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深夜……。   皎洁圆亮的无瑕玉盘高挂中央,冷清地散洒着银白月光,闪烁在绵延无尽、浩瀚辽阔的大沙漠上。   悄然寂静的大漠秋夜,万物俱眠的时刻,沙地之中,只剩那股桀骜不驯的刺骨寒风,依然在四野徘徊游荡,用它沙哑的嗓门低沉呼啸,想在这片被万物冷落的大地,寻找一处属于自己的归向。   沙漠就被这阵阵呜咽的冷风,掀起一层金黄和银白交织而成的朦胧沙幕,由近处逸向远方……。   彷佛就是那股无可救药的依恋,漠海中,原本耸立如山的庞然沙丘,竟也痴情地随着流浪的夜风同时离去,在眨眼之间,消失踪影。   千万年以来,沙漠就在这种无形的动态中,做着有形的静态变迁,从远古直到永恒。   一样的月光,静静地遍洒着大漠,同时照耀着沙漠深处,一座令人屏息、令人赞叹的山谷。   山谷,那层层如刀削,如斧凿的嶙峋巨岩,就在一望无垠的沙地上,堆栈起峥嵘的奇峰,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在如海的大漠之中,竟然存在如此一座气势傲然、睥天睨地的山谷。   谷前一座巍巍耸立、直通天际的百丈巨岩之上,赫然书就“狂人谷”三字狂草。   而石上三字,每字皆有丈寻纵横的大小,浩然的字迹,更因染有如鲜血般刺目的艳红色泽,产生一股慑人的气势。   那气势,正如山谷名称,充满着说不出的狂放。   纵然在久经沙漠环境的摧折和无情岁月的侵蚀,这座如削的巨岩,以及岩上的字迹,却依然留存着它所代表的剽悍。   在月光的掩映下,流灿跳弹红光中,“狂人谷”卓立于苍茫,嗤笑着天地。   谷内。   三条人影无畏沙漠深长的酷寒,成鼎立之势,各自盘坐在丈高的大盘石上。   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入参差的碎岩阴影之中,和黑夜融成一体,浮漾在周遭的深幽静谧里。   岩上盘坐之人——二老一少,老者耄耄老矣,看起来早都已经过了进棺材的年龄,奇怪的是,他们怎么还有兴趣继续活下去?   老者之一,体态胖如酒缸,秃顶圆肚,酷似屠夫。   另一人却是瘦如竹竿,温文尔雅,宛若冬烘。   两人并列而坐,闭目养神。   瞧这两老的身躯,胖则胖过头,瘦则瘦巴巴,对比之下有着说不出的滑稽。   二老对面的娃儿,年仅十五、六岁的模样,生着一张天真犹存、童稚未泯的脸蛋儿,长的甚是清秀瘦削,而他那宽广丰满的额头,柔和的眉毛,圆亮如星的双眸,挺直俊俏的鼻梁,红润优美的菱角嘴似笑非笑地微翘着,配上白嫩细腻的肌肤,看来就像个温柔织弱、绝对无害的乖宝宝。   静坐中,不知过了多久,冷月西移,将落山峰远处。   凄冷的月光照向胖老者,老者终于微微张开眼皮,瞅了瞅天际冷月,若有所感的慨然道:“在江湖中闯荡之人多如过江之鲫,然而,大部份的人终其一生,亦难在江湖上混出些啥名堂,少数的人却又在闯出番小小局面之后,便自以为了得,不图长进,实在难成大器,妄称人物!”   瘦老者随之张开眼眸,同样感触良多道:“百年之前,武林中却曾出现过一个专门让人吃瘪的邪门人物,他甫出世,就在江湖中造成无比震撼。可是他行事从不遵循常规,不按牌理出牌,使得江湖之中无人能与之匹敌抗衡,终于,硬是被他改写了武林的历史。唉!武林这玩意儿,不好沾吶!”   小孩闻及两老所言,一双眼睛可睁得又大又亮,抢口就问:“怎么,连两位爷爷联手都斗不过他吗?”   胖老者苦笑中带着瘪意,本是不愿说,终究道:“如果斗得过,武林双狂又何苦看破红尘,被迫隐居在这荒漠之中!”   瘦老者怪瘪地补上一句:“‘双狂难胜一邪门,武林哗然万众论,英雄豪杰算什么,无可败我不凡人!’。邪仙樊不凡所做这首打油诗,就是他个人最佳写照。他曾说将要把代表他的信物‘邪仙令’,留存于‘神仙窝’等待后人前去挑战。只要邪仙令再现江湖,便可解除我俩的誓言离开此谷。”   说完,他带着那么丁点得意地瞄向胖老者,似乎对樊不凡这家伙有着无尽回味似的。   小孩年纪轻轻,口气却比双狂年纪加在一起还大。闻言,他可不怎么服气,嘴巴一翘,贼样地说道:“他奶奶的,他敢狂,那是他没碰上我,天底下唯一能败他之人在这里,那就是我!你们等着我将邪仙令带回来就是!”   胖、瘦老者双双皱起眉头瞄向小孩,胖老者忽而问道:“你行吗?”   小孩回答更带劲而盛气凌人:“当然行,若是不行,你们这两位笨爷爷就是小瘪三出身,管看不管用。”   胖老者急道:“爷爷哪有这么差,没第一,第二准跑不掉!”   瘦老者接着道:“放心,除了樊不凡那小子,你爷爷在江湖上还罩得很。”   胖瘦两老对望一眼,胖老者忽而哈哈大笑:“行,一定要‘行’。否则爷爷就永无天日可见了,哈哈……。”   小孩黠谑且得意的哼道:“行了就好,嘿嘿!一‘行’天下无难事。什么烦不烦,碰上我照样要他变成烦又烦!”   “那最好!哈哈……”胖、瘦老者齐齐仰天长笑,他俩似乎在为一件得意事情而大开笑脾,笑得眼泪都忍不住流出来。   小孩见他们笑,自己也跟着大笑,那个小喉咙劲可猛得很,脑袋不停幻出樊不凡变成烦又烦时,那表情该是如何特殊而好玩?   豁然而起的笑声,将狂人谷震得嗡嗡颤鸣,瑟瑟抖动山壁,无数碎石,禁不起笑声的震撼,纷纷“喀喀!”掉落。   狂悍嘹亮的笑声自谷内传出老远,在无边的沙漠波荡开来,应和着呼啸的夜风,震散一座座耸立的沙丘……狂人谷,不愧狂人所居之谷!   第一章 年少轻狂相濡与沫   沙漠的烈阳,不知收敛地施展它无尽的威力,黄沙散发着火烫的炎热,反映阳光耀目眩眸,沙砾就像被烧熔的黄金,沸腾滚滚地流动着刺目光波。   辽阔的沙地,或是斜铺成波纹,或而堆集似丘岗,深陷如谷地,或是平展若水镜。   无数亿万颗沙砾不停变幻着相异的形状,或聚或散,在瞬息之间,展现着截然不同的面貌。   沙漠,处处充满诡异的险恶,是常人眼中的死地!   沙漠是静止的。   至少在这一刻的表面,它是静止的。   红日当空,炙热的阳光烤炽着沙漠,沙砾又将阳光的光热全然反射。空气干燥得宛似在燃烧,任何生物在这里都会觉得难以生存——最低限度,也会觉得难以长久地生存下去。   蓦地——一声愉快清悦的嘹亮歌声,起自如丘的沙岗之后。   “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横行负勇气,一战静妖气。……嘿呦,一战静那个妖气唉……。”   激昂澎湃的“塞下曲”被唱歌的人当做山歌来唱,李白若是地下有知,想必会在棺材里吐血哀号。   一条人影出现在沙丘顶端,正是狂人谷中,那个看似“柔和织弱”而贼狂的混小子。   此时,他一身青布长衫,兽皮软靴,背后斜背着一个长形青布包袱,站在沙丘顶上,怡然地眺望大漠四方。   从他满面的笑容看来,他似乎没有受到沙漠之中炎炎酷日的影响,依然神清气爽,心情愉快。   “呦呵!”   高叫一声,这个小混混突然自沙山跃起,然后屁股着地,溜下十数丈高的沙丘斜坡。随着他的滑落,由风力所堆积而成的松软沙丘,登时坡倾丘颓,半边沙丘有若雪崩似的紧跟着他一起滑泄。   大量的黄沙又急又快地崩落,将溜至坡底,还来不及逃开的小混埋个正着。   小混像只土拨鼠摇头晃脑自沙堆里钻出身来,拍打沾在身上、发上的泥沙,然后干脆像落水狗般抖甩了几下,千万颗沾头盖脸的沙砾便被他甩落个精光。   他这才自得其乐地咯咯直笑,这绝活,普天之下也许只有他能使得出来,难怪他如此志得意满。   静止的沙漠中,忽然响起一连串急如密鼓的马蹄声,如浪般涌进小混的耳朵里。他不甚高兴地皱起眉,手搭凉棚遮于眉头,瞇眼望向蹄声起处,只见远方几个小黑点正朝着他立身之处迅速移来。   没多久,小混已经看清,那些移动的黑点,其实是五匹骏马追逐着一名戴着手镣脚铐的少年。   小混好奇地举步迎向来骑,这才注意到,五匹马上的骑士,俱是一身刺眼的红衣,其中有四名身着劲装,另一人却是红衫飘风。   而那名被追逐的少年,虽然此时一身血污狼狈,却仍看得出,他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年龄和小混相差不多。   此少年生的剑眉虎目、相貌堂堂、英气毕露,配上他颇为高壮结实的身材,十足的武将架势。   这一追一逃之间,双方距离不断缩短,就在距离小混约三十丈之遥,少年已被那五名红衣骑士追上。   突然,身着红色长衫,看似领头的那人,蓦地扬起手中的马鞭,“啪!”地抽在少年的背上。   血珠和着碎衣,随着挥动的马鞭,在空中溅洒飞拋。   少年被鞭子抽得闷哼一声,向前扑跌。   但是他摔倒的身子甫一触地,便立刻挣扎着扭腰蹿起,再次往前冲出老远。   小混看见红衣人如此凌辱少年,一股强烈的愤怒陡然升起。尤其,浮现在少年脸上那抹深沉的忿恨和坚毅不屈的神情,更是深深打动小混的内心。   他看着少年遭受凌虐,就好象看到自己的手足兄弟正遭人残害蹂躏,相护之情油然而生。   “住手!”小混忍不住放声大吼,他的人就在喝吼的同时猝然闪射,直奔迎面而来的少年。   小混恰好在少年另一次踉跄颠踬之际赶到,一把扶住危危欲倒的少年。   忽而小混骤觉眼前一暗,马鞭破空发出“咻咻!”的锐啸,已经当头抽至。   他不加思索,立即扬掌抓向袭来的鞭梢,就在马鞭绷直的剎那,小混顺势用力拉扯,将扬鞭偷袭的劲装骑士自马鞍上硬拖下马。   那名劲装骑士恼羞成怒,反手拔出斜背于背的虎头刀正待向小混扑去……。   马上的红衫客喝声阻止道:“且慢!”   劲装骑士这才恨恨地收刀而立。   小混眼皮连撩也不撩,径自将少年扶坐于地,低着头检视少年身上的伤势,他口中啧啧有声地嘘叹道:“哎哟!好可怜噢!”   红衫人端坐马背上,冷眼瞧着小混作态地摇头叹息,直到他直起腰身,红衫人方才冷然道:“不知死活的小子,你到底是何人?血魂阁的闲事,岂是你小子所能管的!”   如果小混有那么点武林见闻的话,听到血魂阁的名号,他就该反身背起地上的少年回头就跑,跑得越远越好、越快越妙。   可惜,他刚从与世隔离的狂人谷出来,沙漠尚未走过一半,怎么会知道“血魂阁”是啥玩意儿?   对他而言,“血魂阁”不过是三个毫无意义的字眼。   小混瞪起眼,大剌剌地道:“血魂阁算什么玩意儿?少爷没听过,至于我乃何许人也,你还不配问!”   红衫人闻言浓眉斜挑,冷嗤道:“狂妄小子,你既然找死,就怨不得爷们心狠,到了阎王面前,别忘记是血魂阁刀级头领替你送的终。杀!”   “遵令!”马下的劲装杀手哄然应声,便如猛虎出栅,挥着虎头刀呼地扑向小混。   “血魂阁”乃当今武林黑道上,最为冷酷、声名最盛的一流杀手组织,他们的职业就是杀人,其武功之剽悍,自然不在话下。   眼前这名血魂阁杀手,身形之快、攻势之狠,颇令小混讶异。   但是尽管如此,小混依然谈笑风生地谑道:“哎唷!玩真的?”   话声未落,小混猛然倒翻跃出,同时双掌齐扬用力往沙地击去,“砰!”然闷响,剎时一片蔽天黄沙,蓦地卷向血魂杀手。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使的有些赖皮,却也颇为机智。不但逼得血魂杀手侧身闪避,小混也因此抢得先机。   只是,就在小混腾身追击对手时,马背上另外三名劲装血魂杀手,突然自马上飞身扑落,挥刀加入战局。   一对一,小混能够稳占上风;一对二,小混或许还支持得下去;但是,此时他以一对四,却只有挨打的份!   小混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地躲过血魂杀手的攻击,口中哇啦大叫道:“他奶奶的!你们要不要脸,居然四个大人一起动手,欺负一个小孩?”   回答小混的,是血魂杀手更加吃紧的攻势招招直逼他的要害。   小混动作稍为一缓,一柄虎头刀贴他的腰间擦过带起一溜血珠。   小混痛得直冒冷汗,却不退反进,顺势夹住伤他那名血魂杀手的右臂,屈膝撞向对方的下阴。   “哇!”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那名血魂杀手抱着下裆跪倒于地,痛苦的翻滚着。   小混半旋身,双手连拍逼开另外三柄刀,他毫不后悔地抱歉道:“兄弟,时值非常,没空挑选好地方下手,如果你以后生不出小孩,可千万别恨我!”   坐在地上的少年,噗嗤笑道:“兄弟,那位老兄被你撞破卵蛋,等不及生小孩,就回姥姥家报到啦!”   小混辛苦地躲过另一次攻击,气喘吁吁道:“喂!老兄,你如果休息够了,是不是也该下来活动活动?”   少年无奈道:“我是很想帮你的忙,好歹,你是在为我拚命。不过,不幸的是,如今我身上功力被禁,再加上这副手铐脚镣,我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看你表现啦!”   大混大叫声:“苦也!”   他连忙晃身倒掠三丈,接着倏然点地飞射,好象自投罗网般,冲向血魂杀手布起的绵密刀网。   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须臾,小混蓦然闪晃,身形顿失。   血魂阁刀级头领暗道一声:“不好!”立刻大喝着腾身挥掌,凌空压落如山的掌影。   闷哼数响,小混和三名劲装血魂杀手,分成两边滚出,而刀级头领潇洒地飘然落地。   小混强咽下一口上涌的热血,举袖抹去挂在嘴角的血渍。他这才感觉到,背后肩胛骨附近正火辣辣地抽痛着,而自己身上的包袱,不知何时已被利刃挑落一旁地上。   少年踉跄地急奔而上,扶住小混,关心问道:“兄弟,伤的如何?你打不过他们,我看你还是快走吧!”   “走?哪有这么简单。”刀级头领阴森道:“此时想走,可由不得你!”   少年怒道:“亏你还是刀级杀手的头领,竟然以如此偷袭的方式围攻一名小孩,血魂阁的名誉,全被你们这种不要脸的行径丢光!”   血魂杀手的刀级头领,古井不波淡淡的道:“身为杀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再说,也没有人会知道,血魂阁是如何对付这个小子。”   说着,他反手自背后,缓缓拔出他的佩刀。   小混呵呵笑道:“他奶奶的!你是在暗示我,别想活着离开这里,是不是?不过,你别太得意,只要我想逃,只怕天底下还没有人能追得上我!”   少年急道:“那你就快逃呀!他妈的,你以为这些人是吃斋念佛的?他们是冷酷无情的杀手,杀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小混撇嘴笑道:“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奈我何!他奶奶的,才开市就跑给人家追,那我以后还混什么?告诉你,我今天救你救定了,我倒要看看是谁找死。”   红衫刀级头领阴恻恻地道:“想死还怕没人送你上路,只可惜你父母白养你这么大!”   他倏然扬刀横扫小混腰身,小混一把推开拦在他身前的少年,顺势扑地滚出丈外。   其余三名血魂杀手,也再度追击而上,挥刀砍向地上的小混。   少年急声叫道:“住手!不要杀他,我现在就把刀谱告诉你们!”   红衫刀级头领闻言收手,回头怒视道:“好小子,你果然知道至尊刀法的刀谱在哪里。   待我收拾这小鬼之后,再找你算帐!”   少年威胁道:“你敢杀了他,我就毁掉刀谱!”   刀级头领阴阴笑道:“刀谱不在你身上,你倒是如何毁法,嗯?哈哈……”   他狂笑着扑往混战处,不理会气得双目泛赤的少年。   小混滑溜地闪避着血魂杀手的攻击,扬声道:“喂!老兄,不用和他们谈条件,他们吃不住我的!”   “是吗?”刀级头领凌空扑落,一抹匹练也似的银虹,兜头向小混斩落。   刀级头领,不愧是血魂杀手群中的持刀头领,他的刀法比起其它劲装的血魂杀手果然高明许多。   只见银芒映眸,小混本能地闪身晃移,危险地躲过致命的一击,却未能躲过肩头被撂起一片巴掌大血肉的命运,他连吭都不吭一声,仍自狠命应战。   斜刺里,少年飞奔而来,撞开一名血魂杀手,同时以手铐上的铁链,缠住刀级头领的虎头刀。   他披肝沥血般地狂吼道:“快走!”   刀级头领飞起一脚,将少年踢出丈外,少年当场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小混眼看少年为了救他竟不惜舍身相拦,结果落得重伤昏厥,他心中那股怒火斗然更炽。   蓦地,小混暴烈地仰天怒啸,尖锐凄厉的啸声刺得人耳膜欲裂!   他那张原本童稚清纯的脸庞,就在瞬间倏然变容;彷佛戴上一副面具般,小混此刻脸上,竟流露出无比的酷厉、肃杀,以及恁般悍野的神色,使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曾是一张斯文织弱的面孔!   随着声如裂帛的入云狂啸,小混快速地晃动身形,双掌同时猝然拋挥抡斩。   剎时,一溜溜、一片片,凝结有形的飘忽掌影,里着蒙蒙血雾,向四面八方迸射飞溅,天地宇宙之间,充斥着骇人的红影,层层叠叠地闪织穿舞,空气似也经不起挤压,在泣血地锐啸里崩溃,向四野冲散开来!   此时此景,触目所见,只有无数的猩红梦魇,压得人心骤缩,再也喘不出大气。   “血刃掌!”   红衫刀级头领心惊胆颤,骇然脱口惊呼,他不敢相信,这项失传近百年,只存在人们传说中,属于一代“武狂”的独门霸道绝学,竟在他的眼前出现!   不约而同,刀级头领和其它三名血魂杀手,分跃四角,采取联手合击之术,对着刀阵中的小混,杀招尽出!   登时,刀光霍霍闪动,无数冷电寒芒在空气中交错穿梭,纵横飞掠。   血魂杀手联手布成的刀网,带着“咻咻!”的破空低号,迎上小混的血刃掌。   刀网似银蛇蹿闪,如雷神电矛飞掷,血刃掌却是一道道带血的霞光,一轮轮燃烧的烈阳,和一蓬蓬在夜空暴袭炸碎的艳赤烟火!   银网和血影在瞬间相触,无情地争相斩割着空间。   于是——“砰!”然的劲风交击闷声低响。   蓦地——一阵凄厉哀绝的惨号,骤然响起,盖过掌劲交错的咆哮!   接触的双方,恰似炸开的炮弹,分成五个不同的方向,高高地喷向半空。   血,就如突来的骤雨,随着划弧飞坠的躯体,点点滴滴,洒落在褐黄的沙地上,泼成刺目的艳红!   五个人,五个方向,五声砰响!   时间,就在众人坠落的瞬间停止,只有来自人身的鲜血,仍兀自汩汩地流入干涸的沙地,留下一团团暗红的血渍印染……阳光更烈了,火热的日头照射在人身上,差不多可以烤出一层油来,鲜血已经在高热的温度里蒸发,血腥的气息,引来几只急欲饱餐的秃鹰盘旋在天空。   良久——似是确定沙地之上,不再有活人,贪婪的秃鹰叫喧着自天际陡然俯冲飞落。   突然——死人复活!   一具尸体倏然探手,蓦地揪住一只来不及飞逃的秃鹰!   只见秃鹰惊怒的嘎声鸣吼,猛扑翅膀,登时,沙地被拍起迷蒙的黄沙。   一阵狂乱的挣扎,就像死人复活一样的突兀,秃鹰抗议的嘎叫,似被掐住脖子般,骤然中断,黄沙渐次散去,沙漠再次恢复宁静。   小混蠕动着身子,辛苦地撑地而起,他的身上布满无数道交错的刀痕。   他似是被结痂的伤口牵痛,皱着眉头慢慢自沙地盘坐而起,他的身下,赫然躺着一只脖子打结的死秃鹰。   小混轻嘘口气,溜眼瞄看四周,然后斜睇着身旁业已断气的秃鹰,黠谑地呢喃道:“奶奶的,臭秃鹰!你以为少爷曾能混我,在沙漠里是混假的?竟然敢打我的主意,想吃我?你真是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嘿嘿……!这下子到底谁吃谁来着?”   休息了半晌,小混终于万般疲懒地挣扎爬起,拖着蹒跚的脚步走向昏迷不醒的少年。   当他经过血魂杀手的尸体旁边时,犹自费劲地弯腰检视,然后对自己出手所造成的结果,颇为满意地暗自点头。   好不容易,小混挨到少年身旁,闷声呻吟着跌坐于沙地,他伸手搭上少年的右腕,双目微阖,老练的为少年把脉。   看小混那种笃定的神态,似乎对自己的医术颇有信心。   良久,小混露出安心的笑容,自怀中掏出一个羊脂玉瓶,倒出一粒龙眼大,清香扑鼻的翠绿色药丸,他捏开昏迷少年紧闭的牙关,将丹丸纳入少年口内。   接着,小混抬起头瞇着眼睛,瞟了一眼耀目生辉的白热太阳,他只感觉到自己呼吸间,全是一股干燥的热气煎灼着肺部,而身上凝痂的伤痕,正随着心跳,一松一紧地抽痛着。   舔舔因失血而干裂的嘴唇,小混索性脱掉破碎血糊的上衣,疲惫地拾回自己那个长包袱,探手自包袱里摸出一个青花小葫芦瓷瓶,拨掉瓶上的软木塞,将瓶中淡红色的金创药,倒在胸前的刀伤上。   小混处理好前胸的伤口,却对背后二道自肩胛斜向腰际的伤势猛皱眉头,因为他根本看不见伤口,叫他如何疗伤?   小混转头看看昏迷中的少年,发现那少年的脸上已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呼吸也趋于正常,但是尚无转醒的迹象。于是,他干脆背过手,胡乱倒些金创药在自己背上,随便抹抹就算了事。   光是如此,小混额际就已因为背手牵动前胸的伤口,痛得滴落豆大的汗珠。   随后,小混服下一粒和方才他喂给少年相同的翠绿药丸,便打着赤膊径自盘坐烈阳之下运气调息。   不知经过了多久……。   偏西的阳光将小混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终于功行圆满的睁开明亮星目。   此刻,他秀气斯文的脸上一扫方才疲乏苍白的神色,散发着焕然的光彩。就连他先前所受的刀伤,竟也只剩下一道道结了血痂的晶亮痕迹,伤势愈合之快令人难以置信!   小混精神奕奕地跳起身来略为收拾包扎,当他重新穿上另一件青布长衫时,从外表几乎看不出,不过大半天之前他还伤重的躺在地上喘大气。   小混提着包袱和秃鹰俯身探视他费心救出的少年,这名少年正好悠悠转醒,于是,小混愉快的招呼道:“嗨!老兄你好。”   少年露出一抹深邃的笑意,哑声道:“你没事!太好了,我还在担心,你会为我所累,遭到毒手……。”   小混微笑道:“哇◎!什么血魂杀手,的确他奶奶的有两下子。不过,他们还是被少爷我给摆平,再也蹦不得啦!”   少年闻言,颇为惊讶,他挣扎着坐起身来。   小混连忙伸手扶住他,轻松道:“没啥好惊奇的,老兄,我不是没有付出代价。我看,我还是先替你除掉这些破铜烂铁,再解开你身上的禁制,然后咱们赶快找个地方休息。这么大的太阳下,实在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少年苦笑道:“兄弟,别小看我戴的这副手镣脚铐,它可是由焦沙混合钢母精炼而成,一般寻常的刀剑还伤不了它。更何况,我身上的功力,乃是被血魂阁主以独门手法‘大魔手’所封禁;除了他之外,只怕天下无人能解。想还我自由,难喽!”   小混咂嘴笑道:“喝!他们可真是怕你跑呀!居然费这么大的功夫制住你,可惜今天遇上的是我,这些小小把戏少爷还不把它放在眼里。”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一切都看我的,我保证还你自由。管他什么焦钢、熟铁,大魔手、小魔手,通通不是问题!”   少年掩不住满脸惊喜,兴奋问道:“你是说真的?”   小混逗笑道:“不是蒸的,是烤的,太阳烤的!”   他突然弯下身,背起少年,迈开大步便走。   少年怔愕道:“兄弟,你这是干嘛?我自己可以走,怎么能让你背呢?”   小混头也不回的呵笑道:“老兄,你就甭跟我客气啦!你被血魂阁那群杀胚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现在这副外强中干的空架子,还是全靠我那颗碧玉回生丹撑着,能多休息你就多休息。反正这里离最近的绿洲也不过二十来里而已,很快就到,你就在我背上好生歇着,没啥不好意思的!”   小混自顾自地说着话,全然不知道他背上之人正因为他的体贴,激动的双目微红,隐泛着泪光。   走了几步,小混突然道:“对了,我叫曾能混。‘曾’是曾爷爷那个曾,不是真假的真,你可以叫我小混。老兄你呢?咱们搅和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哩?”   少年闭了闭眼,强忍下激动,低哑道:“小刀,我叫小刀。”   “小刀!咦……?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我觉得你在发抖,如果你现在就会觉得冷,那太阳下山之后岂不要冻僵了!”   小刀紧了紧攀在小混肩上的手,长吸口气,深沉道:“不,我不冷。小混,大恩不言谢,我记下了!”   小混若有所悟,他淡然一笑,径自放开喉咙,豪迈的唱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黄沙驼铃响,大漠好风光!……江长长,湖广广,男儿立志走四方,衣锦好还乡……。”   第二章 凝神聚魄魂归来兮   白热的太阳,在敛去凶猛的威力之后,只留下一轮燃烧的艳红,为广阔的大地挥洒下血也似的胭脂,羞红闪亮的地表。   耀目的金黄沙地,在夕阳下处处是跳动流闪的艳丽色彩。   沙漠便是如此的美,美得凄绝、美得令人屏息,美得令人想愉悦地大叫,也美得令人忍不住想哭!   远方,地平线的彼端,传来隐隐约约的驼铃叮当,恁般轻轻的、柔柔的、悄悄的,乘着微风敲入旅人的心扉,勾起丝丝独立苍茫的凄怆感觉。   成串的驼队贯穿红橙的落日,寻着被遗忘的古老小径,走向神秘的永恒。   几颗半枯的高茎树木,两三丛稀疏矮小的仙人掌,一洼沉淀着淤泥的浑浊水潭,构成沙漠中起死回生的福地——绿洲。   小混和小刀并肩坐在这处有树、有凉荫、还有水的天堂,环抱着膝头,一起默默地欣赏着沙漠的黄昏。   天空正诡谲地变幻着各种颜色,由金黄、橙黄、朱红转成褚紫,一朵彩云飘过,染着夕阳下最后一抹霞光,为自己镶上金边。   终于,太阳完全下山,西侧天际留连地熄去最后的绯红,为夜拉起墨黑的序曲……。   营火已经燃起。   那只倒霉的秃鹰,正架在熊熊的营火上烤着。   “如何?”小混收回思绪,沉静地轻笑道:“准备好重获自由没有?咱们开始吧!”   小刀含笑点头,看着小混解开随身所携的青布包袱,取出一方黑绸长卷,布卷之中,显然是刀剑之类的兵器所属。   小混轻轻拉开黑色绸布,登时,一把墨玉为柄、黑鲨皮鞘,形式古朴稳重的黝黑长刀,出现在二人眼前。   小刀目光一亮,脱口轻呼:“凝魂宝刀!”   小混扬眉道:“不简单!你居然能一眼就认出这柄鲜为人知的宝刀。”   小刀瞪大双眼,忍不住伸手轻拂宝刀,以兴奋的口气,虔敬道:“老天!练刀之人谁能不知这柄号称万刀之王的凝魂宝刀,又有哪一个使刀之人,不希望自己能够拥有这柄旷古的神兵利器!”   “你用刀?”小混明知故问。   小刀斜瞅着小混,不答反问道:“你猜猜看,我为什么会叫小刀?”   小混呵呵揶揄道:“总不是因为你长的像菜刀或砍柴刀吧?”   小刀啐笑道:“废话!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人如其名!”   小混搔搔头,强忍笑意道:“好嘛!你到底为什么叫小刀?取名叫大刀或关刀,不是比较有气势?”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呵呵直笑。   小刀对于小混的诙谐打诨,只能无奈的摇头。   略略整理了情绪,小刀语声深幽道:“小刀是我师父替我取的名字。他老人家外号‘刀尊’,被武林同道尊为使刀的一代宗师。他成名江湖二十余年少有对手,若说师父他老人家是天下第一刀的话,一点儿也不为过。”   小混咋舌道:“刀尊?这名头倒是挺唬人的,不过这些事先别急着提,待我还你自由后,咱们再边吃边聊!”   小混说完,当下毫不怠慢,提起凝魂宝刀,右手蓦扬。登时,一声清悠的龙吟与一抹秋水也似的莹莹青芒,随着宝刀离鞘同时响现。   “铿锵!”轻响,小刀四肢上的手铐脚镣,在青光倏闪之后,坠落地面。他轻嘘着活动手腕和脚踝,庆幸自己终于脱离枷锁。   顾不得手脚因为长期戴着镣铐,已然磨得血肉模糊、浮肿溃烂,小刀忙不迭向小混借过宝刀,凑近火旁仔细欣赏。他珍惜的接过凝魂宝刀,偏过刀身,左手食指轻轻拂拭着刀面。   在营火的映照下,只见刀身近锷的根部,镂有“凝神聚魄,魂归来兮”八个钟鼎古文。   小刀略为兴奋的斜挥凝魂宝刀,一溜璀灿的晶莹冷芒在刀尖宛若有灵地跳动着。随着小刀的轻挥摆动,那抹寒光吞吐若电,铮亮透澈的刀身竟也反映着隐隐虹彩,宛似一面带有魔性的镜影映得人毫发毕现。   殷红跳跃的营火闪烁在刀身之上,投下怪诞腥赤的图案,四周空气在无形中彷佛已渗入一股森然的寒气。   小刀的心已被这柄宝刀深深的牵引,恍惚之中,他似乎听见手中的凝魂宝刀正应和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对他发出声声似有若无的召唤!   良久,小刀悚然惊觉的轻嘘道:“好刀!”   小混轻笑着拍拍他的肩头,了然道:“来吧!老哥,咱们还有正事要办。我得替你解除大魔手的禁制,还你剩下另一半的自由!”   小刀哑然失笑收起凝魂宝刀,依照小混的指示,脱掉他那一身血污破烂的衣服,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收摄纷乱的思绪,逐渐澄静灵台,准备接受解除禁制。   小混眼见小刀已然进入情况,满意的微微一笑,兀自盘坐在小刀对面。只见他右手轻扬,金光微闪,一枚不知被他藏于何处的金针,赫然没入小刀的气海穴,只留下不足一寸的针身在火光照映下闪着微亮光芒。   须知“气海穴”为人体气血的总汇之处,亦即所谓的丹田。此穴乃是人身重穴,凡是练武之人无不知道,这气海一破,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之人,都会因为无法聚气提力变得与常人无异。   而小混竟能毫不犹豫探针直下此穴,这岂能不令人大吃一惊,暗捏冷汗?   一针刺下,小混凝重地脸色不可察觉的微微放松,可见他对自己如此大胆的下针也不是全然的毫无所谓。他小心的观察着小刀,见其没有异状之后,于是笃定地双手连扬。   只见一排金针,由阴交、神关、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巨关、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承浆,自下而上,直走胸腹的正中线,终达下唇,插遍小刀任脉一十八大穴。   小混下完任脉一十八针之后,身形微闪,绕向小刀身后。他双手再扬,对准小刀督脉重穴,由背部正中的阳关、命门、悬枢、脊中、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等穴下针。然后,他右手持针神色慎重,缓缓地将手中金针捻入小刀头顶的百会穴、前顶穴、神庭穴、上星穴和聪会穴。   下完最后五针,小混已经出了一身大汗,整个人彷佛刚从水中被捞出来般全身湿透。闭着眼,他轻嘘一声,抹去满面汗渍。紧接着将一颗暗红色药丸塞入小刀口中,之后,他突然绕着小刀团团而转,双手或掌或指,忽拍忽点,遍击小刀的奇经八脉和全身三百六十余正穴。   此时,不但小混浑身是汗,就连小刀亦是汗如雨下。小刀的脸色更随着小混的拍击,倏白倏红交相闪现。   但是不论小刀的脸色是红是白,光从他扭曲的表情和抽搐的筋肉就可以知道,此刻他正在承受着无比痛苦的折磨。   如此大约经过一个多时辰之久,小混忽然大喝一声,双掌猝抓,小刀身上三十余枚长短不一的金针,悉数被他拔除。   就在金针离体的剎那,小刀感觉到一股暖流起自丹田。不久,这股暖流力道逐渐加强、加大,澎湃地涌向他全身穴道。惊喜中,小刀非常清楚自己身上“大魔手”的禁制已被解除。   “气贯三车,过五庭,行任督,游走十二重楼,运转三十六周天……。”   就在小刀惊喜逾恒之际,他身后传来小混嘶哑的声音。   小刀立刻警觉地收摄心神,带动适才恢复的内力运行于全身,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传说中,凝魂宝刀乃是战国时代著名的铸匠公孙冶,应齐威王之命,采集黄海海底的千年寒钢之母所精炼。但是,历时三年有余,铸炉之内的精钢,绐终无法凝炼完成。最后,公孙冶请求齐威王,准以死囚投炉祭铸,终于炼出这柄罕世奇刀。公孙冶为安抚投炉者的魂魄,特地在刀身镂上‘凝神聚魄,魂归来兮’二行小字,并且请齐威王赐名为凝魂宝刀!”   小刀娓娓细道着凝魂宝刀的身世来源,同时爱不释手地玩赏着这柄名刀。   此时,他已换上小混的衣服,手脚和身上的伤处也都经过小混细心地上药包扎。一身过小的衣衫,崩得太紧显然并不合身,加上伤处刺目的白色绷带,不断地提醒着小刀,自己方从一场劫难中逃出生天。   尽管如此,小刀的形态中仍然流露着一股英挺精悍的稳实神韵,这和他身旁五官稚嫩织细的小混相较之下,虽然显得斯文不足但却老成有加。   小混侧身凝视着小刀,见他一副为刀痴迷的模样,不禁调侃道:“恨呀!好恨!”   小刀茫然道:“恨什么?”   小混眨眼笑道:“恨不得能将凝魂宝刀一口吞下肚子里去呀!”   小刀愣了愣,才想到小混是调侃他忘神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是呀!真恨!”   说完再一次留恋地瞥眼手中的宝刀,他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刀递还小混,同时道:“说到吞下肚,我还真是饿了。鹰肉烤好没有?你确定这秃鹰肉……能吃?”   小混接过宝刀,呵呵笑道:“当然能吃。咱们可是‘吃的民族’,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底游的、土里钻的,有哪样东西不能被人拿来做成佳肴?例如:烤地鼠、炸蟋蟀、涮蜈蚣,还有……。”   小刀挥手打岔道:“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我都觉得恶心。”   小混谑笑道:“恶心?你真是不懂吃的艺术。”   他一挥凝魂宝刀,潇洒的切下一只鹰腿。   “那种艺术我宁可不懂,也不想……,小混,你在干嘛?”小刀瞧见小混拿着凝魂宝刀切肉,猛然出手抢走宝刀。   他万分心疼地举袖擦拭洁亮的刀身,怨声道:“小混,凝魂是有灵性的宝刀,你怎么可以拿它来切肉,简直是暴殄天物!”   小混大口啃着手中烤熟的鹰腿,咿唔地揶揄道:“刀本来就是用来切肉的嘛!只不过平常它切的是活生生的人肉,现在我用它来切烤肉,意思还不是差不多。”   小刀瞪了小混一眼,笑骂道:“胡扯!”   他细心的收起凝魂宝刀,动手扯下另一只鹰腿狼吞虎咽地吃将开来。   他一边还不忘数落道:“宝刀有神,岂能随便加以亵渎。我很怀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的?”   小刀停了一拍,目注小混正色道:“难道你不觉得,凝魂宝刀就像你的知心,会对你轻诉呢喃的话语?如此神灵的一柄奇刀,爱护它都来不及怎么能糟塌它。”   小混目光有些古怪地瞅着他,小刀微感不自在地问:“怎么啦?难道我说错话,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   小混不答反问道:“老哥,你懂得用刀之道?”   小刀闻言,平和的淡笑道:“不,我只能算是会用刀而已。毕竟,我自幼就跟随师父习刀,也算略知用刀的皮毛。至于所谓用刀之道,那是一种浩然无畏的境界,是集刀艺、武德于一心的坦荡大道,岂是轻易所能懂得的事。”   小混拍着腿哈哈笑道:“说的好。能了解这种道理,还说不懂用刀之道,老哥,你未免也太谦虚了吧!我听我文爷爷说,任何事最困难的地方就在于明了事物的内涵和道理,若是了解了原理所在,身体力行做来可就容易啰。”   小刀惊讶道:“这正是当代大儒王阳明先生所提倡的知难行易学说,没想到文老前辈早就悟透此番道理!”   小混摆手谑道:“我不管王阳明是谁、怎么说,反正我爷爷说的,听了就没错。若是错了,我就回去找他们算帐,所以咱们姑且假设你已经懂得用刀之道好啦!”   “假设?”小刀哭笑不得的莞尔道:“好吧!就假设我懂用刀之道,那又如何?你说了这一大篇‘知难行易’说,除了想表示你很有学问之外,还有什么企图?”   小混吃吃笑道:“老哥,你真他奶奶的精明,知道我有企图。”   说罢,他又故做神秘道:“你先深呼吸一下,免得被我的企图吓坏!”   小刀被他那种谐谑的表情给逗笑了,于是也故做正经的深呼吸道:“我准备好了,你说吧!你有何见不得人的企图?”   小混呵呵轻笑道:“我决定了。”   “如何?”   “我决定将凝魂宝刀送给你!”小混得意地宣布。   小刀闻言如中雷殛,痴怔在当场。   半晌,他甩着头怀疑的问:“小混,你刚才说什么?”   小混瞧他那种既惊且喜,复又怀疑迷惘的神情,不禁噗嗤失笑:“我说,我决定将凝魂宝刀送给你!”   “真的?”小刀还是不敢相信。   “真的!”小混肯定地点头。   小刀斜瞅着小混,突然道:“你疯了!”   小混黠笑道:“我没疯,我把刀送你是有原因的。”   他顿了顿之后,接道:“我武爷爷爱武成痴,尤其更喜欢搜集江湖中各种著名或特殊的兵器,凝魂宝刀就是他所有搜集品中,最为珍贵、也是他最为喜爱的一项兵器。因此,他特地为此刀创出一套刀法,称为‘孤渺六绝’。”   小刀听到这里已是了然的动容,不禁对小混即将出口的话更感兴趣。   小混盯着跳动的火光,出神的笑道:“本来,我武爷爷非常希望我用心学好那套刀法,以便用它在江湖上闯字号、打知名度。可惜我只喜欢学些方便的功夫,像文爷爷的轻功绝活‘大幻挪移’,武爷爷的招牌掌法‘血刃掌’,除此之外就是精通碎星指、冥元神功这些绝活。至于两位爷爷的其它功夫,我都是混得过去就可以,根本懒得用心。”   小混每提到一项武学名称,小刀的心就大大的跳动一下,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这大沙漠中,居然让他听到这些失传将近百年的各项武林绝学。而且,还是从一个比他年幼之人的口中说出。   小刀几乎是屏着气问:“你口中的爷爷,可是指武林双狂两位老前辈?”   小混打趣道:“不错嘛!你居然一猜就中。”   小刀似笑非笑的追问道:“那么你是来自狂人谷啰?”   “然也!”小混呵笑道:“算你有概念。”   他拋开手中啃光的骨头,迷糊道:“我刚才说到哪里?喔……,对了!所以,我武爷爷看我对凝魂宝刀和孤渺六绝没啥兴趣,只好说我和宝刀无缘,他就交代我,出谷之后要替他找个与凝魂有缘的人,将宝刀和刀法送给那人。”   小混对着满脸欣喜若狂,却又一副不敢置信模样的小刀呵笑直道:“依我看,你就像那个有缘的人。否则怎么会一见到凝魂宝刀,就像见到爱人般连魂儿都掉了,痴迷得一蹋胡涂。”   小刀拋开剩肉残骨,双手捧起凝魂宝刀,欢然叫道:“小混……,兄弟!你不是在说故事诓我吧?凝魂宝刀真的要送给我?”   小混挥着手像赶苍蝇般,狂放道:“送送送!早送早了事,省得我整天像在背木头一样,扛着它到处跑。不但是这柄刀,还有孤渺六绝那套刀法,待我们离开沙漠找到休息的地方,我就会教给你。”   突然,小刀一把抱住小混,激动道:“小混,好兄弟,老哥我今生有幸,得以识你!”   小混扮个鬼脸,嘿嘿笑道:“老哥,我又不是娘们,你抱那么紧干嘛?”   小刀哈哈大笑着放开他,顺手在小混肩头擂了一拳。   稍后,他自言自语道:“难怪连武林中最难缠的大魔手都奈何不了你。看来,‘文狂’李二白老前辈那身精湛的医术,你学得也很透彻嘛!”   小混傲然道:“那当然,你别看我对两位爷爷的武功是挑着练,他们俩除了武功以外的其它杂碎,我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十成我倒是学会十一成!”   小刀啐笑道:“李老前辈文狂之名,乃是源于他对琴、棋、书、画、诗、酒、医等技艺的精湛造诣,你竟然说那些是杂碎?还有‘武狂’任浩飞任老前辈的暗器、阵图、机关等绝学,只要精通任何一样就可在武林之中立足,你说这些也是杂碎?”   他啧啧有声的戏谑道:“我看,两位老前辈的杂碎,你是不是学全了还很难说,倒是武林双狂那份狂劲,你可学到骨子里去啦!”   小混得意地放声大笑,毫不谦虚的同意小刀所言。对于出自“狂人谷”的小混而言,说他狂,那是赞美,若是说他不够狂,那才是蔑视他,同时诬蔑了武林双狂,认为双狂教导无方吶!   蓦地——“啪!”然脆响。   小刀眼尖,瞥见小混的爪子正悄悄摸向凝魂宝刀,他立刻知道这混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巴掌拍开小混的毛手。   小刀讪笑问道:“你想干什么?”   小混嘿嘿干笑:“我还没吃饱吶!”   小刀故作不解道:“没吃饱?那就继续吃呀!你的手往这边伸做什么?”   小混用手比了比切肉的样子,憨然道:“热呀!用刀切比较方便。”   小刀剑眉一蹙,瞪眼道:“不准!”   小混先是软求再又硬哄,甚至龇牙咧嘴、做势抡拳,想要骗得宝刀一用,偏偏小刀对他不理不睬,径自抱着凝魂宝刀坐到营火对面去。   “小气!”小混扫兴的咕哝着一面故意夸张的撕着烫手的烤肉,像煞回事的呼啦猛吹大气。   小刀对他顽皮的样子不由得报以微笑,啐然道:“曾能混,你还真他妈的能混!”   小混眨眨眼,对小刀拋出一个会心的媚眼,令小刀猛地噎住,忍不住“咳咳!”、“哈哈……”,在呛咳中放声大笑。   笑,在空中飘散,在黑夜里浮漾。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温暖,融结着两颗年少的心,尽管沙漠寒夜冷风萧条,却也无法吹散这股浓浓的温馨。   第三章 情生意动屠狼救美   沙漠的日子总是如此单调的重复不变,焦灼的太阳、燥热的空气、无尽的沙堆,以及白热的天空。   黄沙茫茫,茫茫黄沙,几乎令人怀疑这个已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是否也有它的尽头?   方向,在沙漠里似乎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然而,小混就是如此自信,始终踏着坚定的步伐,踩着黄沙、踩过眼前这一片茫然。   他的身旁,小刀更是毫无疑惑、全心信任的跟随着小混横越瀚海。   日正当中,天地是浑然的亮眼刺目,小刀被一阵突来的晕眩所攫,不由得脚下踉跄显些颠踣。   小混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危危欲倒的小刀,急忙问道:“怎么了,老哥?”   小刀扶着小混肩头缓缓趺坐沙地,舔着干裂的嘴唇,喘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大概是中暑。”   “唉!”地一声,小混拍着额头叫道:“我怎么这么呆!”   他自贴身的胸衣内取出一柄水晶透明的匕首,递给小刀道:“老哥,你的身体久经折腾,而且又连受重创;虽然服过碧玉回生丹,但是亏损的中气没有那么快痊愈,自然会受不了如此酷热的天气。喏!这个借你,放在身上可以避暑。”   晶莹剔透的匕首,在阳光下闪耀着琉璃的虹光,宛若冰雕般莹洁可爱。   匕首连柄不过五寸来长、宽并指,除了通体透明外,在匕首柄端部份镂刻着传说中的龙之九子:椒图、嘲风、螭吻、蒲牢、囚牛、狻猊、赑屃……。这几只面貌凶恶狰狞的龙子,煦煦如生的浮镂于匕首柄端,彷佛守护着什么、或者诅咒着什么一般,环绕在那段不足二寸的握柄处。   小刀瞥及匕首,浑身一震,脸色大变的惊道:“孽龙寒匕!”   小混疑惑的问道:“老哥,你说这把匕首叫孽龙寒匕?”   小刀直勾勾盯着小混手中的匕首,失神的点着头。   他舔舔嘴唇道:“孽龙寒匕,三百年来一直是江湖中最为轰动有名,也是最令人心颤的传说,我原本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支匕首的存在。”   