林一行,是他的心愿,不论此行结 果如何,咱们也该走一趟了。”   苹儿道:“大哥说的是。”   两人取道北上,兼程而进。   一路上晓行夜宿,这日中午,到了少林寺外。   这座名闻天下的武林圣地,并没特别森严的卫,两人一直行到寺外,也无人出手拦阻。   当两人行近寺门时,一个身着灰袍的僧人,大步迎了出来,合掌道:   “两位施主,今日庙门不开,有劳两位跋涉了。”   苹儿道:“我们不是进香而来。”   那灰袍和尚似是早已预知此事,是以并无惊讶之感,淡淡一笑,道:   “两位施主之意是……”   李寒秋道:“求见贵寺方丈。”   灰袍僧人道:“两位施主大号怎么称呼?见敝寺方丈有何贵干?”   李寒秋道:“区区李寒秋,这位苹姑娘,我们身怀密函,要面呈贵寺方丈。”   那灰袍和尚皱皱眉头,道:“这个么,两位来的不巧。”   李寒秋微微一怔,道:“怎么回事?”   灰袍僧人道:“敝方丈封关坐禅,就是本门中人,也无法接见,如今两位身带密函,一 定要面呈方丈,岂不是一桩麻烦的事么?”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大师之意,是说我等虚此一行了。”   灰袍僧人道:“敝寺方文虽然封关坐禅,但有长老会,可代行方丈作主,也是一样。”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这个,这个……”   灰袍僧人道:“李施主似很碍难。”   李寒秋道:“在下是受命送信来此,千里奔波,一路风险,那交信人,再三告诉在下, 要面贵寺方丈。”   灰袍僧人道:“施主可以说出那遣托阁下到此之人的身份么?”   李寒秋道:“于长清不知大师是否听到过?”   灰袍僧人略一沉吟,合掌说道:“两位施主请入寺中待茶,贫僧把尊意转报长老会,以 凭定夺如何?”   李寒秋回顾了苹儿一眼,举步向前行去,心中却暗暗忖道:   “这名闻天下的少林寺,并非如传言中那般高不可攀,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多了。”   两人随在那灰衣和尚身后,行入了寺内一座小客房中。   这座客房,大约是专门用来接待外宾之用,室内布置的十分雅洁。   一个小沙弥献上两杯香茗后,缓步退到一边。   那灰衣和尚,双手合掌,道:“施主可否把函件取出,交由贫僧带转敝寺长老。”   李寒秋缓缓把函件取出,双手递向那灰衣和尚,道:“修书人乃贵寺方丈的方外好友, 只是不知贵寺中长老,是否认识他?”   灰衣和尚道:“贫僧们自会慎重处理此事。”接过函件,又道:   “两位请在此等候一会,贫僧尽快回音。”   李寒秋道:“大师请便。”   那灰衣和尚转身而去,足足过了有大半个时辰,才赶了回来。   李寒秋道:“贵寺长老怎么说?”   灰衣和尚望了李寒秋和苹儿一眼,道:   “敝寺三长老,研读了这封书信之后,要贫僧转告施主,他们知道这件事了。”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就这样简单回答么?”   灰衣和尚道:“是的敝寺长老要贫僧转告施主,敝寺近日事务繁多,不便多留施主。”   李寒秋道:“大师可是在下逐客令么?”   灰衣和尚道:“施主言重了,贫僧只是转告长老之意。”   李寒秋大感为难的回顾了苹儿一眼,低声道:   “咱们走吧!”   苹儿霍然站起身子,道:“不能走。”   灰衣和尚似是未料到苹儿竟会发作起来,一皱眉头,道:“女施主意欲何为?”   苹儿道:“我想我们千里迢迢,奔行至此,应该见见贵寺方丈。”   灰衣和尚道:“贫僧不是说过了么,敝掌门闭关坐禅……”   苹儿接道:“这大的少林寺,应该有一个代理方丈的人吧?”   灰衣和尚道:“一切事,都由长老会代为作主。”   苹儿道:“好吧,那我们就见见你们长老会的主持人如何?”   灰衣和尚道:“这个,贫僧无法作主了。”   李寒秋道:“那就请大师传报一声,就说下书人求见长老。”   灰衣和尚沉吟了一阵,道:“这个么……”   李寒秋一皱眉头,接道:“要大师转报一下,大师似是甚感为难。”   灰衣和尚轻轻叹息一声,道:“敝寺中近有点事务,寺中长老,个个繁忙,实也无暇再 管别人的事,施主来得不巧的很。”   李寒秋道:“这么说来大师是不愿通报了么?”   灰衣和尚道:“两位施主受人之托只管信,如今是信已送到了少林寺,两位施主的任务 已完,似乎用不着再多管别的事了。”   苹儿站起身子冷冷说道:“这中间有些不同。”   灰衣和尚道:“哪里不同了?”   苹儿道:“我师又要我们把密函面呈贵寺方丈,但你却不肯带我去见贵寺方丈。”   灰衣僧人道: “贫僧已经说过,敝寺掌门人,正在封关期间……”   苹儿道:“应该有代理的人啊!”   灰衣僧人道:“长老会乃本寺中长老组成,并非是一个人,贫僧应该带你去见哪个?”   苹儿道:“哼!一派强词夺理,你不带我们,难道自己不会去么?”站起身子,大步向 里面行去。   那灰衣僧人大急,横身拦住了苹儿的去路,道:   “敝寺中清规森严从不允许女客进入二殿。”   苹儿道:“那不要紧,我到大殿中瞧瞧就是。”   灰衣僧人道:“大殿中除了收受香火的佛像之处,并未住人。”   苹儿道:“你如不想我擅闯重地,触犯寺法,只有一个法子。”   灰衣僧人道:“什么法子?”   苹儿道:“请出你们寺中长老,和我相见。”   灰衣僧人摇摇头,道:“女施主,少林寺中长老,岂是随便能够见到么?”   李寒秋脸色一变,冷冷说道:“看大师之意,分明是有意不让我等见贵寺中负责人了。”   灰衣僧人道:“两位施主,官有官法,行有行规,我少林门户有少林门中的戒律,两位 这等强行入见的作法,岂不是强人所难么?”   李寒秋缓缓说道:“少林寺中的戒律,只能约束贵寺中人,我们局外人,似是用不着受 此束缚吧!”   那灰衣和尚突然泛出怒意,又打量李寒秋一眼,道:   “两位施主,如若想硬闯少林寺,只怕是有些不妥吧!”   李寒秋道:“在下想不出有何不妥。”一侧身,直向前面冲。   那灰衣和尚左手一伸,拦住了李寒秋,道:“施主听贫僧相劝,闯不得,少林寺何等所 在……”   李寒秋左手一伸,五指疾向那灰衣僧人右腕之上扣,口中却冷冷说道:   “任凭大师舌番莲花,也无法阻止我们求见贵寺方丈之心。”   两人口中在说话,右手已是招数连变,对拆了数招。   李寒秋心中暗道:“既然动上了手,不用和他缠斗了。”心中念转招数一变,攻势突转 凌厉。   那灰衣和尚的武功竟是不弱,一连封挡开李寒秋三十余招,才被李寒秋一掌按中左肩, 身不由已的向后倒退了五步。   李寒秋回顾了苹儿一眼,道:“咱们走吧!”大步向前去。   那灰衣和尚已知自己难是李寒秋之敌,也不再出手拦阻。双手合十,高宣了两声佛号。   但见人影闪动,花木中,突然闪出四个僧侣,并排拦住了李寒秋的去路。   李寒秋心中暗道:“原来少林寺是在暗中戒备。”   这四个僧侣,虽也是穿着灰色僧袍,但却是各佩戒刀。   李寒秋自知脚上的功夫,没有过人之处,眼看对方佩有兵刃。   立时一翻身腕,拔出背上长剑。   苹儿紧行一步,靠在李寒秋的身侧,低声说道:“大哥,不能伤人。”   李寒秋苦笑一下,道:“我只能尽力控制自己。”   原来那七绝魔剑,凌厉恶毒,招招是伤人绝学,剑法施开,用剑人也无能绝对控制。   四个拦路僧侣,一见李寒秋亮出了宝剑,也唰的一声,抽出了戒刀。四柄戒刀,在日光 下闪闪生辉。   李寒秋长剑平胸,缓缓说道:“在下李寒秋,求见贵方丈。”   最左首一个僧侣,似是四人中领队,冷冷说道:   “求见敝寺方丈,要按敝寺中规戒行事,岂能执兵刃硬闯。”   李寒秋道:“可惜的是,贵寺知客,不肯通报,在下既无法遵守贵寺戒律行事,只好凭 藉武功硬闯了。”   左首僧人道:“放下手中兵刃,为时不晚,如再逞强,当心刀剑无眼。”   李寒秋哈哈一笑,道:“大师说得不错,刀剑无眼,在下如是失手伤了诸位,还望诸位 原谅。”   身子一侧,直向前面冲去。   四个僧人手中戒刀,同时伸出,幻起了一片刀光,阻止李寒秋前冲之势。   李寒秋反手一剑,快如闪电,当的一声,震开了一柄戒刀,身承剑闯,从四僧空隙中直 闯过去。   但见寒光一闪,两柄戒刀,同时伸了过来,封住了去路。 卧龙生《还情剑》 第五九章 单剑过三关   李寒秋长剑疾起,幻起两朵剑花,当当两声,震开了两柄戒刀,剑随身转,划出一道冷 芒。   但闻嗤的一声,一个僧侣,左手袍袖划破,另一个却弃去手中戒刀,左手被划了一道三 寸长短的伤口。   李寒秋剑快如风,伤了两个僧侣之后,右手一转,长剑分几另两个僧侣刺去。   闪闪寒芒,疾快而至,迫得另外两个僧侣,齐齐向后退去。   李寒秋收住长剑,道:“四位大师,承让了。”回顾了苹儿一眼,接道:“我们走吧!”   说完话,大步向前行去。   少林派乃武林中正大门户,四个僧侣虽然还有再战之能,但也不能不自认已落于下风, 何况对方剑招凌厉奇奥,鬼神莫测,就算再行出手,也是自取其辱,只好肃立在地不动,眼 看着李寒秋和苹儿大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见四僧不再纠缠,微微一笑,道:“少林派果然是正大门户,有着认输的气度。”   李寒秋领着苹儿闯过四僧的拦截,大步直向大殿行去。   行近大殿时,突闻一声佛号,五个僧侣,缓步上大殿中行了出来。   居中一僧手执禅仗,另外四僧人,却处自佩着一柄戒刀。   那居中僧人,似是五人中的首脑,神色冷峻地望了李寒秋和苹儿一眼.道:   “两位擅闯本寺,有违本戒规。”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我依照武林中规矩拜山,贵寺还不肯接见,那是逼我出剑硬闯 了。”   执杖僧侣答道:“少林寺岂是轻易可容人闯过的么?”   李寒秋道:“贵寺乃武林中泰山北斗,一向作事正大光明,绝然不会群殴了。”   执杖僧侣缓缓说道:“我们不会群攻搏杀两位,但也不允许两位擅自闯入本寺。”语声 一顿,道:“两位未伤本寺中人,现在想退走,还来得及。”   李寒秋摇摇头,道:“我们既然动了手,那就非要见贵寺的方丈不可。”   执杖僧侣道:“两位心中大概明白少林寺中戒备,一道强过一道,也一道比一道凶险, 两人愈深入,凶险也愈大。”   李寒秋道:“贵寺这些埋伏,我想总应该有个限度吧?”   执杖僧人道:“你是问共有几道是么?”   李寒秋道:“在下不想和贵寺结仇,也不愿伤害贵寺中人,只望能够闯过拦截,以全在 下的心愿。”   执杖僧人道:“施主的心愿是……”   李寒秋道:“见到贵寺方丈。”   执仗僧人道:“施主为什么一定要凭在武功硬闯呢?此乃触犯本寺戒规,是最坏一个方 法了。”   李寒秋道:“贵寺知客,坚拒在下等晋见贵方丈,除了硬闯之外,在下已想不出更好的 办法了。”   执杖僧人叹息一声,道:“施主可曾想到这硬闯的后果么?”   李寒秋道:“情势迫人,在下无法顾得许多了。”   执杖僧人道:“希望两位闯下过这一关,事情还可挽回。”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这话用意何在?”   执杖僧人道:“过了第一道殿院之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何况施主还有女伴同行。”   苹儿道:“女人怎么了?”   那执杖和尚,似是真的不愿和两人动手,有问必答,显是希望所两人男说回去,当下应 道:“本寺有一个戒律,不许女子进入第二重殿院。”   苹儿道:“哼!我非要进去瞧瞧不可。”   中间一位执杖僧侣,冷笑道:   “两位执迷不悟,看来是非要动手不可了。”   说话声中,禅杖一挥,兜头压了下来。   李寒秋一上步,长剑快速的贴在禅杖上,向下斩去。   如若那执杖和尚,不松手弃去禅杖,双腕势必为李寒秋长剑斩断不可。   形势迫人,使得那和尚,不得不一放手了,丢了手中禅杖。   李寒秋收住了剑势,一拱手,道:“大师,承让了。”   那势杖和尚交手一招,就被人逼得兵刃脱手,心中实是有些不服气,虽想再战,但无法 说得出口,只好一合掌,道:   “施主剑术精奇,贫僧十分佩服。”   李寒秋道:“好说,好说。”   目光一掠另外四个僧侣,都已拔剑了背上戒刀,准备动手。   李寒秋暗中一皱眉,忖道:“那执杖人分明是这几人中的首领,怎么不肯下令喝止?”   忖思之间,苹儿已高声喝道:   “你们如若缠斗不休,那就不要怪我大哥剑下无情了。”   那执杖僧人突然一摆手,拦住了四个执刀僧侣,道:“放他们过去吧!”   四个执刀僧人立时还刀鞘,退到一侧。   李寒秋一抱拳,道:“多谢放行。”大步向前行去。   两人不熟悉少要寺中路径,登上七层石级,直向大殿中行去。   只见一个小沙弥,快步由殿中行出,道:“两位施主止步。”   李寒秋看那上沙弥唇红齿白,不过十四五岁,赤手空拳,未带兵刃,还剑入鞘,道:   “借问小师父,如何才能见得贵寺方丈?”   那小沙弥道:“这是第一层大殿,两位由左面绕过,才是进入第二大殿的通路,至于两 位能否见到本寺方丈,那就非我所知了。”   李寒秋道:“小师父是……”   小沙弥接道:“小僧管理打扫第一重大殿。”   李寒秋道:“多谢了。”带着苹儿由左面绕过,直向第二重殿院中行去。   第一重大殿后,有一片空地,早已有八个僧侣,手势兵刃,并肩而立。   李寒秋皱皱眉头,叹息一声,道:“苹姑娘,看来今日不闹出流血惨剧,只怕咱们很难 见到那方丈了。”   为首一僧,年约六旬以上,白须垂胸,身着灰袍,左右双手,各执一柄戒刀。   戒刀大都是施用一柄,这老僧却双手各执一柄,显然,是有着很特殊的招数。   只听那手执双刀的老僧,冷冷说道:“除了老僧带这七个弟子守护此关之外,阁下要见 本寺方丈,还要闯过五关。”   李寒秋道:“我们已经闯过了两道拦截,就算有五道埋伏,也不过再闯几道而已。”   灰袍老僧冷笑一声,道:“少林寺拦截硬行闯入本寺的埋伏,共有八道,老僧想不通, 两位为何要冒此险?”   李寒秋道:“贵寺乃武林中正大门户,想不想竟是如此不通情理。”   灰袍老僧奇道:“此言何意?”   李寒秋道:“我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人交待我们要见贵寺方丈,在下等自然是要 见了。想不到,贵寺竟然设下重重拦截,而且人多势众,未免有失正大门派的气度吧!”   灰施老僧道:“少林门规,乃历代师祖传下,天下武林,有谁不知,岂是轻易能够改动 的事。”   李寒秋面色一整,道:“在下并非怕贵寺的重重拦截,实是心有所虑。”   灰袍老僧道:“所虑何事?”   李寒秋道:“深恐在下手中长剑,伤到了贵寺中的僧人。”   灰袍老僧冷哼一声,道:“施主好大的口气……”   李寒秋接道:“在下是由衷之言。”   灰袍老僧道:“阁下尽管施为,伤了我们寺中弟子,只能怨他们学艺不精就是。”   李寒秋道:“好!诸位大师小心。”喝声中振刻而起,直向群僧冲去。   他手中长剑,洒出朵朵剑花,虚实莫测,群僧都无法分辨他真正的攻势,全都挥动兵刃, 封架出手。   一时间刀光涌起,有如一重刀山一样。   原来,这个僧侣,全部都使用戒刀,那灰施老僧,一人施用两柄,八个人共有九柄戒刀。   李寒秋冷哼一声,长剑一侧,竟从重重刀光之中,刺入一剑。   但闻一声闷哼,一个僧侣左大腿,被一剑刺中,鲜血涌出。   幸得那灰施老僧,右手戒刀及时而至,震开长剑,算未伤到筋骨。   灰袍老僧一刀救了一位少林弟子,冷冷喝道:“你们都退开,我要和他单打独斗一阵。”   群僧眼着那李寒秋凌厉的剑招,不但恶毒,而且变化诡奇,剑芒如泻地水银一般,无孔 不入。   心中已然自知难敌,再打下去,随时有伤在剑下的可能,听到灰施老僧喝叫,立时闪动 向后退去。   那灰袍僧人双刀一扬,冷冷说道:“阁下剑招果然有些诡奇莫测,贫憎希望能和阁下独 斗一阵,以领助益.”   李素秋道:“在下的剑势,并不计人多人少,大师不相怀仁请出手,不过……”   灰袍增人道;七厂过为什么?”   李寒秋道“:大师如是把在下打败了,我们回头就走,如是在下车胜了大师,是不是就 算闯过了大师这一关了?”   灰租借人道;“自然是算了。”   李寒秋缓缓说也“好,大师请出手吧!”   那灰袍和尚,表面上虽然很沉得住气.实则内心中亦知难是知手,但如让群憎围攻。必 将围闹出人命。   当一举双刀,左手刀护住身于,平举胸前,右手戒刀一招“控台拜佛”,刺了过去.   李寒秋长剑探出,如闪电股。刺向了那灰袍和尚.   挡那和尚的戒刀,却迫得他收刀自退.   李寒秋本可籍机反击,抢制先机,但他却未再抢攻,反而向后退了一步,冷冷说道。 “大师、心中总该明白、能否胜我,希望放在下过去。吧!”   那灰施和尚道;除非是老相伤在你的细下……”“李寒秋接道:“大师一定要见血才成 么7”长剑一振,连刺五封.   这五剑快如闪电;叫人目不暇接,那次植和尚封开了四剑。却无法该开第五组   被车寒秋一剑刺中左臂,戒刀落地,鲜血淋漓百下。   李素秋收住剑势道:“大饭·、··。”   灰相憎人挥手说赵“阁下B闯过此关,要去可以去了.”   李寒秋一举长剑,也附儿,咱们过去经.”   群憎分退两侧,让出一条路来。   两人又行数文部到了一处分还四面的十了路口.   只见两个身披红衣袈袈的老憎,并肩而立.   左首一增,双手各执著一面铜部,右首一进,却出汗一把戒刀。   李寒秋目光一和二僧接触,已知道遇上了劲敌。   原来,这两个和尚,年纪虽大,但一个个满脸红光,神定气闲,站在那里叫人有着如对 山岳之感。   李寒秋低声对苹儿说道:“这一阵搏斗,定然十分危险,你站远一些。”   目光转到二僧身上,道:“在下李寒秋,求见贵寺掌门不得,只好献丑硬闯了。”   左首僧一合双钹,道:“施主不用多言,请出手吧!”   李寒秋缓缓道:“原来少林寺高僧,只知道一个打字,而且是打的一点不通情理。”   那右首执戒刀的和尚道:“施主过三道拦截,难道不是打过来的么?”   李寒秋道:“情势所迫,在下别无选择。”   执钹和尚道:“施主如若此刻愿意回头,还来得及,假如是闯过了老僧这—关之后,那 就很难再有回头的机会了。”   李寒秋道:“为什么?”   执刀老僧接道:“这是第四道守护之线,施主如若闯过此线,那就算深入了我们少林寺 内腑重地,第五关阻拦开始,已非是普通的搏斗了。”   李寒秋道:“那是怎样的形势呢?”   执刀和尚道:“那将是一场生死之战。而且,施主纵然心有悔意,也无法再退出少林寺 了。”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老实说,凶杀搏斗,在下倒是不怕,要我放开手对,不计对方 伤亡,对在下言,倒是更为适合一些。不过,在下已然有些心灰意懒,不愿再见贵寺方丈 了。”   这番话,倒是颇出二僧的预料之外,相互望了一眼,齐声问道:   “施主之意,可是要现在退出少林寺么?”   李寒秋道:“在下并非为私事而来,贵寺既然坚持不许我晋见贵寺掌门,在下如若硬闯 进去,难免要闹出流血惨局,那时,纵然见到了贵寺中的掌门或长老,也是无味得很。”   执刀僧人淡淡一笑,道:“施主能及时回头,可免去一番杀劫。”   李寒秋突然还剑入鞘,回头对苹儿说道:“咱们已然尽了心意,似也用不着再见少林掌 门了。”   苹儿道:“唉!你已经尽了心力,以后的事,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李寒秋道:“好,咱们走吧!”   两人齐齐转身,向外行去。   沿途之上,虽然遇上了不少僧侣,但却无人拦阻两人。   两人行速甚快,片刻工夫,已然出了少林寺庄严的大门。   李寒秋顺顾了寺门一眼,低声说道:“我对少林寺,原有极为崇敬之心,想不到见面不 如闻名多了。证诸此事,武林传言,的是不可相信了。”   只听一声佛号,道:“两位施主,慢行一步。”   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黄色袈裟的白眉老僧,缓缓由寺门行出。   那僧法相庄严,白眉如雪,一望之下,就可以判定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李寒秋望了那老僧一眼,不由得生出了肃然起敬之感。   老僧缓步行到李寒秋的身前,李寒秋躬身道:“老前辈有何指教?”   那白眉老僧缓缓说道:“我知道两位受了很多委屈。”   李寒秋道:“大师是……”   白眉老僧道:“贫憎乃少林寺中监院。”   苹儿知道监院身份,在少林寺中很高,当即拦道:   “原来是监院大师。”   白眉老僧道:“老衲法名普渡。”   李寒秋一抱拳,道:“大师留住我等,不知有何见教?”   普渡大师道:“老衲想延误两位施主片刻行程,请教一事。”   李寒秋道:“好吧,大师请说。”   普渡大师道:“此地非谈话之处,两位请随老衲来吧!”转身向前行去。   李寒秋、苹儿,相互望了一眼,随在普渡大师身后行去。   三人穿过了一片松林,在一处巨岩之下停了下来。   普渡大师合掌说道:“荒中,无茶敬客,两位施主包涵一些了。”   李寒秋道:“大师不用客气了,有什么教言,但请吩咐。”   普渡大师道:“老衲看到了于长清的书信。”   李寒秋啊了一声,忖道:“你既然瞧到了于长清的书信,为什么不让我们入寺?”   普渡大师似是已瞧出了李寒秋心中之疑,不待两人开口,抢先说道:   “老衲坐禅醒来,才见到书函,两位施主已然离开少林,因此,老衲才匆匆追来。”   李寒秋道:“原来如此。”   苹儿突然插口说道:“大师已然瞧过我师父手书,定已了然内情了。”   普渡大师道:“书中几点可疑之处,老衲无法完全了然,故而请教两位。”   李寒秋道:“大师想问什么?”   普渡大师道:“于兄信中所言半年内方秀羽翼即丰,为是将晚,老衲看信后日期,似乎 是此信已写成三月之久了,那是说,就时效什算,为时已晚了。”   苹儿沉吟一阵,道:“晚辈斗请问大师一事。”   普渡大师道:“什么事?”   苹儿道:“方秀假侠名行恶,时日甚久,难道贵寺中一直不知道么?”   普渡大师道:“敝掌门也曾经派出数位弟子,赶往金陵、徐州一带查看,但遣出之人, 大部未见归来……”   李寒秋道:“大部未见归来,那是说还有些人回来了?”   普渡大师道:“不错,有人回来,不过,那些人都极力推崇方秀,说他如何身具侠风, 全无庇瑕,因他行使过多,结仇亦多方家大院中,确然有很多高人,但那是为了自保,以防 仇家暗算。”   李寒秋怔了怔,道:“原来如此。”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六十章 我自江湖来   普渡大师道:“但老衲对此,却一直怀疑,唉!敝寺掌门人,对此事,和老衲看法不同, 曾在藏经阁论辩甚久。”   李寒秋道:“这也难怪了,少林寺距金陵,遥遥万里,实情很难传至少林。”   普渡大师道:“月来,少林寺迭起大祸,除了几位长老离奇死亡之外,掌门人也受了重 伤……”   李寒秋道:“贵掌门不是在闭关坐禅么?”   普渡大师道:“那是对外的饰词,其实,敝掌门正在养息伤势……”长长叹息一声,接 道:“这是本寺中的隐秘,绝不能为外人知道,出老衲之口,入两位之耳,还望两位代守此 秘。”   李寒秋道:“这个大师但请放心。”   普渡大师道:“两位来此,除了送信之外,不知不有何事?”   李寒秋道:“我等奉命送信,亦望能晋见贵寺掌门,说明方秀的为人。”   普渡大师道:“不知两位可否把内情告诉老衲?”   李寒秋道:“自然可以……”   当下把年来经历,除一些儿女私情之外,很详尽的说了一遍。   普渡大师一面点头,一观叹息道:“李施主可曾在方家大院中,发现过敝寺中人?”   李寒秋道:“这个,我倒没有亲见,不过,这位苹姑娘久居方家大院,倒是知晓一些事 情。”   普渡大师目光转到苹儿的脸上,道:“女施主,有很多看似琐碎的事,其实,却是十分 重要,希望姑娘能就所见据实相告。”   苹儿道:“据我所知,方家大院中,不但有贵寺中人,而且连武当及其他门派,似都有 很多人物,被囚在方家大院之中。”   普渡大师沉吟了一阵,道:“敝寺中确有很多弟子失踪,生死不明。”   苹儿道:“那定然是失落在方家之中。”   普渡大师微微一叹道:“方秀近年明目张胆地胡作非为,他自己觉着已经准备得够充分 了。”   苹儿道:“至少他实力已经很强了,听说冀中、西北,都有武林高手,和他联盟……” 语声一顿,接道:“他心中最畏惧的就是贵派和武当一门,如若他自知无法与贵门抗拒时, 绝不敢轻举妄动。”   普渡大师道:“也许他已经先发制人,使本寺先有自顾不瑕之忧……”   李寒秋道:“少林寺出了事?”   普渡大师道:“敝寺中的隐秘,本也是不便与人道起,但老衲相信二位,必能为本寺代 为守密。”   李寒秋道:“如若是太过机密的事,大师最好还是不要说了。”   普渡大师道:“敝寺中的烦恼事,其实,老衲刚才已经说过了。”   李寒秋道:“贵掌门受伤的事?”   普渡大师道:“除了敝掌门受伤事外,还有几位长老神秘死亡。”   李寒秋道:“他们武功如何?”   普渡大师道:“在本寺而言,真算得一流身手了。”   李寒秋道:“他们受何人所伤?”   普渡大师道:“据老衲查看,似是一种奇毒的暗器所伤。”   李寒秋道:“掌门呢?”   普渡大师道:“似也是暗器所伤,不过,敝掌门功力深厚,不致送命罢了。”   李寒秋道:“那是外来之人所为了?”   普渡大师摇摇头,道:“奇怪的就在此了,少林守防卫森严,其他人也很难入内。”   李寒秋道:“那是说贵寺中人的为了?”   普渡大师道:“老衲这么想,只是,掌门人左右的护法,都是幼小入寺,从未和外界接 触过,他们又怎会施用暗器呢?”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如若查明了现场详情,不难找出可疑的人。”   普渡大师道:“这是本寺的事,不敢劳动施主出马。”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在下明白,一个受天下武林尊崇的大门户,岂能使其中的隐秘, 泄露于他人所知。”   普渡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敝掌门的伤势,三五日内,就可以好转过来,届时,他 必然有对付目下武林大局的方策。”   李寒秋道:“大师要我们留下,就是问这几句话么?”   普渡大师道:“老衲想知晓一些方秀的详情,等掌门伤势好转之后,老衲也好多提供他 一些资料,以作他的参考。”   李寒秋道:“我们知晓的,都已告诉了大师。”   普渡大师道:“两位来此的用心,是希望敝寺能够伸手去管武林的事,因此,老衲望两 位能够畅言所知。”   苹儿沉吟了一了,道:“还有一件,充满着神秘、诧异之感,不知是否当讲?”   普渡大师道:“老衲希望就是通晓内情,而且是愈多愈好。”   苹儿顺顾了李寒秋一眼.道:“大哥,告诉他们吧!”李寒秋道:“好,你说吧!”   苹儿道:“在方家大院之中,有一处十分神秘的地方,除了方秀本人之外,其他之人都 不能涉足其间。”   普渡大师道:“那是一处什么样的所在?”   苹儿道:“在方家大院之内,我没有进去过,无法说出详情,每次出入的人物,都穿着 白色的衣服,用软榻抬着出入。”   普渡大师啊了一声,道:“那些人,女施主也不认识么?”   苹儿道:“不认识。”   普渡大师道:“女施主在方家大院之中,住了很多年,是么?”   苹儿道:“从我记事那年开始,已住有十余年了。”   普渡大师道:“你发觉那处神秘所在,有多少年了?”   苹儿道:“那是近两年的事。”   普渡大师道:“那些人你一个也下认识么?”   苹儿道:“不认识,除了方秀之外,我一个也不认识……”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那地方,在整个方家大院中,似乎是一个独立的天地,一个坚 牢的铁门,和方家大院完全隔离起来。”   普渡大师道:“如若姑娘说的不错,那里面可能真藏有很多隐秘。”   苹儿道:“这个,我不曾瞧到过,无法说出详情,不过……”   普渡大师道:“不过什么?”   苹儿道:“方秀和很多人相互勾结,才敢在武林中发难。”   普渡大师道;“就女施主所知,都是与何许人勾结在一起?”   苹儿道:“茅山紫薇宫。”   普渡大师道:“紫薇宫中几位夫人,已和江湖断绝在来二十年,想水到,她们竟是忍耐 不住,又在江湖上胡闹了。”   李寒秋道:“大师认识她们?”   普渡大师道:“十五年前,她们在江湖道上闹得很厉害,老衲和内位武林同道,曾经逼 她们弃剑封门,立誓不再在江湖上胡闹。”语声一顿,接道:“还有什么人?”   苹儿道:“冀州张道山,大师认识么?”   普渡大师道:“张道山,此人大半守正不阿,怎会在垂暮之年,和方秀勾结在一起呢?”   苹儿道:“他们信使往来,确有勾结之事,不过,我没有见过张道山本人。”   普渡大师道:“唉!老衲已十几年未在湖上走动,这些变故,实是大出人意料之外。”   苹儿道:“还有一位张百祥,大师是否认识?”   普渡大师道:“可是长安张百祥么?”   苹儿点点头,道:“不错,正是长安张百祥。”   普渡大师摇摇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   苹儿道:“什么事啊?”   普渡大师道:“张百祥领袖西北武林,声誉一向很好,怎的竟也会和方秀勾结在一起。”   李寒秋道:“大师认识谭药师么?”   普渡大师道:“当今神医,一代绝才,老衲有幸,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师是否知晓,那谭药师和方秀,也有着勾结?”   普渡大师呆了一呆,道:“这话当真么?”   李寒秋道:“就晚辈所知,那谭药师才是真正的幕后主持人物。”   普渡大师怔了一怔,道:“谭药师?”   李寒秋道:“不错,大师可是有些意外的感觉么?”   普渡大师道:“非常意外,简直有些令人难信。”   李寒秋道:“事实上,千真万确,晚辈还和他动过手。”   原来,李寒秋把谭药师谋害俞白风一事,留下未讲。   普渡大师长长吁一口气道:“老衲不知经师的武功如何?但老衲却感觉到那谭药师为人 十分阴沉。”   李寒秋道:“不但阴沉,而且还十分险恶。唉!但武林之中,却很少能知晓他的劣迹, 他武功高强,下毒之能,和他的济医术,一般的高明。”   普渡大师道:“似乎是,阁下吃过了他的苦头?”   李寒秋道:“不错。”   普渡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多谢两位,老衲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概。”   李寒秋道:“我们此番到此,用心也就在让贵寺明白,至于如何行动,那是贵寺的事了, 我等不敢多问。”   普渡大师道:“如若两位说的都是实话,敝寺中早已有了内奸,老衲约两位在此相谈, 用心就在保持隐秘。”   李寒秋道:“好,希望大师能先行除去内奸,在下等告辞了。”   普渡大师道:“两位施主,恕老衲不远送了。”   李寒秋道:“不敢有劳大师。”转身大步行去。   两人离开了少林寺,一口气跑下了嵩山,李寒秋才停下脚步。回头仰望嵩山,隐现于翳 岚云气之中。   苹儿轻轻叹一口气,道:“见面不如闻名,大名鼎鼎的少林寺,一向被武林尊为泰山北 斗,竟也不过如此而已。”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不能这样说。”   苹儿奇道:“为什么?”   李寒秋道:“咱们并来深入少林寺内,也未和真正的少林高僧如普渡大师一般的人物动 过手,怎能轻侮少林寺实力。”   苹儿笑道:“我是说少林寺,自己也正闹手忙脚乱,恐怕无暇再管江湖中事了。”   李寒秋道:“唉!这也不能怪他,少林寺经过千年的演变,一切都有成规,千百年来武 林的正邪消长,虽非全以少林为主,但和少林一门都有关系。江湖上门派纷,大部份门派, 都有它一段极盛之时,但它很快就消沉江湖,只有少林一门,一直是屹立不动,武林中尊他 们为泰山北斗,自是大错了。”   苹儿道:“少林寺的掌门人,一样遭人暗算,如是传扬于江湖之上,岂不是一大笑话。”   李寒秋道:“祸起萧墙,变生肘腑,任何人也难防备,少林寺外力难侵,但他们却无法 使门下众多弟子个个都能赤胆忠心。”   苹儿道:“也许我是妇人之见,我觉得少林派老大了,任何事,都是那样的慢条斯理, 处事不够明快。”   李寒秋道:“千百年来,他们立下了重重规戒,用以束缚门人,不能胡作为,但也将他 们自己陷入戒律束缚之中,显得动作迟慢,缓难济急。而且掌门权位太重,身受寺中高僧维 护,生怕他稍受挫折,辱了少林的名气,代代相传,就养成了掌门人养尊处优的性格,因为 他一生中,也难得在江湖上行走几次,自不明江湖上的险恶……”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纵然他曾出巡两次,也都护卫重重,掌门人的本身,也无法和 湖上人物接触,代代相传,使少林寺中的掌门人,和江湖间距离愈来愈远了。而少林寺中的 权威,又大都集中于掌门人的身上,一旦江湖有变,就显得少林寺应变迟缓,坐失良机。” 苹儿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对少林寺会有这样深刻的了解。”   李寒秋道:“唉!这几年来的历练,当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目睹奸诈,身历险恶, 确使我长了不少的见识,学得了甚多急智。”   苹儿道:“照你的看法,少林寺是不会坐视这一次江湖劫难了?”   李寒秋一面转身而行,一面说道:“方秀很聪明,先下手对付少林寺中掌门人,使少林 寺惊慌失措,无瑕再问武林中事……”   苹儿紧追李寒秋身后,接道:“那是方秀成功了?”   李寒秋道:“方秀也很笨,他忽略伤了少林寺掌门人事关重大,将会引出少林寺很多不 问世事的长老出来。这些人,才真是少林寺中精锐,辈份高,武功强,而且,又大都有着历 练江湖的经验,只不过他们平日不愿多问事情,以免妨害到少林掌门的权限,但如少林寺发 生大变,这些人,自是不会再坐视不管了。”   苹儿道:“你是说普渡大师?”   李寒秋道:“我想除他之外,还会有很多人,这些人似是都已经出动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方秀是惹火上身了?”   李寒秋道:“虽非惹火上身,但他自找很多麻烦,那是不会错了。”   李寒秋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惜的是,没有一个声望、身份,都足以号召江湖的 人,登高一呼,使武林中同道结合起来,共同遏阻方秀、韩涛这一股狂流。”   苹儿道:“你不是很好么?”   李寒秋道:“武林中有几个人知道我李寒秋呢?”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六一章 妇人之见   苹儿似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道:“大哥,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   李寒秋道:“什么话?”   苹儿道:“你好像是说,你最多不能活过三年,是吗?”   李寒秋道:“不错啊!我说过。”   苹儿道:“一个人能够预知死期,我倒是从未听人说过,你怎么知晓自己会死在三年之 内呢?”   李寒秋道:“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   苹儿接道:“答应他去死?”   李寒秋道:“不错,他本来立时把我杀死,我求他让我多活些时日。”   苹儿道:“咱们寸步来离,有谁会杀死你,我怎的一点也不知晓呢?”   李寒秋道:“有过一段时间分开吧!”   苹儿道:“你养伤的时候?”   李寒秋道:“那已经很够了。”   苹儿道:“大哥,告诉我好么,那人是谁?”   李寒秋道:“来日还长,三年之约,还很遥远,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尽三年之功,剿灭 方秀、韩涛。”   苹儿道:“大哥,咱们生死与共,你竟然不肯相信我?”   李寒秋道:“相信什么?”   苹儿道:“告诉我那人是谁?”   李寒秋摇摇头,道:“不行,咱们谈谈别的事吧!”   苹儿长长吁一口气,道:“其实,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是谁?”   李寒秋摇摇头,笑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苹儿道:“你可是不相信我会知道么?”   李寒秋道:“我不相信。”   苹儿道:“君中凤,是不是?”   这句话,只听得李寒秋大为震动,半晌讲不出一句话来。   苹儿微微一笑,道:“我猜对了,是么?”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怎么知道呢?”   苹儿道;“其实并不是大难的事,第一,我看到她的本领;第二,要杀你的除了方秀等 一夥人外,只有那位君姑娘了。”   李寒秋道:“如若论到可怕,君中凤比起方秀等更为难防,她如想杀你,来的是那样无 声无息,叫人防不胜防。”   苹儿沉吟了良久,突然微微一笑,道:“大哥说的不错,她既然答应你三年之后,再对 你下手,至少咱们还有三年相处,也许,三年之后,咱们已经有法子对付她了。”   李寒秋道:“纵然三年后我有法子防制她的毒物,但我也不会和她动手了。”   苹儿道:“为什么?”   李寒秋道:“我答应过她,三年再见她面,束手就戮,不予还手。”   苹儿笑道:“三年的日子,虽不长,也不算太短,尤其在这纷乱的武林之中,也许君姑 娘,难以活过这三年。”   李寒秋道:“何以见得呢?”   苹儿道:“她杀了方秀很多属下,方秀岂能忍受,自然会找她算帐了。”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她藏身暗处,就可以施放毒物伤人,方秀也未必能够伤得了 她。”   苹儿道:“方秀和我们的情形不同,他从人极众,防守森严,君中凤很难接近他,如若 我想的不错,此刻,方秀谋算那君中凤姑娘心情之急,绝不在谋算我们之下。”   李寒秋道略一沉吟,道:“大有道理。唉!但愿她能思虑及此,在这段时日中,找一个 地方,隐藏起来。”   苹儿怔了一怔,道:“你说什么?”   李寒秋望了苹儿一眼,笑道:“我希望那位君姑娘能够早些找个地方藏起来,躲过这一 段险恶的日子。”   苹儿奇道:“你好像很害怕三年后没有人杀死你是么?”   李寒秋摇摇头,笑道:“那倒不是,我怕的是方秀收服了君姑娘,为他所用。”   苹儿怔了一怔,道:“这倒是一桩十分可怕的事。”   李寒秋道:“所以,希望她能躲藏起来……”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役使毒物的秘录, 已为君中凤毁去,目下能够役使毒物的人,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如不把此法传出,天下再也 无人知晓了。”   苹儿道:“能使此法永绝江湖之策,那就是早些把君中凤杀死。”   李寒秋道:“但咱们没有杀死她的能耐,何况,我也不能再杀她。”   苹儿心中暗道:“此女不除,只怕要在江湖上永留大患,他是英雄人物,一言如山,这 杀死君中凤的任务,只有我来担当了。”   她心中暗定主意,但却未说出口,微微一笑,搬转话题,道:“大哥,咱们这少林之行, 信已传到,此后应该如何呢?”   李寒秋道:“我也有着茫然无措之感,少林寺也许会有所行动,但人家不愿和咱们携手 合作,咱们两个人,本领再大一些,也难对付方秀那高手云集的属下。”   苹儿沉吟一阵,道:“那咱们就先找一个清静的地方住下来,不要活动,坐以观变。”   李寒秋道:“哪里清静呢?”   苹儿道:“天下清静的地方太多了,但你要监规方秀、韩涛的活动,自然要以金陵、徐 州为佳了。”   李寒秋道:“住在金陵、徐州,不为方秀和韩涛发觉?”   苹儿笑道:“方秀、韩涛虽然眼线广布,但他们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只要咱们能够把握 他们的缺点,那就混在金陵、徐州,也不会被他们发觉了。”   李寒秋道:“什么缺点?”   苹儿道:“他们来往的人物太杂,那些广布的眼线,绝无法认得清楚,只要咱们细心一 些,易容改装,而且分开行走,或是混人旅客群中,只要不惹起他们的疑心,他们就没有法 子查出咱们了。”   李寒秋道:“好吧!这一次听你的,任何事,都由你作主。”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并非是逞能、弄险,而是咱们非到徐州、金陵不可,如若 少林寺有所行动,咱们也可在暗中查得,必要时助他们一臂之力。”   李寒秋仰天长吁一口气,道:“苹儿,咱们对付方秀、韩涛,应该不是全为了我私人的 仇恨吧!”   苹儿道:“虽是起于私仇,但目下情势已然完全变成了正邪之争。”   李寒秋道:“咱们是正呢?还是算邪?”   苹儿道:“咱们一无所求,心存仁道,自然是光明正大了。”   李寒秋道:“既然我们是为着武林正义,为什么我们竟没有相助之人呢?”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说,娟姑娘和我,不都是全心 全意的帮助你么?”   李寒秋嗤地一笑,道:“想不到我李寒秋全都凭仗着……”   他本想说全都是凭仗着女孩子们相助,便他到口边,突然觉着不对,又忍下未言。   苹儿笑道:“凭仗着女人助你,是么?”   李寒秋不善谎言,干笑了一声,道:“这个,这个……”   苹儿淡淡一笑,道:“其实说了也没有关系,我们女孩子嘛,只能算是半个人。”   李寒秋道:“在下并非有意,希望你不要见怪才好。”   苹儿道:“你对我似乎是越来越客气了。”   李寒秋笑道:“仔细想来,确也如此,如非你和娟姑娘帮助我,此刻,我也许早已为方 秀所算了。”   苹儿淡淡一笑,道:“我现在忽然想到一个人,她也可能帮助你。”   李寒秋道:“什么人?”   苹儿道:“君姑娘啊!”   李寒秋道:“她恨我入骨,不杀我已够客气,怎的还会帮助我?”   苹儿道:“我无法说出其中的道理,全我却感觉只要你肯开口,她一定会帮助你。唉! 但我也知道,你不会开口。”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我很奇怪,你怎会有此感觉?”   苹儿道:“因为她恨你,也恨方秀,如非方秀勾引指使,她父亲未必会加害你们全家, 自然,你也不会有日后的报复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倒也说的有理。”   苹儿道:“妇人之见,并非是全无道理吧?”   李寒秋道:“可惜那位君姑娘,行踪难测,要不然,倒可一试的。”   苹儿道:“如若我猜的不错,那位君姑娘很可能在暗中跟着咱们。”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跟着咱们?”   苹儿道:“我只是这样说说罢了,但未始无此可能。”   两人一面赶路,一面谈话但始终无法找出一个妥善之策。   为了隐秘行踪,两人将接近徐州之时,易容改装,混入了旅客群中。   徐州一直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地处要隘,万商云集,市面繁,市面繁化,江南武林道 上,虽然是暗流汹涌,杀机弥漫,但市面上,仍然是一片升平气象。   李寒秋扮作一个中年的商旅,假髯长袍,雇了一辆篷车,苹儿却扮作一个随侍小厮。   两人找了一家名叫三富的大客栈住了下来。   表面上,徐州一片平静,瞧不出任何异样之处。   李寒秋和苹儿,虽是绝顶聪慧的人物,但他们都缺乏江湖阅历,两人住入店中之后,掩 起房门,低声商谈应该如何探听那韩涛的行动。   苹儿思索了一阵,道:“我没有到过韩家堡,对韩府中,只是听到过一些传言。”   李寒秋道:“韩家堡此刻防守,定然十分森严,咱们不用深入堡中涉险……”突然间, 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直到两人订下的上房门前。   李寒秋挥手,让苹儿退到一侧,自己却倒了一杯茶,捧在手中。来人很胆大,胆大得伸 手叩李寒秋的房门。   李寒秋一挥左手,示意苹儿开门,口中问道:“什么人?”   门外人高产应道:“我。”   苹儿打开木门,只见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物,当门而立。   苹儿怕人听出女子口音,早和李寒秋商量过,非必要,尽量少开口,好在她扮的小厮身 份亦不用多言。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我没有叫你……”   那店小二冷冷冷说道:“大白天,进房就关上门,是什么用心……”语声一顿,道: “两位从哪里来?”   口气托大,全无店小二的味道。   李寒秋心中一动,道:“你是……”   那店小二接道:“不用问我身份,先回答我的问话,你们从哪里来?”   李寒秋已有些明白,这店很可能是韩涛放出的眼线,徐州虽不像方秀在金陵那样暗桩密 布,但这等大客栈中定然也安有耳目,当下应道:“在下由开封府来。”   店小二缓步行入室中,道:“到此作甚?”   李寒秋道:“贩米北上。”   店小二冷哼一声,道:“那是大生意。”   口中说话,两道目光,却不停四下打量。   李寒秋道:“在下世居开封,祖传贩米为业,已历数代,说得过去而已。”   那店小二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李寒秋的右腕,道:“掌柜的姓什么?”   李寒秋故作惊慌,道:“你……你干什么?”   那人不见反震,也未觉出他运气抗拒,缓缓松开了李寒秋的右腕,笑道:“你们安歇 吧!”紧身向外行去。   李寒秋突然一伸手,点了那人的麻穴,笑道:“阁下是干什么的?竟然如此无礼。”   那店小二武功虽然不济,但人却是见多识广,心知一出手就点穴道的人,必然武功高强, 当下说道:“在下看错了人,还望朋友手下留情。”   李寒秋掩上房门,笑道:“要我手下留情不难,但你要先说出自己的身份……语声突转 冷厉,接道:“你如说一句谎亡,我就点你的死穴。”   那店小二道:“小人是这店中的伙计,你老不信,尽管叫掌柜的来问问他。”   李寒秋道:“我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先挖下你两只眼来,以后,也免你再看 错人。”右手一探,分向那人双目上点去。   那店小二急急叫道:“我说,你老手下留情。”   李寒秋道:“如被我听出一句谎言,那就要你的命。”   店小二道:“小的不是这店中的伙计。”   李寒秋道:“嗯!你从哪里来?”   那人道:“小的由韩府中来,看你老也是位常在江湖上走动的朋友,不知是否认识我们 韩三爷?”   李寒秋道:“韩二爷,什么名字?”   店小二道:“韩涛,大江南北,只要常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大概没有人不知道的。”   李寒秋冷哼了一声,道:“在下就不知道。”   店小二怔了一怔,道:“你老真不认识?”   李寒秋答非所问的,道:“你是韩府中派在这里的眼线?”   店小二道:“小的叫韩仁,是府中的堡丁。”   李寒秋道:“这店房中你们一并有几个人?”   韩仁道:“这座店中,连小的共有两个。”   李寒秋道:“那人呢?”   韩仁道:“他有妻子,回家去了,此刻只有小的一个。”   李寒秋道:“他见时回来?”   韩仁道:“今天晚上。”   李寒秋冷冷说道:“详细告诉我们韩府中情形……”   韩仁接道:“这个么?小的也不清楚。”   李寒秋道:“你要不怕死,那就忍住别说。”   韩仁无可奈何,只好说出了韩府中的大略形势,和几处戒备。   李寒秋拍活那人的麻穴,笑道:“你没有逃走的机会。”   韩仁站起身子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还望恕罪。”   李寒秋笑道:“这店中既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下倒希望和你交个朋友合作一下。”   韩仁道:“如何一个合作之些?”   李寒秋道:“你带我到韩家堡去。”   韩仁道:“这个,这个……”   突然扬手一拳,疾向李寒秋前胸捣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六二章 冤家路窄   李寒秋右手一抬,接住了韩仁的拳势,五指一翻,扣住了韩仁的血脉,道:“我说过你 没有机会。”暗中加力,紧收五指。   韩仁登时感觉到有如铁钳加腕,骨疼欲裂,不禁失声而叫。   李寒秋一抬手,点了韩仁的哑穴,道:“朋友,服了么?”   韩仁哑穴被点,无法出声,只好点头示意。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你如答允和在下合作,事过之外,朋友也不用在韩府中停留了, 在下会送你一些银子,你可以找个地方住下,成家立业,别在江湖上混了。”   韩仁只得不住地点头。   李寒秋一面说话,右手却一面加劲力,只疼得韩仁咬牙咧嘴,满头大汗滚滚而下,但却 又苦于说不出话。   足足过有一盏热茶工夫,李寒秋才松了五指,拍活那大汉穴道,笑道:“朋友是否已决 定带在下到韩家堡一行?”   韩仁举手拭去脸上的汗水,长长吁一口气,道:“好吧!不过,堡中戒备森严,阁下如 何能够混入?”   李寒秋道:“这要阁下想办法了。”   韩仁呆了一呆,道:“我想办法?”   李寒秋道:“我想你老兄定然有办法。”   韩仁摇摇头,道:“这个,在下办不到。”   李寒秋道:“阁下已经泄露了胸中隐秘,你如不干,说不得,只好杀你灭口了。”   韩仁想到适才被他扣腕之疼,觉得这人言出必践,说不定真的会杀了自己,不禁心中害 怕,急急说道:“办法倒有一个,但不知你是否愿意?”   李寒秋道:“只要能够隐秘,不让别人瞧出破绽就行了……”语声一顿,接道:“兄弟 如能进入韩府,定然可以得手,你老兄等着吧!”   韩仁奇道:“等什么?”   李寒秋道:“等着分赃啊!”   韩仁道:“你去偷东西?”   李寒秋道:“不错,到韩府中大大捞它一笔,你老兄也好分它个万二八千银子。”   韩仁道:“我还认为你去报仇,想不到你竟是去偷东西。徐州城很多的富豪之家,你怎 么会想到去韩家堡偷?”   李寒秋道:“在下听说韩府中收藏甚多珠宝,富可敌国。”   韩仁道:“话是不错,但那高手如云,你去得只怕回不来了。”   李寒秋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兄弟再偷这一次,就准备洗手不干,随便分你老兄 一点,也够你一辈子吃用不尽了。”   先以威迫,后以利诱,顿使韩仁动心。   李寒秋察颜观色,韩仁似已有动心之征,立时接道:“只要你老兄把我带入韩家堡内, 其他的事,都不用你管,只待在下得手之后,老兄等着分钱就是。如是在下不幸失手,自会 了断,也不会连累到你。”   韩仁道:“我怎知你得手后,一定会把偷得之物,分给我呢?”   李寒秋道:“你假如不肯信任在下之言,不妨提出要求。”   韩仁道:“除非你有一件珍贵之物,交我保管,我才能够相信。”   李寒秋道:“在下身上并未带什么珍贵之物。”   韩仁道:“如是阁下不肯交出一件能使在下信得过的保证之物,咱们这番合作,很难圆 满达成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如不借仗此人之力,很难混入韩府之中。”   这数月江湖历练,使得李寒秋感觉到江湖上行走,除了武功之外,还得凭仗机智、幸运, 他相信以自己的武功,只要能够见着韩涛,不难把他制服,迫他说出和方秀商订的阴谋计划, 或把它公诸武林,或是从中破坏。但他也明白,凭仗自己的武功,硬向韩涛府中冲去,不但 要遇上重重拦截,而且不管胜败,韩涛都将躲起来,使自己无法见到。必使韩府无备,才可 见到韩涛,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你先告诉我混进韩府之法。”   韩仁道:“韩家堡外,有一位姓王老者,每日要进入韩府,担取厨下剩余之物,用以作 饲猪之用,去时都在黄昏时分,阁下扮作那王姓老人,混入韩府,可以瞒过那重重耳目。不 过,你如无接应之人,也无法混得进去。”   李寒秋道:“为什么?”   韩仁道:“因为那守门之人,乃在下一个好友,在下可以设当接应你入韩府……”语声 一顿,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信与不信,那是阁下的事了。”   李寒秋笑道:“你此刻的生死全握在我的手中,不怕我要了你之命么?”   韩仁道:“不错,但韩堡主也会杀我,而且他杀我的手段,更为惨酷。”   李寒秋道:“我如给了你珠宝的重赏,难道你就不怕韩涛杀了你么?”   韩仁道:“这个么,在下亦曾想过,阁下说得错,人为财死,在下如若能够取得足够的 代价,只好碰碰运气了。我如逃得了性命,固然是好,如是逃不过,那也只好认命了。”   这时,守在门口的苹儿,突然探手从怀中取出一颗明珠,送到李寒秋的手中。   李寒秋接过明珠,笑道:“你褒得珠宝么?”   韩仁道:“略知一二。”   李寒秋道:“你瞧这颗珠子,能值多少银子?”   韩仁伸出手去,道:“让在下仔细瞧过,才能断言它的价值。”   李寒秋缓缓把明珠递交韩仁手中,笑道:“你瞧瞧吧!”   韩仁接在手中,把玩了一阵,道:“这颗明珠,光可鉴人,没有杂色,应该值上个三五 千两银子。”   李寒秋道:“三五千两银子,也够阁下一生受用不尽了。”   韩仁心中暗道:“差强人意吧!”扬了扬手中的明珠,笑道:“是否就用这颗明珠作抵 呢?”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人的举动神情,一望间就不似善良之辈,如若再让他白白骗走这 一颗明珠,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阁下要此明珠作批可以,但在 下也要阁下留点什么?”   韩仁道:“可惜兄弟全身上下值不过一两银子。”   李寒秋突然一伸手,又抓住了韩仁的脉穴,道:“阁下身上既无值钱之物,那就只好把 性命留在此地了。”   韩仁微微一怔,道:“把命留下?”   李寒秋道:“不错。”   韩仁道:“你如把我杀了,难道准备再找第二个合作人么?”   李寒秋道:“阁下既贪财又怕死,确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人,舍君其谁了?”一面从怀中 取出一颗丹丸,接道:“吞这颗丹丸。”口中话声,手中却暗加掌劲。   韩仁无可奈何,依言张开嘴巴。   李寒秋屈指轻弹,把一粒丹丸,投入了韩仁的口中。   韩仁腕骨剧痛如裂,一合口,吞下丹丸。   李寒秋放开了韩仁的右腕,道:“你服下的药丸,十二个时以后,开始发作,二十四个 时辰内,毒发死亡。”   韩仁道:“没有解药么?”   李寒秋道:“有,解药在我身上,阁下胆敢引我进入韩家堡时,在下奉上解药,那时, 咱们银货两讫,你就可以动身逃命了。”韩仁道:“好吧!就此一言为定。”站起身子,开 启室门而去。   苹儿掩上房门,笑道:“大哥几时学会用毒了?”   李寒秋摇摇头,道:“我哪里会用毒?身上也未带毒药。”   苹儿道:“你骗他?”李寒秋道:“那等小人,既贪财又怕死,不难把他唬惟……”语 声一顿,道:“不过,那等人什么事都能作得出来,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提防。”   苹儿道:“如若他明日真的来这里接迎你,你真的要混入韩家堡中么?”   李寒秋道:“自然是真的了。”   苹儿道:“你计划混入堡中,作何打算?”   李寒秋道:“最好能够找机会制服了韩涛,好好地敲他一大笔钱,用以救济贫困。咱们 由嵩山下来时,我看到河南境内,已在闹饥荒,如能早施救济,或可免除一次逃避饥荒的大 迁徙。”   苹儿点点头,道:“此举功德无量,比杀了韩涛还有价值。”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这些年来,奔走江湖,全都为一己私仇,并未真做有益苍生的事。 君中凤订约,予我三年限期,倒给我一大启示,这些日子,使我反反覆覆地想到人生的价值, 私人的仇恨恩怨,倒是冲淡了很多。唉!如若江南双侠真是豪侠慷慨之士,纵然和我有杀父 之仇,我也不想再报了。”   苹儿眨动了一下眼睛,笑道:“恭喜大哥啊!”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什么事?”   苹儿道:“大哥已跳出了私人恩怨的圈子,从此胸中无碍,成一位坦坦荡荡的侠士了。”   李寒秋道:“这都是那君姑娘的帮忙了。唉!我见她之后,脑际之中,就不停展现着那 一幕凄凉的画面。如若我与君姑娘易地而处,我相信我没有答应她活三年的气量。”   苹儿道:“大哥说得是。不过,君姑娘已然沦入魔道,就算她对大哥很仁义,但她也无 法堂堂正正地作人。”   