小混性急催问道:“老哥,是什么样的传说?快说来听听!”   小刀伸手接过孽龙寒匕,登时,一股清凉由他的掌心直透心脾,令他觉得暑热全消,通体舒泰。   于是,他缓声悠然道:“三百多年前,有一个无名老人带着这柄寒匕突然出现于江湖,他宣称自己是奉老主人遗言,要为寒匕找一个新主人。只要能够打败他,就可以得到这支孽龙匕首,继承其主人一份偌大的宝藏和一身诡异高绝的武学。”   小刀微顿半晌,继续说道:“可是十年以还,江湖上始终无人能在老人手下走过三招,后来无名老人中了宵小的暗算而身亡,孽隆寒匕因而流落江湖上。从此之后,江湖之中不论正、邪两派,为了得到匕首不惜倾其所能,投入这一场昏天暗地的夺宝大厮杀。”   “结果……”小刀感慨道:“时值南宋国家动荡不安之际,那时南宋朝廷早已无所作为,全凭一些侠义之士在抵抗金人南侵。可是,为了争夺寒匕,不但江湖黑白两道弄得元气大伤,影响所及,连那些护国的侠士们也都伤亡殆尽,使得金兵有隙可趁,终于挥军南下占得中原大好江山。”   小混低沉道:“夺宝丧国、神物蒙羞,想必不是寒匕原主所愿知的结果。后来呢?你知不知道孽龙寒匕到底宝落谁家?”   小刀耸肩道:“根据传说,寒匕在混乱中失踪,无人知其下落,更不知最后为何人所得。”   小混失望道:“你只知道这么多?我反倒比你了解得多。”   小刀笑问:“你还知道其它什么?对了,孽龙寒匕怎会出现在你身上?”   小混无精打采道:“我还知道这支孽龙寒匕是一种名为‘冰魂’的矿石琢磨出来的。冰魂向来只埋藏在永不解冻的万丈冰谷深处,非万年不得凝结成形、甚难寻得。而且,冰魂矿石秉性主寒,深藏谷底受尽大地压力的挤压而不碎裂,是以坚逾钢铁,用冰魂来制造兵刃,不但无坚不催,更可以避火抗热妙用无穷。”   “至于……”小混接着又道:“为什么孽龙寒匕会在我身上,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根据两位爷爷告诉我,当年他们捡到我时,这玩意儿就搁在我的肚兜里,大慨是我的传家宝。   谁知道它是怎么回事?”   小刀站起身,拍掉沾在衣服上的泥沙,轻笑:“看来,你的身世也颇富传奇,有得讲了。不过,你把寒匕借给我,自己热得满身大汗,我看咱们还是早点到绿洲休息,有话边走边聊如何?”   小混抹把汗,笑道:“他奶奶的,天还真是热。这十几年来,我身上总是带着寒,从来不知道沙漠的温度是怎么回事。这经验挺新鲜的!”   两人继续动身后,小刀重拾话题,感兴趣地问道:“小混,你是如何被武林双狂两位老前辈捡到的?”   小混沈湎道:“据两位爷爷他们说,十六年前大戈壁里发生了一场罕见的沙漠焚风。我是那时被一只逃生的迷途骆驼,不明不白的载进狂人谷。当时我才几个月大,身上除了肚兜和尿布,就是一张遮掩风沙的毛毯和那柄惊世骇俗的孽龙寒匕。我武爷爷说,若不是寒匕抗热,我这条小命不可能安然度过那场罕见的火伞热。”   “有关孽龙寒匕的事,都是武林双狂前辈告诉你的?”   “没错,原本我还奢望你能多知道一些有关寒匕的消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多收集点儿线索,好探查自己的身世,没想到你知道的事比我还少,啧!真没意思。”   小刀哈哈打趣道:“对不起,兄弟,若是我早知道咱们会在沙漠里见面,而孽龙寒匕又有关你的身世之谜,我一定会特别留意一切和它有关的线索,好在认识你之后,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你知道。”   小混嘿笑道:“对,都是你的错!”他还故意挤眉弄眼,以示不满。   结果,他们俩同时忍不住发出哈哈大笑。   半晌,小刀收住笑声,脸色转为严肃:“小混,有件事希望你记住。”   “什么事,那么严重?”小混愣愣反问。   小刀肃穆的点点头,沉声开口:“孽龙寒匕,虽是有关你身世的唯一线索,但是你要切记,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身上有这玩意儿!”   “为什么?”小混不解反问。   小刀深沉道“所谓‘相如无罪,怀璧其罪’,孽龙寒匕可不是普通的宝贝,它关系着意大笔财富看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武学秘辛。这两样东西中的任何一样都已足以引起宵小的觊觎,更何况两项家在一起出现。在三百年前,已经有很多多人为它而死,如今世人一旦得知寒匕重现江湖,只怕会有更多人准备为它而死。你懂吗?”   小混默然点头。   小刀见他神情沉重,想要转换气氛的轻嘘口气,轻松问道:“好啦!现在咱们身在何方?离绿洲还有多远?”   “这附近没有绿洲,倒是再往前走两三里有条河沟。”小混配合着改变话题。   小刀不禁好奇道:“小混,在这没有边际的沙漠里面,你到底是如何分辨方向?我看你始终笃定的很。难道你不怕迷路?”   小混得意道:“怎会迷路?教你个乖,在沙漠之中白天你可以靠风向、太阳,或是沙丘痕迹来辨别方向和位置。至于晚上更简单,只要看天上星星就可以知道方位。”   小刀恍然大悟道:“哈!原来如此。”   小混突然问道:“对了,老哥,你和那个要命的血魂阁究竟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为什么人家追你追得那么亲热?还有,那个刀级头领提到的刀谱,又是怎么回事?”   小刀叹道:“说来话长。”   小混眨眼笑道:“没关系。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你可以仔细说,慢慢说,痛痛快快的发泄一下。”   小刀轻笑数声,回忆道:“我自幼就跟着师父行走江湖,四处流浪。但是在一年多前,师父突然带着我隐居道云南的龙云山上,深居简出……”   小刀顿了一顿,神色变得有些黯淡,接又道:“大约半年前某个晚上,师父把我叫到跟前,要我将本门绝学‘至尊刀法’的口诀从头到尾背诵一遍,又要我将刀法演练一趟,同时指示我一些刀法中精奥之处,然后才告诉我他要去赴一个重要的约会,要我待在山上等他回来,不要到处乱跑。但是,从此以后,我师父就失踪了!”   小混愣道:“失踪?”   小刀怅然道:“对!失踪。因为他一直没有回来,直到有一天,血魂阁的杀手突然出现在我们住的地方,开始时他们好言求见我师父。我告诉他们师父不在,那些杀手以为我骗他们,就绑架我,留书给师父……”   小混紧张问道:“结果呢?”   小刀娓娓道:“他们在附近等了一个星期,我师父没出现。他们才又派人到家里去看看。结果,那封信仍然放在桌上,证明我师父的确没有回山。他们才又死心的问我师父到哪去?我终于肯定,师父他失踪啦!”   小混不解道:“你凭什么肯定你师父真的失踪?”   小刀解释道:“因为血魂阁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组织,对于江湖上任何消息他们都知道得非常清楚。我师父的确下山去了,但是他们不但不知情,反而跑上山来找人,这不是证明我师父他没有出现在江湖?他若不是失踪了,该作何解释?”   “有理。”小混点头道:“那么你有没有告诉血魂杀手,你师父失踪的事?”   “当然没有!”小刀道:“我问他们找我师父做什么。血魂杀手告诉我,血魂阁主想请我师父去做他们的刀级使者,负责训练杀手。我若是告诉他们师父失踪的事,天知道这些杀胚会怎么对付我?”   小混皱眉道:“什么是刀级使者?”   小刀笑道:“这是血魂阁内部职称。血魂阁最高的发号施令者称为‘阁主’,一般人只知道他叫恨万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阁主之下是双使,分别称为‘剑级使者’和‘刀级使者’;平常血魂阁便由‘使者’直接指挥头领级的杀手以及一般寻常杀手执行任务。”   小混猜测道:“是不是剑级使者指挥剑级头领和剑级杀手,刀级使者指挥刀级头领和刀级杀手?”   小刀消遣道:“不错,儒子可教也,懂得举一反三之理。”   “他奶奶的!”小混啐笑道:“少吃少爷的嫩豆腐。”   他接着问道:“难道以前血魂阁没有刀级使者?”   “当然有。据我所知,血魂阁的双使都是江湖中有名的狠角色;剑级使者是人称‘剑狂’的岳晋山,刀级使者则是‘魔刀’仇方平。只是听说仇方平被武林明主杜松蒲所伤。我想,这是他们找上我师父,要他替代仇方平的原因。”   小混攒起眉头道:“他奶奶的!剑狂?他算什么玩意儿,有本少爷在此,他也配在我面前称狂?将来被我碰上,非得教他在下这个狂字不可!”   接着小混话锋一转,猛古丁问道:“喂!老哥,你在云南被绑,怎么又会跑到大沙漠里来?”   小刀呵呵笑道:“你不知道,这些血魂杀手真他妈的不要脸。开始时,他们有求于我师父,对还还挺客气的,后来他们问不出我师父几时回来,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想从我身上抢夺至尊刀法的刀谱。他们哪晓得‘刀尊刀法’只靠传心授,不留任何图普及秘籍。总算因为他们没有搜到刀谱,我才保住这条小命。后来,他们对我动行想逼出刀谱所在,我就扯了个漫天大谎,告诉他们刀谱在我师父那里,我师父入大漠办事。因此我才千里迢迢,被血魂阁的人自云南押赴大漠。”   小刀喘口气,接着道:“这千里路途,血魂阁的人一直轮班守着我,让我苦无机会逃脱。直到进入沙漠后,这批刀级杀手因为水土不服,终于放松警觉心,我才有几可趁摸黑逃了出来……”   小混嘿笑接口道:“结果被我给遇上啦!”他逗弄的对小刀挤挤眼,惹得小刀呵呵直笑。   小刀好不容易止住笑意,问道:“小混,你打狂人谷出来,可是为了自己的身世之谜?”   “那只是其中之一。另外,我想要到‘乌龟门’见识、见识昔年邪仙樊不凡,看他到底如何邪法?”   “乌龟门?”小刀莫名其妙道:“乌龟门是啥东西?我在江湖中没听说过这个门派呀!”   小混愣道:“你没听过?难道江湖之中,没有关于邪仙樊不凡创立乌龟门的传说?”   小刀蹙眉道:“邪仙樊不凡我是听说过,有关他的传说也不少。可是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创立了什么乌龟门的事。”   “惨也!”小混愣愕道:“这下叫我到何处去找他?”   小刀拍拍他肩头,安慰道:“别急!这种事,咱们可以找‘武林贩子’那钱重问问看。”   “那钱重?”小混茫然道:“他又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问他?”   小刀笑着说明道:“那钱重是武林中一个怪人,专门从事任何与武林有关的买卖。无轮是江湖消息、门派机密、兵器、秘籍等等,只要和武林沾上边的事,他都买、也卖,所以才会被称为‘武林贩子’。咱们可以找他买消息!”   “江湖中有这种人?他在哪里?咱们出了沙漠就去找他!”   “我最后听说,他混迹在北京的胡同里。咱们往那地方找,准没错!”   小混这才略略安心,放心之余他又忍不住咯咯笑骂:“他奶奶的!我那两位爷爷是明摆着找我麻烦,才会故意忘记告诉我乌龟门在何处。想考我?偏偏老天有眼让我遇上了你,才知道有个武林贩子可以打听消息。这下子,啥个问题都没有了!”   小刀轻笑道:“这很难说。你不知道武林贩子的习性,他向来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想找他可也不容易。”   小混不悦嗔道:“这家伙生意不好好做,干嘛没事故做神秘?”小刀道:“因为他从事的是特殊行业,若不小心一点,随时有丢掉性命的危险。你想,他能不神秘?”   小混搔搔头,啐道:“算他有理!”   小刀呵笑不语。突然,小混双眼一亮,兴奋叫道:“到啦!河沟到了!”   小刀并未听见水声,于是茫然问道:“河沟在哪里?”   他顺着小混所指看去,待他看清楚之后,不由得瞠目道:“老天,是一条干河沟?小混,你在寻我开心是不?”   小混白他一眼,道:“我吃撑了?没事找人开心?”   他可不理会小刀的质疑,三步并两步跳下那道干河沟。小刀满脸狐疑的尾随其后慢慢走向河沟。   他见小混跪在河床上扒着泥沙,干沙在小混脚边堆成一座小丘,不禁好奇问道:“你干嘛?是不是热昏头了,想挖个坑把自己埋掉?”   小混翻着白眼,笑骂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我还没活够,干嘛挖坑埋自己?老哥,亏你江湖混老,在沙漠里你可真是个道地的门外汉吶!”   小刀无奈道:“是啊,我随师父走遍大江南北,就是没到过沙漠这里。在这种环境之下,只能说英雄无用武之地!”   小混低着头,双手不停:“老哥,教你一点常识吧!平常在沙漠里难得下雨,但每逢雨季,沙漠好象想一次下光全年的雨水似的暴雨如洪,因此经常造成水灾。”   他停下来,抹把汗冲着面怀疑的小刀,继续道:“这河沟就是洪水过后留下的河道,如果幸运的,就还有些水保存在河床的地层下。所以,咱们想喝水就得动手挖,拼命挖、死命挖,说不定能挖出水来。”   “幸运的话?”小刀怀疑的呢喃道:“说不定?怎么听来全都像是没有保证的废话……”   他的语声未歇,河床里已然“咕噜!咕噜!”冒出浑浊的液体。   他不禁瞪大眼珠子,瞠目望着沙坑源源渗出泥水,不敢置信的激动大叫:“水?真的是水?你真的找到水源?”   小混看着尺余沙坑逐渐溢出水来,毫不惊奇:“这下子你可相信了吧!”   小刀迫不及待地将头埋入那滩浑浊的泥水中,咕噜咕噜猛喝个够。   半晌,他畅然地“啊!”了一声,满足的仰躺在河床上,任水珠自脸上、发上滑落。   小混嘿笑学着小刀像鸵鸟般将头埋进水中狂饮,然后猛然抬起头来像只落水狗抖水般甩去满头泥水,那模样可真好不凉快、舒畅!   休息一阵,小混推推小刀:“喂~!老哥,上路啦。”   小刀这才不甘愿的爬起身来,两人顺着河沟往前淌进,小刀忍不住问:“咱们就一直跟着这条干沟走?”   小混点点头道:“没错!顺着这条沟可以走到狼山,过了狼山,就是有人烟的地方。到那里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我开个要方子替你抓两副补药补补身子,等你养好身子咱们再练刀。然后,这才上路去找那个武林贩子。”   小刀干笑道:“我觉得很好嘛!不用在补啦。”   小混白他一眼,正经道:“你经过血魂阁两个多月的折腾,血气、精力亏损甚钜,若是不善加调养会留下后遗症。如果不能将你根治,本神医就太没面子了,这种事本神医可不允许它发生!”   小刀无奈地苦笑一声,他天不怕、地不怕,生平最怕吃苦药,尤其是那种像墨汁般的苦药,看着小混正经的脸色,他不禁在心里暗叫:“苦啊!苦啊!”   是药苦,也是命苦!   顺着干涸的沙沟,小混他们继续横越沙漠。   沿途之中,他们便靠着挖掘河床下的水源解渴。   只是,他们并非每一次都有足够的好运,能够顺利掘得水洼。   二人渴得嘴唇干裂,连滋润的口水也没有丁点,是常有的事。   这种日子,使得小刀更进一步体会到,在沙漠中生活,的确少不了运气做伴,当然,还要有比老牛皮更坚韧耐磨的坚忍个性,才能在如此寸草不生的炼狱里生存下去!   足足又走了二天二夜。   终于——“狼山到了!”   在小混戏剧性的唱喏比划中,小刀总算瞥见巴望了已久,那一脉静伏于黄沙尽处的山岭了。   灰蒙蒙的狼山,恰似一匹蜷卧于大地尽头的大巨狼,正沉稳地伏睨着辽阔的沙地,在午后的烈日下,慵懒地打着瞌睡。   乍见山影,宛如隔世,成熟稳重的小刀忍不住地脱口欢呼,欣然地朝着狼山飞奔而去。   小混亦是兴奋地大叫大笑,不用小刀多加催促,他已和小刀并肩冲向狼山。   看他们两人那种双臂大张,急急冲刺的模样,好象只有将狼山拥抱入怀,才能证明它的存在!   就在他们甫踏入狼山的凉荫中,一阵狼群攻击猎物的低嗥咆哮中,随风隐隐传入了二人的耳里。   然而,真正令小混他们怔愕的,却是和狼号同时回响的长鞭破空声,和间续传出清脆的娇叱。   小混和小刀两人,毫不犹豫地脚下加劲,朝着声音起处电射而去。   绕过一个山坳,越上一块挡路的大石头,小混他们不禁对自己眼睛所见,低呼一声!   在他们两人所站的大石之后,是一道干涸的山沟。   只是,原本应该是乱石满布的沟底,此时挤满密密麻麻的灰毛野狼,狼群的数目,恐怕不下三、四百头。   就离着二人约有十丈远处,一个年仅十四、五岁,身着翠绿劲装的俏丫头,正贴壁而立,奋力挥动着手中丈长响鞭,抵抗着狼群的攻击。   她身后拖着两条及腰的麻花辫子,也因为她的动作,在半空中一甩一弹地舞动着。   大石上,小混忍不住赞道:“哇塞!瓜子脸,柳月眉,柔波眼,樱桃唇,端的是个标致的妞儿!”   小刀好玩地踹他一脚,笑骂道:“小色狼,救人要紧……”   就在这时候,俏丫头“啊!”地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是一匹大灰狼,伺机蹿起咬住小姑娘尚未来得及收回的长鞭,小姑娘一急,便叫了起来。   小混叫声:“不妙!”人已如天马行空,自大石顶上扑下,他口中同时高声谑叫道:   “姑娘莫怕,护花使者来也!”   狼群因为小混的吼叫而有所惊觉,纷纷调头朝小混扑去。   小混人在空中有若飞鹏,他对准两头蹿起的灰狼,双腿连蹬,两头大灰狼就被他踢碎下颚,摔坠于地。   小混的人,借着这一踢之力,再往空中拔高丈寻,只听他一声厉啸,两手蓦然抡飞翻拋,血刃掌带着蒙蒙血影,呼啸着飘向狼群。   一阵凄惨的哀鸣吠号,立刻又有七、八头野狼,被小混毙于掌下,光看他这份俐落的身子,就知道早些日所受之伤,对他已无影响。   小混身如陨星坠落小姑娘身旁,顺手揪住一头灰狼的颈项,将它猛然摔向另一头野狼。   只听“噗!”的一响,两头野狼俱是头颅粉碎,脑浆迸射,死于非命。   小混落地,身子半旋,一手护着小姑娘斜退半步,避开其它灰狼的攻击,一手接过对方手中的长鞭,“劈啪!”一响,立即挥扬而起,抽向狼群。   长鞭一到小混手中,彷佛有了灵性,长了意志般,豁然自在地翱翔翻腾于空,像煞一条飞腾的黑龙。   忽而,小混手腕猛振倏压,登时,黑色长鞭化作笔直长枪,有如灵蛇出洞,挺刺向正面扑来的四头野狼。   不待这些野狼抢上位置,四头狼,去的比来的更快,被如枪的长鞭刺穿喉咙,撞向丈外。   突然有一头伏于涧石之上的野狼,蓦地蹿起,冒死咬向长鞭鞭梢,企图缠住长鞭。   小混大笑一声,内力直灌鞭尾,于是,他手中长鞭近梢不足一尺之处,怪异地向左折射,令灰狼一咬落空。   而折射的鞭梢,立即又反弹而回,一举捅翻这头尚不明所以的笨狼。   就在此时,又有三头野狼悍不畏死地猛扑向山壁前,小混立脚之处。   小混哈哈长笑,右手长鞭不收反扬,向左右横向挥扫,而他的左手却猝然拋斩,破空的掌风,带起“嘶嘶!”的低啸,将潜进的三头灰狼,砰然击起,复又仰翻落地,一命呜呼!   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忙不迭地跟着长鞭左溜右转,几乎是目不暇接。   忽地,小混大喝一声,右手急挥,丈长的黑色响鞭,突然变成一支三节棍,折成三段,走着之字形路线,再度撞开数头灰狼。   然后,小混长鞭倏而回收翻搅,鞭子立刻如黑云滚滚,打着旋儿罩向四方,逼退群狼。   小混的鞭法,直令身后的翠衣姑娘叹为观止。   小姑娘本以为自己的长鞭,耍得已见火候,但是,她见了小混此刻的表演,才知道自己实在太过于高估自家的鞭法。   长鞭所幻起的黑云仍在滚动,小混轻轻地一翻手腕,长鞭突然倒飞向后,缠住一头伺机潜行的灰狼。   “●喳!”一声闷响,这头灰狼的脖子,已被绞断,软软地垂落一旁。   从小混落地接过长鞭,直到此时,小姑娘感到自己不过喘了几口气,眨了几下眼睛,数十头野狼已经被这位自称护花使者的人所了结。   小混犹自舞着长鞭,却突然扭头,对身后带着满脸错愕和不可思议的俏姑娘,扮个皮相十足的鬼脸。   看得俏姑娘剎时忘了眼前的紧张,“噗哧!”变成掩口葫芦,咯咯笑个不停。   另一边,小刀紧随着小混之后腾身飞扑,只是,他却落向山涧里的狼群之中,狂悍地大笑道:“好畜牲,少爷今天就拿尔等祭刀!”   蓦地,一抹冷电青芒起自虚无,划着半弧罩落狼群,随着这抹电芒的闪现,空气中,顿时充满森然的肃杀。   好似凝魂宝刀之上的魂魄,全都豁然睁开双眼,冷冷地瞅视着无知的灰狼。   “噢……呜!”   凄绝的狼号,应和着那片如梦似幻般的青冷光网,同时响现。   瞬间,光网被血幕所取代,一颗颗毛茸茸的灰色狼头,带着龇牙咧嘴的凶相,齐齐飞入半空。   血在洒,青芒又现!   小刀手腕轻翻,宝刀斜挑,一束束如箭的光影迸射,登时,狼群大乱,前扑和后退的野狼挤成一堆,同样无可避免地丧命在小刀的刀下。   似要发泄积压已久的怨气,小刀狂笑着挥刀杀入狼群。   只见冷电飞溅,寒芒蹿闪,阳光之下,小刀手中的凝魂宝刀,泼洒着浩荡的光芒,时而如雨暴风狂,时而似涛掀浪涌,层层叠叠排空漫向四方。   此刻,小刀恰似一尊神威凛凛的伏魔天神,在扑腾跃蹿的狼群之中,无所阻碍地来回纵横奔掠于天地间。   山壁前,小混哈哈扬声赞道:“老哥,有你的,至尊刀法的确不是盖的吶!”   小刀一记回身,手中宝刀猝挥急斩,将三头贴近蹿起的野狼横腰斩成数截,血溅肠洒中,他豁然笑道:“当然!至尊刀法是用来杀的吶!”   他口中“杀!”字暴喝出口,人已腾空而起,凝魂宝刀再度如霜似雪,披洒而下。   在一股凛冽的气势烘托之下,小刀宝刀在手,将那群原本气焰高张的灰狼,追杀得逃蹿无路,气丧头垂!   忽然,狼群里一头体形特别壮硕庞然的独眼巨狼,蓦地昂首吠天。   在这头独眼狼王凄厉尖锐的咆吠中,那些原来围困小混和翠衣小姑娘的野狼,纷纷退走,转而攻扑大发神威的小刀。   小混呵呵一笑,“劈啪!”脆响,亦即收鞭而立,护着小姑娘站在山壁前,作为壁上观,看着小刀在“霍霍!”刀光中,独力歼灭狼群。   正当小刀杀得兴起,忽然,一阵突来的乏力感,使得小刀蓦的手脚发软,不得不收刀拄地,因而攻势顿停。   就在他身形踉跄微晃之际,独眼狼王和另二头伺机已久的灰狼,同时闪电般蹿起,张口露出森森白牙,分成三个不同的方向,扑向小刀。   观战的小混,见状悚然一惊,急声沉喝:“老哥,小心!”   他的人在喝声出口的同时,飞身抢出,急缓小刀之危。   小刀在微喘中,略一定神,强吸口气,奋力挫身扭腰,持刀右手顺势挥甩。   但是,独眼狼王的动作,出乎小刀预料之外的快,几乎在他刀势上扬的同时,狼王已然一口咬向他前胸正中。   “嘶!”的一声,小刀硬生生将身向左横移三尺,他怒喝道:“他奶奶的,死狼!”   幸好,小刀只是失去前胸一块衣襟,尚未见血。   而独眼狼王嘴里犹衔着小刀的衣服碎片,却在闪身落地之后,立即再度急扑而上。   另外二头夹击的灰狼,也在此时抢上攻击位置,张口便咬。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剎那,眼见小刀已无力再闪,即将伤于狼吻之下,小混已凌空而来。   他右鞭左掌,前抽狼王,后劈狼属,攻势端的是勇猛剽悍。   但是,比小混动作还快的是来自他身后两只“咻!”然而至的白翎怒箭。   只见箭如流光一闪,在小混掌劲击实的瞬间,两箭同时贯穿灰狼的咽喉,将这二头野狼撞出三步之外。   独眼巨狼不愧为群狼之王,当它凌空扑击的身子恰好迎上鞭梢时,只见它在半空之中一扭腰身,已然躲开小混的长鞭,稳稳落向一旁,独眼冷然盯视着小混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小混落身在小刀身旁,他一手扶住小刀,另一手轻翻微送,已将一颗碧玉回生丹塞入小刀口中。   只见,他托着小刀,单臂猛振,毫不停留返身掠回山壁之前。   翠衣小姑娘急忙迎上前,伸手扶住小刀,让他依壁跌坐。   小混他们此时才注意到,小姑娘右肩斜背着一张紫檀雕弓,另外,尚有一个箭袋正斜靠于壁脚,想是这位小姑娘为了方便以鞭拒狼,特地将弓和箭置于壁旁,直到刚刚小刀危急时,才有用武之地。   小刀苦笑道:“我差一点儿忘了自己重伤未愈。”   这时,狼群在独眼狼王的率领下,又渐渐向山壁逼近而来。   小混拍拍小刀肩头,轻笑道:“老哥,该你休息,看我表演啦!剩下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就交给我来收拾。”   小混目不转睛盯着逐渐缩小包围的狼群,继续道:“对了,凝魂借我用用,你顺便可以见习一下将来要学的孤渺六绝。”   小刀依言递上凝魂宝刀,并且关切道:“小混,你背上的伤……”   小混接过宝刀,摆手笑道:“已经收口,不碍事的!”   蓦地——“噢呜……噢呜……噢!”独眼狼王已经发出攻击的讯号,同时率先冲蹿而出,目标正是小混。   小混豁然狂笑道:“他奶奶的,臭狼!你以为你吓得了谁?”他一挽刀花,狂悍地直扑向迎面而来的独眼狼王。   “孤渺六绝第一招……”小混凌空潇洒喝道:“孤魂飘飘!”   登时,他手中的凝魂宝刀,宛如失去重量般,幽幽荡荡地飘摇而出去,但是看似缓慢的刀势,却奇异地幻出数十柄有影无形的凝魂宝刀。   狼群撞上这些飘忽的刀影,无一不被开膛剖肚,死状相同,唯独眼狼王倏然闪退,只被削落一撮灰毛。   小刀双眼一亮,不由得脱口赞道:“好一手凝影成形的刀法!”   小混紧盯着狼王,追身而上,再度喝道:“第二招,渺渺茫茫!”   刀势依然轻灵,但是却带动嘶嘶风声。   忽然,凝聚成形的刀影,一阵血雨骤洒,还有声声凄厉哀绝的狼号犬吠。   顿时,狼群在小混的刀势下,四散奔逃躲避,便是原先沉着稳重的独眼狼王,也略见慌乱地急蹿而出。   它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不大高壮的人类,实在不甚好惹!   至于其它野狼,更是吓得汪汪哀叫,到处东躲西逃,恨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八条腿,可以脱开这股虚幻森然的压迫感。   小混深知狼群习性,若是狼王不死,或是不下令撤退,那么,就算是这一大群狼死光死绝,也决计不会轻易撤走。   于是,小混抱定宰狼先宰主的决心,手中一领凝魂宝刀,就四下追杀独眼狼王。   只见他追到东,狼王和狼群就逃往西,他追向西,狼王又带着狼群躲到东,那种狼群杂沓,争相挤拥的场面,的确可称得上是热闹。   其它凡是阻挡住小混追杀狼王的灰狼,更是一无幸免,全在凝魂宝刀挥砍之下,径赴枉死城报到。   如果说,适才的小刀像是威武的魔天神,那么,此刻的小混,则是一尊来自阿鼻地狱,代表着凄冷索魂的九幽修罗!   在小混技巧的包抄围堵之下,终于,独眼狼王被他逼入绝境,逃得无处可逃,退至无路可退。   狼王在最后不得已下,贴着一处山坳,急怒地咆哮低吼,忽地反身冲向小混,那光景,正应验了狗急跳墙的那句俗话。   小混见狼王拚死冲来,哈哈狂笑道:“臭狼,死来!”一道经天刺目的蛇电,就在狼王腾身蹿越小混头顶时,蓦的一闪倏灭。   独眼狼王驾着电光落地,只见它落地之后,立即又屈腿弓臀,彷佛急欲再次扑击,可是,狼王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静伏于地,久久不动。   倏然,就在狼王甫伏的地面,渗出一道道扭曲迤逦的血蛇,暗红腥刺的血蛇,快速地在地面流展开来,显得刺目又诡异。   或许是出于动物的本能,狼群似乎感应到狼王之死,在瞬间的寂然之后,忽然有如滚汤泼雪般,哄然溃散,各自逃逸得无影无踪。   剎那间,原本挤满狼群,热闹滚滚的山沟,顿时变得异常宁静。   除了留下血污狼籍,死状凄惨的满地狼尸和那股浮漾在空中,呕人已极的刺鼻血腥气息,就连微风也忘了吹送,小鸟更是吓得噤声不鸣!   小混轻喘着倒提着未染血渍,光洁依旧的凝魂宝刀,啧啧叨念道:“这只独眼狼,真他奶奶的无用,孤渺六绝不过使出两招,它就完蛋大吉,让我没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小刀闻言,对迎面大步而回的他,摇头叹息道:“不是独眼狼不中用,是你的刀法太厉害,如果你的内力够强,而且对于换招转式多用点心,那么,就是江湖中一个绝顶高手也奈何不了你。”   小混搔搔头,笑道:“老哥,你的眼睛可真尖,我不过比划这么两下子,你就把我的毛病全抓到啦!”   他笑着递还宝刀,转头面对翠衣小姑娘,只一照眼,他便被小姑娘地模样迷去了魂。   只见这个俏丫头,有着小小的鹅蛋脸,秀气的尖下巴,双眸如星的大眼睛,挺直娇小的鼻子,比起他在大石上遥遥所见,更加出色三分。   于是,小混毫不保留,直勾勾地盯着俏姑娘猛瞧,口中犹自大呼小叫道:“完了,完了,天底下怎么可以有这么漂亮的妞儿?这岂不是要迷死我也!”   小姑娘被小混黠谑的模样,逗得“噗哧!”轻笑。   小混故意又眨着眼睛问:“我说妞儿呀!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和我老哥,今天要打从狼山经过,所以故意在此落难,等我们来救你?”   小姑娘噘起嘴轻啐道:“什么妞呀的乱叫,难听死啦!人家有名有姓的,叫做望若妮!”   小混听得直点头:“对对,不是妞儿,原来是望小妮子。”   望若妮白了他一眼,接着刁钻道:“还有,你别臭美,谁故意在此落难,等你来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这里,和那群野狼玩儿,或是找它们当靶子,耍耍鞭子?这下子你把独眼狼杀掉把狼群赶走,可就坏了我的玩兴啦!”   小混怪叫道:“老哥,你听听看,这小妮子居然说我们破坏她的玩兴,这是什么话?天下还有公理吗?”   小妮子拨弄着长鞭,故意刁蛮地驳道:“这是中土汉话,难道你听不懂?”   小刀见他们二人如此一见如故,有来有往地斗嘴嘴,不禁感到有趣,他呵呵轻笑道:   “小混,你想和女人讲理?我看你等下辈子吧!孔老夫子有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可遇上对手喽!”   小妮子不依地跺脚道:“喂!这位老哥,你怎么可以说女人不讲理……”   小刀摇着双手,投降道:“别找我,这是我师父说的话,对不对全都不干我的事。”   小混斜瞅着大发娇嗔的小妮子,呵呵笑道:“老哥,你休息够了没有?这山沟里,还不太安全,血腥气也太重了些,如果你能走,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再做调养如何?”   小刀拍着屁股站起来,轻笑道:“好啦!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碧玉回生丹,有效得不得了!”   小妮子突然“哦!”的一声,活泼道:“对了,我差点忘记这位老哥受伤了,我看你们就到我家休养好不好?我爷爷和我爹,一定会很欢迎你们到牧场住几天的。”   小混邪笑道:“我们和你又非亲非故,你爷爷和你爹干嘛欢迎我们去住?”   小妮子不加多想,脱口道:“因为你们救了我呀!”   小混得意地道:“你总算承认啦!”   小妮子一怔,脸红地娇嗲道:“哎呀!人家刚刚是开玩笑的啦!”   小混忍不住学她扭着腰,尖声怪气地模仿道:“哎呀!人家是开玩笑的啦!”   小妮子气苦地直跺脚,偏生小混又故意装模作样地逗着她,激得小妮子大发雌威,捏起粉拳,追打小混。   小混抱着头逃出山沟,口中犹自哇啦哇啦地调侃道:“哎呀!人家不来啦!谋杀亲夫呀!”   小妮子又窘又嗔,随既即衔尾追出山沟,颇有便是亲夫,也要杀上一遭的架式。   小刀好笑地摇摇头,将凝魂宝刀重新悬于左胯,隐在衣衫之内,这才顺手拾起小妮子遣留在地上的雕弓和箭袋,腾身掠出山沟,追向小混他们二人。   第四章 赤焰神驹牧场豪情   越过狼山,四野虽然仍是一片大漠景色,但是,明显地,黄沙已渐渐被石砾取代,同时,还有一些稀疏可见的灰白色石灰岩和仙人掌。   处处呈现着生机,予人大漠将尽,人烟可再的感觉。   小混他们三人,一路轻松地胡扯乱盖,热络得有如青梅竹马相偕出游,尤其是小混和小妮子两人更是互不相让地从天南斗到地北。   任何能想得到的话题,都成为他们两人反驳辩论,争执不休的重点。   直到小混无奈地叹道:“奇怪,我记得我武爷爷说,通常女孩子都是很害臊、忸怩,有时八竿子也打不出个屁来,怎么,我遇见的不是这么回事嘛!”   小妮子对他那句屁话,不屑地皱起鼻子,嗤了一声。   小刀却呵呵笑问:“小混,武林双狂老前辈,大概了有一百二、三十岁了吧?”   小混皱着眉想道:“好象是吧!我记得文爷爷说,他曾经是成祖皇帝亲点的状元,后来,看不惯官场那一些拍马逢迎的小人当道,所以就辞官不做,转而行走江湖。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小刀径自掐指算道:“现在是武宗正德年间,嗯,自永乐迄今已有一百一十年左右,若说文狂老前辈是二十岁为官,差不多,差不多!”   小混满脸狐疑地盯着他。小刀算完后,轻笑道:“你不是说武老前……不,是武狂任老前辈说女孩子应该要忸怩害臊吗?可是,那是他在一百多年前的观念,现在呀……”   他故意一顿,瞅着小妮子,嘿笑道:“现在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你遇见的女孩,当然和一百多年前的女孩子不同喽!”   小妮子这才知道,小刀是故意兜着圈子说她不害臊,她不依地扯着小刀的衣袖,撒娇道:“小刀哥哥,你讨厌啦!干嘛帮着小混欺负人家!”   小刀故意叫道:“别拉,别拉,小心有人会吃醋,再说,我是欺负人家,和你没啥关系;小混,你说对不对?”   小混乐得眉开眼笑,心里暗赞:“要得!哥们!”   他忙不迭同意道:“对,对极了!”   小妮子见他们两人一致联手对付她,只好噘着小嘴,“哼!”甩甩头,不理会他们。   笑闹了半天,小刀终于正经问道:“小妮子,你到底为什么在狼山上,自陷狼群?今天要不是我们经过,只怕你乐子可就大喽!”   小妮子心有余悸地道:“都是赤焰啦!我早上在牧场外面看见赤焰在闲荡,就想偷偷逮住它,可是谁知道它那么贼,反而设计把我骗入狼山,结果,我就陷在野狼沟啦!”   “赤焰?”小刀讶然道:“就是被人称为大漠神驹那匹马,是不是?”   小妮子猛点头道:“对呀!就是它,它坏死了!”   小刀轻笑道:“我听说大漠神驹,还是一匹小马,但是却极通人性,两三年来,关内关外,不知有多少人想抓它,结果都被它整得很惨,甚至有人因此丢掉性命,你想逮它,只能说,你是自不量力。”   小妮子虽然泄气,却也默然同意小刀所言。   小混却哇啦叫道:“他奶奶的,赤焰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不开眼地唐突佳人,还差点害死你,真是太可恶!小妮子,你放心,我一定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抓来送你当坐骑!”   小妮子咯咯娇笑道:“我才不相信你能抓得到赤焰,而且,就算你逮住它,也不见得有办法驯服它,我听说赤焰是很桀骜不驯的呢!”   小混瞠目怪叫:“小妮子,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没信心,真是太没面子,光是冲着这一点,我非得要赤焰小子乖乖听话不可!”   小妮子对他扮个“吹牛”的鬼脸,正待往前奔时,突然,她猛地掩口轻呼一声,低叫道:“在那里!你们看,赤焰在那里!”   小混立刻机警地拉着二人,闪身躲向一堆人高的岩石之后,然后三人小心翼翼地自石后探出半个脑袋,瞄着前方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岗。   就在岗背上,赫然卓立着一匹通体火红,高壮雄伟的罕见骏马。   它,正是名动关内外的大漠神驹——赤焰!   此时,赤焰正微昂着头,迎风而立。   它那身赤焰如火的鬃毛,在微风中轻轻飘飞,衬着一身铁浇铜铸宛若精钢般结实的肌肉,和蕴含着无比沉猛劲道的修长四肢。   赤焰,已是力与美的化身。   小混他们不禁被赤焰如此高贵优雅和傲然不羁的特异气质,震慑得愣在当场。   他们三人全都屏着呼吸,目不转睛,痴痴地凝视着这匹遗世独立的美丽动物。   彷佛惊觉了什么,赤焰蓦地扭头,瞪视着小混他们隐身的方向,几乎没有任何的征兆,赤焰突如其来地弹腿而动,放蹄狂奔。   它就像一朵驭风飞行的艳红云霭,轻灵地逸向远方!   小混直觉地自石堆之后,腾身蹿扑而出,追着赤焰而去。   马快,人也快,眨眼之间,一人一马俱已奔出老远。   小妮子连忙自石后赶出,对着小混的背影高叫道:“小混,算了!你追不上的,没有人能追得上赤焰……”   “你们先回牧场……等我……”   小混的话声,透过微风的吹过,隐约传来,小妮子无奈地回视小刀,两人忍不住同样地耸肩叹笑,目送小混和赤焰,逐渐消失于地平线的彼端……赤焰如风一般地飞驰在沙漠之中,它早就经历过无数的追逐,自它在沙漠之中,它早就经历过无数的追逐。   自它在沙漠中,无意之间被人类发现后,就不知有多少人企图想要捕获它。   这些人,有的是凭借着它的同类迅捷的脚程来追逐它。   有些人类,却是以各种险恶、狡诈的计谋陷阱来诱捕它。   经过这些年的逃脱和躲避,赤焰对人类所有的阴谋,皆已了然于心。   它有自信,能够甩脱任何追逐,因为它是如此的深知,没有任何一个人,或是任何同类,能追得上它如风的驰骋。   就在方才,一阵顺风送来上风头,有人的气息,其中,有股淡淡的幽香是它所熟悉,那正是早上那个长得小小的,有着轻脆声音的人类。   其实,赤焰并不讨厌那个好听的声音,和声音主人身上好闻的气息。   但是,多年来的体验,使它不敢轻易相信人类,因为,他们总是残酷的!   看看其它同类,原本是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沙漠和草原上,可是,当人类用绳子圈住同伴们颈项的同时,也圈住了同伴的自由。   从此它们就不能自由自在地四处遨游了。   赤焰愉快地奔驰着,尽情地体会风吹拂着肌肤,脚踏着大地的充实感,心想,这次一定也能轻易摆脱追逐者。   但是,它错了!   因为它不知道,如今尾随在它身后的这个人,不是其它人,而是一个拥有天下第一的轻功,和比它自己更深具信心的小狂人!   因此,这一人一马,就如此执着地追逐下去……风沙滚滚,大漠漫漫,从日正当中,追到日暮黄昏,人和马似乎都不觉疲劳,一前一后地向前○进。   小混始终不急不徐地跟在赤焰身后约一丈之遥,潇洒地驰掠着。   他似乎有意捉狎,赤焰跑的快,他就追的快,赤焰跑的慢,他也放缓脚步。   小混只是如此影随形地蹑着赤焰,既不超前,亦不落后,久经追逐游戏的赤焰,竟也被小混此等奇怪的态度所迷惑,在它的经验中,没有一个人类不在它故意放慢速度,伪装疲乏时,趁机冲前,企图逮住它。   而赤焰往往利用这种诡计,突然折向急奔,藉以甩脱敌人。   如今,它几番设计,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使得它不解地频频回首,瞄看身后那个奇怪的人类。   小混却总是好整以暇地对着回头探视的赤焰,愉快地挥手招呼。   饶是赤焰被喻为大漠神驹,每每能够猜透人类意向,此番也变得茫然。   聪明的它,实在想不通身后的小混,到底做何打算,这种无助的茫然感,使得赤焰内心,生出一股惶然不安的情绪。   奔驰复奔驰,追逐复追逐……   群星烁空,玉兔东升。   夜幕再度缓缓拉开,人未困,而马已先乏!   赤焰终于拋开警觉,渐渐放慢飞奔的速度。   小混业已看出,这回赤焰是真的累了,他不禁暗自得意地呵呵偷笑,因为,他终究证明出,赤焰并非无人可及。   眼见赤焰由急驰变成轻快的踏蹄慢行,小混嘿嘿得意地笑道:“好小子,现在你该服了少爷吧!”   通灵的赤焰似能懂得小混所言,它一抖耳朵,喷着气,再次扬蹄而奔。   然而,小混一改方才闲散的姿态,他扭腰抖肩,略为活动全身筋骨之后,突然大喝出声,人如流星曳空,腾身罩向赤焰。   赤焰精灵地猝然收蹄剎身,往右后方反蹿而出。   小混身形凌空,见状嘿嘿笑谑道:“赤焰小子,不用逃啦!我已经夸下海口,非得带你回去献宝不可,你就省点力气,乖乖跟我回去。”   便在赤焰急蹿的同时,小混蓦地凭空横移三尺,倒翻拦向赤焰脱逃的方向。   赤焰骤觉人影当前,立即旋向横转,同时踢起一蓬飞沙,它就在沙幕漫天之际,机伶地冲往反方向,急奔而行。   “哪里逃!”小混一声叱喝,腾空掠上马背。   一声长嘶,赤焰惊怒地蹦跳弹起,想将背上的小混甩下身来。   小混“哎唷!”大叫。险险地实时一把揪住赤焰颈上鬃毛,总算没被颠下马来。   赤焰被他如此一扯,吃痛异常,于是愤怒地猛然甩头,张口反咬背上的小混。   小混勉强坐稳马背,见赤焰咬来,连忙放开抓着它颈项的双手,改以双腿紧紧夹着赤焰腹部。   赤焰生气地猛踢后腿,扬高后半身,同时用力扭臀摆身,不停地蹦弹踢跳,恨不得将小混掀落地下,踹个稀烂!   小混骑在赤焰背上,早就被它颠得头昏眼花,血翻气涌,全身骨头几近瘫散,可是小混性子一起,硬是卯上这头宛若疯狂的畜性。   他不顾一切,俯着身,以双手抱紧马颈,双腿猛钳马腹,整个人好似章鱼般,利用吸字诀,紧紧交缠伏贴于赤焰身上,任凭赤焰如何疯狂地摆甩扭动,就是毫不松手。   于是——马嘶唏呖,尘沙飞扬!   赤焰无比的惊怒夹着不甘,万分愤怒和着仓惶,它冲、它蹦,活像吃了跳豆一般,上下左右,扭腾掀跃,无所不用其极,想要甩脱小混。   冷清的月夜里,赤焰就像一团燃烧跳动的火光,在无边的天地宇宙中,表演着撼人心弦的狂舞。   良久,复良久……夜已经悄悄地过去大半,赤焰醒悟到自己遇上了对手,如此一个顽固的对手,成为它无法挣脱的枷锁。   于是,赤焰长嘶入空,箭也似地射向渐露鱼白的东方,再一次展开急奔狂驰。   只是,这次赤焰聪明地尽往地势坎坷之处蹿钻。   它故意擦过一丛又一丛的仙人掌,刺得它背上的小混哀哀惨叫。   它跃向一堆又一堆崎岖的乱石,震得小混满肚子不堪入耳的脏话,纷纷冲口而出。   赤焰不断地重复着种种冲跃颠簸,不顾这些带给小混痛苦的行动,同样的也为它自己带来伤害。   它奋力地挣扎,顽固地与小混两相抗衡,只希望能够藉此摆脱身上的钳制。   小混昏头晃脑地咕哝道:“小子呀!你真是想不开,干嘛如此糟蹋自己,我又不是……   哎唷!想要你的命,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哇……”   于是——同样顽固的这对人马,便又在辽阔的大漠之中,展开另一回合的长程耐力挑战……   绥境。   大青山,山如其名,山上,山下尽是一片青翠如玉。   关外,连云牧场,牧场连云!   关外之人,有谁不知大青山畔,有座望家的连云牧场。   那里有关外最肥的牛羊,最剽悍的骏马,以及最刁钻泼辣,却又纯真可爱的望家大小姐,望若妮!   由狼山向东行,不足百里,就能看见一座赫然耸立,原木搭建,高逾十丈的牌坊式大门,牌门横眉正中,端端正正嵌着一方气势磅礡白云石大匾。   匾上以草书写着和望家人一样豪迈的“连云牧场”四个斗大黑字。   雄浑有力的字迹,豪洒飘逸狂放,衬着粗糙的原木,道尽关外人家特有的犷野风貌。   就在连云牧场的大门两侧,望家为了放牧和御敌所需,左右各筑有一座与门同高的瞭望台。   瞭望台顶端,是一座面积有丈寻见方的平台,平台四角,巨木为柱,撑起人立有余的人脊形篷盖,聊堪为台端守望之人遮风挡雨。   顶篷正中的横梁,悬着一口大钟,以便做为联络传警之用。   平台内,一张原木拼就方桌,配有四把圆木板凳,牢牢地钉在台上,足以提供休息所需。   所谓登高望远,站在一座如此高原之上,远眺四方,连云牧场方圆数十里地,岂能不尽收于眼底。   