李寒秋道:“江南双侠,谋叛江湖的举动甚急,如若我们能有一份力量,那就尽一份办 量对付他们。所以,我决定混入韩府中去,如若能一举制服韩涛,那是最好不过,至少也要 打听他们近日中的行动,也好暗中通知武林同道,早些提防。”   苹儿道:“大哥心存正义,我也不便阻拦。不过,那韩仁似是一位贪财重利的小人,他 可以出卖韩涛,也可以出卖大哥,大哥要小心一些才是。”   李寒秋笑道:“我会小心应付,只要紧……”   苹儿道:“大哥不用以我为念,我在方秀府中长大,看惯了人心的险诈,我自信有自保 之法,只是你一人混入韩府,未免实力单薄一些。”   李寒秋道:“一个人也有好处,我可以放手对敌,说走就走。”   两人谈论了一阵,叫了饭菜吃过。   李寒秋看看天色已然人夜,忽然想到了韩仁的事,低声道:“苹儿,你说韩仁可会遵守 诺言么?”   苹儿道:“很难说,如若他没有发觉大哥下毒是骗他的,也许他会为了自己的生死,遵 照相约;如若他发觉了大哥下毒是假,他一定会出卖你。”   李寒秋道:“幸好我早编了一篇鬼话,使他无法预料到我们的身份。”   苹儿微微一笑,道:“就算他出卖大哥,此事也不会传到韩涛的耳朵中去……”   李寒秋道:“为什么?”   苹儿道:“那韩涛此刻是何等忙碌,而且一个穿堂过户的偷窃,也不会放在韩涛的心上 啊!如是我推断不错,这件事到了文案总管或是护院总教师那里,已算顶天了。”   李寒秋道:“他们会来找咱们么?”   苹儿道:“他害怕大哥说出他收受明珠一事,恐怕不会很详细地说出内情。”   李寒秋道:“那是说他逃开明日之约,永不再和咱们见面了?”   苹儿道:“他不愿说出咱们的住址,但那文案师爷、教头武师,不会不问啊!”   李寒秋道:“你的意思是……”   苹儿道:“他们可以不来,但咱们不能无备,是么?”   李寒秋道:“不错,我想了半天,就未想出你的用意。”   苹儿道:“咱们今夜中布置一下,有备无患,不管他们来不来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这个要看你的了。”   苹儿缓步行出室外,仔细地勘查了一下这店房的形势,重又行入房中。   李寒秋道:“怎么样?”   苹儿道:“他只有两条来路,只要咱们注意到两个窗子,不让他施用迷香,那就不怕 了。”   两人也不再多谈,想到晚上可能有人施袭时,就各自运气坐息了一阵。然后,叫店家送 上晚饭。   苹儿告诉店伙计说,一路奔行,甚感疲乏,盘碗留在这里,明日再行收回。   李寒秋看她留下盘碗,知她必有用处,但一时间,却想不出她如何布置。   等到初更左右,才见苹儿提了一桶清水进来,洗过盘碗,然后,把几个大院装满了水, 拿出房去。   李寒秋知道布置作为戏敌之用,也不多言。   但见苹儿来回出入,片刻工夫,碗盘大部送出,只留四个小盘,放在身侧,最后把一桶 洗碗水,也提出房去。这次,出去甚久,足足有一刻工夫,才回入房中。   李寒秋解开行囊,取出长剑,放置身侧,道:“布置好了么?”   苹儿道:“我这布置,只能对付三流敌人,如是真正来了高手,那就全然无用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低声道:“咱们费尽心机,改扮易容,混入徐州,原想在暗中监视韩 涛的举动,但仍是忍不住自翼行藏。”   苹儿道:“也许你是磊落光明的人物,不适宜暗中鬼祟的举动。”   李寒秋道:“本来也是,大丈夫应该明来明往才是。”   苹儿点头一笑,道:“敌人要来,恐也要到二更之后,咱们还可坐息一阵。”   只听一声蓬然大震,接着似是水声泼地,显然,那大桶水被人踢翻。   李寒秋伸手取过长剑,暗道:“想不到,这布置倒还真灵。”   计思之间,忽闻室外传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大丈夫应该明来明往。”   李寒秋听那声音十分熟悉,但却想不出是什么人?当下接道:“阁下是谁?”   苹儿低声说道:“韩公子。”   李寒秋挺身而起,缓缓打开室门,左手提剑,右手一挥,道:“韩公子么?”   只听室外人应道:“不错,当真是冤家路窄,天下这等辽阔,偏偏叫咱们遇上。”   李寒秋缓步行出室门,凝目望去,只见韩公子身佩长剑,身着劲装,卓立在夜色之下。 在他身侧,分站着两个长发披肩、身着灰袍的怪人。   不知那两人是有意,还是无心,部分长发由前额垂下,遮住了部分面目,夜色中,使人 无法看清楚他们的面目。只看这两人诡异的形态,就知是奇门高手。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韩兄带着助手来了。”   韩公子仰天打个哈哈,道:“咱们来此之时,原准备暗中下手,但阁下那句大丈夫理应 明来明往,使在下改变了主意。”   李寒秋缓缓说道:“韩兄三番两次找上兄弟,看来,咱们当真要分个生死出来了。”   韩公子缓缓说道:“兄弟亦觉着咱们两个人,非得有一个死亡不可。”   李寒秋冷笑道:“如若韩兄决定和兄弟势不两立,咱们就只好作个了断。”   韩公子冷笑一声,道:“明人不作暗事,兄弟有几句话,必先说明。”   李寒秋道:“虽然咱们是敌对相处,但兄弟对韩兄的才气,一直是敬佩不已。”   韩公子道:“兄弟亦觉着可惜得很,如若咱们上一代没有恩怨,兄弟定然会尽我之力, 交李兄这样一位朋友……”目光转动,扫掠了两个长发老者一眼,接道:“这两位都是当年 伤在令师七绝魔剑之下的人物,他们费了数十年的苦功,研究出克制七绝魔剑的武功。”   李寒秋心头一震,表面上去又不得不故作镇静地道:“如若当今之世,其有人能够研究 出克制七绝魔剑的武功,那人的才能,定然是……”   左首那长发人冷冷的接道:“阁下可是有些不信么?”   李寒秋道:“信与不信,那也无关紧要,纵然两位真有克制七绝魔剑的武功,在下也不 会逃避。”   左首老长发人冷笑一声,道:“老夫要找的是你的师父,至于你……”   李寒秋道:“怎么样?”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六三章 宁死不屈   那老人道:“大约用不到我们两人出手。”   李寒秋道:“原来两位是自抬身份,不愿和我动手,是么?”   那老人道:“当年我们在令师剑下各伤一臂,所以,我们虽研究出克制令师的剑法,但 却要两人一齐出手。”   李寒秋道:“两位既是必须配合,自然不算以多欺寡了。”   左首老人笑道:“我们把一套克制七绝魔剑的武功传给了韩公子。”   李寒秋目光一掠韩公子,道:“所以,韩兄有恃无恐了。”   韩公子道:“如是李兄心中畏惧,请李兄即离徐州,兄弟绝不追赶。”   李寒秋道:“可惜,兄弟不相信天下真的有破解七绝魔剑的武功。”   韩公子道:“李兄既有一战之心,那就请上路吧!”   李寒秋道:“到哪里?”   韩公子道:“在这里动手,难免惊动他们,兄弟选择了一处败者必死之地,准备和李兄 决一死战。”   李寒秋仰天打个哈哈,道:“那很好,既是决一死呀,那是咱们谁也不用留情了。”   韩公子道:“正是如此,李兄还有衣物收拾,兄弟在此等候。”   李寒秋回顾了苹儿一眼,道:“你留这里,不用去了。”   苹儿摇摇头,平和地说道:“我要去。”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何苦呢?韩兄说有把握胜我,绝非夸大之言了。”   苹儿道:“我知道。”   李寒秋道:“你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去呢?”   苹儿道:“你如是胜了,我守在那里,是么?”   李寒秋道;“我胜的机会很小。”   苹儿嫣然一笑,道:“你如是战死了,我还能活得了么?”   李寒秋道:“我相信韩公子是君子人物,他绝不会伤害你。”   韩公子道:“苹姑娘情有独钟,要和你誓共生死。”   李寒秋苦笑一下,道:“好吧!咱们一起去。”   韩公子道:“在下带路。”转身向前行去。   两个长发人落后半步,护住韩公子。李寒秋、苹儿随后而行。   韩公子似是早已胸有成竹,一口气奔行了十余里,到了一座茅屋前面才停下脚步,回头 笑道:“李兄,瞧到那茅屋么?”   李寒秋道:“瞧到了,韩兄可是在那茅屋中,另布有伏兵么?”   韩公子摇摇头,道:“在下在那茅屋中备有一口棺材,如是我死于你的手中,自会有人 把我埋葬起来,如是你死于我的手中,在下当收殓你的尸体。”   李寒秋道:“如果在下不幸战死,不敢有劳韩兄收尸。”   韩公子道:“那李兄……”   李寒秋道:“把在下的尸体交给苹姑娘就是。”   韩公子道:“好!在下护送苹姑娘百里以外,绝不让她受到伤害。”   李寒秋一抱拳,道:“多谢了。”   韩公子唰的一声,抽出长剑,道:“不用客气了。”   李寒秋也缓缓拔出长剑,两人仗剑相对而立。   韩公子回顾了两个长发人一眼,道:“希望两位不要插手我们的搏斗。”   两个长发人应了一声,向后退去。   韩公子低声说道:“李兄,还有什么交待兄弟么?”   李寒秋道:“如若在下不幸战死,希望韩兄能阻止江湖大劫。”   韩公子道:“好吧!在下当尽我之力。”   李寒秋道:“好!韩兄请吧!”   韩公子抱剑护胸,缓缓说道:“李兄请。”   李寒秋心中暗道:“我这七绝魔剑,以迅速毒辣见长,天下很难找出一种剑法,能够快 过七绝魔剑,他们纵然真有破我七绝魔剑的办法,亦必是以静制动。”心中念转,右手一抬, 唰的一剑刺了过去。因他心中有备,这一剑刺得很有分寸,不让招式用尽,随时保有着变化 之能。   韩公子右手长剑一扫,斜斜地刺出一剑。这一剑,并无阻拦李寒秋剑势的威力,但却为 攻其必救。   须知天下第一等的剑法,也有它必然的破绽,所以每一种武功,都有克制它的办法,找 出对方的缺陷,才能对症下药。   韩公子攻出的一剑,正是针对七绝魔剑的研创而出的剑招,那取位、方寸,正是克制七 绝魔剑的剑法,如若李寒秋这一剑不自撤回,右腕将先行撞在韩公子的剑上。   幸好李寒秋早已有了戒备,这一剑刺出时,早已有了变招的打算,眼看韩公子剑势方位, 正好克住了自己的剑势,立时收住剑势,向后退了两步。   韩公子微微一笑,突然踏上两步,举剑刺去。   李寒秋长剑一挥,闪起一片寒芒,横向韩公子长剑挡去。   哪知一剑封出,韩公子剑势已变。   敢情韩公子刺出的一剑,不待李寒秋挥剑刺出时,已然有了变化,由一侧绕过,横向李 寒秋胸前划去。   这时李寒秋的剑势,已然被封到外面,而且韩公子剑势来得太为突然,乃急急一吸真气, 全身向后仰去。   任他应变快速,仍是晚了一步,韩公子的剑芒,掠胸而过,划破了前胸衣服。   一抹鲜血,由裂开的衣缝中透了出来。显然,这一剑使李寒秋前胸受伤不轻。   李寒秋一个转身,横里闪开五步,低头看前胸,衣服已尽为鲜血湿透,不禁为之一呆。   韩公子淡淡一笑,道:“天下至高的武功,都有它克制的办法,七绝魔剑,从今后,已 不能再行称雄江湖了。”   李寒秋神情黯然,暗中咬牙,忖道:“如若他把这一套克制七绝魔剑的奇招,传授给别 人,从此之后,李寒秋不但无法再报父母之仇,而且师父一世英名,也将付诸流水了。”心 中念动,陡然生出了拚命之心,仰天惨笑一声,道:“不错,韩兄学的剑招,果然是克制七 绝魔剑的奇招,不过……”   韩公子道:“不过什么?”   李寒秋肃然道:“不过韩兄学会这奇绝的剑法,却也将招致杀身之祸。”   韩公子道:“兄弟不解李兄言中之意。”   李寒秋道:“咱们不能并立江湖,只好同归于尽了。”   韩公子道:“你剑剑受制,虽怀精技,已然无法施展,听在下相劝,这一战不用再打下 去了。”   李寒秋大感奇怪地说道:“咱们来此之前,早已言明,彼此决战,至死方休,韩兄,怎 的忽然又改变心意了。”   韩公子道:“如若我们势均力敌,彼此动上手,大家全力施力,以分胜负,而决生死, 那自然是应该了,但现在不成。”   李寒秋道:“为什么?”   韩公子道:“在下的剑招,正好是克制你的剑法招术,不论你的剑招多么深奥,都无法 施展出手。这一战打下去,你是非败不可,自然不用打了。”   李寒秋冷冷说道:“韩兄之意,可是要兄弟自行了断么?”   韩公子摇摇头,道:“在下并无此想。”   李寒秋道:“那韩兄之意呢?”   韩公子道:“在下希望李兄答允一句话,暂时离开江湖,五年为限,五年之内,李兄要 躲在一处深驿大山之中,不要在江湖之上走动,五年期满,任凭李兄作主。”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条件并不算苛,可惜,我无法答应你。”   韩公子冷冷说道:“为什么呢?”   李寒秋道:“第一是,我已知道杀害我全家的主凶是江南双侠,为人子者,不报杀父之 仇,岂不是要当不孝之名?第二是在下不忍坐视武林中遭此大劫,袖手不问,我李某人出道 以来,伤过不少人,年来为此耿耿不安,因此,想以挽救武林劫难,以补心中之疚。”   韩公子道:“李兄差矣。你如有能为父母报仇,自然当报,但你此刻,却无此能力,父 母恩仇,就无能了断,怎能奢言挽救江湖大劫?”   李寒秋道:“果真如此,在下也只有战死而已。”   韩公子道:“你明知必死,又何苦多此一战。”   李寒秋道:“求其心安而已。”   韩公子略一沉思,道:“好吧,李兄执意一战,兄弟只有奉陪了。”   李寒秋长剑一振,道:“有僭了。”一剑刺了过去。   韩公子举剑一封,身随剑转,绕向李寒秋的右侧。   李寒秋这一剑刺得十分小心,他十余年来,一直全神贯注在于七绝魔剑之上,把一套奇 奥、凌厉的剑法,练到熟练无比,但对别家武功,却是一无所知。   他本是极为聪明之人,觉着剑法受制,却把它颠倒应用,而且刺出的剑招,也尽量放慢, 使它看上去,已不似七绝剑法。   果然,这方法大有效果,韩公子虽然学到了克制七绝魔剑的法子,却不了解这一剑的来 路,一个转身,反手还击一剑。   李寒秋踏步上前,不顾一侧门户洞开,直前一剑,人向韩公子的时间。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如若韩公子不变招,这一剑,固然可以刺中李寒秋,但李寒秋一 剑,也可以刺中韩公子,双方都将重伤在对方剑下。   苹儿只瞧得一皱眉头,道:“不能这样……”只见韩公子一仰身,施出铁板桥的功力, 身子平贴地面,避开一剑。   他避敌剑势,也同时收回了自己的兵刃,李寒秋也脱过了一剑之危。   李寒秋暗暗叹道:“剑法受制,有如一个人手脚被缚,处处都无法施展了。”   但见韩公子一跃而起,冷冷说道:“李兄这等打法,兄弟倒还是初次遇到,高明,高 明。”   这几句话中,含有着强烈的讽刺之意,李寒秋脸上一热,缓缓说道:“韩兄的剑招变化, 处处使在下受制,只好用此等宁为玉碎的打法了。”   韩公子冷笑一声,道:“在下已经尽了心力。”欺身而上,举剑刺去。   李寒秋舞动手中宝剑,全力拒敌。   但那韩公子手中的宝剑,处处抢制了先机,李寒秋虽然想尽力反击,始终无法如愿。   搏斗中,但闻嗤的一声,李寒秋左肩中了一剑。   这一剑力道甚重,鲜血流出,湿透了衣服。   苹儿突然欺身而上,手中长剑疾举,一阵叮叮当当之声,挡开了韩公子的剑势,举手一 指,点了李寒秋穴道。   韩公子一皱眉头,道:“怎么?你要出手救他么?”   苹儿道:“得放手处且放手。你剑势处处克制了他,使他全无还手之力,再打下去,只 不过多刺他几剑罢了。”   韩公子道:“我亦曾好言相劝,要他离此,但他却不肯听……”   苹儿接道:“你是真的准备放他么?”   韩公子道:“怎么样?”   苹儿道:“你如真的准备放他,那就把他交给我带走……”   韩公子道:“你要带他往何处?”   苹儿道:“带他离开徐州。”   韩公子沉吟了一阵,道:“你是否能保证他从此以后,不再和我作对?”   苹儿道:“你觉得我是否能够保证呢?”   韩公子道:“李寒秋是君子人物,你是他救命之人,日后,自可劝阻于他。”   苹儿道:“我答应公子,尽我之力,不再让他和你们作对。”   但闻那两个长发人道:“公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何不借此机会,取了李寒秋 的性命呢?”说话之间,已然齐齐闯了上来,分站两侧,隐隐间,阻拦了苹儿的去路。   苹儿回顾了一眼,道:“公子是否肯予答允?”   韩公子目光转动,左盼右顾地望了两个长发人一眼,道:“两位请退后一步,在下的事, 在下自会作主。”   两个长发怪人,碰了一个钉子,齐齐向后退了两步。   韩公子面色严肃地说道:“苹姑娘,你当真想救他?”   苹儿点点头,黯然道:“这些日子里,我追随他遍走天涯,相依为命。”   韩公子道:“你知道,如何你才能过幸福的日子么?”   苹儿道:“这个,小婢还未曾想到。”   韩公子道:“废去了他一身武功,使他无法再在江湖上和人争雄逐鹿。”   苹儿苦笑一下,道:“你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手段么?”   韩公子道:“虽然不得很好的手段,但却是最为有效的手段。”   苹儿道:“我宁可让你杀死他,也不会出手废了他一身武功。”   韩公子道:“为什么呢?”   苹儿道:“你杀了他,我也可以追随他于泉下,但如我废了他的武功,他会恨我一辈 子。”   韩公子道:“苹姑娘,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何况你是为了救他,李寒秋如是男子汉 大丈夫,怎会心中恨你?”   苹儿道:“公子,如若你不杀李寒秋,让我带走,你就不用管我是否废他武功,如是你 不肯放他去……”   韩公子道:“怎么样?”   苹儿道:“如若你不肯放他走,他现在此地,随便你取他之命……”语声一顿,冷冷接 道:“我一向以为你是君子人物,常常对李寒秋说,和你对敌之时,要手下留情,想不 到……”   李寒秋穴道被点,但他尚能够听得两人谈话,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他苦于穴道被 点,无法说出。   韩公子一挥手,拦住了苹儿,道:“你这丫头胆子很大……”   苹儿道:“嗯!我是丫头你是少爷,不过我这丫头并没做出为人所不齿的事。”   韩公子脸一变,道:“你骂人……”   突闻身后一个长发怪人大喝一声,突然向地上倒了下去。   韩公子回目一看,道:“怎么回事?”   语声未落,另一个长发人也大喝一声,摔倒在地上。   韩公子呆呆地望着两个长发怪人,心中暗道:“这两人既非中人暗器偷袭,身侧周围, 又不见一个人,怎会无缘无故,倒在地上呢?”   但闻苹儿道:“来吧!来吧,大家都死了,倒还干净一些……”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六四章 挟恩求报   韩公子奇道:“你讲什么?”   苹儿道:“我说大家都死了,倒还干净。”   韩公子运足目力,回顾了一眼,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暗中伤人,岂是男于汉 大丈夫的行径么?”   他一连呼叫数声,不闻有相应之声。   苹儿心中暗暗道:“难道又是那位君姑娘找来了不成?”   正在揣测,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先瞧瞧你那两位朋友。”   那声音由不远处茅屋中传了过来,听得极是清楚。   韩公子转身一跃,直向茅舍中奔了过去。   但闻那冷冷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站住,不许奔近茅舍。”   韩公子停下脚步,道:“那茅舍中我早已布下了人手。”   那冷冷的声音说道:“他们都和那两个长发朋友一样,先瞧瞧你那两个朋友,咱们还可 以谈谈条件……”语声一顿,不待韩公子接口,又抢先说道:“其实,我连你一样也可以暗 算,用不着和你谈这么多。”   韩公子道:“你是李寒秋的朋友?”   那冷漠的声音道:“你不管我是谁,先瞧瞧你的朋友,咱们再谈。”   韩公子望了苹儿一眼,缓步走到两个长发怪人身前,蹲下身子,伸手一摸,只觉心脏还 在跳动,当下说道:“我瞧过了。”   那冷冷的声音道:“他们还没有死吧?”   韩公子道:“不错,尚可救药。”   那冷冷的声音道:“好,你想不想救他们?”   韩公子道:“有什么条件,你开出来吧?”   那冷漠的声音道:“我要你放了李寒秋。”   韩公子道:“不过……”   那冷漠声音接道:“不过,我如想使你和他们一般受伤,并非难事。”   韩公子心中暗道:“这两人武功高强,怎会不知不觉间,受人暗算,这话恐非骗人的 了。”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之意,是请姑娘留下姓名。”   那冷漠的声音虽然想使自己的声音变得粗壮一些,但仍然被那韩公子听出了她是女子声 音。   但闻那女子声音应道:“我如想告诉你,自然会说,用不着阁下多问。”   韩公子道:“我让他们走。”   那女子声音道:“在你准备好的棺材盖上,我已放了解药,等一会,你进来取用,一个 人让他们用一粒,然后给他们灌点烈酒,休息上两三天,就可以痊愈了。”突然提高了声音, 道:“苹姑娘,劳你驾,带着李寒秋向正北方向走吧!我会追上你们,和你们见面。”   苹儿道:“你是……”   那女子接道:“不要叫出我的名字。”   苹儿应了一声,抱起李寒秋,转身向北行去。那韩公子也同时缓步向茅舍之中行去。   那女子声音怒道:“站住。”   韩公子无可奈何,停下脚步。   只听那女子声音,道:“等候一盏热茶工夫之后,你再进入茅舍,希望你按我的吩咐行 事,不要激怒我。”   韩公子道:“姑娘不肯留名,不知是否可以和在下见上一面?”   那冷漠的声音缓缓说道:“阁下的要求太多了。”语声一顿,接道:“你虽然很少在江 湖之上行走,但韩公子的名头,仍然传扬在江湖之上了。传说阁下是一位才慧极高的人物, 今日处境想你早已了然?”   韩公子道:“不错,在下很了然自己的处境。”   那女子声音道:“那你就不用多问了。”   韩公子道:“在下只是一个请求而已。”   那女子道:“既然只是请求,我可以告诉阁下,请求不准,而且希望你救好了他们的伤 势之后,不可妄动无名之火,另遣高手追赶。”   韩公子道:“在下有自知之明,除了我和两位老前辈之外,再多之人,也难是那李寒秋 之敌。”   那女子声音应道:“公子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也许,我会邀请公子一晤。”   韩公子挥挥手,道:“在下也希望能够一睹姑娘的芳容。”   那女子的声音道:“适当时间,我自会邀请公子一晤。”   韩公子道:“就此一言为定,姑娘请吧,再迟了,恐怕他们走得很远了,姑娘追赶也许 来不及了。”   那女子的声音应道:“公子倒是很为别人着想啊!”   韩公子淡然一笑,道:“听姑娘分析事理,是一位极为理智的人,在下倒觉得应该奉劝 姑娘几句话了。”   那女子道:“什么事,我洗耳恭听。”   韩公子道:“关于那李寒秋,似是一位情场高手,就在下所知,他已经有了两位红粉知 己,刚才一位,姑娘已经见过了,还有一位娟姑娘。”   那女子声音冷冷接道:“你误会了,你可是觉得我是他的朋友么?”   韩公子道:“姑娘救他之命,纵非知己,至少应该是朋友了。”   那女子声音道:“正好和你预料的相反,他不但不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我最大的仇人。”   韩公子道:“既是仇人,姑娘为何要救他?”   那女子应道:“我要保护他不让他死于别人之手,以便我亲手杀他。”   韩公子道:“那该是很好的机会了,他已经受了伤,姑娘杀他,正是机会。”   但闻那女子声音说道:“那是我的事,不劳你公子费心,公子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韩公子等了一阵,再不闻茅舍中有何声音,才举步行入茅舍。   一切都如那女子所有,茅舍中,预先布置的人,都已经躺在那里,似乎是都中了暗算, 棺材盖上,留下了一包解药。   韩公子依言打开纸包,取了解药,疗好受伤之人,自回韩府而去。   且说那苹儿,抱着李寒秋,直奔正北方向。   她心中思潮汹涌,心中又有着渴望一会君中凤的想法,是以走得很慢。   行约两里左右,已听身后传过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苹姊姊么?”   苹儿停下脚步,回着看去,只见一个身著黑衣、长发披肩的少女,快步行了过来。   一身黑衣,加上长发飘垂,暗夜中,看起来一分诡异。   苹儿仔细看了那人一眼,果然是君中凤,但已不是过去憔悴的模样。   君中凤望望苹儿怀抱中的李寒秋,缓缓说道:“他伤得怎么样?”   苹儿道:“伤得不轻。”   君中凤道:“你们跟我走吧,先到我住的地方,给他敷药。”   苹儿对君中凤,原本有一种轻视之心,但经过君中凤两次相救之后,不觉之间,对那君 中凤的观念,有了很大的改变。一面追在君中凤身后而行,一面低声说道:“君姑娘,如非 你今夜相救,我和李寒秋很难生离此地了。”   君中凤嗯了一声,道:“我不是救你们,所以,你们也不用感激我。”   苹儿道:“但事实上,却多承你君姑娘的援手。”   君中凤淡淡一笑,道:“我只是不让李寒秋被别人杀死,让他活着,我好报父母之仇。”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不管你的用心为何,但你救了我们,我们对你总应该存有感 激之心,是么?”   君中凤道:“随便你们怎么想吧,反正,我没有存心救你们就是。”语气冷漠,毫无情 意。   苹儿不敢再言,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而行。   又行里许,已到郊外,只见君中凤直向一座破落的庙中行去。   苹儿正待启口相询,但想到又不能碰她的钉子,赶忙忍下不言。   君中凤带两人行至庙后一座堆放木柴的室中,道:“屋角处是我睡觉的地方,你把他放 下来吧!”   这时,星光隐隐,柴屋破烂,天光由屋顶破漏处照了下来。   苹儿举目望去,果见柴屋一角处,堆积甚多软草,上面铺了一个很厚的棉被。   她举步行了过去,把李寒秋放在那棉被之上。   君中凤巳然晃燃火把子,燃起了一支火烛。缓步行了过来,道:“看看他的伤势。”   苹儿解开李寒秋的上衣,只见一剑由前胸划过,鲜血湿透了整个上衣。   君中凤轻轻咳了一声,道:“伤得不轻,你带有药物么?”   苹儿摇摇头,道:“没有。”   君中凤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倒出了一些粉末,敷在李寒秋的伤口,道:“解开他 的穴道。”   苹儿依言拍活了李寒秋的穴道。   李寒秋长长呼一口气,道:“你救了我?”   君中凤答非所问他道:“你是否伤到内腑?”   李寒秋道:“只伤肌肤,多承关心了。”   君中凤道:“那还好,你好好养息吧!”起身行向一侧,自行打坐调息。   苹儿低声道:“君姑娘救了你,怎么不说几句感激之言呢?”   君中凤道:“不用感激我,应该感谢韩公子。”   苹儿奇道:“为什么?”   君中凤道:“那韩公子的剑,如若再用力一些,就要伤到他的内腑了。再说,我救他的 目的,只是不要他死在韩公子的手中罢了。”   李寒秋对君中凤的话,听得十分清楚,缓缓站起了身子,道:“不管姑娘救在下的用心 何在,但在下心中是一样的感激,这总是救命之恩。”   君中凤冷冷说道:“我说过不用了。”   李寒秋苦笑一声,道:“在下告辞了。”   君中凤奇道:“你伤得不轻,最好能坐息一阵,此刻伤口未合,不宜行动。”   李寒秋道:“盛情心领,但在下心急如焚,无法在此多留了。”   君中凤道:“你要到哪里去?”   李寒秋道:“我李寒秋本身的生死,算不得什么,但家师的剑法受制于人,确是一桩很 大的事情,如火焚心,叫在下难以安下心来。”   君中凤道:“世上本无十全十美的事,愈是恶毒的武功,如若受到克制,反应也愈是强 烈,你学的七绝魔剑,乃天下恶毒剑法之最,一旦受人克制,它也全无施展余地,这其间道 理很微妙。”   李寒秋道:“多谢赐教。”转身向外行去。   君中凤高声说道:“希望你不会忘记对我许下的诺言。”   李寒秋道:“姑娘放心,三年的时光还早,届时在下当束手就戮。”   君中凤道:“三年的时间太长了,在这等群雄争霸的局面之下,我们这些被卷入武林纷 争的人,很难活过三年。”   李寒秋道:“姑娘的意思是……”   君中凤道:“如若我刚才救你之命,算是恩情,我要挟恩求报。”   李寒秋道:“要在下如何报答?”   君中凤道:“我要你答允修正三年的限期,那期限太长了,我不相信自已能活得那样 久。”   李寒秋沉吟一阵,道:“姑娘准备把限期缩短到什么程度?”   君中凤道:“我想缩为一年。”   李寒秋道:“太仓促了,在下恐还未完我心愿。”   君中凤道:“你心愿为何?”   李寒秋道:“杀死方秀、韩涛,他们不但是我李寒秋的仇人,也是制造武林乱祸的根源, 消灭他们之后,我才能够安心地死去。”   君中凤道:“那是说,在你死去之前,必先把方秀、韩涛杀死?”   李寒秋道:“正是如此。”   君中凤道:“如是两人不死,那你就不肯答允,把你的死亡限期提前两年了?”   李寒秋道:“我不是不愿答允姑娘,不过,姑娘也不用为许下的诺言束缚,你尽可对我 下手,在下死于姑娘的手中,那也是无法的事。”   君中凤道:“我随时可以取你之命,不过,我不想那样办。”   李寒秋道:“你要报杀父之仇,自是不用客气了。”   君中凤道:“你不明白,我也有一个让你死亡的心愿。”   李寒秋哈哈一笑,道:“看来,我李某人这条命,倒还有些价值,不知姑娘希望在下如 何一个死法?”   君中凤道:“我要你跟我到父母埋身之处,活祭父母在天之灵。”   李寒秋朗朗一笑,道:“好主意,在下可以答允姑娘,成全你的孝心。不过,希望能多 给我一些限期,最长绝不超过三年,只待江南双侠授首,在下就与姑娘同往令尊的灵前,挖 肝、剖心,悉凭姑娘尊便了。”   君中凤轻轻叹息一声,道:“李相公不失为慷慨之士,但不知江南双侠,是否一定要由 你亲手杀死呢?”   李寒秋道:“那倒不一定了,只要他们死去,武林祸乱根源消失。”   君中凤接口说道:“如若是我助你杀死那江南双侠呢?算不算数?”   苹儿急急接道:“你帮他杀死那江南双侠,自然是不能算数了。”   哪知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姑娘真肯帮我杀死江南双侠,自然也算数了。”   君中凤道:“好!也许我会帮助你杀死方秀、韩涛。”   苹儿急急说道:“他们护卫重重,你如何能杀死他们呢?”   君中凤道:“这就不劳苹姑娘费心了。”   苹儿沉吟一阵,道:“韩家堡的情势如何,我不知道,但方家大院的情势,我却是熟悉 得很,里面机关重重,不是专凭武功和机智,能够混得进去的。”   君中凤道:“苹姑娘一味苦苦相劝,可是想要打消杀害江南双侠之必么?”   李寒秋道:“她是为了我,方秀能够晚死一些时日子,在下亦可多活几日了。”   君中凤道:“这么说来,苹姑娘对你情意很重了。”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我们同行逃亡,日久相处,这情意嘛,自然是有一些了。”   君中凤缓缓说道:“可惜的是你承诺得太快了,大丈夫一言如山,你答应我杀了江南双 侠之后,就束手就戮,已然无法更改,那只有辜负苹姑娘一番好心了。”   李寒秋道:“这个,姑娘请放心,在下答允了,决然不会逃避,咱们的事,也用不着牵 扯到苹姑娘身上。”   君中凤冷笑一声,道:“好!我如杀不了江南双侠,就严守三年之约,但如一旦杀了江 南双侠,希望你能遵守信约。”   李寒秋道:“好!就此一言为定,在下可以告辞了么?”   君中凤道:“你伤势未愈,要到哪里去呢?”   李寒秋道:“在下的事情很多,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养伤了。”   君中凤道:“好吧,李兄只管请便,希望此去别再遇上韩公子,又得我去救你。”   李寒秋道:“在下也不希望劳动君姑娘。”举步向外行去。   苹儿随在身后而行。   两人一口气出了七八里路,才放慢脚步。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六五章 铩羽而归   苹儿紧行一步,和李寒秋并肩而行,道:“想不到君中凤在短短的时日之中,竟然有着 如此的成就。唉!到现在为止,我还想不明白,她如何能在人不知鬼不觉中使人受伤、晕 倒?”   李寒秋道:“大概是施放毒物,她守在遥远的地方隐身控制。”   苹儿道:“就算如此,但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耳目灵敏到能够分辨出数丈外的落叶,何 以竟不能所到那毒物近身之声?”   李寒秋道:“这个么?在下也无法揣测出它的原因了。不过,我想正因那毒物去得无声 无息,才使它能够伤人于不知不觉之中,如若是那毒物还未近身,就听到它的声息,那就不 足为害了。”   苹儿道:“咱们现在到哪里去呢?”   李寒秋道:“我想回山一趟,见见师父。”   苹儿道:“为了有人能破七绝魔剑的事?”   李寒秋道:“不错,七绝魔剑数十年来,一直称雄江湖,如今有人能够很轻易地破了它, 而且剑招专门克制七绝魔剑,动后一两招内,就被伤在剑下,这岂是平常的小事?在下必得 早把此事回报家师,等思克制之法,也免得让家师一世英名,尽付流水。”   苹儿道:“我呢?和你同行,是否方便?”   李寒秋道:“家师已隐居很久,未出江湖,昔年仗剑江湖时,伤人过多,结怨亦多,隐 居之地十分隐秘,绝少有人知晓,带你同行,实有不便,咱们约定会面之处,在下归见过家 师之后,说明内情,再行下山和你会面。”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就依你之见,但我想,这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吧?”   李寒秋道:“我师父生性冷僻,喜爱孤独,连我也不愿常见,我们虽然相处了十余年, 但除了谈武功之外,就只告诉我一些江湖上的事,从未谈过别的事情,我不知他对我的看法 如何?但我对他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唉!我这一生中,很少有着关心我的人,师父是我童 年中唯一相处的人,虽然,他对我很冷漠,但他总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苹儿嫣然一笑,道:“江湖上行走的人,似是都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不论他侠名多著, 武功多强,但他永远都无法抛去江湖上的恩怨。就拿娟姑娘说吧,她的爷爷,是武林中最有 名望的大侠,但他即受了谭药师的暗算,落得个终年缠绵病榻。娟姑娘出于武林世家,但她 活得一点也不快乐,以千金之躯,混入人家府中,为人奴婢,她受的折磨痛苦,好像不会比 我们这没爹娘的人少,君姑娘的身世,也是悲惨得很。”   李寒秋接道:“君中凤流浪江湖,是我一手造成,我如不逼死她的父母,她也不会如此 了。”   苹儿道:“其实你不下手,别人也不会饶过他们,只不过,你动手比别人快一些罢了。”   李寒秋道:“所以,这笔帐就记在我的头上了。她要杀我,我心中一点也不恨她。”望 了苹儿一眼,接道:“我回山去见师父,留你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实难放心。”   苹儿道:“不要紧,我已想好了办法。”   李寒秋道:“什么办法?”   苹儿道:“我在一个小村落住下去。到河边洗衣,田中捡菜,过一段朴实的田舍生活, 一面等你。”   李寒秋道:“好吧!不过要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发现你的身份。”   苹儿道:“我找一个荒僻村落,埋名而居,别人怎会知晓?”   李寒秋道:“你心中想好了地方没有?”   苹儿道:“没有,要看你行向何处,我顺便送你一程,沿途也好找落足之处。”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我师父就在鲁南蒙山之中。”   苹儿道:“就在你入山前,替我找一个安身之处。”   李寒秋亦觉得世道险恶,苹儿为自己逃出了方家大院,方秀心中恨她甚深,如若要她一 人在江湖上行走,实是叫人无法放心,倒不如在山村之中,找一个落足之处,埋名而居,还 安全一些。心中念转,点头微笑,道:“人在方府之中,锦衣玉食,过惯了富贵生活,山村 中布衣、菜根,你能够受得了么?”   苹儿笑道:“我并非千金小姐,布衣暖,菜根香,纺织下厨作羹汤,我自信还可胜任。”   李寒秋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说来容易,做来甚难,只好……”   苹儿接道:“你不相信,咱们试试看嘛!”   就在李寒秋入山之时,苹儿在一座山村中留了下来。   说它是村,也就不过是三五户人家,集居在一座山下,两面竹林,一面溪流,景色不错, 但却有着一种山居的凄清。   原来,这小村整个不过三五户人家,男耕猎,大纺织,很难得见到个人。   苹儿居处,紧靠入山口处竹林旁,那是座一幢空无人居的茅舍。   李寒秋帮苹儿打扫干净,又去十余里外小镇上,买了被褥、碗筷等应用之物。   苹儿整好了应用之物,送了李寒秋一程,临别依依,黯然说道:“见着你师父之后,如 若无法研究出反制对付七绝魔剑的武功,你准备作何打算?”   李寒秋道:“我师父生性冷僻,我虽然是他唯一的弟子,但他亦不喜常见我面,我将会 尽快来此。”   苹儿道:“别忘了,我在这山林中倚门等待。”   李寒秋点点头,转身而去。   苹儿转回茅舍,掩上柴扉,取过长剑,藏于枕下,换上了一身布衣,尽量把自己打扮得 像个村女。   时光匆匆,李寒秋一去三月。   苹儿预计路程,李寒秋一月之内,就可转回,但一过三月,仍不见李寒秋回来。   这时,忆是岁暮季节,西风凄厉,大雪纷飞,衬托出一副即景凋年。   这是一个凄凉的寒夜,室外厉风挟着大雪。   苹儿燃起了一盏灯,孤坐室中,望着灯光出神。   凄冷的夜,增强了苹儿的盼望、怀念……   突然间,一声马嘶传了过来。   苹儿心中一动,暗道:“山野荒村,不临官道,哪来的马嘶呢?”   数月的平静生活,像枯井中的死水,使她警觉之心,消退了不少。   她想吹熄灯火,但又想到那可能是李郎归来,一时间,犹豫不决。   就这一阵工夫,室外已呼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夜寒风冷,大雪迷径,冒昧问询, 不知可否借宿一宵?”   苹儿已从来人的声音中分辨出来并非李家秋,立时一口吹熄烛火,悄然得入室中,取过 长剑,握于手中。   只听茅舍传来一声冷笑,道:“朋友,这就不对了,纵然不愿我等借宿,也不用熄去室 中灯火啊!”   苹儿缓步行到门口,向外望去,只见茫茫雪地上,并立着两匹健马,马上各坐一人,黑 色的衣服上,沾了不少雪花。夜色黑暗,无法瞧到两人形貌,只好应道:“前面不远处还有 人家,寒舍中没有男人,留宿两位,实有不便,还望两位原谅。”   那当先一个大汉,突然跃下马背,抖抖身上雪花,飞起一脚,踢开扉,道:“姑娘不肯 开门,咱们只好自己进来了。”口中讲话,人却已行到了茅舍门前,伸手推门,苹儿手中虽 然扣着暗器,但强忍着未打出去,疾退两步,仗剑而立。   那大汉行入室中,随着晃燃火摺子,看苹儿仗剑而立,冷冷说道:“姑娘也是会家子?”   这时,那第二大汉也紧随而入。   苹儿略一沉吟,燃上烛火,道:“我家中没有男人,本不愿让两位借宿,但你们既然进 来了,我也不好撵你们出去,委屈两位,请在这小厅中坐息一宵。”   一面说话,一面打量两个大汉,只见两人都三十四五的年纪,背上各插着一把单刀。   后面一人,打量了苹儿一眼,突然哈哈一笑,道:“咱们的马要食用之物,人也未进食 物,劳姑娘的驾,给我们弄点吃喝之物如何?”   苹儿冷冷说道:“我说过,寒舍中人口不多,怨无法给两位帮忙。”   那大汉冷冷说道:“姑娘,可是自觉得会武功,才这般倔强,未把我们兄弟放在心上 么?”   只听那当先之人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呀!奇怪呀!”   苹儿道:“奇怪什么?”   那大汉道:“姑娘一身武功,怎么住在这等所在呢?”   苹儿冷然一笑,道:“这似乎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厨房就在这小厅后面,两位如想食用 热点的食物,那就请自己动手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希望两位自重,不要招来 杀身之祸。”转过身子,行入房中,随手掩上室门。   这时,厅中点着火烛,苹儿在暗中看亮处,一目了然。   只见两大汉低声商量一阵,那后面一人行出篱外,把两匹健马,也牵了进来,下了马鞍, 取出干粮,分坐在马鞍这上食用。   苹儿无法瞧出两人来路,故而也不敢睡觉,生恐两人施用薰香之类江湖上下五门的手段。   过了半个更次,那先行入室中的大汉,突然站起了身子,轻步向内室门口行去。   苹儿暗道:“果然不是正经人物。”缓缓站起身子,蓄势戒备。   那大汉行近闺房,伸手便推木门。   苹儿冷笑一声,道:“出去。”长剑一展,唰的一声,直劈过去。   那大汉似是未料到苹儿出剑如风,急急一吸丹田直气,倒跃而退。   他应变虽快,但仍是晚了一步,长剑过处,划破了左肩,衣衫裂开,伤及肌肤,鲜血淋 淋而出。   苹儿欺身而上,寒芒闪动,剑尖直点那大汉前胸之上。   那大汉正想翻腕拔刀、已被苹儿的剑势逼住,只好停手不动。   苹儿冷冷说道:“动一动我就一剑穿透你的胸背。”   那大汉完全受制,无力反抗,只好改颜相向,道:“咱们兄弟,不知姑娘是武林高手、 多有开罪,还望姑娘原谅。”   苹儿冷冷说道:“如若我不会武功,或是打你们不过,今夜就要毁在你们的手中了。”   那大汉淡淡一笑,道:“姑娘言重了,我们兄弟从来不作伤天害理的事。”   苹儿冷笑一声,道:“如何能够相信你们的话?”   那大汉心头一凛,暗道:“她如硬是不肯相信,只要微一用力,立时就可置我于死地 了。”心中虽在这样想,口中却微笑道;“姑娘要如何才能够相信我呢?”   苹儿冷冷说道:“那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那大汉缓缓说道:“要我们如何证明,姑娘但请吩咐。”   苹儿道:“好吧!你们先把兵刃解下。”   另一大汉,虽然已抽出了兵刃,准备出手,但因同伴受伤,不敢妄动。   那受制大汉,回顾了同伴一眼:“放下兵刃。”   另一个大汉无可奈何,只好放下手中单刀。   苹儿剑尖颤动,挑断了那个大汉身上绫带。   但闻啪一声,单刀落地。   苹儿淡淡一笑,收了长剑,道:“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两个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行去。   苹儿极是小心,紧追在两个身后,顺手捡起了两人的兵刃。   两个大汉牵着健马,缓步向外行去。   将到窗门之外,后面一人,突然一个翻手,两道寒芒,疾闪而至,分取苹儿的前胸、小 腹。   苹儿虽然早已暗中防备,但因双方距离过近,那大汉的手劲又极雄浑,两柄装来的飞刀, 挟带着破空的轻啸之声飞到,来不及挥剑拍打,只好一闪身向左面避开五尺。   那大汉一击得手,立时欺身而上,右腿一抬,踢向苹儿右腕,左手疾出,去抢苹儿左手 中的单刀。   那当先而行的大汉,也突然回身抢攻过来。   苹儿为了躲避两口飞刀,失去先机,手中虽有兵刃,但却陷入被动,右手横移避开一脚, 但左手提的两柄单刀,却被人抢了过去。   那夺得单刀大汉,手中单刀还未出的,苹儿剑已然疾刺而至。   这一剑势道迅快,追得那大汉一吸气,疾向后面跃退。   他闪避之势,太过惶急,蓬的一声,撞在木门之上。   这茅舍只不过凭杖几根木柱支持,那大汉一撞之下,立时全屋震动,尘土纷落。   但那大汉却借势把手中抢得的两柄单刀,分出一把,扔向同伴,人就地一滚,闪入了院 中。   苹儿急行两步,守在门口。   那后面大汉生恐苹儿伤了同伴,右手一抬,两柄飞叉,脱手而出。   苹儿长剑震动,闪起一道寒光,但闻一串金铁交呜,两柄纯钢飞叉,尽为苹儿击落。   但这一缓工夫,那滚在地上的大汉,人已翻身而起,单刀出鞘。   他连受挫辱,心中大忿,单刀出鞘,立时大喝一声,挥刀直击过去。   这一刀势道猛恶,单刀挟带起一片轻啸之声。   苹儿疾退一步,避过刀势,长剑疾出,一招“起凤腾蛟”,斜里刺出。   那大汉挟忿出手,已犯了学武者的大忌,出刀奇猛,一时又收势不住。苹儿剑走轻灵, 快速攻到,让避已自不及。   寒芒过去,划过那大汉小腹。   这一剑,虽未使那大汉肚破肠流,但也裂衣伤肌,鲜血淋漓而出。   苹儿伤了一人,胆气陡壮,跨上一步,又守在门口之处。   那施用飞叉的大汉,目睹同伴受伤,急急挺刀攻上,一面低声说道:“兄弟快退下去, 敷药包伤,天气太冷,不能受了风寒。”   口中说话,右手单刀却不停地飞舞。   此人较为稳健,不求有功,先求无过,手中单刀飞舞,但却是守多攻少。   两人搏斗了十余合,苹儿长剑突然一紧,攻势顿见凌厉,刹那时,剑光大盛,全是进手 的招数。   那大汉右手一面挥刀拒挡,一面低声说道:“兄弟,挺得住么?”   那中剑大汉道:“还能忍受。”   和苹儿动手大汉,接道:“这丫头剑法凌厉,小兄也难胜他,你快些退出去,上马先 走。”   苹儿疾攻两剑,逼开单刀,突然收剑而退,道:“住手。”   那大汉收住刀势,望着苹儿,道:“姑娘有什话说?”   平儿还剑人鞘,道:“外面大风大雪,你朋友伤得虽然不重,但也不宜奔走,要他进来 养息伤势吧!”   那大汉怔了一怔,道:“姑娘这许,可是出自衷心么?”   苹儿道:“难道我还有心和你们开玩笑么?”语声一顿,接道:“不过,我要先说明一 个事,你们的活动,只限于客厅之中。”   那大汉应道:“这个么,小的们记下了。”   苹儿转身行入室中,直入内室,掩上了内室的木门。   那受伤的和同伴研商了一阵,重又回入厅中。   室外的风雪更大,实不宜连夜赶路。   两人重入厅中,举止十分小心,包扎过伤势之后,挤在厅中一角。   本来,两人腹中饥饿,想讨取一些食用之物,但也不敢开口。   苹儿虽然觉得两人不敢再动妄念,但也是放不下心睡觉。   直到天色大亮,苹儿才缓缓开门而出。只见那两个大汉,盘膝坐在一侧,那受伤大汉面 色铁青,靠在壁间,显是受伤之后,体力不支,耐不住夜间风寒。   苹儿长剑不敢离身,望了两人一眼,冷冷说道:“你们腹中大概很饿了,我去替你们作 些吃喝的东西。”   未伤大汉站起来,欠身一礼,道:“那多谢姑娘.”   苹儿行入厨下,片刻之后,作好了两大碗面,端了上来。   两个大汉见那两大碗面,热气蒸蒸上腾,垂涎欲滴。   苹儿道:“你们吃吧!”   两个大汉饥寒交迫,接过两碗面,立时大吃起来。   两碗热腾腾的面下肚,立时精神大振。   那未受伤大汉,站起身子,抱拳一礼,道:“多谢姑娘一餐,天已大亮,我们也不再打 扰,就此别过了。”   苹儿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只见两人粗眉大眼,脸色黑里泛光,倒不似淫恶之徒,微微 一笑,道:“两位怎么称呼?”   那未受伤的大汉,道:“兄弟飞叉赵旺,这位是我兄弟飞刀段平。”   苹化嗯了一声,道:“两位在风雪交作之中,跑到这等荒凉所在,定然是别有原因了?”   飞叉赵旺望了段平一眼,道:“段兄弟,这位姑娘似是隐居的高人,咱们告诉她不妨事 吧?”   段平望望身上的创伤,道:“如若她昨夜下手用重一些,小弟不死亦要重伤了。人家既 无伤害咱们用心,大哥直说不妨了。”   赵旺轻轻咳了一声,道:“实不相瞒姑娘,我们是来此找一个人。”   苹儿心中一动,表面上仍然装作十分镇静,道:“两位要找什么人?”   赵旺打量苹儿一眼,道:“我们寻找的也是一位姑娘。”   苹儿怔了一怔,道:“她叫什么名字?”   赵旺道:“这个,在下就不便奉告了。”   苹儿道:“也许你们找的人,说不定就是我呢?”   赵旺呆了一呆,道:“不可能吧?姑娘居此生活简朴,不像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   苹儿道:“这个,怎么一定呢?”   赵旺道:“咱们要找的那位姑娘姓君。”   苹儿道:“可是叫君中凤?”   赵旺回顾了段平一眼,摇摇头,道:“那位姑娘么,在下不知道的名字。”   苹儿微微一皱眉头,道:“这世间难道还有第二个君姑娘么?”语声稍一停顿,接道: “那位姑娘,可是一位擅长使用毒物的人么?”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六六章 大敌当前   赵旺道:“这个么,我们也不大了解,不过,那位姑娘是一位甚具神通的人物,确是不 错。”   苹儿道:“她在何处等你们?”   赵旺迟疑了一下,道:“她画了一张地图,要我在一定的时间之内,赶往一定的地方, 和她见面。”   苹儿道:“那地方离此地很远么?”   赵旺道:“唉!你问得太多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你可是不愿讲?”   赵旺道:“那位姑娘告诉过我们,不能轻易对人讲起此事。但姑娘对我们有留宿踢饭之 恩,我们已经说了很多,实不便再多言了。”   苹儿心中暗道:“这是李郎来回必经之路,君中凤调集了这多人手来此,不知是何用心? 此事非得探听个水落石出不可。”心中念转,微微一笑,道:“看来,两位对那位姑娘十分 忠心了。”   赵旺道:“那位姑娘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对她自是应当忠心相待。”   苹儿道:“很难得啊!目下江湖上人心险诈,两位这等忠厚,实是叫人敬仰……”脸色 一寒,冷冷说:“但我也有不杀两位之恩,而且为你们亲自下厨操劳,难道还对你们不好 么?”   赵旺道:“姑娘对我们很好,所以,我们已经告诉了你很多事情。”   站起身子,一抱拳,道:“一餐之情,永记在下等心中,日后如有机缘,自当回报姑娘。 天已大亮,我们不再叨扰,就此别过了。”   苹儿道:“不能走。”   赵旺手握刀把,道:“姑娘一定要拦阻我,那是逼我们拚命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我无意逼你们拚命,只想说明一件事情。”   赵旺道:“什么事?”   苹儿道:“我有一位很好的姊妹,名叫君中凤,很久不见她,心中想念得很,希望能从 两位口中听来,那位君姑娘是否就是我那位要好的姊妹?”   赵旺沉吟了一阵,道:“这话当真么?”   苹儿道:“自然是真实之言了。我问你们,是否见过那君姑娘?”   赵旺道:“自然见过了。”   苹儿道:“这么办吧,我先说出我那位要好妹妹的模样,如是两位觉得对,那就不用答 覆我了。”   赵旺点点着,道:“好,姑娘说吧!”   苹儿略一沉思,把那君中凤的模样,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赵旺回顾了段平一眼,道:“兄弟,她说得不错啊!”   只听一阵格格娇笑之声,由室外传了进来,道:“苹儿,你果然在此,咱们是冤家路窄 呢,还是缘份太深?”   听着那说话之后,缓步走进一身黑衣的君中凤。   她的装束很飘逸,也很诡奇,一件黑色的长衫,掩至双足,长发飘飘,垂到腰际,一条 黄色的丝带,系在腰中,手中执着一柄拂尘。   这装扮似是一个道姑,但却又有些不尽相同,衬着那艳红的嫩脸,如画的眉目,有如盛 开在悬崖峭壁间一朵黑色的玫瑰。   苹儿怔了一怔,道:“果然是君姊姊。”   赵旺、段平,齐齐欠身,对君中凤一礼。   君中凤一摆手,笑道:“苹姑娘啊!没有跟着李寒秋一同去见他的师父吗?”   苹儿道:“没有,李寒秋说他师父生性冷僻,不喜和外人见面……”   君中凤接道:“所以,你就留在这里了?”   苹儿道:“就是这样吧!有些事,看起来应该是很复杂,但其实却是简单得很。   君中凤嗯了一声,道:“那李寒秋竟然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苹儿心中暗道:“不能让她把话题集中到我的身上。”淡淡一笑,接道:“君姊姊的耳 目,当真是灵敏得很,小妹在这等偏僻的所在,你竟然找得到。”   君中凤淡淡一笑,道:“这次和姑娘会面,只能算一次巧合,我并不是有意追踪你们到 此。”   苹儿道:“如若是君姑娘无意到此,这巧合,的确叫小妹佩服。”   君中凤笑道:“自然,这巧合亦非全无原因……”   苹儿道:“原因何在?”   君中凤道:“因为,我知道李寒秋师父隐身之处。”   苹凡吃了一惊,道:“姑娘果真是神通广大得很。”   君中凤道:“神通广大的不是我,而是江南双侠,他们已然统率了数十位高手,即将找 上那李寒秋师父隐居之地。”   苹儿接道:“他们要干什么?”   君中凤道:“事情明显得很,他们找出了对付七绝魔剑的办法,找上李寒秋还有什么好 事?”   苹儿道:“要杀害他们?”   君中凤道:“不错,杀害他们。”   苹儿怔了一怔,道:“所以,你也要赶到参与这场热闹?”   君中凤嫣然一笑,道:“我要留着李寒秋奠祭我父母的亡灵,如何能够让别人杀了李寒 秋呢?”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那你是准备去救他们了?”   君中凤道:“现在我也弄不清了,不知道是他的朋友呢,还是仇人?”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君姑娘,这赵旺、段平,都是你的属下么?”   君中凤道:“也可以这么说吧!我不能永远一个人,所以,我要找几个帮手。”   苹儿道:“你看小妹为人如何?”   君中凤道:“你很好呵!对我不错。”   苹儿道:“不知我是否可以投入你的门下?”   君中凤格格一笑,道:“苹姑娘,你可是在说笑么?”   苹儿道:“小妹言出至诚。”   君中凤摇摇头,道:“不行,我身承武林中的大邪大恶,武林中人人都对我恨之入骨, 只要他们有机会杀我,任谁都会对我下手,当真是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   苹儿道:“就算你说得都不错吧!但至少它有一种用途。”   君中凤道:“什么用途?”   苹儿道:“它能抗拒强敌,我羡慕你那伤人于不知不觉的手段。”   君中凤略一沉思,笑道:“就算我现在肯传人,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你必须要很长 的时间,才能学收放毒物之术,那毒物也需要相当的时间,才能成形,所以,虽然我肯尽心, 你也来不及派上用场了。”   苹儿道:“学得像你君姑娘这等本领,那要多少时间才成?”   君中凤沉吟了一阵,道:“最快嘛,也要两年时间……”   苹儿接道:“两年之久?”   君中凤道:“不错,要两年之久,但如机缘凑巧,也可缩短一些时间,但也要一年以 上……”淡淡一笑,接道:“再说,你也吃不了那个苦。”   苹儿道:“我知道,那要很大的勇气,但如姑娘肯传我,我仍愿列身门墙。”   君中凤摇摇头,道:“就算我肯收你,你也不能学,咱们内心之中有着很大冲突,我要 杀他,你要救他,如是一旦到了那一天,咱们是敌是友呢?”   苹儿默然不语。   君中凤望望天色,道:“你好好留在这里吧!他是个守信的人,只要他不死,定然会来 找你,天色不早,我们要告辞了。”转身向外行去。   赵旺、段平也动身随在君中凤的身后而行。   苹儿沉声说道:“君姑娘,等一等。”   君中凤转过身子,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苹儿道:“带我去瞧瞧好么?”   君中凤沉吟了片刻,道:“我想,你还是不去的好,此番高手云集,方秀、韩涛都将在 场,如若纯以武功而言,你和我都无法助他。”   苹儿苦笑一下,道:“我知道,但我改装易容,不让他们认出来。”   君中凤沉吟了良久,黯然叹道:“好吧,你收拾行李,咱们一起动身。”   苹儿应了一声,收拾了简单的衣物,四人一起上路。   此刻,大雪虽停,但地上积雪堆厚,大地万物,大都为积雪封盖,一片茫茫。   君中凤走上了一条岭脊,相应了一下四周形势,从怀中摸出一幅地图,仔细瞧了一阵, 道:“他们师徒隐居之地,距此也不过数里之遥。”   苹儿探看,只见那地图上,一道深谷,曲折入群山之中,忍不住问道:“他们可就住在 那山谷之中么?”   君中凤道:“不错,顺谷而入,转过几重大山,深谷尽处,就是他们师徒隐居之处。”   苹儿回顾了一眼,道:“君姑娘,可能找到那座山谷么?”   君中凤道:“那入口就在附近三十里内,但大雪覆径,找起来只怕要用些工夫。”   突听赵旺低声说道:“姑娘,两个时辰之前,已经有人先咱们到此了。”   君中凤目光转动,不见一点痕迹,心中甚感惊奇,缓缓说道:“你怎么知道?”   赵旺道:“小的查看雪色,有很多地方不同。”   君中凤道:“哪里不同了?”   赵旺道:“这要凭藉阅历了。据小的查看,很多地方,都已经过人乱足踏过,新覆上法 的雪花,比较淡薄。”蹲下身子,轻轻拨动几处积雪。   果然,那积雪之下,隐隐可见足痕。   君中凤仔细地查看了那足痕一阵,道:“你多拨几处,查看一下,他们行向何处?”   赵旺依言又拨了几处积雪,低声说道:“他们向东北方向行去。”   君中凤道:“能不能查出有几个人?”   赵旺道:“大约有七八个人。”   君中凤又道:“咱们追向东北方向。”   这时,已入山区,赵旺、段平都只好弃马步行。赵旺带路,追向东北方向。   行约七八里路,茫茫白雪中,突然发现了一处茅舍。   赵旺慢下了脚步,低声说道:“他们就藏身在茅舍之中。”   君中凤目光流动,果然发现四周有着明显的足痕,当下说道:“这也许是他们集居之地, 瞧瞧着,这附近能否找一处容身之地?   段平道:“百丈之外,有一片杂林,不知那杂林之中,是否可以藏身?”   君中凤道:“你过去瞧瞧,要小心一些,我们在此地等候。”   段平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君中凤道:“赵旺,咱们要藏起来。”   赵旺道:“天地间一片琼瑶,只有劳驾退回那座山峰之后,才可寻得藏身之地,小的用 积雪作成一个低台,设法监视那茅舍。”   苹儿道:“我帮你堆雪,咱们都守在这里,如若有何变故,也可尽快地应付……”望了 君中凤一眼,道:“姑娘意下如何?”   君中凤道:“就依姊姊的高见吧!”   苹儿微微—笑,和赵旺一起动手,堆成一座雪堡。   三人躲在那雪堡之内,监视着那茅舍的动静。   约有一刻工夫,突见那茅舍中走出一个人来,四下瞧了一阵,转入那茅舍中去。   苹儿道:“君姑娘,那人出来瞧瞧又进去,不知是何用心?”   君中凤摇摇头,笑道:“现在,我也无法断言,不过看情形,他们如是附守在茅舍中的 人物,定然是打前站的。”   苹儿道:“那是说方秀、韩涛在此,必然有着很森严的戒备。”   谈话之间,瞥见几条人影,鱼贯奔了过来。   当先一人,身着蓝衫,头戴风帽,正是金陵方秀。   他身后,紧随着六个佩有兵刃、身着劲装的大汉,一行人奔入那雪中茅舍。   方秀经过之处,距离君中凤等停身之处,也就不过是一箭之遥。但方秀等几人,竟未留 心到君中凤等停身之地。   只见方秀等带着几人,一口气奔行到茅舍所在,进入茅舍之中。   一片茫茫白色世界,那茅舍显得十分突出。   苹儿细看那茅舍,不过是两间房子左右,最多也不过挤上十几二十个人,低声对君中凤 道:“君姑娘,那地方似乎是他们发号施令的地方。”   君中凤道:“遍地大雪,对咱们的限制很大,雪地反光,不管是白昼、黑夜,咱们都无 法太接近他们。”   苹儿低声道:“姑娘可是不能相距他们太远,是么?”   君中凤道:“嗯!太远了,对咱们有害无益。”   苹儿正待接口,又是一群人,急奔而来,跑向茅舍。   苹儿凝目望去,只见来人正是韩公子,身后紧随着两个长发怪人。   除两个怪人这外,还有六七个身着劲装佩带兵刃的大汉,随在身后。   韩公子也未留心到用雪堆起的小堡,匆匆奔向茅舍。   苹儿皱皱眉头,道:“君姑娘,敌人的声势很大,咱们要设法先行下手才成。”   君中凤神色严肃地说道:“雪对咱们太不利了,如是两日内再不放晴,我也很难对付他 们了。”   苹儿心中道:“她饲养的毒物,难道怕雪不成?”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君姑娘,如 若咱们不能先下手,制服了韩公子和方秀,极可能会被人发现行踪,那时,咱们不但无法救 助李寒秋,只怕咱们几人的性命,也无法保全了。”   君中凤道:“我知道,但咱们此刻,除了藏在此地之外,无法行动,一动又必为人瞧出 行踪。”   苹儿道:“先下手为强,姑娘何不早些出手呢?”   君中凤摇摇头,道:“如若我能够出手,那也用不着你说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六七章 入林拒敌   君中凤正待再说下去,突觉金刃破风之声,由身后袭来。   苹儿回手一剑,疾劈而出。   只听当的一声,一枚三枝铁箭,被苹儿一剑击落。   君中凤回头望去,只见三个身着劲装,怀抱雁翎刀的大汉,一排而立,距几人也不过是 六七尺远近。   只听那居中一个年纪较大之人,笑道:“苹姑娘好么?”   苹儿打量来人一眼,识得是方家大院中的护院教师雁荡三煞。那居中大汉,乃三煞之首 焦飞鹏,此人在方家大院的护院武师中,担任副总教习,一把雁翎刀,造诣甚深,而且又工 心计,是一位十分难缠的人物,当下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副总教习。”   焦飞鹏道:“不敢,不敢,苹姑娘别来无恙?”   口中说话,两道目光,却不停地在君中凤身上打量。   君中凤面貌娟秀,但她那一身衣着,却给人一种诡异难测的感觉。   苹儿回顾了君中凤一眼,道:“这一位是方家大院的副总教习,一把雁翎刀,神鬼莫 测。”   她虽知那君中凤善於放毒物,但却不知她武功如何,是以,先行出言提醒。   焦飞鹏一直停身在六七尺外,不敢行近君中凤等一步。   君中凤望了雁荡三煞一眼,道:“你们方院主也来了?”   焦飞鹏道:“不但方院主大驾已到,就是韩三侠,也率领高手到此。”   君中凤道:“还有那位智计百出的韩公子?”   焦飞鹏道:“目下这周围五里之内,已然遍布了我们的人手,不下数十位。”   君中凤冷笑道:“人数众多,又能如何?”   焦飞鹏哈哈一笑,道:“姑娘的口气很大。”   君中凤道:“阁下心中不服,不妨试试。”   苹儿心中暗道:“不知她如何施放毒物伤人,倒要仔细地瞧瞧。”   焦飞鹏道:“好,在下领教姑娘的高招。”目光左右转动,低声对两个同伴说道:“两 位兄弟替我掠阵。”立刀护胸,大步向前行去。   飞叉赵旺一横身,挡在君中凤的前面,准备迎敌。   君中凤低声道:“闪开。”   赵旺刚刚移开的身子,突然又向旁侧移开两步。   苹儿暗暗吸一口气,手握剑柄,准备应敌。   君中凤轻轻一拂手中拂尘,缓步迎了上去。   焦飞鹏道:“姑娘亮兵刃吧!”   君中凤拂尘一挥,道:“就用这个。”   焦飞鹏身了一侧,直欺而到,雁翎刀,一指“拦江截斗”,横里扫来。   君中凤陡然向后一跃,退在苹儿身后。   显然,她用心在近使苹儿出手。   焦飞鹏哈哈一笑,道:“姑娘口气很大,怎的竟不敢迎战?”喝声中又攻上来。   情势逼人,苹儿不得不挥剑迎敌,长剑挥舞,攻出三剑。   焦飞鹏横刀封架,接下三剑,道:“苹姑娘,你让开去。”   苹儿摇摇头,道:“你如胜了我手中长剑,我自会退开。”   焦飞鹏冷哼一声,雁翎刀,突地展开了快攻。   但见刀光滚滚,直涌过去。   苹儿挥到接架,恶斗一起。   另外两个怀抱雁翎刀的大汉,四道眼神,却投注在君中凤的身上。似乎是他们十分注意 君中凤的举动。   苹儿和李寒秋同行江湖之时,李寒秋传了她不少剑招,其中也有七绝魔剑的剑招。   李寒秋限於师门规戒,自是不敢把七绝魔剑的整套剑法传给苹儿。但却分解相授,把很 多精奇剑招,可予独立施用之学,都传给了苹儿。   苹儿在数月小居之中,静思参研,又习得不少剑招奥妙,是以苹儿的剑招,在这些时日 中,实已大有精进。   焦飞鹏的武功,原本高过苹儿,在他想象之中,多则三五十招,少则十招八招,定可把 苹儿制服。   哪知事实上大大不然,两人剑来刀往,已过百招,仍然没有分出胜败。   焦飞鹏心中大急,手中雁翎刀攻势愈来它见猛烈。但每当苹儿渐呈不支时,必有奇招用 出,转危为安。   不过,苹儿心中亦感奇怪,那君中凤这久时间,何以不肯施放毒物伤人。   搏斗之中,忽听君中凤的声音,传入耳际,道:“苹姑娘,不用和他们打了,咱们退到 那面树林中去。”说完话,也不管苹儿是否能抽身而退,便即转身而去。   赵旺横刀断后,紧随君中凤身后而退。   焦飞鹏冷笑一声,道:“苹姑娘,弃剑认输吧,你那同伴,巳弃你不顾而去。”   苹儿转目一顾,君中凤和赵旺已然远行到四五丈外。   就在她心神一分之际,焦飞鹏势疾攻而入,唰地一刀,划破了苹儿左肩衣抽,刀尖微及 肌肤,鲜血渗出了衣衫。   苹儿心中大急,唰唰攻出两剑。   这两剑都是李寒秋所授的七绝魔剑中的剑招,凌厉、诡奇,莫可预测。   焦飞鹏正庆幸一刀得手,如果把苹儿擒住,也是大功一件,却不料苹儿奇招忽出,两剑 攻来,诡奇莫测,焦飞鹏避开了第一剑,却无法避开第二剑。   寒芒过处,划开了焦飞鹏的小腹,衣服破裂,肚肠充出。   苹儿攻出两剑之后,未及瞧看敌情,立时转身追向君中凤而去。   另两个怀抱雁翎刀的大汉,见焦飞鹏伤势严重,顾不得追敌双双跃落到焦飞鹏的身侧, 低声说道:“大哥,伤得很重么?”   焦飞鹏左手按住流出的肠子,右手还刀入鞘,道:“老二追上去,看他们落足之处,老 三扶我到那茅舍中去。”   且说苹儿攻出两剑,回头就跑,并不知己重伤焦飞鹏于剑下。   君中凤和赵旺奔行甚快,苹儿放腿急追,直到那枯林中,才追上两人。   君中凤停下脚步,四顾了一眼,只见这片杂林,十分广大。才微微一笑,道:“姑娘好 剑法。”   苹儿冷冷说道:“小妹和人对敌,姑娘却转身而逃,不知是何用意?”   君中凤道:“因为小妹不用出手,这赵旺武功,也有限得很,我们出手帮不了姑娘的 忙。”   苹儿心中暗道:“赵旺、段平两人联手攻我,也非我之敌,这话倒是不错。”   但闻君中凤接道:“如今咱们躲入这枯林这中,方秀纵然率领高手来犯,也不用怕他们 了。”   苹儿听得心中大惑不解地道:“为什么?难道这枯树、杂林,还能帮助咱们不成?”   君中凤微微一笑,道:“这枯树林木,对一般的习武之人确实无用,但对小妹,的确大 有帮助。”   苹儿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什么帮助?”   君中凤道:“如若说真实武功,小妹自知难是方秀手下一流武师之敌。我仗凭的是施放 毒物,是以,这林木自是有助小妹放毒了……”   语声未落,突闻弩箭划空之声,两支长箭,破空而至,啪啪两声,分钉在两根枯树之上。   君中凤低声说道:“他们来了。”   凝目望去,只见十条人影,已经奔近杂林,当先领队之人,正是韩公子。   那韩公子似是心有所惧,不敢深入枯林,却站在林外,高声喊道:“苹姑娘,请出林答 话,在下保证,绝不伤害诸位。”   君中凤低声说道:“不要理他。”转身向林木深处行去。   只见段平迎面奔了过来,低声说道:“小的已找到了一处可供存身之地。”   君中凤道:“我去瞧瞧。”   但闻林外传入一个高昂的声音,道:“诸位如是不肯出林相见.在下要放火烧去这片枯 林了。”   这句话,似是发生了很大的威胁,君中凤停下脚步,四下打量了一眼,低声说道:“赵 旺,遍地积雪,是否能够放火。”   赵旺道:“林边树木稀疏,再加上积雪甚多,很难放火。不过,他们深入林中,林木密 集之地,再加上引火易燃之物,放火就非难事了。”   君中凤点点首,道:“苹姑娘,你会暗器么?”   苹儿道:“会,不过,我带的暗器不多。”   君中凤道:“就地取材,捡些石块也好,你们各自选择一处隐蔽地方,如若见到敌人, 就用暗青子招呼他们,不用和他们正面交手。如若三位选择之地,能够相互支援,那是最好 不过了。”   赵旺、段平、苹儿齐齐应了一声,分别隐入大树之后。   君中凤提高了声音,道:“韩公子,上次,我为你留下了解药,救了你属下之命,此番 如若他们再受伤害,恕我不再相救了。”   这时,韩公子巳然逼近林边三尺左右处,和君中凤相距也就不过六七丈的距离,但因林 木密集,双方只能闻声,不能见人。   苹儿迅速地爬上一株大树,监视对方的举动。   只见韩公子举手一挥,挡住随行之人,不让冲入林后,高声说道:“君姑娘也在此地 么?”   君中凤道:“不错,我不想伤你,希望你不要进入林中。”   韩公子微微一笑,道:“我们有百位以上人手,姑娘怎么能够拦得住呢?”   君中凤冷冷说道:“如若你们是伤在我毒物之下,一个人,和一百人,有何不同?”   韩公子沉吟了一阵,道:“君姑娘,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   君中凤道:“什么事?”   韩公子道:“姑娘和那李寒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知为什么还要处处护着他?”   君中凤道:“我要留下他的性命,用以祭奠我父母在天之灵。”   韩公子哈哈一笑,道:“如若姑娘真要找那李寒秋报仇,应该和我们合作才是,在下可 担保生擒李寒秋,送予姑娘处置。”   君中凤道:“李寒秋固然是我的仇人,但方秀和令尊,也不是什么好人,对昔年的恩怨, 我已经打听到一些内情,杀害李寒秋一家满门的,是令尊和方秀主谋,家父只不过是一个从 犯罢了。”   韩公子沉吟了一阵,道:“家父和方伯父的作为,在下身为子侄,不便置评。不过,我 想就事而论,李寒秋也是你仇人,我希望你能退出此事,在下愿担保把李寒秋交付姑娘。”   君中凤道:“那不用韩公子费心了,我自有对付他的办法。”   韩公子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姑娘是一点也不给在下的面子了?”   君中凤道:“我也希望你给我面子,能够劝阻令尊,和你那位方伯父,要他们带着人马 回去。”   韩公子道:“我们劳师动众而来,此事只怕有些碍难。”   君中凤道:“我话已说在前面,你们要对付李寒秋师徒,我要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彼此 冲突起来,那只有各凭手段,一决胜负了。”   韩公子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执意如此,在下倒也甚觉碍难了,但在下仍然愿尽最 后忠告,奉劝姑娘几句。”   君中凤道:“什么话?”   韩公子道:“对姑娘施展毒物伤人一事,我们都已经知道。而且我们已经想到了对付你 的办法。”   这几句话,使得君中凤心中大为震动,但她表面之上,仍然保持着镇静,冷笑一声,说 道:“你既然早已有对付我的办法,咱们就不用谈了。”   苹儿隐身在树身之上,向下探视。只见四周人影闪动,不下数十个人,分由四面八方, 向林中逼近,急急跃下大树,低声说道:“君姑娘,情形有些不对。”   君中凤道:“怎么回事?”   苹儿道:“韩公子借着和姑娘说话的机会,已经遣人把枯林围了起来。”   君中凤一皱眉头,冷冷说道:“我还一直认为那韩公子是个好人,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奸 诈人物。”   但闻韩公子高声说道:“君姑娘,这座枯林之外,在下已经布下人手,希望姑娘再想想 在下的话。”   君中凤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你们如果准备好了,那就不防进入林中试试吧!”   韩公子高声说道:“姑娘既是那李寒秋的仇人,我又答允把李寒秋交给姑娘处置,不知 姑娘为什么一直不肯答允?”   君中凤道:“你口蜜腹剑,借着和我说话的机会,已在四下布置了人手,难道当我不知 么?”   韩公子道:“那天夜中,姑娘施展毒物,不过是凭仗夜色掩护,使我等目难所见,此刻 青天白日,积雪映光,姑娘那毒物,除非隐身飞行之外,必然会被我们瞧到不可了。”   君中凤低声指挥苹儿、赵旺、段平各守方位,自己也站好拒敌之地,才高声应道:“阁 下如是不信我能在白昼伤人,不妨叫他们进入林中试试。”   韩公子高声叫道:“好,姑娘执意不肯,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语声一顿,接道: “你们三人一组,注意树上的毒手,多多施用暗器。”   君中凤低声对苹儿和赵旺等说道:“咱们如若被捉,必死无疑,如其受辱而死,不如自 绝来得干净,哪一个自知无再战之能时,那就请留些气力自绝。”   苹儿、赵旺、段平齐齐应了一声。   四人都有了必死之心,反而沉着下来,各有方位,察看敌情。   苹儿距离那君中凤较近,低声对君中凤道:“君姑娘,你为何不施放毒物伤人?”   君中凤道:“上有白日,下有积雪,视界清明,施放毒物,可能会被他们瞧出来,而他 们人数众多那毒物也无法伤得了许多人……”语声一顿,接道:“我施放毒物还未练到随心 所欲之境。”   她解说虽然不太清楚,但苹儿也不再多问。   突闻嗤嗤两声,两支长箭,由林木空隙中射了过来,分钉在两棵树上。   这两支长箭,力道奇劲,似是用弓发出,又非暗器之类了。   君中凤道:“他们带有强弓长箭,小心一些。”   这时,段平已发现敌踪,右手一扬,唰的一声,一把飞刀,疾飞而出。   苹儿玉腕扬动,两块石头,也脱手而出。   这一来,也招惹起对方的还击。   但闻几声破空金风,两支梭子镖,一枚袖箭,也疾射而来。   赵旺一招手,两柄飞叉,还击过去。   只听一声惨叫,对方有人中了暗器。   但对方还击之势,更为猛烈,嗤嗤十几声,十几件暗器,一齐飞来,集中射向赵旺。   赵旺身子一侧,全身躲在大树之后,但闻一阵啪啪之声,十几件暗器,尽都钉在那大树 之上。   段平右手疾扬,两把飞刀,还击过去。   苹儿右手一招,两块飞石,投了过去。   双方互相以暗器对射,击在树身之上,响起了一阵砰砰啪啪之声。   忽然间,呼起了一声闷哼,似是有人受伤摔倒在地上。   苹儿心中暗道:“这受伤之人,不知是伤在君中凤的手中,还是伤在我们的暗器之下?”   这时双方都以暗器相射,来人虽然众多,但因苹儿、赵旺、段平等站的地势很好,彼此 之间,能够相互支援,因此,敌人停留在两三丈外,却是无法攻进。   来人一阵猛攻之后,被三人交错打出的暗器拦住。   一阵激烈的暗器交攻之后,双方停了下来。   赵旺被一支梭子镖,击中了左臂,所幸那梭子上无毒,伤势亦不太重。   段平伤了左臂,中的是一支袖箭。   苹儿虽然肌肤未伤,但被一支长箭,由头上射过,射落一绺长发。   段平、赵旺撕下了一片衣服,包好了伤势,道:“君姑娘,君姑娘……”连叫了数声, 不闻君中凤回答之言。   转头看去,君中凤竟是早已不知了去向。   赵旺低声说道:“苹姑娘,君姑娘呢?”   苹儿摇摇头,道:“不知道啊!她在我身后,适才恶斗正烈,君姑娘不知何时离去?”   只听几声闷哼、惨叫,连续传来,惨叫之声过后不久,却见君中凤缓步行了过来。   苹儿低声说道:“君姑娘,敌人呢?”   君中凤举手理一下长发,笑道:“都退了。”   苹儿奇道:“韩公子呢?”   君中凤道:“也跑了。”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伤了他?”   君中凤双目盯注在苹儿睑上,瞧上一阵,道:“那韩公子滑头得很,我还未来得及对他 下手,他已经见机而逃了。”   苹儿道:“你伤了他们几个人?”   君中凤道:“七个人,另外四个人伤在你们的暗器之下。”望了段平、赵旺一眼,道: “你们伤得如何?”   赵旺、段平齐齐应道:“伤得不重。”   君中凤道:“那很好,你们休息一下,等天色入夜,咱们就去攻那茅舍。”牵着苹儿衣 袖,道:“走,咱们到那边休息。”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六八章 九幽鬼哭   两人行出三丈左右,在一块大岩石上坐下。   苹儿只觉她举动诡异,心中暗道:“不知她又想出什么花样?”心中念转,口中却问道: “姊姊有话吩咐我么?”   君中凤道:“吩咐倒不敢当,有件事和你商量。”   苹儿道:“什么事?”   君中凤道:“被我施放毒物所伤之人,很快将毒发而死,那将使方秀和韩涛心中生出很 大的畏惧。”   苹儿轻轻说道:“这个,和小妹有关么?”   君中凤道:“听来虽然无关,其实却有借重姑娘之处。”   苹儿道:“你吩咐吧!”   君中凤笑道:“我先要知道一件事,你是否很喜爱李寒秋?”   苹儿想不到她忽然问到这上面来,怔了一怔,道:“这个么,小妹就很难答覆了。”   君中凤道:“你必须告诉我,咱们都是女儿之身,姊姊也不用害羞了。”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我和他相处甚久,而且患难与共,两情十分融洽,但我们一直 未曾提到过儿女之情,彼此之间,只能说是一对很要好的朋友。”语声微微一顿,又道: “不过,如是为李寒秋的事情,小妹就算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惜,姑娘又管吩咐就是。”   君中凤淡淡一笑,道:“我想请姑娘去见见方秀。”   苹儿一怔,道:“这个,和李寒秋有关么?”   君中凤道:“自然有关。”   苹儿道:“既是和李寒秋有关,小妹万死不辞。”   君中凤道:“我去见他,那方秀对我心存畏惧,必然不肯相见。但你不同,他们不会想 到你会放毒。”   苹儿怔了一怔,道:“小妹本就不会施放毒物啊!”   君中凤道:“我教你,在片刻之间,就可以让你学会,你见着方秀之后,就暗中放出毒 物,伤了方秀,他们投鼠忌器,顾虑到方秀的生死,决然不敢伤你……”轻轻叹息一声道: “他们的人手太多了,小妹无法一下子伤他们许多,有道是打蛇打头,如若咱们和他们对峙, 不但无法救得李寒秋,而且,也无法自保。”   苹儿点点头,道:“小妹愿往,请姊姊授我放毒之法吧!”   君中凤道:“你闭上眼睛。”   苹儿心中虽然大感奇怪,但却依言闭了眼睛。   感觉之中,君中凤似是把一个光滑之物,放入下她袖口之中。   那似是一条蛇,在袖内蠕蠕而动。   苹儿虽然不畏死亡,但在袖口放一条蛇,却叫她心神俱裂。她虽未睁眼瞧到,但那感觉, 却已经使她头上冷汗直滚。   只听君中凤低声说道:“好了,你睁开眼睛吧!”   苹儿睁开眼睛,用左手挥拭一下头上的冷汗,道:“姊姊,你在我袖中放的是什么?”   君中凤道:“毒物,你放心,这是我养熟的毒物,它已经通灵,绝不会伤着你。”   苹儿啊了一声,道:“是一条蛇么?”   君中凤道:“不论是什么,它不会伤你就是?”   苹儿道:“小妹不懂役施之法,如何能够使它飞出伤人呢?”   君中凤道:“最是简单不过了,你只要对方秀一抛袖口,把此物当暗器打出就成了,自 然,如果在他不知不觉中,使毒物咬他一口,那是最好了。”   苹儿道:“就这样简单么?”   君中凤道:“说简单么,也不简单,要看你是否有这份沉着豪勇之气了!”   苹儿道:“此言何意?”   君中凤道:“你必须要很接近方秀,抛出此物时,他才无法逃避。”   苹儿道:“要接近他到什么程度?”   君中凤道:“三尺之内最好,五尺之内也成,再远了,那就未必能伤得到他了……”语 声微微一顿,接道:“你如能胆大一些,装的若无其事,在他不知不觉中放出毒物他,那是 最好了。”   苹儿道:“我袖口之内,装了一条蛇,要我如何不怕呢?”   君中凤道:“反正你又没有瞧到,只要感觉之中,不认为它是一条蛇,就可自然一些 了。”   苹儿道:“我明白了,小妹现在就去。”起身向前行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接道:“君 姑娘,如是小妹不幸死於方秀之手,希望你将此讯告诉李寒秋一声。”   君中凤道:“只要胆大心细,成功的机会很大,万一不幸死了,我也会替你报仇,你放 心去吧!”   苹儿望了君中凤一眼,欲言又止,转过身子,走出杂林。   韩公子率领的人手,虽已退出杂林,但林外仍监视之人。   苹儿行出树林,立时有一枚暗器,疾飞而来,射向前胸。   苹儿长剑一起,击落了暗器,高声说道:“快去通报,我要求见韩公子。”   只一个身着长衫的老者,由雪堆后站了起来,说道:“韩公子不在这里,姑娘有什么话, 对我说也是一样。”   苹儿道:“你作得了主么?”   那老者应道:“老夫如是作不了主,自然也不会问姑娘了。”   苹儿道:“你认识我么?”   那长衫老者摇摇头,道:“不认识。”   苹儿道:“我叫苹儿,乃是方家大院中的丫头。”   那长衫老者道:“老夫徐大兴,奉韩公子之命留此监视诸位,在这杂林四面,都已经布 下了罗网,姑娘如想破围而出,那是白日做梦了。”   苹儿冷冷说道:“你不认识我,快些替我通报方院主、韩公子,就说苹儿求见。”一面 说话,一面举步行去。   那徐大兴为人极是沉着,也不出言喝止,只待苹儿行近丈余左右时,才沉声说道:“姑 娘可以站住了。”语声一顿,接道:“目下,至少有十种以上的暗器,对准姑娘,只要你一 动,立时将群弩齐发。”   苹儿道:“你作不了主,快些通报。”   徐大兴道:“老夫已遣人去报韩公子,姑娘请丢下手中长剑。”   苹儿依言弃去长剑。   片刻之后,韩公子急赶而至,挥手一笑,道:“苹姑娘要见在下么?”   苹儿道:“韩少爷言重了。”   韩公子微微一笑,道:“林中积雪甚深,难觅充饥之食,姑娘可是想找些食物么?”   苹儿摇摇头,道:“我要见方院主。”   韩公子双目中神光闪动,打量苹儿一眼,道:“别人不知道,大概你心中明白,我能够 作得几分主意,你有什么事,告诉我也是一样。”   苹儿摇摇头,道:“不行,我们主仆间事,告诉你也是无用。”   韩公子沉吟一阵,道:“方怕伯和家父都没有在此地了。”   苹儿怔了一怔,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韩公子道:“去找李寒秋师徒。”   苹儿啊了一声,道:“去了好久时间?”   韩公子道:“动身三四个时辰了。”   苹儿道:“嗯!我还道你侠肝义胆,累於亲情,无可奈何,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位十分 阴险、恶毒的人物。”   韩公子淡然一笑,道:“姑娘一向温柔,这几句话,却骂得如此刻毒,想必是心有所关 了。”   苹儿冷冷说道:“你们如若杀了李寒秋师徒,定有很多人不会和你们甘休。”   韩公子嗯了一声道:“那些人都是谁?你苹姑娘之外,还有君姑娘,一位娟姑娘,是 么?”   苹儿道:“是又怎么样?”   韩公子仰脸望天,冷冷说道:“这么看起来,在下是得不佩服那位李寒秋了,他对女人 的魔力,实可当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苹儿道:“你错了,他实在是位品行端正的君子。”   韩公子道:“你和他相处甚久,自然是比在下了解他了。”   苹儿道:“我和他相处很久,但他从未欺过暗室,端端正正的君子之风。”   韩公子道:“所以,你对他十分倾心了。”   苹儿道:“我对你本也十分尊重,但现在,我对你的看法,大不相同了。”   韩公子轻轻叹息一声,道:“不论你心中如何想法,我也不能放你们离开……”挥挥手, 接道:“去告诉君姑娘,离开此地之法,只有凭仗武功冲出去了。”   苹儿心中暗道:“那方秀不在,这位韩公子定是首脑人物,那只有对他下手了。”   心中念转,缓步向韩公子身侧欺近。   韩公子一吸气,陡然向后退出八尺,笑道:“苹儿,回到林中去吧!”   苹儿心中暗自震骇道:“此人果是机警得很。”口中却冷笑一声,道:“你心里很怕我, 是么?”   韩公子道:“我不愿伤害你,但也不愿让你暗算。”   苹儿冷冷说道:“你武功高强,我如何能够伤得了你?”   韩公子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下对君姑娘的施毒之能,早已惊佩得五体投地 了。”   至此苹儿已完全了然,自己的才智武功,已然无法是韩公子之敌,只好转身入林而去。   韩公子伸手拦阻属下的追袭,笑道:“你们坚守各处要道,不要让他们冲出就是。”   且说苹儿回到林中,君中凤迎了上去,道:“你先坐息一下,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苹儿道:“你都知道了?”   君中凤道:“我听到了韩公子和你的对话。”   苹儿道:“那你要快些想法子啊!”   君中凤沉吟了一阵,道:“我正在设法,你闭上眼睛。”   苹儿依言闭目,君中凤伸手取出她袖中毒物,接道:“你们守住原位,别让敌人冲入林 中来。”转身自去。   只见赵旺行了过来,低声向段平说道:“君姑娘一个人,万一受人围攻,只怕无法腾出 手下施放毒物,咱们赶去助她一臂之力。”   苹儿道:“她未要咱们赶往相助,咱们自行前去,只怕要坏了她的事情。”   赵旺道:“君姑娘性格,我很清楚,外和内刚,虽然明知不敌,也不肯要人相助,但如 君姑娘不幸战死,咱们几人,也无法活着离开此地啊!”   苹儿道:“既然是如此,咱们就追去瞧瞧吧。不过咱们先在暗处监视,如是她未和别人 动手,咱们就不用现身。”   赵旺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三人顺着君中凤的行向走去,一直行到林边,还不见君中凤的身影。   抬头看去,只见皑皑白雪,一片琼瑶,竟不见君中凤的身影何处。   那韩公子的人手,都藏在白雪堆成的掩蔽之下,暗中监视着这树林中的举动,自是无法 瞧见,但那君中凤不可能一下子走得没了影儿。   细着白雪地上,也未见打斗的痕迹。   赵旺心中焦急,不自觉探头向外瞧去。   就这一探头首间,对方已有了反应,嗤嗤两声,两支长箭,疾射而来。   赵旺急急缩颈藏头,那两只长箭,同时钉在赵旺藏身的大树之上。   苹儿低声说道:“他们防守得很严密,两位请到这里藏身。”   原来,苹儿藏身在一株大树之后,前面林木交错,最是安全。   赵旺、段平齐齐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姑娘有何吩咐?”   苹儿道:“咱们随后追来,君姑娘走不了这么快,雪地上,也不见打斗痕迹,因此,她 可能还在林中。”   赵旺道:“如是她还在林中,为什么要避开咱们呢?”   苹儿道:“也许她不愿咱们看到她放毒的本领,看来守在此地,对她无益,不如退回原 地去吧!”   赵旺叹一口气,道:“不知他们在林外埋伏了多少人手?”   苹儿道:“至少在四五十人以上,不过,他们人手虽众多,但用心只在把咱们困入这丛 林之中。”   赵旺道:“那是想把咱们活活地饿毙于这丛林之中了?”   段平道:“君姑娘定然有帮咱们解决的办法。”   赵旺还未及答话,突闻一种凄凉无比的声音,传入了耳际。   那声音不高,但听来却使人有着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似乎是人间的事事物物,都面临 毁灭的边缘。   赵旺似是知晓那声音的厉害,急急说道:“苹姑娘,快些堵住耳朵。”   苹儿长长吁一口气,道:“这是什么声音,好生凄凉。”   段平道:“这是君姑娘的九幽鬼哭,是一种役使毒的信号,但它也具有着慑人魂魄的力 量,听下去就不能自主了。”   苹儿啊了一声道:“声音并不是太难听,只是太凄凉了。”   赵旺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听君姑娘说过,那九幽鬼哭,似乎是一种非常吃力的功 夫……”   说话之间,瞥见那白雪地上,站起了很多的人影。   原来,这些人藏在白雪堆成的掩体之后,望去不见人踪,但这阵纷纷起立,目力所及, 不下数十人。   苹儿细察他们停身之处,各站有一定的方位,果然已把这座密林出路,全都封锁起来。   就在她思忖之间,突见那站起人影,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片刻工夫,站起的数十个 人,一齐摔倒了下去。   这些人似乎是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毒伤,哼也未哼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这时,那凄凉的哭声,也突然停了下来。   只听赵旺高声喊道:“君姑娘。”   苹儿转目望去,只见君中凤双手捧胸,步履踉跄地走了出来,急急奔了过来,伸手扶住 了君中凤,道:“姊姊,你伤得很重么?”   君中凤摇摇头,道:“不要紧,我是累的,休息一会就好了。”微微一笑,道:“你瞧 到了么?他们很多人,都受了伤。”   苹儿道:“瞧到了。”   君中凤道:“看来你的功力,似是精进了很多,韩公子留此之人,伤了大半,量他也不 敢再强挡咱们的去路了。”   苹儿道:“姊姊用什么方法伤了他们?”   君中凤道:“自然是役毒物了,如是凭武功,两个君中凤也不是韩公子一人之敌。”长 长吁了一口气,推开苹儿,道:“我要去见韩公子。”   苹儿道:“小妹同往如何?”   君中凤点点头,道:“好吧,不过,不许多言,一切由我应付。”   苹儿道:“小妹遵命。”   君中凤回顾了赵旺和段平一眼,道:“好好守在这里,这是我们根本之地,如是我们不 能离此,不得不退守此地。”   赵旺、段平齐齐欠身应道:“姑娘放心。”   君中凤振起精神,大步向前行去。   苹儿紧追在她身后而行,隐隐有保护之意。   君中凤行约六七丈,停下脚步,道:“韩公子在么?”   一堆白雪之后,缓缓站起了韩公子,冷冷说道:“姑娘又施展毒物,伤了我不少的人。”   君中凤道:“嗯!有没有过半伤亡?”   韩公子冷笑一声,道:“可惜的是,没有伤到在下。”   君中凤道:“现在,时犹未迟,公子是否想试试看呢?”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六九章 被获遭擒   韩公子一怔之后,笑道:“姑娘如若肯在我目力能见之下,放出毒物,就算伤了在下, 我也是心服口服。”   君中凤道:“你虽然是韩涛之子,但却是一位十分受人拥戴的后起武林之秀,因此,我 不愿伤你。”   韩公子道:“但你一口气,伤了我二十七位属下。”   君中凤道:“公子以白雪筑垒,准备把我们困死此地,小妹为了求生,那也是无可奈何 的事了。”   韩公子道:“我想,你此番看我,定然是别有用心?”   君中凤道:“我不想把你的属下全都杀死,因此,来和你谈谈。”   韩公子道:“姑娘准备如何谈,在下洗耳恭听。”   君中凤道:“撤走你的属下,不许再追踪我们的去向。”   韩公子嗯了一声,道:“我这数十位身为毒物所伤的属下呢?”   君中凤道:“自然我给你解药。”   韩公子轻轻叹息,道:“为了救这二十七人的性命,在下是不能不答应了。不过,姑娘 离此之后,希望一直下山。”   君中凤道:“为什么?”   韩公子道:“在下适才接到信鸽传书,李寒秋和他师父已被截获,送往金陵方家大院中 了。”   君中凤略一沉吟,道:“你说的是谎言。”   韩公子道:“为什么呢?”   君中凤道:“他们师徒居住离此还有一段距离,时间上来不及。”   韩公子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很细心,骗过你,似是不太容易……”语声一顿,道:   “不过,在下没有骗你,但他们师徒已似是预知了我们攻袭的消息,所以准备离山远走, 但却在途中和我们的人相遇,一场短暂的搏斗之后,他们师徒双双被擒。”   苹儿摇摇头,道:“我不信,那李寒秋生性刚正,纵然战死,也不会让你们生擒的。”   韩公子道:“如若他失去自绝之能呢?”   苹儿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   韩公子道:“在下言尽於此,信不信是你们的事了。姑娘交出解药可以上路了。”   君中凤沉吟了一阵,道:“我们有四个人。”   韩公子道:“我知道,四个人在下一并放过。”   君中凤道:“放过了我们四个人,仍不能把解药交给你。”   韩公子道:“如是咱们互谈交易,这交易岂不是不太公平么?”   君中凤道:“我还有条件。”   韩公子道:“你说吧!”   君中凤道:“我要你单独送我四人一程。”   韩公子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在下也可以考虑。不过,我也要请教一事。”   君中凤道:“什么事?”   韩公子道:“我想要姑娘把伤我属下的毒物,取出来给我瞧瞧,在下自当遵照姑娘的吩 咐,单独送你们一程。”   君中凤道:“条件很苛刻,不过难我不倒,但你仔细想想,免得后悔。”   韩公子道:“在下从不作后悔的事,姑娘尽可放心。”   君中凤冷冷说道:“那很好,我相信你不是一个不守信的人。”   苹儿大为吃惊,暗道:“这韩公子机智绝伦,如若要见识过毒物,必能想出破解之法。” 心念电转,口中急急接道:   “姊姊,这样作,咱们太吃亏了。”   君中凤道:“不要紧。”   右手一扬,一条金色的小蛇,投置於雪地之上。   韩公子细看那小蛇,长不过八寸,通体金黄,投於雪中静卧不动,不禁一皱眉头。   “隆冬季节,正是蛇类冬眠之日,它怎能伤人,此事违反自然……”   君中凤俯身捡起小蛇,藏入袖中,道:“给你见识过了,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了。”   韩公子仰头打个哈哈,道:“姑娘,咱们相距不足五尺,在下倒是想试试看那一条小金 蛇,是否真有伤人之能?”   君中凤道:“好,那你要留心了。”   右手一挥,金蛇由袖中飞出。   韩公子看她把袖中金蛇,竟然当作暗器一般的投掷过来,心中暗道:   “这金蛇虽在冬眠之季,但它还是活的,不可用手去接。”心中念转,右手一挥,疾快 地拍出一掌,人却横向一侧退开。   这一掌,暗蓄真力,掌势未到,一股暗劲,直向那金蛇撞了过去。   但闻卜的一声,金蛇吃那韩公子的掌凤,击落在雪地之上。   韩公子哈哈一笑,道:“姑娘如若是用金蛇伤人,实叫在下难信……”   突然一皱眉头,停下了大笑之声,呆在当地。   君中凤缓移莲步,行近金蛇,伸手捡起来,藏入袖中,笑道:“韩公子,咱们走吧。”   韩公子四顾了一眼,道:“你如何伤了我?”   君中凤道:“阁下答应了送我们一程,咱们一面走一面谈吧!”   韩公子无可奈何,四顾了从人一眼,高声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拱拱手,对君中凤道:   “在下为姑娘带路。”当先举步而行。   君中凤紧追在韩公子身后而行,一面打量四周,只见韩公子的从人,果然都自在原地, 没有追来,低声赞道:“阁下的令谕森严。”   韩公子道:“难道姑娘一直认为我们是乌合之众么?”   君中凤道:“就我所知,江南二侠的属下,虽非乌合之众,但却亦非精锐之师。”   韩公子道:“在下倒要请教姑娘了,就目下实力而言,哪一门派最强?”   君中凤道:“那要看么一个算法,你们的属下、朋友虽然众多,但那另是一时利害的结 合,如若遇了大劫苦战,这些人都不会为你们方、韩两家拚命。”   韩公子缓缓说道:“只要能给我三年时间,我就能将一批江湖上亡命之徒,变成一支训 练有素的武林主力。”   君中凤淡淡一笑,道:“你口气很托大。”   苹儿突然接口说道:“韩公子,咱们相识很久了,只是过那时我是丫头身份。你是少爷, 不便请教大名。”   韩公子道:“现在呢?”   苹儿道:“现在咱们是敌对相处,不过,小婢的身份,倒也因此提高了,斗胆请教大 名。”   韩公子道:“在下生平最敬慕我们姓韩的一位大英雄……”   君中凤道:“可是灭楚兴汉的大将军韩信么?”   韩公子道:“不错,所以,在下自取名号继信。”   君中凤道:“那韩信功业盖世,名垂青史,阁下之才,也许可追韩信,只可惜,你混迹 江湖之中,这一生永远无法成为青史留名的人物。”   韩继信道:“所以,在下希望能退求其次,在武林中争一席立足之地……”语声一顿, 接道:“过去在下对那李寒秋本有着一份敬慕之意。”   君中凤道:“现在呢?”   韩公子道:“那一份敬慕愈来愈淡了。”   君中凤道:“如是要我说一句公平之言,你和那李寒秋应该是当代武林中一时瑜亮。”   韩公子接道:“但我们这一战中,却出了一位女诸葛,冲淡了那位李寒秋给于在下的敬 慕。”   君中凤道:“不知那女诸葛是何许人物?”   韩公子道:“在下心目的女诸葛,就是你君姑娘。”   君中凤淡淡一笑,道:“就算你说的是谎言,也叫人听得心中受用。”脸色一正,接道:   “可惜的是,我不是一般崇尚虚名的人。”   韩继信道:“在下是由衷之言,姑娘何以不肯相信呢?”   君中凤微微一笑,道:“我是否相信,似是无关紧要,要紧的事,你韩公子却故意地避 开不谈。”   韩继信道:“两位姑娘可是仍想谈谈那李寒秋么?”   君中凤道:“不错,你说生擒了李寒秋,不知是真是假。”   韩继信道:“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事了。”   君中凤道:“你们准备如何对付那李寒秋呢?”   韩继信道:“这个么,在下就不清楚了。”   君中凤道:“你韩公子是何等重要的人物,我不信方秀不把处置李寒秋的方法告诉你。”   韩继信道:“那李寒秋不是姑娘的杀父仇人么?”   君中凤道:“不错,他是杀我父母的仇人。”   韩继信道:“既然他是杀父仇人,姑娘对他何以仍然如此关心呢?”   君中凤道:“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韩公子担心。”   韩继信略一沉吟,道:“姑娘要问什么?”   君中凤道:“我想知道何处才能看到李寒秋?”   韩继信道:“金陵,就在下所知,李寒秋已被送往金陵。”   君中凤道:“他们走哪一条路?”   韩继信道:“这个在下确是不知,但如姑娘赶往方家大院,定然可见到李寒秋的。”   君中凤略一沉吟,道:“这个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想在中途截到他们。”   韩继信道:“这个,在下的确不知。”   君中凤道:“那就要委屈你韩公子了。”   韩继信微微一怔,道:“那是说姑娘准备背信了?”   君中凤道:“你不肯说出他们走的路途,那如何能够怪我?”   韩继信淡淡一笑,道:“我自然会告诉你,如是姑娘非逼我说出不可,那是逼我说谎 了。”   君中凤陡然停了脚步,回头望了韩继信,冷冷说道:   “你当真不知道。”   韩继信道:“不知道。”   君中凤道:“就只好委屈跟我们一起走了。”   韩继信道:“可以,不过,我数十名属下的性命,姑娘也不管了么?”   君中凤道:“你们属下人手众多,死上二十几个人,也不算一回事。”   韩继信微微一怔,道:“姑娘说的似是极为轻松……”   君中凤道:“我说的实话,你应该知道,我是女人,女人说的话,不一定算数。”   韩继信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之意,那是说连在下也不放了。”   君中凤道:“如若我们无法救回李寒秋,只好借重阁下交换了。”   韩继信道:“姑娘的算盘打得很如意。”   君中凤道:“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韩继信道:“就目下情势而言,以在下交换李寒秋,不失上策。不过,有一点,姑娘只 怕没有想到。”   君中凤道:“愿闻高论。”   韩继信道:“你们只怕无法在途中截到李寒秋了。”   君中凤道:“为什么?由你韩公子替我们带路,贱妾相信定能找到他们。”   韩继信道:“算计时间,他们已经超过咱们很多,除非赶到金陵,咱们已无法再追上他 们了。”   君中凤道:“方秀带那李寒秋到方家大院,是么?”   韩继信道:“不错。”   君中凤道:“那就成了,我们到了金陵之后,劳你韩兄大驾,写一封信,给令尊和你那 位方伯父,以你交换李寒秋,我想他们定然不会推辞了。”   韩继信皱皱眉头,道:“姑娘可是觉得在下一定会写么?”   君中凤道:“你的生命不觉得比那李寒秋宝贵一些?”   韩继信冷笑一声,道:“从此地到金陵,还有一段很遥长的旅程,在下想我应该有着很 多逃走的机会。”   君中凤道:“解药在我身上,如逃走必死无疑。”   韩继信冷笑两声,不再答话。   君中凤说着右手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交给了韩继信,道:   “你身上毒性快要发作,快吃下这粒药丸。”   韩继信掂了掂手中药丸,张口吞了下去。   君中凤道:“咱们直奔金陵,希望你别存逃走的打算。”   韩继信闭上双目,倚壁而坐,不再理会君中凤。   君中凤吩咐赵旺、段平,和韩继信同宿一室,就便监视,自己和苹儿同居一房。   两人同榻而卧,苹儿知道她身上满是毒物,如何能睡得安稳,蜷缩木榻一侧不动。   苹儿虽然双目紧闭,但却一直未曾睡觉,听到君中凤鼻息均匀,似是睡得十分香甜。   她虽然没有睡熟,但又要装出睡熟的样子,手足也不敢胡乱伸动。   虽是睡在床上,但感觉上比行路还要辛苦。   大约三更左右,君中凤突然挺身而起,悄然下榻,启门而去。   苹儿心中大为奇怪,暗道:“深更半夜,她要到哪里去呢?”心想追去瞧瞧,但又怕被 她发觉,只好强自忍着。   君中凤去约半个时辰,才转回房中,掩上木门,但未再登榻,却坐在靠窗口一张木椅之 上。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七十章 为救檀郎入毒门   苹儿心中愈觉奇怪,忖道:“她既然回来了,何以不肯登榻休息,独自坐在那里,不知 是何用意?”心中念转,微微张目望去。   只见君中凤手中抱着一物,两颗绿色的眼珠,在夜暗中闪闪生光。   她还未看清何物,耳际间已响起了君中凤的声音,道:“你没有睡着么?”   苹儿道:“我刚刚醒过来。”   君中凤道:“那很好,我也正想和你谈谈。”   苹儿道:“姊姊有何吩咐,小妹洗耳恭听。”   君中凤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救那李寒秋?”   苹儿微微一怔,道:“自然是真的了。”   君中凤道:“只有咱们两人之力,如何是那方秀众多人手之敌?”   苹儿亦是极端聪明之人,沉思了一阵,仍是想不出话中原因,缓缓说道:“姊姊话中之 意如何,小妹想不明白,可否明白见示?”   君中凤道:“小妹之意,咱们必得突出奇兵,才能一举制服方秀,控制大局,是么?”   苹儿道:“姊姊高见。”   君中凤道:“制服方秀之道,首先要设法接近他们,是么?”   苹儿道:“不错,姊姊可是要小妹去接近方秀?”   君中凤道:“你接近方秀,如若无法使他屈服在你的手下,那也于事无补。”   苹儿道:“姊姊之意呢?”   君中凤道:“小妹之意,希望传授你施毒之法,以便对付方秀。”   苹儿道:“姊姊如肯传授,小妹是感谢不尽。”   君中凤道:“小妹现在是七毒门中唯一的继承之人,限于本门规戒,你如不投入我七毒 门下,我实无法授你役使毒物之术,而且,我也不便把我门中很多隐秘之事,都告诉你。”   苹儿道:“这么说来,姊姊已有很多隐秘了。”   君中凤道:“我乃一门之主,岂能不为本门中人设想……”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譬 如说,你,如若不是我七毒门中人,小妹就无法调集本门中人助你。”   苹儿微微一怔,道:“姊姊已经收了很多弟子么?”   君中凤道:“小妹这点年纪,如何能收弟子?但格于门规,只好有一个师徒之名罢了。”   苹儿道:“怎么?姊姊收的门下,都是女人么?”   君中凤道:“小妹默察上一代七毒门被屠原因,主要是人为不臧。”   苹儿道:“可是他们太过张狂了招来天下武林公忿?”   君中凤道:“那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还是他们都是男人,男人只适合练那些刀枪暗 器之类硬功、气功等,役毒伤人,他就不如咱们女人了,所以,小妹收的全是女人。”   苹儿道:“那些人现在何处呢?”   君中凤道:“在一处隐秘所在,练习役毒之术。”   苹儿道:“如若我投入你七毒门下,一定能救李寒秋么?”   君中凤道:“不错,我相信一定能够救他出来。”   苹儿道:“我入你门下之后,咱们就不能姊姊相称了?”   君中凤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入我门下之后,咱们自然不能姊姊相称了。”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一定能够救得李寒秋,我就投入你七毒门下。”   君中凤微微一笑,道:“一个人若想练成绝世武功,都是非要数十年的苦功不可,但只 要三五个月的时间,就可学得极为高明的役毒之术,只要你设法接近敌人一里之内,或是知 晓他住宿之地,就不难施用役毒术取他之命。”   苹儿略一沉吟,道:“这样简单么?”   君中凤道:“简单并非是不够博大,如若你想把役毒之术,练到精纯无比之境,那又比 练一门高深的武功困难多了。”   苹儿道:“姊姊可否把投毒之术,先讲一些给我听听?”   君中凤摇摇头,道:“这役毒之术,乃是我们七毒门至高之秘,除非你投入我门下之外, 不能对外人宣泄。”   苹儿人仔细向君中凤怀中望去,只觉那两道碧绿的光芒,已经消失,不知何时,她怀中 之物,竟已不见,心口大是奇怪,忍不住问道:“姊姊适地怀抱之中,是何……”   君中凤微微一知,接道:“你瞧到了?”   苹儿道:“小妹并非有意瞧看。”   君中凤道:“就算是有意要看,也不要紧。我既是玩毒之人,那自然是一条毒物了。”   苹儿只觉心头一震,道:“那是什么毒物?”   君中凤道:“是一条世间少见的风蛇,不但奇毒绝伦,而且行动快速,我也是寻得不久。 就小妹所知而言,这毒物乃是天下蛇中之宝,日后,我如能使此物和我心念合一,就可以伤 人于数里之外了,那时,也不用和敌人太过接近,这将是我七毒门中极大的一桩成就,逐鹿 武林,争霸江湖,也有我们七毒门的一份了。”   苹儿道:“姊姊身上似是带有很多毒物,是么?”   君中凤道:“不错,最少之时,也有三个左右。”   苹儿打了一个寒噤,道:“那么毒物都藏在何处?”   君中凤笑道:“衣袖之内。怎么?你可是觉得有些害怕么?”   苹儿道:“难道它们不会伤到姊姊么?”   君中凤道:“如若它们能够伤我,我怎会常把它们带在身上呢?”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要小妹把一些毒物常年带在身上,小妹实没有这份胆 量。”   君中凤道:“习惯成自然,当年小妹家居之时,别说要我抓一条长虫了,就是让我抓一 只麻雀,我也是有些不敢,但曾几何时,天下任何奇毒之物,大约我都敢抓它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小妹训练了很多七毒门中的弟子,大都是形貌端庄的秀美少女, 她们又有谁敢抓住长虫玩呢?但经小妹解说抓蛇之法后,一个个都变得十分胆大了,抓取毒 物,有如反掌折枝一般,简直不算回事。”   苹儿道:“既然如此,小妹就试试看吧!”   君中凤道:“不能试,你可以不入七毒门,但如答应了,就要按门规行事。先立重誓, 然后拜见祖师,此后,你就是七毒门中弟子了。”   苹儿道:“除了小妹入七毒门下之外,再无别策能救李寒秋了,是么?”   君中凤道:“不错,除此之外,小妹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苹儿长长吁一口气,道:“姊姊是否计算过了,时间上能够来得及么?”   君中凤道:“韩继信落在咱们手中,量那方秀和韩涛还不敢伤害李寒秋。”   苹儿道:“好吧!小妹愿投入七毒门中。应该如何,姊姊请吩咐就是了。”   君中凤道:“先要拜祖师像……”   苹儿道:“那祖师神像现在何处?”   君中凤道:“在我身上。不过,你最好还是多想想,一旦人我七毒门,那就要一生一世 效忠,不能生叛离之心。”   苹儿道:“为了救李寒秋,我什么都会答应……”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急急说道:“你和李寒秋定下死亡之约,这一次咱们就算能从方秀手中救了他,日后,还是 难免要被你杀死,是么?”   君中风道:“但如咱们不救他,他立刻就要死在方秀、韩涛的手中……”   两人谈话之间,突闻一个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什么人?”   君中凤突然站起身子,道:“是赵旺的声音。”   苹儿伸手从床边取过长剑,轻轻推开木窗,向外望去。   星光之下,只见一群黑衣人,手中握着兵刃,把韩继信的卧室,团团围了起来。   赵旺右手执刀,左手握着两柄飞叉,挡在室外门口处。   苹儿推开木窗,正待飞身而出,却被君中凤一把抓住,低声说道:“慢一点,先弄清楚 他们的来意再说。”   那些黑衣人分执兵刃,团团把韩继信的卧室围着,既不攻袭,也不说话,似是在等待什 么。   赵旺不闻回答之言,忍不住又道:“诸位是哪一道上的朋友,到此有何贵干?”   但闻暗影中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交出韩公子,我等绝不为难阁下,如是不肯答 允,那就休怪在下手底毒辣了。”   苹儿心中暗道:“原来那主谋人隐在暗处。”   只听韩继信的声音,传了出来,道:“你们奉何人之命而来?”   那暗影中发话人应道:“在下自行找来此处,韩公子如若还能行动,何不请出一见。”   君中凤低声说道:“这些人来路很怪,不像是方秀、韩涛的手下。”   但闻韩继信应道:“阁下盛情,韩某心领了。韩某自有应付之道,不劳阁下费心,阁下 情便吧!”   那冷冷的声音应道:“我们既然找来此地,活的要人,死的要尸……”   只听蓬然一声,木窗破裂,韩继信穿窗而出,落下实地,冷笑一声道:“阁下的口气很 大,韩某倒愿一会。”   目光炯炯,盯住在院落一角暗影处。   苹儿听得心头大奇,暗道:“看这些人的将束,颇似方秀和韩涛的属下,但看几人的行 动,却又不似援救韩继信而来。”   只见暗影中步行出一个长发披垂,身着黑衣、背插长剑、瞎去一目的中年人。   这时,飞刀段平匆匆由室中追了出来,眼看韩继信站在原地未动,才算放下心中一块石 头,长长吁一口气,站在一侧。原来,他负责看守韩继信,却被韩继信一拳击破木窗,飞跃 而出。   韩继信回目一顾段平,低声说道:“阁下兵刃借我一用。”   也不待段平答话,右手一伸奇快绝伦地从段平身上抽出单刀。   段平正想让避,刀已到了韩继信的手中,心中暗暗一震,忖道:“此人武功,高我甚多, 如是他存有逃走之心,那是易如反掌了。”心中念转,人却向后退了两步。   韩继信用手轻轻在刀上弹了一指,道:“阁下和韩某素昧平生……”   那独目人冷冷说道:“现在见面,时犹未晚。”   韩继信冷然一笑道:“见面了,又将如何?”   独目人冷冷说道:“久闻阁下才慧超人,必是识时务的俊杰,想来不至逼我动手吧!”   韩继信眨动了一下双目,笑道:“各位是有备而来了。”   独目人道:“韩公子果然是聪明人。”   韩继信淡淡—笑,道:“不过,在下想先知道诸位带走韩某人的用心何在?”   独目人道:“告诉你不也妨事……”   韩继信道:“在下洗耳恭听。”   独目人道:“据说阁下性命十分珍贵,足可交换李寒秋的生死,因此,在下匆匆赶来, 希望借阁下一用。”   韩继信道:“用我交换李寒秋?”   独目人道:“不错。因此,在下并不想伤害阁下。”   韩继信仰天打个哈哈,道:“想不到啊!我韩某人的身价,竟然是越来越高了……”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阁下的姓名,应该告诉在下吧!还有,你和李寒秋有何关连? 亦望一并说明。”   独目人冷笑一声,道:“在下丁佩,和李寒秋是义结金兰之交。”   韩继信还未来及答话,赵旺道:“独目阎罗。”   丁佩道:“正是区区。”   韩继信哈哈一笑道:“久仰了。”   丁佩一抬腕,长剑出鞘,冷冷地接道:“阁下如果想动手,那就不用耽误时刻了。”   韩继信目光转动,打量了一下绕围在四周的黑衣人,怒声说道:“阁下带的从人,衣着 甚似方家大院中武士,想是有意思鱼目混珠了。”   丁佩道:“他们本就是方家磊院中人。”   韩继信微微一怔,道:“此话当真?”   丁佩道:“为什么要骗你?”   韩继信扬手一掌,拍向左侧一个大汉。但闻蓬然一声,那人连兵刃一齐全倒摔在地上。   丁佩冷然一笑,道:“他们都被点中了穴道,阁下如是想杀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而 已。”   韩继信微现惭色,淡然一笑,道:“阁下的手段很高明,竟能把这么多人点中穴道,送 来此地。”   目光一转,望了赵旺一眼,接道:“这位朋友,要带走在下,但不知贵教主是否肯放?”   赵旺道:“敝教主要用你换李寒秋,这个么,在下就不知如何应付?如是这位丁老前辈 是敝教主的朋友,那事情就好办了。”   丁佩道:“贵教主现在何处?”   赵旺道:“就在那边客房之中。”   只见木门呀然,君中凤缓步而出,道:“韩公子是我们擒得之人,阁下意图强夺,不觉 得太过霸道么?”   丁佩道:“韩公子武功未失,他如存逃走之心,只怕非几位之力能够对付。”   君中凤道:“他身中奇毒,逃走了只有死亡一途。所以,他不敢逃。”   丁佩道:“在下和姑娘无怨无仇,不愿闹成僵局,但此人在下又非要带走不可,还望姑 娘赐允。”   君中凤道:“听你口气,似很坚决,如是我不会答允呢?”   丁佩独目闪光,道:“说不得,在下只好动强了。”   君中凤略一沉吟,道:“那算我答约允了,那韩公子也未必肯去啊!”   丁佩道:“只要姑娘答允,韩公子如若不肯去,在下自会生擒他去。”   君中凤道:“你先擒住韩公子,咱们再慢慢地商量。”   丁佩奇道:“再慢慢商量?”   韩继信却微微一笑,道:“君姑娘既是想伸量在下的真才实学,那么,在下就恭敬不如 从命了。”   单刀一挥,直向丁佩欺攻过去。   丁佩长剑疾举,硬封开韩继信手中单刀,反腕削出一剑。   韩继信单刀一招“江河封冻”,当地一声,震开长剑,挥刀反击。   刹那间,刀来剑往,展开了一场凌厉绝伦的恶斗。   