如今,小刀穿着一身崭新合身的靛青绸衫,英姿焕然,却满心焦躁地守候在瞭望台上。   他全然没有感觉到望家派驻在台顶守望的那名年轻人,正以一种挑妹夫的眼光,追随着他不停来回踱步的身影。   三天!   自从他和小妮子回到望家连云牧场,已经足足过了三天三夜,可是小混迄今仍未见人影。   这使得小刀有些放心不下,连日守候在瞭望台上,殷切地等候着小混归来。   小刀停下走动的脚步,失神地痴视着牧草尽头。   忽然,他咬牙切齿地呢喃道:“他奶奶的,你这小子混到哪里去?怎么还不回来?难道不晓得有人会担心你。”   此时草原尽头连着灰沉的云天,空中阴暗彤云,浓得宛如泼墨般,恁般层层叠叠地堆垒着。   狂风打着呼哨,溜溜地旋转,肆无忌惮地向大地一遍又一遍地卷来。   原本挺立如傲的牧草,也因为经不住狂风的咆哮,纷纷吓弯了腰,低头躲避风的狂啸。   天际偶尔亮起一道耀目的金蛇,强烈的闪电,照亮躲在阴影里轻颤的山谷和河流,沉闷的雷鸣,轰隆隆地响在云堆深处。   好似有人在云里敲着一面破皮鼓,更像雷神暴躁地咕哝着他的牙痛,怎么不停,怎么不停止……现在已是黄昏的时分,如果不是这种阴霾的天气,牧场日落的景色,应该是很有看头的,只可惜,老天爷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上几分。   就这么一会儿,刚刚还明亮的天空,立刻乌云满布,看来,不用多久,就会有一场暴风雨呢!   望着天色,小刀更见抑郁地皱起剑眉,他瞇着眼,极尽目力地朝草原远程瞧去,可是天地之间,除了起伏翻腾绿草波浪,四野依然寂寂。   在一声惊天霹雳的雷响过后,几道惨白扭曲的电蛇,撕碎阴沉的天幕,猝然掠过草原,匆匆逝去。   突然而来的倾盆大雨,就那么不容情地乍然迸落,漫空崩颓的雨势,彷佛是溃决的天河,一股脑儿哗啦啦地冲向凡间。顷刻之后,远处近处全都隐入蒙蒙的水幕之中,天地变得一片茫然。   忽然——隐隐的,在哗啦哗啦的骤雨里,一阵快捷而有节奏的蹄声,压过隆隆的雷鸣,透自雨幕远方。   就在这时,小妮子难得穿上一身淡紫罗裙,撑着油纸伞,自滂沱大雨中娉婷登上瞭望台,她刚收拢纸伞,便已听见渐近的蹄音。   她兴奋地急问道:“小刀哥哥,是不是小混回来啦?”   小刀朝着蹄声响起的方向,极尽目力地瞇视雨幕,就像在响应小妮子的问话,一团朦胧的红影,摇曳地出现在大雨之中。   小刀抑不住澎湃的兴奋,发狂般大吼道:“哈哈!是那个小混蛋回来了!”   小刀迫不及待反身冲向瞭望台的木梯,三步并成两步,飞也似地赶下十丈高的瞭望台,喜极狂笑着撞入哗啦啦的大雨之中。   小妮子微愣一下,手忙脚乱地重新撑开还兀自滴着水珠的油纸伞,娇呼道:“小刀哥哥,等等我嘛!”   待得她小心翼翼走下瞭望台,雨中早已看不见小刀的人影。   于是,小妮子顾不得大雨溅湿长裙下摆,撩起罗裙踏着小碎步,追往牧场牌门之外。   就在他们两人身影刚刚没入雨幕,瞭望台上的大钟,已经“当——”,“当——”响起悠长的钟声,告诉全牧场里的人,他们候驾多时的人回来了!   小混安稳地伏坐在赤焰背上,听着隆隆雷声,一路在他身后追赶似的响近。   他贴着赤焰的耳际,轻笑地催促道:“赤焰小子,快喔!快跑!你要是没被雷公追上,等一下到了牧场,我就叫小妮子喂你吃豆麦掺酒的上等料理!”   通灵的赤焰,闻言轻轻抖耳欢嘶一声,倏地加快速度,宛若一支脱弦急箭,飞射向前。   此时的赤焰,这匹傲然独行的大漠神驹,服贴地有如温驯的绵羊,一点儿也看不出它曾是那么死命地抗拒小混,直如一个视死如归的战士。   小混高兴地呵呵低笑,想起他和赤焰俩坚持到最后,他终于驯服这个顽固分子,却和赤焰同时双双累瘫在荒漠之中,相偎相依大睡两天,居然运气好地没被冻死。   他不禁伸出手爱怜地轻拂着赤焰那身油亮光泽的赤红鬃毛,那等子温存的模样,足以羡煞天底下所有热恋中的情人!   赤焰全力地奔驰着,此时,它已不光是一匹马,更像是一阵风。   但是偏偏天不从人愿,老天爷好似摆明着故意要和这对狂人、奇驹作对,轰然一声震天撼地的雷霆霹雳,大雨就恁般得意地倾流泄落。   不一会儿,小混和赤焰俩,全都由里到外湿透三遍有余,被茫茫水雾包围的他们俩,就好象置身蒸笼里的馒头,只差这层白色水气是冷的罢了。   小混身上那件饱经折磨的青布长衫,经过三天饮沙吞尘,早就脏皱的有如渍黄的卤菜干一般。   如今再经雨水的冲刷洗礼,一道道黄褐色的泥水,自他的身上流向腰臀,最后,泥水在赤焰背上汇成一滩,一股脑地沿着小混跨骑的双腿,宛似黄河上的瀑布,哗啦和雨齐泄!   赤焰有些懊恼地甩动它那颗硕大的头颅,彷佛因为被大雨追及而泄气。   小混哈哈地笑着抹去脸上淋漓的雨水,拍拍赤焰,安慰道:“赤焰小子,别失望,老天爷知道咱们爷俩在沙漠里厮混得太久,搞得一身泥又一身汗,所以特地普降甘霖,为咱们爷俩‘洗尘’,好让咱们干干净净,风风光光地到小妮子家里做客,这样也没啥不好,对不对?”   这就是小混,他总是能在困顿中寻得乐趣来娱乐生命。   “小混……”   雨幕之中,隐约传出小刀的叫唤,小混轻拍赤焰颈项,要它放缓奔速,一条人影正径自穿过雨幕迎面而来。   “可恶,小混蛋,你他奶奶的还记得回来!”   小混跃下马背,正好迎上小刀的笑骂和飞来的拳头,于是他们二人便嘻嘻哈哈地扭打成一团。   半晌,他们二人好似久别重逢的故人,四臂紧紧地交握着,让所有的激动和关怀,透过对视的眼眸,默默无言地流入对方心底深处!   一时之间,他们二人宛如化为雕像般痴立在滂沱的暴雨中。   远远的,传来小妮子模糊的声音:“小刀哥哥……小混……你们在哪里?”   小妮子的呼唤,打破小混和小刀二人心神交流的魔咒,小混轻吁口气,头也不抬地叫道:“小妮子,我们在这里!”   同时,小刀这才注意到小混身后的赤焰,他不禁兴奋地道:“小混,你真的将大漠神驹驯服啦!”   小混得意道:“那当然,你以为我是开玩笑?告诉你,老哥,只要我曾能混说出的话,没有办不到的!”   小刀呵呵一笑道:“奶奶的,你少狂,你还当自己是真命天子,开的是金口?只要说出的话,就是事实!”   小混眨眼谑道:“不是也差不多了啦!”   他回头对赤焰招招手,赤焰极自然地偎上前,用自己的鼻端磨蹭着小混的面颊,一颗脑袋还不时往小混怀里钻。   小混哈哈大笑着伸手搂着赤焰,介绍一旁的小刀道:“赤焰小子,这个人是我老哥,他叫小刀,以后你也要听他的话,懂不懂?”   赤焰先是迟疑地瞪视小刀,半晌之后,才轻轻嘶聿地点头,神情颇为庄重严肃。   小刀惊异道:“呵!真是名不虚传的名驹,竟然如此通晓人性!”   小混嘿笑道:“废话,不看看是谁收的干儿子。”   小刀扬眉“噗哧!”一笑,他踏步上前,伸出手让赤焰嗅闻自己的气息,一边欣然道:   “好!好!你的干儿子,不就是我的干侄子,来!赤焰小子,咱们伯侄俩好好亲热一下吧!”   他轻拂赤焰鼻头,确定赤焰不加排斥之后,这才放心学着小混刚才的样子,双手搂了搂赤焰的颈脖子。   小妮子撑着油纸伞,却已是湿透半身地出现在小混他们面前,她娇嗔道:“小混,你怎么失踪那么久,害人家和小刀哥哥,等……”   话未说完,她已经瞥见正在亲热中的小刀和赤焰,小妮子不由惊呼道:“呀!真的是赤焰耶!”   小刀恰恰松手回头,小妮子眼见朝思暮想的神驹,此时正在眼前,就忘情地凑上前去,学着小刀的样子,一把抱向赤焰。   忽然——一声怒嘶,赤焰居然不懂得怜香惜玉,竟对小妮子掀唇威吓,同时扬蹄踏空而起,避开小妮子所伸出白细滑嫩的织织柔荑。   “啊!”小妮子虽然并不怕马,却也被赤焰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倒退一步,脱口惊呼。   “小子,你敢!”   小混叱喝一声,连忙挡在小妮子身前,以免她被赤焰踢伤。   待赤焰落下蹄来,小混顺手“啪!”的一声,赏了赤焰小子的大脑袋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小混轻喝道:“奶奶的,赤焰小子,你怎么可以对小妮子如此粗鲁?真是没家教,你老爹我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赤焰神情似是委屈,瞪着一只明亮晶莹的大眼睛,斜睨着小混。   小混“啧!”的轻笑:“你还真委屈吶,儿子!不过,你老爹我,就是因为你唐突佳人,才会找上你,我说过要把你送给她,以后你可得跟着小妮子一辈子。你还不趁这机会好好巴结巴结人家,奶奶的!你还想不想过好日子?”   小妮子惊魂甫定,闻言雀跃地叫道:“小混,你真的要把赤焰送给我?”   小混肯定点头,道:“当然!不过……”   他郑重地交代道:“小妮子,赤焰可不是普通的马,而且,现在它是我干儿子,你可得好好照顾它,千万不能虐待或亏待它喔!”   小妮子满脸欢喜,忙不迭点头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对赤焰很好很好。”   然后,小妮子又爱又怕地望着赤焰,问道:“小混,现在我可不可以摸摸它?”   小混呵呵笑道:“当然可以,方才你也太心急了,没等我替你介绍,就想对我儿子毛手毛脚,难怪它会不高兴,现在它已经知道你是未来的主子,自然不敢对你乱来。”   小妮子轻啐道:“什么毛手毛脚,难听死啦!”   她顾不得多说,再次小心翼翼地接近赤焰,准备和赤焰套套交情。   这回小妮子可学乖了,她先试探地伸手让赤焰熟悉她的气息,然后再轻轻拍拂赤焰的鼻端和前额。   纵然在大雨之中,赤焰仍然敏感地闻出,这只冰凉凉的柔软小手,正属于那个有好闻香味的娇小人类,它挺高兴能和小妮子化敌为友。   赤焰被抚慰得舒态已极,不住地昂首欢嘶。   小妮子见状,更加放心大胆地伸手搔弄赤焰的耳后,赤焰也颇为亲腻地往小妮子怀中揉钻。   小妮子被湿淋淋的赤焰,将上身唯一干爽的前胸弄湿,一下子曲线毕露,好不迷人,臊得这小妮子连忙咯笑着推开赤焰的大脑袋。   小混故意色瞇瞇地瞄着小妮子,同时猛吹口哨。   小妮子蓦地涨红粉颊,恨恨地一跺脚,大发娇嗔啐道:“色鬼!”   一扭头,小妮子甩着飞扬的秀发,回身就走。   小混贼笑兮兮地拉着小刀,一起跃上赤焰,追向小妮子,他策骑过小妮子身旁时,突然猛地一斜,勾着马腹,探身将小妮子拦腰抱起,劫上马背。   小妮子骤觉腰间一紧,人已蓦地腾空,她本能地尖叫一声,叫声未歇,就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赤焰的背上。   小刀也顺手捞住小妮子在慌乱中撒手的油纸伞,哈哈大笑撑在早就湿透的三人头顶,聊尽心意。   小混揽紧小妮子织腰,得意催促道:“赤焰小子,快跑!快跑!你老爹抢得一名如花似玉的压寨夫人,咱们快快赶回家生米煮成熟饭去也!”   就在小混捉狎的吆喝声,小妮子发嗲的娇叱声,小刀低沉的大笑声,以及大雨的哗啦哗啦声里,赤焰驮着三人,依然轻快无比,放蹄急奔。   它一溜烟地蹿入连云牧场那座牌坊式的大门,朝着雨雾迷蒙中的望家大宅飞驰而去……   望家大宅,正坐落于连云牧场这一片绵延数顷,辽阔无比的草原正中。   宅子是传统式的四合院建筑,一连串的几进院落,沿着一条轴线排列起来,层叠交错的翠瓦朱檐,亭台楼阁,和中原一地的屋舍,毫无不同。   小混他们二人,就被招待住在大宅深处,最后一进宅院的西侧厢房。   这一进庭院的正屋,正是小妮子的爷爷,望家大家长,望振雷老爷子和其长子望云扬一家人所居之处。   小妮子恰巧是望大爷的宝贝千金,更是望老爷子十几个孙辈中,唯一的孙女儿,此等身分,虽非公主之流,却是比公主小姐还宝贝三分。   因为,在望家人眼中,公主固然尊贵,却也有好几个,怎及得上望家三代以来,唯一的一颗明珠,来得珍贵。   因此对于小混他们救得小妮子这件事,可是感激得无以复加。   自然,对他们两人的殷勤招待,更是比零缺点的标准,还要完美一些!   连着三天九餐,小混和小刀二人吃的都是酒席盛宴,腻得他们俩,差点想要斋戒三天,才能平衡过来。   好不容易,小混终于推掉这天所有的邀请,早上窝在自己的房里吃一顿清粥小菜。   中午,小混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良药,敲开小刀的房门,小刀瞥见他手中的东西,不由得痛苦地呻吟一声。   小混呵呵笑道:“老哥,你认了吧!”   小刀龇牙咧嘴地威胁道:“拿开,否则我就用它替你洗头!”   小混将补药往茶几上一搁,斜睨着眼道:“哎唷!我怕得很吶!老哥。”他大剌剌往太师椅中一坐,翘着二郎腿径自哼起小调。   小刀莫可奈何地叹了口大气,准备性地做个深呼吸,他皱着浓眉,捏起鼻子,狠下心,仰头“咕噜!”一声,将那碗半温的药汁,一口倒进肚子里。   小混扬着眉,呵呵笑谑道:“好!长痛不如短痛,算你是英雄。”   小刀苦着脸,咂着嘴道:“如果当英雄要吃这种苦头,我宁可拱手将此等英雄让给你。”   小混嘿嘿贼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他的笑,是有很深的含意。   因为他在煎这贴药时,为了奉行良药苦口这句至理名言,他故意在药里多下了三钱不必要的黄莲粉。   此时,他正笑嘻嘻地欣赏着小刀那张苦脸——因为吃得苦中苦,而皱成一堆的脸。   小混在心里嘿嘿偷笑地忖道:“嘿嘿!谁说只有哑巴吃黄莲,才会有苦说不出?我这个老哥,不也是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他可不是哑巴!”   小刀咂了半天嘴,灌了一大杯茶,仍然除不掉口中那份苦味,他真想问小混,那是什么补药,怎么这么韵味十足?   恰好此时,另一念头闪入小刀脑际,一时他转口问道:“对了!小混,你打算要在这里住多久?”   还好他没问前一个问题,如果他知道方才自己喝的那一大碗是什么玩意儿,大概会跳起来掐死这小混蛋。   小混坐没坐相地半躺在太师椅上,斜眼笑道:“咱们才刚来,总不好意思吃完大餐,马上就走,怎么,你住不惯?”   小刀沉吟道:“不是住不惯,只是你也知道,我师父已经失踪大半年,我是担心他,所以想早点到北京找武林贩子,打听些消息。”   小混斜偎着胳臂,懒散地劝慰道:“老哥,其实你也不用太为你师父操心,他自己那么大的人啦,难不成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再说,正如你所言,他已经失踪大半年了,就算真的会出事,也早就已经出事,你担心又有屁用?”   小刀笑骂道:“奶奶的!小混蛋,你这也叫劝人的话?”   小混摊手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接着他挺身伸个懒腰,又重新瘫回椅上,瞅着小刀嘿嘿笑道:“还有,你若想上路,总得先养好身体,我看呀!连云牧场这里是山明水秀,地灵人杰,风水不错,咱们就安心住下,等你元气全复,再学会孤绝六式之后,咱们再离开也不迟。”   小刀啐笑道:“他奶奶的,又不是挑祖坟,还得看风水?”   小混忽然猛地坐正,瞪大眼睛看着小刀。   小刀莫名其妙问:“怎么啦?你哪根筋又不对了?”   小混搔着头,迷惑道:“咦?我一直没注意,你几时从他妈的升格到他奶奶的?呵呵!   这不就叫多年媳妇熬成婆!”   小刀哈哈笑道:“什么多年媳妇熬成婆?真是乱七八糟,这应该叫近墨者黑,我这颗纯洁的心灵,还不是被你给污染。”   小混黠谑道:“妈妈变奶奶,自然是因为儿子生孙子,才够资格升级,儿子要生孙子,总得媳妇帮忙,否则穷放空枪,有啥屁用?这不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是什么?”   小刀嗤笑道:“你真他奶奶的,屁蛋一个!”   小混颇为自得地吃吃笑道:“屁蛋屁蛋,总比屁眼塞住,打不出屁的‘闷蛋’强得多!”   他突然又哈哈笑道:“这么一来呀!咱们全是他奶奶的,可就更像兄弟,你说是不是?”   小刀深邃地凝视着小混,以充满感情的口气道:“是呀!咱们他奶奶的更像兄弟!”   小混剎住伸了一半的懒腰,他那张看似稚幼的脸庞,浮漾起一抹超乎年龄地深沉笑容,那笑容恰似春阳般燃亮他的面容,即使是坐在他对面的小刀,也深刻的感觉到那股子窝心的温暖。   时间在这种无言的静默中,悄悄经过,也许只是剎那,也许就是永恒,小混终于放下高举半空的双手,揉揉脸颊,神经兮兮呵呵傻笑。   小刀瞄着他白痴似的傻笑,仰起头,翻个白眼,咕哝道:“老天,跟这种人处久了,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和他一样。”   顿了一顿,小刀突发奇想地道:“也罢,为了避免难以适应,我看现在就开始练习吧!”   于是,他学小混涎着脸,“嘿嘿嘿!”、“呵呵呵!”、“哈哈哈!”装模作样的嘻嘻呆笑。   慢慢地,假笑变真笑,小混和小刀两人满心激动地抱在一起,笑成一团。   突然——小妮子“咿呀!”地推开门,人未入声先到:“小混,快来……”   这小妮子踏在门内,只见小混他们相拥着狂笑不停,连笑出来的眼泪,都没空抬手去擦,她皱着柳眉问:“你们两个怎么啦?”   小刀呼啦呼啦拚命努力的深呼吸,强自镇定道:“没……没有……”   小混干脆躺在地上,无力摆摆手,搂着肚皮喘息道:“哎哟!哎哟!笑死人!”   小妮子撇撇嘴,莲步轻移,走到小混身旁,低下头左看右瞄,突然,她倏地一脚踢在小混的屁股上。   小混“哇!”的惨叫一声,抱着屁股蹦起身来,嗔怒道:“死丫头,你敢踢我?你不要命?”   他突起发难,一式饿虎扑羊,死不要脸地抱向小妮子。   小妮子没命的“呀!”然尖叫,一头钻向小刀背后,拿小刀当挡箭牌。   小混和小刀不禁被这声三分真,七分假的尖叫声,刺得耳膜生痛,一个是猛拍胸口大叫:“怕怕!”   一个却忙不迭,侧着头,伸手掩耳,大呼:“受不了!”   “怎么啦?妮丫头,发生什么事?”   没等小混来得及追杀,望大爷和小妮子三个哥哥,几乎是同时,一窝蜂撞进小刀房里。   小妮子笑嘻嘻道:“爹,没事啦!我们在闹着玩儿。”   望大爷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鬼丫头,又在耍什么花样?我叫你来请小混去看病,你却在这里尖叫得吓掉你爹半条命,真是越大越不成体统,我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小妮子噘着樱桃小嘴,不依地跺脚扭腰,娇哼道:“爹——”   望大爷故意道:“干嘛?”   小妮子气苦地对她爹扮个鬼脸,奔向门外,扬声道:“讨厌!爹爹自己请那个小混混好了!”   望大爷尴尬地望着小混,摇头叹道:“唉!这丫头片子,就是被家里宠坏了,对客人说话,也是这么没大没小,小混呀!你可别介意。”   小混呵呵轻笑道:“不介意,不介意。”他在心里暗道:“反正她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回头再找她算帐!”   小刀见小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知道他心不在焉,于是开口道:“大叔,你方才说要请小混看病是怎么回事?”   他暗里横肘撞撞小混,将他的魂招了回来。   “对对对!”小混忙不迭点头道:“大叔怎么知道我会看病?”   望大爷和三个儿子分别落座后,呵呵笑道:“是这样子,上回你不是托英雄出去时,顺便帮你抓了几帖药回来嘛!”   小混不解道:“是呀!这又如何?”   望大爷解释道:“英雄回来时告诉我说,仁和堂里面那个老郎中,直夸开药方的人是个行家,据他说,那张补药方子已经失传很久,连他都记不太全呢!”   小刀会心地瞥了小混一眼,心想:“文狂医术,若不是行家,天下已经无人可称为神医。”   只听望大爷继续道:“昨儿个夜里,我四弟不知怎么着,突然半夜拉起肚子,原先他以为没什么,就随便吃了点药。   谁知到了今天早上,不但拉肚子,而且腹痛,连床都不太能躺,我忙差人去请仁和堂那个老郎中,他却正好出去采药,可能两三天内不会回来。   于是,那个去请大夫的人,就去请另一个药铺的郎中,来替四弟看病,可是直到现在,已经大半天了,四弟的病也没好转,弟媳很担心,我这才想到你也许能治好四弟的病。”   小混“喔!”的点点头,立即起身道:“那我们赶快过去看看吧!”   望大爷欣然起身,带着小混等人一同前往四爷的寝居。   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入望四爷的卧室,他正好被两名佣人,自卧房另一端搁着马桶的暗室内扶了出来,一路呻吟地回到床上躺下。   小混大步上前,站在床边,仔细察看望四爷的气色,突然问道:“望四叔,你可是一泻千里?”   “一泻千里?”不光是望四爷不懂,房内所有的人没有一个明白小混在说什么。   小混正经道:“所谓一泻千里,就是噗的一声,就哗啦啦,澎湃汹涌地拉下去,直泻不停的意思。”   “噗!”的一响,望四爷笑得喷出一颗纯金假牙,其它人更是抱着肚子哄然笑个不停。   忽然,又是“噗——”的长响,一阵臭气冲天,望四爷颇为尴尬地涨红脸。   小混为他拾回金牙,强忍着笑意道:“嗯!只这么轻轻一笑,便又‘气屎’汹汹,无‘泻’可‘及’,的确是毛病严重。”   接着,又是长短不一的“噗噗!”连响。   包括小混在内,所有走得动的人,全被望四爷如此气尿汹汹,无泻可及的一泻千里,熏得落荒而逃!   当然,如此小病在小混来说,挑着膝盖去医,也能对症下药,只不过须隔着一段距离罢了。   第五章 惊天憾地孤渺六绝   草原上,小妮子拉着小混和小刀二人,凑趣地帮忙赶着牛群。   晨曦微现的黎明时分,放牧的众人在望五爷和数名领头人员的率领下,骑着一匹匹高壮的大马,分散成口袋形的队伍,将上千头的牛群!--script主义的进步冒充为普遍的、永恒的进步,鼓吹资本主义“和script--,缓缓赶往有水源的草地。   牛群此起彼落的“呣呣!”哞叫,牧人们在牛群扬起的尘沙中高声吆喝答叫。   望五爷居中,小混和小刀在他的右手边,小妮子则在他的左手边,其中还有六、七名人手,跟随于两侧。   望五爷毫迈地呵笑问:“小混,第一次参加赶牛,觉得如何?场面颇为壮观吧!”   小混兴奋道:“壮观极了,真令人有种热情澎湃的感觉。”   小刀突然“噗哧!”的脱口一笑,原来他听到“澎湃”二字,又联想到小混为望四爷治病时,精彩万分的形容。   望五爷微笑道:“怎么回事?小刀,有什么不对吗?”   小刀干咳两声,保留道:“只是想起四爷罢了。”   蓦地,望五爷放声哈哈大笑,原来他已听闻过望大爷转叙当时现场的情形。   良久,望五爷喘笑道:“小混,你的医术可和你的形容词一样高明,听大哥说,四哥服了你开的药,立刻止住翻腾的一泻千里,是不是?”   小混眨着眼,嘿笑地点头。   望五爷好奇道:“难得你年纪轻轻,就有此等医术,可是跟谁学的?”   小混轻笑道:“我爷爷。”   望五爷“喔!”的点头,又道:“凭你这身医术,已经足以悬壶济世,你有没有兴趣留在这附近开业呀?”   小混故意溜了小妮子一眼,语含深意道:“不但有兴趣,而且兴趣大得不得了,不过……”   他故作无奈地叹息道:“我的俗事未了,只怕没有办法那么早安定下来。”   此时,有一头公牛突然自牛群中冲出,逃往小混等人的面前。   望五爷沉稳地大喝一声,顺手一扬,一支和小妮子在狼山上所用,形式相同的黑色长鞭,已在他扬手之际,“啪!”脆响着拦阻公牛。   那头公牛听得鞭声,立刻朝右蹿去,望五爷长鞭不收,再度挫腕扬鞭,“呼!”的一声,长鞭横飞向右边而去,再次拦住公牛的去路。   公牛又向其它方向逃,但不论这头公牛往何处冲逃,始终冲不过望五爷挥动的长鞭,最后,这头公牛只得泄气地钻回牛群队伍之间。   小混不禁脱口赞道:“好鞭法!望五叔,你们这手俐落的鞭法是跟谁学的?使得既顺畅又自如。”   望五爷怔了一下,讶然问:“你是说这使鞭的手法?”他呵呵笑道:“这怎用得着人教,只要赶牛赶羊,赶得多了,你自然会用鞭子。”   小混会意地道:“所谓习惯成自然,就是这个道理!”他骑在马背上,怔怔地盯着前方发呆。   小妮子在另一边笑道:“五叔,你不晓得,小混他的鞭子耍得好棒呢!简直比爷爷还厉害,我还想叫他教我,小混,好不好?”   小混彷若未闻,依然空茫地瞪视前方。   望五爷奇怪地看着小混,又叫了他一声,仍是没有反应,小刀仔细一看,发现小混正紧蹙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困难大事。   小刀正待开声,望五爷已经转挥长鞭,虚空扫向小混眼前。   直觉的,小混上身微微后仰,右手突然屈指蓦弹,一股锐劲猛然撞向望五爷的鞭梢,这股力量不但将长鞭撞偏三尺,同时,震得望五爷右手一麻,长鞭差点脱手落地。   小混猛然醒觉,他忙不迭抱歉道:“望五叔,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下手失了分寸,你没怎么样吧?”   望五爷愕然道:“小混,这是怎么回事?你哪来这么大力气?”   小混耸肩一笑,解释道:“望五叔,这就是武林人物所谓的功夫,是一种内力的修为。”   望五爷惊呼道:“怎么你们年纪还这么小,就是武林人物?”   小刀轻笑道:“所谓武林人物,只不过是一群学过武艺的人,自然也有我们这等年纪的武林人物。”   望五爷拍着额头笑道:“对,对!只是我太惊讶,倒显得少见多怪。”   小妮子黠慧灵活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她一派天真地问道:“五叔,你的意思是说,小混他们就是四十响马那一类的人?”   “四十响马?”小混和小刀齐声茫然地重复。   望五爷豁然大笑,他对小混他们解释道:“四十响马是关外一拨凶狠有名的匪盗,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关外人众对他们简直谈之变色。这四十响马的首领,叫做巴大酋,他就是一个功夫很厉害的武林人物。”   小混哇哇怪叫道:“好呀!小妮子,原来你把我们当作强盗?”   小妮子急急摇手辩白道:“不是啦!人家是说你和小刀哥哥是那种功夫很厉害的武林人物,不是说你们是强盗,你误会啦!”   小混斜瞟小妮子一眼,闲闲道:“我当然知道误会,我是故意要误会,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小妮子被他抢白的猛然一愣,这才明白小混故意在捉弄她,她气呼呼地送他一记大白眼。   小刀皱眉道:“巴大酋?这个人我也曾有所耳闻,他的外号人称血煞人熊,在江湖上的确是个出名的狠角色!”   小混意气风发地叫道:“他奶奶的,什么人熊,若是他惹到了小爷,照样打得他变成狗熊!”   望五爷赞赏地哈哈大笑,小妮子却是嘲讪地嗤之以鼻,而小刀则是淡淡一笑,他心想: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前方领路的人,发出“呦——呵!”的高呼,提醒所有的人注意,水源已到。   小混瞇起眼,眺望前方,只见牛队已不再继续前进,牧人放任牛群自由走动吃草。   小混突然好奇问道:“望五叔,连云牧场里,不是有好大一片草原吗?为什么你们不在自己的牧场里放牧,还要费事将牛群赶到这么远的地方?”   望五爷笑道:“牧场里虽然有草原,但是场里的牧草必须留着过冬之用;二来,若是长期集中在同一处放牧,势必破坏到原有的草原。所以牛群的放养需要常常改变地方的原因在此,这也就是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众人此时已经缓缓到达临时搭建的休息处。   望五爷首先拋鞍下马,对小混他们道:“你们自己在这里休息,或是到附近玩玩,我们要黄昏才回去,五叔还有事要忙,不招呼你们!”   小妮子娇声道:“五叔,你尽管去忙,我会带小混和小刀哥哥去玩。”   望五爷含笑点头后,大步离去。   小混他们三人下了马。有人过来将马匹牵走,小混迫不及待地踢腿扭臀,活动一下筋骨,这才兴冲冲问道:“小妮子,接下来咱们要干什么?”   小妮子指着前方不远,一处晒不到日头的阴凉处,神秘兮兮地道:“我们要到那里去。”   小混看着小妮子所指的地方,那里除了比较阴凉,就是一片空旷,并没有其它任何特殊之处。   他不由得满脸狐疑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小妮子催促道:“去了你们就知道嘛!走啦!”   她自己带头向那地方奔去。   小混询问地看向小刀,小刀耸肩道:“别看我,我不可能知道。”他一拍小混肩头,朗笑道:“走吧!到了那里不就可以晓得了。”   三人到了空地,小妮子径自找块石头坐下休息,小混他们忙着环目四顾,但就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小混见小妮子一派悠闲,他对小刀一使眼色,两人也各自坐下,犹如老僧入定,不言不动。   半晌之后,小妮子终于憋不住了。   她瞥眼偷偷瞧向小混他们二人,只见他们二人却是瞪眼向天,一副大做白日梦的样子,毫无好奇或者不耐烦的神态。   小妮子不禁有气道:“喂!臭小混,咱们可以开始了吧!”   小混斜睨着她,故意一脸茫然道:“我们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这反而搞得小妮子一头雾水,她怔愕问道:“你们开始做什么?”   小刀满脸庄重,神色正经道:“当然是开始休息,做梦。”   小妮子啐笑道:“不是啦!你们少神经!”   小混怪叫道:“小妮子嗳!我提你个醒儿,你别忘了,这里可是鸟不生蛋,狗不拉屎,没有半个鬼的荒郊野外,你说话最好多加三思,否则若是刺激了这两个‘硕果仅存的男人’,就……嘿嘿……”   “怎么样?”小妮子双手插腰,大马金刀地往前一站,一副泰山石敢当的架式!   小混摩拳擦掌地站起身,露出一脸贼兮兮,色迷迷的猪哥相,嘿笑连连,一步一步地朝小妮子逼近。   突然——小混大吼:“我就发神经!”他出其不意猛地扑身,夹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小妮子。   小妮子冷不防尖叫一声,扭头就跑。   “啪!”一声巴掌脆响。   “哇!死小混,不要脸!”   小妮子站在七步之外,双手抱臀,红着一张鹅蛋脸,又羞又恨地跺脚大骂。   小混满脸贼笑,双手轻轻交拍,大剌剌道:“这是教你,永远不要背对敌人。”   “劈啪!”响鞭破空声倏然锐啸。   小妮子恨死了小混的贼笑,抖手就是一鞭抽向他。   小混“哎哟!”鬼叫,身子突然呼地随着小妮子的长鞭,往后退去。   这一手正是文狂李二白,成名的轻功绝技大幻挪移。   小妮子一鞭落空,追步向前,右臂急抡,“呼!”的一声,长鞭划着半弧反扫向小混腰际。   小混哈哈朗笑,右脚为轴,身体像陀螺般微微一旋,轻轻松松躲开这一鞭。   由于小妮子人小力气弱,对于丈长响鞭的使用,还无法像望五爷一样,只须挫腕翻手就能将长鞭舞得呼呼有声。   她每一次挥鞭攻击,都必须用手臂和腰劲,加大动作才耍得开长鞭,不到半刻钟,小妮子已是一身香汗淋漓,却没能奈何得了那个小混混。   别说小妮子的鞭法奈何不了小混,就算是望五爷,或者是望老爷子来,也一样不能在小混那身出神入化的大幻挪移身法下讨得好去。   小妮子越是打不到小混,越是生气,她越生气,就越加心浮气躁,出手更是呆滞不灵。   小混忽前忽后地穿梭在鞭影之间,口中啧啧有声地调笑道:“唉!不行不行,这一鞭太差了!”   “哎哟!这是哪门子的手法?真是他奶奶的差!”   小刀在一旁看得有趣,知道小妮子伤不到小混,也就不去阻止他们二人。   忽然,小妮子猛的将长鞭往地上狠狠掼去,人一矮就赖坐下地,“哇!”的一声,委屈地号啕大哭!   小混和小刀两人同是一怔,小混急急掠向小妮子身旁,打躬又作揖地问道:“怎么了嘛小妮子,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干嘛哭成这样子?”   小妮子哭得更凶,还捏起粉拳,捶打探视她的小混。   小混苦着脸暗想:“奶奶的,这算什么?两个爷爷都没教我该怎么应付吶!”   只听小妮子呜咽道:“死小混……臭小混,只会欺负人家……”   小混一屁股跌坐于地,对慢慢走来的小刀,耸着肩无奈地苦笑。   小刀目光一闪,暗忖道:“喝!这小妮子挺贼的嘛!”   原来,小刀发现小妮子哭的声势虽然哀怨动人,但是眼泪倒是没有几滴,他暗自好笑,却也不点破。   甚至,他还落井下石道:“是你弄哭的,你可得自己收场。”   小混白了他一眼,咕哝一声,索性把心一横,展开双臂,硬将扭动挣扎的小妮子搂在怀里。   小混安慰道:“别哭,别哭,我的亲亲小妮子,你要是再哭下去,小心被眼泪泡皱了皮,那会变得很难看,就像个一百岁,两百岁,又老又丑的老太婆,那时就没人喜欢你喽!”   小妮子被小混拥在怀里,窘的她大气都不敢喘,连装哭的事都忘了。   此时,听完小混乱七八糟的安慰,反倒差点脱口大笑,她只好拚命咬着唇,使得小混误以为她还在哭。   小混无奈地叹口气,呻吟地道:“我说小妮子,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你别哭,我什么都答应你。”   小妮子抽抽噎噎,模糊问:“真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妮子一把推开小混,咯咯笑道:“我要你教我耍鞭子!”   小混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颗驼鸟蛋,他目光古怪,瘪声道:“噢!演戏呀!”   小刀识趣地闪过一边,准备让他们二人私下解决。   蓦地——“啊——”   小混张牙舞爪,大吼着跳上前,将小妮子压倒在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滋!”   的一声,狠狠地吻了小妮子的香唇,然后呵笑着翻身逃开去。   他得意至极地大笑道:“我只会欺负人家!嘿嘿……”   小妮子掩着脸坐在地上,那颗螓首,只差没学驼鸟一样,找个洞钻进去。   就连远在一旁的小刀,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那双轮廓优美的耳朵,和一截裸露的粉颈,此时正红得像熟透了的樱桃!   小刀啧啧笑叱道:“小混蛋,这可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吶!”   小混咂咂嘴,回味着偷来的香吻,陶醉道:“我已经警告过她了,别刺激我!”   小刀摇摇头,叹笑道:“小流氓!”   小混嘿嘿笑道:“只要对象适合,流氓有何不可!”   他说完之后,拋了个媚眼给小刀。   随即,小混扬声道:“小妮子喔!害羞好了没有?想要耍鞭子就赶快过来,这种功夫可不是三两天就能学得会的,时间宝贵吶!”   是夜。   弦月如钩。   繁星闪烁。   在这万籁寂静的时刻,正常人都应该已经入梦。   偏偏就有那种不甘寂寞的人,在如此夜凉如水的凄清深夜,无视瞭望台上的守夜人,和大宅子内的打更手,堂而皇之地翻墙而出!   出?怪了,怎么会是翻墙而出,莫不是已经得手了吧?   二条人影,借着大宅子和夜色的双重掩护,宛如幽灵般,飘出望家那道丈寻高的红砖围墙。   就在他们二人越过墙头的瞬间,皎白的月光,映出二人的面容。   啊!这两个半夜不眠,跑出来四处溜跶的人,赫然是小混和小刀这对好哥俩,只见他们出墙之后,径向大青山的方向急驰而去。   呼呼的风声,在小混他们的耳边掠过,冷深的露气,彷佛要钻进人的骨头里去。   小刀微微打个冷颤,轻嘘问道:“是不是今天赶牛时,引发你什么灵感,让你在这种冷不溜丢的三更半夜,跑出来夜游?”   小混嘿笑道:“老哥,你可真聪明,不过,我可是为了你,才会这般辛苦吶!”   小刀怔道:“怎么说?”   小混身形飘逸的和小刀并肩驰行,他贼笑兮兮地道:“打从上回,你老大在狼山上见识过孤渺六绝的前二招之后,你不是一直魂牵梦萦,巴望着能早点学会那套刀法吗?今晚,咱们就来练练这套孤渺六绝。”   小刀轻嗤道:“就算我想学,也不会是在赶完一天牛,累得全身瘫软,只想趴下睡大觉的晚上!”   小混戏谑道:“哎呀!这你就不懂啦!你没看通俗小说里面写着,某某男主角,在一个更深露重,夜黑风高的晚上,巧遇异人指点,学得一身骇人听闻的绝艺,得以报仇雪恨。   所以说,咱们要练功,自然也不能免俗,得在这种冷飕飕,凉冰冰,蛙虫不鸣的三更半夜跑出来乱逛,才算符合剧情需要,说不定吶,还真让咱们碰上个把儿的外遇!”   “外遇?”小刀讪笑道:“我看你是在打屁,连外遇都有了,有没有绿帽子?”   小混故作惊讶道:“唷!老哥,你的经验挺丰富的嘛!怎么我才在外面相遇,你老大就戴上绿帽子啦!真叫人佩服啧啧(之至)!”   小刀啐笑地飞起一脚,踢向小混,口中笑骂道:“他奶奶的,屁蛋!”   小混呵呵一笑,身形微微轻晃,人已由小刀的左侧,闪至右后方,轻易地躲开小刀的那一踢。   小刀不由得在心里暗赞:“奶奶的!大幻挪移,真是名不虚传!”   蓦地,小混突然轻叫道:“就是那里啦!”   此时,在二人眼前出现一片疏林,稀稀落落的树林子之后,是一处颇为宽敞的黄土空地。   朦胧的月色下,树林间阴影掩映,显得有些幽忽黯淡。   但是,那片空地却是十分广阔,比起林子里,明亮不少,正是适合动手动脚,演练武技的好地方。   小混掠进空地之后,随即环顾一匝,满意地点点头,对身旁的小刀道:“这场地不错,正好适合试招,凝魂宝刀借我用用吧!”   小刀解下系于左胯,隐在长衫下摆内的凝魂宝刀递给他,小混接过问:“孤渺六绝的口诀你背熟了没有?”   小刀轻笑道:“熟得可能倒背如流!”   小混呵笑道:“熟就好,千万别倒背,否则要我把刀法倒过来演,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小刀微微一笑,小混又道:“既然你已经把口诀背熟,我就稍为解释一下刀法涵意,然后再演练几遍,让你观摩一番,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体会。”   小刀会意地点头,同时更加凝神准备聆听小混的解说。   小混微仰着头,凝着满天繁星和一弯眉月,沉声缓缓道:“孤渺六绝,招如其名,一共有六招,首二招‘孤魂飘飘’和‘茫茫渺渺’主攻,招式发动有若孤魂野鬼,飘忽不定,虚实难测,它的重点则在虚就是实,实就是虚,虚虚实实可以随心自如。因此,这二招既可以攻敌也可以扰敌,效果如何视使刀之人的功力深浅和对招式体会的多寡而定,这两招,你在狼山就已经见识过。”   小混回瞥小刀一眼,小刀了解地点头。   小混便又接着道:“次二招,‘凝神聚魄’、‘魂归来兮’,乃是借用宝刀之名作为招式名称,这两招是守招,意思就是指,要用凝魂宝刀来守护自己,免受敌人的伤害。刀势恰好和前两招完全相反,着重于沉稳厚实,好象要把那些飘荡的孤魂野鬼,千魂万魄,唤回到自己身旁,团团而绕,藉以保护自己。”   小刀一点头,小混继续道:“最后两招是杀招,一招叫‘月毁星沉’,一招是‘天绝地灭’,顾名思义,这两招的刀法自然是凌厉凶狠。一旦施展开来,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只是我功力不行,有些精奥的细处,没有办法掌握很好,所以会产生破绽。”   小刀笑谑道:“你放心,只要是有问题的地方,我一定会认为是你程度太差,表现不出刀法的精髓,绝对不会在认为是孤渺六绝不好!”   小混白他一眼,咕哝道:“马屁!”他接着若有所思,沉吟道:“你问我是不是赶牛时引发灵感,其实,应该是望五叔所说的一句话,使我联想到孤渺六绝真正精神所求,于是突然悟通爷爷为什么要骂我,说我使刀像在绣花,徒俱架式!”   小刀好奇问道:“哪一句话?你悟通什么?”   小混得意至极地望着他,黠笑道:“他说,他们的鞭法用不着人教,只要赶牛赶得多了,自然就练会一手好鞭法,是不?”   小刀回忆道:“不错,我记得当时,你好象说了句习惯成自然。”   他又不解地问道:“可是这又如何?后来,小妮子要你教她鞭法,你却先传她内功心法,足见,自然练就的手法,仍比不上有人传授。”   小混斜眼道:“自己练的本事,当然比不上有师父教的,除非是个像我一样的天才!”   小刀嗤了一声,小混不理他继续道:“可是,我所联想到的事,不是有没有师父教的问题,而是习惯成自然的自然这件事。”   小刀皱着眉头想半天,想不通小混意欲何指。   小混振奋解释道:“因为习惯所养成的自然,那是一种潜隐在我们意识之下的想法,由于平常时,我们对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并不会有特别的反应。可是,一旦当我们遭到某些情况,这种想法,会使我们心随意转,自自然然地产生反应去应付情况所需。”   小混顿了顿,喘口气的继续道:“通常,这种潜在意念的反应,是直接而且丝毫没有犹豫,所以它能够在最短的瞬间,决定最有效的应对之道,这就是所谓的意念心动,如臂使指!”   接着,他徐徐举起手中的凝魂刀,目不稍瞬地盯着,神色悠然地侃侃而谈道:“如果,我们将同样的道理,转而印证在刀法使用上。是不是说,我们必须熟悉手中的刀,直到我们对刀的使用成为一种习惯,一种自然的反应,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利用这把刀,在最短的瞬息之间,发挥最有效的使用,这不就是以意使刀的境界!”   小刀神往地呢喃道:“以意使刀!以意使刀!意动而刀发,心之所欲,则刀往之,正是所谓刀法无招的境界……”   小混轻笑道:“其实,所谓招式,只是指刀法寻着一定的规则变动,若是招式能够跟得上心意的转变,自然可以突破招式的束缚,变成不按轨迹而行,达到出人意表的结果,也就是一般人所指的无招。”   身为刀尊的传人,小刀对这些用刀之道,自然不算陌生。   只是包括他师父在内的所谓宗师们,从没有人将这个道理,以如此浅显的文字,把它明明白白地解释出来罢了。   他不禁佩服道:“小混,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居然能够由一个点,联想到整体的面;这种联想力未免太吓人了吧!”   小混闻言,骨头不免轻了三两,他得意地呵笑道:“这没什么,别忘了,我是天才!”   他意犹未尽地补充一句:“其实,说的再简单一点,无招就是……”   小刀颇有兴趣地以眼光询问他,小混戏剧性地摇头沉吟道:“无招就是……不合常理的乱七八招是也!”   小刀被吊足胃口后,忍俊不住地啐笑道:“他奶奶的,打屁!”   小混嬉皮笑脸地胡闹一番,此时看看月色,月已隐没,只留下如梦的寒星,轻轻地闪烁着。   于是,他活动一下筋骨,拔出凝魂刀,拋开刀鞘,准备示范孤渺六绝。   小混的个性,天生幽默、好动,固然,对于这套以严谨见长的刀法,始终没太大的兴趣,从来不曾真正用心想去学好过。   如今,却因为在无意中领悟了如何突破有招,到达无招境界,所以使得他,第一次想要认真地体会这套孤渺六绝。   他只是想试试看,孤渺六绝到底能不能符合他的“乱七八招”?   如果能在无招的境界中,孤渺六绝又有多大的发挥?   此时,小混脸上一片茫然,肃穆的神情宛若天神,因为他一直相信武狂任浩飞告诉他的话,认为武者之道,有如信徒膜拜所信仰的神明。   武者之神何在?武者之神,小存于心,浩存宇宙!   是以,神在心,则武者是神;神在宇宙则宇宙成为神。   因此,唯有心中有神,始能驾驭万物之神,方可达到无坚不摧的武学境界。   