两人半斗招术,半斗内力,刀剑交往中,不时响起了兵刃相击之声。   丁佩剑招凌厉,着着追攻,但那韩继信亦非庸手,一把单刀,时而用了少林刀法,大开 大合,力拚猛攻;时而用出关东黄家刀法,以诡奇快速取胜。   韩继信似是博通天下武技,一把刀变化万端,搏斗不足百招,但已连变了十几种刀法拒 敌。   丁佩剑招,却是一脉相承,但他剑法凌厉,任那韩继信手中单刀变化万端,始终以不变 应万变,但却丝毫不见败象,而且隐隐还稍占优势。   赵旺、段平目睹两人搏斗的情形,心中暗暗震惊,忖道:“这两人中任何一人,都非自 己两人能敌,奇怪的是韩公子沿途既未刑具加身,何以竟然不肯逃走?”忖思之间,并闻兵 刃交触,响起了一连串金铁交呜之声。   原来,那丁佩打得心头火起,连人带剑,直向上面冲去。   这一阵斗势猛恶,逼得韩公子不得不全力运刀拒敌,刀剑之间,硬打硬接。   双方刀剑并举,拚斗了五十招,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这时,苹儿也从室中赶了出来,低声对君中凤,道:“这两人拚战凶险,如若让他们打 下去,必有一人受伤。”   君中凤淡然一笑,道:“你看两人哪一个获胜的机会大些?”   苹儿道:“论实力丁佩似要稍强一此,但韩公子的武功博杂,常有奇招自救,目下小妹 无法断言谁胜谁负。”   君中凤道;“你既然无法看出优劣之势,咱们就再看下去吧!”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难道你一定要等他们打得鲜血淋漓,身受重伤,才肯出口喝 止么?”   君中凤缓缓回过头来,两道目光凝注在苹儿的脸上,笑道:“你在关心哪一个?他们两 人纵然拚出伤亡,于你何干?”   苹儿道:“我只是想如若那韩公子被他杀死,咱们如何交换那李寒秋呢?”   君中凤道:“他的用心,也在生擒韩继信,交换李寒秋,怎么把韩继信杀死呢?”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七一章 恩怨同车   两人谈话之间,场中已有急剧的变化,丁佩长剑挡开了韩继信的单刀,大喝一声,道: “着!”一剑刺中了韩继信的左臂。   韩继信左臂虽然中了一剑,但仍是骠悍无匹,右手单刀疾挥,挡开了丁佩的剑势,大喝 一声,攻出一招。   丁佩长剑一式“孔雀别翎”,横封对方剑势。   哪知韩继信出击刀势,突然一翻,用刀背拍向丁佩的左臂。   这一招变化势道诡奇,丁佩让避不及,被韩继信一刀击中左臂。   丁佩被打得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韩继信血染长袖,那一剑似是伤得不轻,他反击一刀的下手也似很重。   果然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君中凤高声说道:“住手。”   丁佩回顾了君中凤一眼,道:“怎么?姑娘准备助阵么?”   君中凤道:“两位和我都无瓜葛,我就是想助阵,也不知要助哪个……”语声一顿,接 道:“不过,我有几句话说,希望你们听完了再打不迟。”   丁佩道:“姑娘要说什么?”   君中凤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帕,道:“我先替韩公子包扎好了伤势再说。”缓步行近了韩 继信,替他包好了伤势。   她的举动悠闲轻松,竟使丁佩不敢出手偷袭。   韩继信微微颔首,道:“多谢姑娘。”   君中凤道:“不用谢我,我不能让你失血过多而死。”   韩继信道:“原来如此。”   君中凤回视了丁佩一眼,道:“你武功很高强,但却未必能够胜得韩公子,想生擒于他, 那更是白日作梦了。”   丁佩本想发作,但转念一想,她说的确是实言,自己确无生擒韩公子之能了。   君中凤不闻丁佩答话,知他已默认自己之言,目光又转到韩继信的身上,说道:“大约 你心中也明白,破围而出的成份不大。”   韩继信微微颔首,道:“怎么样?”   君中凤道:“如若我不出马,让你们两上硬拚下去,韩兄的死亡机会大些……”   目光又转到丁佩的身上,道:“你找着一具尸体,也绝无法交换李寒秋回来。”   丁佩道:“姑娘之意呢?”   君中凤道:“所以,我希望你们平心静气地坐下谈谈。”   韩继信道:“如是为了救助李寒秋,和你姑娘也算有关了。”   君中凤道:“所以,小妹和这位丁兄是不谋而合。”   韩继信道:“姑娘敛锋藏刃,阴沉多智,在下过去一直低估你姑娘了。”   君中凤微微一笑,道:“所以,你轻轻松松地跟我来了……”语声一顿,道:“现在觉 悟,似乎是已经晚了些,是么?”   韩继信冷冷说道:“你准备如何?快请说出来,在下能否答应,立可奉告。”   君中凤道:“那很好,我们用你交换李寒秋,是否有望?”   韩继信道:“那要看你们的运气。”   君中凤道:“为什么?”   韩继信道:“如若是我那方大伯父一人知晓此事,李寒秋即将秘密处理。”   君中凤怔了一怔,道:“那方秀对你不是一向十分钟爱么?”   韩继信道:“不错,但他一旦面临对自己的生死利害时,哪还会顾到什么亲情。”   君中凤叹息一声,道:“你能够看得如此透彻,的是别具慧眼……”   韩继信接道:“唉!也许你们赶到金陵时,大劫已成,天下武林已经全在他们统率之下 了。”   苹儿道:“此言怎讲?”   韩继信道:“在我们赶来捉拿李寒秋师徒一月之前,早已由金陵遣出了属下,分赴各大 门派……”   君中凤道:“天下门派纷立,不下数百,你们有多少人手,如何能一齐行动?”   韩继信道:“偷袭各派基来,自然以重大者为主,就在下所知,对付少林、武当的人手, 几乎占我们遣出人手的一半。除了武当、少林之外,另有十六路人手遣出,分袭十六家门户, 不过,在下不知详情。”   君中凤道:“好大的雄心……”语声一顿,道:“就阁下的看法,你那们方伯父的计划, 是否可以成功?”   韩继信道:“他们虽非依照全盘计划行事,但亦非仓促动手,就在下的看法,他们的成 功希望很大。”   君中凤道:“他们几时动手?”   韩公子道:“我不知道,似是要等到生擒李寒秋师徒之后。”   君中凤道:“那是说,我们现在还来得及了?”   韩继信道:“来得及什么?”   君中凤道:“拯救天下大劫。”   韩继信淡淡一笑,道:“来不及了,就算给你再多些时间,你也是束手无策。”   君中凤道:“韩兄你是否已筹思到对付之策?”   韩继信两道目光,转注在君中凤的脸上,缓缓说道:“姑娘这话问得很奇怪,就算我胸 有良策,也不能告诉你。”   君中凤道:“如若你胸怀正义,眼看天下武林遭劫,能够忍不管么?”   韩继信脸上泛现出一片愕然之情,缓缓说道:“你要我和自己父亲、伯父作对?”   君中凤道:“你如是真的有能力挽救武林大劫,为何不能大义灭亲……”   韩继信怔了一怔,道:“什么?大义灭亲。”   君中凤道:“不错,一个人活在世上,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如若能有一个流芳百世 的机会,为何不去把握?”   韩继信满脸痛苦之状,沉吟了良久,叹道:“你们带我去方家大院吧!能否交换得李寒 秋,要看你们的运气了。沿途之上,我不作逃走的打算就是。”   君中凤道:“这就是你对我们的帮助了。”   君中凤又道:“纵然是一切顺利,把你交换到李寒秋,难道就能够解救天下武林大劫 么?”   韩继信道:“这个么?在下感觉中只怕无此可能。”   君中凤道:“那就算交换到李寒秋又有何用?”   韩继信道:“至少可以成全了你们的私情。”   君中凤冷冷说道:“什么私情?”   韩继信道:“你们处处设法营救李寒秋,难道也是为了天下武林安危么?”   君中凤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救李寒秋,只是为了要报父母大仇。”   韩继信冷笑一声道:“要报仇,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么?”   君中凤道:“我父母死状,数年来一直历历如在眼前,如不手取他之命,如何能够甘 心?”   韩继信道:“你应该有着很多次杀死李寒秋的机会,何以不肯出手?”   君中凤道:“他事务很多,都未料理,已和我约好了死亡之期。”   韩继信冷冷一笑,道:“如若你用在下交换到李家秋之后,是否不要等到约期满后,再 行动手杀他?”   君中凤道:“这个么?我还无法决定,见他之后,再作道理。”   丁佩突然接口说道:“在下先把话说明白,不论什么人,要杀李寒秋,在下都不会坐 视。”   君中凤道:“你想救他?”   丁佩道:“正是”   君中凤道:“看来,咱们两人之间,先要把事情分清楚才成了。”   丁佩道:“如何一个分法?”   君中凤道:“此到那方家大院之中,必将是戒备森严,咱们合力还未必能应付得了。如 是各行其是,自相冲突,那是必败无胜了。”   丁佩点点头,道:“姑娘说得倒也有理。”   君中凤道:“所以,咱们两人之间,必得找个首脑出来。”   丁佩道:“只要能救李寒秋,在下愿尊姑娘为首。”   君中凤道:“如若要推我为首,你的一切举动,都要听我之命。”   丁佩道:“可以,唯一的条件是救了李寒秋之后,把他交给在下。”   君中凤微微一笑,道:“这法子不公平。”   丁佩道:“你要杀他,我要保他性命,这中间,实则在下想不出如何还能公平了?”   君中凤道:“自然有公平办法。”   丁佩道:“在下想不出,倒要请教姑娘了。”   君中凤道:“咱们营救李寒秋时,我为首脑,你一切的举动,都回听我之命。不是贱妾 小看你,如是只凭你的武功,进了方家大院,就别想活着出来。此事不能蛮干,斗智之外, 还要斗法了……”   丁佩听得一怔,接道:“你有邪法?”   君中凤道:“我如是没有一点奇异本领,韩公子未加刑具,他怎会不肯逃走?”   丁佩点点头,道:“说得有理,在下愿遵命而行。不过,救出李寒秋之后呢?”   君中凤道:“他为我们两人所有,然后,咱们再找一处僻静之地,比个胜败出来,谁胜 了,那李寒秋就归谁所有。”   丁佩道:“不错,这法子很公平。”   君中凤道:“你同意了?”   丁佩道:“就目下情势而言,似乎是只有这个办法了。”   君中凤目转注韩继信的脸上,道:“韩兄,至少目前我们已经联成一气,但救助李寒秋 的事,还要韩兄帮助了。俟李寒秋一入我们之手,小妹就奉赠解药。”   韩继信道:“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这一次要我如何相信?”   君中凤道:“这次愿立重誓,我如再骗韩兄,死于乱剑之下。”   韩继信道:“誓言很重,足见你对李寒秋的关怀。不过。我只能答应你们不从中间破坏, 至于你们能否交换到李寒秋,那是你们的运气了。”   君中凤道:“韩兄,你自小养尊处优,方秀霸业有成,你又是承继霸业之人,你的命是 可等贵重,大约十个李寒秋,也不能交换你一个韩兄啊!”   韩继信道:“我方伯纵然侥幸制服了各大门户,但也未必能登上霸主之位。”   君中凤突然格格大笑起来,打断了韩继信未完之言。   这一笑,只笑得丁佩茫然不解,忍不住问道:“姑娘有什么好笑?”   君中凤道:“告诉你,李寒秋得救了。”   薛继信微微一笑,道:“姑娘果然是聪明得很。”   丁佩道:“这个么?在下还是不大明白。”   君中凤道:“这么说来,你推举我为首脑,那是选对人了。”   丁佩道:“这又和李寒秋得救有关?”   君中凤道:“事情很明白,方秀就算能制服各大门派,他们本身之中,还有一番恶斗, 较力之外,还要较智,看看谁能登上霸主宝座,方秀还要仗凭韩公子代为筹谋。”丁佩啊了 一声,道:“原来如此,看起来,女孩子们果真是心细一些。娟姑娘聪明胜我甚多,你姑娘 才慧亦是强过在下了。”   韩继信道:“你们商量好了,可以动身了吧!”   君中凤道:“连夜赶路么?”   韩继信道:“此刻寸阴如金,必须要日夜兼程才行。”   君中凤道:“我们收拾一下就走。”   几人整理了一下简单行囊,留下了一些银两,连夜动身。   店家虽然早就惊醒,但见这般人如凶神恶煞般,哪里敢出面多问。   几个人离了客栈,一阵紧赶,天亮时已行出了四十余里。   韩继信徒然停了脚步,道:“你们就这样准备赶到金陵么?”   丁佩冷冷说道:“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点路就走不动了。”   君中凤却缓缓说道:“韩公子有何见教?”   韩继信冷冷望了丁佩一眼,道:“这等走法,别说赶到金陵了,不到午时,就要被方家 大院布置的耳目发觉了。”   君中凤道:“有你和我们同行,发觉了想他们也不敢有所行动。”   韩继信摇摇头,道:“他们不会明着出手,亦将会暗中拦截,而且飞鸽报讯,你们还未 到金陵,方家大院已张网以待了。”   君中凤淡淡一笑,道:“这要如何应付,还要韩兄教我了。”   韩继信略一沉吟,道:“如是你们要细心一些,那就要经过一番精密的设计,易容改扮, 方家大院此刻正在紧张、混乱之际,粗备一些也不要紧,只要雇上一辆篷车,姑娘在和在下, 以及这位形貌特殊的丁兄,躲入车中赶路,不引起别人注目就行了。”   君中凤道:“韩兄觉得这样成么?”   韩继信冷笑一声,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应该如何,君姑娘可以裁决了。”   君中凤回顾了赵旺、段平一眼,道:“你们去找一辆整车,那车子最好平平常常,不要 引人注目。”两人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赵旺、段平赶了一辆篷车而来,那篷车果然是十分平凡。   君中凤召过段平,低声吩咐数言,段平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韩继信当先举步登车,君中凤、苹儿、丁佩鱼贯而上。   赵旺垂帘,扬鞭驰车篷车疾快地向前奔去。   韩继信缓缓说道:“君姑娘,就是你们去么?”   君中凤道:“韩兄可是觉得我们的力量太单薄了?”   韩继信道:“大约姑娘还有援手?”   君中凤道:“每一个人都会保留一些力量,不到最后关头之时,不会用尽全力。”   韩继信微微一笑,道:“那是说姑娘之上,还有首脑人物了?”   君中凤道:“韩兄,可是看小妹不足以领导七毒门么?”   韩继信道:“那是说,那些人都是姑娘的手下了,是么?”   君中凤道:“不错,那些人都是我的属下。”   韩继信道:“他们一个个都有役用毒物之能?”   君中凤道:“是的,七毒门嘛,除了役用毒物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能耐呢?”   韩继信道:“那也很难说了,在下看姑娘的属下,似乎都是从江湖中成名人物挑选而出, 他们本身,早已经具有了很好的武功,是么?”   君中凤道:“韩兄大约是从小妹两位随行人的身上,推断的结论了。”   韩继信哈哈一笑,道:“怎么?在下又猜错了么?”   君中凤道:“是的,韩兄大约是在套问小妹了。”   韩继信淡淡一笑,道:“姑娘既是多疑,在下就不用多问了。”   君中凤笑道:“小妹么,倒是希望有和韩兄多谈谈,以便解去旅途寂寞。”   韩继信道:“那样,姑娘也不怕在下套问你的口气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七二章 八方风雨会金陵   君中凤淡淡一笑,道:“小妹相信,我不说,韩兄也会瞧得出来,何不大方一些呢?”   韩继信道:“如此说来,在下到也不便再多问了。”   目光转到苹儿身上,道:“苹姑娘,在下心中心几点不明之处,想向姑娘请教。”   苹儿道:“公子叫我苹儿吧!”   韩继信道:“现在情势不同了,苹姑娘和在下是敌对相处,在下乃阁下之囚,自然是应 该客气一点了。”   苹儿叹道:“公子言重了……”语声一顿,接道:“我一向敬服公子,公子问什么?但 请吩咐下来。”   韩公子道:“我想请教那李寒秋,有何魔力,能够使接触过他的女孩子,一个个对他倾 心,为他效命?”   苹儿道:“这个么,小婢倒无特殊感觉,也许我和他患难相处之故。”   韩继信道:“患难生真情,倒也有理,但这只对你适应,娟姑娘和这位君姑娘,和你的 情形大不相同了,这中间定然别有内情。”   君中凤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救那李寒秋,只是为了报仇,但你这人就是不肯相 信,我有什么法子?”   韩继信微微一笑,道:“姑娘自已只怕也是很难相信了。”   君中凤微微一怔,正待反唇相辩,突然又忍了下去。   韩继信目光转到苹儿的脸上,接道:“你是否有着与李寒秋共生共死的念头?”   苹儿沉吟了良久,道:“有,我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使我感觉到李寒秋生在世间,我 活得才有希望。”   韩继信仰起头来,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了,爱欲使其生,恨欲使其死,就是 这个道理了。”   君中凤突然冷冷说道:“韩兄,我们希望以后不再谈李寒秋的事,好么?”   韩继信道:“此地到金陵,舟车劳顿,大约还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姑娘自信能够忍住不 说话么?”   君中凤道:“我没有要你装哑巴,只要你不再谈李寒秋。”   韩继信道:“姑娘之意,咱们谈些什么呢?”   君中凤道:“除了李寒秋之外,天下的万物万事都可以谈。”   韩继信目光突转到了丁佩的身上,道:“丁兄,你是娟姑娘师叔呢,还是她的师兄?”   丁佩道:“阁下问得这样清楚,不知是何用心?”   韩继信微微一笑,道:“问问总是可以吧?”   丁佩道:“在下如是不说呢!”   韩继信道:“那是阁下的事了。”   他自幼在仆婢环侍之中长大,一呼百诺,从来未受过人这样的气,此刻,连连碰人钉子, 但他仍然能忍住气,不予发作。   丁佩闭上双目,道:“在下为人不喜多言,韩公子如是不碰钉子,最好不要和我说话。”   韩继信道:“好,在下以后不和丁兄搭讪就是。”   轮车辘辘,兼程赶路,为了不耽误行程,几人到了大镇,就换马再走。   这日中午时分,到了金陵城外。   赵旺低声说道:“姑娘,到了金陵,咱们要投宿在哪家客栈之中?”   君中凤低声对韩继信道:“韩兄,咱们要在哪里?”   韩继信想到一路上所受之气,忍不住冷笑一声,道:“那是你们的事了,在下不便作 主。”   君中凤道:“答应帮助我们,现在可是想变卦了么?”   韩继信摇摇头,道:“三个臭皮匠,等于一个诸葛亮。何况,几位又都是多才多智的人 物,在下答应过,不从中间破坏,自然遵守诺言……”   丁佩接道:“韩公子,如是我们无法把阁下交换到李寒秋,你可知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 后果么?”   韩继信道:“我知道,你们会取我之命。”   丁佩冷冷说道:“而且,你在未死之前,先要承受很多酷刑。”   韩继信冷然一笑,道:“如若我生出反抗之心,你们也许有取我之命的机会,但你们绝 没有折磨我的机会,不信咱们就试试看……”   君中凤急急接道:“不用试了,小妹知道韩兄有此能耐,不过,韩兄已经答应我们,至 少不会从中破坏,难道韩兄要背弃承诺?”   韩继信道:“这位丁兄对在下似乎是有些不大相信。”   君中凤道:“我是首领,他们一切动,都要听我之命,自然是我讲的话,才能算数了。”   韩继信冷笑一声,道:“两位都以主人身份自居,倒是在下无所适从了。”   君中凤道:“我们讲定谁为首领之时,你也在场,这话你都听得十分清楚了。”目光转 到丁佩的脸上,道:“丁兄,咱们立下信誓,你是否遵守?”   丁佩道:“自然是要遵守了。”   君中凤道:“如是你要遵守信约,那就最好不要乱说话,一切要听我之命。”   丁佩道:“好,姑娘作主就是。”   君中凤道:“韩兄听到了吧!”   韩继信道:“听到了。”   君中凤道:“韩兄是否还遵守诺言?”   韩继信凝目思了一阵,道:“你们准备此刻先到何处?”   君中凤道:“韩兄之见呢?”   韩继信道:“是姑娘主持呢?还是在下主持?”   君中凤道:“由我主持。”   韩继信道:“所以,在下要先听听姑娘的高见。”   君中凤道:“我想先找一处僻静的客栈停下。”   韩继信道:“停下干什么?”   君中凤道:“研究进入方家大院之策。”   韩继信道:“你们还没有研究出方法,方秀大院的高手,已然全赶到了你们停身的客栈 之中了……”   语声一顿,道:“须知道金陵城中的耳目,不比他处,诸位只要一下车,立时被盯住, 尤其是在下和苹姑娘,很多人都认识我们。”   君中凤道:“那么请教公子了。”   韩继信道:“如是在下么,绝不在客栈之中停留,我要一气冲入方家大院之中。”   君中凤道:“冲人方家大院?”   韩继信道:“是的,所谓迅雷不及掩耳,没有给他们考虑的时间,诸位的侥幸要大很 多。”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报君知,传入耳际。   苹儿心中一动,暗道:“那个假瞎子,又在此地出现了。”   只见丁佩一掀垂帘,飞出篷车。   君中凤欲待出手拦阻,已自不及。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金陵城,到处是方家大院的耳目,不知他跑出篷车为何?”   韩继信道:“和那几声报君知有关。”   君中凤沉声说道:“赵旺,车子走慢一些,给他登车的机会。”   片刻之后,丁佩果然又跃上了篷车。   君中凤冷冷说道:“你到哪里去了?如是不愿从我之命,此刻散夥,还来得及。”   丁佩道:“在下看几位朋友,同时奉告姑娘一件事。”   君中凤道:“什么事?”   丁佩道:“在下有几位援手,也赶到了金陵。”   君中凤道:“什么人?”   丁佩道:“姑娘听到适才的锣声了吧?那就是其中之……”   韩继信缓缓接道:“如若在下猜得不错,那位娟姑娘也到了金陵?”   丁佩怔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韩继信哈哈一笑,道:“来得好,大家都赶到,咱们也好有个结果。”   君中凤道:“什么结果啊?”   韩继信道:“诸位之间的恩恩怨怨,似是已和江湖命运结合一起了。”   君中凤道:“这话怎么说?”   韩继信道:“很简单,在你们之间,就有着两种绝对不同的意见,姑娘要杀李寒秋,这 位丁兄和苹姑娘,却是非要救他不可,你们之间,似乎是无法相容了。”   君中凤道:“我们自有解决之道。”   韩继信道:“再说各位和在下吧,我是你们的敌人,但现在似乎是在帮助你们,对么?”   丁佩道:“那是因为阁下之命,握在了我们的手中,阁下如不想死。似乎是只有帮助我 们一途了。何况,这帮助,还不知是真是假?”   韩继信道:“看来,诸位对在下还是有些不肯相信了?”   丁佩道:“咱们既然敌对相处,在下自然是很难相信阁下了。”   韩继信道:“但诸位一举一动,却都是在听从在下的计划。”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丁兄不要怀疑韩公子,他确实在帮助咱们,如若非他提示咱 们乘车而来,只怕咱们来到金陵,就已被那方秀等发觉了。”   丁佩略一沉吟,道:“如若他没有受着死亡的威胁,我不相信他会帮助咱们。”   韩继信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丁兄可是觉得死亡当真能够威胁到在下么?”   丁佩道:“这个么,在下就想不到阁下还有什么帮助我们的原因了。”   韩继信道:“你不懂,那是因为阁下的才智不够,如是娟姑娘在此,她就会明白了。”   苹儿突然接上说道:“公子可是还怀念娟姑娘么?”   韩继信道:“唉!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   目光一掠君中凤道:“到了方家大院时,你要他放下吊桥,直弛院中,以在下生死威胁, 面见家父和我那方伯父。”   君中凤略一沉吟,道:“多承指教,不过小妹还有两点不解之处,不知可否请教?”   韩继信道:“君姑娘有什么不解地方?”   君中凤道:“令尊和方秀,是任见其一呢?还是两人都见?”   韩继信道:“最好是两者都见,如是只能见一个,那就见我方伯父。”   君中凤道:“如是在吊桥之上,有人拦阻,我们应当如何?”   韩继信道:“如能诓渡吊桥,以言语说服对方,让你们渡过,那是上上之策。如是情非 得已,也不能露出真相,这中间运用之巧,那要凭姑娘的才智了。”   君中凤道:“小妹明白了,多谢指教。”   篷车转向,直向方家大院驰去。   只听赵旺的声音,喝道:“姑娘站在途中,不伯马车撞着么?”   篷车外,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我知道你不敢,所以,我很放心地站在这里。”   韩继信脸色一变,低声道:“是娟姑娘的声音。”   苹儿喜道:“不错啊!很像娟姊姊的声音。”   话声甫落,突见软帘启动,一条人影,飞入了篷车之内。   那人身法快速,快得赵旺来不及出手拦阻,那人已飞入篷车中。   君中凤转目望去,只见来人一身青衣,青帕包头,柳眉凤目,细腰秀肩,长得十分美丽, 但美艳中又不失刚健之气。   只见她目光一掠韩继信,道:“韩兄,咱们久违了。”   韩继信道:“见到你很感意外。”   娟儿嫣然一笑,道:“韩兄,对不住你一件事。”   韩继信道:“什么事?”   娟儿道:“方家大院在这一路上设下的暗卡埋伏,都已被我手下除去了。”   韩继信道:“你杀了很多人?”   娟儿道:“看他们的运气了,有很多,我只是点了他们的麻穴。”   目光转到君中凤的脸上,道:“你是君姑娘吧?”   君中凤道:“这车上的人,都很怀念你。”   娟儿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叫车子继续行向方家大院吧!”   君中凤嗯了一声,道:“赵旺,继续赶路。”   赵旺扬鞭驰车,篷车直奔向方家大院。   娟儿伸出手去,挽住苹儿,道:“妹妹,你很辛苦了。”   苹儿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你来了,我就放心啦!”   娟儿道:“放心什么?”   苹儿道:“李寒秋有救啦!是么?”   娟儿道:“很难说,我们在尽心力。唉!我们受他的太多了。”   苹儿这些日子里,心中憋的委屈,似乎是突然间爆发了出来,眨动了一下大眼睛,滚落 下两行泪水。   娟儿道:“妹妹不要哭,只要李寒秋没有死,大概有九成能救他,我爷爷也赶来了,而 且他约了很多人……”   韩继信道:“还有什么可约呢?大江南北,各方豪雄,大都已经被我那位方伯网罗了。”   娟儿道:“那些人,只不过是在江湖上争名夺利的俗庸之子,真正的高人,有谁愿卷入 武林的纷争之中?”   韩继信道:“你说的这些高人,又怎会接受令祖之邀?”   娟儿笑道:“这个么,自有原因。这些人,虽然不重名利,但他们却是能够分辨大是大 非的人,一旦武林面临大变,他们就不会,也不忍坐视不管,还有几位,是为了和我爷爷的 支情,受我爷爷之邀,不好意思不出山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七三章 毅然释俘   韩继信道:“那是说,令祖约请的人,都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高人了?”   娟儿道:“不错,他们都是不常在江湖之上走动的人。”   韩继信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娟儿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小妹在方府中停留有一段时间,对方院主的为人行事,也 稍有了解。说到令伯父的才智、武功,实不算高,但他笼络人的手段,确是可怕得很,竟然 有那么多武林高手,甘心为他所用。”   韩继信苦笑一下,道:“姑娘想必心中已明白,除了家父和我那位方伯父之外,这一场 江湖大变,幕后还有主持人物。”   娟儿道:“我知道,但若非江南二侠全心全意相助,那人也难有目下这等声势。”   韩继信目光转到了君中凤的身上,道:“姑娘请点了在下的哑穴吧!”   君中风道:“为什么呢?”   韩继信道:“你们的援手,已然大批赶到,似是已用不着再问我什么事了。”   君中凤道:“你不满令伯父和令尊所为,但又不愿落下不孝之名,是么?”   韩继信道:“不论如何想,但望姑娘能点了在下穴道。”   君中凤道:“我会成全阁下。”   右手一抬,疾向韩继信哑穴上点去。   娟儿道:“慢着。”伸手挡住了君中凤右臂。   韩继信脸色一变,道:“娟姑娘意欲何为?”   娟儿嫣然一笑,道:“君姑娘,把这位韩公子交给小妹如何?”   君中凤想到她当年护救之恩,道:“好吧!不过,我想说明一件事。”   娟儿道:“什么事?”   君中凤道:“当年你护我有恩,如今,把这位韩公子交给你,咱们就算恩怨两清了。”   娟儿道:“好吧!君姑娘若觉得这样清明一些,小妹这里谢过了。”   韩继信冷冷望了娟儿一眼,道:“你这般对我,有何用心?”   娟儿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走吧!时间还来得及。”   韩继信哈哈一笑,道:“要我到哪里去呢?”   娟儿道:“天下这等辽阔,你哪里不可安身呢?何苦沉沦于罪恶之中。”   君中凤道:“他身中奇毒,没有解药,离开了此地,那是非死不可。”   娟儿道:“解药可在君姑娘身上么?”   君中凤道:“不错,正在小妹身上。”   娟儿道:“不知君姑娘是否可以把解药赐给小妹一粒?”   君中凤道:“你如想解救韩公子,一粒解药不够。”   娟儿道:“要几粒?”   君中凤道:“两粒。”   娟儿道:“那就请君姑娘高抬贵手吧!”   君中凤取出两粒解药,交给了娟儿。   娟儿接过解药,笑道:   “韩兄,你不能不顾正义,也不能作不孝之子,所以小妹觉得你留在篷车上不太方便。”   韩继信伸手接过解药,低声道:“你叫俞娟……”   娟儿笑道:“中间加个小字,公子保重,小妹不能送了。”   韩继信道:   “不敢有劳,在下去了。”   纵身跃了飞驰中的篷车。   丁佩目睹那韩继信跃下篷车,不禁一皱眉头,道:   “人人都说那韩公子是一位才慧甚高的人物,你放走他,岂不是等于纵虎归山么?”   娟儿道:“他不幸生为韩涛之子,如若咱们到方家大院中占了优势,要他如何能袖手看 亲人被戮?他如不忍坐视,咱们岂不多了一个敌人?”   丁佩道:“近墨则黑,就算他生具了善良天性,在方秀和韩涛的影响之下,也会变成坏 人了。”   苹儿道:“就贱妾之见,那韩公子也确实在变,不过,他还未变到方秀等那等程度而 已。”   娟儿道:“不论如何算计,韩公子能避开这场搏斗,对咱们有益无害。”   君中凤冷冷说道:“娟姑娘只怕忘了一件事。”   娟儿道:“什么事?”   君中凤道:“咱们带他回来,用心在交换李寒秋,你放走了韩公子,小妹就想不出还有 何人交换那李寒秋的份量。”   娟儿道:“咱们设法自已救他出来。”   苹儿道:“俞姑娘似是早已有成竹在胸了?”   娟儿道:“尽力而为吧!”   谈话之间,篷车巳驰到了方家大院。   但见院墙上,人影游动,似是站了不少人。   娟儿道:“要他们放下吊桥。”   赵旺应了一声,提高声音,道:   “放下吊桥。”   院墙上有人应道:“什么人?”   娟儿低声道:“告诉他们,就说紫薇宫三位夫人驾到。”   赵旺高声骂道:“瞎眼奴才,紫薇宫三位夫人大驾,你们就瞧不出来么?”   娟儿低声道:“君姑娘,你这位属下不错啊……”   但闻对面传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   “就是算三位夫人,也得启开车帘,检查之后,才能进来。”   娟儿低声说道:“要他放下吊桥,我们过桥之后,再行检查不迟。”   赵旺高声吼道:“就算要检查,放下吊桥,让我们过了吊桥才能检查啊!”   他吼得理直气壮,院墙上的人,似是已被他唬住。   略一沉吟,放下了吊桥。   娟儿低声说道:“过了吊桥之后,不要理会他们的拦阻,直冲方家大院,院内一座广场, 广场右角处有一排连接的瓦舍,在那瓦舍外面停车。”   赵旺一面驱行上吊桥,一面低声问道:“他们人手不少,想冲过恐非易事。”   娟儿低声说道:“你只管驱车向前奔冲,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担心了。”   赵旺胆气一壮,驰车而行。   车过吊桥,两扇紧闭的大门,缓缓大开。   只见四个身体魁梧的大汉,手执长枪,并排而立,拦住了篷车的去路。   显然,对方已有防范,怕篷车直冲而入。   另一个身着长衫,手执长剑,头戴方巾的中年人,似是管事,站在右侧,行向赵旺,道:   “伙计,找开车帘瞧瞧。”   赵旺目光转动,发觉那服长衫执剑的管事,和迎面四个大汉之外。   两侧还有八个环抱厚背鬼头刀的大汉,一身黑色劲装,目中神光炯炯,显似都是会武功 的人物。   只听帘内传出清脆的女子声音,道:“什么人说话如此无礼,要你们方院主来见我。”   那长衫管事,听出是女子声音,不禁信了大半,急急欠身一礼,道:“在下方秀大院的 二管事,院主正在厅中筵客,不能亲来迎接,还望夫人们海涵。”   赵旺打蛇顺棍上,怒声喝道:“你们还要不要查看,如是不要查看,那就快让开路!”   那长衫人道:“敝院主有令,不论何人,都要查看明白。”   娟儿已然抽出宝剑,握在手中戒备,沉声说道:   “这人说话无礼,打他一鞭子。”赵旺长鞭一挥,横向那长衫人扫去。   长衫人左手一起,抓住长鞭,道:“方家大院中,岂容得人撒野。”右手长剑,横里削 去。   就在他挥剑刺向赵旺时,车中寒芒一闪而逝。   但闻一声闷哼,那长衫人,突然摔倒在地上,丢去手中长剑。   这一招动作太快,快得两侧怀抱鬼头刀的大汉,无法瞧出那长衫人如何被杀。   赵旺右手一甩长鞭,啪的一声,横向前面四个拦路大汉扫去。   事实上,他动手已是慢了一步,篷车中寒芒连闪,电射而出。   四个执枪拦路的大汉,齐齐摔倒地上。   这时,两侧八人怀抱鬼头刀的大汉,已有警觉,各挥兵刃,攻向篷车。   两侧剑光闪动,各有一支长剑挥出,挡开了八人兵刃。   赵旺长鞭卷到,正好带开了中间的两具尸体。   篷车急驰,车轮辗过拦路尸体,冲奔方家大院之中。   他这些日子中,一直驰车赶路,早已练得纯熟无比。   目光一转,果见院壁内大广场右角,有一排相连的瓦舍,当下扬鞭抖缰,直向那瓦屋冲 去。   苹儿启动帘角,瞧了一阵,道:“娟姊凤姊,那瓦舍乃是方家护院教师住处……”   娟儿道:“我知道,咱们赶去,就是要接应他们。”   苹儿道:“怎样?那是姊姊的属下?”   娟儿道:“咱们说服了大部分人,由雷飞领导,但其中有几个高手,未能讲通,必得先 把那几人除了才成。”   君中凤道:“这么说来,俞姑娘早已在方家大院中安下伏兵了?”   俞小娟道:“小妹哪有这等能耐,其中另有高人相助。”   谈话之间,篷车已然冲一到了广场右角的一排瓦舍前面。   广场中虽然有不少的人,但因篷车奔行过速,广场又大,相距甚远,还未来及出手拦住, 篷车已近瓦舍。   俞小娟一跃下车,高声说道:“八方风雨会金陵。”   室中有人应道:“一轮明月照九州。”   紧接着是一阵兵刃交击之声,两扇木门,突然大开。   雷飞手执单刀飞跃而出。   俞小娟低声说道:“雷兄,情势如何了?”   雷飞道:“大部分武士都是深明大义的人,得姑娘赐灵丹之后,神志恢复,都已经弃暗 投明。其中只有四五人,却念念忘那方秀所施小惠,甘为鹰犬。但他们已遭围攻,就目下情 形而言,一盏热茶工夫之内,可予削平。”   俞小娟道:“可要我们出手相助?”   雷飞道:“那倒不用了。”   目光一掠篷车,接道:“姑娘来多少人手?”   俞小娟道:“这篷车中只有三四人。”   雷飞怔了一怔,道:“老前辈没有来么?”   俞小娟道:“我爷爷早来了,只不过他没有说明如何混入方家大院……”   微微一笑,接道:   “我想他老人家当会及时现身。”   但见车帘启动,苹儿、君中凤先后跃出篷车。   苹儿急急说道:“雷大哥,见到李寒秋么?”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雷飞道:“他被关在内院,除了方秀之外,只怕很少人知晓了。”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我爷爷说,他已经安排了对抗强敌的人手,只要我负责救 人……”雷飞道:“救李寒秋?”   俞小娟道:“他有救我爷爷之恩,岂能不报?”   但闻几声惨叫,传了出来,显然室中的剧斗,已然有人受伤。   雷飞回顾了室内一眼,低声说道:“那内院中机关重重,咱们闯入不易。”   俞小娟道:“我知道很艰苦,但咱们非要冒险不可。你这里有好多人,设法控制住这座 广场、院门、吊桥,进入内院的人,不用太多,三五个就行了。”   苹儿道:“对内宅机关,我略知一二,自然要去了。”   君中凤道:“我来时的用心,旨在救那李寒秋,那是应该去了。”   丁佩道:“李寒秋是我义结金兰之交,我是非去不可。”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我们三个女人去,丁师兄请留在这里助雷兄一臂之力。”   丁佩道:“这个……这个……”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如若讲搏斗的凶残激烈,这院外,只怕要强过院内甚多……”   语声一顿,接道:“再说,我们三个女人,加你一个男人,行动起来,亦有甚多不便。”   丁佩道:“我留院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俞小娟道:“什么事?”   丁佩道:“你要保护那李寒秋,不要他受到伤害。”   俞小娟道:“好!”   丁佩一挥手,道:“你们去吧!”   俞小娟道:“苹妹形势最熟,请在前面带路。”   丁佩目睹三人去远才回头对雷飞说道:   “室中还有几个人不听雷兄吩咐的人,小弟去收拾他们。”   雷飞道:“不劳丁兄动手,他们已无还手之力。”   谈话之间,又是一声惨叫传来。   兵刃交触之声,也随着声音息下来。   雷飞说道:“他们已然全部被杀。”   丁佩回顾了广场形势一眼,道:“雷兄策反了好多人?”   雷飞道:“二十余位。”   丁佩道:“加上赵旺和兄弟,咱们有二十余人,可以和他们动手一战了。”   雷飞道:“咱们分成三批,雷兄和我各带一部分人,以便互为支援。”   雷飞道:“就依丁兄之意。”   两个人计议妥当,立时分配人手。   再说苹儿带着君中凤行近宅院,但见双门紧闭,不见一个守卫之人。   方秀的这座宅院建造得十分奇怪,除了雷飞等护院教师住的地方之外,整个一幢房舍, 连在一起,看上去好像一座连在一起的古堡。   苹儿望了那紧闭的木门一眼,低声说道:“内宅中已然得到消息,他们已有了戒备了。”   娟儿道:“看起来,这木门十分紧牢,只怕不易撞开。”   君中凤道:“放火烧。”   苹儿道:“这本门很厚,烧起来也要烧上半天才行。”   君中凤道:“除些之外,我不懂你还有什么法子?”   俞小娟突然上前一翻腕,拔出长剑,道:“小妹试试看,能不能劈开这两扇木门?”   苹儿道:“这木门很厚,听怕会伤了宝剑。”   俞小娟道:“试试看吧!”   长剑探出之间,暗运内力,向下划去。   这些日子中,她内功精进,运气贯注于剑身之上,缓缓向下划去。   寒芒过处,木门竟然被利剑划开。   苹儿飞起一脚,踢开木门,低声说道:“数日不见,姊姊内功,实已到精深惊人之境 了。”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小妹不过运气好罢了!”   苹儿侧身而进,道:“这夹道之内,机关布置重重,咱们保持一些距离,不可相距过 近。”当先向前行去。   俞小娟居中,君中凤走在最后。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七四章 进入虎穴   苹儿行入木门,凝目望去,只见那长长甬道,不见一个人影。   俞小娟低声说道:“苹妹妹,你可知道这甬道中的机关在何处控制么?”   苹儿道:“我在看,这甬道之中,有控制机关发动的地方,只是很不容易瞧出来。”   俞小娟道:“这样吧!我走在前面,引发机关,你在后面查着。”   苹儿道:“办法虽是不错,但姊姊太冒险了。”   俞小娟道:“冒险么?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暗中提气,仗剑向前行去。   这甬道壁间颜色,都是一般模样,一点也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行约五步,突然蓬然一声大震,那大开的木门,忽地关上。   甬道中,骤然间黑暗下来。   娟儿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咱们保持一些距离。”   语声未落,突闻嗤嗤几声,锐风破空而来。   俞小娟长剑疾展,闪起了一片寒芒。但闻一阵叮叮咚咚之声,几支疾射而来的劲箭,尽 为娟儿剑势击落。   苹儿低声叫道:“姊姊好么?”   俞小娟道:“我很好……”语声一顿,接道:“这排箭之后,是否还有其他的暗器射 来?”   苹儿道:“就小妹所知,这排强箭之后,还有一排毒针,最是险恶。”   俞小娟啊了一声,道:“那毒针是一齐发射呢?还是连续发射?”   苹儿道:“似乎是成三波,每一波都有千百支,其间稍停之后,再有第二排毒针发出。”   俞小娟道:“你可知晓,那中间要停过多少时间么?”   苹儿道:“时间不长,但如有人在夹壁之内控制,那就情形不同了。”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苹妹,你带有火摺子么?”   君中凤抢先说道:“我带有。”   俞小娟道:“有劳君姑娘,燃起一支火摺子如何?”   语声甫落,火光已然亮起,君中凤高举火摺子,道:“要如何用?”   俞小娟接过火摺子,道:“我想这甬道之内,必然有人在暗中操作机关,咱们以血肉之 躯,和那机关拼斗,实是太吃亏了。”   苹儿道:“那是说,咱们就此退出?”   俞小娟笑道;“我来此之前,已经有了准备,随身带了很多火药,我要放把火,烧了这 座宅院……”   苹儿接道:“这宅建造得坚牢,以砖石为主,只怕用火攻很难有效。”   俞小娟道:“我已想到此事,所以,咱们要进来才成,两位请后退,我要撒下火药……”   但闻暗影中,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住手。”   俞小娟左手执着火摺子,右手长剑护胸道:“是谁?”   暗影中有人应道:“老夫方秀。”   俞小娟道:“原来是方院主,那很好,不知可否现身一见?”   只听一阵轧轧之声,壁间裂开一道门户,方秀缓步行了出来,两道冷峻的目光,一掠娟 儿、苹儿道:“想不到和我为难的人,竟都是我的方府中的丫头。”   俞小娟笑道:“凡是在你方府中做事的人,不论男女,不是助你为恶,便将会变成你的 敌人。”   方秀冷哼一声,道:“为什么?”   俞小娟道:“在方家大院之中住过的人,才知道你的恶迹。”   方秀道:“胆大丫头,竟敢面辱老夫。”   俞小娟神情严肃地说道:“为武林除大害,杀你有何不可?”   君中凤突然接道:“方秀,你知道我是谁么?”   方秀道:“君天奉的女儿。”   君中凤道:“你们江南二侠,本是杀害李清尘的元凶,却把大祸嫁到了先父身上。”   方秀微微一笑,接道:“李寒秋已被囚密室,随时可被处决,此刻,姑娘还和老夫谈论 李清尘被杀之事,不觉得晚了一些么?”   君中凤道:“不论李寒秋的生死如何,我只要问明此事。”   方秀道:“告诉你不也妨事,令尊和张子清、黄少堂等江湖五恶,都是受我之行事,加 害之人,又何止李清尘,但他们却背着我,吞没了甚多的财富,就算李寒秋不杀令尊,我也 不会放过他们的。”   君中凤道:“他们都被你杀了?”   方秀道:“除你之外,全已诛绝。”   君中凤咬咬银牙,默然不语。   方秀目光又转俞小娟的身上,道:“你们祖孙,早已退出江湖,不知何故又入江湖中来, 趟这次混水?”   俞小娟道:“你们江南二侠,外博侠名,实为巨盗,敛聚了无数的财富,何以仍然不肯 罢手,竟妄图谋霸江湖……”   方秀冷笑一声,接道:“如今大势已定,就算令祖南天一公亲自到此,也无能挽回了。”   俞小娟道:“我们求尽心力罢了。”   方秀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俞姑娘么?”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武林中心怀正义的,又何只我们祖孙两人呢?”   方秀道:“老夫现身和姑娘相见,希望能说服姑娘,和我们联手。”   俞小娟道:“方院主不用我费唇舌了,念咱们有一段相处之情,你可以走了。”   方秀冷冷说道:“你要不要救李寒秋?”   俞小娟怔了一怔,道:“李寒秋和我何干?”   方秀道:“咱们对姑娘的事,知晓很多……”突然啊哟一声,身子摇摇欲倒。   只见他伸手扶到墙壁,稳住了身子,道:“你们用的是什么……”   君中凤冷冷接道:“一条奇毒的蜈蚣。”   方秀道:“我忘了你是七毒门中人。”   君中凤道:“七毒门虽然不好听,但役毒制暴,那就将一新武林耳目了。”   方秀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有解药?”   君中凤道:“有,你如不想死,那只有照我吩咐行事一途。”   方秀探手从怀中掏了一粒丹丸,急急向口中投去。   俞小娟一闪身,流星赶月一般冲了过去,啪的一掌,拍落了方秀手中丹丸。   那是一粒白色丹丸,大若黄豆,俞小娟伸手捡起,藏入怀中,一把抓住了方秀右腕,道: “君姑娘,给他解药。”   君中凤应声而至,取出一粒解药,投入那方秀口中,方秀品尝了一下解药的味道,吞入 腹中,道:“诸位要如何对付在下?”   俞小娟道:“要你关闭这甬道中的机关,不许施放暗器。”   方秀道:“好,我立刻传下令谕。”   俞小娟看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忽然动疑,冷笑一声,道:“方秀,你很怕死啊!”   方秀神情轻松地说道:“只要我不立刻死去,就有活命的机会。”   俞小娟道:“看你的神情,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你会被杀一般。”   方秀道:“这个么,我未曾想到。”   俞小娟神情肃然地说道:“方秀,我希望你别耍花招,须知我利剑无眼,但我不希望伤 害到你。”   方秀道:“姑娘放心,在下自会珍惜性命。”   俞小娟回顾了君中凤和苹儿一眼,道:“两位请和小妹保持一段距离。”   方秀笑道:“姑娘不用多疑,在下不会拿自已的生死去开玩笑。”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但愿如此。”   方秀不再多言,举步向前行去。   俞小娟左手一把扣住了方秀的左腕脉穴,右手仗剑,和方秀并肩而行。穿过曲折甬道, 到了大厅之上。   大厅上烛光辉煌,剑气森严。   俞小娟抬头看去,只见大厅正中,坐着一个全身黑衣,面目怪异的人,除了两道目光炯 炯逼人之外,脸上的肌肉,似是全部死去。在那黑衣人的四周,遍布了劲装大汉,不下二十 人。   但闻那高上位的黑衣人,冷冷说道:“方院主,你似是全无抗拒,就已遭生擒?”   方秀道:“三个女娃中,有一个善役毒物,在下还未来及行动,就已被她毒物所伤。”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此刻,若在下令群攻她们,方院主势必要首先遭殃了。”   方秀道:“最好是设法救我之后,再下令群攻不迟。”   黑衣人道:“如何救你,方院主想已胸有成竹?”   方秀突然用力一挣,想挣脱那俞小娟扣拿的脉穴。   但俞小娟扣在方秀手上的手指,有如一道铁箍一般,方秀一挣,竟然是未能挣脱。   俞小娟长剑一转,剑尖顶在方秀的背心上,道:“方院主如再挣扎,我就立时取你之 命。”   方秀微微一怔,果然不敢再行妄动。   俞小娟目光转到那黑衣人的身上,道:“你认为戴着人皮面具,就可以隐藏真正的身份 了么?”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认出老夫,那只有促使你们早些死去。”   俞小娟道:“只怕未必见得。”   黑衣人道:“那不就妨试试。”   俞小娟道:“你是谭药师。”   黑衣人举手一挥,四周布守的黑衣人,突然各自挥动兵刃,向三人围了过来。   方秀大为震惊,喝道:“药师不能下令围攻。”   那黑衣人脸上死硬的肌肉,微微耸动了一下,道:“如不下令回攻,如何能够救得了 你?”   方秀道:“药师遣派在下时曾经说过,只要在下把他们诱入客厅药师自会施展迷魂药物 对付他们,言犹在耳……”   黑衣人冷冷说道:“这样救你也是一样。”   俞小娟接道:“谭药师,那方秀已然叫明了你的身份,似是用不当再戴面具了吧!”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既已肯定我的身份,这面具应否取下,已是无关紧要了。”   俞小娟长剑一探,剑尖指在方秀背心之上,道:“你如敢下令围攻,我就先杀方秀。”   黑衣人道:“就算你们杀了方秀,我也会替他报仇。”   方秀冷然一笑,道:“在下如若死在俞姑娘的剑下,那就正合药师的心意……”   回顾了俞小娟一眼,道:“可惜,这位娟姑娘是一位十分聪慧的人,只怕不会上你的 当。”   俞小娟心中一动,冷冷说道:“方院主别大自信,如若你这属下群起围攻,我们无暇照 顾你方院主,那只有把你杀掉了。”   方秀淡淡一笑,道:“谭药师很希望你杀我,就目下情势而言,杀了我对你们大为不 利。”   俞小娟向后退两步,把方秀交给了君中凤,长长吁一口气,道:“方院主如若能够说出 一番道理,我们也许会救助阁下。”   方秀道:“救在下,你们则等于自救。”   君中凤道:“方院主越说越不明白了。”   方秀道:“事情很清楚,谭药师指使这厅中布守之人,何以迟迟不下令他们动手呢?这 些人都已服过一种药物,悍不畏死,十成武功,能发挥到十二成的威力,但他却一直迟迟不 敢下令,诸位可知道为什么?”   俞小娟道:“为什么?”   方秀道:“因为他心中知晓,我能控制这些人,使他们回手反击。”   俞小娟道:“原来如此。”   方秀道:“如若姑娘一剑把在下杀死,那就情形不相同了,不但这些人将听他人之命, 整个方家大院,都将为他控制。”   俞小娟道:“在我们而言,不论你或谭药师,任何人控制了方家大院,对我们都是一 样。”   方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至少,眼下诸位和在下合作,可以共求生存。”   俞小娟道;“说到合作,阁下似是已占劣势,总要答应我们一些条件才成。”   方秀道:“什么条件?”   俞小娟道:“我们要你放了李寒秋。”   方秀略一沉吟,道:“可以,李寒秋已不足为老夫之敌,杀之、放之似乎已无关紧要。”   俞小娟道:“李寒秋囚入何处?”   方秀突然挥动右手,口中喃喃自语,那些遍布厅在的大汉,果然反口相噬,反向那黑衣 人包围过去。   黑衣人取下了脸皮面具,露出真像,果然是那谭药师。   只见他右袖一扬,两个近身大汉,双双倒下去,冷冷说道:“方秀,他们虽然勇猛剽悍, 但他们神智不灵,无法避开我的迷魂药粉。”   方秀急急说道:“二位姑娘,他这迷魂药粉虽然无味,但必得吸入腹中之后,才能发生 作用,诸位接近他时,只要能闭住呼吸,那就不用怕了。”   娟儿四顾了一眼那些分执兵刃的大汉,缓缓说道:“方秀,这些人既都肯听你之命,可 不要他们分由不同的方向,合力猛攻,谭药师要封架四面八方攻来的兵刃,自然是无能再施 用袖中的药粉了。”   方秀略一沉吟,道:“谭药师早有杀我之心,只是他已发觉了大局由我控制,不敢妄动, 但今日却从他口中说出了内心之言。”   俞小娟道:“是啊!你们已势不两立,防他杀你之策,只有你先杀他了。”   方秀道:“可惜的是这大厅之中,想杀我方秀的,不止那谭药师一个人。”   俞小娟道:“如是答允不杀你呢?”   方秀道:“那么在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好,我答应不杀,而且也不让君姑娘和苹儿杀你。”   方秀道:“南天一公的孙女,自然是说话算数了。”   口中喃喃自语一阵,那些大汉突然各举兵刃,扑向谭药师。   俞小娟凝神倾听,发觉那方秀口中喃喃不绝的,似是诵读一种经文。   但见谭药师双手连挥,撒出一层如云似雾的白色粉末。   那些大汉,虽由四面八方扑了上去,但因不知闭气,纷纷中毒而倒。   十几个人,竟然无一攻近谭药师而递出一招。   方秀脸色一变,截然不语。   谭药师却哈哈一笑,道:“方秀,你已确实了心中之疑,是么?”   俞小娟突然冷冷接道:“谭药师,他们神智不明,纵然有着很高强的武功,却不知闭 气……”   谭药师接道:“小丫头,真要和老夫为难么?”   俞小娟嗯了一声,道:“一旦你称霸武林,我们祖孙两人也是你眼中之钉,必欲去之而 后快……”   长剑横在脸前,接道:“我已瞧出你的那毒粉,很快就落在地上,只要能闭住呼吸一段 时间,你那毒粉就无用了,不过,那时,你再想取兵刃,时机上已经晚了。”   谭药师道:“听你口气,似是准备和老夫单打独斗,一决胜负?”   俞小娟道:“不错……”   谭药师哈哈一笑道:“你如何能是老夫之敌?等你爷爷现身之后,老夫自当和他一决胜 负,也让你们开开眼界。”   俞小娟摇摇头,道:“土别三日,刮目相看,何况我们已分手了半年。”   谭药师道:“我不信半年光阴,你能有超我的成就。”   俞小娟道:“别忘了,我脑际之中,熟记着百佛图。”   谭药师离位而起,道:“对了,我如生擒了你,可让人绘出图案。”   俞小娟道:“那要看看你的手段了。”长剑一振,迎面刺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七五章 擒贼擒王   谭药师艺高胆大,觉得那一剑来势,并无特殊之处,挥手一掌,拍出了一股潜力,向长 剑之上逼去,人却仍对着俞小娟行去。   哪知俞小娟攻出的剑势,突然一转,正好把那谭药师的潜力化去。   谭药师吃了一惊,急急向后跃退,还算他警觉得快,俞小娟长剑过处,只在他衣袖上划 了一道口子。   谭药师证了一怔,道:“这是你爷爷创出的新奇剑招么?”   俞小娟不答回话,逼进两步,又攻出一剑。   谭药师这次那里还敢大意,一个大转身,让开了娟儿的剑势,右手一探,抓起了桌上的 长剑。   原来,他自恃艺高胆大,离位时未带兵刃。   俞小娟看他抓起了长剑,疾快地向后退了两步,道:“谭药师,咱们好好地较量一下如 何?”   谭药师道:“彼此动手相搏,生死决于瞬间,不好好地动手,也不成了。”   俞小娟道:“我说是你不用毒,我不用暗器,咱们凭剑招术,拚个胜败出来。   谭药师笑道:“那你如何会是老夫之敌?”   俞小娟道:“如若你能杀了我,今日在这厅中的局势,就完全为你控制。”   谭药师冷冷说道:“我不信那百佛图真能在短短几个月中,把你造就得超过老夫。”   俞小娟道:“你是否同意?”   谭药师道:“好,老夫允许你所求。”   苹儿大声叫道:“娟姊姊,不要信他,这谭药师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谭药师,你本是极受世人名重的名医,但你现在却使人人畏惧, 人人对你不信任。”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先杀了你这丫头,再收拾她。”长剑一挥,刺向娟儿。   俞小娟挥剑接架,回剑反击。   谭药师展开快攻,剑势如奔雷闪电,而且剑身上还有强大暗劲。他希望凭着强大的内力, 震飞去娟儿手中的长剑。   但俞小娟却凭剑招上巧妙的变化,避开了谭药师的剑势。   两人搏斗了四五十招,仍然保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但俞小娟在这一搏斗之中,守多攻少,似是默察那谭药师的剑路。   五十招过后,俞小娟突然展开了凌厉的反击,剑如游龙,攻势猛锐异常。   谭药师由攻改守,脸上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显然,他对俞小娟这一套剑法,十分惊骇。   原来,谭药师攻出剑上的力道,似是被一股阴柔的力量化去,连剑势变化也大受影响。   别人瞧不出内情,也不知那俞小娟剑有什么奇异之处,谭药师心中有数,却是无法说出。   两人又搏斗了十余招,谭药师手中剑势,逐渐也破绽百出。   方秀看得十分奇怪,低声说道:“谭药师今日武功,似是突然减退了很多。”   君中凤道:“那不是谭药师的武功减退,而是俞姑娘武功高强。”   方秀道:“如说俞姑娘剑招有什么奇奥之处,在下却瞧不出来,若说她内功强过谭药师, 那就是更使人难信。”   谈话之间,突然谭药师闷哼一声,左肩中了一剑,鲜血涌出,湿透了半边衣袖。   方秀一皱眉头,自言自语,道:“奇怪啊!”   语声甫落,谭药师又中了一剑。   