虽然小混以十五六岁的年龄,就已经能够体悟此等武学的至高精义,但是由于经验、历练和功力都尚未至圆通成熟的地步。   所以,他还无法使自己成为真正浩然无畏的武神!   寒露清冷,梦星似钻!   小混迎着夜风,双眸平视微阖,双腿分叉而立,左脚斜前半步,右手持刀,刀尖指地与左腿尖齐,左手自然下垂,贴于腰侧。   他就以如此看似闲散的姿势,静静的挺立如山,小混终于轻轻提转持刀的右腕,他的移动,是恁般缓慢,恁般沉静,令小刀几乎忽略他的动作,未曾实时察觉,他已经开始舒展保持良久的姿势。   宛如缀有星芒的刀尖,在小混手腕轻旋之际,擦着地面,由右向左划个半圆,直竖在他胸前半寸之处。   小混双眸如星,凝视着尾芳吞吐跳跃的刀尖,就在这一剎那,小刀强烈的感受到;一股发自小混身上凛然的肃杀之气,将他再度的逼退三尺。   此时,小混已不再是那个惫懒皮滑的小混,他已经和凝魂刀融成一体,幼化成一柄威严冷厉,饱盈杀气,令人骤然寒心的出鞘神刀!蓦地——一声清悦龙吟,小混陡然发动刀势,剎那间,青芒暴涨骤进,冷电穿闪如蛇,空气终究经不住利刃的切割,发出破碎的呜咽。   顿时,天地间充斥着千万道刺目寒光,炫人眼眸。   森冷酷杀的刀影,彷佛触手可及的实体却又恁地幽幽荡荡,如烟若雾般飘忽幽荡,像煞一群被九幽逐放的野鬼孤魂哀怨的吟叹无家可归。   骤然间,飘忽幽荡的刀影倏地收拢汇聚,就好象无数的神魂鬼魄,受到召唤,突然有了依靠,急然自四面八方赶向归处。   回归的冷电精芒,宛若有灵,在小混身旁四周旋环飞绕,霍霍的刀光,由疏渐密,越滚越急,终于化作一股白亮的光柱,将他里护其中。   倏地,刀势再转,凝魂宝刀时而幻做闹海游龙,翻腾滚跃,蹿捣江河;时而飞掠如振翼怒鹰,持风狂啸,袭卷苍穹。   凝魂宝刀映现的青芒,忽左忽右,时上时下,快如风驰电掣,纵横交穿于天地四野,八荒九垓。   在如此浩然激烈的刀势之下,宛若天欲倾,地将裂,群星俱陨,明月崩碎!   黄土空地的十丈方圆之内,登时飞沙走石,叶坠树倾,彷佛刚刚经过一场浩劫。   虽然此时空气之中,劲翻气涌,芒飞电闪,锐啸如泣。   但是,老实说,小混为了让小刀能够仔细看看清楚,有关孤渺六绝变招换式间的精微奥妙,全神倒也真的贯注,只是全力嘛,未必见得以赴!   于是,一回合,二回合,三回合——当小混重复施展三次孤渺六绝之后,他已是舞得兴起,只听他口中大喝一声,凝魂宝刀的刀芒,再长三尺有余,随着暴涨的青碧光芒,小混一口气,同时施出孤渺六绝的六大招式。   豁然间,一声轰然巨响,宛如百吨炸药同时引爆,震得人血翻气涌,耳膜生痛。   便在巨响的同时,漆黑如墨的大地,陡然炸开一团白亮的光华,彷佛宇宙间爆现出一颗新生的星云。   空地上的黝黑树林,被白亮的光团照耀地有如白昼,宿鸟在巨响中扑翅惊飞,光华下,如雨飘散的落叶清晰可见!   小刀急急掩耳,连连闪身倒掠三次,慌忙地避向树林内。   当他惊魂甫定立于林间,赫然发现脚下落叶积逾盈尺,原本茂盛的翠林,此时只剩下稀疏几片叶子,孤零零高挂枝头。   小混却卓立于空地正中,已然收住刀势,双手捧刀奉于胸前,仍是满脸肃杀,不怒而威的神情。   良久……当一切都已重归寂静,小混脸上才开始散去浓烈的杀气,缓缓撤刀,敛起刀魂和心中的武神。   他重新恢复嘻笑怒骂的德性,扬眉问道:“喂!老哥,你躲那么远怎么看得清楚刀法?   如何,我这两手比起在狼山时,是不是比较有点进步?”   小刀嘘出屏住的一口气,缓步走回空地,迎向小混,咋舌道:“老天!好霸道的刀法,要不是我逃得快,就被你撂倒当场啦!啧啧,你的进步,还真是奶奶的一日千里呀!”   小混瞪眼道:“什么霸道,这叫威风、浩然,不懂就别乱说,会给人家笑的!”   他将凝魂刀递给小刀,接道:“喏,该你啦!我示范完毕,换你试试看你到底领略多少,是不是和我一样有天才,能够一‘目’千里!”   小刀接过凝魂宝刀,突然,连云牧场的方向,传来隐隐的蹄声,小混和他,不约而同回头探望,发现点点火光,正迅速向空地这里移动。   小混怔然叫道:“哎哟!乖乖不得了,怎么全来啦?”   小刀谑笑道:“还不是被阁下的威风、浩然所召来看戏来着。”   小混得意地吃吃笑道:“奶奶的,我点名的本领还真不小,连吆喝都不用,就能让几十里外的人,快马加鞭地赶来报到!”   突然小混改口叫道:“不行不行,这夜传绝学的事,在小说、传奇里面,都是挺神秘的,让人瞧见就没趣了,老哥,咱们快快溜之也乎!”   小刀知道小混是懒得对来人解释,到底发生什么事,光是眼前这些景象,连他这个亲目所睹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何况,要他对一群不谙武功,闻声赶来看热闹的解释,那有多累,还是回家睡觉,比较干脆。   于是,他们两人摸黑避开持火把而来的人群,自另一人方向,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回望家大宅,假装刚才那团极光之火,惊天霹雳,和他们没有关系……第二天。   望家连云牧场里,纷纷传闻昨夜牧场西北方向那座长青林,不知为什么得罪老天爷,让雷神一殛,劈光全部的树叶,变成秃头林。   半夜在瞭望台守夜的人,更是活灵活现地描述自己目睹的情形。   什么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轰隆一声落在长青林内,地上就冒出一团白光,像昙花般一现即逝。   有人猜测,是天仙被贬入凡尘,有人说是紫微星降生,有人认为是大吉大利的好预兆,有人摇头叹息又要出凶事……不管哪一种说法,小混总是一脸无辜地听人转播,甚至一本正经有模有样地和人互相讨论。   小刀不禁佩服他演戏技巧之高明,连梨园里的台柱都比不上。   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小混他们两人会抱着肚子,相对哈哈大笑,正巧,小妮子兴冲冲跑来找小混,要告诉他最新消息。   小妮子一踏入小混的房间,见他们两人笑得前俯后仰,好不乐乎,不禁好奇问:“小混,你们在笑什么?干嘛那么高兴?”   小混拚命用袖子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哀哀呻吟:“哎哟!好痛……笑得我肚子好痛……呵呵……哎哟!笑死人喽!”   他根本无暇也无力回答小妮子的问话。   小妮子皱着柳眉,不明所以地望着小混他们。   半晌,她跺脚啐道:“莫名其妙!”   小混突然猛的自椅中翻身跳起,冲上前“滋!”地吻了小妮子的香唇,乐道:“我笑有人自愿送上门来,呵呵,好香啊!”   “死小混!”小妮子红着脸,大发娇嗔道:“你……讨厌!”   她可是越来越习惯小混的偷袭,这下子连脸也不用藏了。   小混嘿嘿贼笑地逗弄道:“我若是死了,就不会吃你的口水啦!而且,我一点儿也不讨厌吃口水呀!”   “臭混混,我捶死你!”小妮子气苦地捏起粉拳,追向小混。   自从小混教她一些入门的内功心法,做为使鞭子的奠基功夫后,连带这小妮子的动作、反应,都比以前轻快灵活许多。   这可是小混始料未及的事,怎么只见小妮子一闪,那双粉拳已经当头落下。   小混怪叫道:“哎哟!杀人喽!”他脚下微滑,轻松容易地躲开小妮子的小手,装模作样地抱着头,逃向门外,同时故意大声嚷嚷道:“谋杀亲夫啦!”   小妮子恨恨地追出门去,留在房里的小刀仍然可以清楚地听见,小妮子泼辣地怒斥道:   “死小混!臭小混,男子汉大豆腐,有胆你就别跑,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乌鸦嘴……”   “呵呵,我的嘴才不臭,否则怎么配得上你的香唇?你若是撕烂我这张可爱的樱桃……   不,不是!是水蜜桃大嘴……就没人吃你的口水,小心你的口水……会滴滴嗒嗒……像瀑布……”   “曾能混……你是……鸡蛋炒鸭蛋……超级大混蛋……”   声音渐渐远了,也渐渐模糊,看来,他们二人已经追出前院。   小刀脸上泛起一抹有趣的笑容,喃喃自语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古人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他的嘴角依旧留着隐隐笑痕,整个心思却已沉入自己的思绪里。   此时,小刀的脑海里只有昨夜小混所演练的刀法的影像,一次又一次地反复着,他不自觉地以手代刀,出神地比划着孤渺六绝。   他的心里只有刀,至少,目前只有刀,而容不下任何感情……   第六章 江湖儿女缘定今生   中秋夜,月明星稀。   风柔柔地吹着,天际偶有浮云,轻轻地,薄薄地掩过明月,却又立即迅速地飘开了去。   望家后花园内,小桥流水,凉亭假山布置得美轮美奂,令人几疑身在江南,而非塞外莽原。   小混和小刀二人,在望老爷子盛意的挽留下,此时,仍逗留在连云牧场,和望家族人一同欢度中秋。   月到中秋分外明,每逢佳节倍思亲,小混想起上个月圆的晚上,自己还在狂人谷中和两位爷爷谈古论今,如今,却是已近边关,远离狂人谷。   不过,按照自己原定计划,小混早该已经进关而去,四下打听樊不凡神仙窝的所在。   谁料得到,自己会碰上血魂阁的血魂杀手,救下小刀老哥,接着又大走桃花运,遇上小妮子这个俏妞儿。   如此,打混一场,人还在关外游荡,不知几时才能进关!   忽然,小混的沉思被突来的骚扰打断,骚扰来自众人围坐的圆桌下面,小刀正不轻不重地用脚踢着他的小腿。   小混投去询问的一瞥,发现小刀正瞪着他,频频以目示意,要他对望老爷子说话。   说什么?小混不禁有些纳闷。   猛的,小混记起昨夜小刀和他商量好的事,于是开口说道:“望爷爷,有件事我想同你打个商量。”   望老爷子拂髯含笑问:“什么事?”   小混轻笑道:“老哥和我实在不能再留了,中原还有事等着我们去办,所以,我们想明儿个就走!”   “明儿个?”望老爷子讶然道:“那么急做什么?才过完节,就多住两天再走。”   小混黠笑道:“望爷爷,这多两天,那多几天,我们一住就是大半个月,再住下去,我看也甭走啦!干脆留在牧场里做食客算了!”   小妮子的二哥,望英杰打趣道:“做食客不如做娇客吧!”   小混呵呵贼笑两声,偷睨了小妮子一眼,果见小妮子噘着嘴啐道:“二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望英杰斜眼道:“妮丫头,跟你老哥如此说话,未免太没礼貌了吧!”   小妮子哼了哼。望英杰接着又捉狎道:“再说,什么谋杀亲夫啦、死相等等的话,可不光是我一个人听到而已。”   小混忍不住嘿嘿直笑,饶是小妮子大方,此时也窘得钻进自己亲娘怀里,撒娇道:   “娘,你看二哥,他欺负人家啦!”   望夫人爱怜地拍拍女儿,柔声道:“你二哥只不过实话实说,哪有欺负你。”   “娘!”小妮子蓦地烧红着脸,将头拚命埋进她娘的怀怀里,咿唔地扭腰跺脚,逗得其它人咯咯而笑。   小混暗里用肘顶了小刀一下,要他开口帮腔。   于是,小刀不温不火,老成持重地道:“望爷爷,实在说,我和小混几乎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也希望能就此安顿下来。   可是,你知道尽管我们心里愿意,却不能拋开未了的责任,不去完成,你一定不会赞成我和小混做人如此不负责任吧?”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望老爷子不得不点头赞同。   小混逮着机会道:“所以说啦!我们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既然要走,就不如早去早回,这不是挺美的吗?”   望大爷看看他老子,见望老爷子微微叹息颔首后,方才清清喉咙开口:“那么大叔明天就替你们安排两匹马代步。”   小妮子突然冲口道:“爷爷,我也要和小混他们到中原去玩!”   “什么!”   除了望老爷子微微蹙眉外,在场所有的人全都脱口讶呼,其中,小混的叫声最大。   “小妮子,你没搞错?”小混瞠目叫道:“跟我们到中原?简直是开玩笑!”   小妮子急道:“死人,你能去中原,为什么我不能去中原?谁跟你开玩笑?”   小混急道:“不行不行,我们到中原可不是去游山玩水,你不能跟着,太危险啦!”   小妮子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好危险,你们都是很厉害的武林人物,可以保护我呀!”   小混掩目呻吟道:“老天,这下子纠缠不清了!”他猛地坐正,严肃道:“你们大家听好,就因为我们是武林人物,所以才会危险,你们知不知道何谓武林人物?”   他自问自答接着道:“所谓武林人物,其实是一堆拎着脑袋玩命的怪物,每天过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生活,谁也不敢保证,过了今天,是不是看得见明天的太阳,这种生活不是正常人能过的,更不是小妮子应该过的日子!”   望家除了老爷子闭目聆听神色不动之外,其它人都以怀疑的眼光看着小混,彷佛他在说神话般,不予置信。   小混苦笑一声,向小刀求援道:“老哥,你告诉他们,我是说真的,百分之二百的真话!”   小妮子嗤鼻反驳道:“你若是说真的,那不就是指自己是不正常的怪物!”   小刀语含深意道:“有些人混江湖是为找刺激,求名利,有些人则是天生属于江湖,不管他愿意与否,他都必须过那种血腥的日子。”   顿了顿,小刀深沉道:“很不幸,小混和我的确是属于后者,他用的形容词虽然比较夸张,但是,却都很贴切真实。而且,他不希望小妮子沾上江湖,正是出于爱她的心情!”   小混急急补充道:“是呀!其实你们只要想想四十响马的德性,就知道我们不是瞎掰的。”   登时,望家七口人都默然不语。   沉吟良久,小妮子终于不确定地道:“可是,小混,我的鞭子已经使得不错,连你自己都说,若是用来应付四十响马,算是绰绰有余……”   小混苦笑道:“若是对付四十响马首领之外的庸手,你的鞭法自然足够自保,可是,闯江湖的人,大多是像巴大酋那等子狠角色,那就不是你应付得来的呀!”   小刀哀恳道:“小妮子,你没听人家说:江湖无风三尺浪,对这种无风还要起大浪的复杂环境,别人惟恐避之不及,你何苦硬要往这个是非圈跳呢?还是听话留在家里,等我们回来,你总不希望爷爷和爹娘为你担心吧!”   小妮子突然眼眶一红,语声有些哽咽,却坚定无比地道:“既然江湖那么危险,我更要跟着去,与其叫我每天躲在家里猜想小混是不是从此一去不回,我宁可亲自陪着他被人追杀,我不要做一个温室里的花朵。”   她说的是恁般坚定,恁般真情流露,使得小混不禁面上火辣辣,但是心里却暖烘烘,感动得不得了。   终于,良久不语的望老爷子,沉声叹道:“唉!这是天意,是命中注定的事,就是想躲也躲不掉!”   众人都不明白望老爷子,意欲何指。   于是,望老爷子手拂长髯,对望大爷道:“云扬,去将爹那口盒子取来。”   望大爷微然一怔,随既领悟地惊疑道:“爹,你难道……”   望老爷子不语,沉喝一声:“去!”   望大爷不敢违拗,躬身离去,望夫人目送丈夫的身影消失后,欲言又止地望着公公,忧心之情,溢于言表。   众小辈们见状,俱是满头雾水,茫然地看着神秘兮兮的望老爷子。   望老爷子温文尔雅地微笑道:“你们很好奇是不是?”   众人忙不迭的点头。   望老爷子手拂白髯,抬头凝视着明月,神情悠然问:“小混,你们可曾听过无影神龙这号人物?”   小混吶吶道:“我刚出谷,大漠都还没走完,江湖人物可以说不识一个半!”   “一个半?”望老爷子好笑问:“为什么要称为一个半?”   小混搔搔头,嘿笑道:“一个是指我这个老哥,剩下就半个不识,所以合称一个半。”   小刀沉思良久,豁然道:“我想起来了,我听师父提过,大约三、四十年前,武林中有一位使鞭的高手,一条血玉龙筋鞭使得出神入化,堪称用鞭第一高手,因为他行踪神秘,无人知其真名和来历,因此被江湖中人称为无影神龙,莫非……”   望老爷子颔笑不语。   此时望大爷已捧着一方长形描金红木盒,匆匆而回,他走到圆桌旁,恭谨地捧着木盒交给望老爷子。   老爷子接过木盒,将盒子轻轻搁放在圆桌上,手拂红木盒,沉缅道:“大约四十年前,那年云扬不过三、四岁,我已经负起牧场大部份的经营工作,时常亲自赶着牛羊到远处放牧。”   老人因为沉缅于回忆,泛起一抹幽远的微笑。   他继续道:“有一回,我带着人,赶着羊到大青山山脚去,无意中发现一名老者身染热病,倒在草堆里,于是就将他救回牧场,请大夫医治。这位老人在牧场里住了一年,他离去之前,我才得知他竟是一位风尘奇侠,他为了答谢我的救命之情,便传我一路鞭法和配合这路鞭法所需的内功心法。”   几个小孩,全都被望老爷子的故事所吸引,就是连望大爷夫妇,也是第一次如此完整的听老爷子提起这伴事的始末。   望老爷子呷一口热茶,深沉道:“就像每个年轻人一样,我也有满腔的理想和抱负,希望能够好好施展一番,尤其,在自己拥有施展的本领后,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过一段理想中,快意恩仇的游侠生活!”   突然,望老爷子像是自言自语般,轻轻地摇头低叹道:“谁知,江湖并不是自己幻想中的那么回事。”   他凝视着木盒,语声深邃,而且略带激动道:“当我不顾云扬他娘的劝阻,毅然决然搁下照顾牧场的重担,入关闯荡江湖以后才知道,所谓武林,竟是一个弱肉强食,动不动就染血夺命的无情环境,所谓游侠,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说到这里,望老爷子似乎有无限的感慨,自顾自地跌入回忆中,良久不语,顿时,月夜突然变得寂静,沉重起来。   小混和小刀二人略有所感地兀自沉思,望家人却是颇为惊异地面面相觑。   特别是小妮子和她的三个哥哥,今晚首次听到有关自己爷爷的过去,竟也是令人欣羡的侠士,不由得对他老人家更加肃然起敬。   只是,老爷子语气中的激动和感慨,却不是他们所能了解的情绪。   半晌之后,望老爷子方始回过神来,接着道:“最后,我终于厌倦那种充满血腥和杀伐的日子,怀念起牧场里宁静、温馨的生活,所以我回来了!由于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搅入江湖,所以一直不曾将那套九九八十一手驭龙九重天鞭法,传给云扬和他的三个弟弟,就是连昔日江湖那段日了也不多提。”   “可是……”老爷子慈爱地看着小妮子,轻笑道:“妮丫头周岁生日,家里为她准备抓周时,我一时心血来潮顺手搁上一条长鞭,偏偏这丫头一把就朝长鞭抓去。”   “她奶奶摇头说:‘女孩子玩鞭子不象话!’想将长鞭拿走,妮丫头小嘴一瘪,立刻哇哇大哭,直到鞭子还给她,才让她破涕为笑。”   望大爷点头回忆道:“是呀!我还记得娘那时直叹说,咱们望家难不成真的没有养女孩子的命呢!”   小妮子的三个哥哥,全都瞅着她呵呵直笑,那模样好象是在说:“你才知道!”的味道。   小妮子不服气嗔道:“笑什么?谁规定女孩子不能玩鞭子?讨厌!”   望老爷子不住摇头叹笑道:“所以我说是命中注定吶!早在妮丫头出生没多久,我便看出她的资质不错,会是练武的好材料,可是想想江湖生活实在不适合一个女孩子,就打消了传她武功的念头。”   轻轻一顿,他慈祥地接着道:“谁料到,妮丫头还真是和鞭子有缘,从小跟着哥哥和堂兄弟乱跑,学着牧场里的叔叔伯伯们吆喝赶畜牲,竟也将一条鞭耍得似模似样。于是,我这才不时从旁点拨她一些使鞭的手法和技巧,偶尔也传她几式驭龙九重天里,比较简单的招式,心想,光是这样子,也不会使得她和江湖连上关系。”   然后,老爷子似笑非笑,目光古怪地瞅着小混,叹道:“千算万算,总是逃不出老天爷的计算,我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半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唏哩呼噜就教这丫头入门的内功心法,让妮丫头对耍鞭子越练越有劲,这能说不是天意安排吗?”   小混搔搔后脑勺,尴尬笑道:“呵呵!这全是意外,我怎么知道,望爷爷你不希望小妮子学武,你要是早告诉我,我就不教她啦!”   望老爷子扬眉笑道:“哦?这么说,还是我的错喽?”   小混嘿笑道:“当然不是望爷爷你的错!”他故意一顿,眨眨眼谑道:“只是你老人家多少得负点责任罢了,否则,我人小肩膀窄,可是担待不起拐带良家刁蛮女的重责大罪。”   “臭混混,你骂谁刁蛮!”小妮子气呼呼地指着小混兴师问罪。   小混嘿嘿轻笑,拨开小妮子的春葱玉指,笑谑道:“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就忙着气涌如山地问罪,嘿嘿!这不就是做贼的喊捉贼,明知故问嘛!”   “你……”小妮子一时语塞,兀自气苦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就这样,你呀你的半天你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一张小脸涨得红通通的,令人分不出她是生气?还是害羞?   望老爷子拍拍她的手,慎重地对小混道:“小子,我望家三代,就出这么个女娃儿,她要跟你去中原,你就得替我好好照应她!”   望夫人有些为难轻道:“爹,这……”   望老爷子摆摆手,打断道:“女孩子家养大了,总是别人的,何况,你没听她自己说,她不愿意做温室里的花朵!”   接着,他长叹道:“小刀说的对,有些人的确天生注定要成为武林人,妮丫头也是如此,就让她去吧!小混会照顾她的。”   望老爷子转而以凌厉的目光紧盯着小混,严肃道:“你怎么说?”   小混心里暗叫道:“累呀!”但是表情上,他却是拍着胸脯,以慷慨就义的姿态,义无反顾地道:“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小妮子的安全包在我身上,谁要是敢碰她一根汗毛,我就拔他十根腿毛,谁要是动她一下,我就还他十几二十拳,保证不让小妮子吃亏!”   小刀偷瞥了他一眼,心想:“就怕那个人是你自己喔!”   小混果然在心中加上一句:“当然,如果是我就另当别论!”   望老爷子欣慰道:“很好!”他忽又轻轻呵笑问:“对了,小妮子说你将赤焰送给她,这事可是真的?”   小混肯定万分地点头:“保证不是煮的,或是红烧的!”   望老爷子笑骂道:“贫嘴!不过,既然是真的……”他自腰间挑出一只大小如拇指指甲盖的透明玉蝉,交给小混。   小混心想:“哟!这玩意儿和我那孽龙寒匕倒是挺相似的。”   他伸出手,正待接过玉蝉,却听得老爷子说道:“这只玉蝉,是用温玉所雕,一般的温玉都是呈羊脂般的乳白不透明色泽。像这种水晶温玉世间少有,称得上是稀世之宝,老夫就用它来交换赤焰,当作你与小妮子文定的信物!”   登时,小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下巴也落了下来,一脸傻相地怔在那里,瞧他那付张口结舌的样子,就知道他被吓得不轻!   小刀高兴的哈哈大笑,猛然拍着小混肩膀,催道:“呆子,快把信物接过来呀!到手的老婆可别让她跑掉啦!”   小混机伶伶地打个颤,回过神来,吶吶道:“望爷爷……这事可不能开玩笑!你知不知道,我连自己是谁都还不知道,名字是两位爷爷顺口取的,还有……哎呀!反正,我不能提供一个正常安定的生活给小妮子,这事……这事……”   他急忙扭头回望想要找寻小妮子,让她自己来反对这件事,可是,那小妮子早在他爷爷说出文定的信物之后,嘤咛一声,转身躲回闺房。   饶是小妮子身为关外儿女,生性豪迈大方,但是,遇到这种事,反应仍是和天下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只有羞红脸,丢下一句:“人家不知道啦!”随即逃之夭夭的份了!   不过,小妮子倒是连那句人家不知道都省下,呵!事实上,她知道的可清楚吶!   小混四下找不到小妮子,直觉地想找小刀求救,小刀却一翻白眼,背过身去,干脆来个相应不理!   望老爷子见状,佯怒地拍着桌面喝道:“小子,莫非你认为妮丫头配不上你?还是你故意在众人之前玩弄她的感情,如今就想一走了之?”   “不是!”小混急道:“我没有玩弄……”   望老爷子截口道:“既然没有,你为何一直推三阻四?我老头子都不怕唯一的宝贝孙女儿吃苦受罪,难道你还怕娶媳妇不成?”   蓦地,小混猛地一咬牙,横了心瞪眼叫道:“奶奶的,娶就娶,谁怕谁来着?往后我若是名门之后,算那妮子的好命,可是我不幸是恶人之后,也算她自认倒霉,大不了跟着我去当棒老二罢了!”   望夫人暗自在心里呻吟一声,但是,再看看小混那种慷慨激昂的德性,倒也觉得这个混女婿颇为真情流露,总是将就点也就算啦!   本来嘛!自古以来即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   这是公理——公婆的道理;也是正义——正点的主义!   望老爷子拂髯大笑道:“好,够气魄!可是千万别叫你奶奶来娶,要你自己来娶才行吶!”   原来,老爷子故意将小混的粗话,曲解成奶奶娶,就娶!要是奶奶不娶呢?那小妮子不就嫁不出门?   小混喜上眉梢地乐道:“老婆当然得自己娶,万一我奶奶早就翘瓣子,那我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这可是大问题!”   小刀接口打趣道:“还好你不是叫他奶奶来娶,否则叫别人的奶奶来娶,这小妮子可就不一定会送进你的洞房里喽!”   “去你的!”小混猝然擂了他一拳,咧着嘴叫笑道:“我有你这种老哥,真是有够没水准!”   小刀龇牙咧嘴地揉着被捶的肩头,冤枉道:“我转过身去,你就娶到老婆,这不是帮你是什么?更何况……”   他斜瞟着小混,嗤笑道:“他奶奶的不幸,和你这个别人家的孙子,八竿子也打不着,对你有什么影响?”   望夫人见这个未来的半子,得意忘形之下,话是越说越见颜色,再下去,还不知小混的狗嘴里,会吐出哪一种牙?   于是,她借机起身道:“爹,小混,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妮丫头。”   望老爷子颔首笑道:“顺便叫人替她和小混他们收拾行李,既然已经决定要走,就让他们早去早回!”   小混突然拍着桌子,兴奋叫道:“还有,未来的丈母娘,请你顺便差人送几缸好酒来,订婚怎么可以不喝酒,这可是值得大醉一场的大事吶!对了,小妮子也得出来,否则,这酒喝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小妮子的大哥,一向沉默寡言的望英豪,此时,满脸苦笑道:“娘!你先别忙着走,总得让小混先拜见爷爷和泰山、泰水才是。”   望夫人闻言,呵笑道:“对对,应该的。”   于是望夫人重新落座,小混倒也不再推诿,站起身对着三位长辈便是一揖到地,嘴里规规矩矩地道:“小子曾能混拜见未来的爷爷、岳父、岳母!”   望英杰待他作了个大揖,才叫道:“慢来,慢来,哪有人一次见三个人的事,而且,所谓拜见,就应该跪下磕头才对,小混呀!你今天可别想打混,再来过,再来过!”   小混“哈!”地反驳道:“谁规定,拜见就得跪下磕头?”   小妮子的小哥,望英雄黠笑道:“我们望家规定的,跪!一定要跪!”   不光是望家三兄弟鼓噪着,连小刀也凑上一脚,跟着起哄。   小混撇撇嘴,无奈地道:“奶奶的,跪就跪,反正男儿膝下有黄金,看我这一跪,可以跪出多少金子来!”   于是,小混只得对着望老爷子和望大爷夫妇,一一下跪,叩头、起身、下跪、叩头、起身……这一轮跪完,望家三兄弟还不轻易放过他,硬押着他拜见大舅子等人,这跪跪叩叩,可真把小混折腾得昏头转向,就连小刀大剌剌往他面前一站,他也照跪不误。   小混正打算往下拜,一抬头瞥见眼前竟是小刀贼笑兮兮的得意嘴脸,众人只听到他嘿嘿怪笑一声,没有人看清楚小混是如何闪身而起,只闻怪笑之后,“砰!”然一响,小刀已被他一脚踹翻在三步之外。   此时,一群下人们捧菜抬酒,正鱼贯地走向后花园,众人赏月之处。   原来是望夫人趁着大舅子们胡闹时,径自下去吩咐下人整置酒宴,于是在此四更末五更初,原本静谧的时分,突然的热闹起来。   不等下人将洒菜摆妥,小混比在自己家里还自在地抓过一缸十斤重的大§酒,找上三个大舅子敬酒。   望老爷子此等长辈,见他们年轻人相处融洽,只对小混的狂态,报以一笑,倒也不多阻止。   小混既是继承文狂李二白的七绝杂艺,当然对酒之一道不会陌生,自然他能喝酒,会喝酒,懂得喝酒,而且敢喝酒。   所谓敢喝酒,就像他现在的敬酒方式!   “我说三位大舅子们,妹夫我曾能混敬你们一缸,咱们干缸!”   “干缸?”望英豪瞪大了眼睛道:“这可是十斤重的陈年大曲,平常人不用一斤就会头昏眼花,你……不多考虑?”   小混本就是借机报一跪之仇,他狂道:“十斤陈年大曲算什么,我一对三,你们三位大舅子一人一缸,我一个人三缸,庆祝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来!我先干为敬!”   他仰起头,“咕噜!”连响,灌下了大半缸老酒,哈口气,激道:“奶奶的,好酒,不敢喝的是娘们!”   狗熊好当,娘们难为!   望家三兄弟不禁也豪气大发,学着小混的样子,抓起大酒缸,“咕噜!”就灌……结果,一缸酒还没有喝完一半,三位大舅子全给摆横了!   小混言而有信,自己一人干完三大缸子陈年大曲酒,看得侍候的下人们,个个瞠目咋舌,对这位准姑爷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连同席而坐的望老爷子和望大爷父子俩,也不禁看傻了眼。   就算关外人豪爽善饮,时常有人拿烈酒当白开水喝吧!穷其父子俩这一生,也从未看到过,居然有人能够一次喝下三十斤陈年老大,却只是微醺而已!   “咚!”的闷响,小混放下酒缸,“呃”地打了个大曲酒嗝。   他醉红着脸,望着或趴,或躺,醉倒在地上和桌边的望家三兄弟,醺醺然,呵呵谑笑道:“他奶奶……呃!的,你们以为……呃!我曾能混是……混假的?呃!告诉你们,我可是喝酒膏长大,呵呵!呃……老酒……老酒算他……奶奶的……什么玩意儿,呃!”   小刀好奇问:“什么是酒膏?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小混醉笑道:“酒膏,呃!就是把绍兴酒……长年窖藏,然后,酒里的水分……减少,酒就……呃!变得稠稠的,琥珀色……好漂亮,闻了就会醉死人的玩意儿……呃……”   小混仰头又是半缸老酒,摇头晃脑道:“奶奶的,一小块酒膏……要用十斤二十年陈绍……冲调,再加十斤新酒……用竹片刀子打……打得起泡泡,才能喝,不然会……醉死人,可是谷里……没有新酒,全是酒膏……酒膏吶!呃……奶奶的……”   李二白当年退隐狂人谷时,曾带了十缸七十五斤装的陈年绍兴进谷,待到小混被迷途的骆驼误加载谷,双狂隐居已有七、八十年的岁月,十缸陈绍,只剩下三缸。   但是,那三缸子酒,都变成好饮者梦寐难尝的特级酒膏!   小混入谷时,仍在襁褓之中,双狂因为立有誓言,不得出谷,自然无法再将他送出狂人谷。   而两个老男人,困居沙漠深谷,日常吃用,全赖谷中一脉地泉,自产的有数蔬果,和定期过境的飞禽,以及偶尔经过的沙漠旅商提代供有限物品,他们没奶水,要如何喂小孩?   自然,只有拿足以醉死人的酒膏当奶水来喂小混,一来可免小混饿死,二来,小混一醉数日,双狂也乐得轻松。   小混在这种情形下,喝了一辈子别人一辈子也喝不着的酒膏长大,天底下早就无可醉倒他的酒类。   如今,三十斤老大曲下肚,之所以会造成小混微醺的原因,乃是为这是小混第一次喝到绍兴酒膏之外的其它酒。   但是,老大曲所造成的效果也仅止于此罢了,便是微醺的时间也维持不了多久。   此时,月已西沉。   大地陷于黎明前最黑暗的剎那,连天气也正值最为冷冻的时候,望大爷忙着吩咐下人们,将三个少爷抬进他们房间。   小刀心中忐忑不安,他暗自忖叫道:“不妙,小混这小子怎么还不醉倒?奶奶的,他不倒,就是我倒,唉!轮到我,便是倒大楣呀!”   他可不认为小混会大发慈悲,忘记方才起哄时,他叫的最大声这码子事。   望夫人正好带着小妮子姗姗而来,看见仆役们七手八脚抬着被摆横的三个儿子,不由得掩口讶呼道:“怎么回事?”   望夫人和小妮子听完下人们吱吱喳喳的描述,不相信地瞥着小混。   唯见地上横三倒四地躺着五、六个大酒缸,以及小混那付醉态可掬的样子,证明众人所言不虚。刚出来的望夫人,又忙不迭地跟进屋里,为三个宝贝儿子张罗去了。   小妮子此时换过一袭粉红罗裙,略施脂粉,朦胧暗夜,更如含羞带怯的新婚娇娘,美艳动人之外,另外还有一份掩不住的喜气盎然。   她施施然地走到圆桌旁,在小混身旁坐下,妩媚明艳地瞪了小混一眼,娇嗔问:“喂!   小混混,你干嘛把我哥哥他们灌醉?”   虽然小混此刻双颊仍是醉红的宛如抹上夕阳一般,但是微醺时那种飘飘然的悠忽感,已经完全消退。   就是他那双原本迷蒙的醉眼,也逐渐变得澄清明亮,像煞闪烁在夜空中两颗晶莹亮丽的星星。   他用左手支颚,侧视着小妮子薄嗔微怒的娇俏表情,不由得吃吃笑道:“小娘子,你真美,连生气的时候也美得乱七八糟,来!陪你未来的老公喝酒。”   不管三七二十一,小混端起桌上一杯斟满老酒,左手一搂小妮子香肩,右手往前一送,不给小妮子反抗的余地,硬逼着她灌下那杯老酒。   好在小妮子自幼家教良好,训练有素,对三两杯老酒,还不放在眼里,当下,她大方地仰首饮尽小混强行逼灌那杯酒。   小混见她毫不忸怩作态,不由得在她颊上香了一吻,呵呵乐道:“好极了,这才是我曾能混的好老婆!”   小妮子娇羞地垂下螓首,低啐道:“讨厌!”   她早把兴师问罪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众人也被他们二人逗的哈哈直笑。   小混心里想:“奶奶的,连你,我都是照灌不误,灌醉你三个哥哥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仰着头笑的比别人都大声吶!   随后,小混和小妮子两人又一一向望老爷子以及望大爷敬酒,也算是为明天预先辞行。   接着小混呵呵贼笑不停瞅着小刀道:“小妮子啊!这是咱们老哥,关于咱们俩的婚事,他可是尽力不少,你说咱们该如何好好谢谢老哥?”   小妮子不明所以,娇笑道:“当然是请他多喝两杯喽!”   小混故意对着小刀咬牙切齿,两手拳头扭的“●!●!”直响,他憋声道:“岂止两杯,我看多喝两缸还差不多!”   小刀苦笑地举起一缸老大§,无奈道:“小混,兄弟,老哥我自己来,不用你多费手脚!”   他大喝一声,将酒缸高提过顶,张大嘴,一口气不歇,犹如长鲸饮水般,将偌大一缸子酒倒入口中。   小混双目顿亮,高兴吼道:“好,爽快!真不愧是我老哥,咱们闯江湖的人,就是要这样子喝酒才象话,老哥,我也陪你喝一缸!”   他顺手拍开酒缸子封泥,学着小刀抬起酒缸子,唏哩呼噜喝将开来。   望老爷子等人见状,不禁啧啧有声,赞叹不已。   望大爷佩服道:“天下豪士,莫过于此,他们两人的豪气,从喝酒就可以窥见一般!”   望老爷子拂髯点头道:“不错,此二子头角峥嵘,将来定非池中之物。”他含笑瞥向小妮子,接口道:“妮丫头能跟着小混,我可就放心了!”   小妮子娇唤道:“爷爷!”   想起明天就要离开自幼生长的牧场,和心上人一同闯江湖去,她一时也弄不清楚,心里亦喜亦忧。   她喊完这声爷爷,小妮子吶吶不知应该如何接口,说些什么才好。   忽地,小刀首先放下酒缸,他醉眼醺醺,呵笑道:“小混……如何,老哥……够意思了吧!”   小混随手拋开喝干的酒缸子,扶着踉跄的小刀,哈哈笑道:“好,够意思,你喝完一整缸子老酒还没倒,光凭这一点,就够资格做我老哥,你的确,他奶奶的够意思极了!”   小刀打个酒嗝,哈哈得意道:“奶……奶的,你以为老哥我……那么容易被……摆平?   没……那回事,瞧!我还可以,自己……自己回房去!”   小混呵笑附合道:“对,你还可以自己回房,那你就回去休息吧!”   小刀醺醺然推开小混的扶持,不稳道:“那……那有什么……问题,待我……回房去也!”   他一路哼着小调,颠颠倒倒,踉跄地向内行去,还不时拨开想要扶他的下人们。   小混目送着小刀离去,这才轻嘘口气,搔着头呵笑道:“不错不错,十斤老大§下肚,还走得动,是不简单。”   回过头,小混正好迎上一只似嗔似笑,直瞅着他的美目,他不解地问道:“怎么啦?干嘛这样子看着我?”   小妮子啐笑道:“从没见过你这种人,三、四十斤老大§下肚,平常人早醉死了,只有你越喝越清醒。”   小混呵呵一笑,扬眉道:“所以说,你老公不是平常人,千万别太小看自己的老公。”   小妮子红着脸轻啐一声。望老爷子此时凝望着恢复宁静的天空,低喃一声:“天又快亮了!”   就在众人回头看着渐露曙光的东方,望老爷子轻咳一声,轻叹道:“妮丫头!”   小妮子茫然地回首看着她爷爷。   望老爷子将放在桌旁许久的描金红木盒,推向小妮子,慈祥道:“妮丫头,爷爷已经将你交给小混,往后你跟着他,小混自然会照顾你。但是,江湖风险诡谲,你还要有本事照料自己,才不会带给小混太大的困扰,明儿个你就要走了,爷爷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就只有爷爷昔年行走江湖的一点儿行头,你带着去,也好当做防身之用。”   小妮子低应一声,接过木盒,见盒上有锁,但是没有扣上,于是,她取下锁头,轻轻打开锁栓。   只见木盒内衬着黄绫绸垫,垫子上搁着一条约莫有丈寻,通体油亮赤红的长鞭,而在团团圈起的长鞭中间,放着一本白绢小册。   册子正中央,以朱红楷字端端正正地写着:“驭龙九重天”。   望老爷子沉缓道:“这条鞭子,名为血玉龙筋鞭,传说是由龙筋绞成,它的质轻软韧,寻常兵刃伤不了它丝毫,尤其鞭子握柄,是用难得的血玉琢磨成的,功能吸汗,不滑手,是支上好的长鞭。   至于,那本小册子,里面所记载,就是驭龙九重天鞭法,其中一些基本诀窍,爷爷早在平常时,就已经告诉过你,其它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小混,相信以他所学,这本册子里的精奥之处,必定难不倒他。”   小妮子轻抚着盒中的长鞭,唯唯点头,随着老爷子沉重的语声,她竟也有些离别的伤感,使得她忍不住扑向望老爷子,哽咽地轻唤声:“爷爷……”   小混望着老爷子,搂住小妮子不断轻拂她浓密乌黑的长发,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他忍不住在心里兀自咕哝:“搞什么?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干嘛这么酸溜溜,哭兮兮,想当初我离开狂人谷时可乐得很吶!赶明儿个离开牧场之前,一定要和小妮子约法三章,她若是要在半路上哭着想家,我就不答应让她一起去中原,省得麻烦!”   忽然——“小混!你在想什么?”望大爷正攒着眉,不解地问道:“怎么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小混定了定神,轻笑道:“大叔……不,是岳父,我在想明天离开前的一些事,你叫我有什么事?”   望大爷正色道:“小混,我们妮丫头可是交待给你,你可不准亏待她,让她受了委屈!”   小混斜瞥了小妮子一眼,见她正躲在望老爷子怀里对他扮鬼脸,他不由好笑道:“岳父,小妮子可是你们望家三代唯一的女孩子,自小就被你们当成宝贝供着,她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能委屈得了她?只要她不亏待我,我就得三呼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岂敢妄想亏待她?”   小妮子闻言,恨恨地跺着脚,大发娇嗔道:“死混混,你胡说!”   小混一翻眼珠子,吃吃笑道:“我本来就是胡说,你急什么?”   小混瞅着小妮子发嗲的模样,呵笑地保证道:“爷爷,岳父,你们若是要小妮子跟我走,就该信任我能够照顾她。我曾能混虽然打混,但是对小妮子绝对是真心真意,该如何做,我自有分寸,有些事说得多了,反而失去应有的味道,你们说是不是?”   只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充分表现出小混的个性。   他或许有着某些人眼中的玩世不恭,但是,在他坚毅沉稳的内心里,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也就是这种独立而坚决的个性,便得他有着超乎年龄的个性,使得他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   在这一瞬间,他看起来不止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更像一座沉稳难撼的庞然大山,自然给人一种无比的信心。   望老爷子满意地颔首道:“天就快亮了,你们便收拾收拾之后,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赶路。”   接着,他便起身回房,望大爷了解地不再多言,紧随在他老子之后,他径自离去。   花园里,已有早起的鸟儿吱啾争鸣,小妮子轻轻阖上木盒,她忽然轻笑道:“小混,你好狂喔!居然敢那个样子对我爹说话。”   小混将腿翘上桌面,伸个慵懒已极的懒腰,轻松道:“耍狂,也得有本钱狂,若是做不到的事,我就没资格说话那么大声,懂不懂,妞儿!”   小妮子“哧!”的轻啐一声,娇笑道:“人家要进去休息了。”   原本已经瞇起眼睛的小混,闻言突然猛地睁大双目,色迷迷地呵笑道:“哟!才订婚就邀请我入洞房?”   小妮子蓦地羞红脸,恨恨地一把拧在小混腰上,叫道:“死混混,说话乱七八糟!人家不理你啦!”   这小妮子哼的一跺脚,转身朝闺房奔去。   小混被小妮子一把拧下地,他坐在地上揉着腰际,对着小妮子的背影龇牙咧嘴地叫道:   “既然不请我入洞房,干啥睡觉也得向我报告,这是诱人犯罪嘛!”   远远的,还可以听到小妮子模糊地骂道:“神经……”   小混揉着腰,咕哝道:“娘儿们!下手那么重,敢情想要谋杀亲夫?”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重新坐回椅上翘起腿闭目假寐,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是恁般的逍遥自在,可是,小混的脑中却是流闪着千万般思绪。   如今,由于小妮子要和他们同行,未来的计划自然得加以改变,而在未来可能遇上的情况,势必更加复杂。   这些都是令小混不得不去想的事情。   还有,血魂阁的刀级杀手虽然丧命沙漠,但是,血魂阁的人,迟早会知道小刀逃脱的事,他们也定然会再追来。   等双方再度碰上时,只怕有乐子可耍,只是,会在什么时候?   血魂阁的人何时会得知刀级杀手死亡之事,何时会截住自己和小刀……还有小妮子……   第七章 草原盛会危机隐伏   黄昏。   草原上的黄昏,虽然不如沙漠落日来的凄凉,但是,那一轮赤焰飘浮在层层绿浪之上,却有着另一种豪壮的美感。   三匹高壮雄伟的关外良驹,便自这轮风火之中,扬蹄奔来。   他们三人三骑彷佛驭着风一般,迅捷地穿透落日,向前迈进。   他们自然是小混等人。   饶是连云牧场之中人多好办事,小混等三人还是直到快日落才离开牧场。   他们三人会拖到如此晚才动身的原因之一,就是送行人与被送的人当中,都有宿醉未醒,头痛难熬的倒霉鬼。   小混和小刀分别骑两匹褐色大马并肩齐行。   而小妮子胯下自然是火红色赤焰小子无疑,它颇为理所当然的一马当先,抢行于前。   小妮子今天浑身火红,一式火红的劲装和霞披,后肩斜背一张檀弓,一袋白翎箭隐在披风内露出些许头儿。   她的织腰上则缠着爷爷给的那条血玉龙筋鞭。   这小妮子如此一身威风的打扮,衬着赤焰那身油亮如焚的火红毛色,在燃烧般的落日霞光照耀下,她们宛如自火焰中冲焰而出的重生凤凰,令人有着说不出的震撼。   小混闲闲地欣赏着眼前小妮子高绝的骑术,只见她稳健自如地跨骑在无鞍的赤焰背上,随着马儿奔驰,柔和有致的起伏着。   赤焰无鞍,自然也没有束口的辔头。   因为小混坚持不许为他的宝贝干儿子套上枷锁。   他认为收服赤焰已经剥夺赤焰不少自由,如果再为它上鞍,那么赤焰一定会失去属于沙漠特有的那一份奔放!   这绝非当初他驯服赤焰时所愿。   于是,冰雪聪明的小妮子脑筋一转,亲手为赤焰缝了一袭鹅黄柔软的绫布绸缎,当做鞍垫,穿在赤焰背上。   如此一来,就算她骑着赤焰长途跋涉,人与马,都不会感到不舒服。   小刀顺着小混的目光看去,不禁轻笑道:“你不得不承认,小妮子的骑术比咱们高明多啦!”   小混在马鞍上挪了挪臀部,疲懒道:“是呀!至少,在我照顾不了她时,要她骑着赤焰小子逃命一定没有问题。”   小刀嗤笑道:“没出息,还没打就先想逃,如此也配做英雄?”   小混不以为意地淡笑道:“英雄可不是凭一股子傻劲做得来的吶!老哥。”   他轻轻咂着嘴,接道:“我这是对事先做最坏的打算,然后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死中求活,败中求胜的道理。万一,情况真演变到最糟,最不济,也不过是逃而已,我还怕什么?”   小刀微怔,沉吟道:“你这道理倒是挺新鲜的,不过也蛮有点意思,嗯!将情况打算的最坏,而后全力以赴,那么只要有一点点好的结果,凡事就不会是最坏。嗯!的确有意思!”   小混呵呵捉狎道:“不错,你竟也懂得举一反三,真是孺子可教也!”   小刀哭笑不得地佯怒做势猝踢,小混哈哈一笑,拍马躲开后,顺口问:“老哥,咱们还得多久才能进关?”   小刀略略估计后,回答道:“赶快一点,明天傍晚可以到达张家口,过了张家口就可经由八达岭入居庸关,算算日子,如果没有其它意外,最迟三天,一定可以入关。”   小刀淡笑道:“关口距离北京城,不过五十里左右,要进京,不用半天,可是,若说要找武林贩子,那可就难说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找到他。反正,咱们进关到了京里之后,就往酒铺子钻,其它的你就看我表演啦!”   小混搔搔头,呵笑道:“也罢,你老兄一到中原,就好比龙归大海,得其所哉,反而我成了大憨呆,到时候一切听你的就是啦!”   小刀嘿嘿笑道:“算你知趣,以前你在沙漠中消遣我的事,我勉强一笔勾销罢了,省得让人说我这老哥没肚量。”   小混吃吃一笑,忽然——宁静的草原上,突然随风传来阵阵隐约的歌舞喧哗,充满热闹和欢笑的乐声、人声,诱得远处听见的人,打从心坎儿想随着音乐欢笑一起飞扬!   前面的小妮子,蓦地回过头,兴奋地叫道:“小混,草原上在举行那达慕,咱们快去!”   这小妮子叫完,不管三七二十一,轻夹马腹,催着赤焰快跑。   她口中犹响着银铃般的娇笑,欢呼道:“小混,小刀哥哥,快点嘛!我们快过去看蒙古人的那达慕,好好玩吶!”   小混他们在后面猛地拍马急赶,但是,任他们两人胯下之马如何奔驰,怎么可能追得上有大漠神驹之称的赤焰小子。   不一会儿,两人已被拋下老远,赤焰和小妮子的身影渐渺,小混不由得急呼道:“小妮子,你慢点,你说那什么母的,到底是啥玩意儿?”   远远地,小妮子缓下马,迫不及待地等着小混他们二人,她犹自马背上,频频眺望歌声传来之处。   一等小混他们赶到,小妮子忙又策马而行,她一边寻找着笑声的来源,一面娇笑道:   “小混,你好笨,是那达慕,不是什么母的。”   小混第一次被人笑骂他笨,他嘿嘿干笑两声,撇嘴道:“管他是那达慕,还是什么母,到底怎么回事,竟然能够让你那般兴奋,差点连老公都不要,就独自一个人跑啦!”   小妮子红着脸啐笑一声,解释道:“所谓那达慕,就是蒙古牧民为了庆祝秋收,特别举行的盛大庆祝会,会里有歌舞表演,还有勇士摔角等等节目,不但好看得紧,而且也是这里的草原上难得一见,最热闹,最有趣的盛会。”   小刀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在这里的草原难得一见?难道在其它别处草原就能见得着?”   小妮子轻笑道:“因为那达慕是蒙古人特有的庆典,除了在猛古草原每年会定期举行之外,其它地方的草原,就要刚好在秋天,而且蒙古牧民还没离开时,才看得到,当然是难得一见喽!”   小混和小刀二人,这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们倒也感染了小妮子那份兴奋,等不及想见识一下,那个什么那达慕的盛会。   经过一阵急驰,歌声和人声都更见清晰。   小混他们三人,已从高大的马背上,看见远处正燃起偌大一堆熊熊营火,许多大大小小的蒙古包正环着营火四周竖起,更有无数密密麻麻的人拥挤在一起,围着营火婆娑起舞欢唱着!   那光景,的确有够热闹,难怪小妮子会兴奋的吱喳不停,一味地催促两人赶快。   熊熊的火光,映红了人们的脸颊,笑声传递着无尽的热情。   小混他们才刚到火堆前丈寻处,已经有热情的蒙古牧人迎上来,操着生硬不流利的汉语欢迎他们。   在这里,你不用担心自己是个陌生人,只要笑一笑,大伙儿就是一家人。   小混他们三人翻身下马之后,立即有人接过小混和小刀手中的缰索,招呼他们到一个蒙古包之前。   唯有想要接近赤焰的一位蒙包青年,竟被赤焰怒然掀唇咆哮,吓退一步。   小混连忙赶上前低叱一声,他当众搂着赤焰送它一记响吻,同时拍拍它,要赤焰自己找个无人的安静地方安顿下来,等候他的召唤。   一旁围观的人潮,无不对这幕情景,啧啧赞叹,更有人指指点点地以汉语不住提到赤焰二字。   小混暗笑一声,猜想人群大概是在谈论他的宝贝儿子,倒也颇为自得。   只有小妮子对这种场面,没有太大的关心,她急急拉着小混和小刀二人,拚命往靠近火堆人多的地方挤去,一心想要找些好节目来欣赏。   小混他们二人是首度遇见此等盛会,自然唯小妮子马首是瞻,跟着她像无头苍蝇般地乱撞。   等他们三人挤到最前面时,只见火场中,正架着一头头宰杀清洗干净的完整牛羊烤着。   小妮子有些泄气地道:“怎么没有表演了呢?”   这时,在他们左近有一名大胡子蒙古人,正忙着将手中一块乌漆嘛黑,像黑砖头一般的东西,敲碎后丢进煮开的滚水当中。   他听见小妮子怏怏不乐的口气,竟以流利的汉语道:“女娃娃,你想看表演吗?表演要等明天才有好看的喔!”   小妮子高兴地反问:“真的?大胡子叔叔,明天有什么好玩的可以看?”   大胡子搔搔他那把毛茸茸的络腮胡,呵笑道:“明天好玩呢,早上是女娃子们跳舞,中午和下午是赛马,晚上就是摔角比赛,挺好看吶!”   小混却盯着大胡子面前,那锅滚腾的沸水,好奇问:“大胡子老兄,你在做什么?这黑不溜丢的砖头,可是要煮来吃的?”   大胡子笑道:“小娃儿,别老是叫我大胡子,我老汉叫帖纳罕,我这里正在做蒙古茶,你们大概才刚来,若是没人招呼,就留下来和我一块儿吃肉,喝茶吧!”   他咧开大嘴,继续自豪道:“我告诉你们,在这儿,咱们阿尔察汗诺尔正白旗里,没有人的蒙古茶,会煮的比我好喝。”   小混他们一开始就喜欢上帖纳罕豪爽的个性,当下就毫不客气,欣然地接受他的邀请而留下。   小刀感兴趣地道:“我以前就听闻过蒙古茶这玩意,可是,我原以为和咱们中原人平常喝茶一般,是用杯子泡着喝,没想到,却是用这么大的锅子来煮着喝!”   帖纳罕拋下最后一小块茶砖,拿起杓子搅动锅中的茶,哈哈笑道:“正宗的蒙古茶,不但是用锅子煮,而且还要加盐、牛乳和黄油,拌匀煮开之后,就成啦!”   他顺口说着,顺手抓起一把盐、和牛乳、黄油,撒的撒,倒的倒,一股脑儿全加进锅里,还不时用杓子搅拌着。   帖纳罕拍拍手,又道:“咱们这蒙古茶,是吃烤肉时最好的饮料,一口肉就一口茶,可以吃下整条牛吶!”   小混咂着嘴,馋道:“好啊!我正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他食指大动,跃跃欲试问:   “帖老兄,你说我们要找哪头牛开刀?”   帖纳罕豁然大笑,大手朝着火场一挥,道:“只要是场子里的牛羊,你喜欢找哪头开刀,尽管动手!”   “真的?”小混馋涎欲滴地追问一句。   贴纳罕瞪眼叫道:“当然是真的,你不相信?好,跟我来!”他大步朝着最近的一头烤牛走去。   烤牛早就已经刷好调味料,熏烤的恰到好处,等人来用。   提供烤牛的主人,更是细心地插了几把薄刃快刀在牛身上,如此一来,吃烤肉的人,只要人到了,什么东西都不用带,就有肉得吃,方便得很吶!   帖纳罕走到烤牛旁边,招呼也不打,拔起一把快刀,轻轻一挥,割下一大片上好的腿肉,递给欢呼的小混。   接着,他又刷刷刷连挥三刀,分别为小妮子、小刀和自己取好烤肉,得意问:“如何?   我没有骗你吧!”   小混嚼着满口烤牛肉,咿唔地猛点头。   夜,来的竟是那般迅快。   原来还有些残霞的西方,倏地抹黑了脸,隐去天际最后一道光芒,大地便又成了黑暗的世界。   人们彷佛寻求着火光的温暖,全都蠕蠕而动地靠了近来,在火光映现的刀茫中,这里没有你的,我的,只有我们的,大家的……   清晨。   太阳才刚刚露出一点点头来。   绿油油的牧草,还披着晶莹的露珠。   大地尚未从睡梦中转醒。   昨夜的火场,还残留着一缕薄薄淡淡的灰尘,狂欢的人们仍旧沉睡,却未散去。   小混裹在不知何人借给他的毛毯里,慵懒舒适地扭扭身打个哈欠,眨眨仍然兀自沉睡的眼皮,不情愿地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   半晌。   他像一只甫自蛹内要挣扎而出的小蛾,奋力自毛毯里挤出一颗脑袋,然后伸长了脖子,四下扭望。   当他看不到第二只起早的鸟儿,他索性又躺了回去,打算补个回笼觉。   谁知——“哎唷!”   “哇!”   小混奋力抽出右手,揉着后脑勺,同时半撑着身子,侧过头去寻找那个虽然发出惨叫,却仍然留连在梦中的人。   一入眼,就是一张毛茸茸的大胡子。   原来,昨夜帖纳罕和他正好头顶着头睡下,方才小混重新躺下身时,恰好将自己的后脑勺敲在帖纳罕的额头上,无怪乎,两人同时大叫。   只是帖纳罕叫了一声之后,侧个身咕哝几句小混听不懂的话,又兀自沉沉的睡去。   小混苦笑地揉揉后脑,一瞥眼,瞧见小刀在他右侧三步的地方,正舒适地窝在毛毯中,对他眨眼直笑。   小刀是被刚才两声惨叫吵醒的。   正待坐起来伸个懒腰,小混突然发觉胸腹间沉甸甸的似有重物。   他低头一看,喝!竟是小妮子那张千娇百媚的娇靥,瞧她气息平稳,双颊红嫩,敢情小混这个枕头让她睡得挺舒服。   难怪,一大早小刀脸上就有那种不怀好意的暧昧笑容!   小混对着小发刀龇牙假笑一番,正想来个软玉温馨抱满怀,却听见赤焰清悦的嘶鸣。想到昨天整晚没见着这个宝贝干儿子,不知道它是不是找到地方过夜?饿着没有?小混再也没心情对怀里的小佳人毛手毛脚。   他小心翼翼地移开小妮子的螓首,顺手扯下裹在身上的毯子,塞在小妮子头下取代自己暖呼呼的胸膛。   当他七手八脚安顿好小妮子,犹不忘低头“滋!”的吃上一记睡豆腐,这才忙不迭翻身而起。   小刀早已优雅地起身,对着冷冽清新的空气伸展着壮硕有力的四肢。   小混“噗哧!”一声,低低讪笑道:“这里又不卖肉,你忙着推销自己这身肉相做什么?”   小刀顺势横腿扫了他一记,啐笑道:“他奶奶的,屁蛋,你放什么狗屎乌拉屁!”   小混吃吃一哂,拉着小刀匆匆漱洗之后,精神抖擞地掠向远处那团红色雾影……“小混!”   小妮子自梦魇中惊叫着推开毛毯,猛然弹坐而起!   余悸犹存中,小妮子还分不清是梦是真,只觉得半晌无人回答。   于是,她惊惶地扭身四下搜寻着小混,空旷的草原上,除了三两个已醒的牧人正收拾着昨夜的烤火场,哪有小混的影子,就是小刀也不见人影啊!   “小混!”小妮子忙乱地翻身爬出毛毯里,顾不得自己钗横鬓散,一副我见犹怜的旖旎模样,再度对着茫茫四野,放声大吼。   “小混……小刀哥哥,你们在哪里嘛!”   小妮子惊急哽咽的声音,引起周围牧人的注意,帖纳罕在旁人的推叫下,揉着眼睛咕哝地醒来。   小妮子茫然地向前奔出老远,却又怔怔地停了脚步,再一次呜咽地大喊:“小混……小刀哥哥……”   她娇嫩惊惶的哽咽喊声,随着晨风向四面飘散开去……忽地——远处响起一阵急骤迅捷的蹄音,那蹄音是恁般的熟悉,一响一响地敲进了小妮子的心坎里。   她抹着泪朝蹄声起处迎去,口中犹自颤抖地呼唤:“赤焰……”   赤焰火红的身影穿过薄冷的晨雾,出现在小妮子的眼前。   马背上,小混一眼就瞥见小妮子梨花带泪的凄切神情,他心头悚然一惊,暗骂自己胡涂,怎么将小妮子一人独自留下。   离着小妮子约有七、八丈远,小混忽然自赤焰背上飞身而起凌空一个空翻,比赤焰还快的冲向小妮子,张臂拥住扑身入怀的伊人。   小混轻轻抚掠着心上人乌柔散乱的云鬓,惊问道:“怎么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妮子死命将脸埋在小混胸膛,哽哽咽咽,无限凄苦委屈地模糊道:“人家做恶梦,起来……看不到你……也看不到……小刀哥哥,以为……你真的……真的死了!”   迷迷糊糊听了半天,小混可听清楚最后一句,他连忙“呸呸呸!”故作诙谐,怪声道:   “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吗?”   小刀也关心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小混搂着佳人,对他翻个白眼,轻声道:“做恶梦,大概梦见我死了,起来又看不到人,就哇啦哇啦的哭啦!”   小刀无奈地摇头苦笑,暗自忖道:“娘们!带她们出门就是一大堆麻烦,也亏小混受得了。”   小混轻轻拍着小妮子,抚慰道:“好了,没事啦!别哭了,下次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独自跑开,好不好?现在我有事告诉你,不准哭!”   小混皱着眉托起小妮子泪眼婆娑的脸庞,举袖抹去她颊上的泪痕,坚定地盯着小妮子的泪光盈盈的眸子,一字一顿,彷佛要将这些话深深刻进小妮子脑海般,沉声开口道:“小妮子,我要你牢牢地记住一件事。”   这是他第一次规规矩矩,不带戏谑地称呼这小妮子,小妮子似乎感受到小混语声中的严肃,不自觉地点点头,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他。   小混微微一笑,接着道:“我要你永远记住,除非有朝一日,你看见我被人当着你的面前剁成肉泥,否则绝对不要相信我死了,懂不懂?”   他的话说的那么坚定,那么自信,彷佛一句句都是经由铜浇铁铸,无可颓倾,绝不毁灭的铿锵金言,令人毫不怀疑地接受它,相信它。   于是,小妮子又不自觉地点点头,只是这次她的脸上多了一抹肯定的笑容。   小混的话,彷佛给了她一座山的保证,使得她对小混的信心,就像一座山一般的牢不可撼!   小混这才满意地换个轻松的口吻,笑谑道:“嗯!这才对嘛,如果我老婆对我都没信心,我曾能混,他奶奶的还混个屁!你要知道,你老公不是随便死得了的人吶!”   雨过天晴,骄阳又现。   小妮子带着一脸比阳光还耀目的娇笑,轻啐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什么屁呀屁的,难……难闻死啦!咯咯……”   忧虑一去,小妮子又回复成一只精灵刁钻的小鹂鸟,撒着一串串的悦耳动听,声若银铃的娇笑。   她自小混怀里挣开了去,活泼地跳跃在草原上。   小混拋个得意地眼神给小刀,他戏谑地怪叫道:“耶!小妮子嗳,你说什么难闻,我又没有口臭,怎么会难闻,不信咱们亲个嘴儿,证明一下!”   他怪模怪样,张牙舞爪地朝小妮子扑去,小妮子尖叫一声,咯咯笑着逃开,完全忘了刚才的梦魇和恐惧。   小刀含笑地看着他们两人追逐嬉戏,连赤焰都闲来无事轧上一脚,和他们追成一团。   小刀不禁有些纳闷地忖道:“问世间情为何物?难道真的能够让人如此神魂颠倒,悲喜失常?真是奇怪。”   他不解地径自耸耸肩,不再想它。   蓦地——一阵号角呜呜吹响。   随之,歌舞乐曲之声再起,那达慕第二天的节目,就此揭开序幕。   “小刀哥哥,快来啊!我们看跳舞去……”   小妮子又在那里兴奋地跳脚了,她对小刀拚命地招了招手,就忙不迭拉着小混飞也似的往人群钻去。   小刀轻笑一声,双肩微晃,就在他长衫衣摆拂动的剎那,他的人也逸出老远,追在小混他们身后,紧跟着投向人潮。   赤焰略略犹豫地跟着小混他们乱挤,它还是首次接触到如此众多的人类,不免有些惊慌,始终想和人群保持距离,但是,小混他们却偏往人多的地方钻挤,使得赤焰实在难以避开一波又一波令它惊心的人潮。   不过这么一拐两转之后,赤焰就失去小混等人的踪影。   忽然,出于动物的本能,赤焰直觉到人群之中有股令它不安的情绪,它机伶地抖动双耳,甩头溜望四周,却察觉不出这股不安从何而来。   于是它索性放蹄他去,独处躲向草原另一头人群稀落的地方。   它拋开骚动的不安感后,悠闲地低头啃嚼着牧草,静静地等候着小混的招唤。   小混他们随着小妮子滑溜有术的钻动,没有几下子就挤过层层的人墙,坐到距离表演现场最近的第一线上,专心地欣赏表演。   只见表演场中,此时正由一群穿着传统服饰的蒙古女孩们尽兴地舞着,她们个个身材婀娜,数人一组,或站或蹲,舞姿曼妙却又似有含意。   小混他们都是第一次欣赏这种传统的蒙古舞蹈,连小妮子这个自幼在关外大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妞儿,都不了解舞曲中的含意,更别提小混和小刀二人。   他们二人简直是高山滚鼓——噗通!噗通!不懂呀不懂!   突然,一只厚实的手掌拍在小混肩头。   小混直觉地出手如电,反扣对方腕脉,只听“啊!”的一声,一个恍如闷雷的大嗓门叫道:“小娃儿,是老汉,帖纳罕啊!”   小混连忙松手笑道:“帖老兄,是你呀!怎么闷声不响从背后来,吓了我一跳!”   帖纳罕搓着微微泛红的手腕,一屁股跌坐在小混身旁,龇牙咧嘴道:“哇!小娃儿,你好大手劲,我老汉的手腕骨,差点给你捏碎了呢!”   小混岔开话题,指着场中舞蹈问:“老兄,这些妞儿们在跳个啥捞子?”   帖纳罕虽然精通汉语,却也对小混这口十足方言瞠目无言以对,他搔搔大胡子,不解问:“小娃儿,你在说什么?怎么我老汉一句也听不懂?”   小混呵呵笑道:“我是在问你,这些女孩子她们跳的舞是什么意思?有没有什么名堂?”   帖纳罕拍着腿大笑道:“有名堂!有名堂!这是那达慕最具代表性的舞蹈之一,叫做挤乳舞,你们瞧,那个半蹲半跪的女孩子手一握一放,上下摆动,有没有……”   小混他们随着帖那罕的指点看去,看到他所说的女孩,忙不迭连连点头。   帖那罕咧嘴一笑,继续地说道:“她就是在模仿平常时,女孩子们为牛羊挤奶的动作。”   “喔!”小混等人,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睛仔细瞧着。   随着帖那罕的精彩比划解说,小混他们三人看这场舞蹈,倒也舞得津津有味,趣意盎然,不由得像旁边人一样,跟着舞曲摇头晃脑的打起拍子来。   直到一曲舞罢,小混他们三人跟着周遭所有的群众一起热烈地为表演者鼓掌称好,他们兴高采烈的情绪,不下任何蒙古牧民。   他们三人也都全神贯注地融入那达慕盛会,这种欢愉无比的气氛当中。   看完跳舞,帖那罕带着他们挤出人群,往另一片叫喧更盛的人墙走去。   而比人声更响的竟是一阵震天憾动的雷蹄巨响,以及一片灰蒙蒙的黄尘滚荡。   帖纳罕故作神秘道:“猜猜看,咱们为什么去?”   小混轻轻嗤笑道:“废话,当然是赛马。”   帖那罕豁然大笑,眨眼道:“还有比赛马更刺激的事吶!”   小混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赌马?”   帖那罕以心照不宣的表情拍拍小混肩头,一行人就往跑马场中走去。   所谓的跑马场,其实也不过是一段长约十丈有余的空地。   空地的四周也没有圈设什么标志,大伙儿都颇为自动地让出足够的距离做为比赛场,只有在空地两头的起点和终点处有人拉起细强,做为赛程长短的指示。   赛马分成许多组,有的是成人骑成马的竟跑,也有小孩骑幼马的比赛,其中最刺激精彩的该算是骑无鞍马的比赛。   小混他们看了一下,就各自挑出碎银去下注。   别看小妮子是个娘们,看到比赛激烈处,她一样抡起拳头又吼又叫,比大男人还来劲,站在她身旁那些高头大马的蒙古莽汉,一个个呵呵笑着不住摇头,自叹不如啊!   小混灵光一闪,他附在小妮子耳边问:“亲亲小妮子,想不想在那达慕上出出风头?”   小妮子回眸一笑:“怎么出风头?”   她因为兴奋和激吼,此时双颊酡红如榴,白里透红的肌肤,宛似吹弹得破,显得恁般娇艳诱人。   而她眸中更是眼波流转,光彩闪耀,明媚动人不在话下。   小混原本就和她站得相近,如今,小妮子一回头,恰好和小混来个鼻对鼻,嘴对嘴,贴面而立。   小混陶然的深吸口气,沉醉的呢喃:“好香!”   小混“耶”了一声,定定地瞅着小妮子,他不待小妮子羞臊地低下头,他已闪电般的“滋滋!”在小妮子左右脸颊上各偷得一个香吻。   众目睽睽下,小混健臂一收,将小妮子拥进怀中,重重的,响响的,给了她一记惊天响吻!   小妮子在众人哈哈笑声中,一个头钻进小混怀里,再不也肯抬起来,小混得意地对在场观礼的人群挥手致意。   哄闹了半天,小混这才搂着小妮子挤出人群,迎面而来的帖纳罕和小刀对他们二人,不住的啧啧赞叹。   帖纳罕呵呵笑道:“小子,你可不能算是娃儿!”   小混眨眼笑道:“混吃混喝还骗得过去就是啦!”   接着,他目光一转,若有所思地问道:“帖老兄,你们这里的马赛,可不可以临时报名参加?”   帖纳罕搓着脸颊道:“当然可以,怎么着,你有兴趣?”   小混神秘笑道:“我何止有兴趣而已!”   他忽地仰起头发出一连串打着旋的呼啸,啸声悠扬地响彻云际,传出老远。   应着他的呼啸,一声穿云的热切的马嘶,唏呖响起,同时阵阵蹄音得得!由远而近传来,赤焰已扬着烈火般的鬃毛,飞奔而至!   小混放开小妮子,大笑地抱住向他钻揉而来的赤焰,口中爱怜道:“赤焰小子,你刚刚到哪里溜跶去了?等一下你老爹可得靠你赚路费喽!可别让老爹失望,知不知道?”   小妮子看着他们爷俩那种又搂又抱,又吻又亲的亲热模样,心里可真有些酸不溜丢的醋味。   小刀挨近她,捉狎道:“别嫉妒,以后你有的是机会。”   小妮子蓦地臊透耳根,飞脚踹了小刀一腿,羞涩地啐道:“为老不尊,难怪小混是那种德性,我看都是你教坏他的!”   小刀嗔目大叫:“冤枉啊!我才是小混教坏的!”   小混茫然回头问:“什么?我教什么?”   不等小刀开口,小妮子已经暗里一把拧向小刀,小刀疏神之下,被捏个正着,他叫痛地逃开,苦笑道:“问你家母老虎去!”   小妮子又白了他一眼,小刀故作惊惶地摇手叫道:“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小混呵呵谑道:“我说老婆,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随便和人打情骂俏?”   小妮子嗔怒道:“你胡说!”   “啪!”的一声,小混一时猝不及防,脸上立刻多了一条五爪金龙。   小妮子没料到自己一击中的,登时掩着小口怔在当场,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巴掌,打得猛然噤声。   小混揉揉面颊,无奈地苦笑道:“我说妞呀!我才说打是情,你就真打?”   小妮子难为情地吶吶道:“小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混瞪眼叫道:“不是故意的?那你是有意的喽?不行,罚你亲个嘴儿!”他做势欲扑。   小妮子惊叫一声,急急躲向小刀背后,嗫嚅道:“你坏死啦!每次都在大庭广众亲人家……”   小混一副色迷迷的德性,嘿嘿贼笑道:“喔!我知道了,等大庭无众时亲你,就是好死啦!对不对?没问题,下次改进,下次改进!”   小妮子羞煞爱煞,甜乎嗔乎,不知如何表达,只得无耐地猛跺小蛮靴。帖纳罕直到此时,才有机会打岔道:“小子,你想骑赤焰参加比赛?不成的,大伙儿都知道赤焰是神驹,没人愿意参加只输不赢的比赛,何况,只输不赢,有什么好赌?”   小混笃定地呵笑道:“如果骑赤焰出赛的人,是个女孩子呢?你想有没有人敢赌?”   “女孩?”帖纳罕好奇地瞥向小妮子。   小妮子和小刀也被这个主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小混加强语气道:“对,女孩!而且是无鞍马的比赛。”他接着调侃道:“你们蒙古牧人最是夸耀自己的骑术,总不会害怕和一个小女生比赛吧?”   帖纳罕脸红脖子粗地抗辩道:“我们当然不怕和小女生比赛。”   小混击掌笑道:“那么,帖老兄,你能不能为我们安排一下?”   帖纳罕拍着胸脯道:“没问题,看我的!”   他大步地行向跑马场起点处,去接洽有关事宜。   帖纳罕前脚刚走,小刀和小妮子已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小刀谑道:“曾能混呀曾能混,你真他奶奶的能混,你这叫骗死人不偿命。”   小混无辜地摊手道:“我可没有欺骗别人哦!我只是没告诉他,小妮子骑术很高明罢了,至于,小妮子是不是能赢,可也很难说,别忘了,蒙古人的骑术都是第一流的吶!”   小妮子咭笑道:“难怪你说要靠赤焰赚路费,原来喔……”   他们三人心有灵犀地相视眨着眼偷笑。   小刀忍不住打趣道:“小妮子,这可是你缔造历史性记录的大好机会,我敢打赌,全蒙古的那达慕盛会,绝对没有出过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冠军骑士。”   小混得意道:“所以我说要让小妮子在那达慕上大出风头,好好风光一下嘛!”   他接着正经道:“不过,小妮子,你可得记住,凡事还是要有九分信心,一分谨慎才行,千万可别自信过度,否则很容易就马失前蹄的喔!”   小妮子噘着嘴,故意嗔道:“人家都说要有十分自信,怎么你比别人少一点,只有九分?你是不是故意不给我信心?”   小混白她一眼,挑衅道:“因为你老公我,不是人家,是独一无二的曾能混!”   小妮子闻言,双颊倏地飞红,她娇啐道:“你干嘛老是老公、老婆的乱叫嘛!人家又还没有嫁……”   下面的话被小混古怪的目光噎回肚子里。   小混吃吃笑道:“我说咱的亲亲小妮子,未来的准老婆啊!你难道连‘有豆腐不吃,非小混也’的道理都不懂?唉!你实在不够了解我!”   小妮子辩不过他,连忙转目向小刀求救,小刀摊手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小混他家的事,更是无人能够了断。”   小混瞪眼叫道:“什么了断……”   小刀故意从中截口,转变话题,提醒道:“你还没把剩下的那一分信心交代清楚,我看帖纳罕好象交涉得差不多了。”   小混轻哼一声:“就饶你一回!”   他颇似打着禅机,耐心地对小妮子解说道:“所谓十分满不圆满;因为十分满,往往一不小心就容易盈溢出来,反而破坏完美。”   小妮子皱起眉,似是思索,又似要反驳。   小混咂着嘴,接着道:“举个例来说,就像一只茶杯,如果你把水倒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空余,那你要端这杯茶时,是不是很不容易,随时都有可能将茶水泼出杯外。   如果你倒水时,只在杯内倒满九分,是不是就好端得多了,所以,你老公我的哲学是九分比十分更完美,懂了没?小妮子!”   小妮子似懂非懂的皱眉点头。   这时,帖纳罕搓着他那双宽厚长茧的大手,笑呵呵迎面走回,劈口就叫道:“快快快!   小家伙们,比赛讲定了,咱们快过去准备!”   小混对着数步之外的赤焰,愉快的吆喝一声,赤焰小子立即奔来,他们四人一马,神采飞扬地大步走向赛马场的起点。帖纳罕一边兴奋道:“刚巧的很有,一位中原来的公子哥有一匹乌龙驹,叫做白星,他听说大漠神驹要出赛,有心让他的白星和赤焰一较高下。哈哈!   这场比赛大伙儿估计是五五波,可有着热闹好瞧啦!”   小妮子讶道:“白星?是不是二年前野马马群中,那匹全身乌溜溜,只有额前一绺白毛的马队首领?”   帖纳罕拍着手笑道:“就是它!大概就是在赤焰出现的前后,它才被捕驯服的,本来,还有好多人在猜测,如果白星没有被捕,它和赤焰不知是谁能抢得马队首领的位置,现在可好了,只要赛上一赛,不就知道两匹马哪匹马较好!”   小混轻嗤一声,小刀轻笑道:“那也很难说,据我了解,一队野马之中的首领,除了要跑得快之外还需要有机警的反应和聪慧的头脑,才能带领马群避开人为的危险和陷阱,这可不是比赛能赛得出来的。”   帖纳罕笑着摆手道:“这个我知道,只是能看两匹神驹比赛,总是令人兴奋的事,对了,你们要押点彩头吗?”   小混极端有信心地大吼道:“押,不但押,而且要大大的押!奶奶的,我就不相信有人赢得了赤焰小子,儿子,你说是不是?”   后面一句,他是问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的赤焰小子。   第八章 赤焰追风傲视群雄   赤焰豁然昂首高嘶,还真有不将任何同类放在眼中的味道。   像是响应赤焰的挑战般,赛场起点处,随即传来一声沉浑的马嘶,嘶啸声与赤焰同样的高亢入云。   不光是赤焰以挑战的眼神瞪视嘶声起处,就是小混他们也同时搜视着那匹有着如此优越鸣嘶的马匹。   只见,赛马场起点前,一匹体健腿长的黑色大马,鹤立鸡群地傲然卓立着。   它身旁一名年约二十有余,唇红齿白,貌赛潘安的英俊华服青年,正指挥人手,将全套的包金鞍具取下马背。   一见众人出现,那名华服公子立即迎上前来,温文有礼地拱手笑问:“不知哪位是赤焰的主人?”   小妮子瞟了小混一眼,见他没有表示意见,于是踏前一步,轻笑道:“是我,有什么事?”   那名华服青年似乎颇为讶异,但他仍是一脸文雅,朗笑道:“在下姓杜双名云亭,忝为白星之主,久闻关外大漠神驹赤焰之名,私心倾慕已久。今日有幸得之与赛,实在倍感兴奋,只是没想到赤焰的主人,竟是如此一位北国佳丽,倒是出乎在下意料之外!”   说完,他又颇为高兴地哈哈大笑数声。   小刀听及这位华服青年名叫杜云亭,似乎颇感惊讶,而小混却是对他这一大篇咬文嚼字的心得报告,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小妮子天真笑道:“喂!你这个人说话干嘛这么文绉绉?真好玩。”   杜云亭豁然笑道:“自幼禀承庭训,习惯已成自然,倒是叫姑娘见笑了。”   小刀拱手淡笑问道:“杜兄可是人称金剑神龙的武林少盟主?”   杜云亭目光微闪,拱手客谦道:“不敢,金剑神龙之号,乃是江湖上的朋友们抬爱所赠,想必兄台也是道上同源,才知道兄弟的贱号,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小刀故意在言词里挑明杜云亭的身分来历,就是要不露痕迹地对小混说明,此人来头不小。   “在下小刀。”他指着小混介绍道:“这位是我兄弟,曾能混;至于杜兄口中的北国佳丽,正是我兄弟的未婚妻,望若妮。”   小刀正纳闷着小混怎么一直闷不吭声,这一瞥,他差点脱口笑骂出来。   原来小混正好整以暇地抱臂斜倚在赤焰身上,宛如看猴戏般,斜瞅着他和杜云亭二人,有板有眼地相互客套来又客气过去。   小混懒洋洋地扬起一边眉毛,算是打过招呼,那德性,在闲懒中有股子说不出来的狂妄与自大。   好象在他眼前所站之人,充其量是个比较英俊潇洒的人,而对方显赫的家世和称号,他根本没有听到,完全不知道一般。   然而,尽管小混的态度轻狂,杜云亭依旧好脾气地对小混含笑拱手道:“曾兄弟,方才不知望姑娘为阁下的内眷,言语多有唐突,尚请见谅。”   小混打个哈欠,挥挥手道:“老兄,漂亮的妞儿理所当然要接爱别人的赞美,我不是小气的人,不打算介意这种事,只是咱们可是来赛马,不是来拜年的,可不可以少作几个揖,省下时间开始比赛?”   杜云亭蓦地朗笑道:“兄弟快人快语,倒是在下疏忽,吾等这就准备开始吧!”   小混一扫撒野的态度,立即弹身而起,摩拳擦掌,搓着手道:“呵呵!来吧!奶奶的,可憋得少爷我一肚子大便!”   小妮子在小混身旁,闻言啐声踢了他一脚,嗤笑道:“没水准!有……那个,不会找个茅坑蹲去,要你在这里满口乌拉屁!”   小混咦的怪叫道:“我说小妮子,你进步的很快嘛!连老哥的乌拉屁都吃了满口,嗯!   不简单,不简单!”   小妮子嗔叫道:“臭小混,你才吃了满口的乌拉屁!谁……”她突地感到眼前一花,怔在住口……冷不防,原来是小混猛然旋身探头,结结实实赏了小妮子一吻,堵住小妮子其它没出口的话。   小混陶然道:“嗯,好香!谁说我臭来着?”他故意张大嘴哈了两口气,继续道:“我是满口生香,哪有屁味?”   小妮子遭到突袭,而且又有外人在场,羞得她恨恨踹了小混的胫骨一脚,急急招呼赤焰溜之也乎!   小混哎唷!惨叫,抱着小腿跳脚道:“奶奶的,最毒妇人心,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小刀捉狎谑笑道:“错了!你奶奶一定不会告诉你最毒妇人心这种话。”   大胡子帖纳罕见小混他们如此互相调笑,不由得哈哈大笑。   小混嗤笑道:“老帖呀!什么事值得你这么乐?你难道不懂得乐极了,可能会生悲的道理!”   他倏然飞出一脚,踹中帖纳罕的屁股,将帖纳罕其它的笑声踢回肚子里面去。   小混拍拍手,对噎住笑声,抱着屁股傻怔在一旁的帖纳罕,消遣道:“他奶奶的,看别人的笑话容易,看少爷我的笑话,可是要付帐的吶!”   他得意地扭头就走,却无意中瞥见杜云亭仍是一脸平和温文的淡笑,对于杜云亭如此不为所动的表情,小混总觉得不很对头。   小刀和杜云亭两人,又是数度礼让,客气半天,这才尾随小混和帖纳罕之后,姗姗而行。   小混看在眼里,骂在心里,他暗忖道:“奶奶的,这姓杜的真不是好路数,他若不是个木头,就是心机深沉得可以淹死人。否则,他岂能对我如此装疯卖傻,公然调戏小妮子,又和老哥胡扯打屁的事,全部都无动于衷,从头到尾,他奶奶的,竟然保持一样的笑容,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暗自得意道:“奶奶的,看你一脸斯文有礼,乐于和人结交的德性,还真是不简单的可以,可惜呀可惜,你今天是碰到我这个混真的,只要少爷我略施小计,你还是照样现出原形,单纯啧啧(之至)!”   原来,打一照面,从杜云亭自我介绍开始,小混就怀疑,世上真的有如此客气有礼,斯文有加的人?这种人,还算是人吗?   于是,小混忍不住要试试这个姓杜的,到底是真人,还是个假人。   如果他是真人,自然会有喜怒哀乐等等的真情流露,换言之,只有假人,才能轻松容易地维持不为所动的假象。   小混对自己这套不成文的相人之法,有着九分信心加一分把握,他可是十足的笃定,所以,他才会在沙漠里,和小刀一见投缘,混的比亲兄弟还热络。   小混又挺感兴趣地瞟了杜云亭一眼,对方竟也立即发现,同时以含有询问的眼神回视小混。   小混便随口问道:“喂!老兄,待会儿你那匹宝贝乌龙驹是由谁骑着出赛?”   杜云亭脚步轻抬,倏的飘忽上前,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露了一手精湛地轻功身法。   傍着小混,杜云亭潇洒地轻摆衣袖,从容道:“自是区区在下亲自上阵。”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诡谲的异彩,好象是兴奋,又有些冷酷的肯定。   虽然杜云亭这抹异样神色,倏闪即灭,却仍是没逃过小混那双隐在慵懒之后的锐利的眼睛。   小混似真似假地呵笑道:“杜老兄,常言说的好,好男不与女斗,我看你干脆放把水,让小妮子赢了算了,如何?”   杜云亭淡笑未语,帖纳罕已经急急抢道:“不行,不行,比赛就是比赛,怎么可以作弊!”   杜云亭道:“曾兄弟,看来在下无法如你所愿地放水了。”   小混无所谓地挥挥手:“我本来就是说来好玩的嘛!谁在乎来着?”   帖纳罕不住地摇头,呵笑道:“小子呀!我老汉实在弄不清楚,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说着玩?若是叫我和你一起过日子,只要每天揪着心猜你话中的真真假假,保管会少活好些年。”   小混嘿嘿笑道:“老帖,你少臭美,若想和我一起过日子,你记得下辈子投胎时,要投生像小妮子那么俏的妞儿才行,否则光凭你这张大毛脸,还没进我的门,我早就一脚把你踹出去!”   帖纳罕搔搔自己脸上的大胡子,忍不住随着其它人呵呵傻笑数声。   他们才刚走到起点处,小妮子早就高倨赤焰背上,正大叫道:“小混,你们到底好了没有,很多人等得不耐烦啦!”   小混朝她一摊手,缩着肩膀道:“别问我,可不是我要和你比赛。”   杜云亭朗笑一声,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他轻松地翻身上到蠢蠢欲动的白星背上。   此时,那达慕上所有的人几乎全都被这场即将举行的罕见比赛所吸引,纷纷拥向赛马的地方。   一时之间,人潮汹涌,万头攒动,情况热闹非凡。   同时,为了让参加比赛的两匹名驹,能够尽情发挥潜力,也为了让在场所有的人看次过瘾的比赛,原本只有二十五丈的跑道,此时已由裁判遣人匆匆打桩,并且以绳索拉出百丈远的距离,做为这场比赛的竞赛跑道。   小混瞇起眼,瞄见百丈之外的跑道上,正插着一支约莫人高的竹杆,杆头绑着一块红布,红布有气无力地在微风中,懒懒翻动。   他估计道:“那里大概就是折返点了,这距离大约有百来丈远,一去一回,共有二百丈左右的距离,嗯!有得跑了。”   他身旁的小刀颔首道:“这种距离用来测验如赤焰和乌龙驹这等好马,才能跑得出个结果。”   大会由于参加比赛的两方骑士都是汉人,所以特别找了一位精通汉语的裁判来发号施令。   只见这裁判手里拿着一只三角形的小红旗,正在驱赶阻碍比赛的闲杂人等。   小混大步上前,拍拍小妮子抓在马颈旁的小手,鼓励一番后,他抱住赤焰,贴着赤焰耳边咕哝道:“小子,你给我听清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替我照顾好小妮子,不准把她给摔着了,懂不懂?”   赤焰竖起聆听的耳朵抖动一下,低嘶了一声。   左侧白星背上的杜云亭,轻笑道:“曾兄弟,可是在对赤焰面授机宜?”   “然也!”小混大声道:“赤焰小子,刚才我说的话,只要你认为自己是天底下跑得最快的,就没人,或马能追得上你。”   杜云亭闻言,暗自在心底咕喃道:“赤焰不是那妮子的吗?难不成是被这混小子所驯服?有可能!”   小混轻拍赤焰脑袋,愉快道:“去吧!好好让小妮子出阵风头!”   说完,他就退出场外,站在小刀和帖纳罕之间准备观战。   此刻,起跑点和百丈长的跑道上,除了一黑一红两匹马,马上一男一女两个骑士,以及一名裁判之外,已经没有其它人。   观众的情绪随着即将开赛的紧张气氛逐渐绷紧原本喧哗的人声,在经验老到的裁判故意等待下,也渐渐安静。   此时的比赛场上,有着山雨欲来前的怪异宁静,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在场众人,心情有些沉沉的忐忑。   连小刀都感到些微的沉窒。   小混却仍是一脸轻松,好象不曾感觉那股凝结在空气中的压力,他始终沉着的像座山,始终对小妮子和赤焰满怀信心,知道他们绝对不会输。   蓦地——“预备!”   裁判高高举起手中的小红旗,他如雷的吼声,震得现场更为安静。   小妮子和杜云亭皆在马背上全神贯注,等候裁判一声令下……猛的裁判用力一挥红旗,同时暴喊:“开始!”   “喝!”   “喝!”   同声叱喝,出自小妮子与杜云亭两人口中,红、黑两道影子随声电射蹿出。   大多灵敏人只觉得眼前影像一闪,再定神仔细一看,赤焰和白星都已经奔出七、八丈之外了!   “好马,真是好马!”   在场众人,不禁全部异口同声地惊叹,随后,紧跟着暴出一阵“啊呵!”的兴奋喊声,所有的人都为这两匹一等一的好马狂吼加油助威。   小混和小刀两人早在马儿冲出之后,便挤入起跑点,抡拳狂然大吼。   他们两人脸红脖子粗的那种模样,看得帖纳罕以为他们在和人拚命,他不禁咋舌暗想:   “乖乖,看的人就这么激动,若是要他们上场比赛,那不就更精彩?”   此时,两匹马都已奔出五十丈外,赤焰稍稍领先半个马身,白星则一路追赶于后。   小混兴奋地大叫道:“跑呀!赤焰宝贝,为你老爹挣把银子啊!”   蓦地——赶在后面的白星,忽然脑袋一斜,张口咬了赤焰左后臀一口!   “唏呖!”赤焰一声惊嘶,猛弹起后腿,踹向白星,这是两匹马在争夺领导地位时,常见的冲突。   好在小妮子马上功夫了得,当赤焰惊嘶时,她已经抱紧马颈,因此,赤焰在奔行中突如其来的踹跃,并没有影响到这小妮子。   只是,经过这微乎其微的一顿,白星已经抢过身去,取得领先的地位。   小混在起点处看得清楚,他恨恨地破口大骂:“他奶奶的,黑小子,你好阴险!姓杜的,注意你的马呀!”   帖纳罕拍拍小混肩头,安抚道:“小子,没关系,这种事在比赛时常见,这两匹马都是当头领队的好马,更是会不服其它马匹跑在自己前头,只要那个公子哥儿稍稍注意约束一下白星,就不会有事的。”   小刀这时发现,杜云亭似乎有意保留白星的实力,因为不过这两句话的功夫,赤焰已经再度追上对方,抢出半身,他顿感不妙,正要警告小混时。   忽然——白星再次甩头,顶撞赤焰的腹边,这一撞正好撞在小妮子玉腿之上,痛得她惊呼一声。   赤焰谨记小混的交代,要尽力保护小妮子,这时它听到小妮子的叫痛,不禁昂首怒嘶,四蹄一缩一碰,疾射丈寻,立即脱出白星的纠缠。   杜云亭不料赤焰竟如此精灵,于是他一夹马腹,叱喝一声,催促白星加速赶上丈外的赤焰。   此时,两匹马有若流星般,逐渐接近百丈外的折返点。   白星在杜云亭加力催促下,又渐渐和赤焰追成头尾相接的情形。   小混蓦地开口吼道:“姓杜的老兄,你若是再控制不住自己的马,可别怪我违约下场,亲自讨教一番啦!”   在群众鼓噪轰然的激烈喧嚣中,小混之言,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穿透层层滚腾的声浪,使得在场为数近万的群众,人人都明白地听见他的说话声。   小混这手凝气成音的功夫,与一般人所谓千里传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他这功夫,重的是传音之响,而非千里之远。   由于狂人谷深居大漠之内,时常遇得到狂风或沙暴。   每当如此,狂人谷中风声咻咻呼啸如锐雷,声音大得足以掩去一切其它的声响,这种时候说话的嗓门如果不够大,就算受了伤也没听得见。   所以,小混第一项学会的入门功夫,就是这种能够压过风吼的凝气成音大喉咙神功(后面五个字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近万人听见小混清晰的语调,不由得嗡嗡然,惊讶地议论纷纷。   偏偏就在小混刚说完话,众人议论声正响的同时,不知有意或无意,白星在折返点转身回冲时,突然倏的偏身,在杜云亭的喝止声中,突兀地横向猛撞赤焰。   