片刻工夫,谭药师一连中了五剑。这五剑都非要害,谭药师虽然还有着再战之能,但全 身都为鲜血湿透,已再无战的勇气了。   俞小娟道:“我要刺中你一百剑,使你流完全身的鲜血而死。”   这几句话,实具有莫大的威胁,谭药师突觉手腕一软,运不动手中长剑。   俞小娟剑势疾出,唰地一剑,又刺中了谭药师右腕。   谭药师右手一松,长剑落地。   俞小娟道:“捡起兵刃再战。”   谭药师面露惊怖之色,摇摇头,道:“老夫非你之敌,不用打了。”   俞小娟冷冷说道:“不可以,但你想不要活?”   谭药师满身是血,看起来狼狈无比。   他身上的伤疼可以忍受,但精神上所受的恐惧,却又无法忍受了。   谭药师缓缓吁一口气,道:“怎么活,又怎么样死?”   俞小娟道:“你如想活,那就要听我之命,为我效忠,不得妄生叛离之心;如是想死, 地上有剑,你自己捡起来,挖出心肝。”   谭药师摇头望了娟儿一眼,沉吟不语。   俞小娟冷笑一声说:“还有什么法子……”   谭药师急道:“什么法子?”   俞小娟道:“我就刺满你一百剑,让你身上的鲜血流尽而死。”   谭药师缓缓说道:“老夫和你爷爷是数十年的知交……”   俞小娟接道:“所以,你才害怕他那样惨。”   谭药师四顾了一眼,正待出人不意地打出袖内藏的药物,俞小娟突然手扬长剑,又刺出 了一剑。这一剑快捷无伦,正中谭药师左腕之上。俞小娟冷笑一声,道:“你如还想到捣鬼, 那是自讨苦吃了。”语声一顿,接道:“你双腕虽伤,还未残废,我再下手,就不会这样手 下留情了。”   谭药师道:“小丫头,你把老夫杀掉。”   俞小娟道:“你害得我爷爷长卧病榻数年,我一定要瞧瞧你的心肝……”   谭药师此刻豪气尽消,长长叹一口气,道:“人到矮檐下,不能不低头。你要做什么事, 得先谈好,老夫为你做了几件事,做完了后,就算履完信约,老夫要离开十丈软尘,到山中 采药去。”   俞小娟道:“方秀现在我们手中,你的生死,不关紧要,我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你也 别想我给我面子。你有豪气,捡起剑来,剖胸取出心肝,没有胆,你就苟且偷生,听我之 命。”   谭药师只觉脸上一热,道:“我如明里听你之命,暗中不听,你又如何知晓?”   俞小娟道:“像你这样贪怕死的人,还敢生挣扎逃命之心?实是叫人难信。”   谭药师轻轻叹了一声气,道:“你说吧!”   俞小娟道:“我要你带我们行入后宅……”   谭药师道:“后宅?”   俞小娟道:“不错,你只能听,不能问。”   谭药师点点头,道:“这个么,老夫也答应你。”   俞小娟道:“这关系你的生死,你要仔细想清楚了。”   谭药师道:“我已经想得清楚了。”   俞小娟道:“好,你闭上眼睛走过来。”   谭药师不知她要玩什么花样,只好大步行了过去。   俞小娟道:“我只要你闭上眼睛。”   谭药师只好闭上双目。   俞小娟运指如风,点了谭药师三处穴道。   方秀眼看平日不可一世的谭药师,身受如此摆布,心中大是震骇,暗道:“谭药师被如 此惩治,对我岂会轻饶么?”   心念转动之间,耳际间已响起娟儿的声音,道:“方院主,我一样给你机会,你选一样 兵刃吧!”   方秀心中暗道:“这丫头在我府中之时,武功还未见得如何高强,分别不过数月,似是 突然间了有无比惊人的进境,谭药师武功强我甚多,都伤在他的手中,我如和她动手,那是 自找苦吃了,此情此时之中,似只有设法以计谋取胜了。”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在下已 身中剧毒,如何还会是姑娘之敌?”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你既不想战,不知要准备如何?”   方秀略一沉吟,道:“姑娘之意呢?”   俞小娟道:“我想你先放了李寒秋和他师父。”   方秀道:“可以,但姑娘……”   俞小娟冷冷接道:“不用提条件,你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拿兵刃和我分一胜负,一条 是听我之命,不得妄想鬼谋。”   方秀心中暗道:“如若谭药师能和我忠诚合作,今日也不致落成这等惨败之局了。”想 到怨毒之处,冷冷的望了谭药师一眼,道:“俞姑娘,在下想说明一件事,然后立刻带姑娘 等去释放李寒秋。”俞小娟道:“什么事?”   方秀道:“在下所作所为,都是听命谭药师,早年受他药物的控制,无可奈何……”   俞小娟道:“我会想到方院主定然会有很多理由,但我不是评论是非的人,这你留到以 后再谈吧!我现在要立刻救出李寒秋。”   方秀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在下带几位去。”   俞小娟突然疾出一剑,划破了方秀前的几处衣衫,道:“方秀,你妄想凭仗机关,加害 我们,有你的苦头好吃。”   方秀道:“在下身上的剧毒未解,怎会妄生恶念?”   俞小娟道:“希望如此,阁下带路吧!”   方秀举步向前行去。   俞小娟回顾了苹儿一眼,道:“你小心谭药师,走在身后,他转动不灵,稍有妄动,你 就给他一剑。”   苹儿道:“小妹记下了。”   君中凤冷冷说道:“俞姑娘,要到哪里去?”   俞小娟道:“去救李寒秋。”   君中凤道:“以小妹之见,何不要那方秀下令属下,把李寒秋带入此厅,咱们在此等候, 也可避去身受机关伤害之险。”   方秀道:“李寒秋师徒囚禁之处,除了在下之外,别人不知牢门开启之法。”   苹儿接道:“你把他们囚于何处?”   方秀道:“后园假山之下。”   苹儿道:“我曾见你心腹属下,把很多尸体运入后园一处密室之中……”   方秀道:“那些人都没有死,那是谭药师的换心室。”   俞小娟道:“何谓换心室?”   方秀道:“这要问谭药师了。”   俞小娟目光转到谭药师身上,道:“我不信你的医术真的能把一个人的心换过?”   谭药师道:“真的把一个人心换过,就老夫医术而言,那也并非难事。不过,我为那些 人医病,所谓换心术,不过是用一种奇妙的药物控制他们。”   苹儿回顾了躺在地上之人一眼,道:“他们呢?是否巳为药物控制?”   谭药师道:“不错。”   俞小娟道:“这些人,既是被你用药物控制,为什么他们竟然会不听你之命,却为方秀 控制?”   谭药师叹息一声,道:“方秀早有预谋,不知受了什么高明人士指逞阴谋。”   方秀道:“谭药师为人阴沉,如非在下处处小心,早也被他换了心了。”   谭药师冷哼一声,道:“如若老夫能脱今日之危,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们江南双侠。”   方秀道:“要到时间才能决定。”   俞小娟看两人彼此争执甚烈,心中暗道:“他们争执愈烈,对我们愈是有利,不宜出言 阻止。”低声对方秀说道:“你走在前面。”   方秀举步而行,一面说道:“沿途之上,在下有很多属下……”   俞小娟道:“希望你能控制他们,如若他们不肯听命,妄自出手,有一人出手,我就砍 断你一条手臂,两人出手断你两条,四个人再断你双腿,五人以上,我就先取你之命。”   方秀听得心头震动,暗暗忖道:“这丫头能说出口,似就是能够做到,倒要小心一些才 是。”   几人行出重重庭院,到了后园假山之旁。   沿途上虽然有很多方秀属下,但却都为方秀阻止,不让他们出手。   方秀绕行到假山西面,停下脚步。   俞小娟道:“这假山有机关控制的暗门,是么?”   方秀道:“不错。”   俞小娟道:“你等什么?”   方秀举手在石壁上叩了三响,石壁响起了三声回应。   俞小娟道:“你这是什么暗记?”   方秀道:“我要他们知晓来的的自己人,石门开启之后,不要放箭。”   俞小娟道:“好,你开门吧!”   方秀又举手在石壁上敲打起来,半晌之后,才停下手来。   俞小娟暗中数计,那方秀击打石壁,足足有二十一下,才停下了手。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石壁间,突然裂现出一座门户。   俞小娟长剑一伸,低在方秀背心之上,道:“这要稍有对我们不利的变化,那一个先死 的人,就是你方院主。”   方秀道:“姑娘放心。”举步向前行去。谭药师、苹儿、君中凤等依序而行。   大约是方秀极为惜命,所以沿途上,并末有人施袭。   几人很顺利地到了石道底层。   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铁栅拦阻的石室之中,盘膝坐着两人。   那石室中点燃着一支火烛,看得十分清楚,一个残废的老者,一个年轻人。   两人似是已养成了麻木的镇静,虽然有人行近,却连双目也未睁动一下。   三女六道目光,都盯住在那石室中年轻人的身上。   原来,那年轻人正是她们苦苦寻找的李寒秋。   俞小娟、君中凤、苹儿都瞧到了李寒秋,但都忍着没有出口呼叫。   俞小娟回顾了方秀一眼,道:“打开门放他们出来。”   大约是地牢之中,很少能听得女子声音,所以,李寒秋和那残废老者同时睁开了双目。   但那老者望了几人一眼之后,重又闭起了双目。   李寒秋目光与三女合集一起,心中既觉惭愧,又感讶然,望着三人,呆呆出神。   苹儿勉强按耐下心中的激动,忍下未言。   本有一个看守铁门的大汉,掌管着钥匙,但却被方秀喝退了,取过钥匙,亲自打开了牢 门。   俞小娟道:“李兄,请出来吧!”   李寒秋嗯了一声,道:“多承相救。”缓缓伸出手去,扶起那残废老者。   那老人陡然睁开双目,望了俞小娟等一眼,道:“世上既有人能破七绝魔剑,老夫活在 世上,岂不是无味得很。”   李寒秋急急说道:“这如何能怪师父,都怪弟子……”   那老者摇摇手,阻止了李寒秋,道:“为师就算不遭逢这次波折,亦为病魔困扰得了无 生趣……”双目突然间暴射出森寒的目光,一掠谭药师和方秀,接道:“七绝魔剑中的破绽, 为师都已代你补起来,他们再也无法胜过你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七六章 石牢风云   李寒秋道:“弟子如能离此石牢,当再以恩师传授剑法,和他们一决雌雄,不难尽复师 门英名……”那老人摇摇头,道:“我老了,十几年的病魔折磨,体能、内力,都已消减, 活在世上,亦难和人动手。唉!如非为师,他们如何能生擒于你?我一生杀人过多,老而受 因病魔,那也是应有的报应,为师的实不愿再拖累你了。”   说罢,突然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李寒秋呼了数声师父,不闻老人答允,伸手一摸,老人已经气绝而逝。   谭药师望了那老人一眼,道:“他已病入膏肓,就算不运气自断心脉,也难再活多久。”   李寒秋抚尸低泣一阵,缓缓站起身子,目光投注到方秀的身子,道:“那日围袭我们师 徒,共有多少人?”   方秀道:“确实人数我巳记不清了,大约总有四十人以上。”   李寒秋道:“那些人呢?”   方秀道:“有一半遣在他处,有一半还留在方家大院之中。”   李寒秋道:“他们之中,有很多都已学会破解我的七绝魔剑了?”   方秀点点头,道:“不错,七绝魔剑乃天下至诡的剑招,如若不知破解之法,天下有谁 能接上三招?”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在下再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七绝魔剑。”   方秀道:“我已受制,阁下的要求,在下实不知如何回答。”   李寒秋目光转到俞小娟的身上,道:“承姑娘赶来相救,在下……”   俞小娟接道:“不要说感激的话,如非李兄,我们祖孙早已没命了。”语声一顿,接道: “我们虽然制服了谭药师,但还未控制大局,只怕还要有一番激烈的恶战,届时还要仗李兄 大力。”   君中风突然接口道:“李寒秋,我不是来救你的,只是不想让被别人杀死。”   李寒秋道:“姑娘放心,在下不会忘去和姑娘订下来的约言。”   君中凤道:“你记着就好。”   李寒秋目光又转到苹儿的身上,道:“想不到咱们还能见面。”   苹儿黯然说道:“我在山林中等你,如不是遇上了君姑娘,我不会知道发生的事情。唉! 我同君姑娘追到金陵,又遇上娟姑娘……”   俞小娟道:“好妹妹,现在不是畅叙别情的时间,眼下咱们还有着很多的事情要办。”   回顾了方秀一眼,道:“我们要出去了,希望你通令属下,要他们放下兵刃,听命行 事。”   方秀摇摇头,道:“可惜的是,咱们都无法再生离此地了。”   俞小娟道:“你说什么?”   方秀道:“这石牢之门,共有七重,重重紧闭,无法再开。”   俞小娟目光转到苹儿的身上,道:“这话是真是假?”   苹儿道:“小妹没有来过此牢,无法知道。”   俞小娟道:“你还在我们手中,如是此牢之门不能打开,你心中定然明白,谁是先死之 人。”   方秀道:“自然是在下先死。”   君中凤冷哼一声道:“你一向贪生怕死,此刻却突然变得很有豪气,你认为我们一刀把 你杀死么?那大便宜了,我要一刀一刀地斩你七日,还不让你死去。”   方秀摇摇头,道:“用不到七日,这石牢中有两个水管,直通莲池,机关由外面控制, 只要他们一开机关,立即洪水涌入,不要两个时辰,这石牢中将灌满洪水,那时,纵然是精 通水性的人,也将被活活闷死。”   俞小娟道:“你不怕死?”   方秀道:“但事已如此,怕也没有法子了。”   俞小娟四顾了一眼,道:“谁记得假山形势,咱们此刻动手,也许几个时辰后可以挖出 一条路。”   方秀道:“石牢坚固,挖掘不易。”   俞小娟目光转到谭药师的睑上,道:“你可知出这石牢之法?”   谭药师道:“除了方秀之外,只怕再也无人知晓了。”   俞小娟淡然一笑,道:“方秀,你定然是想和我们谈谈条件了?”   方秀道:“姑娘们六七条命,如若只换在下一条命,当真是太可惜了。”   俞小娟道:“你说吧!”   方秀道:“第一事,先要解去我身上之毒……”   俞小娟道:“还有第二个条件么?”   方秀道:“又何止两个呢?”   俞小娟道:“你最好一口气说完。”   方秀道:“第二个条件,你们要想出一种保证,使我能相信,在你们脱险之后,你们能 放掉我……”   谭药师冷冷接道:“在下现被娟儿点了穴,运转不灵,你要他们先把我的穴道解开。”   方秀哈哈大笑一阵,道:“谭药师啊,谭药师,你现在,才想起兄弟么?”   谭药师道:“几十年来,咱们都合作得很好,但在中间,难免要闹一点小意见,那自是 不足危害大局,或是伤了咱们兄弟和气。”’   方秀道:“这些年来,你都以首领自居,想不到,此刻竟和我方秀称兄道弟来了。”   谭药师冷冷说道:“你答不答应?”   方秀略一沉吟,目光转到俞小娟的身上,道:“解了谭药师的穴道。”   谭药师干笑一声,道:“独木难支大厦,只有咱们合作,才能完成江湖大业。”   俞小娟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方秀道:“你们四五条命……”   俞小娟道:“我们四五条命,换你们两条。”   谭药师道:“以四对二,划不来,划不来。”   俞小娟道:“这等大事,我一个人也作不了主,要和他们商量商量。”   目光一掠君中凤,接道:“你意下如何?”   君中凤道:“只要李寒秋能守信约,其他的事,小妹都不愿多管。”   俞小娟点点头,道:“苹姑娘,你呢?”   苹儿道:“一切由姊姊作主。”   俞小娟,道:“李兄,有何高见?”   李寒秋道:“在下已是必死之人,承蒙相救,诸位如何决定,在下无不遵从。”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诸位授权给我,小妹就独断独行了。”目光转到方秀身上,接 道:“三个条件,我只能答应两个。”   方秀道:“哪两个?”   俞小娟道:“解你身上之毒,放你安全回去,然后你集合人手,咱们决一胜负。”   方秀道:“好吧!如若在下战败,那时仍是难以逃脱。”   李寒秋道:“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取你之命。”   方秀回顾了谭药师一眼,道:“谭兄,兄弟已经尽力了。”   俞小娟脸色严肃地说道:“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   方秀道:“什么条件?”   俞小娟道:“你先杀死谭药师。”   方秀道:“这个么……这个……”   俞小娟接道:“谭药师恨你之深,不在我们之下,如若放他离开此地,你将多一个仇人, 为何不借此时机,取他之命。”   谭药师脸色大变,说道:“方秀奸诈无比,你们不能信他之言。”   方秀望了谭药师一眼,道:“只怕在下不是谭药师的敌手。”   俞小娟道:“我已点了他的穴道,他身体运转不灵,你可放心和他动手。”缓缓把手中 长剑,递到方秀的手中。   方秀接过长剑,道:“谭兄,你已必死无疑,何不成全了兄弟?”   谭药师双目中射出了忿怒的火焰,道:“方秀,你认为杀了我,他们真会放你么?”   方秀道:“如是他们不放我,杀不杀你都是一样。”   谭药师冷冷说道:“老夫虽然有几处穴道被点,但我武功并未失去。”   俞小娟道:“我已把利害说明,杀不杀谭药师,要你决定了。”   方秀略一沉吟,举剑刺向谭药师的前胸,口中说道:“兄弟离此之后,还可替你报仇, 谭兄死也可以瞑目了。”   谭药师虽然几处穴道被点,只是转身不够灵便,如是有人从背后施袭,他闪避不易,但 纵横闪跃,还可应付,闪身避开一剑,还击了一掌。   两人立时展开一场恶斗。   谭药师武功更高,但他身上几处经脉受制,发掌力道大为减弱,身体运转,渐感难以适 应,手中又无兵刃,逐渐地难再接方秀长剑攻势。搏斗之间,突闻方秀大喝一声,长剑连变, 杀手迭出,谭药师一个应付不及,被方秀一剑斩下了一条左臂。   方秀一剑得手,跟着飞起一脚,把谭药师踢翻了一个跟斗。剑锋疾沉,又斩下谭药师一 条右腿。   谭药师受重创,再加上身上几处经脉受制,自知难再支持,急忙说道:“俞姑娘,要他 住手。”   俞小娟右手疾出,点向方秀右腕,逼离了方秀的剑势,道:“住手。”   方秀收住剑势,道:“姑娘不是要在下杀死谭药师么?”   俞小娟道:“他已经受了重伤,看样子,已经活不下去了。”目光转到谭药师身上,接 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快些说吧!”   谭药师道:“方秀不可信任。”   俞小娟道:“这个,我们知道了。”   谭药师道:“方家大院中,所有第一流高手,都已经遣派出去,分向各门派施袭,目下 这方家大院中十分脆弱。”   俞小娟点点道:“多承指教,阁下还有什么话说?”   谭药师道:“在这假山之旁,换心密室中,还有四十余位高手,他们都已被一种药物迷 倒,那解药,只有方秀知晓,你们只要看着他,不让他进入换心密室中……”   方秀突然向前欺进两步,手起剑落,斩了潭药师的脑袋。   俞小娟冷笑一声,道:“方院主,你下手晚了一步。”   方秀扬了扬手长剑,笑道:“在下已如约杀死了谭药师,这兵刃要以还给姑娘了。”   李寒秋抢前一步,道:“交给我。”   方秀双目相注在李寒秋的脸上,缓缓把兵刃交到李寒秋的手中。   俞小娟道:“方秀,现在,你可以让他们打开门了。”   方秀道:“在下身上毒还未解。”   君中凤取出一粒解药,递了过去,道:“服下这粒解药。”   方秀接过解药,却不肯立刻服下,高举着手中解药说道:“有一件事,在下想先行说明, 如若我在一个时辰之内,还未能和他们再行连络,他们就会放水……”   君中凤冷冷接道:“你放心食用,那是真真正正的解药。”   俞小娟道:“方院主最大的毛病,就是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秀不再多言,举起手中丸粒,吞了下去。   君中凤道:“这是对症之药,很快就可以除去身上之毒,你只要运气一试,就可感觉出 来。”   方秀依言暗中运气相试,果然有着奇毒渐消的感觉,当下说道:“在下带几位离开石牢, 咱们在假山之劳分手,我只要诸位给我一顿饭的工夫,诸位就可随便动手了,再见之时,任 凭诸位施展什么手段对付我方某人便了。”   俞小娟道:“在这一顿饭工夫之内,我们只可等着你方院主属下的攻击,不能还手,是 么?”   方秀道:“只要诸位不越出咱们协定的限界,绝不会有人对你们施袭。”   俞小娟道:“一顿饭的工夫,如若是全力奔驰,可以走出二十里外。”   方秀道:“我相信俞姑娘早已作了安排,在下也无法逃出方家大院。我如离开此地,天 下还有何处能够容我立足?”   俞小娟道:“你一向不守吉诺,这一次希望你言而有信。”   方秀道:“姑娘但请放心,如是我无法挽救此难,也无法再生人世了。”举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道:“等一等。”返回石牢,抱起师父尸体,道:“在下想向方院主借用一物。”   方秀道:“借什么?”   李寒秋道:“一具棺材。”   方秀道:“这个么,区区奉送。”又举步向外行去。   只见他不停地用手在石壁之上敲打,重重门户,应声自行开启,显然,那是一种暗记。   几人随在方秀身后,行出石牢。   方秀回顾了俞小娟一眼,笑道:“诸位守在此地呢,还是要在下送你们到门前广场中 去?”   俞小娟答非所问地道:“方院主,谭药师临死之前,说过一番话,你还记得么?”   方秀笑道:“他临死情急,胡言乱语,俞姑娘怎能相信?”   俞小娟冷肃地说道:“那些人都是经过药物迷伤了心智,胜之不武,我们不希望和那些 人动手。”   方秀道:“可以,在下不用他们就是。”   俞小娟道:“我相信你方院主把那一些人当作你方家大院拒敌的主力。”   方秀略一沉吟,道:“诸位想毁约?”   俞小娟道:“我们先到那换心密室中瞧瞧谭药师的杰作,方院主不会反对吧!”   君中凤冷冷笑道:“就算你反对,也是不行。”   方秀道:“咱们相约之言中,似乎没有这一条吧!”   俞小娟道:“但也没有不能增加条件,是么?”   方秀目光转动,只见李寒秋、君中凤、苹儿等很自然站成了合围之势纵突起奔跑,也难 侥幸,当下仰天打个哈哈,道:“姑娘等如若一定要到那密室中瞧瞧,在下自当带路,不过, 我先要把话说明,那密室中机关重重,如是稍有失误,就难免重蹈石牢覆辙,被困其中。”   君中凤道:“有你方院主和我们守在一起,如若真有机关发动,也有你方院主的苦头好 吃。”   方秀道:“你们四个,我方某只有一条命。”   俞小娟道:“多谢提醒,这次我们会小心,不会让人太沾光。”   老奸巨滑的方秀,此时亦觉得无计可施,只好说道:“好吧!在下带路。”   俞小娟道:“慢着。”   方秀道:“姑娘又变了主意?”   俞小娟道:“招呼你一个属下来,要他们先送一棺木来,收殓起七绝剑景老前辈的尸体, 要他们安放在你前院空场正中,供上素花白烛,等我们看完你们换心密室之后,自会给你机 会,召集属下,公平决斗,你如想妄逞诡谋,施展暗算,那我们也就乐得省事一些,先杀了 你,然后一把火烧了你方家大院,谭药师已死于你手,如再杀了你,还有一个韩涛,谅也成 不了什么大事。”   方秀淡淡一笑,举手一挥,假山旁花木深处,快步奔过来一个黑衣劲装大汉,欠身说道: “院主有何吩咐?”   方秀依娟儿之言吩咐一遍。那大汉立时转身而去。   片刻之间,四个健仆,抬来了一具棺材,殓收七绝剑的尸体,抬起棺木而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七七章 换心密室   李寒秋望着那远去的棺木,不自禁滚下来两行泪水。   俞小娟低声说道:“李兄,打起精神,此方家大院,还有不少高手,只怕要有一番苦 战。”   李寒秋试去泪痕,道:“姑娘放心,如若搏斗,在下当为先驱。”   俞小娟目光转到方秀身上,道:“咱们走吧!”   方秀不再多言,举步向前行去。这后园之中,似是隐藏着不少人手,但却未现身阻拦。   绕过一片假山,只见一道红砖砌成的高墙,挡住了视线,红砖外四丈内,寸草不生,却 铺着一层浓霜般的白色粉末。   俞小娟一皱眉头,低声道:“这一片地方很奇怪。”   方秀笑道:“姑娘可是怀疑那白色霜末有毒?”   俞小娟道:“我想它定有作用。”   方秀道:“在下走前面,诸位就不用多心了。”举步向前走去。   他走得很慢,行约五尺左右时,停了下来,道:“诸位可以放心了。”   俞小娟抬着看去,只见两扇黑门紧闭,当下说道:“你要打开门,但仍须退回。”   方秀退回原位,长啸数声。   紧闭的黑漆大门,缓缓开启。   方秀笑道:“换心室,为我方家大院中禁地,这一层白色石霜,只是一种显明标志,免 得人误入禁地。”   俞小娟道:“好!我先跟你进去。”   方秀欲言又止,举步向前行去。   俞小娟正待举步追赶,却被李寒秋伸手拦阻,道:“俞姑娘,让在下去吧!”   苹儿道:“你不能去。”   苹儿道:“方秀已学会了破解七绝魔剑的法子,你如何能够去得?”   李寒秋道:“不要紧,七绝魔剑已有了很大的改进……”一面答话,人却飞跃而起,追 向方秀。   俞小娟高声说道:“李兄接剑。”右手一振,长剑投出。   她算计时间,恰到好处,李寒秋落地转身,长剑刚好投去。李寒秋右手一探,捞住了剑 柄。   这时,方秀本可趁机施袭,但他却一直未肯动手。   原来,他老奸巨滑,心中明白,自己一动,娟儿君中凤等必将分头赶来,那时,未必能 制服李寒秋,自己却定要遭殃,是以回顾了一眼,忍下不动。   李寒秋紧追在方秀身后,缓步行入黑漆大门之中。   李寒秋望着那寒光森森的大门,轻轻挥剑一点,响起了一声金铁相触的轻呜。   原来,这一对黑门,竟是铁铸之物。   抬头望去,只见天网交错,大指粗细的铁条,布成了一片密集的天网。在天网之下,有 着数幢青石砌成的坚固房舍。因为这天网围墙过高,在外面无法瞧到围墙内的景物。   李寒秋正待回头告诉娟儿她们围墙内的情形,轰然一声大震,铁门竟然自动关了起来。   敢情,这铁门竟有人操纵。   李寒秋暗暗吸一口气,冷冷说道:“方院主早在这里面设了埋伏?”   方秀微微一笑,道:“在下事先说明了,诸位不肯相信,那是没有法子的事。”说话之 间,举手一招。   左侧一座房舍中,木门忽开,一男一女,两个童子,疾快地奔了出来。   两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手中各执着一柄长剑。   方秀一拱手,道:“李寒秋,目下的情势很明显,我已知晓破解七绝魔剑之法,你已全 无生存之望。”   李寒秋道:“方院主有什么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吧!”   方秀哈哈一笑道:“和在下合作,咱们不计前仇,彼此携手,两得其利。”   李寒秋道:“合作可以,但在下想见识一下这换心室中有何奇异之处,如是确有独霸江 湖的实力,在下自当相从。”   突闻苹儿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大哥,你没有事?”   李寒秋高声说道:“那铁网上涂有奇毒,不可着足。”   方秀怔一怔,道:“你怎知晓那铁网上面有毒?”   李寒秋道:“想当然耳。”缓缓起长剑,接道:“这一男一女的剑术如何?”   方秀冷笑一声,道:“怎么,阁下想找他们试剑么?”   李寒秋道:“不错,方院主苦逼之下,使在下的七绝魔剑另入了一番境界……”   方秀仰天打个哈哈,道:“七绝魔剑在江湖上,的确有一阵使人闻名丧胆,那时,曾迫 使在下,把阁下列入了第一位厉害的对头。不过,现在么,我方家大院之中,至少有十位以 上,可以使你李寒秋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李寒秋道:“那么,方院主可以出手试试了?”   方秀看那李寒秋指名挑战,心中一动,暗道:“他如无致胜的把握,似是不用样苦苦逼 我出手了。”   他本是生性多疑之人,心念一转,立时低声对男女二童,解说破解七绝魔剑的招法。   李寒秋虽然明明知晓,也不阻止。   原来,他亦想早些求证一下,师父弥补七绝魔剑上的破绽之术,是否能够实用,是否还 具有着奇大的威力。   片刻相持之后,那一男一女两个童子,突然一振长剑,分由左右,攻向李寒秋。   李寒秋看他们剑势来路,正是对付七绝魔剑起手式的变化,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 男女二童倒也聪明,只不过片刻工夫,已然学会了施用剑法。”心中念转,长剑疾快递出。   方秀看他仍是旧时剑路,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但闻蓬蓬两声,金铁交鸣,紧接两声惨叫,混人了方秀的大笑声中。   方秀心中一惊,凝目望去,大笑之状,登时变成了哭笑不得的样子。   原来,那一男一女两个童子,各中一剑,摔倒地上。血染半身,剑弃丈外,显然,他们 中剑之后,十分痛苦。   方秀望着那两个男女童儿,茫然说道:“他们剑招没错啊!”   李寒秋道:“他们没有错,但在下的剑招变了。”   方秀道:“你的剑招变了?”   李寒秋横移五步,挑起那男童弃在地上的长剑,道:“阁下请接剑。”手腕一振,长剑 疾飞而起,直向方秀飞了过去。   方秀左腕一伸,抓住了长剑。   李寒秋缓缓向方秀逼去,一面说道:“也许他们剑法不够熟练,还是方院主自已试试 吧!”长剑一起,刺向方秀右肩。   方秀长剑斜起,左脚随着踏前半步,身子随着剑势一转,手中之剑,很自然地随着转动 之势,攻向李寒秋的左肋。   这是针对七绝魔剑研创出的破解之法。   那李寒秋剑势突然一沉,人随到走,避开了左肋。   但闻唰地一声,寒芒由方秀大腿处划过,衣裤破裂,鲜血泉涌。   方秀呆了一呆,道:“你的剑法变了?”   李寒秋道:“是变了。”长剑一转,又刺出两剑。   方秀只觉剑光闪动,竟自让避不及,左腿右腿,又各中一剑。   李寒秋收住剑势,冷冷说道:“方院主,还要再试试么?”   方秀双目神疑,盯注在李寒秋脸上瞧了一阵,弃去手中长剑,道:“阁下的七绝魔剑, 似是又有了进步。”   李寒秋道:“方院中弃去长剑,那是一切要听在下摆布了。”   方秀缓缓说道:“识时务为俊杰,阁下有什么话,尽管请说。”   他身中三剑,半身衣服,已为鲜血染透,但幸好都非要害,还可勉强支持。   李寒秋冷冷说道:“那就先劳驾打开铁门。”   方秀举手摇动,大声喝道:“开门。”   两扇关闭的大铁门,应声而开。   而来,这两扇大铁门由机关控制,由人在暗中操纵。   俞小娟、苹儿、君中凤早已在门外等候。   铁门开启,几人立时一拥而入。   俞小娟冷冷地望了方秀一眼,道:“方院主自找苦吃。”   方秀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身中三剑,似乎是非得听受摆布不可了。”   俞小娟道:“方院主识时务,咱们都要以省去很多事。”   苹儿长长吁一口气,道:“娟姊姊,你怎么知道,他能够胜过方秀?”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因为那七绝魔剑,乃天下至狠至毒的剑法,此剑一出,已使江 湖道上畏服,那景老前辈,就未再研究到法中的破绽,因为它太凌厉、恶毒了,半套剑法, 足以使江湖慑服,实也用不着研修剑法中的破绽了。”   目光一掠方秀,接道:“你们研究出破解七绝魔剑的办法,却忽略了那剑法中,还有着 无比潜能,没有发挥出来,当景老前辈受到挫败之后,已知剑法中的缺点,你方院主智者千 虑,却有一失了。”   方秀道:“此话怎讲?”   俞小娟道:“你不应该把他们师徒囚于一起,致使是老前辈把剑中应该修改的地方,都 告诉了李寒秋。”   方秀一跺脚,道:“该死,我竟未能想到此处。”   他这一用力,震得伤处疼得一咧嘴巴。   李寒秋道:“现在你知道了,可惜已经晚了。”   俞小娟目光一掠李寒秋,道:“李兄不怪小妹多嘴,说出个中之秘吧!”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俞姑娘不说,我也要告诉他。”   俞小娟嫣然一笑,道:“方院主,你此刻处境很险恶,我们年轻,耐性不好,希望你小 心一些,不要激怒了我们,自讨苦吃。”   方秀道:“诸位想什么?”   俞小娟道:“你收罗人间很多古玩、珍宝,但可惜我们都没有贪取之心,我只想参观一 下你们的换心密室。”   方秀道:“谭药师死去之后,天下再无人……”   俞小娟一摆手,接道:“我相信你们这密室之中,还有很多被囚的人,方院主请带路 吧!”   方秀不再多言,转身向前行去。李寒秋紧追在方秀身后而行。   方秀行到门户,打出暗记,室门突然大开。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见室中罗列着很多木榻,木榻上分用两种不同的床单、被垫。每一 张木榻上,似乎是都仰卧着一个人,上面用有颜色的布单覆掩。   白色的墙壁,打扫得十分干净,除了那罗列的木榻外,别无陈设。   但那红白交映的被单,构绘出一种单调的恐怖。   李寒秋、俞小娟等虽都是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也经历过无数的凶杀事件,但目睹那室 中情形,都不禁有些头皮发炸,心生寒意。   俞小娟长长吁一口气,道:“方院主,那木榻上面有人么?”   方秀道:“既用布单覆掩,自然是有人了。”   君中凤冷冷问道:“是死人还是活人?”   方秀道:“说他们是活人,他此刻和死人并无不同,任人屠戮,无能起而反抗;如若说 他们是死人,他们都还有口气在。”   俞小娟道:“为什么用两种不同的布单,把他们覆掩起来?”   方秀道:“红色巾单下掩盖的人,都还未经换心,不能停放太久。”   他似是觉得泄露的太多,突然住口不言。   李寒秋道:“那白色布单下掩遮的人,想都是经过换心已完的人?”   方秀道:“正是如此。”   俞小娟抢先一步,道:“那些换心已成的人,想来已可供方院主驱使了?”   方秀摇摇着,道:“他们还要经过一种手续,才能复苏。”   李寒秋长剑一抬,剑尖抵在方秀的背心之上,道:“方院主最好能据实回答,他们要经 过一种什么样的手续,才能行动?”   方秀道:“很简单,只要服用一粒药丸。”   李寒秋道:“那药丸现在何处?”   方秀道:“存放于室中。”   李寒秋道:“这些人,都是何许人物?”   方秀道:“都是武林中的高手。”   苹儿突然接口说道:“而且大都是铁铮铮的侠义人物。”   方秀望了苹儿一眼,道:“老夫自小把你扶养长大,待你不薄。”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养我为了用我,如若我有一天不肯从你之命,也要和他们 一般地被你换心。”   李寒秋道:“你已经数秋派人追杀苹姑娘,彼此之间纵然有些情意,也是已经断绝了。”   俞小娟道:“方院主,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你是识时务的人,想来不致自讨苦吃。”   语声一顿,道:“这室中有没有能够听你吩咐的活人?”   方秀道:“自然是有。”   俞小娟道:“你叫他们出来,揭开一幅被单,让我们长长见识。”   方秀答非所问地道:“在下流血过多,恐也难再支持下去。”   李寒秋道:“你伤的是皮肤,以你内功而言,不敷药也不会死。”   方秀无可奈何,高声呼道:“风、云药童何在?”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七八章 魔剑重振   但见屋角处暗门启动,两个青衣童子,缓步行了过来。   李寒秋望了那两个青衣童子一眼,冷然说道:“这室中还有暗门,看来,还有很多人埋 伏室中了?”   方秀摇摇头,道:“只有这两个药童照顾病人。”   俞小娟道:“他们既称药童,想必要稍通医理才成?”   方秀道:“他们都是谭药师的属下。”   俞小娟道:“他们会听你之命么?”   方秀点点着,道:“这地方,只有在下和谭药师常来。”   回头低声对两个药童吩咐几句,两个药童随手揭开了一个白色的布单。   凝目望去,只见那人双目微闭,胸部微微起伏,光头天发,似是一个和尚。   俞小娟道:“他是个出家人?”   方秀道:“少林寺中弟子。”   俞小娟道:“你们胆子不小,连少林门中人,也敢加害。”   方秀道:“他们在离开之前,还要经过易容,不会让人家瞧出来。”   李寒秋道:“打开一幅红布单瞧瞧如何?”   方秀略一沉吟,随手揭开了一幅红色布单。   凝目望去,只见红布单下面的人,脸色惨白如纸,给人一种奄奄一息的印象。   李寒秋说道:“这人还未换心么?”   方秀道:“所谓换心,就是谭药师替他动一动手术,和服用一种很特殊的药物。”   俞小娟道:“什么样的药物,和什么样的手术?”   方秀道:“这个么?那是谭药师的隐秘,连在下也不知晓他的手法为何。”   俞小娟道:“那是说,这些人无法再救了?”   方秀道:“谭药师已经死了,世间再无人能够使他复苏过来。”   俞小娟道:“好残忍的手段,你们作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好多年了?”   方秀望了俞小娟一眼,道:“时间很长了,那时,姑娘还未来人间,不过,那时,谭药 师只是在想象和试验中,有此成就,是近三年中事。”   苹儿道:“好可怕啊!他在试验之中,定然伤害了不少人命。”   方秀叹息一声,道:“如不是遇着谭药师,在下也不会妄生雄图江湖的念头了。”   俞小娟淡然一笑,道:“方院主,你似是有些后悔了?”   方秀道:“唉!这些人,本都和我无怨无仇,辛辛苦苦练了很多年武功,在他们心目中, 定有一番抱负,经过谭药师换心术后,忘去了自已,糊涂一生。”   苹儿道:“如今谭药师已经死去,此地由你作主,那你就把他们放了吧!”   方秀道:“白布单下的人,已经过换心,已被消失了自我意识,他们听命一种口语和手 势指挥行动,放他们出去,与世有害无益,红布单下面的人,还未经谭药师手术,他们永远 被困于一种迷神的药物中,直到他们死去为止。”   李寒秋接道:“不是有解药物么?”   方秀道:“没有,那红布单下面的人,纵然有解药,也是不能解救。因为他们神智还未 被消去,心中对谭药师和在下,还有着很深的恨意。”   俞小娟道:“所以,方院主不愿意救他们。”   方秀道:“那解药确不在我的手中,只有谭药师心中知晓那解药放在何处。”   君中凤冷冷说道:“反正谭药师已经死了,你不妨把任何错误,都推到那谭药师的身 上。”   方秀道:“在下是由衷之言。”   俞小娟道:“方院主无法救活红布单下面的人,总可以救救白色单子下面的人吧?”   方秀道:“不能救,这些人都听凭在下之命,只要他们复苏过来,都成了在下的臂助之 力。”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一个人如若失去了主宰自己的神智,说他武功高强,实是叫人 难以相信。”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带我们去瞧瞧另外两幢房内,放的什么?”   方秀道:“那两幢屋内,有一幢和这座房内一般模样,另一幢是谭药师施手术用的地 方。”   俞小娟道:“那倒是一个新奇的地方,我们很想去看看。”   方秀道:“也许姑娘不信,那谭药师动手术的地方,连在下也没有去过。”   俞小娟道:“有这等事么?”   方秀道:“姑娘可以不信,但在下却不能不说,反正由我带路,纵然有什么机关发动, 那也是伤到在下。”   俞小娟点点头,道:“方院主的合作态度,大出我的意外。”   方秀望了两位药童,道:“你们去吧!”转身向外行去。   俞小娟道:“方院主,慢些走,这两个药童的武功如何?”   方秀停下了脚步,道:“这两药童,虽然也会武功,但他们只怕难是姑娘之敌。”   俞小娟突然横行两步,拦住了两个药童的去路,道:“两位可否救醒一个人给我们瞧 瞧?”   两个药童相互望了一眼,四道目光投在俞小娟的脸上,却不答俞小娟的问话。   方秀轻轻咳了一声,道:“他们无法回答姑娘。”   俞小娟奇道;“为什么?”   方秀道:“谭药师在他俩的舌尖上,动了手脚,凡是咬口转弯的话,他们都无法回答。”   俞小娟道:“谭药师怕他们泄露他配制药物的方法,是么?”   方秀道:“这个么?在下就不清楚了。”   俞小娟冷笑一声,和剑疾伸而出,抵在一个药童的前胸,道:“你救活一个人给我瞧 瞧。”   那药童摇摇头,道:“没有解药。”   俞小娟细听他说话的口气,似是十分吃力一般,心中倒信了方秀之言,口中仍然追问道: “药物呢?”   方秀接道:“他说话是辛苦,要用很大的气力,才能说得清楚,姑娘问在下也是一样。”   俞小娟道:“你都听到了,我要解药。”   方秀道:“我带有。”随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绿色丹丸,交给 那答话的药童。   俞小娟仔细的查看,那玉瓶中药甚多,当下一挥手,道:“方院主,那玉瓶交给我。”   方秀怔一怔,道:“这个……”   俞小娟接道:“我一剑把你杀了,仍然能取到药物,方院主还请三思。”   方秀略一沉吟,无可奈何地把药物交了过去。   俞小娟接过药物,那药童已将手中的丹丸投入了一人口中。   李寒秋举目望去,只见那在大约有五十上下的,浓眉、方脸,颚下短须如戟,一望之下, 即知是一个十分剽悍的人。   只见那药童双手在那人前胸之上,一阵推拿,那人立时缓缓伸动手脚.   俞小娟低声说道:“诸位小心。”   但见那人手脚活动一阵之后,突然挺身而起。   只见他双目转动,扫掠了全室中众人一眼,脸上是一片茫然之色。   方秀道:“他此时有动作无意识,只要在下不役诱他,他绝不会向诸位出手。”   俞小娟等亲目所睹,个个惊奇不已,心中暗道:“如若无法使他们神智恢复,这些人留 在人间,实是一大害了。”   君中凤突然向前欺进一步,举手一掌,拍向那大汉的后背。   但闻蓬然一声,击个正着,那大汉身不由己地向前冲出了五六步,撞翻了两张木榻,人 却未躺下。   君中凤暗暗吃了一惊,忖道:“我这一掌,力道不轻,就是普通江湖武师,也难以承受, 这个竟能安然无恙。”   只见那大汉回过头来,目光四下流顾,似是在找寻打他的人。   俞小娟暗暗忖道:“这人武功不弱,如若这白布单下面,所有的人物,个个都像他这样 的武功,那倒是一大劲敌了。”心中念转,右手一抬,长剑疾快而出,指向了那大汉的前胸 之上。   那大汉面临生死险关,脸上仍然一片冷漠之色,似是早已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了。   俞小娟暗暗叹息一声,道:“方院主,古往今来,武林中有不少大奸大恶的人,但像你 们这等手法残忍的人,武林中实不多见。这些人也许都是江湖上很负侠名的人物,但却被你 们药物迷惑,迷迷糊糊中送了性命,杀之不武,留下他们却是一大祸害。”   方秀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下不得手,在下代姑娘下手就是。”举步向那大汉行了 过去。   李寒秋长剑一挥,闪起了一片寒芒,挡住了那方秀的去路,冷冷说道:“方院主最好是 不要妄动。”   俞小娟道:“苹妹,劳你出手,在这人背心要害上,全力击出一掌,震断他的心脉,让 他落个全尸吧!”   苹儿道:“杀一个神智迷失的人,小妹实也无法下手。”   突闻那大汉狂吼一声,左手一封长剑,右手疾向娟儿攻去。   娟儿长剑一横,寒芒闪动,斩下那大汉一条左臂,娇躯横向旁侧一闪,避开那大汉的掌 势。   李寒秋一上步,左掌拍出,击中那大汉的背心。   但闻蓬然一声,击个正着,那大汉身不由己向前疾冲三步。   俞小娟娇躯一个闪跃,绕到了那大汉身后,回手一掌,拍在那大汉天灵穴上。   那大汉连受重击,难再承受,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死去。   俞小娟黯然一叹,道:“他死得很冤枉,但又不能不杀他。”目光一掠两个药童。   道:“方院主,这两个药童,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方秀道:“他们帮助谭药师下药行术,本身并无恶迹。”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看他们的神情,似是也已经过谭药师运过手脚了,还是把他们 关起来吧!”   方秀右手挥动,两个药童退了下去。   俞小娟道:“咱们走吧!也许堡外空场中,正展开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方秀道:“姑娘不去另外两间房中看看么?”   俞小娟道:“不用瞧了,我们无能救他们,但也不能多伤害他们。”   方秀道:“姑娘之意是……”   俞小娟接道:“我想世间除了谭药师之外,总还有精通此道的人,要他们想法子来救助 他们了。”   方秀苦笑一下,道:“可惜的是,我已经把大部高手派遣出去。”   俞小娟道:“你已经丧失了信心?”   方秀道:“目下还难说,但因为我落入你们手中,他们有所顾忌。”   俞小娟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们没有击败你属下之前,不会杀死你。”   李寒秋接道:“但方院主要知自爱。”   方秀听了俞小娟的一番话,心中死亡的忧虑大减,暗暗筹思逃走之策,淡淡一笑,道: “姑娘既是心存大慈大悲之愿,在下亦当下令属下,不得妄启侵入此区。”   俞小娟道:“希望你心口如一,咱们走吧!”   方秀一面举步而行,一面试探着说道:“在下想请教一事,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回答?”   俞小娟道:“你说吧!”   方秀道:“听姑娘适才的口气,似乎是你们来的人不少?”   俞小娟道:“立时之间,大家就要各凭武功一战,方院主似是用不着再探问我们的虚实 了。”   方秀道:“在下只想了解,诸位对我方某人如何安排?”   俞小娟道:“方院主跟我们走,等到我们击败你方家大院的高手之后,只要你说出你大 半生的恶迹,江湖上有很多由你阴谋造成的恩怨,也可得以化解。”   方秀哈哈一笑,道:“姑娘之意,是要在下当天下武林同道的面前,坦白说出半生罪 恶?”   俞小娟道:“那有什么不对?你这大半生中,所犯罪恶,任何一桩,都足使你死有余辜, 你既要是死定了,为什么不把所犯罪恶,完全说了出来?”   方秀略一沉吟,道:“如若在下答应了姑娘所求,但不知有什么交换条件?   李寒秋冷哼一声,道:“你还要交换条件?”   俞小娟却淡然一笑,道:“自然是有,我们不是你方院主,为人行事,也和你大不相 同。”   方秀道:“愿闻其详。”   俞小娟道:“我们未和方家大院武师分出胜负之前,不会伤你。”   方秀接道:“我方家大院中,虽然派出了大部分高手,但自信还可一战,但蛇无头不行, 鸟无翅不飞,谭药师已死,在下被制,没有人坐镇指挥,只怕是很难和你们抗拒。”   俞小娟道:“还有韩涛。”   方秀道:“韩涛不在此地。”   俞小娟笑道:“我们已经探查明白,韩涛早已到此。”   方秀道:“姑娘既有仁侠之风,何不放了在下,让我指挥属下,和你们一决胜负,在下 战败了,才会败的心服口服。”   俞小娟道:“怕你跑。”   方秀道:“我方家大基业都不能保存,还能逃往何处呢?”   俞小娟道:“这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重信诺,诡计多端。”   方秀举步向前行去,心中暗道:“这个丫头表面十分柔和,内心之中却是坚如金石。”   忖思之间,衣领一紧,被人提了起来。   耳际间,响起了李寒秋冷冷的声音,道:“你房舍、甬道之中,有着甚多的埋伏,希望 你方院主别让他们发动。”   方秀道:“这个么?”   只觉肋间一麻,两处穴道被点,已然完全失去了抗拒之能。   俞小娟道:“机关、暗器,很难为我们,但大战迫在眉睫,我们不愿多耽误时间。”   李寒秋接道:“俞姑娘已经答应了,在未完全制服你方家大院中的人手之前,不杀害你, 你如有心使你属下和我们一决胜负,似是用不着再施诡计。”   方秀苦笑一下,道:“好吧,就依两位之意。”   其实,他已经毫无抗拒之能,只有俯首听命一途了。   在方秀导引之下,穿过了方宅中机关密布、曲折回环的厅廊。   出了大门,立可闻得兵刃交击的搏斗之声,广场一角处,正展开着一场激烈之战。   丁佩率领着方家大院中部份弃邪归正的武师,凭藉着砖石砌成的房舍,抗拒四面八方的 攻势。   房舍前横陈着十余具尸体。   显然,丁佩、雷飞等早处劣势,退回室中,凭险拒敌。   丁佩一支长剑,独守室门,力拒四人合攻,只见他手中长剑如轮洒出朵朵剑花,迫得四 人难越雷池一步。   看看四周合围的人群,李寒秋和俞小娟,都不禁为之一怔。   原来,那环围房舍四周的劲装大汉,不下六七十人之多,因为形势限制,无法一齐出手, 大部份在四周观战。   屋面上已有部份瓦片被揭下,击碎,几处窗口,也在恶斗,刀光剑影,不时响起了金铁 交鸣之声。   这是一场混乱,激烈的群斗,刀光飞舞中,还挟有暗器互击。   李寒秋目光转动,不见雷飞踪影,心中大感焦急,沉声说道:“俞姑娘请主大局,在下 去助丁兄一臂之力。”   俞小娟正待喝止,李寒秋已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人已到了搏杀之处,长剑一挥,冷冷 喝道:“挡我者死……”   喝声中长剑递出,两个闻声警觉,回身拔刀,准备拦阻李寒秋的大汉,兵刃还未拔出, 已经各中一剑,倒在地上。   李寒秋剑招太快,快得敌人还未来及横身拦住,李寒秋已斩倒两人,冲到一座木窗上面, 只见他剑尖流转,两声惨叫,三个围攻窗口的劲装大汉,又伤了两人,一个人虽没有受伤, 却被逼退了三步之外。   李寒秋道:“在下助拳而来。”长剑护身,飞跃入窗。   方秀目睹李寒秋凌厉的剑势,有如滚汤泼雪挡者不死必伤,心头骇然,叹口气道:“七 绝魔剑,实是天下至毒至恶的剑法,留传武林,甚为祸害,不在谭药师和我方秀之下。”   苹儿道:“七绝魔剑虽然恶毒,但要看那用剑人了,只要他胸怀仁侠,杀的都是江湖歹 徒,剑法虽毒,却毒不伤仁。”   方秀望了苹儿一眼,欲言又止。   且说李寒秋飞跃入室,只见雷飞血染左臂,但右手仍然握着单刀,拒挡另一处窗外强敌。   室中十余人,大都已经受伤,四个重伤者已无拒敌之能,蛰伏壁角、四个未伤之人,分 据横梁之上,拒挡由屋顶向下扑攻之敌。   李寒秋打量室中形势,吸一口气,疾快闪到雷飞身侧,低声说道:“雷兄闪开。”   雷飞受伤之后,一直强忍伤疼,力拒强敌,未得休息,失血过多,人早已疲累不支,全 凭一股豪勇之气,支持着未倒下来,是以,李寒秋冲入室中,他一直没有发觉,听得李寒秋 呼叫之言,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头来。   就在他一回头向,刀势迟缓,两柄单刀,同时攻了进来。   一个大汉单刀护着,人已跨上了窗栏。   李寒秋身子探出,长剑急转,闪起一片剑花,挡住两柄单刀,人却急急说道:“雷兄请 退回休息,这里交由兄弟了。”   雷飞未见李寒秋前,神意集中,拒挡强敌,伤而不败,此刻见到李寒秋,精神一懈,立 觉不支,仰身向后倒去。   李寒秋长剑拒挡开攻入的两柄单刀,左手却一把抓住雷飞,疾退四步,到了一处屋角, 放下雷飞道:“雷兄快请调息。”   但他这一耽误,窗口中已然连续飞入了三个劲装大汉。   李寒秋放下雷飞,振剑攻上。凌厉的剑风,闪起了朵朵剑花,把三个大汉分开之势,逼 集一起。   原来,这室中已无几个能战之人,如若被三人冲入室中,随手挥刀,就要伤人,十余受 伤人,就难逃一死了。   三个大汉武功不弱,而且穿着一般颜色的疾服劲装,目睹李寒秋剑势凌厉,立时一打招 呼,当先一人不进反退,向壁上靠去,左右两人,却同时举动手中单刀,分由两面,疾向李 寒秋攻到。 卧龙生《还情剑》 第七九章 魔剑喋血   李寒秋长剑一举,一招“星火燎原”,长剑闪动,封挡开左右合袭之势。   那知三人早有预谋,那后退之人,借两边攻势,闪身从李寒秋身侧跃过,直向丁佩身后 攻去。   原来,他想前后夹击,伤了丁佩,解救同伴。   李寒秋冷时一声,长剑一招“雷电交作”,闪闪冷锋,追得两个大汉拖刀而退,一个被 锋芒扫中,被迫又从窗口跳了出去,另一个闪到墙角。   他一剑逼开两人,身子一侧,人随剑转,欺到另一个大汉身后。那大汉已到了丁佩身后, 正想举刀施袭,突闻身后金风破空,急袭而到,匆忙间,身子一转,回手一刀,扫了过去。   但闻当的一声,刀剑相触。   李寒秋剑势一沉,斜斜削下。   那大汉只道李寒秋剑势已被震开,却不料他到招变化有如影之随形,这也正是“七绝魔 剑”的凶恶之处。   那大汉一个失神,剑势已乘虚而入,封避不及,被斜肩劈作两半。   李寒秋一剑生劈强敌之后,转身又到窗口。   那避在墙角的,此刻正到窗口处招呼同伴,李寒秋及时一剑,斩作两断。   这时,窗口处已有三个大汉,蜂涌而入。   李寒秋长剑闪动,唰唰几剑,幻起了一片剑花,封住窗口。几个准备冲入窗口的大汉, 尽被李寒秋剑势给挡了回去。   李寒秋击退了窗口敌人,正待跃出窗去,助丁佩一臂之力,突见窗外强敌,全部向后退 去。抬头看去,屋顶上的强敌,也全部退了回去。   丁佩翻身跃回屋中,独目闪光,沉声叫道:“李兄弟,你无恙么?”   李寒秋黯然说着:“我很好,丁兄被谭药师掳走,兄弟惭愧无法相助。”   丁佩道:“小兄第三日就脱险而归,又劳兄弟挂怀了。”   李寒秋快步行到雷飞身前,扶起了雷飞,问道:“雷兄,伤得很重么?”   一面问话,一面以掌心抵在雷飞背心上,以内力攻入那雷飞内腑之中。   雷飞长长吁一口气,道:“我伤得不重,只是太疲劳了。”   李寒秋道:“雷兄可以放心地休息一下了,方秀已到了穷途末日……”   雷飞接道:“兄弟,不能太大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要小心些……”突然放低了 声音,道:“你见到了娟姑娘了?”   李寒秋点点头,道:“见到了。”   雷飞道:“苹儿和君姑娘呢?”   李寒秋道:“都见到了。”   雷飞道:“唉!小兄一直替你担心。”   李寒秋道:“你担心什么?”   雷飞道:“担心这许多恩怨和情爱纠纷,你怎生处理?须知一个不好,难免又在人间留 下了一幕悲剧。”   李寒秋苦笑一下,道:“这个么,大哥只管放心,纵然要闹出一幕悲剧,那悲剧中的主 要人物,也是小弟。”雷飞怔了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李寒秋道:“君中凤帮助我,数度解我危难,但她的用心,并不是想救我,而是想留下 我的性命,日后祭奠她父亲的在天之灵。”   雷飞道:“有这等事……”   李寒秋道:“苹姑娘很了然此事……”   雷飞道:“娟姑娘呢?”   李寒秋:“娟姑娘是否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但闻娟儿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什么事啊?”   雷飞微微一笑:“我在与李兄弟闲谈。”俞小娟回顾了方秀一眼,道:“劳请下令,把 地上的尸体收拾一下,要他们集合起来,咱们安排一下,立时就开始一场决战。”方秀道: “姑娘若相信在下,何不放在下回去?”   俞小娟笑道:“方院主,最好别打歪主意,要韩涛主持,和你有何不同?”方秀轻轻咳 了一声,道:“俞姑娘,在下的武功很难和诸位相较,放了在下,对双方实力并无影响。”   俞小娟道:“方院主可以告诉你的属下,要他们全力出手,只要他们能够胜过我等,阁 下就可以安然脱险。”方秀冷笑一声,道:“诸位不敢放了在下,那是心有所惧了?”   俞小娟淡然说道:“方院主不用存心激我,不论你用出什么花招,我也不会答允放你。”   方秀道:“在下召一个属下来,告诉他们几句话,是否可以?”   俞小娟道:“尽管得便。”   方秀举手一招,三丈外人群中,一个身着黑衣的大汉应手奔了过来,欠身说:“院主有 伺吩咐?”   方秀道:“你上复韩二庄主,要他尽出精锐,和对方决一死战。”   那大汉道:“韩二侠担心院主掌握在对方手中,如若对方落败,以你生杀作为要挟。”   方秀摇摇头,道:“不要顾虑我的安危,要韩三侠尽管倾尽全力出手,万一我如被杀, 就要韩二庄主就我之位。”   那大汉应了一声,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李寒秋目光转动,打量对方一眼,只见对方横列七八十人中,并无韩涛在内,说:“韩 涛现在何处?怎的不敢出面了?”   方秀道:“那只怪阁下眼拙了。”   李寒秋冷哼了一声,道:“苹儿,你瞧出了韩涛没有,擒贼擒王,先把韩涛制服,可免 于一场大屠杀。”   苹儿摇摇头,道:“我也瞧不出韩涛站在何处。”   俞小娟道:“韩涛已化装易容,杂混在武师群中。”   方秀冷哼一声,闭上双目。”   俞小娟道:“怎么了,我说得不错么?”   方秀道:“你说得不错,可惜,你却不无法找出哪一个是韩涛所扮。”   俞小娟道:“我不要用心去找,但我能慢慢地瞧出来。”   方秀哈哈一笑,道:“姑娘似是很沉着。”   俞小娟道:“这叫有恃无恐……”回目一掠苹儿和君中凤,道:“有劳两位妹妹把这屋 伤者包扎起来,你们若带有创伤药物,就给他们服下一些,咱们恐怕要在这屋中耽误上一阵 工夫。”方秀听得心中大奇,道:“姑娘之意,可是想和我等对峙下去么?”   娟儿道:“我们如想破围而出,立时就可以做到,但这等匆匆一战,只怕很难看到你们 方家大院的实力。”方秀道:“姑若姑娘们就只有这几个人,速战速决,对你们大是有 利……”   俞小娟接道:“你怎知我们只有几人,其实,凭我们几人,也已经够了。”   方秀心中暗道:“俞小娟这丫头聪明绝伦,必然已暗中留上了心,我如发号施令,她或 可从我眼神之中,瞧出韩涛假扮武师的身份,这件事,千万不能大意。”心中念转,突然闭 起双目,高声说道:“我已被他们点了几处穴道,已失去了抗拒之能,俞姑娘,李寒秋都已 许下诺言,在搏斗之间,绝不会伤害到我。你们尽管放心出手,如是咱们胜了,我就可以获 得释放。”   俞小娟在他说话之时,果然是暗中留心着他的目光,希望能从神情之中,瞧出混杂于众 武师中韩涛的身份。但她却未想到方秀早已计谋及此,竟然闭上双目发话。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俞姑娘,方秀老奸巨滑,这些卑下心机,咱们绝非他之敌,但 咱们有一个法子,可以找出韩涛。”   俞小娟道:“愿聆高论。”李寒秋道:“在下出手挑战,姑娘在一侧冷眼旁观,暗中指 挥大局的人,定然是韩涛无疑了。”   俞小娟道:“李兄已试锐锋,这一次由小妹出手了。”   李寒秋道:“对付这般的神恶煞,也不用手下留情了,在下已手沾血腥,造了杀孽,多 杀几人,又有何妨?”也不待俞小娟答话,人已大步向前行去。   苹儿目光转动,看了并列的敌势,不下六七十人,心中暗道:“如若敌人对他群攻,我 们就不难瞧出他胜败的形势了。”   这时,雷飞也站了起来,挤到门口观看。   俞小娟低声说道:“君姑娘请主大局,小妹去替李兄掠阵。”   苹儿也低声道:“俞姊姊,你要小心他们对他围攻。”   俞小娟道:“我会注意,妹妹放心。”嫣然一笑,举步向外行去。   李寒秋行近敌方八尺左右时,停了下来,一举手中长剑,道:“你们哪一位想试头阵?”   只见一个身躯高大,手执万字梅花夺的大汉快步走了出来,道:“在下领教。”   这人站在列队之中,只见高人一头,还瞧不出什么,但此刻单独出阵,使人一见之下, 有如半截铁塔一般,臂粗腰大,一望即知是一位天生神力的人物。   李寒秋心中暗道:“我用长剑,属于轻兵刃,此人的万字梅花夺,属于外门兵刃,以锁 拿敌人兵刃见长,此人梅花夺又大了一号,倒要小心一些才是。”   心中念转,长剑一摆,道:“阁下请吧!”   那大汉不讲什么江湖客气,抡开梅花夺道:“你小心了。”呼的一声,横里砸来。   李寒秋看得一怔,暗道:“这小子竟把梅花在当作铁棍使用。”   他力量奇大,梅花夺挟一阵金风呼啸,李寒秋还真是不敢轻视,一吸气,疾退三尺。   那大汉呵呵一笑,一式“五丁劈山”,梅花夺兜头击下。   李寒秋只觉那击落之势,有如泰山压顶一般,不敢用手中的兵刃硬接,纵身一跃,闪避 开去。   那大汉施用手中梅花夺,兵带着一阵阵呼啸风声,直向李寒秋追攻过来。   李寒秋一直不敢用手中的长剑,硬按那大汉手中兵刃,被迫得连连后退。   丁佩一皱眉,道:“李兄弟手中兵刃太轻,不敢硬接别人攻势,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举步向外行去。   俞小娟道:“站住。”   丁佩回顾了俞小娟一眼,道:“什么事?“   俞小娟道:“他不用你帮忙,逼急了他自有克敌之道。”   丁佩对娟儿,心中实是有些畏惧,果然不敢再上前助拳。   李寒秋避开了数招之后,觑了一个破绽,突然欺身而进,剑隐肘下,一伏身避过了梅花 夺,然后长剑迅如疾电一般,递了出去。   寒芒闪动,响起了一声惨叫,紧接着蓬然一声,梅花夺带着一条血淋淋的手臂,飞出去 一丈多远,跌落在实地上。   李寒秋出剑大快,快得斩断了那大汉一条右臂,他握着梅花夺的右手,还未来及放开。   直待梅花夺落着实地,那大汉的一条右臂,才放开兵刃。   李寒秋一剑得手,紧接着飞起一脚,把那大汉踢了一个跟头。   只见一身着黑衣的武师,双手微扬,身侧八个黑衣大汉,飞步抢出,团团把李寒秋围了 起来。   显然,对方要仗凭以众为胜。   那黑衣武师双手挥扬的举动,本是很轻微,但却无法逃过俞小娟的双目。   俞小娟仔细地瞧了那大汉一阵,默记他身上的特征,心中暗道:“这人定然是韩涛无 疑。”但口中却未点破。   李寒秋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挥动,反向八个大汉迎去。   他施展开七绝魔剑,化作一片罩身寒幕,滚入八个大汉合围阵中。   八个大汉,四人用刀,四人用剑,八件兵刃同时出手想,布成合围之势。   但李寒秋剑风如轮,剑势所到之处,迫得他们手忙脚乱,八个始终无法布成合围的阵势。   突闻李寒秋冷冷喝道:“着。”喝声中,一个大汉,中剑而倒。   丁佩低声说道:“娟姑娘,他们群攻李兄弟一人,我要不要去帮一阵?”   俞小娟道:“我看不用了。”   就在两人谈句话的工夫,又有两人中剑而倒。   丁佩低声说道:“七绝魔剑,果是凌厉无敌。”   但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片刻工夫,八个大汉,尽伤在李寒秋剑下。   这时,不但对方为李寒秋的恶毒剑法震愕,就是君中凤和苹儿也是看得震骇不已。   李寒秋望了横卧身侧的敌人尸体一眼,突然举步向前行去。   苹儿低声说道:“娟姊姊,他要独入敌群……”   俞小娟道:“不用担心,这些人挡不住他。”   说话之间,李寒秋巳然接近了列队戒备的强敌。   方秀目睹那李寒秋凌厉无匹的七绝魔剑,心中虽然震骇,但他知晓方家大院中,还有后 备高手,而且韩涛已遣人赶往招请,很快就可以赶到,只要俞小娟等再无后援赶来,今日之 战,未必会败。   李寒秋距敌群三尺左右时,停了下来长剑平胸,道:“诸位可以单打,也可以群攻,有 什么恶毒手段尽管施展……”   列队群敌,近百只眼睛,盯注在李寒秋的脸上瞧着,但却没有人接腔。   李寒秋冷笑一声,接道:“我知道你们很可怜,不是受方秀和韩涛的暗中用药物控制, 就是早已屈服在他们淫威之下……”   上百只的眼睛,闪动着炯炯的神光,瞪着李寒秋,似是都在很用心地听他之话,但仍是 无人接口。   李寒秋领动剑诀,又道:“我用的七绝魔剑,杀气太重,充满血腥,如是伤在我剑下的 人,希望能早退开去,免得再受剑伤,身中两剑之人,纵然能幸免不死,也将身落残废了。 在下言尽于此,信与不信,诸位自决了。”长剑护胸,身子一侧,直向敌阵之中冲去。   但见一阵寒芒耀目,十余柄刀剑,同时出鞘,部分拒挡李寒秋的剑势,部分反击向李寒 秋的要害大穴。   李寒秋一立长剑,迅快地两个转身,一阵叮当当之声,欺人人群之内。   他转的速度太快,快得一柄长剑闪成了一片光幕,挡开了群袭而至的兵刃。   俞小娟摇摇头,低声说道:“这一招用太大胆了,纵然破去敌势,亦是不足为训。”   但李寒秋长剑流动,闪起了点点寒芒,穿梭于敌群之中。剑光到处,惨叫随起,必有人 中剑仆倒。   片刻工夫,巳有十四人中剑倒地。   俞小娟低声叹道:“果然是一套惨绝人寰、冷酷无比的剑法。”   方秀突然接口说道:“所以,绝不能让这套剑法流传于世。”   俞小娟冷冷接道:“也幸而有了这么一套剑法,对付你们江南双侠和谭药师,否则,就 算是天下至高至上的剑招,也无法蕴藏这重重杀机,也无法使你这般恶徒惊心。”   谈话之间,又有七八人中剑倒地。   列队群敌,眼看中剑之人,将近半数,心中都生寒意,纷纷向后退去。   李寒秋收手停剑,冷冷喝道:“站住,只要你们说出谁是韩涛,诸位都尽可放心离此, 在下绝不逼赶。”   只见一个手执单刀的大汉,指着一个身着黑衣,手执长剑的武士,道:“他是韩涛。”   李寒秋飞身而起,直扑过去,长剑一探,疾刺那执剑人的前胸。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八十章 白发红颜   那人长剑抬起,封开李寒秋一剑,道:“在下不是韩涛。”   李寒秋一怔,道:“你说谁是韩涛?”   执剑人道:“来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阁下找那用刀的。”   李寒秋长剑一伸,拦住执刀人的去路,道:“你也过来。”   那执刀大汉已目睹李寒秋剑势的恶毒,心知自己如生逃走之心,绝难逃过剑下,当下缓 步行了过来。   李寒秋留下这两个大汉,余下之人,却借机退出三四丈远。   李寒秋扬起长剑,道:“两位之中,究竟谁是韩涛,快请说出,拖陷他人,岂是大丈夫 的行径。”   执刀人回顾了退出了两三丈的同伴一眼,道:“如若在下自认韩涛,和此刻处境,并无 不同,可惜在下真的不是。”   执剑人接道:“如若阁下硬指在下是韩二庄主,在下不胜荣幸之至。”   李寒秋道:“听两位的口气,你们都不是韩涛了。”   那执刀人和执剑人相视大笑起来。   显然,两人对骗过那李寒秋之事,似觉非常满意。   李寒秋冷哼一声,长剑左挥右摆,但闻两声惨叫,两个人尽都中剑而倒。   俞小娟快步行了来,低声说:“韩涛已然退人了宅院之内。”   李寒秋道:“姑娘早瞧出他了。”   俞小娟道:“瞧出了,但并未示告相公……”   李寒秋道:“如是姑娘告诉在下了,他也不会逃入宅院中去了。”言词之间,隐隐有责 怪对方之意。   俞小娟低声笑道:“如若咱们拦阻了那韩涛,这方家大院之中,还隐藏着甚多武林高手, 只怕咱们无法迫使他们出来。”   李寒秋道:“姑娘之意,那是我们还要经过一场恶战了?”   俞小娟道:“我想还不止一场,所以,李兄要好好地养息—下,只怕还得经上几场恶战, 才能把方家大院中余孽除尽。”   李寒秋缓缓说道:“原来如此,在下错怪姑娘了。”   俞小娟道:“不用客气,希望能在方家大院中尽除强敌。”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听姑娘口气,似乎是除了方家大院之外,还有方秀的余党。”   俞小娟点点,道:“很多很多,我爷爷和几个武林前辈已经到处搜杀,但也未必能赶尽 杀绝……”   谈话之间,突闻一声清亮的长啸之声,传入耳际。   那声音似是由极远的地方飘传过来,水银泄地一般,钻入了耳膜之中。   俞小娟脸色一变,道:“李兄,咱们也退回室中去吧!”   李寒秋虽然看她神色不对,所以未再多问,紧随娟儿身后,退入室中。   这时,房内、门外的尸体都已打扫干净,一些受伤的武师,也都经苹儿和君中凤包扎起 来,几个未受伤的人,也正闭目坐息。   李寒秋望了方秀一眼,道;“方院主,那韩涛只怕不会再顾到你了。”   方秀淡淡一笑,道:“我想他还不敢。”   李寒秋道:“你似是有所凭仗?”   方秀苦笑一下,道:“人到此境,也只好勘破生死之关了。”   李寒秋道:“难得的很,你方院主也不怕了。”   方秀微微一笑,道:“李世兄不用太高兴,目下咱们还是个对付之局,未分胜负。”   俞小娟冷冷地望了方秀一眼,道:“你好像来了救星星么?”   方秀道:“怎么,姑娘听出来了?”   俞小娟道:“他未必能真的帮你。”   方秀道:“如非为我,他不可能到这地方来,也许他会路过金陵,但绝不会到方家大院 中来。”   俞小娟沉吟了一阵,道:“也许我爷爷也会及时赶到。”   方秀道:“南天一公么?在下觉着他不会那样巧地赶到……”淡然一笑,接道:“姑娘 如愿和在下交易,此刻还来得及。”   李寒秋听得莫名所以,忍不住接道:“俞姑娘,你和他说的什么?”   方秀道:“怎么?李世兄听不懂么?”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不论来的是何许人,他可以打败我们,但却未必能够救了你方 院主。”   方秀怔了一怔,不再言语。   他已看到了李寒秋剑法的毒辣,心知如激怒了他,立刻就要吃亏。   只见俞小娟目光转动,环顾了李寒秋一眼,道:“诸位兄弟姊妹,请答允听从我几句话, 好么?”   这几句话,说得亲切中充满着沉痛之感,只听得李寒秋、君中凤个个为之一怔。   君中凤轻轻咳了一声,道:“俞姑娘有何见教,但请吩咐。”   俞小娟道:“等一会,可能有一个老人赶到……”   君中凤道:“是敌人还是友人?”   俞小娟略一没吟,道:“自然是敌人。”   君中凤道:“那人可是和你相识?”   俞小娟道:“和我爷爷相识……”望了李寒秋和君中凤等一眼,接道:“也和我爷爷有 仇,他赶来此地,志在谋利,所以他如挑战时,诸位不用出手。”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他是为助方秀而来吧?”   俞小娟道:“这叫公私兼顾,如若我爷爷不出山,我相信方秀也请不动他重出江湖。”   方秀微微一笑,默不作答。   俞小娟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脸上,道:“尤其是李兄,不能再抢先出手。”   李寒秋道:“为什么?”   俞小娟道:“我说过了,他是我爷爷的仇人,所以来此,志在对我,如是他胜了我,也 许会掳我而去,也许会取我之命,但他不会再找你们动手了……”语声一顿,道:“如是你 们出手,纵然他搏杀你们,但我只要在这儿,他仍然不会停手,所以,你们不用出手了。”   方秀突然哈哈一笑,道;“俞姑娘……”   俞小娟冷冷接道:“闭口,我们的事,用不着你方院主插手。”   方秀轻轻咳了一声,闭口不再多言。   俞小娟神情肃然地说道:“李兄要答允小妹之情,不得妄自出手。”   李寒秋道:“俞姑娘神情如此认真,想是那人武功很高?”   俞小娟道:“我要你答允不许出手,希望李兄能给小妹一个薄面,否则,小妹只有先行 告退了。”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好!在下答允姑娘。”   俞小娟目光转动了君中凤和苹儿一眼,道:“两位也都明白了?”   两人点点头,道:“明白了。”   俞小娟低声对苹儿说道:“我如不幸伤在对方手中,你们不可恋战,以方秀的生死,威 胁他让出一条去路,暂时离此,等我爷爷赶到。”   苹儿道:“俞老前辈是否已和姑娘约好了,在此相候呢?”   俞小娟点点头,道:“约好了。”   苹儿道:“约好了,老人家自然会来。”   俞小娟道:“只怕时间赶不上。”   苹儿道:“姊姊,尽量和他拖延时间。”   俞小娟道:“有方秀从中作梗,只怕很难拖延太久。”   君中凤静静站在一侧一语不发,但却暗中凝神,听两人谈话。   李寒秋、雷飞、丁佩都知晓事态严重,但却不知来的是何许人物。   突然,方宅内响起了几声锣鼓,一排黑衣人,护拥着韩涛而过。   原来,韩涛进入宅院之内,换穿了衣服,恢复本来的面目。在韩涛身后,紧随着四个负 鼓、背锣的黄衣大汉。   雷足低声说道:“李兄弟,这方家大院之中,似是以衣着的颜色代表着他们的特性,穿 着黑衣的,都列入护院武师身份。”   韩涛并未向几个人停身之处追进,却站在大门之外。四个负鼓、背锣的大汉,突然间开 始击鼓、打锣、两张鼓,两面锣,构成了一种有节奏的乐章。   李寒秋看得奇怪,低声道:“雷兄,这锣鼓声有何作用?”   雷飞道:“我常常听到锣鼓声,但节奏和此刻不同。”   李寒秋道:“哪里不同了?”   雷飞道:“那似是一种很凄厉的乐章,使人听来油然生起恐怖之感。”   李寒秋正待问话,曾见城堡之上飞落下一条人影,疾快地对着几人停身之处奔了过来。   锣鼓声更加紧急,有如狂风骤雨一般。   突然间,鼓停、锣歇,但见一个身着白衣的老人,手中执一把七尺多长、半尺宽窄的兵 刃。这兵刃很奇怪,似刀非刀,说剑非剑。因为它太过奇大,有着一种夺人先声的气势。   俞小娟唰的一声,抽出长剑,缓步迎了上去,一欠身,道:“晚辈俞小娟……”   那老人白髯及腹,身躯高大,冷冷地望了俞小娟一眼,接道:“姑娘,老夫不认识你 呀!”   俞小娟道:“南天一公俞白风,老前辈应该认识了。”   那老者冷哼一声,道:“俞白风还没死?”   俞小娟道:“他老人家还好了活着。”   那老者冷笑一声,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俞小娟道:“孙女儿。”   白髯老者哈哈一笑,道:“俞白风要出来和老夫动手么?”   俞小娟道:“我爷爷想不到你也会受那方秀之邀,如若他知道了……”   白髯老者冷笑一声,道:“知道了怎么样?”   俞小娟道:“知道了,他就不会放心把我一个人留下来了。”   白髯老者啊了一声,笑道:“但那俞白风却把你留了下来。”脸色一变,接道:“看在 俞白风的份上,老夫不杀你,你退到一边去吧!”   俞小娟哪肯退到一侧,横剑拦住了那老者去路,道:“老前辈,晚辈还有下情禀告。”   口中说话,手中长剑,却舞出一片剑花,以阻那老者之路。   白髯老者右手抬动,手中的长剑,闪起了一道长虹般的寒芒。   俞小娟人小剑短,相较之下,顿使人兴出螳臂挡车的感觉。   但见俞小娟手中宝剑闪起了错落的剑花,顺着对方的剑势,削斩过去。   白髯老者长剑一抬,唰的一声,震开了俞小娟手中兵刃。   两人交手一招,彼此竟保持个秋色平分之局,那老者未能向前欺进一步。   方秀原来微现笑容的脸上,此刻,却突然严肃起来,笑容尽敛。   那白髯老者脸上也闪过一抹讶异之色,道:“这可是俞白风创出的新奇剑招么?”   俞小娟道:“这剑法是否是我爷爷新创,晚辈不知,但是爷爷传给我的。”   白髯老者冷哼一声,道:“南天一公,果有非凡的才学,但你年纪太轻了,就算他传给 你一套奇绝的剑法,你也难是老夫之敌,至多老夫看到你一套剑法用完,就可取你之命。”   俞小娟道:“晚辈并无和老前辈动手之心。”   白髯老者冷笑一声,道:“那你拦住了老夫去路,用心何在?”   俞小娟道:“晚辈有话奉告。”   白髯老者道:“那你等等再说吧!我要先救方秀脱险。”   俞小娟道:“就是他不能救。”   白髯老者道:“为什么?”   俞小娟道:“我爷爷和疯剑,以及七绝魔剑等几位老前辈,都被方秀和谭药师胡作非为 激怒出山,老前辈如若一定要帮忙方秀,岂不是……”   白髯老者道:“你威胁我?”   俞小娟道:“晚辈不是威胁,而是方秀的作为太过猖狂,七绝魔剑老前辈已遭他加害丧 命。”   那白髯老者脸上微现愕然之色,道:“这话当真么?”   俞小娟道:“晚辈怎敢以谎言相欺,现在景老前辈传人在此,老前辈如是不信,不妨一 问。”   白髯老者不问李寒秋,目光却转到方秀的身上,道:“这丫头说的话是真是假?”   方秀略一沉吟,道:“真的,七绝剑巳中毒而死。”   白髯老者默然不语,凝目沉思,似是在想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李寒秋虽然不知白髯老者的姓名,但从娟儿和方秀对他敬重的神情而言,似乎是一位武 功极强,身份极高的人物,不知何故竟然和方秀搭上了关系。   这时,李寒秋等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老者身上,看他的反应如何。   只见那老者脸上一片平静,瞧不出任何异样神色。良久之后,双目中精光闪动,缓缓说 道:“方秀,此刻,老夫应该如何?”   他忽然间向方秀请命起来,只听得俞小娟和李寒秋等全都为之一呆。   方秀淡淡一笑,道:“我被他们生擒、胁迫,受尽屈辱,你应该先解我之危。”   白髯老者道:“要他们放了你?”   方秀道:“不错,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先救我脱出他们胁迫。”   白髯老者点点头,转望着俞小娟道:“姑娘都听到了?”   俞小娟道:“听到了。”   白髯老者道:“你放了他呢,还是要老夫动手?”   俞小娟苦笑一下,道:“晚辈要放他,不过,此刻时间不对。”   白髯老者道:“放人还要一定的时间么?”   俞小娟道:“不错,这方秀不是君子人物,放了他,他跑得踪影不见了。”   白髯老者道:“放不放人,由得你么?”   俞小娟道:“老前辈如若逼人太甚,晚辈只好舍命周旋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八一章 两老相拼   白髯老者道:“你要和老夫动手了?”   俞小娟道:“情势如此,晚辈似是已别无选择。”   白髯老者冷哼一声,巨剑一挥,横里斩了过去。   长剑挥舞间,带起了一阵金刃破空之声,隐隐风雷,声势惊人。   他身躯高大,再加手中的巨剑,和娇小玲珑的俞小娟比起来,实是大不相称,旁观之人, 无不为那俞小娟暗暗担心,只觉他这一剑,直要把俞小娟连人带剑斩成两段。   但见俞小娟柳腰一挫,宝剑突然递出。剑势既非对拒那老者的巨剑,亦非攻向那老要害, 指刺之处,竟是一处虚无的空间。   俞小娟的玲珑身躯,也随着那利出的剑势摆动,巧巧地避开了那老者排山倒海的巨剑。 那刺向空间的一剑,随着她摆动的娇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妙用,那老者握执巨剑的右腕, 竟然自动向俞小娟剑尖上撞了过去。   但白髯老者究竟有着非常武功之人,千钧一发之间,收住了剑势,右腕一挫,硬把攻出 的巨剑收住,骇然向后退了三步。   俞小娟收了剑势,一欠身道:“老前辈得罪了。”   那老者呆呆地望了俞小娟一阵,道:“你这丫头用的什么剑法?”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晚辈剑法平常得很,老前辈是有意相让。”   白髯老者冷哼一声,道:“难道南天一公又创出了什么奇怪的剑法不成?老夫倒要见识 一下。”长剑一扬,兜头劈下。   俞小娟长剑斜斜刺出,人却一个反转,转向一侧。   她心中明白,这老人内功深厚,力大无比,只要被他巨剑击中兵刃,非得脱手不可,是 以不敢封他剑势。   白髯老者一剑落空,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俞白风能创出制服老夫的剑法。”说话之 中,巨剑挥动,斜劈过来。   俞小娟这次抢了先机,宝剑一转,指向白髯老人的右肘。   这一招,攻出的时间极巧,如若那白髯老人不及时收剑,右肘势非自行撞在那俞小娟的 剑尖不可,只好撒招收剑。   李寒秋在一侧冷眼旁观,看俞小娟破解对方两剑的手法,每一次都是把剑刺向空间,使 对方自行向剑尖之上撞去,迫得对方中途撤招,身躯和剑法配合转动,每一剑,似是都有着 一个优美的姿势,心中大是奇怪,为是什么剑法?着着制敌机先,敌人纵有着无比神力和凌 厉的剑法,却一直无法施展出来。突然,脑际中灵光闪动,几乎失声叫出“百佛图”来,但 他却在话将出口时,及时忍住。   那白髯老人心中似是极不服气,一连攻出了十剑,都被俞小娟抢占先机的剑势,硬给逼 得中速撤招。   十招之后,那老者突然收到跃退,凝神沉思片刻,冷冷说道:“老夫绝不相信这是南天 一公创的剑法。”   表面上瞧去,俞小娟破解对方剑招,毫不吃力,其实,两人对抗十剑之后,已累得汗透 衣衫。   她举手试去脸上的汗水,道:“老前辈,我爷爷和你,一向是秋色平分,各擅胜场,这 剑法确不是我爷爷所创。”   白髯老者冷冷说道:“你这丫头可是认为老夫无法破解么?”   俞小娟长长吁一口气,道:“老前辈很少问江湖中事,又和家祖父是多年老友,晚辈实 不敢对老前辈无理,不过……”   白髯老人怒道:“不过什么?”   俞小娟道:“晚辈也用出全力,如若老前辈欲置晚辈于死地时,晚辈就无法不全力反击 了。”   白髯老人冷笑一声,道:“你在威胁我么?”巨剑一挥,缓缓扫出。   这一招攻势缓慢异常,蓄力不发,慢慢地点向娟儿前胸。   俞小娟暗自吸一口气,直待剑尖将要及身之时,突然一提气,疾快地向后退出三尺。   那白髯老人缓缓击出的剑势,突然间变速加快,追向俞小娟背心刺去。   俞小娟回身一剑,反向那白髯老人巨剑之上削去。   白髯老人冷笑一声,道:“撒手。”剑上蓄蕴的真力,突然发出,想借势把俞小娟手中 宝剑震落。   哪知俞小娟手中之剑,竟若附身之影,一股强劲的阴柔之力,竟把那白髯老人巨剑上发 出的强在力道卸去。俞小娟的宝剑,贴着巨剑,直向下在滑落,削向那白髯老人手腕。   白髯老人剑上内力发出,未能震飞俞小娟手中宝剑,心中大为震骇,暗道:“这小丫头 的剑法,果然是奇妙得很。”心中念转,人却骇然向后退出了两步。   俞小娟收住剑势,缓缓说道:“老前辈,晚辈……”   那白髯老人已经恼羞成怒,大喝一声道:“小丫头果然有点道行”。巨剑挥展,唰唰唰 劈出三剑。   这三剑有如狂风波涛一般,幻起了重重剑影,攻了过来。   俞小娟挥剑反击,展开了一场恶斗。   那白髯老人巨剑施展开来,一丈内都是森森的剑气。俞小娟连人带剑,被卷入了一团剑 光之中。   李寒秋等看得明白,俞小娟一直是一个有惊无险之局。   俞小娟奇幻的剑势,点穴斩脉,始终控制着大局,使那白髯老人的巨剑,既无法近身, 也无法撞击在她的宝剑之上。   一侧观战之人,以方秀看得最为惊心,他做梦也想不到,俞小娟竟然能和武林中第一流 的高手,打个秋色平分。   搏斗之间,突闻一个沙哑如吼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住手。”   白髯老人一听到这奇怪的声音,已知晓来人是谁,急急收剑而退。   俞小娟虽支持了数十招,未曾落败,但她实已累得心力交瘁,不胜负荷,再战下去,实 难再支持二十招,只要她一个失神,宝剑被那白髯老人的巨剑撞上,势非被震脱手不可。   转眼望去,只见一个白发披垂,身穿褴褛衣服,足登草履,白髯绕颊,脸上也长着半寸 长毛的大汉,手执长剑,站在两丈左右处。   白衣人呆了一呆,道:“疯剑马湘……”   那身着破衣,白髯、白发连在一起的怪大汉,纵声大笑一阵,道:“不错,正是我老疯 子。”   白衣人道:“江湖上盛传你已死去了数十年,想不到你竟然还活在世上。”   马湘冷冷说道:“你白衣魔君咒我疯子,咱们先打一架再说。”   此人果然是疯疯颠颠,说打就打,右手一招,长剑横里斩去。   白衣魔君巨剑一横,硬接下一招。   双方兵刃相触,响起了一声金铁交呜之声。   马湘和白衣魔君交手一剑之后,纵声大笑,道:“过瘾,过瘾。”喝声中,又是一剑攻 击。   白衣魔君知晓疯剑之能,丝毫不存视之意,封开了第二剑后,立时展开反击。   刹那间,巨剑飞旋,闪起一片光芒。   但疯剑马湘却是全不畏惧白衣魔君手中的巨剑,竟然全都是硬打硬接的招数。此时,李 寒秋心中才明白,那白衣人竟是白衣魔君,其人昔年和师父也较量过剑法,曾经败在师父手 中所以弃去一般兵刃不用,特地造了这一把巨剑,想不到,他竟然被方秀所用。   但闻场中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打得热闹之极。   李寒秋转目望去,只见疯剑马湘手中长剑,专找白衣魔君的巨剑硬拼,而且不时发出了 哈哈大笑之声。   笑声和兵刃交触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不调和刺耳的声响。   马湘手中之剑,和对方手中的巨剑份量相差甚巨,经过了几番硬拚之后,终于在一次双 方硬拚中折为两段。   俞小娟高声叫道:“马老前辈,你手中兵刃太轻,不能和人硬拚。”   马湘应了一声,道:“你赶快替我找一重兵刃。”   白衣魔君的兵刃,原本就特别的巨大,马湘长剑折断之后,双方兵刃的长度,更是有了 很大的差别。但马湘疯疯颠颠,似是已到了不畏生死之境,以半截断剑和人动手,竟然还是 找人硬拚。   白衣魔君心中暗道:“如不在此刻,设法杀了或重创疯剑,南天一公赶到,只怕就永无 机会了。”   心中念转,手中巨剑突然一紧,攻势更见凌厉、恶毒。   这—把巨剑,不下数十斤重,但在白髯老人的挥展之下,不但得心应手,而且呼呼风生, 疯剑登时被迫得只有了防守之力。   李寒秋缓步行了过来,低声对俞小娟道:“马老前辈需要换个兵刃了。”   俞小娟道:“可惜咱们没有人施用重一些的兵刃。”   李寒秋抬头望去,只见观战敌人中,有一个使用青铜棍的,大约也有数十斤的重量,当 下说道:“我去替他夺一件回来。”   他不待俞小娟答话,纵身而起,直向对方飞奔过去。   场中之人,大都只留心场中的恶斗,未料到李寒秋此时竟然冲了过来。待有警觉,李寒 秋已然冲到身前。   他早看好了那人方位,想好了动手的办法,长剑一起,伤了一人。   接着一个转身,剑光如轮,电闪雷奔的快速攻势中,又伤了两个大汉,冲到了那手握青 铜棍的大汉身侧。   李寒秋去势太快,那执棍大汉刚刚举起手中青铜棍,已被李寒秋一剑刺中左肘,左手一 伸,抓住了青铜棍,夺到手中。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强敌双翼展动,准备包围住他,李寒秋已执着青铜棍奔回原处。   他快步行近俞小娟的身侧,低声说道:“俞姑娘,这青铜棍,不知是否顺那马老前辈的 手?”   俞小娟道:“能者无所不能,只要这兵刃份量够了就成。”   李寒秋缓缓把手中青铜棍递向那俞小娟的手中,道:“有劳姑娘转给他吧!”   俞小娟接过青铜棍微微一笑,道:“七绝魔剑,有它之长,如讲究快攻、凌厉,天下再 无任何一套剑法能够胜它。”   李寒秋道:“姑娘过奖了,适才见姑娘对付那白衣魔君的剑法,那才是剑术中至上至高 之学。”   俞小娟道:“就剑道上高低而言,那剑法确实比你七绝魔剑高明,真遇绝世高手,也足 可自保,但如若对付一般江湖武师,就难和七绝魔剑比拟。”   突闻一声震耳的金铁交触,那疯剑马湘手中的断剑,又被震断了一截。   这时马湘手中之剑,只余下了一个剑柄,对那白衣魔君巨剑,有如赤手空拳一般。但那 马湘果然有疯颠,全然不计自身安危,虽只余下一个剑柄,但仍是力战不退。   俞小娟已瞧出形势危急,两人再斗下去,马湘随时可伤在对方手中,当下说道:“李兄, 你准备给他兵刃,我上去抵挡白衣魔君一阵。”左手一送,把青铜棍交到李寒秋的手中,身 子一侧,冲入了剑光之中,口中喝道:“马老前辈,我们已替你找到兵刃,你取了兵刃再 战。”   口中说话,手中剑势却连出奇招,迫得白衣魔君剑势一缓。   疯剑马湘一伏身,退出五尺。   李寒秋举起青铜棍,递了过去道:“老前辈请试试看这兵刃是否合手?”   只听一声悠长的号角传来,方宅之中,突然奔出来两队人马。   马湘接过青铜棍,掂了一掂,喝道:“小丫头快些闪开。”喝声中举起青铜棍扫了过去。   但闻蓬然一声,青铜棍和巨剑触接一起,俞小娟供两人兵刃交接之势,收剑而退。   马湘挥棍反击,又形成了一番剧烈恶斗。   这次,两人都用的重兵刃,打起来更具威势,但闻金铁交触之声,不绝于耳,不时迸出 一连串的火光。   这时,方宅奔出的两队武士,都穿着十分鲜艳的服色。   左首一队穿着血红色的衣服,右首一队,穿着深绿色的衣服。红队佩剑,绿队带刀。   李寒秋暗中数点,红绿两队,每队十二个人。   这两队人马,还有一个奇怪之处是,每人都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那帽子连脸带耳朵, 一齐包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李寒秋道:“俞姑娘,疯剑马老前辈和这位白衣魔君之战,胜负之数如何?”   俞小娟道:“两人的盛名、武功,似都在伯仲之间,非到最后处境,无法断言两人的胜 负如何。”李寒秋道:“看情形,两人还得有一段时间搏斗,但方宅中涌出红、绿两色武士, 似亦非平常人物,咱们得把他们拦住,不要他们惊扰到了马老前辈和白衣魔君的搏斗形势。”   俞小娟道:“李兄说的是,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至少要设法抢占地利之优……”回顾了 君中凤和苹儿一眼,道:“两位请为我们接应,我和李兄如无法阻拦他们众攻之势,两位要 立刻出手拦截。”   君中凤和苹儿齐声应道:“小妹遵命。”   李寒秋低声对雷飞道:“雷兄也请准备一下,如若我们抗拒不住敌势,雷兄请退入室, 凭势拒敌。”   雷飞点头一笑,道:“你放心去吧!我经过这一阵休息,已经好多了。”   两人谈话之间,俞小娟已仗剑向前迎去。   李寒秋加快脚步,追上俞小娟。   两人选择了一处地形较窄的所在,停下了身子,蓄势待敌。   两队武士逼近两人时,突然放慢了脚步,纷纷抽出兵刃。   李寒秋沉声对俞小娟道:“俞姑娘,今日一战,难免要造成惨剧,敌众我寡,不能手下 留情了。”   语声未落,人已纵身而起,直向敌阵之中扑去。   俞小娟并未随李寒秋一起冲向敌人,仗剑观战。   李寒秋长剑挥舞,冲入敌阵之后,立时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他剑法本极恶毒,此刻放手施为,但见寒光闪闪,游手于刀山剑林之中,眨眼已被他刺 伤三人,三人被刺中了关节要害,虽无再战之能,但却未发出一声呻吟。   李寒秋暗暗一叹,忖道:“这些人大约都是迷伤在谭药师的药物之下,早已忘了疼痛, 看样了,倒是不能对他们下手太辣了。”   心念一转,手中剑势顿缓。   哪知就这一念仁慈,场中搏斗形势,立时引起大变。   但看刀剑纷落,分由四面八方攻到。   李寒秋封开左右前三面刀剑,却无法挡开后面攻来的刀剑,只觉背上凉,着了一剑。   他一着失误,被人抢去先机,在群刀乱剑纷纷迫攻之下,一时间,无法恢复锐气,顿觉 章法大乱。   俞小娟着李寒秋形势危殆,急急握剑而起,一面大声叫道:“李兄不用手下留情,这些 人多为十恶不赦之徒,杀之无憾。”   喝声中递剑攻出。   这红、绿两队的战士,武功似都不弱,尤其联手攻势中,直见猛烈。   俞小娟本想冲入阵中,以解李寒秋之危,那知两队武士,立时分出了一部分人手,拦截 住俞小娟,不让她和李寒秋会合一处。   俞小娟剑法深奥,别具威势,只见她剑势展放开后,刺穴斩脉,迫得围攻的刀剑中途收 招。   她的剑法虽是剑道中大乘之学,但却无法充满祥和之气,玄奇有余,恶毒不足,围攻之 人,虽被她迫得处处无法施展,但却无法和李寒秋的剑势一样,凌厉无比,招招攻人要害。   这是两种大不相同的剑法,同时在相距不远之处施出拒敌,也造成了两种大不相同的情 势。   俞小娟处境从容,群刀乱剑,无人能近她之身。   李寒秋却是处境险恶,打得艰苦之极,背上已中两剑,鲜血湿透了衣衫。   君中凤和苹儿都已瞧出了李寒秋的险恶处境,不约而同地齐声说道:“我去助他一臂之 力。”   两个人同时出口,说出同样的活,相互注视,同时都觉得脸上一热,这巧合使得两人话 虽说出了口,但却都站着未动。   就这一阵工夫,场中情势又发生极大的变化,但见俞小娟振起精神,长剑突然出一招 “法轮九转”。剑如电闪,闪化万道银蛇,迫得围攻群匪纷纷后退。   一轮快攻,逼近了李寒秋,也解除了李寒秋部分压力。   李寒秋就差这么一点之助,无法解除去本身之危,也一直无法解除那一点压力,一旦一 侧压力松减,顿时恢复了反击之势。   剑法一变,抢回主动,施展开充满杀机的七绝魔剑。   只见他剑光闪转,有如矫龙出水,猛虎离柙,剑光到处,血冒肉飞。   他心中一点仁慈消失,下手再无顾忌,片刻工夫,二十四名武士,巳被他杀伤半数,倒 在埃尘。   俞小娟看到那残酷无情的剑招,不禁呆在当地。   君中凤和苹儿眼看局势大变,助战之念,自然息去,眼看李寒秋剑法杀戮之惨,亦不禁 为之愕然。   苹儿轻轻吧息一声,道:“君姊妹,七绝剑法如此恶毒,无怪江湖之上,对这一套剑法 深恶痛绝,又恨又怕。”   君中凤道:“七绝老人已死,目下唯一会此剑法的人,就是李寒秋了,等他报了父母之 仇,结果此地事务,我再把他杀死,世间就再无人会此剑术了。”   苹儿道:“怎么,你真的要杀他么?”   君中凤道:“自然是的了,而且他已经答应了,难道他会变卦不成?”   苹儿道:“我知道他的为人,他既然答应了你,决然不会变卦……”语声一顿,接道: “姊姊,那李寒秋的剑法,虽然恶毒,但你的用毒之法,绝不在七绝魔剑之下。”   君中凤道:“我一个弱女子,家遭大变,身负大冤,武功既不如人,又无名师垂爱,如 若不习练役毒之法,要我如何能够报仇?”   苹儿道:“那七绝魔剑和你投毒之法,同为天下的至恶至毒,但如用的得宜,以毒攻毒, 恶毒的剑招岂不是变成了除恶利器?”   两人谈话之间,李寒秋已把二十四名武士,尽皆杀伤。   君中凤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无李寒秋恶毒的七绝剑法,只怕今日这方家大院之中, 还得一阵缠斗。”语声一顿,接道:“二十四名武士已为李寒秋所杀伤,不知他们是否还有 高手应战,若是再无应战之人,只等白衣魔君一败,就可收拾残局了。”   苹儿道:“方秀伎俩,绝不止此,何况那韩涛还未现身,只怕还要有些变化。”   君中凤道:“有一件,我一直想不明白,要请姑娘指教了。”   苹儿道:“姊姊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小妹是知无不言。”   君中凤道:“方秀、韩涛武功并不见得很高,何以会在武林之中,掀起这么样大的一场 风波,实在有些叫人想不明白?”   苹儿道:“这个么,小妹是清楚的。我自小就在方家大院之中长大,眼看那方秀施展手 段,笼络人心,如若你不知他是大奸巨恶,对他必生出感恩图报之心.所以,他能以有限的 武功,在江湖上造成这样一场大风波。”   只见李寒秋在一个伤者身上,抹去剑上血迹,缓缓行了回来,脸上并无那得胜英雄欣悦 之气,反而皱起了眉头。   苹儿低声说道:“你在片刻之间,连伤二十四位武士,锋芒大露,不但未见欣悦,反而 愁眉苦脸起来。”   李寒秋道:“七绝魔剑很奇怪,你如不存有伤人之心,那就全无威力。”   君中凤道:“所以才称它七绝啊!”   李寒秋道:“这套剑法,果然是不能留在世上。”   君中凤微微一笑道:“你不要指望把这套剑法传人,你一死岂不剑法随你永埋黄泉,世 间再无人会此剑法了。”   李寒秋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我明白姑娘的意思。”   君中凤道:“所以,你现在可以大开杀戒,不用心存顾虑了。”   李寒秋凝目望了君中凤一阵,转身向那方家大宅中行去。   原本宅门口处,还伫立数人,但见李寒秋一阵快剑,竟把两队武士全部杀伤,又悉数退 回宅院之内。   俞小娟见他直向宅院之中行去,心中大奇,道:“李兄止步。”口中呼叫,人却快步退 了上去。   李寒秋停下脚步,回头一笑,道:“什么事?”   俞小娟道:“你要到哪里去?”   李寒秋道:“逼入方家宅院。”   俞小娟道:“宅中机关重重,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你为何还要进去?”   李寒秋道:“他们仗凭宅院重重机关护身,所以躲着不肯出来。”   俞小娟道:“你进入宅院中去,也无法找到他们。”   李寒秋道:“我不用找,我要在宅内放起一把火,烧得寸草不留。”   俞小娟摇摇着,道:“太危险,咱们现在已然手操左券,似是用不着这样冒险,这宅院 虽然构造复杂,但却别无可通之路,不用担心他们逃走……”语声一顿,接道:“何况,照 小妹的看法,这宅院之中,还有少人手,只是咱们来得快,使他们措手不及。”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俞姑娘说的是。”   只见苹儿大步行了过来,望了李寒秋一眼,黯然不语。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八二章 水火相济   俞小娟本是冰雪聪明之人,一看两人神色,心中突然一动,道:“苹妹妹,怎么回事?”   苹儿黯然说道:“君姑娘,君姑娘……”   俞小娟目光一转,只见那宅院中探出一头来,瞧了一眼,重又缩了回去。立时伸出双手 牵着两人,退后两丈,道:“君姑娘怎么样?”   苹儿道:“君姑娘要杀李兄报仇……”   俞小娟神情肃然地接道:“我知道内情,他们结怨的时候我在场,但她如何是他的敌手 呢?”   苹儿道:“李寒秋答应过她,任她宰杀。”   俞小娟眨动了一下圆圆大眼睛,道:“所以,他才存了拚命之心,准备冲入方家宅院中 去……”   回顾了广场一眼,除了白衣魔君还在和马湘力战之外.所有的搏斗,都已停止,当下说 道:“敌人还在准备,马老前辈和白衣魔君之战,如若不打两三千招,很难分出生负,咱们 借时休息,或是好好地谈谈也好……”   望了苹儿一眼,道:“你去请君姑娘来。”   苹儿应声而去,片刻之后,跟着君中凤一起行来。   君中凤对俞小娟十分恭敬,深深一福,道:“姊姊叫我?”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我想求妹妹一件事,不知你是否答应?”   君中凤望了李寒秋一眼,道:“可是为李相公的事?”   俞小娟道:“不错,当年我在府上,对经过之情,最清楚……”   君中凤接道:“他逼死我的父母,姊姊是亲眼所见了。”   俞小娟道:“但令尊已经死去,你就是杀了李寒秋,也无法使他们复生,是么?”   君中凤抬起头来,道:“姊姊的意思是……”   俞小娟道:“我想,你杀了李寒秋于事无补,为何不放过他?”   君中凤怔了一怔,道:“放过他?江南二侠杀了他的父母他又为什么不肯放过江南二侠 呢?而且,姊姊也不劝劝他?”   俞小娟道:“我只是求你赏脸,并无迫你之意。”   君中凤道:“如若是姊姊让我自作决定,小妹已经决定了。”   俞小娟道:“决定如何?”   君中凤道:“杀了他,替我父母报仇。”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我劝你放了李寒秋,实是一片好心,姑娘不肯听从,我也不愿 多说了。”言动,转眼顾敌,不再多瞧君中凤一眼。   君中凤凝目望去,只见李寒秋横剑站在几人前面一丈左右处,全神注视着方宅之内的举 动,心中暗道:“看来那俞姑娘和苹儿,都对他有着甚佳的印象,我如若坚持杀他,必将激 怒二人,苹儿武功,已不在我之下,俞小娟便是胜我十倍,一旦她们翻了脸,我如何能是敌 手……”   心中念转,顿感忧虑重重。   突见李寒秋举步而行,逼到方宅大门口处,高声叫道:“韩涛,方秀早已被擒,你也陷 入了穷途未路之境,驱使无辜,要他们多送性命,我还别有约会,不能久等,你如愿现身一 决胜负,在下当使你有着和方秀联手合搏在下一人的机会……”   但闻宅内传出一个十分高吭的声音,道:“这话当真么?”   李寒秋道:“千真万确。”   宅内人又道:“如是别人不同意阁下的约言呢?”   李寒秋道:“阁下但请放心,在下答应的话,自有我去担当,除非在下死去了……”   只听一阵哈哈大笑,打断李寒秋未完之言,方宅之内,缓步行出一列身着红衣的大汉。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见那些红衣人,右手提刀,左手却握着一个二尺长短的金色圆筒, 一列鱼贯而出,计有八人之多。   苹儿骤然叫道:“李相公,快退回来。”   李寒秋回顾了苹儿一眼,道;“什么事?”   苹儿道:“水火金筒!”   李寒秋对那金筒有些怀疑,听苹儿一嚷,立时跃退八尺。   红衣大汉也不追赶李寒秋,却一排站好,并肩而立。   苹儿道:“水火相济。”   俞小娟低声说道:“什么叫水火金筒?”   苹儿道:“是韩公子的一种绝毒暗器,那金筒内可以喷出毒火毒水,沾染点滴,立时开 始溃烂。”   俞小娟一怔,接道:“那毒水毒火,可以喷射多远?”   苹儿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那韩公子谈过,听说这水火相济专以用来对付武功高强 的人物,至于筒中毒水、毒火,能够喷多远,那韩公子没有告诉我。”   俞小娟道:“水火无情,如是相济为害,其害必烈,咱们未曾见到它的威力之前,实也 想不出破解之法。”   只见那一排横立的红衣大汉,突然齐步向前而行,各自举起了手中的金筒。   俞小娟道:“向后退,找到一个可以掩护的地方,试试这水火相济的威力再说。”伏身 捡起了一把重刀,握在手中。   李寒秋跃退八尺之后,左手抓起一具尸体,右手执剑而立,不再向后退避。   显然,他准备借一具尸体掩护,以便出手。   这时,俞小娟、君中凤、苹儿都已退到了四五丈外,只有李寒秋仍然站在原地未动。   苹儿低声说道:“娟姊姊,叫他回来。”   俞小娟抬头看去,只见那些红衣大汉,已然逼近李寒秋五六尺处,摇摇头,道:“现在 不能叫他;一叫他,将使他分散心神。”   苹儿道:“那我助他一臂之力。”纵身而起,向前跃去。   俞小娟动作快速,疾快地向前行了一步,左臂一伸,拦住了苹儿,道:“不可妄动,咱 们用暗器助他。”   君中凤回头看了苹儿一眼,道:“你对李寒秋的安危,愈来愈是关心了。”   苹儿淡然一笑,道:“可惜的是,我们无法说服姊姊放了他。”   君中凤道:“咳!如若你是我,你就会知道此中之苦了。”   就在两人谈上一句话的工夫,场中形势,已经有了变化。   在那八个红衣大汉之中,突然有一人扬起金筒,一道蓝色火,疾啸而出。   幸是那李寒秋早有准备.左手抓起一具尸体,突然一横,挡在身前。   那蓝色火焰不但力道强大,而且燃烧之力,亦是强大无比。   李寒秋用手上尸体一挡,那尸体立时开始燃烧起来,一眨眼间,大部着火。   事情至此,李寒秋才觉出水火相济,果然是一种绝毒无比的暗器,但那红衣大汉已对他 形成了包围之势,自己绝对难逃过水火相济的威力圈外。   但见手中的尸体上的火势,愈来愈大,逐渐的蔓延开后,烧向后背,李寒秋如不放开手 中尸体,左手即将被蔓延的火势烧中。   幸好只有一人打出毒火,如是多有几人施放,李寒秋早已伤在毒火之下了。   俞小娟高声喝道:“快冲出来。”   手中单刀平着飞投出手,单刀疾如轮转,挟着一片呼啸之声。   李寒秋左臂一振,把手中着火的尸体,投掷出去,长剑护身,就地一个大翻转,闪出去 一丈多远。   但闻蓬然一声,俞小娟出手单刀,进在一个大汉手中的金筒之上。   那金筒受到剧烈的震荡,突然间喷射出十余道细如丝线的水泉,水泉喷射甚远,约达近 两丈处。   那金筒受震喷出毒水,执筒人未能把握,待他警觉到关上时,已有两上红衣大汉为毒水 所伤,一个被毒水喷在脸上,左颊上肌肉立刻开始溃烂,一个被毒水喷中左肩,衣服破裂, 可见肌肉。   这等伤势,一般说来比伤在刀剑更为痛苦,但那些受伤的红衣人,竟然若无其事一般。   李寒秋心中一动,暗道:“这些人大约亦是被药物控制,已不知伤疼之苦。”   俞小娟看得心中一动,低声对苹儿道:“韩公子设计这水火相深的暗器,果然十分恶毒, 只可惜,方秀和韩涛不敢把这等绝毒的暗器,交到神清明之人的手中,致使这暗器的威力, 无法发挥,他们的一举一动,要听命暗中的指挥。”   苹儿道:“姊姊可是瞧出了那八人中的首脑么?”   俞小娟摇摇头,道:“那人不在八人之中,方秀、韩涛,大约也不敢把这些绝毒暗器交 给别人指挥。唉!如若那八人之中,有一个首脑人物,李寒秋早已伤在暗器之下了。”   苹儿道:“照姊姊这么推算,这些人,似是由韩涛直接指挥了?”   俞小娟道:“不错。”   苹儿道:“但那韩涛不在其中啊!”   俞小娟道:“他隐在宅院之中,不敢现身,才使这些人有如骑在瞎马之上,无法发挥他 的威力。”   苹儿道:“姊姊这么说,似是已想出了破去水火相济的法子了?”   俞小娟道:“不过要你帮忙才成。”   苹儿道:“但得小妹力能的及,无不全力以赴。”   俞小娟道:“这些人神智大部丧失,但他还保有人的本能,我要先择一处房舍连绵地方, 使他们手中暗器的效用大减,然后下手对付他们……”   苹儿接道:“可是要小妹同去么?”   俞小娟道:“你去通知李寒秋,要他守在方家宅院门口,不让隐在宅院中的韩涛,瞧清 楚外面情势。”   苹儿道:“还有么?”   俞小娟道:“还要告诉雷飞,要他把方秀带入房中,最好用一条绢帕,把他双目掩起来, 不让他见到景物……”语声一顿,道:“一旦这些人完全失去了暗中的指挥,只留下人的本 能,即使发挥作用,但那是极低的智能,和幼稚的童子一般,他们绝无法分辨诱饵。”   苹儿道:“你一个人太冒险了。我告诉过李寒秋和雷飞之后,赶去帮你如何?”   俞小娟道:“那倒不用,你去帮助李寒秋吧!韩涛一旦觉出有变时,我想他定然会全力 向外冲奔,李寒秋也许需人帮助。”   苹儿道:“既是如此,小妹就从命了。”转过身子,奔向李寒秋。   这时,那红衣人缓缓交叉移动,似是想布成一座阵形。   苹儿行近李寒秋,转达了娟姑娘的心意。   李寒秋点点头,绕向方宅门口行去。   苹儿转身奔向雷飞。   俞小娟打量了一下四周,伏身捡起一柄单刀,暗运内力,投掷出手。   单刀疾如迅雷电闪,击中了一个红衣大汉。   果然,一切都在那俞小娟预料之中,在韩涛被堵于宅内,方秀双目被掩之后,已无人在 暗中指挥这身受毒物控制的红衣人。他们全凭着自身的智能,应付变化。   俞小娟单刀出手,伤了一个红衣人,立时引起八个红衣人的注意,突然放快脚步奔向俞 小娟来。   这些人迅速的行动,倒是大出了俞小娟意料之外,急急加快步,向一侧退去。八个红衣 人,认定俞小娟之后,似是不再顾及别人直向俞小娟追了过去。   俞小娟早已心中筹划好了对付八个红衣大汉的办法,闪身避到一边屋角,蓄势待敌。   待那追赶的红衣人,转地屋角时,俞小娟疾快地横斩一剑。   当先一个红衣人.应手而倒,被俞小娟一剑斩作两段。   俞小娟一剑得手,这时一提真气,飞身而起,登上屋顶。   但那些红衣人,并不似俞小娟想象的智能低劣,俞小娟翻身跃上屋面时,一个红衣人已 举起金筒,打出了一股蓝色的火焰。   蓝色火焰击中墙壁之后,立时溶贴于墙壁之上,熊熊燃烧起来。也就不过是数寸之差, 未击中俞小娟。   俞小娟在屋脊之上,一个翻身,又跃落实地,隐入另一处屋角。   用同一方法,片刻工夫,俞小娟已杀了四个红衣人。   这时,俞小娟正隐在一处室门之后,准备下来。那知情况有了极大的变化,两个红衣人 突然破窗而人,举起了手中的金筒,对准了俞小娟。   但闻其中一人冷冷地喝道:“放了宝剑。”   他的声音虽然听来有些怪异,但吐字却听得清清楚楚。   俞小娟暗自盘算道:“在这近距离之内,不论何等高强的武功,都无法避开那水火同济 的袭击。”   就在她心中念头转动之际,两个身着红衣的大汉,一先一后的破门而入。   俞小娟目睹情势上无反抗余地,缓缓弃去了手中长剑。   但她却有着无比的怀疑,觉得这四个人,决不可能在极短时间内,智力大增,学到围袭 包抄之术。   忖思之间,只见一个黑衣武士,缓步行入室内,俞小娟打量那黑衣武士一眼,只觉他面 目陌生,素不相识,不禁一皱眉头。   但闻那黑衣武士缓缓说道:“娟姑娘,你下手未免太辣一些了……”   俞小娟听到声音,已知来人身份,冷冷说道:“韩公子。”   黑衣武士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俞小娟道:“你不去逃生,却重回方家大院作甚?”   韩公子轻轻叹息一声,道:“听姑娘的口气,对在下的回来似很惋借,似乎是已操必胜 之了。”   俞小娟道:“你扮装黑衣武士,想必已混入此地甚久了?”   韩继信摇摇头,道:“我刚刚赶到……”语声一顿,接道:“虽只是匆匆一瞥,但我已 瞧清楚了方家中的形势,我们没有败,暂时受挫,只不过是调配不当。”   俞小娟略一沉吟,忖道:“这话说的不错,方家大院中,还有着很大的潜力,如若有一 个智勇双全的人,从中指挥调度,这一仗的胜负,当真还难逆料。”   韩继信不闻俞小娟回答之言,缓缓接口说道:“有一桩事,在下代姑娘惋惜。”   俞小娟奇道:“什么事?”   薛继信道:“这水火相济,珍贵之处,是那八个金筒,并是不人,你杀了四个人,却不 知取去他们手中金筒。”   俞小娟暗道:“不错啊!我竟这样胡涂!”   韩继信微微一笑,接道:“姑娘不用自责……”   俞小娟吃了一惊,道:“我几时自责了?”   韩继信道:“你不过没有说出口罢了,但我从你神色间看得出来。”   俞小娟冷哼一声,不再多问。   韩继信接道:“因为这水火相济太恶毒,家父和我方伯父,都不敢交给未受药物控制的 人施用,但他们忘了今日处境,已经是形同覆巢,必将要置于死地而后生。”   俞小娟突然格格一笑,道:“韩继信,你很聪明是么?”   韩继信道:“不敢当。”   俞小姐道:“但你应该先把那四个遗失的金筒捡起来,再困我于此不迟,如若我猜的不 错,此刻,他们已经取去了你的水火金筒。”   韩继信摇摇头,道:“没有,在下来此之前,已先取得了失落的金筒……”   脸色突转严肃,接道:“而且,我已交给了四个心腹的手下,他们随我多年,武功不错, 智力健全,我相信他们都能忠贞不二,而且也知道如何使那水火金筒威力发挥到极致,你们 的人势难阻挡。”   俞小娟道:“我不信。”   韩继信道:“姑娘不信,不妨向外面瞧瞧。”   俞小娟道:“怎么样?”探首向外瞧去。   只见四个身着黑衣的武士,手中执着金筒,各据要隘,李寒秋、苹儿,都被拒挡在数丈 之外。   韩继信道:“姑娘瞧清楚了,确信在下已能控制大局时,咱们再仔细地谈谈。”   俞小娟道:“谈什么?”   韩继信道:“如若咱们闹成僵局,姑娘将是第一个死在水火相济之下的人。”   俞小娟想到那水火相济的恶毒,亦不禁为之心寒。   韩继信道:“放了我方伯父,你们撤出方家大院。”   俞小娟道:“以后呢?”   韩继信道:“以后么,双方各凭神通,再决雌雄。”   俞小娟道:“我同意,不过……”   韩继信接道:“不用不过,你同意就好办了,谁不同意我要他试一试水火相济。”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八三章 拼命保命   俞小娟已见过那水火相济的威力,心知在一丈左右的距离之内,不论何等高强的武功, 也无法闪避,如若此等毒物,握于狡猾的匪徒之手,便是如虎添翼,必得想法子早些把它毁 去不可。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韩兄如是想凭借着这八枚金筒恢复方家大院的威势,那 未免太可笑了。”   韩继信道;“俞姑娘,不要逼我走极端,我不想伤你,也不愿伤害苹儿。”长长吁一口 气,道:“我为人子,拯救父母于危难之中,总不能算是有错。如是你们能够网开一面,让 我带走父亲和方伯父,在下愿担保他们此后永不再在江湖上闹事。”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方秀和韩涛在武林造孽太多,结仇无数,我答应你,于事无补, 我既不能号令江湖,使人听从,也不能阻止别人找方秀、韩涛报仇。”   韩继信道:“你可以答应,不再插手此事。”   俞小娟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韩继信道:“娟姑娘,难道你真要迫我下令施放毒手么?”   俞小娟道:“韩公子,这等邪恶暗器,绝难在江湖上立足,我放你走,原本希望你能逃 离这场是非,想不到你竟又自行回来,不要想我会对你有何承诺,水火相济也并非无法破去 的暗器,希望你想想我的话,我要去了。”去字出口,人已跃而起,身剑合一,破窗而出。   一则是娟姑娘动作太快,再者是那些受药物控制的红衣大汉反应太慢,事事要听命才能 行事,竟让娟姑娘轻易逃出。   俞小娟跃上屋顶,高声说道:“诸位快退回室内,另想破敌之法。”   口中呼叫,人却绕向一侧,奔向雷飞等存身室中。   李寒秋、君中凤、苹儿,齐齐转身而奔。   这时,雷飞和五个武师,经过一番调息,已然大好,还有六七个伤势较好,经过苹儿等 包扎,亦可行动。   俞小娟奔回室内,立时下令,道:“快些准备暗器,或捡起一些兵刃,至少也得捡些砖 瓦……”   丁佩道:“干什么?”   俞小娟道:“韩涛子之韩继信,已然重返方家大院,此人武功虽高咱们足可以抵拒,但 他阴谋诡计却叫人防不胜防。目下,八枚水火相济的暗器金筒,已被他掌握,绝世的恶毒暗 器,绝非人可抗拒。因此,咱们要改采守势,暂时守此瓦舍,咱们有方秀人质,使他心有所 忌,先救此一时之急,再思破除之法,一旦交手,希望诸位多用瓦片、石块,把他们挡到一 丈之外,那水火相济的威势,就要大打折扣了。”   丁佩道:“这么厉害么?”   俞小娟道:“确很恶毒,不可逞强相试……”语声一顿,接道:“咱们大略把职守分配 一下,紧急时,也好各按其拉,相互支援。”   雷飞道:“姑娘不要推辞,快请下令分配。”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好!晚辈僭越了……”   语声一停,接道:“李兄请主持守望屋顶,苹妹和君姑娘两人助手,记着,不可涉险, 试挡暗器。”   三人应了一声,飞身而起,屋顶上原已有数处破损,又被李寒秋挥剑挖了几处天窗,利 用梁柱,在屋面下架成了数处落足之地。   俞小娟道:“雷老前辈请活用方秀。”   雷飞一点头,道:“这个我懂得。”   俞小娟道:“其余之人分守门窗,相互支援,不可轻易暴现身体,轻伤者亦请早作准备, 情势紧急时,也要出手助战。”   一番调度之后,室中立时开始了紧张的布置,几个伤重的,亦经移身屋角,经予严密的 保护。   俞小娟眼看室中布置情形,低声对丁佩说道:“你和我四面救应他们只八枚金筒,两筒 一组,只能分守四个方位,我想那筒之中的毒水、毒火,总有施放完的时候。”   丁佩接道:“要反握那一瞬间,杀死他们?”   俞小娟道:“主要目的,是夺过那些金筒,大约这水火相济,也是方家大院中最后凭借 了。”   丁佩道:“马前辈和白衣魔君之战,正值难分难解,如何请他回来?”   俞小娟抬头看了两人的搏斗情形一眼,摇摇头,道:“此刻,两人搏斗正值紧要关头, 这等绝顶高人相搏,只要一个稍为疏忽一些,就立时有失败之危,咱们不能分了他的心 神……”语声一顿,接道:“不,就算他能够脱身,也听到了咱们的呼叫,只怕他未必肯下 来。”   丁佩道:“马老前辈武功虽然高,但他有点疯病颠颠,只怕难防水火毒器暗算。”   俞小娟道:“他们打得难分敌我,而且两人的兵刃长大,周围两丈之内,人难接近,水 火相济的毒器,纵然能射到两丈开外,但已无法取准,除非他们准备对白衣魔君一起下手 了。”   谈话之间,韩公子已带着八个武士,缓缓接近。   