赤焰正好扬蹄扭身而起,与白星急夺转折的先机,此时正值四蹄临空,落脚无处的地步,这下若是被撞实,只怕要连人带马飞摔出去,变成砸向地面的鸡蛋——完蛋大吉!   小混蓦地双目怒睁,低叱道:“无耻!”   他忽地仰天厉啸,小刀只看到身边人影微晃,一扭头,小混已经不见了踪影。   突然,现场围观的众人,暴出一声融合了兴奋、惊惧和不敢置信的吶喊。   小刀急忙转眼看去,只见小混已如流星般,闪电在无人的跑道上,此时,他内心急怒异常,自然的运足十二成功力,全速施展大幻挪移。   众人唯见他的身形化成淡淡的一道影子,只有四、五次闪动,他已经掠过百丈距离,冲身急急欲解赤焰之危!   赤焰在冲到折返点时,小妮子低伏地贴在它耳际,断然轻喝:“转!”   赤焰立即应命抓住时机,弹身入空,腰腹猛扭,正待横身之际,突然,发现白星又不安好心地猛撞而来。   身在半空的赤焰,自然知道自己处境堪虞,尤其,它奉命照顾背上的小妮子,更是出错不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赤焰愤怒地掀唇厉嘶,猛挫腰腹的同时,它后蹄凌空猛踢猝甩,硬生生偏开一尺之后,四蹄骤缩,在半空“鉲砰!”互蹬。   借着这互蹬之力,赤焰将自己狠狠地弹出七尺,冲出跑道之外老远,避开白星那要命的冲撞。   赤焰临危应变的这一招,是它累积无数次被人类追捕的逃脱经验。   这一次,它再度凭着自己一身矫健强壮的肌肉,和镇定无误的精确判断,避开一次危机,保全了自己和小妮子。   就在赤焰安然落地,并且顺势冲出数步的同时,小混已然闪身而至,飞身一把将小妮子抱下马背。   赤焰看见小混,兴奋的欢嘶一声,好象在对小混表示自己幸未辱命。   在众人欢声喝彩中,小混拍拍赤焰道:“好儿子,干得好,等这回事了结后,你老爹会好好犒赏你一番。”   他接着道:“小妮子,你先到旁边休息去,看我好好教训那家伙!”   小妮子惊魂甫定,不由得担心道:“小混,你要小心一点,那匹乌龙驹凶得很,也邪门得很吶!”   小混在群情激动中,翻身上马,傲然道:“他奶奶的,少爷就是不信邪的人,小妮子,你看我如何整治那家伙!”   “马也算家伙?”小妮子茫然退开。   小混有如出征的大将军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地端坐在赤焰背上。   他瞄了一眼已经奔出三、四十丈外的白星,一拍赤焰颈脖,气势如虹地喝道:“小子,给我追,你老爹我,今天非得将他们整得屁滚尿流不可!”   赤焰在小混的指挥之下,精神猛振,昂然嘶啸如龙吟入空。   就在啸声扬至最为高亢的同时,赤焰喷气跑蹄有若怒龙发威,它四蹄猛地蹬向地面,登时,身形如箭,笔直而快速的镖射而出。   小混伏身于马背之上,只觉得耳边盈满呼呼的风声,两旁景物化为光影,倏地倒退消逝,他双目专注的凝视着前面飞驰的乌龙驹,眼见双方的距离逐渐缩短……三十丈……二十丈……十丈……随着缩减的距离,两匹名驹间的优劣,即使是外行人也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   渐渐,十丈距离变成三丈、二丈……白星黝黑的身躯,此时近在眼前。   蓦地——小混狂吼道:“赤焰,给我咬!咬烂这骚包黑仔的屁股,替你自己报仇!”   杜云亭早在瞥及小混策马而来时,便已心中凛然,赤焰在小混的驾驭下,才算真正发挥它的威猛。   此时,他见小混御尾追至,又命赤焰报仇,急忙双腿一紧,夹着白星硬向右侧偏斜半尺,赤焰一咬立即落空。   然而,就在白星偏身之时,它那乌溜如发的长束马尾,顺势拋起,划着弧度飞扬。   赤焰咬臀不中,一抬头正巧迎上白星的尾巴,它老大毫不客气,唏聿的再次张口,实时逮住白星的几丝尾毛,狠狠地扬头猛甩,硬生生扯下被它咬住的马尾!   白星悲嘶一声人立而起。   饶是杜云亭骑术高明,也差点被掀下马背,总算白星是匹良驹,人立之后迅速弹身前蹿,才没使得杜云亭栽下马来。   小混见赤焰咬的漂亮,不禁乐得哈哈大笑,连声赞道:“乖儿子,对极了,就是这样子啦!”   小混故意不催赤焰超前,反而紧跟在白星尾后,故技重施。   白星吃过一次亏后,机警许多,发现赤焰接近,立即斜蹿而出,试图躲开赤焰的攻击。   而赤焰这遭却不用嘴咬,它学着方才白星的样子,横撞白星后臀,而当白星扬起后蹄飞踹反攻时,赤焰突然冲上前,抢先数尺,躲开白星的踢踹。   正当白星以为有机可趁,准备张口反咬赤焰时,鬼灵精怪的赤焰小子,在小混暗夹马腹示意之下,猛然剎车。   杜云亭和白星同样猝不及防,他们双双冲过赤焰和小混身边。   但见赤焰蓦地前蹄陷土半寸,然后躬身扬臀,后蹄在白星闪过身旁之际,猛然飞踹而出。   杜云亭见小混剎住赤焰时,便知不妙,不待多想,他和白星已冲身经过双方身旁,他急忙夹紧马腹,大喝一声,仗着自己一身内力修为硬将白星凭空横移三尺。   但是——晚了!   “唏聿!”又是一声悲嘶。   白星虽然被骑于背上的杜云亭带出三尺,屁股仍未脱出赤焰飞蹄的攻击范围,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踹踢,后臀登时瘀血浮肿。   此时,表面上是两骑互斗,其实是小混和杜云亭两人身在马背,各显神通。   当然,两骑胜负的关键,除了小混他们两人的指挥要得法之外,马匹和主人的灵犀相通,才是真正重要的因素。   不知情的围观群众,此时全为两匹马精彩的表演,疯狂地大声喝彩。   眼见距离起跑点,也是最后的终点,只剩下二十余丈的赛程,观众的情绪,已被挑逗到最高点。   他们疯狂地吶喊,忘情地加油,将所有的心神投入这一场激烈而且刺激的比赛中。   杜云亭遥望二十丈开外的终点,不禁泛起一抹苦笑,他已经有点后悔提议这场比赛!   蓦地——在杜云亭心神微疏之际,白星又是一阵唏聿,然后,就如跳豆般蹦弹起。   杜云亭反射性地夹紧白星,双手牢牢抱住白星的脖子,总算没有摔下马,只是他除了困窘狼狈之处,再也显不出任何优雅的风度。   就在他懊恼之余,背后传来小混刺耳的哈哈讪笑。   杜云亭催马脱身后,稍稍侧目回头一瞥,正好来得及看见,赤焰嚣张地扭头,将咬在嘴里的几根黑色马尾,献宝似地交给小混。   杜云亭只差没有气得吐血,他连忙挺腰扭身探视白星后臀,不看还好,看清楚之后,他恨得只想一头撞死!   原来,白星那束漂亮有神的马尾,此时,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根,难怪白星会痛的乱跳,它的尾巴根部已经是鲜血淋漓,一片凄惨!   杜云亭咬着牙,回首苦笑道:“曾兄弟,你便饶了这畜牲吧!”   小混故作慌乱道:“哎呀!杜老兄,可不是我不饶你的白星,实在是我和你一样,无力阻止赤焰作怪啊!”   彷佛要印证小混的话似的,赤焰忽然一蹦,小混哎唷一声,人猛地斜滑,差点摔下马。   小混嗔怒地啐骂道:“他奶奶的,赤焰小子,你是被撞昏头,发了疯是不是?居然连我都想摔下马,这象话吗?”   赤焰轻嘶一声,速度略缓,好让小混重新坐回背上。   杜云亭暗暗地催促白星趁机快跑,他当然知道小混是在演戏,可是,对方已经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除非这场比赛结束,否则和他是没完没了。   这时,杜云亭深深的感到后悔,自己在开赛时,实在不应该故意落后,纵容白星攻击小妮子和赤焰,若是正大光明的赛上一场,说不定不见得会输的太惨吶!   如今,他只有狠下心拚命催促白星,全力急奔,以期早点结束这场比赛,早点解脱白星的痛苦。   但是,赤焰反而得理不饶人,在小混撑腰之下,它独居沙漠时的狂态,全然苏醒。   大漠神驹岂是浪得虚名,不论是异类的人,同类的马,只要有谁得罪它的神威,赤焰从不善罢干休。   如今,白星犯了它的忌讳,赤焰自然是要讨回公道的。   记起刚才折返点险些吃瘪的那一幕,赤焰再度怒火中烧,嘶啸连连,它这是向白星挑战,也是向白星示威。   忽然赤焰马头一低,四蹄蹬地跃进的同时,又猛地虚空并蹬,它的身形就在逸掠时,陡然暴射,目标正是白星起伏如浪的臀部。   小混贴在赤焰背上,暗赞一声:“奶奶的,漂亮!”   四周围观的人群,也轰然暴起如雷的彩声,为赤焰这记虚空连跃的漂亮表现,兴奋又疯狂地吶喊助威。   喝声掩去了白星惨然的嘶叫,赤焰正中目标,终于如愿以偿,在白星的屁股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圈齿印犹存,血渍殷然的痕迹,就是赤焰证明自己优于白星的有力证据!   同时,白星负痛,加蹄冲过起点,赢得这场比赛。   而它在蹿过起跑处后,仍然逃出老远,才在杜云亭勉力控制下,余悸犹存地停止飞奔,却久久不肯回到起点,接受胜利的欢呼。   倒是小混风光地接受失败,赤焰在通过起点时,群众忍不住对它发出有若欢迎凯旋英雄的呼吼。   它原是忘情地想再追着白星之后,多咬对方两口,小混却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笑骂道:“好了,儿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比赛已经结束,你还想干嘛?”   赤焰这才悻悻地收蹄,意气昂扬地四处踱步,彷佛,它才是这场比赛的赢家!   小妮子急急赶上前来,拨开汹涌的人潮,抱住赤焰的大脑袋,香吻频频的犒赏它。   小混翻身下马,指着自己的脸颊问:“我呢?”   小妮子粉颊微红,噘起小嘴,浮光掠影般迅速又轻悄地擦过小混汗渍淋漓的左颊,然后逃难似地钻到赤焰身后,躲了起来。   小混正待一把抓住小妮子,眼前一暗,小刀堵上来,呵呵笑道:“别急,换我啦!”   他双臂一张,抱住小混,双掌大力在小混背上连拍好几下。   小混故意“咳!咳!”,咳笑道:“老哥,你这算什么?恭喜还是报仇?”   小刀眨眼谑笑道:“都有!他奶奶的,你输了这场比赛,害我输了大把银子,这该让我恨你,偏偏你又输的这么漂亮,输得让我打从心眼里高兴,我又不得不佩服地恭喜,只好两样全上,一起表示啦!”   帖纳罕却唉声叹气地踱上前,苦着脸道:“小子,你能赢为什么不赢?害得老汉我输去十几两银子。”   小混得意地瞟了帖纳罕一眼,扭着嘴道:“帖老儿,帖大胡子,你才输十几两算什么,你可知道我输掉多少银两?”   帖纳罕怔然问道:“多少?”   小混斜眼瞧着正牵马而来的杜云亭,故意大声叹道:“我呀!一共输掉七百二十两,那其中还包括小妮子的嫁妆五百两在内,是我全部的家当吶!”   “什么?”小混身边的人,全都脱口惊呼。   小混无奈地一耸肩,叹道:“本来,我笃定赤焰会赢,所以才把全部家当押了下去,谁知道……唉!”   他回过身,对牵着白星走到自己身后的杜云亭,苦笑道:“杜老兄,你的白星实在厉害,不但使我赚路费的计划破灭,而且还让我输的一干二净,两袋空空,唉!真是惨吶!”   杜云亭方才检查白星的伤势,已是心疼无比,此时又见小混如此做作,令人不得不同情他所受的委屈。   而自己虽然赢得这场比赛,却憋了一肚子鸟气无处可发泄,只有在心中骂翻小混十八代祖宗,祖奶奶!   表面上,杜云亭不得不顾及风度,陪笑道:“曾兄弟,你若真有不便,为兄也不好收你的彩金,就不如……”   小混截口决然道:“不行,不行,所谓赌赢赌输不赌赖,我曾能混是光明大度的男子汉,输钱就输钱,就是输的精光,这彩金万万不能不付。”   接着,他又呵然笑道:“还好,我老哥和小妮子不像我对赤焰那么有信心,他们大概没有把所有的银子押出去,我想:“他们不至于让我露宿街头!”   杜云亭原以为小混哭穷是有求于他,自己本想送个顺水人情,不料又碰了一鼻子灰,他这一肚子呕,足足可以憋死他三次有余。   于是,他终于无趣地强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为兄多虑了!”   小混心里暗想,他奶奶的,你若是还有办法为‘凶’,老子就剁给你!”   他心里虽然如此想,但是脸上仍不忘堆起假惺惺的笑容道:“杜老兄,你太客气啦!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你的好心。”   杜云亭强颜欢笑地拱手道:“好说,好说,曾兄弟,我尚得带白星回厩,同时为这畜牲疗养,请各位恕我无法奉陪,就此别过。”   小混自怀中取出一小包金创药,交给杜云亭,轻笑道:“杜老兄,因为我管不住赤焰,才让白星受伤,实在抱歉之至,这包药粉是我家祖传秘方,对一般创伤有效得不得了,就算我的一点儿心意。”   杜云亭称谢收下药包,转身带着白星离开。   小混等人看着他走远,又被人拦下,奉送一个大包袱,那大概就是白星所赢的彩金,却没见到他回身后的一脸阴霾!   小混忍不住啧啧叹息道:“奶奶的,那里面有我孝敬的七百二十两银子。”   小妮子大惊失色道:“小混!你真的把全部财产都押下去?”   小混斜睨眼道:“我还客气什么?”   这下连小刀也摇头苦笑道:“我以为你是唬那金剑神龙玩的,原来是真有这回事。”   帖纳罕暗处吐了吐舌头,这下他可不敢再抱怨。   小混伸个懒腰,呵呵笑道:“我只是证明,一个人若有十分自信时,会有什么凄惨的下场给你们看罢了,输光又如何,反正只要有本事,银子就俯手可得吶!”   “俯手可得?”小妮子嗤鼻道:“小刀哥哥,咱们就别理他,不要帮他付钱,看看他要如何俯手可得白花花的银子!”   小刀赞同道:“没问题,我也挺感兴趣,咱们等着瞧!”   小混吃吃笑道:“哟!吃了同心丸想对付我?”   他懒洋洋地挥挥手,像在赶苍蝇般疲懒道:“少想喽!要看我出糗,你们觉都还没睡,就睁着眼睛做梦啦!”   他在小刀和小妮子怀疑的眼光下,嘿嘿神秘一笑,拍拍帖纳罕问:“帖老兄,接下来还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可看?”   “新鲜的?”帖纳罕搔着大胡子想道:“只剩下今天下午摔角比赛比较精彩,其它的就没什么有趣?玩意儿啦!”   小混点头反问:“摔角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帖纳罕看看天色道:“要等吃过中饭,日头没那么毒时,才会开始。”   小混猛的张口打个大哈欠道,咂嘴舔舌道:“好极了,那么我先回你的蒙古包睡一个小觉,等比赛开始前你再叫我起来。”   帖纳罕怔道:“怎么其它马赛你都不看啦?说不定还有机会捞回本呢!”   小混拍拍口袋笑道:“你忘了,我口袋空空如也,没有一点银子,而又没有人要救济我。”   帖纳罕拍着胸膛,豪迈道:“老汉我借你便是!”   小混摇摇头道:“折腾了一个早上,也被赤焰小子颠得不轻,我还是去睡一觉比较舒服。”   小妮子不依道:“可是人家还想看看其它的节目呢!”   小混奇怪道:“没人叫你别去呀!”他忽又露出一脸色情相,谑笑道:“除非,你想陪我睡一觉!”   小妮子尖声叫道:“小混——你……”话未说完,她发现小混眼中又露出那种熟悉的古怪光芒,知道这是他要偷袭的前兆。   于是,小妮子抚着嘴,咯咯娇笑地逃出老远。   小混盯着逃逸的小妮子,吃吃笑道:“这妮子越来越精啦!竟然懂得看人脸色行事。”   小刀淡笑道:“都是你带坏的。”   小混嘿嘿轻笑数声,忽然挥挥手道:“老哥,小妮子就麻烦你照顾,我要去睡觉。”   小刀怔道:“你真的要去睡觉?”   小混斜眼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觉不睡是呆子,何况,我也得想想如何捡银子,才不会被你们瞧扁啦!”   他还真的说走就走,走了几步,他突然又回身叮咛道:“对了,老哥,看着赤焰小子一点,它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是,我怕有人想不开,会找它算帐。”   小刀会意地点点头。   但又轻轻地说道:“奇怪,你对他好象就是没什么好印象。”   小混不置可否地道:“大概我跟他不来电吧!”   轻笑一声,他随着帖纳罕往一座蒙古包走去。   小刀有些怔忡站在原地沉思。   直到小妮子扬声叫道:“小刀哥哥,快来嘛!”   小刀方始悚然惊觉,“喔!”地慢应一声,小刀拍拍赤焰,要它跟紧一些,不要跑得太远。   没有人注意到,在人群中,有一名年约十八、九岁,长相平凡,身材瘦小的年轻人,眨着一双和平凡相貌不甚相配的精亮眼睛,一直滴溜溜地注视着小混他们。   更正确点说,这人一直滴溜溜地注视着和小混他们在一起的赤焰……   第一章 金牛头怒狮哈赤   深秋,草黄、枫红的季节。   早晚的空气里,都逐渐加重一股刺人的寒意。   可是,秋日午后的太阳,虽然有点慵懒,还是能晒得人头皮发麻,真叫人受不了!   睡过一场好觉的小混,推开蒙古包的帷幄,钻了出来。   他瞇起眼睛瞄着太阳,低啐道:“他奶奶的,秋老虎……奇怪,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小混对着有些空旷的左近,不解地皱了皱眉,他忽然“啊——哈!”伸个懒腰,扭扭脖子,大踏步投入午后的懒阳里……参加那达慕盛会的人潮,此时很有秩序地一圈又一圈团团围坐着。   大伙儿一改喧闹的气氛,全都压低了嗓门,琐琐细细地轻声交谈。帖纳罕和小刀、小妮子他们,就坐在人群中的最内圈,一个视野无阻,风水颇佳的好位置。   蓦地——“小妮子哟!我的亲亲准老婆,你到底是在哪里躲藏!”   十足山歌对唱的调子,声音虽然不至于有若睛天霹雳,但是嘹亮高亢的歌声,在安静的人群中,堪称异军突起,引人注目。   众人一见小混,发现他就是早上骑着赤焰落败的英雄,全都含笑对他挥手招呼。   帖纳罕看他正和其它人比手划脚(因为言语不通),把臂言欢,你拍我一掌,我拍你一掌,遂道:“这小子,真能……汉人叫什么来着……喔!对了,吃得开是不是?”   小刀点头轻笑道:“也叫真能混!”   他扭着身,向小混扬了扬手。   小混笑嘻嘻地和眼前这些不认识的朋友们寒喧得正是热切,瞥见小刀对他招手,总算找到借口脱身。   他笑瞇瞇地指着小刀那里,忙不迭挥手再见,急急穿过人群,往场子内圈挤去。   到了小刀等人的坐处,小混人一矮,一屁股挤坐在小妮子和小刀之间。   他嘻嘻谑笑道:“奇怪,我明明找的是老婆,老哥你出什么头?莫非……你染上断袖子的习惯?”   小刀微怔,然后猛地想通小混话中隐喻,他猝然翻腕,一巴掌刮向小混的后脑勺,笑骂道:“他奶奶的,你才有断袖之癖!”   小混头一低,让过这巴掌,嘿嘿笑道:“我是清白的!你没看我已经有老婆了,当然不是乱搞同性恋的男人!”   帖纳罕本想问他们,何谓断袖之癖,这下子小混可说得够白了,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他也听懂其中的含意。   于是,帖纳罕口里念念有词:“断袖之癖……唔,断袖子的习惯就是指同性恋呀!”   他因为多学到一句汉人的成语,不禁得意的哈哈轻笑。   小混惊讶地瞪大眼道:“哎哟!帖老兄,瞧你笑得那么开心,原来,你老兄有这种习惯!”   小妮子已经“噗哧!”笑了出来。   帖纳罕却仍是憨然问:“习惯?我有什么习惯?”   小混用手比了比割袖子的动作,哈哈大笑道:“当然是断袖子的习惯,你不是笑得很暧昧吗?”   帖纳罕粗黑的老脸涨的通红,他急急摇手否认道:“没有,我没有断袖子的习惯!不不不,我老汉才不会是那种人。”   小混眨着眼,黠谑道:“那种人是哪种人?”   帖纳罕老脸更红,他吶吶地不知该如何解释。   “啪!”然一响,小刀偷袭成功,顺利赏了小混的脑袋一巴掌,他谑然地为帖纳罕解危道:“好了,小混蛋,你少欺负老实人。”   小混大意失荆州,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不由得瞪眼摸着头道:“好,我不欺负老实人,那我就……”   话未完,他已经扑上身去,压着小刀左右开弓,继续道:“我就……专门欺负……你这……你这种贼人!”   小刀岂是省油的灯,他在猝不及防下,被小混压倒在地,挨了两掌之后,陡然大喝一声,缩肩抬手,双臂格开小混的攻击,接着翻掌扣住小混腕脉,猛力一拖,反将小混拖下来压在自己身下。   于是,两人就在场边先行展开一场拳打脚踢的会外赛。   只见,他们二人乒乒乓乓地,互不相让地狠打死拚,当真干架开打来了。   猛地,小混斜刺里一记左勾拳砰然击中了小刀的下巴,将他打得仰面翻跌出去。   蓦地——“哗!好啊!再来一拳!”一阵哗然喝彩。   小混剎住高举的拳头,四面一看,他们身边已围满观赛的人潮。   小刀揉着下巴坐了起来,见机不可失,猛的又扑上去,骑在小混身上,狠狠照着他的后脑勺,给他一记清脆有声的爆栗子。   “哇!”   小混惨叫一声,硬是扭腰挥拳,“啪!”的回敬小刀俊脸一巴掌,将小刀扫落于地。   “停——”   小混揉着被敲肿的后脑,石破惊天的大吼叫停。   其实,小刀也已经气喘吁吁地撑坐地上,无意再战。   “他奶奶的!”小混自嘲地啐笑道:“不卖票的比赛,打得那么有劲做什么?真是劳民伤身,哎唷!”   他还是忍不住痛地呻吟一声。   小刀看看自己,又斜瞅着小混,但见他们二人同样的鼻青脸肿,衣衫尽裂,一副狼狈不堪的惨状,他忍不住“呵呵!”……“呵呵呵!”慢慢地轻笑起来。   小混横了他一眼,然而,甫一瞄到小刀神经质的傻笑嘴脸,小混的菱角嘴,蓦地咧开豁然哈哈大笑。   于是,他和小刀二人像是六、七岁大,刚打完架的毛头小孩,跌坐于地,互指着对方,“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笑成一堆。   围观的人群,对他们二人纯真的样子,也不禁莞尔,连声呵呵轻笑。   忽然——“喔……”一阵欢呼和震天的掌声如雷般响起。   小混黑着眼圈,眨眼笑道:“呵呵!真客气,看完戏还那么给面子,居然有掌声鼓励呀!”   原本围着小混他们的人潮,突然迅速地散开。   小妮子羞笑道:“得了吧!你以为你是谁,人家才不是为你而鼓掌呢!”   帖纳罕兴奋道:“快!小子们,快回来坐好,摔角比赛要开始了,摔角勇士们要进场喽!”   小混他们二人,懒懒地将屁股挪回场边,原先所坐之处。   此时,八名穿着传统独特服饰的摔角勇士,排成二路纵队,雄纠纠,气昂昂,大步地走进场内空地。   这八名勇士俱是打着赤膊,只有在肩胛连臂之处,象征性地穿戴着钉有银亮铁扣的小牛皮软甲,腰际围有三层颜色各异的腰巾,下身穿着五色斑烂,色彩鲜艳的绣花灯笼裤,足蹬精致绣花的长筒牛皮靴子。   八名勇士,个个长得粗壮结实,他们那一条条,一块块线条明晰流畅的粗硬肌肉,彷佛是斧凿刀削所成的石雕,隐含着令人窒息的孔武力道,清楚地浮现在裸露的臂膀和胸膛上。   小混他们全都瞪大眼,好奇地盯着眼前的摔角勇士猛瞧,那样子,就像见着新奇玩具的小孩,好奇中还有掩不住的兴奋与欣赏。   小刀突然问道:“帖老兄,我听说蒙古的摔角勇士们,都以争取一个叫什么……红带金牛的玩意儿,为最高的荣誉,那红带金牛到底是什么东西?”   帖纳罕搔着大胡子笑道:“红带金牛就是一条镶着纯金牛的红皮腰带,那是代表着蒙古第一武士的身分标志。”   小混好奇问:“那要怎么样才能得红带金牛?”   帖纳罕舔舔厚唇,解释道:“首先,摔角勇士必须先取得自己所属那一旗内比赛的前三名,然后,才有资格参加蒙古各旗之间所举行的全蒙古各旗联盟摔角大会。如果能够在全蒙古亲王环视下,打败各旗摔角好手的话,就能获得红带金牛首旗武士的荣衔,得到这条象征最强健胜利者的红带金牛。——”   “原来如此!”小混恍然大悟道:“红带金牛就是全蒙古摔角冠军的优胜奖!”   帖纳罕微笑地点头,小妮子天真问道:“帖老兄,那么你们这一旗里面,有没有出过红带金牛首旗武士?”   帖纳罕得意道:“当然有,二年前,我们旗内的怒狮哈赤,就曾经代表阿尔察汗诺而十二旗,参加全蒙古各旗的联盟摔角大会,赢得红带金牛首旗武士的荣耀,被称为蒙古第一勇士!”   小刀叹服道:“天爷!你们阿尔察汗诺而一共有十二旗?那是不是说,那个叫怒狮的人,要先赢得你们正白旗的前三名,再参加十二旗比赛,然后,才能参加全蒙古的联盟大赛?”   彷佛是自己的骄傲般,帖纳罕重重地点头,满脸傲然道:“不但如此,而且哈赤在每一场比赛中都是第一名,他以三十六场全胜的记录,获得红带金牛,因此他被公认为有史以来,全蒙古最伟大勇猛的摔角武士。”   小混不禁吃吃笑道:“真的?我倒挺想见见这头狮子,看看他到底是何方星宿下凡,竟然这等子厉害法。”   大胡子帖纳罕神色忽然一黯,似乎颇为感伤道:“可惜,我们就要失去这位最伟大勇猛的摔角武士了。”   小混他们闻言,不由得讶然微怔,正要问帖纳罕是怎么回事时,忽然,四周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此时,八名勇士已经绕场完毕,其中六人已经退出场外,众人在欢呼后,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期待着第一场比赛的开始。   场内仅剩那两名摔角勇士,分别屈起双臂,交扭于肩,他们先对四周观众行礼之后,两人再相互抱臂一鞠躬,接着,立即拉开架式,准备展开扑斗。   小刀用肘轻顶小混,他下颚微微往左前方一点,低声地说道:“喂!咱们那位杜公子也来啦!”   小混不动神色地转着眼珠子斜瞟过去,果见杜云亭盘膝端坐于自己前方的场边,在他膝上则横搁着一把金柄、金鞘,通体金光闪闪的金黄长剑。   杜云亭此时已换过一袭白绸镶金边的长衫,洁净的白衫,映着闪烁的金芒,衬着他那张俊美潇洒的脸庞儿,十足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模样。   尤其,他坐在服装邋遢,言语粗俗的牧人之中,更显得他的飘逸出群,英姿不凡。   小混轻嗤道:“他奶奶的,恶骚!”   “恶骚?”小刀茫然地重复。   小混目不转睛看着场内的比赛,淡然道:“恶心加骚包!”   小刀无言一笑,突然场中一声大喝,他连忙凝神观战,只见场内双方你来我往,尽是贴身肉搏,扭缠摔打的双方,都想将对手压倒在地。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地各自观赏比赛。   忽然,小妮子突发奇想,咯咯娇笑道:“小混,你看那两个摔角武士的腰上,那三层飞来飞去的彩色腰巾像不像女孩子的短裙子?”   小混呵呵笑道:“像,像极了,如果穿在女孩子身上就更妙,只要风一吹,啧啧!可就精彩啦!”   帖纳罕和小刀附合般地嘿嘿轻笑,小妮子白眼啐道:“死相!”   小混有意无意的将手搭在小妮子香肩上,同时伸指谑笑道:“瞧,裙子又飞起来了!”   小妮子抚着嘴,呵呵笑得花枝乱颤,小混顺手揽过小妮子肩头,顺势将她带入怀中,靠坐在自己的胸前。   小妮子剎时羞红了脸颊,可是舒服的姿势,和甜蜜蜜的喜悦,都使她舍不得离开小混温暖的胸膛。   小混微一侧头,正好迎上杜云亭的眼光,于是,他装做这才发现杜云亭在场般,对杜云亭微笑颔首,打个迟来的招呼。   杜云亭的脸上在笑,但是,笑意似乎没有进入他的眼中,使得他这一笑,少了一份亲切感,反倒显得有些森森的冷漠。   孔雀开屏是为求偶,天下争风相妒者,岂止于女子而已!   小混扭头收回视线,正好迎上小刀一脸若有所觉的笑意,他无声地咧咧嘴,彼此心照不宣地将目光重新投向比赛场内。   半晌——小刀忽有所感地低声道:“小混,蒙古的角力摔跤的确名不虚传,你瞧他们这种近身相搏,实在与武术中的拳腿掌指大异其趣,独树一格呢!”   小混目注场内,点头同意道:“嗯!瞧他们进扑攻击时的灵巧和快速,的确颇有名堂,加上他们出手的锁扣绊拿,全是关节要害和使力重点,若是真个儿被他们抱牢,只怕连擒拿手也没有什么用处。”   说着,他顺势圈紧环抱小妮子的双手。   小妮子不好意思地扭身低啐道:“讨厌,你又不是蒙古的摔角勇士……”   小混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有豆腐不吃,非小混也!”他又顺嘴“滋!”地轻吻小妮子的香腮。   小混把小妮子弄得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只得嘤咛低啐,更加缩进小混怀里,躲避小混的天外飞来之嘴。   小刀捉狎地叹笑道:“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他暗指小妮子越缩越贴进小混的怀里,使自己更加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小混黠谑地眨眼笑道:“便纵有龙潭虎穴,行之何所怯?”   小妮子干脆嘟起嘴盯着比赛看,对小混和小刀二人捉狎逗弄的话语,全部装成没听见。   帖纳罕非常不解风情地皱眉道:“小子,你们两个嘀咕些什么?看比赛时专心点。”   小混对着他的后脑扮个鬼脸。   忽然,群众一声惊呼。   此刻场内一名摔角武士,正被对手横肩撞退三步,他的对手趁这机会,立刻冲向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腰巾,脚下沉马立桩,豁然猛旋用力向外疾扯,这名勇士顺势被对手摔倒在地。   在观众的呼声中,对方扑上前双手自他的腋下穿过,反臂按住他的头颈,使他脸面朝下动弹不得。   受制的这人,立即伸手在地上连拍三下,然后四肢大张表示认输。   胜利的一方马上放开他,同时伸出手将他自地上扶拉起,比赛的二位摔角勇士,非常有风度地握握手,一起接受观众的喝彩欢呼后,退出场外。   小混轻笑道:“我喜欢这样,比赛时双方全力以赴,比赛完了不论输赢胜负如何,两人还是和和气气,不伤感情地继续做朋友。”   小刀语重心长道:“江湖中人如果都是这种想法就好了,只可惜江湖不是那达慕,朋友可不是那么容易维持的……”   一阵鼓掌之后,又另外二名摔角勇士进场,进行第二场的比赛。   看了一阵,小混评论道:“这两人的摔角技术比刚才那两个高明不少。”   帖纳罕接口道:“通常摔角比赛都是一场比一场精彩,技术最好,名气最大的摔角勇士,全都排在后面当作压轴好戏。”   小刀淡笑道:“理应如此,对了,怒狮哈赤是不是也会参加今天的比赛?”   帖纳罕摇摇头,一阵喝声打断他的话,观众们正为场内旗鼓相当的比赛,各自的吶喊助威。   其中一人在被对方扣住手腕摔倒时,趁隙将对方绊倒,两人一阵扭压之后,双双滚开跃起,有如斗鸡般互视一眼,力刻又冲迎而上,再次展开搏斗。   帖纳罕盯着场中的摔角比赛,似乎怀着无限遗撼地摇头叹道:“你们以为这两人的摔角技术不错?其实,他们在怒狮手下走不出三招呢!可惜,哈赤病了,再也不能参加比赛了……”   忽然,小混他们背后的场外传出一阵骚动,蓦地,一个有若旱天雷鸣的霹雳吼声叫道:   “你们骗我!你们怎么可以骗我说没有摔角比赛!”   小混等人齐齐回头向后望去,只见一名身高八尺有余,魁若小山的庞然巨人,正瞪着一双铜铃眼,鼻息咻咻地愤怒咆哮。   这巨人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他那头倒竖如狮鬃,飞扬披散的蓬乱褐发,那就像顶着招牌似地告诉别人说他乃怒狮是也!   此时,怒狮身前一名年约六旬有余,身材瘦小干瘪的老头,拈着颚下的山羊胡子,急急顿脚道:“哈赤,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的病随时有发作的可能,而你若是再上场比赛,只有加速病情的恶化,你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   怒狮哈赤不屑地轻哼一声,拔开挡路的小老头,嗤鼻道:“阿骨郎大夫,要不要命是我哈赤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怒狮说要比赛,有谁敢阻止试试看!”   小老头阿骨郎大夫,急得小跑步追在哈赤身后,一直“你你……唉呀!”叫个不停。   哈赤根本不理会阿骨郎大夫,径自踏地有声地走向众人围坐的圆场。   他排开人群,往场中挤去,同时扬声叫道:“耶鲁尔,你出来!你竟敢骗哈赤,你算什么好兄弟?你是不是害怕再输给怒狮,不敢和怒狮比赛,所以故意找借口不让哈赤参加今天的比赛?你出来呀!”   此时,场内的比赛因为哈赤的出现,已经停止下来。   方才出场的八名摔角勇士其中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生的方脸大耳,魁武威风的年轻人。   他走入场中迎向哈赤,皱眉道:“哈赤,你怎么不听阿骨郎大夫的话,好好躺在床上静养,却又跑出来呢?”   哈赤插着腰往耶鲁尔面前一站,大剌剌道:“呸!要我躺在床上等死?他是做梦!”   耶鲁尔好言劝道:“哈赤,他是大夫,他自然知道什么对病人最好,你就回去休息吧!   等你病好了,你要参加比赛,或是练习摔跤,我耶鲁尔一定奉陪。”   哈赤一把拨开耶鲁尔搁在他肩上的手,瞪眼道:“耶鲁尔,你不用说的那么好听,我哈赤知道自己的病是好不了的。近这一、两个月来,我头痛得越来越厉害,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还有,我的眼睛也常常变得模糊,就算吃药也没什么管用啦!”   耶鲁尔微微一震,强笑道:“哈赤,你别胡说,你一定会好的,你忘了,你是全蒙古有史以来杰出的武士,你绝对不会轻易被一点小毛病打倒,你……你不会死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不止。   蓦地——哈赤仰天哈哈笑道:“不错,我怒狮哈赤是全蒙古最伟大、最勇猛的首旗摔角武士,哈哈……”   他的笑声中,有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和凄凉,彷佛是一头濒临死境的雄狮,正发出无畏的悲吼。   良久,哈赤收住笑声,庄严道:“耶鲁尔,如果阿拉真的要哈赤死哈赤也无话可说,只是,你既然也是摔角武士,应该更能体会哈赤的心情,一个摔角武士,尤其是一个红带金牛首旗武士,就算是死,也该死在摔角场上而不是床上!”   哈赤伸出双手,搭在耶鲁尔肩膀上,摇晃着他,语气略见激动道:“耶鲁尔,你如果真是哈赤的好兄弟,你就不要阻止我参加摔角比赛,你应该帮助哈赤完成我这个最后的心愿!”   耶鲁尔微仰着头,泪水盈眶,他猛地伸手抓紧哈赤的双臂,沉重点头道:“哈赤,我们这辈子是好兄弟,就是下辈子也还要做好兄弟,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陪你摔角,直到……直到最后一场!”   泪,随着他的点头,滑出眼眶,静静地溜下。   全场突然暴出热烈的掌声,原本席地而坐的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这时候全场近万的群众,没有一人说话,他们已经将心中的最崇高的敬意,透过势烈肃穆的掌声,毫无保留地传达出来。   小刀也对眼前这个有怒狮之称的蒙古豪士,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欣赏和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他很自然地瞄向小混,希望小混能够有兴趣露一记回春妙手,将哈赤这匹死马,将就些救成活马。   小混正视而不见地仰望蓝天,他的手无意地跟着其它人拍动着。   此时,他紧蹙着眉头,织弱纯稚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沉静深邃的表情,彷佛,他正跌入一个幽远无涯的世界里神游。   哈赤豁然脱去上衣,他身上早就穿戴好参加摔角比赛的行头。   他除了和其它摔角勇士相似的穿着打扮之外,哈赤在腰上多系了一条巴掌宽的腰带,腰带的扣头,正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纯金牛头。   观众们重新落座,兴奋又略带惋惜地等候着比赛开始。   小混兀自不觉地怔然独立着,小妮子颇为尴尬地扯了他一把,小混这才茫茫然地坐回地面。   他好象尚未从那个太虚幻境中回来,只是,原本看着天空的他,此刻正怔怔地直盯着哈赤。   哈赤和耶鲁尔两人依礼向四周观众和对手行礼致意,然后,哈赤习惯性地双手互拍一下,大喝着展开攻击。   只见他猛然向耶鲁尔冲去,却在贴近对方的同时,蓦的横移一大步,出脚扫向耶鲁尔的下盘。   耶鲁尔上身微倾,右脚倏然后拉,轻松避开哈赤的扫腿,反手捞向哈赤左腕,企图扣住他的左手。   哈赤哈哈一笑,左手急收,同时左臂弓肘顶出,撞向耶鲁尔胸口正中。   耶鲁尔后跃一尺,立即又斜滑上前,低身朝哈赤腰际冲抱而去;哈赤一个大旋身,让开耶鲁尔,顺手一掌推在他的肩部,耶鲁尔随着冲力被哈赤推得连冲三步才堪堪站稳。   只这两、三下交手,就可以看出哈赤的反应、技术,的确都在耶鲁尔之上,不愧是蒙古的首旗摔角武士。   哈赤沉喝道:“耶鲁尔,看仔细!摔角除了靠蛮力,还需要眼明手快,反应灵活。”   他突然猛地伏身冲扑,照着耶鲁尔适才的招式再使一次,耶鲁尔疾然半旋,然而,哈赤却适时沉踏右脚踵,左臂倏张,一把抓住旋身的耶鲁尔,就势再旋,绕着逆时针的方向,将耶鲁尔反手拋出。   哈赤这一拋之势,其实纯粹是利用耶鲁尔自己旋转所产生的冲劲,再加上自己觑准势子,轻扯一把而已,就将耶鲁尔拋出七步之外,在地上打个滚后,才站起身来,这完全是借力使力的技巧功夫。   哈赤一拋成功,并未趁机进击,反而摆稳姿势等待耶鲁尔主动攻击。   耶鲁尔明白这是哈赤有意借机教导他一些摔角技巧,这除了说,哈赤自知死期将至外,还有什么解释。   早在此次那达慕展开之前,阿骨郎大夫就曾对他说,哈赤如果乖乖躺在床上,大约还有半年的生命,如果继续摔角,哈赤就可能随时毙命。   如今,耶鲁尔除了含着泪,咬着牙,尽心学习之外,他又能奈何?   场外,阿骨郎大夫满脸焦急地搓着自己那枯瘦如爪的老手,来回不停地蹀踱顿足。   忽地,小混好似大梦初醒般,“啊!”的轻叫一声,只见他双目放光,神色欣然地猛拍腿,叫道:“是了!”   他急急回头推着帖纳罕道:“帖老兄,快,快去将那位蒙古大夫请来,我可得和他好好研究一番!”   帖纳罕纳闷道:“找他做什么?是不是你哪里不舒服?”   小混眉头怫然微蹙,双眼瞪嗔道:“事关生死大事,说了你也不懂,快去!”   早已习惯小混嬉笑怒骂的皮懒性情,帖纳罕被小混此时不怒而威的严肃表情,瞪得心头一窒,一颗心不听使唤的怦怦乱跳。   他蓦地机伶伶一颤,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于是,帖纳罕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身而去,临走他犹不忘响应一声:“我马上去!马上去!”   小妮子轻扯小混衣袖,吐着舌娇声道:“你干嘛那么凶?吓死帖老兄啦!”   小混茫然眨眼道:“凶?我没有呀!大概是心里挂着事,所以说话比较严肃而已。”   小妮子不以为然地皱了一下俏鼻子,轻笑着开玩笑道:“看不出你正经时会那么吓人,难怪你老是不正经。”   小混呵笑地轻捏她的鼻子,诙谐谑道:“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要我正经一点,我这个人呀!要是正经起来,就像这样!”   他学做凶恶状地狠狠皱起眉头,菱角嘴抿的老长,硬将嘴角往下拉,一双黠慧精明的大眼睛,拚命睁得比鸡蛋还大。   然后,这才憋声道:“活似城隍庙里的城隍爷。”可是他温文织秀,略带点孩子气的脸盘儿,怎么凶也装不出城隍爷的威风,顶多,像个作怪的小鬼头罢了!   “城隍老爷?”小妮子吓哧笑道:“你要是城隍爷,我就是地藏王菩萨!”   小混泄气地垮下脸,忽而,又吃吃笑道:“不,小妮子,你绝对不像地藏王菩萨。”   小妮子不服气道:“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不像?难不成,你还见过地藏王菩萨的真面目,否则怎么知道我像不像?”   小混呵呵轻笑道:“哎呀!这种事用肚脐眼想也知道,你哪时候听过人家说地藏王菩萨是女的?当然你怎么装也不会像!”   他故作神秘道:“我倒是想到你凶起来时,会像谁的模样。”   小妮子好奇问:“谁?”   “母夜叉!”小混得意地宣布。   小妮子登时花容失色,她噘起的小嘴,足足可挂得上三斤猪肉,她捏起小粉拳,恨恨地擂着小混肩头,大发娇嗔道:“死小鬼,你才是母夜叉!”   小混哈哈笑得肩直耸,小妮子的粉拳捶上去,倒像是在替他搔痒!   小刀啐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打情骂俏,未免也太过于那个了吧!”   小妮子重重一哼,赌气地背过身去,不理会小混他们。   小刀有趣地一笑,径自对小混低声道:“瞧出来没?那个怒狮好象有意在教导对方的摔角技巧。”   小混瞄了几眼场中,点头轻声道:“应该的,那只狮子既然认为自己没有生望,当然不甘心带着一身绝技进棺材。”   小刀担心道:“你有几成把握可以医好他?”   小混攒起眉头道:“难讲,这要看他的病情到底如何,如果,怒狮的毛病真如我所料的话,依他的现象看来,情况可不妙,所以我要找那个蒙古大夫问问看之后,才能够对症下药,决定该如何做。”   帖纳罕此时正带着阿骨郎大夫,匆匆赶来。   老郎中颇有汉风地拱手为礼道:“小兄弟,不知你找我有何贵干?”   小混拉着阿骨郎大夫在自己对面坐下,他开门见山道:“老郎中,我本身也学过几天的医,所以对哈赤的病情很有兴趣。你能不能将他的病历,自发病初期起,仔细说给我听听,或许,咱们俩会诊一番,还能救了你们这位蒙古第一勇士。”   阿骨郎惊疑不定地望着小混心想:“你这小孩才多大年纪,就算学医吧!又能学得多少?我阿骨郎行医三十多年,什么病没见过,连我都束手无策的毛病,你又如何能救?”   小混见这个蒙古大夫神色不定,半天不语,猜也猜得到他心裹在想什么。   于是,小混好整以暇,支颚淡然道:“老郎中,啥赤的毛病,可是有绝症之称的脑肿瘤?”   阿骨郎愕然反问:“你怎么知道?”   小混呵呵轻笑道:“老郎中,这有什么好惊讶,看病不离开望、闻、问、切,虽然我未曾替哈赤把过脉,但是刚才听他说出自己的病兆,加上我仔细观察他的气色,大概也猜得出八、九分,如何?现在你该相信我不是吹牛了吧!”   阿骨郎汗颜道:“小兄弟的确高明,是老夫太小心眼。”   小混理所当然道:“知道就好,不过此时犹未晚也,好吧!你可以告诉我有关哈赤的病情了吧!我可是洗耳恭候多时啦!”   阿骨郎尴尬地笑笑,然后,他轻咳一声,似是整理思绪般,略为沉思后,缓声道:“大约在八个月前,哈赤因为他头痛得受不了,一些偏方又都无效,所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到我那里。”   小混肯定道:“照理说,一般感冒引起的头痛,应该不会那么严重。”   阿骨郎大夫附合道:“是呀!我也是这么认为,于是替他仔细把了脉,发现他后脑玉枕穴附近,血气有些积窒不顺,不像是感冒的症状,便替他炙了一针,开了付药,吩咐他两天后再来。”   小混呵笑猜测道:“结果他没回来?”   阿骨郎拈着胡子苦笑道:“没错!还是一个月后我碰到他,才问他情形如何。”   小混黠笑道:“他一定说很好,完全没有问题。”   阿骨郎讶然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这么说的呀!”   