俞小娟看他将另外四个施用金筒的人,也换了下来,心中微微震惊,忖道:“那些为药 所迷之人,本是可乘之机,都已被他换去,看他们似是决心一拼了。”   丁佩道:“哪个是韩公子?”   俞小娟道:“那身着黑衣,未执金筒,背插长剑,腰挂大革囊……”语声突然一顿,接 道:“奇怪啊!奇怪。”   丁佩道:“奇怪什么?”   俞小娟道:“我刚才见他之时,他未挂革囊。而这革囊奇大,必有缘故。”   雷飞接道:“韩公子胸怀奇术,艺博百杂,实要小心一些对付。不过,那人不像韩公 子。”   俞小娟道:“是他,只不过,他经过了易容,想混在武士群中。”   几人谈话之间,那手执金筒黑衣武士,已然逼近到瓦舍三丈以内。   俞小娟看那些黑衣人,不但个个精神饱满,而耳目光转动的十分灵活不但没有受药物控 制,而且还都是十分精明的人物。   突然间,一阵呼啸破空之声,瓦片如雨,由屋顶飞击过来。   韩继信并未对疯侠马湘下手,越过他和白衣魔君的激斗,直向瓦舍逼来。   李寒秋、苹儿、君中凤在屋顶堆集了甚多瓦片,目睹那黑衣武士接近瓦舍时,立时合力 施袭。   这堆瓦片,在三人一阵全力施放之中,有如蜂涌、骤雨,那些黑衣武土骤不及防之下, 大部受伤。两个伤在头上,血流满脸,两个伤在手臂之上。   韩继信拔剑打瓦片,一面沉声说道:“你们分散开去。”   八个黑衣武士,虽然暴露在飞瓦击袭之下,但并未慌乱、逃窜,听得韩继信吩咐,八个 人才分头奔散开去,他们分散奔行,并非乱跑,而是各自都有着一定的方位,两人一组,右 手拔出腰刀护身,左手执着金筒向前逼进。   俞小娟道:“施放暗器。”   一声令下,立时瓦片纷飞,其间还挟着飞刀、袖箭。   一轮暗器打出,再加上屋顶上李寒秋等三人的配合,八个黑衣武士,大部挂上了彩。   俞小娟喝令停手,默察用克敌的砖、瓦、石块,几至耗去半数,不禁暗暗一皱眉头,说 道:“咱们都无法抗拒那水火相济的毒器,要仗凭这些瓦石,用作抗拒,诸位要小心应用。”   雷飞道:“我问问方秀、是否有破解水火相济的暗器。”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我想他说不出破解之法。”   雷飞道:“此人作恶多端,让他吃些苦头不算为过。”   说完话一把抓住方秀,冷冷问道:“你瞧到了?”   方秀全身数处要穴被制,已无反抗之能,只有一切听人摆布,当下说道:“瞧到了。”   雷飞道:“那水火相济很恶毒,不知有什么破解之法?”   方秀摇摇头,道:“没有。”   雷飞冷笑一声,道:“如若韩公子施用毒器攻击这幢瓦舍,那首为毒器所伤之人,就是 你方院主。”   方秀苦笑一下,道:“在下处于此境,生死之事实也不能自主。”   雷飞右手挥动,左右开弓,打了方秀两个耳括子,道:“方院主是聪明人,如若识时务 些,可免去很多苦受。”   方秀长长吁一口气,道:“除非你们能够放了我,我让他撤走水火相济的毒器。”   雷飞冷笑一声,道:“方院主想得很容易,说得也很轻松,可惜你信用太坏,很难使人 对你信任。”   但听韩继信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俞姑娘,你能够作得主么?”   俞小娟道:“什么事?”   韩继信道:“如若姑娘能够作得主,在下想和姑娘谈谈。”   俞小娟道:“谈什么,你说吧!”   韩继信道:“在下愿以弃去八筒水火相济的毒器,交换在下的方伯父如何?”   俞小娟道:“你弃置何处?”   韩继信道:“任凭姑娘指定。”   俞小娟道:“你让我想想再说……”语声一顿,低声对雷飞说道:“雷兄,如论恶毒、 威险,那八枚金筒,比方秀厉害多了。”   丁佩接道:“如若他真的弃掷八枚金筒,放了方秀,在下自信还可以再生擒他回来。”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韩继信智谋超人,不可轻估,他如没一套打算,怎肯轻易作此 交换,不能操之过急……”   心中念转,口中却高声说道:“我们留着方秀,你虽有水火相济的毒器,但却不敢硬行 攻袭瓦舍,是么?”   韩继信冷然说道:“姑娘定知道宁为玉碎的话,逼我无可选择,只有……”   俞小娟接道:“你要把方秀也一齐杀死,是么?”   这几句话的声音很亮,似是有意让方秀听到。   韩继信道:“如若是我无法救伯父脱险,由诸位陪他殉葬,他也可死得瞑目了。”   方秀突然开口说道:“孩子,你只管下手,不用顾虑到我。”   俞小娟冷冷说道:“韩公子,我们一向都认为你是好人,才对你处处手下留情,几度能 伤你,都不肯下手,而放你离去。”   韩继信道:“此事何足为奇,我如要杀李寒秋,有十个李寒秋,也是被我杀光了。”   俞小娟道:“不惜,你确有杀他的机会,但他也放过你很多次。”   方秀插口说道:“孩子,这就是伯父告诉你的话了,无毒不丈夫。你如早杀了李寒秋, 哪还会有今日的惨局。”   俞小娟道:“方院主,如若你那韩贤侄和你一般,他早已死在李寒秋的剑下,此刻,也 无法和我们商讨救你这条命。”   韩继信一摆手,道:“俞姑娘,过去的事,咱们不用说了,目下姑娘作何打算?”   俞小娟道:“方家大院中,你该是罪恶最轻的一个,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应该现在 就走,从此埋名隐姓,别再在江湖是非中走动,以你才智,十年二十年后,必有大成。”   韩继信道:“那时,再找你们报仇,是么?”   俞小娟道:“我相信,那时候,你已不会再作报仇的打算了。”   韩继信叹息一声,道:“俞姑娘,看来在下是无法劝服姑娘了。”   俞小娟道:“咱们两人之间,不知谁是顽石,反正总有一个。”   韩继信道:“姑娘再三相逼,在下只好下令了。”举手一挥,接道:“你们放手施展 吧!”   八个黑衣人应了一声,缓散布开去。   俞小娟怒声喝道:“韩继信,你如下令施放毒器,别怪我们也要以牙还牙了。”   韩继信道:“姑娘尽量施展,今日之局,似已是不死不休了。”   雷飞突然抓起方秀,行出室外,道:“韩公子,据说那水火相济,是你设计而成,一向 视为方家大院中宅之宝,不知它能不能伤害方院主?”   这时,八个黑衣武士,手执短刀、金筒,蓄势而备,随时可能冲奔过来。   突然间,两个黑衣下士,一跃而起,直向瓦舍冲来,脚落实地,就地一滚,人已其近瓦 舍一丈之内。   李寒秋双手齐挥一串瓦片,破空飞去。   两个黑衣人举刀护面,一个大转弯,人已欺到檐下墙壁处。   两人虽然冲近了瓦舍,立时背脊紧贴墙壁而立。   韩继信高声说道:“俞姑娘,我已有两名属下冲近瓦舍,他们手中毒器,已能控制瓦舍 一面,姑娘已见过那暗器厉害,除非姑娘真的存下了玉石俱焚之心。”   俞小娟知那暗器之毒,不论是毒火、毒水,只要人身沾染一些,沾染之处,立时开始溃 烂,其痛苦之情,可使一个人立时失去再战之能,暗中约束室中之人,小心应付。一面应道: “方家大院的威力,已然到接近崩溃之境,你一个人如妄想独力回天,那未免太不量力了, 何况那水火相济之毒,也并非无可破解,目下,我们已想出了对付的办法。”   韩继信道:“以你俞姑娘之能,在下倒也相信,只不过,在目下的情况之中,你纵然想 也应付的办法,但已没有机会让你制造防毒之物。”   俞小娟道:“只凭这八只水火相济的金筒,你绝无法操胜今日之战,你们也无法冲进瓦 舍之中。你如是不肯相信,那就下令试试。”   雷飞高声道:“我们在此房中之人,都存了必死之心,水火相济虽毒,但并未使我等心 存畏惧。”   韩继信道:“既是如此,那也只好一拚了。”右手一挥,另外两个黑衣武士,又向瓦舍 冲去。   李寒秋、君中凤、苹儿乱石齐发,迎击过去。   两个黑衣武士,立时间,虽然舞刀拨打,仍然被击中数石,登时头破血流,无法再向前 逼进。   这时,守在窗口处的一位武士,抓起一柄单刀,疾投出手。   单刀挟着一股劲风飞出,刺伤了一个黑衣武士的左腿。他的右手,也同时暴现窗外。   那两贴墙而立的黑衣武士,一举金筒,毒水毒火,同时射出。   掷刀人,只觉手上一疼,一片蓝焰,就在手臂上燃烧起来,那燃肌烧肤的痛苦,刺骨推 心,痛得他失声而叫。   俞小娟沉声道:“忍着一些。”长剑一挥,齐肘间斩下他的右臂。   那投刀大汉一条右臂被斩去了一半,但他竟然能强忍下未哼一声。似乎中斩下一条有臂 所受的痛苦,仍然没有那毒火燃烧的痛苦。   俞小娟右手疾出一指,点了那大汉右臂间两处穴道,止住流血,伸手由怀摸出一方绢帕, 包起那大汉伤处。   受伤大汉,心中既是感激,又觉受用,低声说道:“多谢姑娘。”   俞小娟道:“不用谢了,你请到屋中休息一下。”   受伤大汉道:“不用休息,得姑娘之助,小可已恢复了再战之能。”   俞小娟摇摇头,低声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如非必要,就不用帮忙了。”   那大汉应了一声,退到屋角。凝目望去,只见那一条断臂上,仍然水光闪闪,不停地在 燃烧。   俞小娟长剑一探,挑起燃烧的断臂,投于室外,心中暗暗忖道:“这毒火的顽强恶毒, 实是可怕得很。”   韩继信八个属下已然有四个冲近了瓦舍屋檐之下,两个身受得伤,无法行动,两上身受 轻伤,仍在俟机冲近瓦舍。   李寒秋、君中凤、苹儿三个在屋顶上的飞瓦施袭,对韩继信等威胁最大,三人停身之处, 既有掩护,又相距过远,已非那水火相济的毒器能及。   但守在窗内、门口的人,目睹同伴受火伤的痛苦情形,心中大生寒意,都不敢再伸头向 外张望。   突然间,一道蓝色火焰,直射而入。   这正是俞小娟防守之处,眼看火焰飞来,急急一伏身子,让避开去。   那蓝焰破窗而入,木窗先烧,蓝焰落着之处,不论是砖壁、木柱,立时就熊熊燃烧起来。   这一道射入室中的火焰,足足有水流百尺之长,蓝焰停住时,瓦舍已然情景大变,面目 全非,很多处壁间,木柱上,已然焰熊熊,不停地燃烧。   这瓦舍虽是砖石为主筑成,但仍然有甚多木柱、木梁,在那蓝焰强烈地燃烧之下,开始 起火。   目睹适才那人受毒火灼肌之苦,室中群豪,都有些心生寒意,不敢迳自扑打壁间毒火。   就在室中人顾虑、犹豫之下,毒火所及的木柱、木梁,已然开始燃烧。   俞小娟突然飞跃而起,一剑劈下一块梁柱。   室中群豪眼看那俞小娟挥剑救火立时各自拔出兵刃,劈打木柱上的火势。   这当儿,突闻蓬然一声大震,一扇木门,生生被人劈倒,转目望去,只见劈倒木门之人, 正是丁佩。   丁佩劈倒了一扇木门,左手抓起木门上一块横木,右手仗剑,直向室外奔去。   俞小娟心中大急,高声叫道:“小心啊!”   但闻雷飞接道:“如若我们困此室中,免不了一个被火焚烧之局,那就不中舍命一拚。”   喝声中,竟然抓起了方秀,当作盾牌,冲向室外。   这出人的豪壮之气,立时激起室中人拚命保命之心,心中的畏惧一扫而空,纷纷动手, 冒险救火。   俞小娟轻轻叹息一声,返身行到门口处,长剑一挥,劈下了另一扇木门,左手抓住门上 横木,右手仗剑而去。   凝目望去,只见丁佩护身,直向韩继信冲了过去。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八四章 先杀五剑   这时一个贴壁而立,手执金筒的大汉,正举起手中金筒,准备出手对付丁佩,雷飞却适 时而至,左手一带,把方秀推在身前,护住身于,右手单刀一式“天外来云”,劈了过去。   那黑衣武士,本想施放金筒,但目睹方秀,不禁一怔。   就这微一犹豫,雷飞的单刀,已然劈了过来。   那黑衣武士只好一举手中腰刀,接下雷飞的刀势。   雷飞着他接下一击,哪里还容他脱身,单刀十分凌厉。   那武士手中的腰刀,显非雷飞之敌,三五招巳经被迫落下风。   但雷飞左手之中,抓住一个方秀,运转也感不便,使刀威势,大为减弱,一时之间,竟 也无法伤得那黑衣武士。   俞小娟略一打量四周的形势,心中暗道:“最为可怕的还是这些水火毒器,如能先把毒 器毁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心中念转,左手木板护身,直向另一个黑衣武士冲去。   这不过是一眨眼间的变化,但那黑衣武士竟是十分机警,右手一抬,一道蓝色火焰,直 射这去。   要知这等毒水、毒火,非比一般暗器,再好的轻功,也是不易闪避。   俞小娟一举木板,全身躲在板后。   一股蓝焰,打在木板之上,立时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俞小娟早已瞧准那黑衣武士停身之处,在他打出毒火之后。   立时一提气,连人带木板直向大汉冲去,木板上,燃烧着一大片蓝色的火焰。   那黑衣武士,眼看一片毒火罩了下来,心中大惊,飞身而起,向前逃奔。   俞小娟心中已动杀机,哪里容他逃走,长剑一挥,横里斩出,寒芒过处,那大汉生生被 斩作两段。   但这时,一名黑衣武士,却打出一股毒水。   俞小娟已然来不及纵身闪避,运起内力,木板投掷出手,反向毒水迎去。   她急怒之下用出了全力,那毒水吃木板反激之力,倒射回去。   那打出毒水的黑衣武士,和俞小娟相距也就不过是七八尺远,眼看毒水反射而回,不禁 大骇。   但已闪避不及,双颊、前胸数处被毒水击中,疼得大喝一声,弃去手中的短刀、金筒, 双手蒙睑,大步向前奔去。   俞小娟木板出手,人也就一个转身,捡起了一把短刀。   这时,藏身在屋顶上的李寒秋三人,突然扬手,打出了一串瓦片,分袭向几个黑衣武士, 瓦石如雨,急袭而至。   但闻一阵劈劈啪啪之声,大部分的瓦片,被黑衣武士挡开,但仍有部分瓦片,击中了黑 衣武士,这瓦片虽不足以致命,但中人之后,却疼痛非常。   俞小娟在一阵乱瓦攻击的掩护之下,欺近了一个黑衣武士。   这些黑衣武士,并非是药物控制的人,个个神智清明,眼看俞小娟欺近身来,立时不再 顾及那瓦片击身之痛,右臂举起,护住脑袋,左手举起了手中金筒。   不论这金筒是毒水还是毒火,只要它能射出,俞小娟势必要伤在那毒器之下。   这时,突闻呼的一声,一块半截砖头,由屋顶上飞了下来,正击中那黑衣武士护头的右 臂之上。   这一砖力道奇大,那大汉右臂,立时被击破。   剧疼之下,左手抓不住金筒,波的一声,摔落在地上。   但那控制的筒中的水火机关,已然被打开,一道蓝焰,直射而出。金筒落地时,转了一 个方向,反射向了两个黑衣武士。   俞小娟暗叫一声侥幸,长剑护身,掷向那有在雷飞缠斗的黑衣武士。   这一刀,用力甚大,短刀如矢,电闪而去。   那黑衣武士对付雷飞,已然被迫得险象环生,哪里还能分心旁顾,短刀飞来,正中背心, 刀尖直透前胸。   俞小娟飞刀刺那黑衣武士,人已疾快地跃入室中,喝道:“雷老前辈,快退回来。”   雷飞抓起方秀,借为掩护,退入室中。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啸声,几个身受轻伤的黑衣武士,纷纷向后退去。   室中的火势,经丁佩等人合力抢救之后,已完全熄去。   俞小娟跃入室中之后,却望着那落在地上的金筒,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把筒中 的毒焰喷完。   抬头看去,韩继信却已借此机会,走得不知去向。   那蓝焰着地之后,并未熄去,就地熊熊燃烧。   雷飞轻轻叹息一声,道:“俞姑娘,咱们如不除去韩继信,只怕很难使武林纷争平静下 来,此人不但智慧超人,而且独具匠心。过去,他心存仁慈,为人行事,还留些忠厚,此后, 他满怀激忿,放手施为,只怕……”   俞小娟接道:“雷兄如此忧虑,定有所见了,是么?”   雷飞点点头,道:“韩公子另造成了几种利器,但他却是把它拆存起来,不让韩涛、方 秀施用……”   俞小娟道:“这事当真么?”   雷飞道:“在下也是听人说的,是否真实,无法料断。”   俞小娟道:“他这水火相济暗器,八伤其六,两个轻伤者随他而逃,除了他真的别有利 器之外,就人力而言,他似乎已经无能和咱们抗拒了。”   雷飞道:“就在下所知,这方家大院中的高手,大都已经派了出去,只要韩继信和韩涛 逃出一人,仍是后患无穷……”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韩公子本来是一位好人,虽然他才慧过人,但他却心存仁善,但如让他身受灭门倾巢 之恨,必将激起他怨毒报复之心,如若他一旦动了此念,其人之可怕,尤胜过方秀、韩涛数 千倍……”   俞小娟道:“雷兄之意是……”   雷飞道:“在下之意是,绝对不能放过韩公子。”   俞小娟点点头,道:“我明白。”   方秀突然冷冷接道:“可惜是已经晚了。”   这时,李寒秋、苹儿、君中凤等都已经跃了屋,捡回了五具金筒。   那金筒共有八具,一个毒焰用完,两具被韩继信和两个轻伤属下带走,尚余五具,尽为 李寒秋等捡回。   俞小娟望了那五具金筒一眼,道:“方院主,这水火相济的毒器,定然也是那韩公子所 设计的了?”   方秀道:“不错。”   俞小娟道:“但此刻,却巳为我们所用,那韩继信,纵然还设计有别的暗器,但也未必 能过水火相济的毒器。”   方秀冷笑一声,道:“我那韩贤侄如若早肯助我,目下江湖,早已经尽握于我手掌之 中。”突然仰脸大笑起来。   俞小娟道:“方院主不用故作惊人之举,韩继信虽有才慧,也无法和许多高手对抗。”   方秀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想使他发怒,可惜都未能如愿,现在这愿望终于达到了。”   李寒秋冷冷说道:“方院主,你如不想吃苦头,那就不用故弄玄虚,据实回答俞姑娘的 问话。”   方秀对李寒秋,内心之中,早存畏惧,果然不敢再言。   俞小娟道:“韩公子发怒了,又能怎样?”   方秀道:“诸位都别想生离此地……”语声一顿,接道:“如若他不是心中顾虑我的生 死,诸位早已经血肉横飞了。”   丁佩右手一挥,啪的一个耳光,只打得方秀脸上一片红肿,嘴角血迹汩汩。   方秀瞪了丁佩一眼,道:“阁下可是不肯相信么?”   丁佩道:“江湖上的恶毒、厉害人物,我见过甚多,却从未见到他如你这样大言不惭的 人。”   方秀冷哼一声,欲言又止。   俞小娟道:“方院主有何高论,我倒愿洗耳恭听。”   方秀索性闭上双目,装作未闻。   李寒秋道:“方秀,你作恶多端,杀你千刀,也不为过,你如再逞强装聋,我就先杀你 五百剑。”长剑一震,唰唰唰连劈五剑。   方秀只觉得森森剑气,掠体而过,不禁心头大骇。   睁眼望去,只见身上数处衣服破裂,但却末伤到肌肤。   李寒秋收住剑势,冷冷说道:“在下相信,我能杀你一百剑,而让你有死亡之险,方院 主如是不信,咱们就当场试过。”   方秀急急说道:“这个,在下相信,不用试了。”   李寒秋道:“此时此情,由不得你方院主了……”语声一顿,接道:“除非你方院主能 够回答在下之言。”   方秀已屈服在李寒秋一股狠劲之下,呆了一呆,道:“你要问什么?”   李寒秋道:“方院主最好能够说出那韩继信的厉害之处何在,怎能一举间使我等血肉横 飞。”   方秀沉吟了一阵,道:“就在下所和,诸位停身这座房中,早已被他在暗中埋了很多炸 药,只要他燃起埋在上中的药引,诸位岂不要炸得血肉横飞了么?”   李寒秋道:“那药引通向何处?”   方秀道:“也许你们不信,但是我确然不知,除了我那韩贤侄外,任何人都不知道,他 精通火器和建筑之学,配合运用。”   俞小娟接道:“就是这一幢房屋内埋有炸药呢?还是幢幢都有?”   方秀道:“就在下所知,似乎是不止一幢,那药引埋于何处,完全控制在我那韩贤侄的 手里。”   李寒秋回顾了俞小娟一眼,低声说道:“方秀老奸巨猾,说的话未必可信。”   俞小娟道:“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离开此地就是。”   李寒秋道:“离开方家大院?”   俞小娟道:“我爷爷早也该赶到了,此刻还未赶来,只怕情势有了变化,咱们暂时撤离 方家大院,再看情势决定行止。”   雷飞道:“马老前辈和白衣魔君,还未分出胜负,咱们怎能离开此地,弃他不顾?”   俞小娟目光转到丁佩的脸上,道:“适才你追向韩继信,可见他逃向何处?”   丁佩道:“他不知用一种什么样暗器,击在门板之上,立时闪起了一股浓烟,待浓烟消 失,已然不见了韩继信的踪影。”   俞小娟一皱眉头,道:“是不是逃回那宅院之中?”   丁佩沉吟了一阵,道:“大概不错,如是逃出方家大院,在下定可看出一点踪迹。”   俞小娟回目望着方秀,道:“我相信,你一定知晓那韩继信现在何处?”   方秀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俞小娟缓缓说道:“你那宅院之中古怪似是很多,我们也不愿再冒险去搜查了,我已想 到釜底抽薪之策。”   方秀接道:“什么办法?”   俞小娟道:“以毒攻毒,我要放起一把火,烧了你这方家大院。”   方秀摇摇道:“除非你从里面向外烧,外面是无法烧得进去,在下在筑建这座房子时, 已然顾虑及此了。”   俞小娟冷冷说道:“我多放一些桐油等易燃之物,不信烧不了你方家大院……”   话音未完,突闻号角声传了进来,数十条大汉,疾如鹰隼一般,跃入了方家大院。   方秀脸上突见惊喜之色,说道:“他们回来了。”   俞小娟凝目望去,只见当先一人,白髯垂胸,手执一柄金光闪闪的大砍刀,身后数十人, 全都是穿的黑色武士装,但带的兵刃,却十分庞杂,有刀、有剑,也有日月轮等奇形外门兵 刃。   一望之下,即知这些人是江湖上各方高手组成,并非出一门一派。   雷名望了来人,道:“张百祥。”   俞小娟道:“可是领袖西北武林道上的张百祥么?”   雷飞道:“正是此人。”   两人说话之间,来人巳然行至马湘和白衣魔君决斗之处。   这时,疯剑马湘和白衣魔君正斗到重要关头,巨剑、铁棍,卷带起呼呼劲风。   张百祥停下脚步,手中金刀一挥,从行之人立时四下散开,布成了一座拒敌的方阵。   方秀冷冷说道:“他已经看到他们了。”   俞小娟笑道:“方院主,可是觉得我们害怕他么?”   举步行出残破的瓦舍,向前迎去。   李寒秋一面举步随行,一面问道:“方秀,你还有好多人手没有回来?”   对李寒秋,方秀有着一股莫可名状的畏惧,立时答道:“除了张百祥之外,还有两路人 马,都已在回师之中。”   李寒秋冷笑一声,不再理会方秀,加快脚步追上了俞小娟。   双方相匹五步左右时,停了下来。   这时,丁佩、雷飞、苹儿、君中凤和几位武师,都守在瓦舍之中。   苹儿回目望君中凤一眼,道:“姊姊,你那放毒伤人之术,自入方家大院以来,从未用 过,何不露几手,给他们见识一下?”   君中凤道:“你说要谁见识?”   苹儿道:“敌我双方……”语声一顿,放低声音,接道:“自进入这方家大院之后,处 处都被那娟姑娘占足了上风……”   君中凤低声笑道:“怎么?你妒忌她?”   苹儿笑道:“你一点也不妒忌么?”   君中凤笑道:“俞姑娘的武功,实在高强,如果凭藉真实本领,咱们加起来,也不是她 的敌手。”   只听张百祥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两位是何许人物,那方院主现在何处?”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方院主么?被我们生擒了……”   张百祥冷冷接道;“小姑娘,说话如此托大,不怕招惹上杀身之祸吗?”   俞小娟道:“你如不信,立时可以让你见识到。”   张百祥道:“老夫如若瞧到了,自会相信。”   俞小娟高声说道:“把方秀带出来,给他们瞧瞧。”   雷飞应了一声,把方秀推出室外。   张百样心中似是仍然有些不信,高声说值:“你是方兄么?”   方秀道:“正是在下。”   张百祥鉴貌辩声,已确知那是方秀无疑,当下说道:“方兄放心,兄弟立时救你出险。”   俞小娟道:“你口气很大。”   张百祥哈哈一笑,道:“老夫从人虽只数十,但他们都是西北道上的精锐高手,姑娘有 好多人手,叫他们全部现身出来,一决死战。”   俞小娟四顾了一眼,还不见爷爷踪影,心中暗道:“今日之局,只有拖延待援一途,爷 爷既然说定赶来,自然是不会有错,如是我们此刻撤离此地,一则无人接应疯剑马湘,不论 他的胜负如何,都无法生离这方家大院了。”   原来,那马湘武功虽然高强,但他为人有些病疯癫癫,纵然是能够胜过白衣魔君,也无 法逃过暗器的算计。二则,撤离此地之后,爷爷找了来,岂不是要错过会合之机。   心念一转缓缓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张老英雄虽然是名震西北,不 过,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张百祥怒声接道:“现在,老夫也是一样领袖西北武林同道。”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你老迈了,应该由人替你之位。”   张百祥怒极而笑,仰天打个哈哈,道:“利口丫头,如此无礼,老夫先杀了你,再找南 天一公,问他个家教不严之罪。”   俞小娟存心激怒于他,淡然一笑,道:“如是一定要打,我们自然奉陪,但不知你要如 何一个打法?”   她存心拖延时间,无话找话说。   张百祥金刀一挥,道:“老夫闯南走北,经历了无数次大风大浪,岂能中你援兵之计, 先把他们围了。”   但见方阵展动,从两方伸延过来,眨眼之间,已把俞小娟和李寒秋团团围了起来。   李寒秋横剑说道:“娟姑娘,在下已然手染腥,难免天谴,多杀几人,也是一样。姑娘 请替我掠阵。”口中说话,人却缓步向前逼去。   张百祥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竟然也这大口气。”   李寒秋长剑平胸,道:“区区李寒秋。”   张百祥冷笑一声,道:“李寒秋,没有听人说过。”   俞小娟道:“七绝魔剑,你总该听人说过吧?”   张百祥一怔,道:“七绝魔剑?”   俞小娟道:“不错,这个李寒秋就是七绝魔剑传人。”   张百祥道:“老夫素来不为虚名所欺。”   李寒秋道:“那你是非要见识不可了?”   张百祥道:“不错。”   李寒秋道:“好!你小心了。”   喝声中长剑一振,唰唰两剑,劈向了张百祥。   张百祥只觉那剑招快如闪电,实为生平仅见,不禁为骇然,急急举起手中金刀,舞起一 片刀光。   但闻一阵金铁交呜之声,刀剑相触,闪起一串刀光。   张百祥虽然接下两剑,但却被迫得向后退了两步。   李寒秋亦觉着右臂微微一麻,心中暗道:“这人确非浪得虚名。”长剑一挥,又攻了上 去。   张百祥金刀挥展,反击过去。   两人刀来剑往,展开一场恶斗。   李寒秋剑招愈来愈快,攻势也愈来愈见凌厉,剑剑指向张百祥的要害大穴。   张百样手中金刀挥动,希望硬接那李寒秋的剑势。   但那李寒秋剑招太过快速,快得使张百祥手中金刀,始终无法制住那李寒秋的剑势。   突然张百样冷哼一声,金刀疾展,幻起一片金芒,反向李寒秋攻击。   李寒秋疾退两步,避开刀势。   凝目望去,只见张百祥左臂上鲜血透衣,敢情左臂已中一剑。   这时布守方阵的人,纷纷亮出兵刃,而且方阵也在逐渐缩小,显然即将由四方发动攻势。   俞小娟身子一侧,和李寒秋背靠背地站好。   张百样却在方阵转动之时,退出了方阵之外,摸出一粒丹丸吞下,又取出一方绢帕,包 好伤处,金刀一举,方阵中,分出四个人,直向瓦舍中冲去。   李寒秋目光一转,只见合围自己和俞小娟的人手,除了张百祥带的四人不算,还有一十 六个,立时向俞小娟道:“俞姑娘,此地由在下一人应付,姑娘请驰援瓦舍,不能让他们救 走方秀。”   就说这几句话的时间,方阵巳然开始发动攻势,十余种不同的兵刃,由四面八方攻向两 人。   这些布成的方阵,虽然不似少林罗汉阵和武当五行剑阵等厉害,但四周的人,个个都是 久历江湖的人物,也是西北道上的一流高手,各自有所长,彼此配合攻袭,相互支援,攻势 凌厉,极具威力。   李寒秋、俞小娟一时间,竟是无法破围而出。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八五章 大开杀戒   再说丁佩、雷飞都已经离开了瓦舍,但见张百祥带人攻来,雷飞当机立断,先拖着方秀 又退入瓦舍之中。   他心中明白,如若让张百祥抢走了方秀,那么韩继信心中再无顾虑,必然会放手施为。   丁佩拔出长剑,挡在门口。   君中凤和苹儿,分左右站在丁佩身后。另外数位武师,有的守住了窗口,有的爬上屋顶, 又布成了严密的防守之势。   张百祥冲近瓦舍,一语不发,举刀劈向丁佩。丁佩举剑挡开一刀,还攻两剑。   张百祥金刀一紧,一招接一招,攻势猛烈异常,一面喝道:“你们抢入室中,救出方院 主。”   他领袖西北武林数十年,刀法上自有精深的造诣,攻势绵连不绝。   丁佩虽是善战剑手,一时间也无法抢得上风,被那张百祥逼得退向一边。   四个大汉却趁机向室中冲去。   君中凤和苹儿双双飞跃而出,两支剑抵拒不住四个大汉。   四个大汉都是一流身手,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打得刁滑无比。   君中凤和苹儿,一和四人接手,立即被迫落居下风。   雷飞眼看局势对己方不利,冷笑一声说道:“方秀,如若他们真的攻入室中,在下将先 杀了你方院主,然后再出手拒敌。”   方秀淡淡一笑,道:“我方某人诚然是有些怕死,但如是非死不可,那也是没有法子的 事了。”   雷飞右手挥动,又点了方秀两处穴道。   探首向外望去,只见四个大汉联手的攻势,更见猛锐,苹儿和君中凤已逐渐有不敌之状, 心中暗道:   “如若让他们冲入室中,那就更难拒挡了。”   心念一转,立时把方秀交给一个武师,挥刀迎了出去。   雷飞武功,强过二女甚多,加入之后,立时把局势给稳了下来。丁佩独斗张百祥,刀剑 各极奥妙,秋色平分。   李寒秋和俞小娟,合对十数位高手的围袭,最为激烈紧张,两人剑法展开,愈战愈见凌 厉。   突然间,俞小娟奇招突出,剑如奔雷闪电,划起一道银虹,有如一道巨浪,生生把数十 人围击之势冲破,截为两段。李寒秋长剑疾转,连出两剑妙着,刺伤了两个大汉。   他剑招恶毒,伤人之处,都是关节要害。两个中剑大汉,虽是极力想忍受痛苦,仍是忍 受不住,呼叫出声。   俞小娟剑势一紧,洒出点点寒芒,道:“李兄,不用手下留情了,咱们没有很多的时 间。”   李寒秋心中一睦担心着俞小娟会责备自己嗜杀,此刻听得俞小娟招呼之言,胸中顿然一 畅,唰唰两剑,又刺伤了一个大汉,说道:   “在下和诸位无怨无优,我也不愿随手伤人,但诸位如是不肯罢手而退,那就不要怪我 下手毒辣了。”   这些人,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个个老奸巨滑,耳闻同伴惨厉呼号之声,斗志大 消,不约而同都把攻势改采守势。   俞小娟感觉到四周压力大减,立时接口说道:“方秀巳为我等所擒,韩涛妄作困兽之斗, 诸位和江南二侠之间,似乎是毫无交情,用不着替他卖命了。”围袭之人,虽然是守多次少, 但仍是不肯撤退。李寒秋冷笑一声,道:“俞姑娘已经好言相劝,诸位如是不听,那是自找 苦吃了。”话说完,剑招亦变,片刻间,又被他刺伤三人。这时,围袭群豪,已有近半数受 伤,斗志大懈,纷纷向后退去。一个身极高大的汉子,似是群豪中首脑人物,高声说道: “张堡主,两人剑法凌厉,咱们人手伤亡近半,已然无再战之能了。”   张百祥正和丁佩斗得难解难分,听得喝叫之言,精神一分,几乎被丁佩刺中了一剑,急 攻两刀,挡开了丁佩剑势,侧闪而退。回目望去,只见自己带来之人,已有五人仆地惨号, 不禁一呆,暗道:   “这两个少年男女,武功高强无比,再战下去,只怕出难有胜算。”   一时间,忽萌退意。   方秀虽然数处穴道被点,身体运转不灵,但他有眼可看,口还能言,看那张百祥举如沉 思,已然知他心意,高声说道:“张兄,再多支持一刻工夫,咱们援手就可以赶到了。”   张百祥抬头望去,只见丁佩横剑而立,并未追赶自己,似正在暗中调息,想是这一阵恶 斗之中,他亦是全力施为。暗中点计属下,还有一十二人,拚力一战,还可支持。   但闻方秀接道:“张兄,如是兄弟能够脱险,愿以回生灵丹相赠……”张百祥仰天长吁 了一口气长气,接道:“这话当其么?”方秀道:“兄弟几时说过谎言了。”张百祥道: “就目下情势而言,兄弟救出你的希望只怕不大。”方秀道:“那不要紧,只要你尽了心力 就成。”   张百祥道:“我再支持一顿饭的时光,如是援手还不赶到,在下也只有撤走了。”   方秀道:“一顿饭的时光,大概也差不多了。”张百祥举手中的金刀,高声说道:“诸 位不用求功,只求无过就行。”   一声呼喝之后,围攻李寒秋和俞小娟的群豪,立时改采守势,相互支援,不再向二人攻 袭。   俞小娟低声道:“擒贼先擒王,我去对付张百祥。”   唰唰两剑,破围而出,两个飞跃,人已冲到张百祥的身前。   张百祥金刀平胸,蓄势待敌。   俞小娟冷冷说道:“张百祥,这些年来,你一直雄踞西北,难道还不觉满足么?竟然妄 图问鼎中原。目下,你随行精锐,已然伤亡近半,如若再不及时回头.只怕你这一条老命, 也要留在方家大院中了。”   经过一战之后,张百祥锐气已消,心知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是身负绝技的人物,自己 既然答应了多支持一顿饭的工夫,只好设法支持到时间,当下说道:“老夫自有苦衷。”   俞小娟奇道:“什么苦衷?”张百祥心中动,暗道:“如若能由这个丫手中,迫那方秀 交出解药,也不失为善策。”心中转念,口中说道:“在下一家数口,都为方秀毒药控制, 不得不听他之命了。”俞小娟一扬柳眉,道:“原来如此……”语音一顿,接道:   “如若我能为讨你到解药呢?”张百祥道:“在下立刻率领属下离此,返回西北,不再 过问中原武林中事。”俞小娟道:“你可知道那解药由何人保管?”   张百祥道:“方院主、韩堡主。”   俞小娟道:“好!我替你试试,看看能否讨回解药?”   转身行近方秀,道:“方院主,原来所有为你卖命之人,都被你暗中用药物所困,使他 们不得不听你之命。”   方秀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俞小娟冷笑一声,接道:“不要逼我折磨你,快些交出解药。”   方秀道:“解药倒有,但不在我身上。”   俞小娟道:“在哪里?”   方秀道:“在宅院之中。”   俞小娟缓缓说道:“如此说来,非得跟你来到那宅院之中,才能取到解药了?”   方秀道:“还有一个办法。”   俞小娟嗯了一声,道:“还有什么办法?”   方秀道:“在下告诉那药物放置之处,诸位自行遣人去取。”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你那宅院中机关重重,遣人是无疑去送死呢!”   方秀道:“唉!除此之外,在下实也想不出别办法了。”   俞小娟道;“我把你没有办法,但我知道别人有办法使你交出解药。”   方秀道:“什么人?”   俞小娟道:“李寒秋。”   方秀道:“情势如此,杀了我,我也没有办法了。”   俞小娟道:“那就试试看吧!”   当下高声说道:“李兄,快请回来。”   这时,双方已然住手,李寒秋闻言行了回来,张百祥属下也未阻。   李寒秋匆匆行入室中,道:“娟姑娘有何见教?”俞小娟道:“张百祥愿率属下离此, 但他亦为方秀暗中下药所毒,只要方秀能够交出解药,他立刻可返西北。”   李寒秋道:“方秀怎么说?”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方秀很不合作,说药物不在身上。”   李寒秋道:“此人老奸巨滑,诡计多端不见棺材不掉泪。”行近方秀,扬手就是一剑。   寒芒掠面而过,削下方秀左颊上一片皮肤,他削很薄,刚刚见血。   方秀心头一震,举手向脸上摸去。   李寒秋冷冷说道:“方秀,只在你双颊,我可以削你五十剑,不要你见骨重伤。”   长剑一举,又待出手。   方秀大声叫道:“住手。”李寒秋停下长剑道:“什么事?”   方秀道:“那解药放在宅院之中,阁下杀了我也交不出来。”   李寒秋道:“你可以为人抵命。”长剑唰唰两剑,又削下方秀右颊上两片薄皮。这点疼 苦,方秀能够忍受,但给他精神上的威胁,却几乎要他崩溃。   李寒秋第三剑还未伸出,方秀又大声喊道:“住手。”   李寒秋道:“方院主又有什么见告?”   方秀道:“我要他们送出解药,但你把我送到宅院前面。”   李寒秋道:“我相信你身上带有解药。”   方秀道:“老夫如是带有解药,岂不早就交出,何苦受你戏辱。”   李寒秋道:“你一生不知杀害多少武林同道,不知谋害过多少善良人家,就算对你戏辱 几剑,那也是应该的事。”   方秀道:“你如要替父母报仇,何不一剑杀了老夫。”   李寒秋道:“我要替江湖找出正义,武林讨还公道。”讲到火起之处,唰唰唰一连三剑, 削了过去。方秀大声喝道:“住手。”   方秀道:“我身上只有一瓶解药,愿意交出,但你要把……”李寒秋扬手一剑,掠方秀 头顶削过,削下一绺头发和一片头皮,接道:   “方院主,你是被擒的人,杀、剐、囚、放,都由我们作主,你不用提条件……”   语声一顿,提高声音,道:“解药何在?”   方秀无可奈何,取出了一瓶解药,道:   “在这里。”伸手递了过去。   李寒秋接过解药,道:“张英雄接药。”   右手一抖,解药破空直飞过去。张百祥眼看李寒秋折辱方秀的情形,心中大生寒意,忖 道:   “他如对我如此折磨,实叫人生不如死了。这几个年轻人,实是难以对付,只好借机而 退了。”   心中主意暗定,打开瓶塞,倒出了两粒解药。   李寒秋仔细看去,只见那药丸呈紫红之色,只不过黄豆大小,当下问道:“张老英雄, 是否认得解药?”   张百祥道:“在下试试即知。”目光转到方秀睑上,接道:“方院主,这药物不会错 么?”   方秀冷冷说道:“在下身上的解药甚多,这药物是否对你之症,老夫已经记忆不起了。” 张百祥哈哈大笑,举手把一粒解药,吞入腹中,道:   “这药物能否解得区区身上之毒,很快就可以证明了。”言罢,闭目调息。   俞小娟回顾了方秀一眼,道:“方院主,这药是否解药,你真的弄不清楚么?”   方秀摇摇头,道:“老夫真的记不得了。”一盏热茶工夫之后,张百祥突然睁开双目, 抱拳对李寒秋一礼,道:“多谢赠药。”李寒秋道:“在下未去过西北,不知张老英雄在西 北道上的为人如何,但中原道上,似是很少传阁下恶迹,何苦卷入这场是非中呢?阁下可以 请便了。”   张百祥道:“诸位如是有暇请到边远僻地一游,张某人自当倒履相迎,区区就此别过 了……”   转身行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道:   “诸位如肯相信张某的话,何妨早日离开此地。”   俞小娟一挥手,道:“盛情心领,张老英雄,你请便吧!”   张百祥不再多言,招呼属下,抬起受伤之人,转身而去。   李寒秋道:“方秀,你还有几路人马?”   方秀道:“四路,如是在下算计不错,他们都将在一个时辰之内,回到方家大院。”   俞小娟道:“如是他们都像张百祥一样,我想不出他们会对你方院主有些什么帮助?”   方秀道:“五路人马,以那张百祥一路最弱。”   俞小娟道:“茅山紫薇宫几个女妖,是否也已为你控制?”   方秀淡淡一笑,道:“如是要在下把五路人马分成等级,紫薇宫几位夫人和花女,连同 那花会选出的女婿,只不过是稍胜那张百祥一筹而已。”   俞小娟淡然一笑,道:“好!那你说说最强一路,是些什么人物?”   方秀沉吟了一阵,摇摇头,道:“在下着来,还是不说的好。”   俞小娟道:“为什么?”方秀道:“我说了,诸位也是不信,而且,还要责骂在下胡言 乱语,以这位李世兄的脾气而言,说不定还会让在下吃些苦头。”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不要紧,我担保不让你吃苦头,尽管请你说就是。”   方秀道:“那最强的一路,由陆地神魔领队,佐以黑、白双煞,少林十高僧、武当七弟 子,另有二十八个高手,随作仆从,听候调遣,这是五路人马中最强的一路,信与不信,那 是诸位的事了。”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就算是你说的都是实话,但他们怎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回呢?”   方秀道:“在下已用飞鸽、急令,召他们兼程赶回,以那张百祥赶回的时刻算计,他们 至少将在一个时辰之内回来……”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在下太大意了,致使你们遣派的奸细,常潜在方家大院之中,使你们把握了方家大院 中最空虚的时刻,一举攻入,致在下没有可遣的兵将。”   李寒秋冷冷接道:“这是天意,你作恶太多,也该遭受报应了。”   俞小娟道:“方院主忘了我们有一个挡箭牌,就算你四路人马全都赶回来,他们也无所 施为。”   方秀道:“姑娘说的是在下么?”   俞小娟道:“不错。”   方秀淡淡一笑,道:“我方秀为非作歹,也自知作了甚多恶事,难道我自己没有一点准 备么?只是不到绝望之处,我不愿死。”   俞小娟道:“你说得很坦白,我也告诉你我们的准备。”   方秀道:“在下洗耳恭听。”   俞小娟道:“我爷爷也请了几位已退隐林泉的武林高人帮忙,这疯剑马湘,只不过是其 中之一。因此,他们数路埋伏,准备拦截你遣出的高手,约好了在此地会晤,就算你四路人 马全都赶回来,也未必能和我们抗拒。”方秀道:“这确是在下未曾到的事,谭药师误我不 浅。”   李寒秋道:“谭药师才是首脑人物,你不过是一个听命的属下罢了。”   方秀道:“谭药师带我为恶,也是他替我打下了这片基业,不过,我早已有了除他的安 排,就算他还未死,也难再活三日。”   俞小娟回顾了雷飞一眼,道:“你要全神照顾方院主,别让他死了。”   雷飞道:“在下自会小心。”俞小娟长长吁一口气,道:“诸位请先离开这座瓦舍,我 去助马老前辈一臂之力,先除了白衣魔君再说。”   在场之人,都看到过她和那白衣魔君动手的情形,心中知晓并非是夸张之言。   俞小娟缓缓向前行了几步,高声说道:“马老前辈,咱们要速战决,不能拖延时光,晚 辈助你除去这白衣魔君如何?”   这时两人的巨剑、铁棍,正斗的难解难分,不时剑棍相触,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金铁大震 之声。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八六章 释俘罢战   俞小娟一连呼叫数声,不闻疯剑马湘回答之言。   突然闻方秀啊了一声,紧接着,坚牢的方宅中突然倒下来一面墙壁。   一辆非轿非车,通体漆黑之物,由那倒塌的墙壁内行了出来。   俞小娟已然举剑准备出手,闻得那墙壁倒塌之声,立时转头看去。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铁篷车,可惜它没有套上披甲马,这篷车不能称动。”   苹儿摇头道:“这不是铁篷车,那篷车放在后园之中。”   俞小娟也在方家大院之中住过,见过韩继信的铁篷车和披甲马,经苹儿这么一提,不禁 心中一动,说道:“韩继信过去曾经告诉过我,他苦苦研究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巳然很有 心得,他要根据那木牛流马造成一种流星车,这个奇形怪状之物,大约就是那流星车了。”   李寒秋道:“这流星车有什么厉害之处?”   俞小娟道:“这个我倒是听他说过,那流星车中,装置了很多暗器。”   李寒秋道:“那和我见过的篷车差不多,在下已有经验,我去对付他……”目光一掠俞 小娟和苹儿,接道:“不过,在下这次和他动手相搏时,不愿再手下留情。”俞小娟道: “你要杀死他?”   李寒秋道“嗯!我有此决心,但不知是否能够如愿?”语声一顿,接道:“我有几次机 会没有杀他,他也放过我很多次,我们彼此之间,已经拉平了。”也不待命小娟答话,飞身 一跃,直向那流星车迎了上去。   那黑色怪国,冲出宅院之后,就未再向前进行,田港地停在那里.   车子被一个黑色的篷盖掩住,不见车上人踪。   李寒秋飞身跃落车前四五尺处,不见动静。   俞小娟大声叫道:“李兄,快退回来。”李寒秋回头说道:“什么事?”   俞小娟道:“那流星车停着不动,岂是无因,我想那韩继信定然是别有所谋。”   李寒秋还未来得及答话,瞥见几个身躯高大的怪物,摇摇晃晃,僵尸一般,由那倒塌的 墙壁中,行了出来。   仔细望去,只见那出现之人,并非怪物,只是身躯十分高大的人,身上穿着厚重的铁甲, 走起路来,才摇摇晃晃,若有不胜负荷之感。   李寒秋暗中数计,那鱼贯而出的大汉,有八人之多。他心中对那些身着重申的大汉,虽 然有些惊奇,但见他们举动笨拙,也就未放在心上。双方距离甚近,也就是一眨眼间,那当 先一个铁甲大汉已然逼到了李寒秋的身侧。只见他一抬右手,突然一拳,直对李寒秋劈了下 来。   李寒秋看他右臂之上,有着很厚的铁甲,但右肘尚可曲转,心中暗想他肘间纵有铁甲保 护,那铁甲也不会太厚,长剑一伸,削向那大汉右肘。人却向一侧闪避,避开拳势。   李寒秋长剑将近那人右肘之时,突党长剑一偏,竟被那大汉手抓住了剑身。   李寒秋吃了一惊,暗道:“这是什么武功,竟能生生把我的长剑吸引过去。”   心中念转,右腕加力一收,硬把手中长剑收那人左手五指中抽了出来。   这时,另外两个身著铁甲的大汉,已然由身后抄了过来,形成了合围之势。   李寒秋长剑疾转,快攻三剑。   但闻当当当金铁相触,三剑尽都击在来人铁甲之上。三铁甲人披甲紧厚,剑刺甲上,宛 如不觉。但李寒秋却已警觉到情势不对,因为他击出的剑势,常常为一份强大的吸力,使势 失去了准头。本来,长剑是刺向对方臂弯等处铁甲稍薄的地方,但剑势递出时,却常常被一 股吸力,使剑势方位大偏,这时李寒秋感觉的处境危急异常,只要让三人合围之势组成,脱 围而出,实非易事。心念一动,生出了早脱三人围困之心,长剑一拍“法轮九转”,幻起了 一片剑影,横扫四周,人却飞跃而起。   只见那正东方位上的大汉左臂一横,挡住了李寒秋的剑势,右手一把抓住了长剑。   俞小娟高声说道:“快些弃去长剑。”李寒秋依言弃去长剑,陡觉身子一轻,由那铁甲 人头上掠过,悬空一个翻身,落到俞小娟的身旁,低声说道:“厉害呀!厉害。”   俞小娟凝目望去,只见三个围住李寒秋逼来,急急说道:“铁甲人们的动作很慢,让我 想出对付之策。”   李寒秋道:“设法把他们诱入深渊,或是水中。”   俞小娟一面用手势示意后面之人注意,一面低声说道:“李兄和他们动手时,觉出有什 么可疑么?”李寒秋道:“他们的左臂和右掌,似是有着强大的吸力。”   俞小娟道:“其他之处呢?”李寒秋道:“似是很多处都具有一种自然的吸引之力,使 人的剑势失准,只不过以左臂和右掌的吸力特别强大而已。”   俞小娟道:“他们身上除了披着厚重的铁甲之外,还有吸铁磁石,所以,才能使人的剑 势偏落,失去了准头。”   李寒秋嗯了一声,道:“不错,不错,刀剑一类的轻兵刃,似乎是对他们已经不能再发 生作用了。”   俞小娟道:“但这方家大院之中,一无深沟,二无水塘,也无法把他们引入其中。”   李寒秋道:“他们还有一个很重大的缺点,那就是运转不灵活,咱们如是多转几个弯, 他们就无能为力了。”   俞小娟道:“这法子倒可试试,不过,那韩公子坐镇旁侧指挥,这些铁甲人,必将是威 力倍增。”   李寒秋道:“韩继信在何处?”   俞小娟道:“我想他坐在流星车中,只是无法瞧得到他而已……”语声一顿,道:“那 流星车定然是极具威力,只是它还发挥作用而已。”   李寒秋道:“那流星车中除了暗器之外,应该是再无其他之物,但它不能移动,纵然暗 器的毒,也难威胁到我们。”   俞小娟道:“昔年诸葛武侯制成的木牛流马,运粮驮物,代替人兽,如若是不能行动, 那也不足为奇了。”   李寒秋道:“那诸葛孔明是何等人物,韩继信如何能够和他相比?”   俞小娟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咱们撇开了是非恩怨不谈,韩继信的确是一位胸罗玄 机、才华绝世的人物,如是再给他十年时间,他不但能把这座方家大院变成铜墙铁壁,而且 武功上,亦必有奇特的成就,咱们都非其敌了。”李寒秋听他一味称赞那韩继信,心中虽是 不以为然,但口中却末反驳,只是微微冷笑。俞小娟已隐出了李寒秋的不满神情,话题一转, 道:“那些铁甲人已然加快,而且分头行动了。”李秋转目望去,只见八个身被铁甲的人, 两个奔向疯剑和白衣魔君搏斗之处,三个奔那方秀、雷飞、苹儿、君中凤等停身之处,另外 三个奔向自己和俞小娟,不禁一呆。   俞小娟接道:“最重要的,要先行设法阻止住奔向马老前辈的一边,如是疯剑马湘被杀, 立时将形成敌强我弱之势了。”   李寒秋亦觉情形紧张,心中大为焦急,说道:“姑娘指挥全局,君中凤和苹儿等,跃上 屋顶,在下设法截拦奔向那马老前辈的两个铁甲人。”   俞小娟道:“不要用铁器动手。”   李寒秋目光转,只见不远处有一根椽木,长约一丈,粗如碗口,立时飞跃而起,两个起 落,已然到椽木旁侧,伸手抓了起来,转向两个铁甲人迎了上去。   俞小娟也同时采取行动,伸手在地上捡起一把长剑,暗运内功,劈向一个铁甲人。   但闻砰然一声,长剑正击在那大汉身上,粘于前胸,屹立不坠。   那大汉却宛如不觉一般,仍未稍停地向前行进。这时,娟儿心中已然明白,这些人不但 身上披着铁甲,甲中暗藏磁石,而且,他们武功,亦极高强,实是不易对付的人。   仔细查看,发觉那铁甲人只有双目和曲转的关节间,是脆弱可乘之处。忖思之间,三个 铁甲人,已然近身。俞小娟长剑疾起,刺向最前铁甲人的左眼。剑势近身时,突觉一股吸力, 使得剑势一偏,刺中了那铁甲人的盔之上。   那人左手一横,侧击过来。原来,这些人手中没有兵刃对敌之间只凭双臂铁拳。   俞小娟疾收长剑,削向左臂,希望能封挡开对方的攻势。   哪知剑至中途,又为一份吸力引动,剑势偏错,当的一声,落在那人左肩之上。   剑势未能封挡住敌人,铁臂已到俞小娟的身前。   俞小娟急急弃剑后退,但仍被铁臂划破了衣衫,如非见机早,身法快,势必伤在那铁臂 之下,敢情那铁甲人臂指之上,都有着微小但却尖利的倒刺。   俞小娟一着大意,衣衫破裂,可见肌肤,震惊之外,羞红面颊,一吸气,倒退了一丈五 六尺远。   丁佩两个飞跃,已到俞小娟的身侧,道:“你受伤了?”   俞小娟左手掩住了助间衣衫破损之处道:“只是刮破了衣服,那些铁甲人,身上磁石吸 力甚大,不能用铁器和他们动手。”   丁佩独目转动,捡起了两块红砖,握在手中,道:“你先退下休息,我先挡他们一阵。”   俞小娟点点头退去,一面对雷飞等说道:“情势有变,咱们退到墙角,铁甲人厉害,但 他们不能登高,必要时可避上屋面。”   她一面说着,一面行走,话说完人已进入瓦舍。此处无妇衣可以更换,俞小娟只好就一 具尸体上脱下了一件短衫,穿在身上。   但听连续不断的蓬蓬大震,传了过来。   凝目望去,只见李寒秋挥动着椽木,和两个铁甲人,斗得十分激烈,椽木上没有铁器, 那铁甲人身上的磁石作用消失,常为李寒秋椽木击中,铁木撞击,响声不绝。   这时,两个追赶那俞小娟的铁甲人,已然举步向前追。   丁佩双手运足腕力,两块红砖,破空飞出。   但闻蓬蓬两声,两块红砖,尽都击在了两个铁甲人前胸之上。   丁佩用力甚大,那红砖和铁甲相撞之下,震得粉碎。两个铁甲人摇了两摇,仍然站稳了 身于,未倒下去。   丁佩一皱眉头,暗道:“这些铁甲人,不但甲衣坚厚,而且功力也非小可,这飞砖力道 不小,竟然未能把他击倒。”忖思之间,两个铁甲人,已然到了身前。四条铁臂伸出,直向 丁佩抱了过来。丁佩急急吸一口气,飞身而起,向后避开八尺,一伏身,又捡起两块红砖。   这些铁甲人举止缓慢,使丁佩胆气大增,双手扬动,两块巨砖,分向当先一个铁甲人的 前胸面门飞去。   他究竟是经验方博之人,一瞧之下,已发觉这些铁甲人双目间最为脆弱,其他处都有极 大的抗拒之力,只要不被他们的手臂抱住,就不致伤在他们手中。   (此处缺一页,请有书的网友补上)   俞小娟强忍悲痛,站起了身子。   转目望去,只见场中形势已变。   李寒秋木椽纵扫横击,拦住下两个铁甲人,两个倒地,已然死去,其余之人,巳然逼近 瓦舍。   雷飞等退入室中,凭险抗拒。   但见木棍闪动,由门窗之中捣出来,逼使几个铁甲人,无法冲入瓦舍。   俞小娟斗过铁甲人,已知他们并非泛泛之辈,每个人都有着很深厚的功力,只要被他们 冲入室内,雷飞等至少要有半数伤亡,心念一转,抓起半截木棍直向瓦舍奔过去。   将近瓦舍时,突然折回李寒秋处,低声说道:“李兄,他们头上最脆弱,双臂之内,藏 有暗器,你多多小心。”   也不待李寒秋回答,急急转身而去。   李寒秋听得俞小娟喝叫之言,木棍立时向两个铁甲人的头部。   那两个铁甲人似乎也听到了俞小娟喝叫之言,双臂连环举起,挥挡那李寒秋的木棍,极 力不让他击中头部。   这时,那一直停止未动的流星车,突然缓缓向前移动,驰向激战中的瓦舍。   雷飞目瞪那流星车,没有人推马拖,竟会自行移动,心中大为震骇,急急叫道:“娟姑 娘,那车子动了。”   俞小娟已然冲近瓦舍,希望出其不意,先行伤了两个铁甲人,减少那瓦舍中部分压力, 听得雷飞喝叫之言,立时转头望去。   果见那流星车缓缓向前驰来,心头更是震动,忖道:“了这车中,定有古怪,不能等闲 视之。”她虽是女流之辈,却有着十分坚毅的决断,略一沉吟,高声说道:“咱们先撤出方 家大院。”   雷飞道:“如何一个撤走方法?”   俞小娟道:“你带着方秀和受伤的武师们先走,要君姑娘和苹姑娘带人暂守瓦舍……”   喝声中木棍横击,拨开两个铁甲大汉,冲向瓦舍之中。   那铁甲人虽然厉害,不畏兵刃伤害,但他们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举止十分笨拙, 稍有坡度,就有着举步难艰之感。所以雷飞和苹儿等,才能够支持了许久时间,而不落败。 因为只要他们轻轻一阻那铁甲人,他们就无法过门越窗,冲入室内。   俞小娟冲入室内的同时,那流星车也突然加快了速度,冲到了雷飞等同守的瓦舍门口。   这是,那些铁甲人,也突停止了攻击,退到车边。   车内传出了韩继信冷冷的声音,道:“娟姑娘,你们走不了啦!”俞小娟不知他那车中 有些什么花样,心中倒是十分不安,当下说道:“我不相信你的篷车和这些铁甲人能够翻房 越屋,飞过围墙。”   韩继信道:“那倒不能,不过,在三五丈内,你们没有逃走的机会。”   俞小娟道:“我不信。”   韩继信道:“我不是空言威吓,姑娘如是不信,咱们不妨试试。”语声一顿,接道: “你要瓦舍中的人,离开瓦舍北角,在下要他们开开眼界。”   俞小娟知他所言非虚,立时暗中下令,要停身在瓦舍北角的人,退集窗口,并嘱咐雷飞, 情势如必要时,带他们先行退走。   室中事也不过刚刚安排停当,那流星车已然飞起了一团黑影,直击瓦舍.但闻蓬然一声, 瓦舍被撞倒一处墙壁,裂成一个大洞。俞小娟凝目望,只见那击倒一处墙壁,是一柄千斤巨 锤。   那巨锤后面,系有铁链,落着实地之后,缓缓被收了回去。   俞小娟道:“阁下的流星车上,能够发生如此巨锤,足见设计高明。不过,这等笨重的 暗器虽然可以击倒墙壁,但如想用它击人,只怕不是那般容易了。”   车中响起了韩继信的声音,道:“姑娘请稍安勿躁,再仔细地看下去。”   俞小娟道:“贱妾全神贯注。”   韩继信道;“好!姑娘看仔细了。”喝声中突见寒芒闪动,一片闪闪银光,直飞过来。   但闻一阵波波之声,一片银芒尽都是由那倒裂的洞口直射而入。刹那间,室中飞起了一 片尘土。凝目望去,只见射入六七种不同的暗器。有飞刀、弩箭、钢镖和细小恶毒的梅花针 等暗器,不下四十余件。   这等群袭而至的暗器,力道极为强大,直入壁间。   车中响起韩继信的声音,道:“姑娘见识过了?”俞小娟道:“见识过了,果然是很恶 毒。”   韩继信道:“除了铁锤暗器之外,这车中还有毒火、毒水,都可喷射到两丈开外,在下 相信,不论具有何等武功的人,也无法能躲过这一群袭而至的暗器。”俞小娟道:“你炫露 过了,现在,你准备如何?”韩继信道:“在下希望姑娘交出我方伯父。”俞小娟道:“然 后呢?”   韩继信道:“然后姑娘可以率领你的属下朋友离此,在下绝不拦阻。”   俞小娟心中暗道:“爷爷迄今未带人到此,想必是有了变化,铁甲人、流星车,似已非 我所能抗拒,他迟迟不下毒手,心中总有顾虑,如是激怒了他,情势必然大变,那时再想全 身而退,只怕已有所不能了。”心中念转,缓缓说道:“韩继信,我们可以交出方秀,但我 要我们之人,不受任何伤害,全身而退。”   韩继信道:“姑娘是聪明人,想必早已衡量过目下的形势,如是在下存心伤人,此刻, 恐已非眼下的局势了。”   俞小娟道:“贱妾所指我们人手,包括了疯剑马湘。”   韩继信道:“他和白衣魔君,正在拚命相搏,以两人武功之强,只怕无人能把两人分 开。”   俞小娟道:“这要韩公子想办法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八七章 再决胜负   韩继信沉吟一阵,道:“也许我那方伯父有办法把他们分开。”   俞小娟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回头低声对雷飞说道:“你带方秀过来。”   雷飞应了一声,牵着方秀,行到瓦舍门口处。   俞小娟道:“韩公子,看到方院主了么?”   韩继信道:“看到了……”   语声一顿,道:“伯父受伤了么?”   方秀道:“一些轻微伤势,不妨事。”   韩继信道:“小侄要他们交还伯父,放他们离开方家大院,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方秀沉吟了一阵,道:“他们意下如何?”   韩继信道:“已然谈妥。”   方秀道:“好吧!不过这位俞姑娘善计多诈,你要小心一些。”   韩继信道:“小侄明白……”语声一顿,接道:“姑娘可以放回我方伯父了?”   俞小娟道:“我要先行看他们安然出了方家大院,才能放了方秀。”   伸手一把抓过方秀,接道:“韩兄的意下如何?”   