小混嘻嘻一笑,慢声道:“对那些不喜欢看病、见大夫的人而言,说这种话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不这么说才叫奇怪,后来呢?”   阿骨郎扳着指头算道:“就在五个月前,他被耶鲁尔拖来见我,耶鲁尔说哈赤时常喊头晕、头痛,脾气变得很暴躁,他的朋友都快受不了他了,所以强迫他来看病。我一诊脉之后,发觉以前玉枕穴的毛病不但未好,反而情况更严重,于是又为他下了两针,同时吩咐耶鲁尔,无论如何,隔天架也得把哈赤强架来看病。”   小混皱眉道:“就是这样,有很多病本来可以医得好,偏偏病人自以为自己没问题,三拖两拖之后,就变成绝症。那你又是何时确定哈赤得的是脑肿瘤?”   “大约在三个月前。”阿骨郎沉重道:“经过连续二个月的治疗后,我只能控制住哈赤的病情不再继续恶化,可是,玉枕穴附近的血路不通一直也不见改善,于是,我改而对他的足太阳膀胱经下针,发现有针响,而且哈赤也感觉好了些,我才肯定他的病症是罕见的脑肿瘤。”   小混在心里嗤道:“你他奶奶的,还真不枉称为蒙古大夫,如此明显的毛病,竟也要两个月才能肯定,真是庸医!”   他神色微沉,继续问:“你原先是如何对他下针治疗?”   阿骨郎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忐忑,好象昔年他还未出道时,每当面对师父的临时考问,心里虽知自己没错,却总有股子说不出的惶然。   于是,阿骨郎干咳一声,不自在地扭一扭身,小心道:“第一次和第二次的下针,我都是针对打通玉枕穴附近的血路,所以直接对玉枕穴下针。我是以一寸分长的银针,用针管弹针进入皮下,然后施用捻针法,慢慢地刺入深部。”   小混点点头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你如此下针的确没错,而后呢?”   阿骨郎悄悄嘘口屏住的一口气,稍为放松之后,继续解说道:“两次用针以后,由于哈赤病情并不单纯,所以我改而对他的督脉针、灸并用。”   说完,他似乎等待着小混的同意,而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在小混面前,他始终有种战战兢兢的压迫感,好象连自己信任了三十几年的经验,都不再那么有把握。   小混沉吟道:“督脉起于会阴,上走背部的正中线,达于头顶,各下走入颜面正中线,到于上齿齿根部,它掌管大半的头部穴道,你如此下针没有错……玉枕穴属足太阳膀胱经,你可有继续施针?”   “有!”阿骨郎肯定万分。   小刀、小妮子、以及帖纳罕,还有一些关心哈赤病况的人全都围着小混和阿骨郎他们二人,仔细地听着二人会诊的结果。   但是,这些人当中,十之有八九不知道他们二人所谈何事,尤其是牵涉到有关经脉、穴道和针灸之术等方面,众人更是有如鸭子听雷——一脸茫茫然,有听没有懂。   倒是小刀自幼习武,经脉走向、穴道所在,无不了然,只是以往这些经脉穴道,对他而言是内力运行的方向,具有伤敌、制敌的功能而已。   如今,他旁听小混和阿骨郎的交谈,这才明白武与医,其实是一体两面的事,它们所依据的理论重点,其实大致相同。   陡然间,他对医术一道有了概念,内心不禁喜忖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古人果然诚不欺我。”小妮子眨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痴痴凝望小混正经八百的脸庞,此刻,小混所流露出的神采胆识完全不同于他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   此时的他,实在是个能让任何少女觉得足以托付终身的好对象。   因为,他是那么的沉稳,那么的可令人依靠!   第二章 施妙手神医再世   小妮子痴痴的目光有此飘忽、幽远。   在她的眼波中全然没有丝毫引人遐思的旖旎情愫,看她心不在焉的表情,就可知道这妮子心中所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事儿!   小混弹指敲着自己的膝头,沉思道:“老郎中,你若能在那时,就想到同时用针于督脉和足太阳膀胱经的话,哈赤的病情应该不至于恶化的如此之快,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倒是告诉我,他病情真正的加速恶化是在何时?”   阿骨郎有些赧然,干咳道:“大约两个月前。”   小混点着头,沉思不语,众人不明所以,全都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开口打扰小混的思绪。   蓦地——摔角场内突然响起一声雷吼,众人连忙望向场中,只见哈赤尔猛然回头,暴喝着冲向耶鲁尔!   耶鲁尔来不及闪避,只得沉身立桩,伏身阻挡哈赤的冲撞,他们二人同时齐声大喝,“砰!”的闷响,两人互相扭缠做一堆,双双扣住对方腰际。   此时,谁的力量大,谁就能够摔倒对方,凭的全是一股蛮劲。   耶鲁尔奋力抵抗着哈赤越夹越紧的铁臂,汗水顺着他的头额际流向眼窝,又自眼窝一骨碌滑下鼻梁,滴落地上。   他不经意地抬眼瞥视近在眼前的哈赤。   哈赤正奋力闭了闭眼,而耶鲁耶而可以清楚的看到哈赤的瞳眸,已经失去原本的锐利,变得有些涣散。   他知道哈赤已经看不见了,当时心下不由得一惊!   只这一瞬间,哈赤感受到耶鲁尔的精神松弛,于是,他大吼一声,猛的挫腰奋力将耶鲁尔摔了出去!   哈赤在摔倒耶鲁尔之后,微微踉跄两步。   多年的摔角经验告诉他,他只要立即冲上去压制对手,他就能得到胜利。   哈赤安心的微微一笑,忖道:“冲吧!一切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只有靠鲁而自己去体会,自己的眼睛又快要看不见,也该结束这场比赛了,毕竟,提供观众一个完美的结局,是摔角武士的责任!”   哈赤猛然甩头,像一头出猎的雄狮,威风凛凛的甩动着头颈上鬣鬣的鬃毛。   自模糊的视线望去,哈赤看见耶鲁尔正要站起来,他大喝声再度扑上,耶鲁尔敏捷的自地上跃起,闪开哈赤的攻击,同时一掌击在哈赤肩头,将哈赤推得跌扑数步。   哈赤豁然笑道:“好兄弟,你学的可真快吶!”   不过才刚站稳,哈赤脚下一旋,立即又回身抱向耶鲁尔。   忽然,哈赤感到脑中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他眼前蓦地一黑,抱了个空,又是一次穿髓透脑的强烈痛苦。   哈赤抱着头,猛吼一声,“砰!”的,他前扑的身子,重重俯摔向地面,登时昏厥了过去。   小混闻声惊醒,大叫:“不好!”   只见他手往地上轻按,人已盘膝不变,射向场内。   此时,另一条白色人影同时闪晃而出,扑向哈赤。   小混人在空中,蓦地伸展四肢,几乎是诡异的,他已经到达哈赤身旁。   白色人影正是杜云亭,他比小混稍慢一步到达,不由得轻叹一声,似乎不太相信小混的动作竟会比他还要稍快一些。   小混毫不犹豫,单掌倏挥,五枚亮晃晃的金针如同自己长了眼睛般,不偏不倚刺入哈赤颜面五大重穴。   光是这一手,又让杜云亭心中打个突,他实在估不出小混是啥底子,功力究竟有多高?   杜云亭怎会知道,小混所有功夫之中,最为自得的就是大幻挪移轻功身法,和他这手学自武狂任浩飞的暗器手法,融合针灸之术所独创的无影神针——暗器刺针术。   阿骨郎和耶鲁尔以及不少人纷纷围上前来。   小混迅速掏出一颗乌溜溜的不知名药丸,塞进哈赤口中,同时笃定地指挥道:“来四个人,小心地把这头狮子抬到老郎中住的地方!”   耶鲁尔急忙招呼其它摔角勇士帮忙,四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哈赤,慢慢往一座不算小的蒙古包走去。   小混和其它一干闲杂人等,就尾随于后蜂拥而行。   唯独杜云亭仍旧留在原地,他神色僵冷地目注小混和众人离去。   良久之后,他平板而无表情的俊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深沉而且带有含意的飘忽笑容,他优雅地轻挥衣袖,态度又见雍容……阿骨郎的蒙古包,是一座明、暗各一的两进式帐幕。   而所谓的两进,其实只是在帐幕中间,用一块缀补的软牛皮当作帷帘,将蒙古包分成两个空间。   靠近蒙古包入口的地方,自然算是明间,也是阿骨郎平常接待患者,替人看病的诊所。   此时,小刀、小妮子与耶鲁尔三人,正神色各异地等在那里。   帷帘之后,就是阿骨郎的寝居,哈赤被送入里面已经有一段相当的时间,而小混和老郎中却迟迟不见出来。   这使得耶鲁尔有些烦躁地来回踱步,有时,他还会对空呢喃几句小刀他们听不懂的蒙古话,也许,他是在向他们的阿拉真主祷告吧!   终于,帷帘翻动,小混和阿骨郎俱是满脸疲色地走了出来。   耶鲁尔首先冲上前,以清晰但是缓慢的汉语,焦急问:“如何?小兄弟,哈赤他有救吗?”   小混抿嘴狂道:“只要我曾能混出手,他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你急什么?”   阿骨郎拍拍耶鲁尔肩膀,欣慰道:“感谢阿拉真主派来这位小神医,哈赤他有救了!”   耶鲁尔欣喜地狂叫一声,冲出蒙古包朝西而跪,他高举着双手,伏身对空膜拜。   小混打个哈欠,懒洋洋地笑道:“奶奶的,我费了大把精神救人,这小子不谢我反倒谢起天来啦!”   话刚说完,耶鲁尔已自外面冲回来,噗通跪在小混脚前,低头亲吻他的脚背道:“小神医,你救哈赤,我耶鲁尔心里同样感激,我先代他谢谢你!”   他将感同身受这句成语说成心里同样感激,在文词上也许没有那么顺畅,但是更见真情至性。   小混怔了一下,急忙将他扶起来,轻笑道:“哎呀!我是说着玩的,怎么你当真如此感谢我,你这样会把我吓坏的啦!”   面对小混打趣的玩笑话,老实的耶鲁尔反倒怔怔的不知怎么回答。   小混学着阿骨郎刚才的样子,拍拍他的肩头,然后回头叮咛道:“老郎中,方才我施针的步骤和方法,你可都记清楚了?”   阿骨郎忙不迭点头道:“都记住了!”   小混满意道:“这就好,等以后你若再碰上类似的病例,就不愁救不了人。对了,你这里有纸笔没有,我顺便开张辅助性的药方留给你,待会儿你也可以照方抓药,煎一副在哈赤醒来后,让他服下,效果会更好。”   阿骨郎连声应是,赶忙回身自帐幕的一角搬出矮几和文房四宝,置于小混跟前,同时他亲自动手仔细地为小混磨墨。   这时候的阿骨郎,对小混可真的是百分之百的心服口服;不光是因为小混医术高明,更因为小混拥有一颗真正无私的仁心。   方才在医治哈赤时,小混丝毫不忌讳所谓的同行相忌,他将自己对脑肿瘤这种毛病的所知所学,全部毫无保留地讲解给阿骨郎听。   同时,更是仔细指点阿骨郎要如何医治这类病症,以备将来阿骨郎遇上同类病人时,可以多救一条人命。   小混的态度,和那些为了利益而保留独家秘方的大夫比起来,可谓有云泥之别。   阿骨朗都不禁暗自脸红,忖道:“没想到我老头子学医行医三十余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懂得仁心仁术的道理。”   小混拿起纸笔,龙飞凤舞地开好药方,想了想之后,又道:“哈赤的病,大概还得连续针上三天,施针的同时,不妨用艾炙,这样子他好的会更彻底。不过,你得特别记得,在治疗哈赤眼睛模糊的毛病时,就不能用艾炙,只能纯靠针刺,以免影响眼网膜,同时,与风池穴有关的阳维脉、足少阳胆经,可也得一并用针。”   阿骨郎犹如问道的学生,神色庄重地频频点头,看得旁边不明内情的其它三人,一脸讶然。   小混将药方交给阿骨郎之后,轻松道:“好了,剩下的事,就劳烦老郎中你来照顾打点,我回去休息。”   “应该的。”阿骨郎真挚道:“小神医,老夫真心感谢你的指导,也代哈赤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小混摆摆手,笑道:“刚才耶鲁尔谢我时,害我吓了一跳,你也想吓我不成?有什么好谢。”   他哈哈一笑,招呼小刀和小妮子一声,便往帐幕出口处走去。   耶鲁尔连忙拉住他,急声道:“小神医,你别走呀!你到耶鲁尔家去休息吧!”   小混呵呵笑道:“老兄,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不怕我赖在你家不走?”   耶鲁尔憨直地摇头道:“不怕,不怕,你不走,耶鲁尔就招待你一辈子。”   小混高兴道:“好,爽快!你都不怕养我,我还怕什么,走!到耶鲁尔家去。”   小刀打岔道:“小混,别忘了帖纳罕可是在等咱们回去。”   耶鲁尔拍着胸脯道:“没关系,耶鲁尔叫人去通知大胡子,说你们让我招待。”   小混点点头道:“顺便请去的人,将我们留在帖老兄那里的零碎行李取来。”   “没问题!”耶鲁尔迫不及待地拉着小混往外走,待出了当作门帘的帷幄,他才又扭头叫道:“阿骨郎大夫,啥赤就你照顾,等他醒了,我再来看他。”   老郎中拈着山羊胡子点点头,但是注意力却放在小混所开的那张药方之上,口中犹自念念有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将耶鲁尔的话听进耳去。   耶鲁尔带着小混他们回到自己所住的蒙古包,他掀开帷幄笑道:“小神医,你们先进去休息,我找人去通知大胡子,顺便搬行李,一会儿就来陪你们,要吃什么,用什么,你们尽管自己动手。”   小混自在地钻进蒙古包,头也不回道:“你尽管去,我绝不会跟你客气的。”   耶鲁尔高兴地离开后,小妮子挑道:“人家叫的顺口,你倒也听的顺耳,一点也不会难为情呀!”   小混人成大字形,俯趴在一块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他闻言,睁着一只眼,斜瞅着小妮子,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难为情?至少,我比那个蒙古大夫高明可是事实,既然他们喜欢叫,我自然也不反对听。”   小刀也坐到毯子上,抱着膝笑道:“小妮子,你也太不了解小混,像这种现成便宜他若不占,他就不叫曾能混。而且,老实说,你若明白小混他文爷爷在江湖上的名气,你就知道他们这声小神医,叫的可不冤。”   小妮子睁大眼,好奇道:“小刀哥哥,你是说真的?小混他那两位爷爷,在江湖上都很有名?”   小刀伸展身子,仰面躺下,憧憬道:“百分之百的真,我倒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有此荣幸见见这两位老人家。”   小混闭着眼,模糊道:“你放心,有机会的,我那两个老而不死的爷爷,这一辈子等的就是要出谷,而他们出谷的指望就是我,只要你跟我混在一起,迟早见得着他们。”   小妮子傍着小混身边坐下,她皱着柳眉,推推小混道:“喂!懒猪,你怎么又要睡了,人家还有事要问你嘛!”   小混仍是闭着眼,却故意学她的声音,娇滴滴道:“人家就等你问嘛!”   小妮子捶他一拳,啐声道:“讨厌!人家是说正经的啦!”   小混依然故我,娇声回道:“人家也是说正经的啦!”   小妮子好气又好笑,瞥了俯躺的小混一眼,织手猝扬,“啪!”然一记大锅贴,结结实实赏在小混有肉的屁股上。   “哇!”   小混抱着臀部猛然翻坐而起,瞪着小妮子,小刀识相地用手抚住两眼,懒懒道:“我没有看见。”   果然,小混不待小妮子逃跑,伸手倏探,一把擒住小妮子,将她拉到自己膝上,挥手回敬一巴掌,这时候只知道不吃眼前亏,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啊!死小混,臭小混,讨厌!”小妮子趴在小混腿上,委屈地恨声大骂。   小混照例探头赏她一吻,驳道:“香的!”然后,他才扶着小妮子坐好,吊儿郎当地问道:“好了,你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要问,竟然值得你大肆骚扰我?”   小妮子嗔他一眼,沉吟道:“你早先在摔角比赛会上,和那个老郎中说的督脉,足太阳膀胱经什么不是你教我练内功时的经脉吗?为什么又和医术扯上关系了呢?”   小混闻言不由得呵呵笑道:“傻妮子,今天你老公我就替你仔细上一课经脉学,学过之后,你可得表现在内功修习的结果上才可以哦!”   “好嘛!”小妮子兴致勃勃道:“你快说,我一定认真听,仔细学。”   小刀也急急弹坐而起,凑前准备听课。   小混故意吟哦道:“经脉者,也称之为经络,首见于黄帝内经一书,内经之曰经络……”   小刀敲了他一个响头,笑骂道:“你少作怪,说点人说的话好不好?”   小混嘿嘿一笑,这才盘膝端坐,正经道:“黄帝内经这部书,应该是我国最古的医书,它的名称最早发现于汉书艺文志之中。这部书到底是何时所著呢,已经无稽可考,但是它主要部份,是集辑从周末的战国时代起,直到汉代时期止,各医家的学说,则是没有疑问的。”   小刀撇嘴催道:“重点,说重点就可以,废话少说!我们又不是要悬壶济世,不需要知道这玩意儿的祖宗三代。”   小混故作无奈道:“所以说你孺子不可教也,一点耐心也没有。”   小妮子也嗔笑道:“你才无聊!说那些废话,是不是表示你学问高?”   “好,废话少说,可以了吧!”   小混接着简明道:“内经里所讲的经脉,说的是养身体,卫气血,循环周身的经路,大致分为十二经和奇经八脉。十二经伏行于皮肉之间,是看不见的,而能见到的有形脉管,则是络脉,也就是说经脉为脉管以外的循环路线。”   一口气说到这里,小混顿了顿,见二人都没问题,才又继续道:“所以十二经是正常时候气血运行的道路,因此也称为正经。   至于奇经八脉又称为八奇经,是气血过多时候溢出正经以外的通路,好象放水的支路一样的。   任、督两脉即八奇经中最重要的经脉,任脉乃起于会阴,上走胸腹部正中,终于下唇,而督同样起于会阴,却走背部天上中,达于头顶后,继续向下走入颜面正中,到达上齿齿根。”   他歇口气,舔舔唇,又道:“这就是为什么练武之人,必须贯通任、督二脉的原因,这二脉一旦豁然而通,那时人身的气血就可以自由环转于体内,源源不绝,生生不息。”   小妮子不解道:“你说的都是就医道而言,为什么也符合武学的内功心法?”   小混咂嘴笑道:“傻妮子,所谓内功,其实是一些修道练真之士,他们在了悟气血于人体内的循环走后,循着一定法则去操纵体内气血的走向,以期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   后来,这些练气之士发现经由一定经脉走向,可以将体内的气,汇集成一股强大的劲力,进而透过穴道逼出体外,成为有形的力道,于是,经长年的研究探索后,终于发展成为武学中的内功心法,懂了吧!”   小妮子这才“哦!”的一声,恍然大悟。   小刀顺便补充道:“武当派的始祖张三丰真人,本来就是修道之士,他因为体悟出道本是太虚,曰无极。而无极元始一动太极,太极含两仪阴阳,而化三才四象五行和八卦,所以创出太极掌、太极剑,被尊为内家武学的鼻祖,其实,内功心法可不是有武当派之后才有的吶!”   小混啧啧称奇道:“哟!不简单,你居然连武当派的内功心法都能偷得到。”   小刀嗤道:“什么偷,我可是光明正大学来的。”   小妮子好奇道:“小刀哥哥,你是武当弟子吗?为什么你不是道士?”   小刀哈哈笑道:“谁说武当弟子一定是道士,何况,我也不是武当门下,更不会是牛鼻子。”   他的言词之中,隐含轻蔑与不屑。   小混嘿嘿笑道:“老哥,看来你和武当派有过节,是不是?”   小刀摇头道:“说过节也谈不上,只是,我师父早年为武当的弃徒罢了!”   “弃徒?”小混感兴趣道:“怎么回事?好象挺曲折离奇的嘛!说来听听如何?”   瞧他那付摩拳擦掌的猴急样子,小刀不禁失笑道:“得了,又不是听说书,你那么兴奋干啥?再说,我只是隐约听师父提及,这件事好象与一个叫做千幻秀士的有牵连,其它详细情形,师父没说,我也不敢问。”   小混“啧!”的叹道:“可惜,没故事听了!”   小刀斜瞅着他,谑道:“想听也可以,问问题五两,听故事十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否则,棉花店失火——弹(谈)也甭弹(谈)!”   他可是算准小混的口袋空空。   忽然——耶鲁尔掀帘而入,笑道:“你们在谈什么?怎么要交钱、交货?”   他手中提着小混他们三人的行李包袱,以及小妮子的弓箭进来,而他身后另一人随后进入帐幕内,来人竟是杜云亭。   耶鲁尔并非真有兴趣知道小混他们在聊什么,随口问问之后,他径自接着道:“本来我想找人去大胡子那里,后来想一想干脆自己走一趟,所以这么久才回来,刚好这位公子说是你们的朋友,在大胡子那里等你们,所以我就顺便请他一起过来。”   杜云亭和煦笑道:“刀兄,曾兄弟,还有望姑娘,在下不请自来,诸多打扰,千祈见谅。”   小刀轻笑道:“哪里,杜兄太客气了,在这里你我同为客人,何来打扰之有。”   耶鲁尔浓眉微皱,三分茫然七分吃力地听着他们二人客套,总算这几句半文半白的中土汉话,他还能听懂其中大半的含意。   于是,他呵呵笑道:“对对,大家都别客气,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随便就好,没有打扰,没有打扰!”   小混砰然躺回地毯,翘起二郎腿,在半空中晃呀晃的,他睁只眼闭只眼,斜眼睨道:   “我说,杜公子老兄啊!你辛辛苦苦在帖纳罕家里等我们,可是有何‘鬼’干吶?”   杜云亭没有听出小混话中暗藏玄机,仍是一派尔雅,含笑道:“为兄乃是为了道谢,特地前往帖纳罕之处,探望三位。”   小混在心里暗笑道:“奶奶的,真恶骚!连‘围胸’都敢出笼,我又不是娘们害喜,喜欢吃酸,没事我个醋意熏天的穷酸哥们在身边,我可消受不了!”   小刀诧异问:“道谢?杜兄要为何事道谢?”   杜云亭拱手道:“曾兄弟,你所赠之金创药果然颇具神效,白星敷用后,伤口立即止血,虽只经过半日,即已结痂,为兄以此谢过。”   他接着又含蓄笑道:“方才来此途中,闻知兄弟妙手回春,救得罹患绝病之怒狮哈赤,可见兄弟你医术非凡,但不知兄弟你上何处习得如此神技?”   小混嘿嘿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杜云亭怔道:“兄弟可是说笑?你何曾告诉过为兄?”   小混狭谑道:“这里又没有人笑,我怎么是说笑!我给你金创药时,不是告诉你,那是祖传秘方嘛!”   杜云亭仍然不明其意,只得略有保留地点头道:“你是这么提过……”   小混咂舌道:“所以啦!药是我爷爷传的,医术自然是我爷爷教的嘛!”   杜云亭恍然怔道:“原来,兄弟你所谓的祖传,竟是此意!”   小混晃脑漫吟道:“祖者,爷爷之谓也;祖传秘方,当然是说爷爷传授秘密药方,这么简单的解释,有什么值得怀疑?”   说完,小混故意瞥了杜云亭一眼,好象嫌他没学问,这种事也得自己浪费口舌的解释一番。   杜云亭干咳一声,似笑非笑道:“兄弟的见解过人,为兄受教了。”   小混故意将杜云亭的客气当做神气,他干脆弹坐而起,盘膝目注对方,理所当然道:   “所以不是我说你,杜老兄,这个为学做学问嘛!重要的不是死读强记的技巧,要能够融会贯通,灵活运用才是真功夫吶!”   杜云亭应付地点头强笑,勉为其难地附合赞同一番。   小混却是得理不饶人,不知是真胡扯,还是假胡说,得寸进尺地继续道:“不是我自己夸口,谈到对学问的灵活运用,我曾能混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人能及的天才!所以,杜老兄,你若多跟我学学,包管你往后逢凶化吉,一帆风顺,加官进爵,从此受用无穷。”   杜云亭强颜干笑道:“呃……当然!当然!”   他心里却咬牙切齿,不屑地暗骂道:“放屁!等我想要去卖狗皮膏药时,就会跟你这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学上一学。”   耶鲁尔茫然不解地来回相着小混和杜云亭看着,小刀和小妮子二人却是咬紧下唇,猛吸大气。   敢情二人早就笑得肠子打结,可是表面上又不得不维持一下基本的礼貌,所以他们二人因为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口而皱成一团的脸上,可真是憋意十足!   小混瞥了小刀他们一眼,竖起大拇指赞道:“杜老兄,你可真是不愧为武林盟主之子,果然家教良好,不论是风度、耐心都是一流的吶!”   杜云亭连忙拱手陪笑道:“哪里,兄弟过誉了。”   “没有过誉,一点也没有过誉!”小混神色坦然地摇手道:“能够在我打屁时,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修养绝对是不容否认的棒!”   杜云亭脸色微窒,窘然恚道:“你……”   忽然——“唏聿聿!”   一声激昂惊怒的马嘶,蓦地响彻四野!   小混三人不约而同怔然地惊疑叫道:“赤焰!”   小混首先自地毯倏的弹起,闪出帐外,其余众人紧跟着纷纷抢身掠出,直奔马嘶起处。   远远的,赤焰有如一溜燃焰,急急泼拉驰来。   它背上那件鹅黄鞍褥,小妮子自从比赛之后,原本已为它重新穿绑端正,此时却是松松垮垮的斜斜垂挂于它的腹旁。   好象,刚刚与人经过一番激烈的拉扯纠缠,模样好不狼狈邋遢。   看见急掠而来的小混,赤焰就像一个受尽欺负的小孩,乍见自己的亲长现身,它激动地昂首迎空,发出一声充满委屈的嘶鸣。   蓦地——赤焰一股脑儿钻入迎面而来的小混怀里,热切地揉弄着那颗宛如夕阳的火红脑袋瓜子,同时不住地低低咻咆。   小混轻轻拍着赤焰的脑袋,柔声抚慰道:“怎么啦?小子,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欺负你,告诉老爹,老爹抓他来打屁股,好替你出气!”   赤焰抬起头,目含惊怒地不住甩头,瞪视着空无人迹的远方草原,瞧他那副掀唇嘶咆的样子,彷佛真的想告诉小混什么似的。   小混无可奈何地呵呵叹笑道:“小子呀小子,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可惜你老爹我什么都学一点,唯独没学拍马屁,说马话,所以听不懂你的告状啦!”   毕竟,马就是马,不论赤焰如何通灵,它终究是一匹马,绝对没有办法开口和小混说些人话,如今,它可真叫有口难言呀!   第三章 蹑贼踪神偷世家   九月初二,干支丙巳;斗指已为霜降,气肃,露凝结为霜而下降,故名霜降也。   冲鼠,岁煞东南;宜祭祀、破土、嫁娶、纳采、牧养纳畜,忌移徙入宅、开生坟合寿木、出行。   此刻正值寅末时分,更深露重,新月已坠,残星渐渺,天地之间充满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种时候,失眠的人儿早该沉沉的睡去,而早醒的鸟儿,也还在梦中打呼犹未觉醒,大地一片沉寂,较之夜初更加安静三分。   忽地——三条几乎不可辨认的人影,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借着参差耸立的帐幕阴影为掩护,正一步步离开蒙古牧民驻扎的地方。   人影闪掩之间,另一道庞大的黑影,赫然无声无息地潜行于后。   他们,正是小混等三人和神驹赤焰!   为首的小混,小心地探头探脑四下查望一番,确定没其它人之后,回头正要招呼小妮子和小刀,却瞥见小妮子猛仰起头,一个喷嚏即将哈啾而出。   他急急反身以手紧掩住小妮子口鼻,小妮子闷呛地重重点了个头,总算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以致惊动沉睡中的人们。   小混低低吁声道:“小心点,吵醒别人就走不了啦!”   小妮子抚着自己的小嘴,睁大眼睛抱歉地瞥了他一眼,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小混满意地轻挥右手,三人一马,便又缓慢谨慎的向前潜进……天色微明,新的一天,随着东方逐渐由暗而亮,再度苏醒,活跃。   小混他们离开营区已经有段距离,三人总算呼出了许久的一口大气。   小混装腔作势抹着额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渍,夸张地嘘气叫道:“哎呀呀!好危险,终于逃出魔掌啦!”   一群宿鸟,被小混的大呼小叫声惊起,吱吱喳喳抗议般地扑翅飞去。   小刀淡笑道:“瞧你说的那么严重,也不过是蒙古人比较热情一点,加上你医好了他们旗里的第一勇士,人家舍不得你走罢了。”   小妮子娇笑地接口道:“就是嘛!如果天天喝酒吃肉看表演,也算魔掌的话,天底下除了你,恐怕没有人会想逃出这种魔掌。”   小混拍拍肚子叫道:“当然是魔掌,你们瞧,我原本完美无瑕的身材,才半个月不到,就被他们养肥了,谁知道他们如此养猪般养我们,是不是……”   顿了一顿,小混忽而又皱起鼻子,不舒服道:“何况,还有那头憨不隆咚的狮子,一天到晚老是跟着我,猛叫主人,烦都烦死啦!”   小刀迎着朝阳,深深吸进一口清新的空气,他闻言只是轻轻瞥过自己被露水沾湿的鞋面,安然道:“咱们有句俗话说:你若救了一个人,便对他的生命有责任。哈赤个性固然憨直易怒,但他却不是一个谄媚阿谀的人,他在必死的绝境为你所救,称为你主人,是他表达内心感谢和尊敬的方式,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混白眼道:“这层道理难道我不懂,还要你来说,既然你那么欣赏哈赤,就让你当那头呆狮子的主人好了。”   “可惜人不是我救的。”小刀哈哈大笑道:“就算我中意,人家也不稀罕当我的仆人呀!”   小妮子咯咯娇笑道:“有那种说话就像雷阵雨的仆人,难怪小混要趁三更半夜逃走,要是我,早就受不了喽!”   “雷阵雨?”小刀好奇地睨着小混。   小混悻悻道:“就是哈赤每次说话说得太激动时,声音大得像打雷,而且口水四处乱喷嘛!小妮子特地封给哈赤雷阵雨的外号!”   “封的好!哈哈……”小刀立即想到哈赤平常时激动得口沫横飞的德行。   小混瞪他一眼,咕哝道:“好个屁!让你做那头蛮狮的主人,天天受雷阵雨灌溉才好……”   蓦地——小混等人原来方向,传来一阵剧烈的马蹄响声,好似有快骑急追而来,而且,听那蹄音,来骑似乎不止一匹。   小混他们犹自互相对望,惊疑地揣测着来骑到底是什么人物。   忽然——“主人,等等哈赤呀!你怎么可以不声不响地丢下哈赤,自己离开!”   小混拍着额头呻吟道:“完了,雷阵雨追来了!”   小刀和小妮子两人见他叫苦的样子,不禁乐得哈哈轻笑。   不一会,哈赤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草原彼端,他庞然的身躯骑在马上,彷佛一座移动的小山长了脚,轰隆隆地向小混他们滚压而来。   在哈赤的身后,还有二匹上了鞍却没有人的空骑紧跟着。   原来,哈赤粗中有细,他在追赶小混三人时,还没忘将小混及小刀原先的坐骑顺道牵着来。   小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远方奔近的哈赤,口中自怨自艾地叨念道:“他奶奶的,我就说今天日子不好,出门犯冲嘛!这可不是应验了,奶奶的,早知如此,我干嘛不明天才溜呢!”   小刀啐笑道:“得了吧!你为何不说是你和哈赤有缘,想逃也逃不掉。”   小混横他一眼,不免又唉声叹气一番。奔到小混等人面前,哈赤勒住马头,俐落地翻身下马直扑小混跟前,噗咚!矮去半截跪在小混脚底,急急道:“主人,哈赤不好,哈赤贪睡,主人走时没来得及侍候,以后哈赤绝对不会再犯,否则就叫阿拉罚哈赤下地狱!”   跪着的哈赤正好和小混一般高,他哇啦哇啦的急吼,果然白星四溅,口水朝小混脸上猛喷。   喷得小混忙不迭举起衣袖当作雨伞遮在眼前阻挡“阵雨”同时,一边踉踉跄跄地朝后退去。   “有话好说!”小混怪叫道:“你别……别下雨嘛!”   哈赤傻怔地住口,“噢!”的一抹大嘴,仍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小混小心地探出半个头,睨眼谑道:“雨停啦?”   小妮子和小刀二人,早已经笑软了双腿,跌坐在草地上,呵呵喘着大气。   小混瞄了一眼半湿的衣袖,无奈放下手,没好气道:“哈赤,那达慕不是已经结束,而你们也快要拔营回蒙古去了嘛,你不回蒙古老家,跟来做啥?”   哈赤木讷道:“主人,阿拉赐给哈赤一条命,却又叫哈赤得了怪病收回去,如今哈赤这条命是主人向阿拉要回来的,以后主人在哪里,哈赤的家就在哪里,哈赤是不回蒙古了。”   小混看着眼前哈赤真情流露的黝黑脸庞,不由得心中一暖,他放缓声调道:“你起来吧!”   哈赤怔然轻应一声,站起身来。   小刀和小妮子半躺在草地上仰视着站直身子的哈赤,不由啧啧叫道:“哇◎!好高。”   他们二人好玩地坐在地上和哈赤比身高,两人都没超过哈赤粗壮的大腿。   于是,他们这才瞥向小混,却意外的发现,小混正出神地遥望天际白云,脸上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表情。   那表情有些迷茫,又像沉思,又似空白,混和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小妮子怔了怔,不由得出声唤道:“小混,你怎么啦?……小混!”   小混蓦地回过头,奇怪道:“你们在干啥?难道不准备上路?”   小妮子轻快地跃起,佯嗔道:“我才要问你在想什么呢!人家叫你半天,你都没听见。”   小混搔搔头,茫然地问道:“你在叫我?奇怪,我怎么没听到,大概是我的耳朵自动放假。”   小妮子俏皮地皱起鼻子,嗤谑道:“打屁!”   “也——”   小混拉长声音,故作惊讶道:“连这个也学会了?不过,娘们说这种话,可不太象话吧!”   小妮子不悦地叫道:“什么娘们,难听死啦!”   小混嘿嘿笑道:“不叫娘们,难不成你就能变为公的?”   小妮子重重地跺脚,恨恨啐道:“无聊男子!”   她反身径自朝赤焰跑去。   小混呵呵一笑,拋了个得意的眼神给正懒懒起身的小刀。   小刀“啧!”地摇头淡笑,反问道:“收啦?”   他是暗指小混收留哈赤为仆的事。   小混大马金刀地插手往大个子哈赤面前一站,仰头道:“哈赤,你若是要跟着我,以后就不准再叫我主人,我觉得那两个字太霸道,我不喜欢。”   哈赤耙了耙有如狮鬃的乱发,傻呼呼地问道:“可是你就是主人嘛!不叫主人叫什么呢?”   小刀插嘴道:“他这个不像主人样的主人,最喜欢人家叫他少爷,你就叫他少爷好了。”   哈赤皱着浓眉不解道:“可是这不就全部都一样了吗?”   小混怔道:“什么一样?”   哈赤有板有眼地解释道:“我叫小刀少爷为少爷,叫主人也叫少爷,这不全都一个样儿了吗?怎么分得清楚呢?”   小混猛叹道:“你真是聪明,你叫老哥为小刀少爷,叫我是少爷,怎么会一样!”   哈赤倾着头想了一下,高兴道:“对,是不太一样,主人说的没错,我是很聪明。”   “少爷!”小混和小刀同声纠正他。   哈赤呵呵笑道:“对,是少爷!”   小混嘀咕道:“你真是他奶奶的聪明……个屁!”   他和小刀二人,径自牵过坐骑,哈赤立刻咚咚咚地跑上前,侍候小混上马后,才重新跃上他刚刚骑来的那匹马。   小混拨转马头,一夹马腹,正待放马而行。   忽地——“少爷!”   小混猛地勒住缰绳,探问道:“又怎么啦?”   这位有怒狮之称的蒙古第一勇士,满脸慎重问:“那个小姑娘我又该叫他什么?是不是学少爷叫她娘们?”   小刀“噗哧!”一笑,差点跌下马。   小混呵呵狎笑地邪瞅着数步外的小妮子,见那小妮子满脸窘红,他黠谑直笑道:“对对,就叫她娘们!”   “哦!”哈赤信以为真的响应一声。   小妮子惊怒道:“哈赤,你别听那个小混蛋胡说,你不可以叫我……他是骗你的。”   哈赤不解道:“少爷不会骗我吧!他骗我做什么?”   小妮子急得不知如何解释,一个劲儿“他……他”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刀轻笑为她解危道:“哈赤,小混是不会骗你,他只是偶尔会诓你,和小妮子闹着玩而已。”   哈赤不解诓字的含意,只能茫然地看着三人。   小混哈哈一笑,不再捉弄他,随口道:“你就叫她小妮子姑娘好了,若是嫌麻烦,叫她小妮子也可以啦!”   话落,小混不再迟疑,吆喝一声,打马就走。   小妮子跃上赤焰,不用她催促,赤焰照例一马当先赶过小混,轻松地慢奔于前。   小混笑骂道:“他奶奶的!赤焰小子,你连敬老尊贤的道理都不懂,居然敢跑在老子我的前头!”   小混嘿嘿干笑数声,突然扭头挣脱小刀紧揪衣领的手,他随即猛夹马腹,催马狂奔。   小刀哈哈一笑,“哟喝!”大叫,纵骑直追,他们二人就在暖暖的冬阳里,尽兴地赛起马来,累的哈赤在后面苦追急赶。   然而,不论小混和小刀二人双骑,究竟谁快谁慢,赤焰始终稳稳地领先十数个马身之遥。   有时,赤焰宛若示威般,故意扭头朝身后瞟上一瞟,终于激得小混他们三人性起,转而以它为追逐目标,策马吆喝着狂追而来。   草原上,蹄声“得得!”的骤响连连,小混等人谁也没注意,在密急的马蹄声中,另外有一匹不属于他们的闷声蹄音。   那蹄音虽然快捷不下小混众人,但是,特别轻悄,好象有人用棉布团里住马蹄之后急行,或是急追……张家口,位居通往蒙古,恰克图的交通要道。   这里以产马闻名,爱马之人,没有不知道“口马”矫健善跑。   正如,凡是出入长城的人,没有不知道张家口是关外重镇,更为通往八达岭和居庸关的必经之地。   掌灯时分,小混他们四人带着一身风尘和满脸疲乏,摇摇晃晃地进入这个繁华的大镇。   街上林立的酒楼饭馆,不断传出诱人的菜味酒香,惹得小混等人腹内空虚,咕噜乱叫。   小妮子喜孜孜地朝街上最大一家酒楼看去,不料,小刀突然牵马一转,带着众人拐进一条简陋的暗巷,停在一家破破烂烂,毫不起眼的小客栈前。   小妮子忍不住讶然问道:“小刀哥哥,外面大街上还有比较好的客栈,咱们为什么要住这种地方,是不是没有钱了?”   小刀语气深刻道:“小妮子,打从此刻起,咱们已经算是正式入了江湖是非圈,必须时时刻刻小心提防,才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你既然跟着咱们闯江湖,就该有点心里准备,往后,可是没什么舒适的日子好过。”   小妮子吶吶道:“你是说以后,咱们都得住这种破客栈吗?”   小刀轻笑道:“那倒未必,今晚我选择在这里过夜的原因,一来,在咱们之间有一匹骏马、一个美人,很容易引人注目,当初我在进沙漠前,曾有些对头留在这里,我希望他们已经离开,可是不得不防着点。”   小混点点头,知道他所指的对头,就是血魂阁那些未入沙漠的剑级杀手。   小刀见她会意,便又继续道:“二来,我是想在你们初入江湖时,给你们建立些概念,告诉你们江湖不好混,首先就得先从适应环境开始,如果你无法适应骤然改变的环境,你就不够资格闯江湖,懂不?”   小妮子半是委屈,半是服气地点了个头,小刀暗自微笑地招呼众人下马。   直到此时,客栈里才踱出一个老态龙钟的驼背老头,他又哈腰又躬身地直点头道:“客官,里面请,你的坐骑,小店自会料理。”   小刀取出褡裢,从容地吩咐道:“掌柜的,你这里最好的上房,我们包下了,你差人到大街上的佳宾酒楼,替咱们点一桌酒席过来,就开在上房里,还有,喂马一定要用好料,少不了你的银子,特别注意别去惹那匹红马,马儿挺凶的,怕会咬人。”   驼背老头一迭声应是,他顺着小刀指朝赤焰看去,这一看,他惊叫道:“哟!这不就是沙漠神驹的样儿吗?”   小刀淡笑道:“算你识货,不过不准声张,否则,出了事由你负责。”   “是是!小店绝不声张。”他猛点头,急忙伸手让客,将小混等人请入客栈内。   这家客栈里的上房,其实只是两间独立的小房间,小妮子一人占去一个房间,小混他们三个男人只得挤在一起。   哈赤看了看房间,不禁苦着脸道:“少爷,哈赤就睡在外面罢了,那么小的屋子,哈赤就算挤得进去,也绝对转不过身,我不要住。”   小混轻轻笑道:“说的也是。”他回头问道:“掌柜的,你这里可有其它大一点的房间?”   驼背老掌柜的,搓手道:“小店还有一间通铺,稍为大些,不知……”   “包下了。”小混往怀里扑出一锭银子,拋给掌柜的道:“你这家店我们整个儿包下,那十两银子算是订金,其它若有不够,结帐时再补。”   老掌柜惊喜道:“够了!够了!十两银子可以包下小店一个星期啦!”   小妮子瞪大眼,盯着小混猛瞧,她心想:“小混的钱不是输光了,他这银子是打哪儿来?”   小混挥挥手道:“好了,快去张罗其它事吧!”   老掌柜的转身正要离开,小混叫住道:“等等,掌柜的,待会儿酒菜送来,就麻烦你送到通铺里。”   老掌柜直了直驼背,笑瞇瞇道:“没问题,一定照办!”   他拖着老迈的脚步出去,一边犹自扬声叫道:“二愣子呀!你掉到茅坑去了是不是,怎的上个茅房就不知道出来?还有客人等着招呼呢!”   客栈后面传来模糊的回声:“噢!快好啦,我拉不出屎来嘛!”   小混朝其它人翻个白眼,谑道:“如果是这位二愣子兄要去叫酒菜,我衷心的希望,他出茅坑时,别忘记洗手,不然……嘿嘿!”   小妮子嘻笑道:“别说啦!脏死了!”   小混呵呵笑道:“脏?这也是适应环境的本事之一。”   小刀郑重声明道:“我绝对不会将这种吃屎的本事,列入适应的范围,这是只有小混才做到的适应。”   小混闻言夸张地从板凳砰地摔落地面,碰巧,一个三十来岁,头戴扁帽,肩披抹布,长得笨笨的小二,提个大茶壶匆匆走来,一不留神,就踢到跌坐在地上的小混。   这个二愣子,惊叹道:“耶!你这个人好奇怪,为什么有板凳不坐,喜欢坐在地上?害我差点绊倒吶。”   众人指着小混,嘲谑地哈哈大笑。   小混讪讪道:“我就是故意坐在地上要绊倒你,怎么,不行吗?”   二愣子想了想,点头道:“可以!可以!老板说,客人永远是对的。”   小混苦笑地坐回椅子。摇头叹道:“老兄,你还是标准的二愣子吶!”   二愣子动作熟练地为众人翻正茶杯,提起大茶壶,一一注满茶水后,愣头愣脑道:“老板在喂马,我这就去替你们叫酒菜,老板说你们要在通铺吃饭,过去时别忘记带着茶杯,否则没茶喝可不是我的错。”   二愣子理直气壮地丢下话,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来匆匆,去匆匆的消失在通往客栈灶房的布帘子后面。   小混等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珠子,瞧着这位二愣子老兄大剌剌的离开,小混不禁摇着脑袋佩服地啧啧长叹,大伙儿相对无言失笑……夜,其实总是同样的天黑,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夜,就变成千面女郎,悄然地对着大地,展现种种不同的神秘面貌。   小巷里,老旧的客栈,习惯地挑起几盏灯笼,灯笼符合客栈老旧的身分,一样是又旧又老。   从灯笼里散发出来的光芒,自然是微弱的可怜,昏黄无力地在冷风中,“咿呀!”“咿呀!”的轻轻摆动。   一个巡更的更夫,在忽明忽暗的微弱光线下,尽职的敲锣打更,同时不忘用他呆板单调的嗓门,冷清清地叫唤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阴影里,一只黑猫被更夫惊动,倏地自更夫脚边急蹿而过,更夫猛地吓了一跳,忍不住咒骂道:“他妈的!死猫想吓死老子是不是?呸!”   更夫犹自不住地咕哝着,渐渐走远。夜,又恢复原来的老迈和冷寂。   忽然——刚才黑猫蹿出的阴影竟然诡异地缓缓蠕动!   