韩继信道:“姑娘不信任在下?”   俞小娟道:“我不信任的是令尊和方院主。”   韩继信一沉吟,道:“我准备如何安排?”   俞小娟道:“我要他们先离开方家大院,你先设法阻止李寒秋和两个铁甲人的恶斗。”   韩继信答话,但却闻昨车中发出一阵尖厉的啸声。两个铁甲人突然停手而退。   李寒秋欲待追赶,俞小娟已高声说道:“李兄快退回来。”   李寒秋依言行了过来,道:“姑娘和他们议和了?”   俞小娟道:“方秀、韩诸如若不杀咱们,席不安枕,食难甘味,如何能和得了呢?”   韩继信接道:“姑娘随时安排决战之处,遣人通知一声,在下等将依约赴战。”   俞小娟道:“这一战势难免去,希望你言而有信。”   韩继信道:“在下答应了,岂能失约,时、地都由姑娘决定,在下只有一个条件。”   俞小娟道:“什么条件?”   韩继信道:“决战之期,要在三日之后,十日之内,不到三日,在下如不应战,过了十 日,在下也许已不再留在方家大院等侯了。”   俞小娟道:“我不信三日之内,你能够扭转大局,安排胜机。”   韩继信道:“寸阴片刻之失,胜负可有大变,何况三日时光。”   俞小娟道:“三日后决战之地,不再是你方家大院,公子的流车、铁人,只怕难再派上 大用。”   韩继信道:“我明白,姑娘如想从在下的口中探听出一些内情、机密,只怕是很难如 愿。”   俞小娟心中暗道:“这么看来,他果已胸有成竹。”心中念转,高声说道:“雷兄,请 先率君姑娘、苹姑娘和一些轻伤武师,离开方家大院。”   雷飞道:“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么?”   李寒秋道:“我留在这里陪她。”   俞小娟道:“你最好跟他们一起走……”   突然放低声音,道:“在东方十里处天王庙中等我。”   李寒秋道:“姑……”   俞小娟道:“快些去吧,一切事都请教君姑娘。”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带着四个受轻伤武师及三个未受伤的武师,合共十一人离开了方 家大院。   俞小娟左手抓着方秀,右手却执著剑柄,目睹李寒秋等离开了方家大院。   良久之后,韩继信才缓缓说道:“他们走远了,姑娘可以放开方院主了。”   俞小娟道:“疯剑马湘还在和白衣魔君恶斗,我如离此,他是必死无疑了。”   方秀冷笑一声,道:“姑娘得寸进尺……”   韩继信道:“姑娘之意呢?”   俞小娟道:“我希望带他一起离开此地。”   韩继信道:“疯剑马湘和白衣魔君都是武林一流顶尖人物,两人此刻正作舍死忘生之斗, 又有何人能够劝开他们?”   俞小娟道:“我想你韩公子定有良策。”   韩继信道:“那么在下倒要请教姑娘了。”   俞小娟道:“用迷药迷倒他们,我带走疯剑马湘。”   方秀道:“姑娘贪得无厌,这交易我们是太吃亏了。”   韩继信不理方秀之言,却对俞小娟道:“马湘只知用剑拒敌,不知用谋行略,如是我们 有一场决死之战,这马湘也未能够影响大局,姑娘之见,在下同意,你如带有迷魂药物,尽 管施展。”   俞小娟道:“下五门应用之物,我身上哪会带有,还是麻烦你韩公子。”   韩继信也不答话,流星车缓缓转动,驰向马湘和白衣魔君动手之处。   俞小娟凝神而观,只见流星车驰近两人动手之处,突然车中喷出一片白烟。   片刻之后,两人同时弃去手中兵刃。摔倒在地上。   韩继信道:“姑娘见识够了吧?韩某的流星车中,竟有下五门应用的药物。”   俞小娟道:“拿出解药来,我就带他离此。”   语声甫落,车中射出一个玉瓶,耳际间响起了韩继信的声音,道:“瓶中有三粒药,服 用一粒,就可使他清醒过来,还有两粒药物,姑娘留作不时之需。”   俞小娟道:“你很大方。”捡起玉瓶藏入怀中,一手牵着方秀,一手扶起疯剑马湘,接 道:“还要劳动方院主送我离开院堡。”   韩继信道:“看来,姑娘对我韩继信,似是一点也不相信?”   俞小娟道:“我相信韩公子,但我不相信令尊和方秀,只怕你韩兄也就作不得主了。” 牵着方秀,向前行去。   韩继信道:“姑娘止步。”   俞小娟停下身子,道:“韩公子还有什么指教?”   韩继信道:“记着三日之后,十日之内,下书约战,如是不过三日,在下等恕不应战, 但如过了十日,姑娘就再见不到方家中的人了。”   俞小娟心中一动,道:“你要到哪里去?”   韩继信道:“这倒不劳姑娘关心,记着在下说出的时限就是。”   俞小娟心知再问亦许徒找没趣,牵着方秀行出方家大院。   她亦极遵守信约,出了方家大院之后,放开方秀,加快脚步奔去。   方秀行回了方家大院,韩继信早已离车,迎候道旁。   方秀急急说道:“贤侄,快些遣人追杀那丫头,她胆大多智,武功高强,留着终是后 患。”   韩继信道:“俞姑娘轻功卓绝,早已追不上了。”   方秀轻轻叹息一声,道:“如非贤侄,伯父这老命,今日必送丫头之手。”   韩继信道:“小怪未能早救伯父脱险,心中甚感不安。”   方秀叹息一声,道:“那白衣魔君呢?”   韩继信道:“已为小侄命人抬入后院中了。”   方秀点点头,道:“如是谭药师还活着,咱们尚有可用之人,可惜他死了。”   韩继信道:“如是谭药师还活着,伯父此刻,早已为他之奴了。”   方秀道:“二十年苦心策划,想不到数日间根基大毁,贤侄有何策以教愚伯?”   韩继信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对伯父和爹爹的作为,小侄是一直不满,小侄 亦曾数度献策,希望能使伯父和爹爹回头是岸,但一直未蒙采行。”   方秀穴道数处未解开,行动之间,甚觉不便,索性席地而坐,道:“咱们就在此地谈谈, 贤侄如有高见,怕父当可照办。”   韩继信道:“目下局势,已成了难再和解之局,我料他们三日后必有约战之函到此。”   方秀叹道:“是和是战,此刻倒要贤侄一个主意。”   他果是老奸巨猾之人,一刻之间,竟把千斤重担,完全加诸在韩继信的身上。   韩继信神色凝重地说道:“此刻已无和局可言,伯父是准备迎战,还是走避?”   方秀道:“迎战如何?走避又如何?”   韩继信黯然说道:“如是迎战,小侄只好尽我之能,和他们一决胜负。如是小侄这一战 不幸死去,也算为爹爹和伯父尽了孝道。但如这一战中,小侄幸能不死,小侄也算酬报了两 位老人家的养育之恩了。此战之后,埋名远隐,伯父和爹爹就算没有我这个不孝晚辈就是。”   方秀怔了一怔,道:“你要走向何处?”   韩继信道:“天涯辽阔,何处都可容小侄安身。”   方秀道:“那是从此骨肉离散,不再有团圆之日了。”   韩继信苦笑下,道:“如若小侄战死,岂不也是团圆无日么?”   方秀看他神情激动,心知如若再逼问下去,可能会有难听的话,当下口气一变,道: “如是走避又将如何?”   韩继信道:“如伯父和爹爹已对昔年的诸般罪恶完全悔悟,那就不妨埋名隐姓,远走避 祸,从此不再在江湖之上现身露面。”   方秀道:“那么此地之事呢?”   韩继信道:“有小侄一力承担。”   方秀道:“只怕那俞小娟和李寒秋不会放过你。”   韩继信道:“如是我被他们杀死,那也算替伯父和爹爹赎罪,死而无憾。”   方秀沉吟良久,道:“贤侄,此事是否要先和你爹爹商量一下。”   韩继信道:“伯父决定了,再和我爹爹说明不迟。小侄知晓,伯父的决定,他决然不会 反对。”   方秀道:“还有数路人马,已为愚伯飞函招回,如何对他们交代、安排呢?”   韩继信道:“给他们解药,遣他们离此,让他们自找生路。”   方秀沉吟一阵,道:“你答允和俞小娟三日之后,十日之内,选地决战,贤侄是否还准 备守此信约呢?”   韩继信缓缓说道:“自然要守此信约。”   方秀道:“如是照你之言,遣走了所有的人手,贤侄如何迎战呢?”   韩继信缓缓说道:“小侄自有迎战之策。”   方秀沉吟了一声,道:“愚伯觉得,纵然我闪避退让之心,那李寒秋也不会放过咱们, 何不等这一场恶战过后,咱们再作打算呢?”   韩继信叹息一声,道:“到了这等田地,伯父似是还不肯放弃名利之心,小侄旨在报答 亲恩,不论如何,我替两位老人家应付这一战.一战之后,不论胜败,小侄就要隐退江湖。”   言罢,也不待方秀答话,立时转身而去。   方秀望着韩继信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却未言呼叫。   韩继信并未进人方家大院,却独自向一处角落中行去。   方秀目光环扫一下横卧在宅院中的尸体,举步行入宅院。   方家大院中,经过了一场凌厉的搏杀之后,尸横庭院一片冷凄,和昔年刁斗森严的景象 比起来,大不相同。方秀行入宅院,招呼几个防守宅院的武师,收拾广场血迹。   三日时光,匆匆而去。   这三日中,方秀、韩涛虽然找遍了方家大院中每一处可能藏身的地方,但都未能找到韩 继信。似乎是他突然离开了方家大院,走得不知去向。   方秀飞鸽召回的数路人马,除张百祥一路被俞小娟等说服之后,转回西北之外,其他的 人手,均未再回到方家大院。这也使方秀和韩涛心中泛起了极大的不安。   方家大院中,除了谭药师留下的十二毒人之外,已然无可遣调的人手。   但那十二毒人,方秀又不知遣调之法,他们被关在一座牢固的石室中,除了每日上酒饭 之外,方秀、韩涛连室门也不敢擅进一步。   方秀原想武林中大事底定之后,先行处死这十二毒人。此刻大局骤变,十二毒人已成了 方秀唯一可用于拒敌的人手,可惜的是方秀未能从谭药师处学得役用之法。   整个方家大院,连同仆婢和守护各处机关的人,加起来也不过还剩下三十余人。   原来数百位护院武师,刁斗森严的方家大院,此刻却到处理着尸体,残垣、断壁,似乱 坟,拟屠场,一片阴森凄凉。   因为方家大院中人手已少,方秀也不敢遣派他们离开方家大院,以免可能被人杀死.所 以,那些死去的尸体,只好就埋葬在方家大院中。   方秀、韩涛几乎已完全陷入绝望之境,召回人手,不见归来。唯一寄望的人就是韩继信 了。   但那韩继信却三日不见人影,不知躲在了何处。   第四日中午时分,韩继信徒然回到大院之中。   方秀、韩涛如获至宝,两人齐齐围了上去。   韩涛重重咳了一声,道:“孩子,你到哪里去了,我和你方伯父找遍了方家大院,就找 不到你的人影。”   韩继信淡然一笑,道:“孩儿出去看看,查查那俞小娟、李寒秋约来什么相助拳之人。”   方秀道:“啊!都是些什么人?”   韩继信道:“他们防备很严密,小侄遣派之人,无法混入。”   韩涛道:“你一查就查了三天之久?”   韩继信道:“孩儿作了一下迎战的布置,看来,李寒秋还是不会放过这一战了。”   方秀喜道:“你作了什么布置?”   韩继信道:“到时间,两位老人家就会知道了。”言罢,不再理会两人,行到大厅旁侧 一座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他似是十分疲劳,坐上木椅不过片刻,立时睡熟了过去。   太阳下山时分,俞小娟遣人送来了战书。   韩继信看完来书,随手在原书上写了数语,赏踢下书人百两黄金,要他原书带回。   他一直独断独行,不论什么事,都不和方秀、韩涛商量。   那下书之人去后,方秀忍不住问道:“那书信上写的什么?”   韩继信道:“约战书。”   方秀道:“你答应他们了?”   韩继信道:“我四天前就答应了,自然是不能失信于人。”   方秀道:“咱们已没有可战的人手,那十二毒人,又极难驾驭……”   韩继信道:“这一战由小侄负责,两位老人家不用费心了。”   韩涛道:“你准备如何拒敌,和我谈一谈,也不行么?”   韩继信道:“孩儿拒敌,以智胜力,如是先于泄露,恐有不妥。”   韩涛叹息一声,道:“怎么?你连为父也不信任了?”   韩继信继续说道:“孩儿只是觉得不该讲而已。”   方秀道:“贤侄既是不便讲,二弟不必追问过紧了,不过……”   韩继信道:“伯父有何见教?”   方秀道:“贤侄不愿把布置迎敌之事告诉我们,那也算了,但要我们如何配合你拒挡强 敌的部分,总该告诉我们,也好使我们早作准备了。”   韩继信道:“小侄和敌人动手时,爹爹和伯父最好不要在场。”   韩涛脸色一变,怒道:“你现在简直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不准我问拒敌之策,又不准 我们到场观战,你究竟在闹什么鬼?”   韩继信翻身拜伏于地,道:“爹爹息怒,孩儿并无此意。”   方秀摇摇手,阻止韩涛,不让他发作,伸手挽起韩继信,道:“贤侄,有话请起来说。”   韩继信站起身了,垂首说道:“伯父飞鸽召回的人手,迄今未见一路转回,那已证明了 一件事,所有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擒。所以,他们虽受药物控制,也不能再听伯父之命 了。”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八八章 未战先逃   方秀嗯了一声,道:“所以,要靠贤侄退敌了。”   韩继信道:“小侄不敢推辞,不过……”方秀轻轻咳了一声,道:“贤侄,你心中有什 么事,尽管请说吧!”   韩涛接道:“你长大了,连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方秀摇摇头,接道:“兄弟,你不要火,让继信慢慢说出他的心意。”   韩涛对方秀一直有着敬畏之心,此刻虽处于山穷水尽之境,这敬畏之心,仍是丝家未减。 韩继信望了韩涛一眼,缓缓说道:“娘不幸早已逝世,爹爹似是没有什么重要的牵挂了,是 么?”韩涛嗯了一声,道:“你说,怎么样?”   韩继信道:“如是爹爹和伯父肯相信我,那就不用再管此地的事了。”   方秀道:“怎么?你要我们走?”   韩继信道:“不错,你们走。小侄已替伯父和爹爹备好了易容药物,和两匹快马,两位 最好能立刻动身。”   方秀略一沉吟,笑道:“你要我们到那里去?”韩继信道:“伯父和爹爹常年在江湖上 走动,找一处藏身之地,当不算什么困难的事。”韩涛道:“你呢?”   韩继信道:“孩儿留此拒敌。”方秀道:“这么看来,贤侄已料定这对敌一战中,非败 不可,才让我们两人早些逃走,是么?”韩继信苦笑,道:“小侄的胜算不大,不论我有多 大能耐,最后也难免败亡。”方秀道:“如是你败定了,为何还要迎敌?”   韩继信淡淡一笑,道:“如是单指一战而言,小侄未必会败,但最后是非败不可。”   韩涛道:“那是为何?”   韩继信道:“因为,邪不胜正,孩子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孔明神机妙算,也难逆天 而……”   韩涛怒声接道:“你放屁……”   方秀摇手阻止韩涛,道:“贤侄,我们离去之后,你不觉得人手太过单薄了么?”韩继 信道:“伯父和爹爹去后,孩儿虽然少了两个助拳的人,但心中充实多了,我心中没有挂虑, 可以放手和他们一战。”   方秀道:“如此说来,我们是非走不可了?”韩继信道:“两位最好是走。”   方秀道:“好,我们易容更衣。”   韩涛道:“大哥,这小子……”   方秀伸手牵着韩涛,道:“兄弟,咱们更衣去。”   韩涛回头望了韩继信一眼,道:“不孝子。”   被方秀牵入了后院而去。   片刻之后,方秀和韩涛易作两个村农模样行了出来。   韩继信打量了两人一眼,道:“孩儿送伯父和爹爹上路。”   方秀道:“现在就走么?”韩继信道:“不错。”韩涛心中气怒,数度想要发作,都被 方秀拦下。韩继信带着两人,行到后院口处,指着一辆装满了稻草的车子,道:   “我已为伯父和爹爹备下了四种不同身份应用之物,以扮作农人最好,两位老人家坐上 这辆装满稻草的车子,上路吧!”   方秀道:“我们能走得了么?”   韩继信道:“伯父和爹爹放心地走吧!”方秀略一沉吟,欲言又止,牵着韩涛,举步跨 上车去。韩继信道:“如是路上遇变,伯父和爹爹最好能忍让一二。”   韩涛道:“如是忍不下去呢?”   韩继信道:“如是非动手不可,伯父请拉动车前捆草索绳的活结,自会生出妙用。不过, 你们只有这一个机会,还望多作珍惜,非不得已,不可妄用。”   方秀嗯了一声,道:“贤侄和我们在何处相见?”   韩继信道:“两位老人家只管逃命去吧,不用寻我了……”语声一顿,接道:“最重要 的是,伯父和爹爹不可再存名利之心,不能再转回方家大院。”韩涛一皱眉头,道:“你是 说,我和你伯父,永远不能再回方家大院了?”   韩继信道:“是的,孩儿希望爹爹和伯父,离开此地之后,就永远忘了这个地方,金陵、 徐州,甚至是整个江湖。”   韩涛道:“照你这样的说法,为父的和你伯父,应该到那里去?”   韩继信道:“孩儿有个希望,希望你们两位老人家,能够皈依我佛……”   韩涛道:“你要为父的当和尚?”   韩继信道:“佛学深奥,也许能使两位老人家对人生另有一番看法。”   韩涛道:“什么样的看法?”   韩继信道:“孩儿无法预测,我只是提醒爹爹和怕父去商量裁决,往者已逝,爹爹、伯 父保重,恕我不远送了。”韩涛哈哈一笑,道:“你不像我的儿子,倒是像一位战胜者,逼 我们千里起解。”   韩信拜伏于地,道:“爹爹言重了,孩儿是一片孝心。”   方秀回顾了一下那高大的宅院,道:“贤侄,繁荣成梦,亲情决绝,人生到此境界,虽 然是人还活着,但是和死去已没有什么区别了。”一抖缰绳,车子向前奔冲而去。   韩继信站起身子,目注那车影远去,才缓缓转回内宅。且说方秀和韩涛,驰车而行,一 口气,奔出了七八里路,方秀一拉缰绳,停了下来,道:“兄弟,咱们到那里去?”   韩涛道:“大哥之意呢?”   方秀道:“他让我们远走避敌,那也确然是一番好心,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韩涛道:“什么事?”   方秀道:“韩贤侄并无可遣人手,他如何和人决战?”   韩涛道:“就小弟所知,他有一部分亲兵近将。”   方秀道:“有多少人?”   韩涛道:“详细人数,我也不不太清楚。”   方秀沉吟道:“那也无法和俞小娟等众多的人手对抗啊!”   韩涛道:“咱们目下无能助他,也只好由他去了。”   方秀道:“贤弟可是当真要避难逃走么?”   韩涛道:“大哥用心是……”   方秀接道:“咱们应该回去,看看情形,如是继信能够胜敌,咱们立可东山再起,这一 战如是咱们胜了,武林道上精锐尽失,此后,也没有人再和咱们为敌了……”语声甫落,瞥 见四匹快马,疾驰而来。   方秀低声说道:“兄弟,你带了兵刃了么?”韩得道:“暗青子和兵刃,都带全了。”   方秀道:“听我招呼,如非必要,不可轻易出手。”谈话之间,那四匹快马,已行到了 篷车前面。四人人.四个完全不同的身份.当先一人,身着道施,身佩长剑,胸前飘着花白 长髯。第二个灰色僧袍,背负戒刀,是一位僧人打扮。   第二、第四,都是身着劲装的大汉,一个前着一对判官笔,一个腰围亮银软鞭。方秀极 熟悉江湖情势,认出那佩剑道人,是武当派中的铁剑道人。   韩涛道:“不要伤人?”   方秀徽微一笑,道:“这些人武功也许不错,但咱们足可对付,如是咱们伤了他们两个, 他们必将招来更多高手相助了。”   韩涛道:“大哥的意思是……”   方秀低声说道:“和他们保持一个平分秋色之局,不胜不败。”   韩涛道:“早晚是免不了一场生死之搏,何不先杀他们两个人?”方秀道:“可以杀他 们,不过,咱们要选择地方和时机。”   韩涛道:“我明白了。”那稻草本是极为柔软之物,两人坐在—处,使车顶上稻草深陷 下去,低得看不到人。突然间,奔行的篷车停了下来。   耳际间响起了铁剑道长的声音,道:“两位如是还不肯下车,我们放火烧车了。”   方秀微微一怔,低声对韩涛,道:“这一着倒很厉害,我下去应付他们几招,你找找看 继信在车上布置的什么?”   韩涛道:“咱们拉开车前索绳活结,就可见了,何用找它?”   方秀道:“那只能用一次,我想找出原因来,也许可用三五次,你小心找找看,我下去 和他们斗几招。”一个翻身,跃落车下。   凝目望去,只见铁剑道长横剑而立,那中年僧侣,也抽出了背上戒刀,余扬手下软鞭, 三个人半月形,拦住了马车。   方秀一看四人中少了一个,心中巳知那人回去传讯,立时间,就有强敌赶到,当下冷冷 说道:   “诸位援手还未赶到……”   铁剑道长接道:“方院主先胜了我等,再行夸口不迟。”长剑一探,刺了过去,一面问 道:“我武当门下有十余弟子,都落在你方院主的手中,他们现在何处?”   方秀避开剑势,还攻了两剑,接道:“道长可是想见见他们?”   铁剑道长剑势转变,还攻三剑,道:“贫道只想知晓,他们是否还活着?”   方秀道:“我想多少还有几个活的,他们现都在方家大院之中,阁下如想见他们,不妨 到方家大院看看。”   铁剑道长道:“听说方院主能用迷药,使人的神智晕迷,为你效命,不知此事是真是 假?”   方秀道:“道长如是不肯相信,那就不妨试试看。”   铁剑道长不再多言,剑势一紧,全力抢攻。   方秀原想游斗拖延时间,以便那韩涛找出车中稻草之下的隐秘,但铁剑道长剑势凌厉, 迫得方秀不得不以全力应付。那灰袍僧侣和余扬目睹铁剑道长攻势自如,毫无败象,倒不便 出手相助,只有一旁观战。不大工夫,两人已然搏斗了四十余合。   铁剑道长哈哈一笑,道:“大名鼎鼎的方院主,我还道武功如何高强,原来不过如此。” 笑声中,长剑连出三绝剑。方秀虽然勉强把三剑挡开,但他已觉出这铁剑道长武功不弱,再 斗下去,自己未必是他敌手。且说余杨也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物,看车上稻草翻动,心 中奇,高声喝道:“姓韩的,阁下不肯下来,在稻草车上,意欲何为?”喝声中软鞭一起, 直向车上抽去。   车上稻草,捆缚甚紧,翻动不易,韩涛还未找到草中隐藏之物,余扬一鞭抽来,几乎击 中脑袋,惊怒之中,飞身而下。   那中年僧侣不待余扬出手,抢先而上,拔出戒刀,和韩涛斗在一起。这一僧、一道武功 分属少林、武当,刀剑的招数扎实稳健,正中蕴奇,方秀、韩涛渐感对付不易。   这时,余扬已然斩断了车前健马缰绳,几匹拉车的健马,急奔而去。   那铁剑道长一面加紧剑势,一面冷冷说道:“我武当门下,甚多人被你们江南二侠生生 俘掳而去,贫道不当两位是三头六臂的人物,那知竟然是不过如此。”   这时,又有几匹快马,疾奔而至。   方秀低声说道:“咱们退到车上。”   韩涛应了一声,两人同时一紧手中兵刃,逼退强敌,纵身而起,退到草车之上。   凝目望去,只见驰来两匹快马上,坐着两位姑娘,正是那君中凤和苹儿。   两匹马驰近草车后,停了下来。苹儿目光转动,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两侠改扮成老 农一样,未免是太受委屈了。”   方秀冷笑一声,道:“老夫从小把你养大,想不到养了—个对头出来。”苹儿微微一笑, 道:“你养了数十位姑娘,却又把他们一个个送入虎口,方家大院中人,我想不出,有谁感 激你。”   方秀目光转动,只见草车四周,巳然被团团围了起来。 卧龙生《还情剑》 第八九章 至死不悟   韩涛伸手拉着车前索绳活结,道:“大哥,他们人手众多,咱们用不着和他们力拚了。”   方秀本来站在稻草之上,但眼见那韩涛要拉开活结,立时纵身而下,落在车前。   原来,他虽然用尽了心机,苦苦推想,还是无法想出,韩继信会在这篷车稻草之内,埋 伏些什么退敌神机。   韩涛右手用力一拉,车前活结松开。   这车上所有捆草的索绳,都和那车前活结相连,韩涛拉开车前活结之后,车上稻草纷纷 向下滚落。   四周围观之人,都瞧得为之一愕,心中暗自好笑,忖道:   “你们江南二侠,如若不是敌手,难道除去这车上的稻草之后,就是敌手了么?”   苹儿却神色凝重的低声对君中风道:“这稻草之下,定有古怪。”   君中凤道:“你是说,他们在草下埋伏的有人,是么?”   苹儿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下面,一定有古怪。”语声一顿,高声说道:   “两位所乘之车,可是那韩公子安排的么?”   车上稻草已然滚下大部份,仍然不见异征,江南双侠心中正在不安,苹儿这一问,韩涛 应道:   “不错。”   声音高昂,似乎借此机会,壮壮自己的胆气。   苹儿高声说道:“诸位请退后八尺。”   铁剑道长、飞鞭手余扬等虽然不知好叫退的用意,但却都依言后退开了八尺。   方秀低声道:“兄弟,不知信儿在这稻草中埋伏的甚么?”   话声甫落,突闻蓬然一声大震有如燃放爆竹,车底处飞升出一片银花,分向四周落去。   鼻息间,嗅到一股谈淡的幽香。   韩涛怒道:“我还道他在车底埋伏的什么甲兵铁骑,原来是一颗爆竹,大约是他准备闻 得声响后,驰来赶援了。   方秀摇摇头,道:“那怎么会采得及呢?唉这孩子,对你还要用手段么?”   说刚说完,但闻一阵阵嚏嚏通通之声,四周强敌,纷纷栽下马来。   韩涛怔了怔,道:“迷药。”   方秀道:“不错,一种制造很特殊的迷药,不但药力强大,且发作迅辣,这孩子,当真 是一位博通古今胸罗玄机的人物,怎么连迷药也会制造了。”   韩涛目光转动,只见四周强敌,包括君中凤和苹儿在内,全都落马倒地,状如晕迷。   心中大奇道:“方兄,咱们亦未服用解药,怎的不会晕倒呢?”   方秀笑道,“如若他让你服用解药,咱们自然早巳知晓这车中之秘了,自然不会叫人生 出意外之感了。”   韩涛道:“不知他用什么方法,能够使那爆竹自爆?”   方秀道:“唉!信儿之能,实是出人意外,如若咱们能够早把大事付托于他,也许不会 有今日一败涂地的惨局了。”   韩涛摇摇头,道:“唉!他虽然胸罗玄机,但他和咱们的想法,却是大不相同。”   方秀略一沉吟,道:“慢慢地想法子使他就范。”   纵身跃下车去,右手伸动,连点了君中凤,铁剑道人等的穴道。   韩涛道:“你点他穴道做什么?”   方秀道:“把他们放到车上。”   韩涛道:“为什么不把他们一剑杀了,咱们亡命天涯,还要带着敌人同逃么?”   方秀道:“这些人留着很有用处。”   韩涛道:“什么用处?”   方秀道:“可以用他们作要挟,万一被李寒秋等追上时,也可谈谈条件……”   语声一顿,接道:“兄弟,你是否真的准备亡命天涯?”   韩涛道:“目下大势己去,信儿又不肯和咱们同心合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暂 避敌锋,徐图再起。”   方秀摇摇头,道:“如若是咱们就此撒手,只怕以后永无再起的机会了。”   韩涛道:“大哥之意呢?”   方秀道:“咱们要留下来,以查究竟,如是继信能一举间制服群豪,咱们就借机而起, 重整旗鼓。”   韩涛道:“如是继信非人之敌呢?” .   方秀道:“咱们隐在暗处察看,势不对,就早些逃走.万一被他们发觉了,咱们以君中 凤和苹儿等作人质,也可以和他们谈谈条件。”   韩涛略一沉吟,道:“好吧!就依大哥之意,咱们此刻应该如何?”   方秀道:“上车走,先找一处隐秘之地,把君中凤等藏起来再说。”   原来韩继信思虑周密,不但方秀等早服用了药物,就是拉车的健马,也未中毒晕倒。   韩涛动手帮忙,把那中年僧侣和余扬,一起搬上车去。   但他心中恨那使亮银软鞭的余扬,却一剑把他杀死。   方秀一皱眉头,但却忍下未出言责怪韩涛。   方秀扬鞭驰驶,软声辘辘地向前奔驰而去。   这两人地形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一处隐身所在。   方秀停下车来,挟起君中凤和苹儿,韩涛抱起了那中年僧侣和铁剑道长,双双跃下车来。   方秀放下二女,解开辔头,放起两匹拉车的健马,放起一把火,烧了马车,笑道:   “兄弟,咱们有这四人为质,说不定还可救了信儿之命。”   挟着二女,快步向前行去。   韩涛挟着铁剑道长和少林僧侣,紧追方秀身后,一面说道:   “大哥,俞小娟、李寒秋不见了苹儿和君中凤,必将尽出人手,追查两人下落,这附近 十里之内,恐怕都不容我们有藏身之处。”   方秀道:“我也这么想,所以,咱们要出其意外,就目下情形而言,智谋犹重武功了。”   韩涛道:“一切要听凭大哥的安排。”   方秀不再答话,挟着二女放腿疾奔,一面说道:“那把火吸引了他们注意,却为咱们留 出了逃走的空隙。”   韩涛紧追方秀,一口气跑出了四五里路,到了一片乱坟之中。   方秀停下脚步,四顾了一眼,举小向乱坟中行去。   韩涛一皱眉,道:“大哥,这地方够荒凉,但却谈不上隐秘,我想那俞小娟和李寒秋, 也会找到此地。”   方秀也不答话,行到一座大坟前面,放下二女,推开荒草掩没中一座石碑,立时现出一 个穴道。   韩涛奇道:“大哥怎知道石碑可以移动?”   方秀挟起二女,一面向前奔行,一面说道:   “这是小兄经营的一处藏身之地,连这座大坟也是假的,里面地方很大,屯有食用之物, 如若咱们不想出来,在里面停上十天半月,也不要紧。”   韩涛紧追方秀进入穴洞,方秀随手转动了墓内机关,石碑逐渐复原。   方秀晃燃火摺子,燃起了灯火,立时全室通明,这墓中并无棺木,却有两座木榻,而且 有暗中通风设备,是以室中并无沉闷的感觉。   方秀放下君中凤和苹儿,先点了两人四肢穴遭,再解开两人晕穴。   这时药力巳过,君中凤四顾了一眼,道:   “这是什么地方?”   方秀道:“不见天日的古坟。”君中凤冷冷笑道:“我记得中迷药的时间,不会太久。”   方秀淡淡一笑,道:“姑娘还是安份一些,我和韩兄弟,虽是修养极好之人,但此刻处 境,也难免心气浮躁,闹起来,还是你们女孩子吃亏。”   苹儿低声说道:“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要和他们争辩。”   目光一掠方秀、韩涛,接道:“两位把我们囚禁于此,有何用心?”   方秀冷笑一声,道:“你这丫头,吃里扒外,今日重落我手,应该把你碎尸万段。”   苹儿道:“一个贱丫头死了打什么紧,但方爷不要因我气坏了身子。”   韩涛也低声说道:“此时此情,处处要仗凭大哥运筹帷幄,以决胜机,大哥不要因这丫 头生气。”   方秀点点头,望着苹儿,道:“你目下还有一个赎罪的机会。”   苹儿似乎对那方秀了解的十分沉刻,微微一笑,道:   “什么机会?”   方秀道:“你据实告诉我,俞小娟等现在何处,有多少人手,在何处决战?你如一一照 实而言,可免一死。”   苹儿略一沉吟,笑道:“人手很多,有老有少,只是我很少在江湖走动,那些人我大都 不认识。”   方秀淡淡一笑,道:“苹儿,你可是想吃些苦头么?”一面举步,逼近苹儿,接道: “老夫的手段你定然知晓。我不会对人很仁慈。”   苹儿道:“我明白,但我说的是句句实言。”   方秀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道,道:“我先刺你几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苹儿神色平静,毫无惧意。   韩涛一把抓住方秀,笑道:“大哥,这法子她们不会怕。”   方秀道:“那要如何?”   韩涛笑道:“咱们已一败涂地,能否东山再起,还是很难预料.目下,有两个年轻美貌 少女,咱们为什么不享受一下。”   方秀收了匕首,道:“你是说……”   韩涛道:“我是说咱们一人一个,你是大哥,你先选一个吧!”   这主意,却使苹儿心中大惊不巳,转望了君中凤一眼,道:   “君姑娘,咱们宁叫命不在,也不能使清白的身子沾污。”   君中凤脸上一片冷漠、平静,似是对那将来临的风暴,全然不放在心上一般。   缓缓地回顾苹儿一眼,道:“如若他们当真的要加暴咱们,那就似乎是用不着再等李寒 秋杀他们。”   方秀、韩涛听得怔一怔,道:“你说什么?”   君中凤道:“你知道,我是君天奉的女儿么?”   方秀道:“知道又怎样?”   君中凤道:“我爹爹伤在李寒秋的剑下,母亲气怒之下,自绝而亡,兄落残废,我也受 尽了欺凌,这血海深仇……”   方秀接道:“不错,仇是血海深仇,但你却助他和我们为敌。”   君中凤道:“他势力大武功又高,我不是他的敌手,但我又不愿别人杀死他。”   方秀道:“姑娘意思是……”   君中凤道:“我要亲手杀死他。”   韩涛道:“所以就帮助他?”   君中凤道:“我在监视他,他答应过我三年时限后,任我宰割,我要拿他活祭父母之 灵。”   方秀道:“靠得住么?”   君中凤道:“他是英雄人物,说一不二,我信得过他。”   方秀道:“就算李寒秋答应,那俞小娟也未必会答应你了。”   君中凤道:“李寒秋要死,我要杀他,关俞小娟什么事?”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你们如被李寒秋杀了,还有我替你们报仇,如果你把我们害了,你们一样要死,但却 无报仇之人了。因为我如死了,李寒秋自然就不履行诺言了。”   方秀皱起眉头,沉吟了良久,道:“这个么……”   韩涛哈哈大笑,道:“大哥不用听这丫头鬼话,她不过故作耸听之言,以求自保罢了。”   君中凤道:“你们要不信,那我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突然闭上又目,不再理会两人。   苹儿转目望去,只见那君中凤脸上神情镇静,当真是有着全不将生死放在心上的豪气。   看罢君中凤镇静的神色,苹儿极力效法,也想使自己变得和她一样。但她却无法排除心 中的烦恼,她知晓方秀和韩涛的为人,真的能做非人之事。   但见韩涛一举手,唰的一声,撕破君中凤身上衣衫,露出一条雪白的右臂。   那君中凤果然沉着得很,衣服被撕破,竟也是全然不放在心上,连眼睛也未睁动一下。   方秀冷眼旁观,只瞧得怔了一怔,道:“兄弟住手。”   韩涛道:“如若咱们是死定了,更应该先享受享受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妞儿……”狂笑一 声,接道:   “苹儿给你,兄弟要这位君姑娘。”   苹儿偷眼看去,只见韩涛暴青筋,双目赤红,似是已为那君中凤暴现的玉润肌肤,引诱 得失了常态,大跨一步,唰的一声,又扯下了那君中凤一片衣服,这一次,扯去了君中凤身 上一半衣服,只见酥胸半露,可见护胸红兜。   那君中凤实有着过人的沉着,仍然眼睛不睁,脸不红,闭目如故。   韩涛大笑道:“大哥啊!这丫头只怕早巳和兄弟一样,春情荡漾,难以自禁了。”   双臂一张,直向君中凤扑了过去。   方秀右臂一伸,拦住了韩涛道:“兄弟……”   那韩涛平时对那方秀十分敬重,不敢稍有违逆,但此刻,欲火攻心,烧得他连怕也忘记 了,一挥手,拨开了方秀的右臂。   接近君中凤时,一把便抱入怀中,右手一伸,直向君中凤胸腹探去。   苹儿一闭眼睛,暗道:“这位君姑娘果然是沉着得很。”   只听一声惨嚎的大叫,抱住君中凤的韩涛,如同抱住火炉一般,突然向后退了七八步远。   苹儿睁睛望去,只见韩涛抱着有手,脸上是惊怖之色,心中大感奇怪。   但闻君中凤冷冷地说道:“方秀,你如想要韩涛活命,那就快解开我们穴道。”   方秀脸上微带茫然,顾不得回答君中凤之言,却转望韩涛说道:   “兄弟怎么回事?”   韩涛余悸犹存的道:“她的衣服之内有怪物……”   方秀道:“什么怪物?”   韩涛道:“似蛇非蛇,齿利如刀。”   嗯了一声,道:“我看看你的手。”   韩涛伸手一看,方秀为之一震,只见韩涛右手五指个个粗了一倍,手掌手背也都肿了起 来。   方秀道:“这是什么毒物所伤,怎的会藏在她衣服之内?”   目光转到君中凤的身上,道:“姑娘身上定然是有解药。”   君中凤玉体半呈,淡淡说道:“解药倒有,你自己拿吧!”   方秀道:“解药在何处?”   君中凤道:“在红色兜胸之内。”   方秀哪里还敢伸手去拿,长剑一探,挑开了红色兜胸。口中却冷冷笑道:   “姑娘怀内有奇毒之物,但我相信,无法飞出伤人,希望你早些交出解药,免得皮肉受 苦。”   寒芒过处,红兜又被方秀长剑挑去了一半。   锋利的长剑,划破了雪白肌肤,数缕鲜血,流在白嫩的肌肤之上。   苹儿高声说道:“方秀你作的恶事,还不够多……”   方秀横行两步,右手一挥,砰然一个耳光,只打得苹儿娇躯翻转,鲜血从口流了出来。   君中凤神情肃然地说道:“苹姊姊,不用为我担心,杀了我之后,他们两个人也无法活 得下去。我一个人换他们两条命,那也算死的值得了。”   方秀道:“杀了你,我也一样可以从你身上搜出解药。”   君中凤冷笑一声,道:“我身上有很多种药物,大部分都是毒物,你如何能够分辩?”   方秀道:“我不会让人轻易地死去,我要用利剑,斩开你的衣服,瞧瞧你用什么毒物。”   只听蓬然一声,韩涛已毒性发作,倒摔在地上。   方秀吃了一惊,道:“兄弟,你……”   韩涛道:“我怕不行了。”   方秀凝目望去,只见韩涛的脸上,也泛起了一片紫气,不禁心头震骇,暗道:   “这是什么恶毒之物,来得如此厉害。”   君中凤高声说道:“再过一刻工夫,他就将毒气攻心而死。”   只听韩涛呻吟着叫道:“大哥,救救我,我难过得很。”   方秀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拍活了君中凤的穴道,道:“君姑娘快些拿出解药。”   君中凤伸展一下双臂,缓缓说道:“把苹姑娘的穴道也解开。”   方秀怔了一怔,道:“你先拿出解药,老夫答应放你们一起离开。”   君中凤一面整理一下破损的衣衫.一面说道:“你这人说话不可靠,先解了苹姑娘的穴 道再说。”   方秀道:“如果姑娘不肯交出解药呢?”   君中凤格格一笑,道:“你认为我真的无法对付你们么?其实,我如想伤害你们,早就 要你们的命,只是我不想杀你们,也不愿杀你们,我要留着你们等李寒秋替他父母报仇。”   方秀举步行近苹儿,一面伸手解穴,一面说道:“令尊在世之日,和老夫交情甚好。”   君中凤道:“不用攀关系,我不是三岁孩子,会被你巧言蒙骗……”   方秀拍活了苹儿穴道,接道:“你留下李寒秋替令尊、令堂报仇,至少这一点和我志同 道合,是么?”   君中凤摇摇头道:“我要杀李寒秋,也等他杀了你们之后,不过……”   方秀急急接道:“不过什么?”   君中凤嫣然一笑道:“不过,你们可自我陶醉,李寒秋杀了你们之后,有人杀他,那也 算替你们报了仇。声音一转,道:   “苹姊姊你复元了没有?”   苹儿道:“谢谢姑娘相救,我巳行动自如。”   君中凤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粒丹丸,道:“方院主,把你外衣脱下来。”   方秀脱下外衣,递了过去。   君中凤接下外衣,交出丹丸道:“服用之后,要他坐息一阵,这是对症之药,很快就可 以使他复元了。”   方秀把丹丸投入韩涛口中,一挥长剑,道:“两位慢走。”   那苹儿早已明白方秀为人,醒来之后,立时捡起了一柄长剑,准备拒敌。   但见寒芒一闪,双剑相触,响起了一片交鸣之声。   君中凤道:“虎无伤人意,人却有害虎心。阁下是逼我割下你们首级,送给李寒秋吗?”   方秀道:“在下并无和姑娘动手之心。”   君中凤道:“那你为何拦住我们去路?”   方秀道:“只要等我韩贤弟醒来之后,两位再走不迟。”   君中凤冷冷说道:“为什么?”   苹儿道:“他怕咱们脱开此地之后,泄露了他们藏身之秘。”   君中凤道:“好吧!我们坐在里面等你。”   手牵苹儿,行到墓室一角。 卧龙生《还情剑》 第九十章 一剑还情   苹儿目光望着方秀,口中却问君中凤,道:“姊姊你真能对付他们么?”   君中凤道:“那是自然了,我如不能对付他们,咱们岂不早被方秀杀死了?”   苹儿点点头道:“对姊姊的沉着,小妹真是敬佩无比。”   君中风淡淡一笑,道:“好妹子,你怎么不骂姊姊不知羞耻呢?”   苹儿道:“这个小妹不敢。”   君中凤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历经沧桑与险恶太多了,适才所经,那也不算什么了。” 说话之间,韩涛已醒了过来,挺身立起。   苹儿道:“方秀为人阴险,不可不防,咱们要先走一步。”   君中凤道:“不用怕,我这些年来历经险境,有了一个很大的经验。”   苹儿道:“什么经验?”   君中凤道:“你不怕敌手凶恶,他们就怕你。”   但闻方秀问道:“韩兄弟,你伤势如何了?”   韩涛站稳身子,道:“不碍事啦!”   目光转注到君中凤的身子,接道:“大哥,不能让这丫头离开。”   苹儿低声道:“怎么样?姊姊,咱们刚才应该冲出去。”   君中凤笑道:“不用怕!”举步行近方秀,接道:“怎么样,两位是否还想再试看看?”   方秀伸手拦住韩涛,一面对君中凤道:“在下一向是言而有信,两位姑娘请吧!”   君中凤手牵着苹儿,一面笑道:“你把门打开。”方秀搬动机关,开了石门,接道: “两位请吧!”君中凤一推苹儿,道:“你先出去。”   苹儿闪出石门,却不见君中凤跟随出来,心中大奇,隐于门侧,向里望去。   只见君中凤和方秀低声交谈,似是在商量什么.两人声音很低,低得连苹儿听不出说话 之声。   苹儿心头大骇,不敢多听,急急到墓外。片刻之后,君中凤穿着方秀宽大的衣衫,行了 出来。   苹儿望了君中凤一眼,本想问她和方秀谈些什么,话到口边改了心意道:“咱们是否要 回去?”   君中凤道:“自然是回去了。”   苹儿啊了一声,转身向前行去。君中凤加快了脚步,追上苹儿,道:“苹姊姊,我想请 教一件事。”苹儿道:“请说吧!如是小妹所知,自是言无不尽。”   君中凤道:“你在方家在院长大,而且和那韩继信也有过一番交往,对韩继信自然十分 了解?”   苹儿道:“你说是哪一方面?”   君中凤道:“他的为人和武功。”   苹儿沉思一阵,道:“他的武功博而不纯,而且,他分心于五行奇术及建筑方面,武功 受了不少影响。”   君中凤道:“他的才智呢?”   苹儿道:“才智么?那就非我所能预料了。他似乎知道很多,而且有过目不忘之能。”   君中凤道:“他是否是个很富心机的阴沉人物?”   苹儿道:“就小妹观察而言,他应该不是一个坏人,是人间难得的奇才,只是,他不幸 生为韩涛之子,一点孝心,使他成了武林中的大患人物。”君中凤道:“父债子偿,那也是 没法子的事了。”   苹儿长长吁一口气,道:“那韩继信替方秀、韩涛早巳安排了逃命机会,可惜他们竟不 知珍惜……”   一面说话,一面暗中查看君中凤的反应。   只见她神色镇静,若无其事。   苹儿接道:“如若方秀、韩涛不起贪念,他们或许早就逃远了。”君中凤微徽一笑,道: “他们舍不下那一呼百诺,人人敬慕的名利。”突然停下脚步,道:“苹姊姊,你先走一步 吧!”   苹儿怔了一怔,道:“怎么姊姊不走了?”君中凤笑道:“我这一身衣服太难看。”   苹儿道:“那不要紧,我陪姊姊到一处民家,换上衣服再回去。”   君中凤道:“不用了,回去见着俞姑娘和李寒秋时,代我说一声就是。”   苹儿道:“你要到哪里去?”   君中凤道:“该和诸位见面时,我自会和他们见面,苹姊姊请回去吧!”   苹儿呆了一呆,道:“姊姊既是坚持,小妹也不便多劝,我这里告辞了!”放步向前行 去。   她步行极速走约里许之后,闪身一棵大树之后,回首望去,早已不见君中凤的行踪。   苹儿一皱眉头,暗道:“这丫头,不知闹得什么把戏,此事非同小可,必得早些告诉娟 姑娘去。”   四顾了一阵,转身而去。   君中凤并未离开,却隐身在一处杂草丛中。   她早已想到苹儿可能回头查看,只是她料敌机先,棋高一着,苹儿的一切举动,反都落 在君中凤的眼中。   苹儿去后,君中凤才由草丛中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灰尘、枯草,转向正南方奔去。   且说苹儿放步奔行,希望早把此事告诉李寒秋、俞小娟,赶来救出铁剑道长和那位少林 僧侣。   原来方秀、韩涛下车之后,放火焚烧之前,告诉君中凤等,本是他安排的一条疑兵之计。   是以,苹儿醒来之后,只见到了铁剑道长和那少林僧侣。苹儿赶回天王庙,见着李寒秋 说明内情,李寒秋立时要亲率人手,赶往乱坟场去,但却被俞小娟拦住,说道:   “方秀、韩涛不会等着我们去。明日就是和韩继信决战之期,胜过此阵,方秀和韩涛都 如网中之鱼,倒是那君姑娘举动有些怪异。”   李寒秋道:“我逼死了她父母,残其兄长,但她却数度救我之命,我又允杀了方秀、韩 涛之后,任她处置,我们之间恩怨纠缠,很难算得清楚。”   苹儿接道:“我瞧她与方秀交头接耳,只怕和方秀有所勾结。”   俞小娟道:“君中凤那点武功,实不足畏,倒是她那些鬼鬼祟祟的活毒物,倒叫人有些 头疼。最叫人不解的一件事,是她告诉我的,早巳在方家大院四周布下了人手,咱们却一个 未见,不知她耍得什么花招?”   苹儿道:“在方家大院中,咱们一度陷入了极为险恶的处境,那君中凤本要施放毒物挽 回败局,但她却一直未有所为。”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君姑娘去向,实有可疑。好在,我爷爷今晚即可赶到,听说他 约请的人物中,有一位善制各种毒物的奇人,明日对敌之时,分出一部分人物,防备君姑娘 就是。”   第二日,黎明时分,李寒秋和俞小娟带领着雷飞、苹儿,和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高手 数十人,赶往会战之处。   这地方是韩继信指定的所在,距离方家大院约有五里左右。前面是一片空广荒凉草地, 后面是却是一片很大的竹林,地上荒草,已被人工剪去,但还留有一寸多高。只见韩继信头 戴方巾,身著蓝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后一排十二具白木棺材。四周一片寂然,除了韩 继信之外,再未见其他的人。   俞小娟示意群豪停留在五丈以外,自己和李寒秋缓步行了上去。   两人一路行去,一面查看地上的草物泥土。但闻韩继信高声说道:“诸位放心,在下并 未在地上布设火药、雷炮。”   李寒秋冷冷笑一声道:“阁下也不用装模作样了。如是你人手到齐,可以叫他们出来动 手了。”韩继信道:“这一战,早经约定,在下自然不会逃避。”   李寒秋道:“那很好,阁下如有意动手,咱们先分一个生死。其实,别人多属无辜,你 为父母,我为亲仇,咱们才是真正的点子,先决生死,可少去一些无谓死亡。”   韩继信点点,道:“可以。但在下有一要求,阁下如是自忖能够答应,并能使在下相信, 在下愿代父一战,以你我生死,决定今日结局。”   李寒秋道:“我要答允不难,难的是韩兄如何使在下相信?”   韩继信举手一招,道:“俞姑娘请过来。”   俞小娟和韩继信相处过一段相当日子,并辔郊游,联袂赏花,对这位才气纵横的少年, 私心中早有一份敬慕。   但那时,她心有所谋,这情意一直深藏内心,纵是她本人,也并不知晓。   此刻,锋镝相对,生死一搏,那潜伏于心中的情爱,也突然破由而出。   她似是突然间变得全无气力,缓缓行前两步,茫然说道:“什么事?”   韩继信道:“劳请姑娘作个见证保人。”目光转注李寒秋,接道:   “李兄,如是咱们这一战之中,我死于李兄剑下,李兄是否能放过家父呢?”   李寒秋沉吟了一阵,道:“我不会放过他们,但你不会死。”韩继信道:“如是李兄败 了呢?”   李寒秋道:“我弃剑受戮,任凭处置。”韩继信突然一抬双目,望着俞小娟,道:“俞 姑娘有何高见?”   俞小娟怔了一怔,道:“我……我怎么样啊!”韩继信道:“如若李寒秋能放弃追杀家 父之愿,如若俞姑娘能担保我们这一战之后,武林恩恩怨怨,尽化轻烟,在下愿和李寒秋比 剑决胜,我死他剑下,算代父偿债……”俞小娟黯然接道:“你不是李兄的对手。”   韩继信道:“那倒不用姑娘担心。”   俞小娟道:“我爷爷和各大门派中首脑人物,都巳赶到,我也作不得主。唉!我一个小 女孩子家,谁肯听我的话?”   韩继信突然仰天大笑三声,道:“他们如是真逼我非打不可,鹿死谁手,那也是难说得 很。”   俞小娟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但却为父拖累,他们已经走了,你孝心 已尽,内心中再无憾咎,你可以走了。”韩继信目光冷峻,四顾了一眼,垂首说道:“血债 血偿,善恶有报,在下埋骨于此,也是罪有应得,但姑娘可否退出今日之战呢?”俞小娟道: “我不能,但我可放你离此。”韩继信脸上涌现出肃杀之气,缓缓说道:“那么姑娘请后退 几步。”   这一次,俞小娟极为听话,缓缓向后退了五步。韩继信缓缓伸出右手,取过太师椅下的 长剑,站起身子道:   “李寒秋,家父虽是作恶多端,但七绝魔剑,也不应在世间流传,一个人如是习练了邪 恶武功,其为人必受影响。”   李寒秋肃立不动,道:“你放心,我不会活得很久……’突然间,响起了一声狂吼,疯 剑马湘,仗剑直奔过来,冲向韩继信。俞小娟急道:“老前辈,我们还有话说。”   她忽然间爱情横溢,希望能说服韩继信早些逃离此地.如若等南天一公和各方雄主赶到, 自己就作不得主了。   但闻疯剑马湘大笑道:“不用和他说了,老夫杀了他就是。”   唰的一声,直向俞小娟劈了过去。他有疯剑之称,行事素来少思考,不分轻重,看俞小 娟拦住他的去路,不自禁就攻出一剑。   俞小娟看他剑势凌厉,被迫得闪向一侧。   韩继信道:“就算他是好人,但这等疯癫举动,留他何益。”   长剑一探一挑,一具棺木盖子应手而起。   但见棺木这中,忽地坐起一个人来,韩继信长剑一指疯剑,低声发出一种奇异怪啸之声。   棺木中的怪人,忽然间飞跃而起,电光石火一般,扑向疯剑马湘。   马湘长剑疾探而出,在身上幻起了一片剑影,以阻来势。但那扑击之人,似早已把生死 置之度外,竞对幻起于前胸的剑花,视若无睹。只听嗤地一声,马湘的剑势,穿过了击来之 人的前胸。   但那中剑人双掌扬动,五指箕张,仍然抓向马湘。江湖上不少剽悍之人,有着同归于尽 的打法,但却从没有过这样不要命的拚法。   马湘一剑穿透了那人的前胸,但那人的双手五指,却也抓中了马湘的左肋前胸。但闻马 湘冷哼一声,长剑一抖,把那中剑人摔出了一丈开外。   但马湘也突然弃去了长剑,摔倒在地上。俞小娟心中大急,蹲下身子,叫道;“老前辈、 老前辈……”   马湘双目圆睁,望俞小娟,却说不出一句话。   只见他身子颤动了一阵,缓缓闭上了双目。   俞小娟伸手去扶马湘,却听韩继信冷冷说道:“不要动他。”呼的一声,劈了过一掌。   俞小娟纵身而起,避过一掌,道:“你要和我动手?”   韩继信冷冷说道:“马湘已中剧毒,你如扶他,也很可能中毒而死。”   俞小娟想到以那马湘功力的深厚,竟然在片刻中死去,知道他所言非虚,不禁一呆。   韩继信道:“十二棺木中,有一十二个毒人,全身都为剧毒所浸,只被他们碰中了一下, 就可能毒发而亡,今日之战。就是这样一个打法,动手之人,全为玉碎。”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如若是马老前辈早有防备,也不致为毒人所伤了。”   韩继信道:“希望两位不要忽略了他们的武功,除了他们全身剧毒之外,他们都有着人 所难及的飞扑身法。”   俞小娟道:“你就是凭仗这十二具棺木中的毒人,和我们一决胜负?”韩继信道:“不 错,彼此之间,既无议和之意,只有一决死战了。”   俞小娟望了李寒秋一眼,道:“李兄为我掠阵,我要试试毒人的飞扑身法。”   李寒秋一横身,拦住了俞小娟,道:“要试要由在下来试,姑娘请为在下掠阵。”   韩继信神情冷漠,道:“两位何妨一齐试试。”   长剑挥动,挑开了两具棺木,但见棺中人影一闪,坐起两人。   李寒秋道:“姑娘请向后退开,在下先挡一阵。”以那疯剑马湘的武功之高,竟然死于 这毒人手下,李寒秋哪里还敢大意?提聚真气,蓄势待敌。   韩继信并未使用棺木中的毒人立时飞出伤敌,却长剑连挥,又挑开所有的棺木盖子。但 见人影连闪,每一具棺木中,都坐起一个人来。   李寒秋沉声道:“姑娘快些退出,招呼他们用暗青子对付。”   忽然间,响起了一声佛号,竹林中转出了十二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僧侣,十二个僧侣一色 衣着,看上去特别庄严,每人手中,握着一把戒刀。   紧接着林中的人影闪动,八个青袍开髯的中年道人,提剑而至。   这些僧道,正是武林中一向被人尊仰的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中人。   只听那为首僧侣,道:“阿弥陀佛,施主在竹林的埋伏,都已经被南天一公俞老施主率 领的几位前辈奇人,下手破除……”   韩继信道:“有这等事么?”   那带头僧侣道:“如若林中埋伏未除,老衲如何能够和几位道兄通过?”   韩继信脸色一变,道:“俞白风现在何处?”   那带头僧侣笑道:“俞老施主,和本两位长老及武当几位前辈,都已离此而去。”   但离右首一个中年道人,接道:   “方秀派出的对各大门派施袭之人,大部就歼,少数遭擒,你林中的埋伏,也被破去, 你已毫无仗恃。”   韩继信冷冷说道:“俞白风那老匹夫……”俞小娟厉声道:“你骂我爷爷,我要打落你 一口牙齿。”   韩继信叹息一声,未再出言。那带队僧侣,接道:“施主恶迹不彰,如若肯弃剑而降, 贫僧可保你不受伤亡。”   韩继信黯然说道:“我如在这林中埋伏一把毒火,使你们全场人无一生还,想不到我一 念仁慈,竟落得一败涂地。”   俞小娟道:“我爷爷武功,强你又何止有十倍,你好像败得不服气?”   韩继信道:“你爷爷也许武功强过我,但他如和在下斗智……”   突然一阵朗朗笑声,由林中传了出来,道:“好大的口气。”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皓首银髯青布长衫的老者,缓步行了出来。   俞小娟高声叫道:“爷爷……”   俞白风摇摇头,转向韩继信道:“我想告诉你几件事。”   韩继信道:“什么事?”   俞白风道:“谭药师苦心研究配制的毒药,目下已经有了解救之法,方家大院中派出几 路人马,大部被我等生擒,赐以解药,除了几个恶名显著的凶徒,押往少林寺囚禁察看之外, 都已被释放回家。”   韩继信道:“这话当真么?”   俞白风道:“老夫为何骗你?听娟儿说过,你为人尚无恶述,老夫不愿你死于此地。”   韩继信道:“我有毒人还可作最后一战。”   俞白风道:“他们也不足恃。”   韩继信道:“但疯剑马湘被誉三大奇人,却一样死于毒人之手。”   俞白风神情肃然地说道:“那是他疏然大意所致,你如不信,不妨要他们和老夫试试。”   韩继信道:“他们动作如电光石火,快速绝伦,老前辈……”俞白风道:“你指挥他们 出手吧!”   韩继信心中暗道:“如能把俞白风伤在毒人手下,可能威震全场,使他们消失再战的勇 气。”   心中念转,长剑一指俞白风,口中发出一阵凄厉的低啸。   但见人影一闪,两个毒人同时飞起,扑向俞白风。   俞小娟心中大急,暗道:“这韩继信阴险得很,竟然下令两个毒人合攻我爷爷。”心中 对他存留的一份爱意,顿然消退。   但见俞白风双掌齐出,两个飞扑而来的毒人尚未近身,巳为俞白风掌力震得摔落地下。   他一击得手,不容韩继信再指示其他毒人出手,飞身接近棺木,双掌连环拍出,九个坐 于棺木中的毒人,各中一掌。   韩继信长剑连拧,口发怪啸。   但棺木中毒人,尽为俞白风由百佛图中悟出的般若掌力震死,那里还能听命行动。   韩继信呆了一呆,俞白风已近身侧,点出一指,韩继信举剑封挡,剑势举到一半,穴道 已被一股暗劲点中,不自主地弃去长剑。   俞白风回顾了十二僧人一眼,道,“你们把他押回少林寺,此人无恶迹,还望贵寺方丈 能够从轻发落。”   十二僧人应了一声,带起韩继信自回嵩山而去。   俞白风下令群豪,火焚十二毒人,命群豪各自归去。场中只余下娟儿、苹儿和李寒秋、 雷飞等四人,才对李寒秋道:“令师是好人,但他剑法太毒,身遭死报,这也许是天意。”   李寒秋道:“晚辈明白。”   俞白风道:“那很好,方秀、韩涛善后,老夫为之处理,关于你们私人间一些恩怨,老 夫不便多管了……”语声一顿道:“娟儿,三日后,你回家见我。”也不待娟儿答话,转身 一跃数丈,隐入竹林不见.俞白风刚去不久,君中凤右手执剑,押着方秀、韩涛,由林中转 出,左手抱着父母的灵牌。江南二侠,双手被捆,身上作痕累累,似是吃了不少苦头。   君中凤一身孝服,缓步行到李寒秋身前,道:“李兄,我替你生擒了方秀、韩涛,希望 你能遵守诺言。”李寒秋道:“我明白……”缓缓举起长剑一挥,方秀、韩涛两颗人头,飞 滚出一丈开外,血冒三尺,尸体倒地。   雷飞重重咳了一声,道:“君姑娘,你……”   君中凤道:“不要替他说情,他要替父母报仇,难道我爹我娘,都是白死了么?”   李寒秋道:“君姑娘说的是,在下欠姑娘数番救命之情,应该是以命相偿。” .   只见俞小娟双目眨动,闪动着智慧之光,忽然拔剑向君中凤刺去,口中道:“如果你死 了,那就没人再杀李寒秋了。”   李寒秋大吃一惊,道:“俞姑娘。”右臂一伸,横向剑上拦去。   俞小娟剑光一闪,齐肘间,斩下了李寒秋的右臂,口中却失声叫道:“她要杀你,你还 帮她。”还剑入鞘,转头疾奔而去。   这一下变出意外,场中人脸上,都不禁大变,望着俞小娟的去向出神。   李寒秋左手抱着断臂,盘坐地上,运气止血。   苹儿却蹲下身子,捡起了李寒秋断去的小臂,黠然垂泪。   雷飞沉思了一阵,忽有所悟,暗施传音之术,道:“苹姑娘,如若你不愿让李寒秋死, 那就跟我一齐走。”   苹儿心中还未会过意,雷飞已大声说道:“这李寒秋逼死人家父母,咱们不用管这闲 事。”一拉苹儿。转身大步而去,片刻间,走得踪影全无。   君中凤目者三人去远,缓缓蹲下身子,道:“很痛么?”   李寒秋苦笑一下道:“姑娘放心,在下会留着这条命,任凭姑娘宰割。”君中凤道: “唉!算啦!逼死我父母的,是右手之剑,如今连右手都没有啦!也算我报了仇。何况,我 爹爹作恶半生,受报也是应该。”   取出绢帕、药粉,替李寒秋敷伤,接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养伤。”扶着李寒 秋向前行去。   走约里许,突然停下脚步,道:“我中计了……”   李寒秋茫然道:“中了什么计啊?”   君中凤道:“俞小娟欠你得多,这一剑还了你的情。”脸上泛起忸怩的微笑,扶着李寒 秋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