蓦地,蠕动的阴影破裂开来,一个身材瘦小的蒙面夜行人,自原先的黑暗中踱了出来。   夜行人似乎微微地抬了抬头,不见他作势用力,他的身子竟如鬼魅般地浮动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地飘上客栈屋顶。   这名夜行人上到屋顶,微然一顿,辨明方向后,立即像猫一样,轻悄迅捷地闪蹿而出,毫不犹豫地直掠后方马厩所在之处。   到达马厩的顶篷上,夜行人谨慎地伏身静卧,顿时又溶入黑夜之中。   马厩里除了偶尔传出马匹低微的喷气声之外,一片寂静,夜行人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人之后,一式倒吊金莲,轻轻地垂下身探看马厩四周。   马厩之中,只有小混他们骑来的四匹马,右边的马槽前,挤着三匹蒙古大马;赤焰独自占有据右半边偌大的马房。   只是,此时赤焰刚巧挨着角落站立,因此有大半的身影,就隐在气死风灯照不到的黑暗中。   夜行人看清位置后,他伸手掏出一个小丸子,倏地轻轻弹向赤焰。   小丸子滚到赤焰跟前,便定定地停止,可见这个夜行人在出手时,力道用的恰到好处。   赤焰忽然甩头的打了个喷嚏,它低声轻嘶后,垂下头嗅了嗅脚前的小丸子,然后抖动耳朵又抬起头四下张望。   夜行人微微缩紧肩膀,好象有点紧张,直到赤焰重新低头去拨弄那个丸子,才又放松,眼见赤焰似乎禁不住诱惑,就要张口吃下那粒小丸子。   蓦地——“儿子呀!你这一吃,老爹我可不敢保证你会出什么事。”   夜行人一惊,立刻反身跃向屋顶。   小混自赤焰腹下蹿出,顺手捞走乳白色的小丸子,口中呵笑道:“好朋友,既然你对赤焰小子那么有情,怎么不留下来陪它。”   话未落,他的人早已追上屋顶。   客房中立即应声亮起灯光,小刀急问道:“小混,逮着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虽然只是片刻时间,但是,小混早就不知道追人追到哪里去了,自然没回答小刀。   等小刀三人赶到马厩,周遭就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赤焰甚至无辜地歪着头,好似在询问小刀他们突然闯来做啥?   小妮子紧张道:“小刀哥哥,小混走了,我们要不要快点追出去帮忙他?”   小刀摇摇头道:“不用,我们现在追也追不上,倒不如在客栈里等他。”   哈赤嚷嚷道:“可是,小刀少爷,万一少爷遇上危险呢?”   小刀沉吟道:“应该不至于,看情形来人只是志在偷马,似乎无心恋战,所以才会在行迹败露之后,逃的那么快。再说,若以小混的身手而言,遇上麻烦就算打不过人家,安全地回来倒是不成问题,你们大可不用替他担太多心。”   小妮子仍是不放心地追问道:“小刀哥哥,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做什么?”小刀呵呵笑道:“当然是回房继续睡觉。”   小妮子怔忡道:“睡觉?可是……小混情况不明,怎么睡得着嘛!”   小刀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打趣地笑道:“小妮子呀!我不是说,你得学会适应环境嘛!   眼前,不就是学着适应环境的最好机会,反正你睡觉就没错。”   他含笑对小妮子眨眨眼,轻揽着将推向客房,同时回头招呼哈赤一起进屋。   小妮子本来还有些忧心忡忡,听了小刀的话,想想也对,再加上看到小刀那种沉着笃定的神情,更是恢复对小混的信心。   于是,她还真的拋开忧虑,了无牵挂地随着小刀进屋睡觉,学习适应环境。   新月如钩,天凉如水。   小混轻松地施展大幻挪移轻身术,紧紧尾随着黑衣夜行人,一路追出张家口,朝着东北方向急奔而行。   夜行人逃逸的方向,是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地,那正是摆脱追踪的最有利地形。   深秋的夜风,已经带有浓浓的寒意,冰凉的滑过小混的双颊,使他不禁打了个醒神的冷颤,更见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追蹑着前方那个飘忽如魅的身影。   小混揉着冷冰冰的双颊,暗自忖道:“他奶奶的,没想到前面那小子的轻功,竟然不在我之下,若要追到他,恐怕也得费番工夫。”   就着黯淡的月色和朦朦的星光,小混瞇起眼,仔细观察夜行人施展的轻功身法,良久,他不禁有些动容地暗想:“奶奶的,我说嘛!这家伙怎么会逃的那么从容,瞧他那种全身轻飘飘彷佛没有重量,任风吹着跑的身法,不就是文爷爷特别提到,少数几种能与大幻挪移较量的轻身术之一,叫做鬼影飘风的名堂,嘿嘿!这下子可有趣啦!”   前面的夜行人,正好轻松越过一道凹陷的坳沟,小混的嘴角不觉地勾起一抹习惯性的懒散笑容,他深深的吸入一口冷冽的空气,蓦然大喝一声,身形倏闪即灭,顿时诡异的直逼夜行人身后丈寻之处。   黑衣夜行人悚然惊觉,不由得侧过头回瞥一眼,却正好瞧见小混露出白白的牙齿,拋给他一个迷人的微笑。   夜行人似乎一惊,立即振袖往后一挥,他的身子便随着挥手之势,急速的逸出,又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回七丈左右。   小混见状,不服气的大叫道:“他奶奶的,我曾能混要是追不上你,江湖也别混了,立刻面壁思过,从此不出大漠一步!”   随着话声,小混运足功力,再度施展大幻挪移精奥的身法,倏地,贴近到夜行人身后七、八尺之地,夜行人立刻叱喝一声,忙着双手连挥,又拋开了去,仍旧和小混保持七丈左右的距离。   蓦地——夜行人以带着浓重口音的扬州调回吼道:“妈的!辣块妈妈不开花,我幽灵小神偷丁小辛若是被你追上,不但交你这个朋友,而且,免费为你服务一辈子。”   两人脚下非但不见慢,反而越奔越急。   小混在后背嗤笑叫道:“丁小心?我看你该改个姓叫布小心(不小心),像你这种笨贼,我不用设计也能一把抓你十个、八个。”   丁小辛头也不回地叫道:“辣块妈妈的,我就知道事情不太对。上回我还没摸到赤焰背上,它已经他妈的乱叫乱蹦像见了鬼似的,怎么这次一点动静都没有,果然是你在作怪。”   小混呵呵笑谑道:“老兄呀!不是我说你,你不去打别的马儿的主意,竟然想偷赤焰小子,你真是想不开自找麻烦吶!”   丁小辛不屑地嗤道:“是不是自找麻烦,可还不一定,你的大幻挪移练的够火候,我的鬼影飘风也不比你差,辣块妈妈的,鹿死谁手还有的瞧。”   小混听到鬼影飘风四字,暗自得意自己的眼光不差,他嘿嘿笑道:“喂!笨贼老兄,看不出你也知道大幻挪移,我实在越来越喜欢你啦!我若是没追到你,一定会终生遗憾,遗憾终生!”   丁小辛重重的哼了一声,语调却含着笑意道:“他妈的,我又不是娘们,你死命追个什么劲,要是被你追上,我才要遗憾终生,终生遗憾!”   小混呵笑不语,借着对方换气身形略缓之际,再次冲闪扑出,丁小辛嘿笑一声,双肩不动,身子蓦地向左横移,突兀地转向朝左边逸出。   小混见丁小辛改变逃脱方向,他前冲的身形不变,仰头哈哈朗笑一声,猝然间,他的踪影消失在半空中。   丁小辛微掠的身形连晃,倏地在空中幻出七道影子,当这些影子甫现即灭的同时,丁小辛本人也在七丈开外。   忽然,小混哈哈笑着出现在丁小辛身后六丈远处,丁小辛亦惊亦赞地啧声道:“辣块妈妈的,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竟然已经练成了大幻挪移里,最精奥诡异的转干幻坤身法。还好,我的迎风七闪虽然才学成,不过,足够应付你了。”   小混笃定笑道:“老兄,你说错了两件事。”   丁小辛轻哼反问道:“我说错什么事?”   小混哼哼笑道:“第一,我那招转干幻坤其实还不算练成,否则,普天之下无人能够逃的出这招身法的追击。第二,你的迎风七闪还不够应付我,你没瞧见咱们的距离又缩短了些,只要等我休息过来,再重复施用几次转干幻坤,保证可以追上你。”   丁小辛口气强硬道:“辣块妈妈的,有本事你就再试几次,光说不练的是天桥把式。”   “来喽!”   小混大喝一声,丁小辛急忙再次施展看家本领迎风七闪,岂料,小混是唬他,待丁小辛实影乍现,小混这才嘿笑着幻身追去。   丁小辛大骂一声:“辣块妈妈的!”不及多做喘息准备,被迫再度以迎风七闪,躲避小混。   此时他们两人的身形快的只剩下一道淡淡的模糊形象,实在令人难以确信那是人的奔掠。   而这种无上的轻功身法,除了身法特殊,最重要的,还是得有深厚的内力做基楚,才能发挥的淋漓尽致。   但是,小混和丁小辛两人年岁都不大,内力自然不够悠长,所以他们再施展一次绝艺,就多损耗几分内力,速度自然也会减缓。   是以,小混诡计得逞后,立即将自己与丁小辛之间的距离,缩减为三丈有余。   小混不禁得意的呵呵笑问:“如何?辣块妈妈的老兄还要不要再试一试?”   丁小辛默然不语,蒙着头加速掠行。   小混紧追在他身后,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四周景物,也都因为自己奔行的速度太快,在模糊中快速地向后飞掠消失。   小混也不再多说,更加全神贯注地施展着大幻挪移身法,他此刻全力而发的速度,比起追捕赤焰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混不禁暗自庆幸,心想:“若是被这小子先碰到赤焰,搞不好赤焰就成了他的干儿子。”   四周的景物,依旧在模糊中后退,凛冽的风,吹得小混二人身上衣服猎猎作响;夜,就在他们两人无尽的奔驰之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良久,复良久……眼见新月已没,寒星渐疏。   小混有些微喘地暗自嘀咕:“他奶奶的,这会儿是到了哪里?怎么放眼望去,尽是满山遍野凹凹凸凸的大疙瘩?”   小混怎知,此时他所看到的绵延无尽,起伏连连的大疙瘩,正是热河丘陵的一部分,而他们早就进入我国东北地区,正沿着热河丘陵一路北上,直向兴安山和黑龙江的方向而去。   这个地方,正好和小混要入关的道路,恰恰相反。   跑着,跑着……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打从二人的右手边钻出头来,金黄耀目的旭阳,不啻告诉小混他们:“你们已经跑了一整夜,累不累呀?”   就着阳光,小混满意地发现,丁小辛和他一样,也都是汗湿衣衫,气喘咻咻。   忽然,前面的丁小辛,喘着气叫道:“喂,后面的呀,咱们跑了一宿,是不是该停下来休息一下,等喘口气以后,再继续分个高低!”   小混鼻息急促,弹把汗道:“好呀!停就停!咱们是该休息一下,才不会累死,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可得保持目前这种距离,同时停步才算数。”   丁小辛喘气如拉风箱般,呼噜喘息道:“好!依你!”   小混喘笑道:“哟!这么干脆?你该不是有诈,想趁机脚底抹油的溜走吧!”   丁小辛气喘吁吁,闻言不悦地大叫道:“什么话!辣块妈妈的,江湖上谁不知道扬州神偷世家说出的话,比皇帝老子许的承诺还管用,你这么怀疑我,真他妈的不够朋友。”   小混撇嘴笑道:“扬州神偷世家?乖乖,做贼的也敢高挂招牌,真是他奶奶的不简单呢!”   他接着豁然道:“好吧!为了交你这个贼朋友,我就相信你,等我喊一二三,停!咱们就一起停脚,谁都不要赖皮。”   “一言为定!”丁小辛催促道:“你快喊,我等不及想休息啦!”   小混疲懒地呵呵一笑,他一字一喘,一喘一顿,慢条斯理的数道:“一……二……   三……停!”   “停!”字一出,他们二人同时立定剎车,停下急奔的身形,动作已达随心所欲,丝毫不见拖泥带水,停身之后,两人之间仍然保持着三丈远近的距离,他们不约而同,相对的瘫坐到地面,呵呵喘笑着。   此时,旭日初升,阳光还未将暖意带进小混他们跌坐的背阳坡底,空气之中,依然残留着夜里的寒冷。   而他们二人那一身因为连夜急驰,滚滚淌流的淋漓热汗,散发之后遇着冷冽的空气,登时化为腾腾白雾,将二人从头到脚,里入蒙蒙雾气之中,像煞二个刚出笼的馒头。   小混盯着对面三丈远的丁小辛,呵呵笑道:“喂!贼朋友,天都亮了,你还蒙着脸干嘛!我可不要见不得人的朋友。”   丁小辛轻嗤一声,拉下蒙面的头罩,露出一张平凡的脸孔,正是昔日在那达慕盛会上,注意小混他们和赤焰的那个人。   小混轻笑道:“这样子好多了,老是对着你的屁股说话,实在很没趣。”   丁小辛抓起蒙面用的头罩,抹着满头满脸的汗渍后,随手丢给小混,嘘气道:“辣块妈妈的,你说话实在有意思。”   小混接着头罩,擦过汗后,用那头罩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凉,他呵呵笑道:“你老兄也不差嘛!辣块妈妈!”   他将丁小辛的口气语词,学的丝毫不差,乐得丁小辛呵呵大笑。   半晌,丁小辛断续地喘笑问:“喂!你那个大幻挪移是跟谁学的?江湖上已有近百年没人施展啦!”   小混不答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大幻挪移是谁的绝活儿?”   丁小辛抓抓头,迟疑道:“知道是知道,不过……可能吗?”他斜瞅着小混,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小混不在意地笑道:“为什么不可能,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啦!”   丁小辛猛的弹坐而起,瞪大眼问:“真的?你真的是文狂李二白的嫡传弟子?”   小混不解道:“是又如何?值得你那么兴奋做什么?”   蓦地——丁小辛仰头放声哈哈大笑。   良久,他才收住笑声,兴奋道:“他妈的!真是辣块妈妈不开花,这可真格儿是好极了,太好了,好的呱呱叫,别别跳!你知不知道,昔年我曾爷爷曾经和李老狂较量过轻功,却败给李老狂的事?”   小混扬起一弯眉毛,点头道:“听我文爷爷提起过这件事,他还蛮推崇丁老贼的鬼影飘风轻身术,如何?”   丁小辛迷惑道:“文爷爷?”   小混呵笑地解释道:“就是你说的李老狂嘛,他外号文狂,我从小就叫他文爷爷,另一个武狂,就叫武爷爷,这样子叫比较亲切。”   丁辛咋舌道:“你果然是双狂之后,那么你该是来自狂人谷喽?难道狂人谷在沙漠之中?”   小混淡笑道:“不错,你很有概念。”   丁小辛自顾自地摇摇头,好象觉得很不可思议,然而,他又言归正传道:“我曾爷爷一直认为鬼影飘风,绝对不会比大幻挪移逊色,只是他的资质、功力比不过李老狂,所以才会输掉那场比赛,因此,他一直希望我们这些后辈子孙,要再度找文狂的传人应证一次双方的轻功。”   小混会意道:“可是,你们这些后辈子孙,没想到一等就是近百年,今天总算碰巧被你遇上我,所以,你有心和我较量一场,是不是?”   丁小辛认真道:“没错!而且,看样子咱们两人是不相上下……”   小混截口笑道:“慢点,老兄!别忘了你自己夜里说过的话,鹿死谁手还很难讲,咱们昨夜只是热身赛,正式的较量,还没开始呢!”   丁小辛挑战道:“准备正式开始了没?”   小混拍拍屁股站起来,傲然道:“等着你啦!”   丁小辛也站起身道:“很好,这一次不分胜负绝不休息!”   小混拋还对方的头罩,松动一下四肢,轻松道:“没问题,谁叫出发?”   “你!”丁小辛回过身,摆定架势。   小混搓搓手,呵笑道:“奶奶的,又是屁股朝我,预备——”   “走!”   断喝声中,小混和丁小辛二人,一前一后,同时有若百里流光,倏地笔直划射而出。   他们飞掠纵跃的身形,彷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所牵引,总是不多不少,恰好维持着原先那三丈之遥的距离,疯狂地向前急驰……   第四章 较轻功义结生死   正午,阴暗的客栈外间。   小刀他们三人不但睡了一夜好觉,而且,已经吃罢从大街酒楼叫回来的佳肴美味,正围着一张破旧的方桌,安然地喝茶、嗑瓜子!--script内在的本质。认为这种精神不是个人的或人类的,而是囊括script--,无聊地等着小混。   小妮子闲的发慌,拿起牙笺翻弄着桌上一盒蜜饯,她半支着腮帮子,不耐烦地问:“小刀哥哥,小混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人家想到街上遛遛嘛!”   小刀正在教哈赤如何嗑瓜子,只听到“喀!”的一声微响,小刀动作灵巧地嗑开瓜子,示范给哈赤瞧瞧。   但是,个儿大手粗的哈赤,怎么学,就是将瓜子咬成碎烂,而憨直的他,不死心地一试再试。   小刀闲闲地呷口浓茶,轻笑道:“我又不是小混,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你如果闲的慌,就让哈赤陪你到街上逛逛,我留在客栈里等那个小混好了。”   “真的?”小妮子雀跃道:“哈赤,快!我们逛街去。”   哈赤抬起和瓜子苦战的狮头,“哦!”的拍拍手,站起身来,他心想:“张家口今天又没有集市,光溜溜的大街,有什么好看?”   但是,小妮子是小混未来的老婆,自然就是哈赤未来的主人婆,(以哈赤对汉语的认识,主人的老婆,理所当然叫主人婆),主人婆说的话,当然和主人说的话一样,都得遵从。   哈赤伸直庞大的身躯,双手轮番交握,发出一阵“喀啦!喀啦!”的脆响,接着他紧了紧手上的护腕,一副护驾战士的架式,咧嘴道:“小妮子姑娘,咱们先逛哪条街?”   小妮子侧头一想,娇笑道:“随便,出去再说。”   说着,她迫不及待地拉着哈赤的大手,往客栈门外走去,犹自不忘拋下一句:“小刀哥哥,我们走啦!”   话声未落,这妮子已经拖着哈赤一股脑儿钻出客栈。   小刀微微一笑,大剌剌地将腿翘上桌面,身体往后靠在薄薄的木板墙上,反叠起双手枕着头,闭上眼睛,慵懒地假寐一番。   虽然是正午,总算因为深秋,太阳已经失去秋老虎的威风,变得有些懒懒的、疲疲的,晒在人身上,暖的直令人想打个盹儿。   阳光下,小混和丁小辛二人却已是饥渴交加,精疲力尽,恨不得能够躺下来睡上三天三夜。   但是,为了他们各自身负绝学的荣辱毁誉,他们二人不能也不愿休息。   丁小辛舔舔干裂的双唇,脚下浑然忘我地全力奔驰着,他在心里暗道:“辣块妈妈的,听着肚子叫饿的滋味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不经易地回头一瞥。   猛地——他惊咦地叫出声,脸上动容地更加奋力飞冲。   不知何时起,小混和他之间的距离,竟然已经缩至二丈七、八,这显然是小混的功力略高半筹。   丁小辛不觉地有些心悸,他估不到小混在看来斯文孱弱的外表下,意会有如此悠长的耐力,这点真是大出他的意料,而一场实力相近的比赛,错估对手,往往会造成失败的关键。   因此,丁小辛顾不得浪费体力,再次使出迎风七闪,企图拉开二人之间越来越近的间隔。   小混添着唇,呵呵笑道:“丁老兄,别逃啦!我已经决定要结束这场比赛,张家口还有人在等我吶!”   蓦地——小混突然振臂大喝,整个人笔直冲霄而上,就在他身形上冲之际,他的脸上闪过一抹隐约的酡红,忽地,他开声吐气,上冲的人影突兀地消失。   正当丁小辛幻化出七条朦朦身影,折向逸出十丈之外的同时,小混出现在他身后丈余处,约有十丈高的半空之中。   丁小辛悚然一惊,尚不及反应,只听到小混再度大喝,又是一次“转干幻坤”,丁小辛直觉地施展迎风七闪相对抗,但是,小混似乎不打算让他有逃脱的机会,身形甫现,立即又消逝无踪。   丁小辛心头大惊,暗叫:“不妙!”再一次晃身连闪,就在他刚幻出第六条人影时,他突然觉得左脚踝一紧,整个身子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拖得踉跄跌扑。   忽然——“抓到了。”   小混双臂如钳,结结实实地抱紧了丁小辛的腰身,将他扑到在地。   小混喘着大气,脸色出奇苍白地呵呵笑道:“如何?你服不服气?”   丁小辛因为比赛终于结束,整个人放松地瘫软在地上,无力笑道:“辣块妈妈的,人都被抱住了,还能不服气吗?”   小混露出满意的笑容,突然猛烈地呛咳起来。   丁小辛关心地问道:“你怎么啦?”   小混摇着头,张口呕出一口强憋住的瘀血。   丁小辛连忙撑坐而起,惊道:“你受伤了。”   小混疲乏地淡然一笑,举起衣袖抹去嘴角的血渍,他在小辛的扶持下坐正,瘖哑笑道:   “没事,只是刚才催力过猛,震伤内腑,调息一下就好了。”   丁小辛骇然脱口道:“你为了赢我,竟然不惜伤动内腑,你……”   小混摆摆手,不在意道:“不输不赢的比赛最没意思,而且早点结束比赛,我也可以早点回去,我不是说有人在等我吗!”   他在小辛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径自摸出药丸服用,然后,他毫无顾忌地当场盘坐运功调息,根本不怀疑丁小辛是否会趁机加害他。   那是一种对朋友全然地信任,小混这种毫不迟疑的信任态度,无异是将小辛当做一个可以交托性命的至情好友。   小辛不禁被小混如此坦然浩荡的胸襟所折服,他强忍内心的激动,默默地为小混护法。   忽然,小辛骤觉身后有异样的声音响起,他蓦地回身,映入他眼帘的,竟是一头约有二人高的巨大灰熊,正人立而起,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二人。   小辛忍不住倒抽口冷气,饶是他见多识广,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巨大的灰熊,直觉地,他闪身挡在小混身前,提起双掌盯视着眼前的大灰熊。   这头灰熊,突然示威般地挺胸低吼,同时以自己的脚掌,逗弄地扫向小辛。   小辛顾忌小混正在行功当中,深怕他受到打扰以致走火入魔,因此对于大灰熊扫来的一掌,不闪不避,反而双手一圈,运功硬封而上。   “砰!”然闷响,大灰熊被小辛逼退半步,似乎激怒了灰熊,大灰熊咆哮怒吼,踏地有声地往前逼进一大步,举起前掌,挟万钧之力,轰然击落。   小辛见灰熊大当头击落,吓得一吐舌头,身形微闪,“砰!”的重响,登时飞灰走沙,声势惊人,适才小辛所站之起,已被大灰熊击出一个半寸深的大掌印,而那个掌印,离小混不足五尺。   小辛着急地斜睨向小混,不知小混还有多久才能功行圆满,不得已,他只好主动迎向灰熊,企图将灰熊引离小混身旁。   大灰熊见小辛向它冲去,果然扭头咆哮地抓向小辛。   小辛仗着一身高绝的轻功,滴溜溜地闪过灰熊的抓击,同时小辛轻喝一声,家传绝学,武林中闻之动容的擒魂掌,倏乎拍击而出。   只见小辛的掌势飘忽轻灵,无风无劲,彷佛未曾用力一般,然而,他所拍出的一十八掌,掌掌击在灰熊身上,将大灰熊连连击退七步有余。   大灰熊吃痛地愤怒,放下人立的前掌,双目喷火地朝小辛猛撞过去。   小辛轻嗤一声,脚下轻移闪开身去,而大灰熊的动作竟也不慢,一撞落空,立即掉头扫掌,抽冷子扑向小辛。   小辛微感一窒,熊掌夹着劲风已然抓到,蓦地,小辛脚踵撑地,人如树倒,往后栽去,就在避开熊掌之后,他就着仰倒的势子,半倾着向后飘退。   大灰熊连番攻击落空之后,性情大怒,它一扭头,正好瞥见小混离它不过数尺,于是将满腔怒气对着小混发泄。   只见,大灰熊左掌一挥,便朝小混怒拍而出。   小辛大吃一惊,震怒喝道:“畜牲,你敢!”   “当!”然一声弹微响,小辛不知自何处掣出一柄拇指宽、尽半长的薄刃软剑,身形其快无比的冲向灰熊,举剑便刺。   “噢——呜!”一声凄厉的熊号,划破晴朗的天空,尖锐的响彻四野,回荡在五陵和山岗之间。   大灰熊的左掌,在小混身前一尺处,被迎头赶上的小辛,用剑刺成对穿。   但是,由于大灰熊掌大肉厚,小辛一剑刺穿熊掌后,来不及拔出软剑,就被灰熊大力摔出丈外,滚了几滚,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   小辛甩甩头,还没有从昏头转向中恢复,就感到地皮瑟瑟抖动,一抬眼,乖乖!竟是大灰熊狂怒地朝他冲撞而来。   小辛吓得怪叫一声,身子一缩,登时变成一小团肉球,自灰熊狂奔的脚下空隙滚了出去。   忽然,轰隆一声,紧跟着一阵地动山摇,小辛惊魂甫定地发现,方才他所坐之后,一块七尺高、五尺宽的巨型岩,竟被大灰熊撞的粉碎。   大灰熊以为小辛在岩石之下,于是狂怒未尽,举起没有受伤的右掌,撕、拍、扫、抓,将那一堆碎石几乎击成粉屑才住手。   小辛喘口气,咋咋舌,连忙拾起被灰熊甩落地上的软剑。   忽然,小辛听到小混的声音叫道:“小辛!”他连忙回头朝小混看去。   蓦地——一团黑影向他压来,小辛忽然觉得衣领一紧,已经被人硬生生拖出三尺之外。   紧跟着,小辛眼尖瞥见二道细细的金芒微闪,大灰熊忽地尖声哀号,他仔细一看,就见那头大灰熊两眼鲜血淋漓,不知被什么东西刺瞎双眼,正在几尺外滚地乱抓。   “我叫你小心,你看什么?不要命啦!”小混气呼呼地扳过小辛兴师问罪。   小辛尴尬的搔搔头,嘿笑道:“小辛就是我,我就是小辛,我当然会回头看你。”   小混好气又好笑地敲他一记响头,笑骂道:“他奶奶的,你什么名字不好取,偏偏取个要人小心的小心。”   小辛猛摇头道:“不对!不对!我的辛是辛苦的辛,不是心脏的心。”   小混突然叫道:“我管你是辛还是心,又来啦!”   大灰熊在双目受到重创之后,凶性大发,疯狂地挥掌扫撞,它四周方圆三丈之内,所有地面上的东西,不论是石、是树,都被他击为粉碎。   而它在狂怒下,听见小混二人的声音,立刻不要命地狂奔冲来。   小混和小辛二人很有默契地朝左右移开,小辛顺手一剑刺中灰熊左胛,灰熊盲目地朝左冲去,小混觑隙运足功力,血刃掌自右边,呼啸推出。   朦朦的血影砍上大灰熊皮粗肉厚的背部,登时,血花四溅,大灰熊背脊上加了四道半寸深、二寸长的伤口,痛得灰熊又回头往右边撞去。   小混轻松地闪开大灰熊的攻击,突然,他灵机一动,大叫道:“丁仔,砍脖子!”   “丁仔!”小辛好玩地嘀咕道:“辣块妈妈的,这样就不怕搞错,亏他想得出来。”   于是,小混和小辛二人一左一右,迎面冲向大灰熊,他们二人同时暴喝一声腾空跃起,小辛银亮的软剑,映着秋阳落下,小混落空之后,双掌泛着隐约的血红,在猛然半旋的势子里,狠狠劈落。   银光、血影,呼啸地交织成一张夺魂的索命网,轰然罩向大灰熊头部。   “哧!”的一响,应和着半声惨号,大灰熊一颗大如西瓜的脑袋,在小混和小辛二人的夹击之下,噗的被斩落。   登时,那如注的鲜血狂喷,将大灰熊的脑袋冲出丈外,方才落地。   无头的灰熊猛地向前冲出好几步后,砰然闷响,倒卧在血泊之中。   小混他们二人,飘然落地,不约而同吁出一口大气,两人得意地互觑一眼,伸出右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小混挤眉弄眼道:“恭喜阁下,交到一个了不起的朋友。”   小辛啐笑道:“他妈的,辣块妈妈不开花,有我这种朋友,才是你小子的福气!”   蓦地——小混迸出一句:“放你奶奶的狗屎乌拉屁。”   小辛猛的一怔,小混哈哈笑道:“这是我老哥说的。”   小辛豁然大笑:“辣块妈妈的,天底下怎么有你们这群宝贝,这下子我可不寂寞啦!”   小混高兴地叠上左手,愉快笑道:“欢迎加入狂人帮。”   “狂人帮?”小辛奇怪道:“我以前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个帮派!”   小混吃吃笑道:“我是刚才临时想到,顺口取的,我以前都没想过,你怎么可能有听到。”   小辛哈哈笑着叠上自己的左手,激动道:“好,加入!加入!辣块妈妈的,我幽灵小神偷竟然也会入了帮派,真他妈的有趣!”   他们二人四手交叠紧握,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笑闹言词里,结下奇妙的情缘。   远远地,突然传出阵阵人声喧哗……“快!在这里。”   “声音是从这个方向传来。”   “小心点!他好象受伤。”   “这回别再让他跑了。”   小混他们所站之处的对面,有一座小丘,此时涌出一群拿枪带棒的粗壮汉子,看他们的打扮,像是山里的猎户。   来人不下二、三十人,当他们爬上小丘顶,看到小混他们,立即有人招呼问道:“小兄弟,你们可曾看见老爷出现在这附近?”   “老爷?”小混茫然的反问。   小辛却指指地上的无头熊,轻松道:“不就在那儿。”   来人看清大灰熊的死状后,立即有人发出惊呼:“天!真个儿是老爷!谁有那种本事,居然将它头砍掉。”   人群在一阵惊讶和骚动中,匆匆朝小混他们这里赶来。   众猎户到达小混他们所站的小丘后,有四、五人忙着去检视已死的灰熊,其余的人在一名高头大马,穿着羊皮袄的四旬壮汉带领下,朝小混他们走来。   那名四旬壮汉,对小混他们二人,抱拳道:“在下马思山,是鄂洛斯央山区猎户联盟的领队,请问二位小兄弟,这头老爷可是你们杀死的?”   小混轻笑道:“熊死在那里,这附近又没有别人,不是我们杀的,你们以为是谁?”   马思山连忙道:“小兄弟,别误会,我们没有怀疑两位意思,只是……”   小辛替他说道:“只是这头老爷太老了,也太凶了,你们都治不住它,所以,不太相信是我们杀了这老爷,对不对?”   马思山豪爽道:“小兄弟快人快语,倒是我姓马的小家子气。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小辛轻笑道:“其实也难怪你怀疑,这老爷还真是他妈的凶,我们两人联手,拚了命才撂倒它的。”   他指着自己一身狼狈,证明道:“不信,你们瞧,刚刚若不是我这兄弟眼明手快,辣块妈妈的!我这会儿,可就不能站在这里说人话啦!”   众人见小混他们二人身上,的确是有搏斗的痕迹,证明小辛所言不虚,不由得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他们二人。   这时,检视死熊的人,过来报告道:“马大哥,那老爷是被弄瞎眼睛,又挨了许多狠打,才被撂倒的。我们听到它的叫声时,大概就是它被弄瞎眼睛。”   小辛摇头笑道:“不对!第一声是它被我刺穿前掌时,发出的惨叫。”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敢怀疑灰熊不是死在小混他们手中,这群猎户明显的,对二人有了个钦佩的敬意。   马思山再次抱拳,热烈道:“两位小兄弟,你们杀死的这老爷,已经在兴安山地和鄂洛斯央山区伤害多条人命,如今二位杀了它,可以说是为附近山区除一大害,我们由衷地感谢二位。”   小混不以为意,淡笑道:“我们也是碰巧遇上,说来是这头灰熊比较倒霉。对了!马大哥,你说这‘饿落死痒山’,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有这么怪的名字?”   猎户们听到小混的饿落死痒山,无不哈哈大笑,连小辛都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马思山擦着笑出来的泪,解释道:“兄弟,不是饿落死痒山,是鄂洛斯央山,这山区正好处在热河丘陵尽头,要进入兴安山地的前面,离这里大约半天路程。”   小混脑子里迅速地将所学过有关的地理资料,整理一番,约略估计之后,他不由得暗自咋舌。   只这一夜半天,约摸六个时辰,他和小辛二人,竟已奔出大约七、八百里的路,而二人走的都还是高低不平的山路,如果在平地,只怕,已经离开张家口有千里之远。   小辛好奇问:“马大哥,这么大的老爷已是罕见,怎么它又会到这里来呢?这种丘陵地,不是老爷活动的地盘呀!”   马思山道:“说来话长……”   小混打岔道:“对不起!马大哥,既然是长篇故事,我们何不坐下来说,还有,我现在是又饿又渴……”   马思山会意地解下水囊,递给小混,朗笑道:“你尽管喝,别客气!”   说着,他回头朝一名瘦小汉子道:“老五,咱们不是还有干粮,快拿出来请这两位小英雄用餐。”   那汉子应声解下背上一个皮囊,取出一些干粮、卤味摆置在油布上,送到小混他们的面前。   小混他们早就饿扁了,当下毫不客气地抓起食物,狼吞唬咽开来。   马思山又吩咐一些人去处置大灰熊,径自将无头的大熊支解,装入众猎人随身所携带的木盒之中。   待他将事情吩咐完毕后,就在小混他们面前坐下,看着小混二人吃喝,并且重拾方才被小混打断的话题,道:“其实,在我国东北和兴安山地一带,一头一人高的老爷,就已经算很巨大了。而一人半高的老爷可以称得上是绝无仅有,根本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头庞大凶狠的超巨型老爷,所以根据推断,这头老爷极可能是从罗剎国那边流蹿过来的。”   小辛好奇道:“罗剎国?那是什么地方?”   马思山搓着脸颊笑道:“你们从关内来的人可能比较不清楚,就是在黑龙江的对岸,住着一群浑身长着金毛,皮肤白的像僵尸的蓝眼珠蛮子,因为他们长相特别奇怪,所以咱们就称他们为罗剎鬼子,他们住的地方叫罗剎国。”   小混突然咯咯失笑,众人不由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小混瞟了满脸狐疑的众人一眼,有趣道:“什么罗剎鬼子,罗剎国,那是俄罗斯。”   马思山身旁,方才被称为老五的瘦小汉子,不服气道:“小兄弟,你凭什么说那是俄罗斯,不是罗剎国?”   小混轻笑道:“根据前朝正史上的记载,元朝太祖,就是号称成吉思汗的铁木真大可汗,因为有一支蒙古商队被花剌子模国所杀害,于是他亲自率领大军向西征讨,消灭了花剌子模国。   之后,他继续领军西征,就攻入俄罗斯国的东南部,大败俄罗斯联军,那里正是你们所谓罗剎国的所在。”   接着,他又意犹未尽地继续道:“其实,除了咱们大明江山这一片广大土地之外,在遥远的地方,还有很多其它国家,住着类似俄罗斯人的民族,光是元朝前身的蒙古帝国,就曾经建立所谓的四大汗国。   据元史记载,这四大汗国所占有领地不但包括俄罗斯、花剌子模,还有高丽、大理,以及一处叫小亚细亚的半岛,甚至远在西域之外的吐番、大食(今之阿拉伯)和拂森国(今之东罗马帝国)都曾败在蒙古军手下。”   这一群每天只知道打猎过活的山野莽汉,曾何几时听过这些史实,他们全都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傻傻地瞧着小混,好象,刚才小混是说:“天开了,地裂了!”一般,在他们骇然的神情之中,更有大半的怀疑。   倒是小辛对这一番话,听的直点头,他满脸兴奋地问:“小混,你是说除了咱们大明朝和一些所属藩属之处,这世界还有其它的国家?住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是不是?”   小混肯定地点头道:“当然,在前朝就有一个名叫马可波罗的人,自称来自一处叫做意大利的地方,在朝任职了二十八年才回去;还有,我在沙漠谷中时,常有一些从丝路进沙漠的商人,说他们从一个叫欧洲大地方来,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还有很多地方是我们没听过,没去过的?”   小辛憧憬道:“辣块妈妈的!我自以为走遍大江南北,就是看遍了世界,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世界还大着吶!他妈的!有机会我非得四处闯闯不可。”   小混拍着他的肩膀,呵笑道:“嘿嘿!那你可得好好巴结我,少爷我的第二大目标,就是要去这些奇奇怪怪,花花绿绿的未知世界游历一番,你若跟着我混,迟早有机会实现愿望。”   马思山打岔道:“呃……这个,小兄弟,就是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有关前朝的史事,是怎么知道的?”   小混白眼道:“教你个乖,老兄,我文爷爷曾经是状元,也在朝里做过官,他老人家参加过朝内修史的工作,对于前朝的史事,他知道的可详细呢!而我从小就是被他逼着读那些经、史、子、集,自然这种事知道的也不算少。”   这话一说,马思山等人,立即对小混有些肃然起敬味道,毕竟,在他们的观念中,有着根深蒂固。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再说,状元的子孙说出来的史实,那绝对是错不了。   马思山搔着头,近似木讷地傻笑道:“呵呵!瞧我们这些粗人,今天居然有幸听到一些有关朝内修史工作的事,真是福气。这就叫……与君说什么话的,胜过读一大堆书。”   小辛眨眼纠正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对对!”马思山拍着手道:“就是这句话,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对!十年书。”   这时,负责指挥肢解大灰熊的一个四旬壮汉,擦着血淋淋的双手,走向小混等人所坐之处,大声道:“马大哥,都弄妥了,这头老爷可真叫大,足足分装了二十一口箱子才装满,只是那张熊皮因为断了头,价值可就大大的减少。”   马思山吩咐道:“把箱子和熊皮抬过来。”   四旬壮汉连忙回身吆喝,招呼其它人动手将一口一口的箱子抬了过来。   小混呵呵笑道:“马大哥,所谓术业有专攻,真是说的一点也没错,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你们就将这么大一头熊料理干净,若是叫我来搞,我都还弄不清楚该怎么下手呢!”   马思山拍拍手下搬过来的箱子,哈哈笑道:“咱们是靠打猎混饭吃的,对这事自然比较内行些啦!小兄弟,这些箱子要不要我们替你们送回去?”   小混怔道:“替我们送回去?什么意思?”   马思山正色道:“根据咱们的规矩,谁打到老爷就归谁所有,我就是怕两位小兄弟不好处理这老爷,所以才要他们替你们打点妥当,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箱,我想你们只有两个人,大概也不好搬,干脆由咱们替你们送到地头算了。”   小辛嘿嘿笑道:“我说各位怎么那么主动,还以为……”   马思山会意的呵呵一笑。   小混却皱着眉道:“我们要这头熊干嘛?总不能带着箱子边走边吃吧!马大哥,我看这就送给你们好了。”   马思山讶异道:“小兄弟,你可是不知道这么大的老爷,可是难求的珍品呀!它的掌用来进贡都不失礼,它的肝可以清毒降火,还有那熊皮虽然缺了头不完整,但是用来做袄子也很有价值……”   小混截口道:“马大哥,你们从那个什么死痒山追到这里来,追的也很辛苦,这些算是我送给各位,当做咱们交朋友的见面礼。”   小辛正打算异议,却被小混用肘将话顶了回去,他只好略为遣憾地瞅着那些箱子。   马思山推却道:“那怎么可以,小兄弟,这熊是你们拚命杀死的,我没费一分力气,怎么好收下贵重的礼物呢?”   小混拍着手道:“没什么不可以的,马大哥,我们还得赶回张家口去,带着这些箱子,实在不方便……”   马思山忙道:“我们可以送……”   小混摇头阻止道:“马大哥,你难道不想交我们这个朋友?”   马思山原想再推辞,但是当他不经意瞥向小混,却被小混脸上一种隐敛的威仪所折服,不自觉地转口道:“既然是小兄弟如此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混这才开心道:“这就对啦!我说送就送,听我的没错。”   他接着站起身来,道:“好啦!这里没事,我们得走了。”   马思山连忙跟起身,意外道:“怎么!小兄弟你们说走就要走,收了你的重礼,你也得让我们好好谢谢你们呀!”   小混嘻嘻笑道:“马大哥,你不知道,我现在可是归心似箭吶!反正,我知道你住在那里,以后有机会到你那座饿落死痒山玩!”   接着,他突然故作神秘,凑近马思山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我会找你合作赚钱吶!”   马思山好奇道:“合作赚什么钱?”   小混摆摆手,神秘笑道:“这等以后再说,现在说出来就不灵了。”   于是,他对众猎户抱拳做了个罗圈揖,然后拉起小辛就走,只见二人几个飞落,就已飘身离开众人所立的小山丘,晃眼便失去踪影。   老五不禁咋舌道:“我的天,咱们是不是遇见仙人啦?怎么他们会飘呢?而且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啦!”   马思山感慨道:“不是仙人,是高人,难怪他们二人小小年纪,就能合力收拾这么庞大的老爷,原来,他们是深藏不露的小侠士吶!”   另一猎户好奇道:“马大哥,你是说他们二人,就是所谓剑仙之类的侠客?”   马思山点头道:“大概是吧!”   他接着回头吆喝道:“好啦!承小侠们的情,咱们今年好过冬了,大伙儿回家。”   一阵欢腾,吆喝声,众猎户扛的扛,抬的抬,纷纷收拾起箱子和熊皮,朝刚才来的方向回去。   小混拉着小辛离开马思山等人的视线后,这才放慢脚步,悠哉地缓缓而行,一路欣赏着慵懒的阳光。   小辛抱怨道:“喂!小混!你是怎么回事?那么难得的宝贝,就这样送人。难怪那妮子会叫你小混蛋,你真他妈的名符其实。”   小混瞅着他,嗤道:“他奶奶的!想跟着我混,你就有水准一点好不好?一头熊,你也舍不得?我看你的眼光实在也不怎么样,野心未免太小了些吧!”   小辛反驳道:“辣块妈妈的!我实在不知道你究竟懂不懂得什么叫宝贝?你说要那头熊就是没水准,那我问你,要什么东西才叫有水准?”   小混哼道:“想知道水准是不是?好!你有没有听过地狱血莲、冰灵芝、千结回魂香这一类东西?或者彩虹泪雨、千佛塔、天地魂?”   小辛听完这一连串宝物名称后,不禁怪叫道:“喂!我说小混蛋,你是不是在做梦?你刚才说的这些玩意,前三样是千年以上的灵药,后三样是天下至宝,别说这些东西,有的只闻其名,未见出土,就算已经出土的,也都失踪多年,不知下落,想找这些宝物,或许称不上难如登天,却也像大海捞针,要得这些宝?我看还是省省吧!免得白费力气。”   小混戏谑道:“宝贝若是容易得到,还算是什么宝贝?连这点野心都不敢有,听了名字你就想省省,我看你这幽灵小神偷的名号,不如改成幽灵小瘪三来得名符其实些!”   小辛反讥道:“他妈的!辣块妈妈不开花!你这混球又有多大本事?不过是一张嘴光说不练,卖他妈天桥把式,你难道就有本事得到这些宝贝?全是他妈的放屁连篇!”   小混斜眼道:“至少我有想得到它们的野心,有野心自然会有冲劲,若是机会来了,不想得的是小狗!”   小辛针锋相对道:“辣块妈妈的!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我也可以说上一箩筐!如果你说得出宝物在什么地方,我若不将它偷出来,就他妈的改名叫幽灵小瘪三。”   “真的?”小混斜瞄着小辛,一脸故做怀疑的不屑神情。   小辛断然道:“废话!”   于是小混呵呵笑道:“好!据我所知,千结回魂香就搁在苗疆十八峒,当做镇峒之宝,等你去拿。”   小辛双目一亮,反问道:“你确定?”   小混肯定道:“百分之百确定,因为我文爷爷还为了那玩意儿,和苗疆十八峒结下天大梁子。”   小辛搓着手,兴奋道:“辣块妈妈的!传说千结回魂香可解天下百毒,若是每半年服二结,连续服用十年之后,则可终生不受毒侵。   但是难就难在这玩意每年才长一个结,非得千结长成才会出土,出土三日内若是不能及时采收,它就会潜回深土。   十年之后重新抽芽,再一个个结,慢慢成长,而它非阴湿幽暗之地不生,因此就算成熟出土,往往还不为人所得。”   小混瞥眼道:“不错嘛!你居然也知道千结回魂香的特性,那你就该知道为什么苗疆十八峒的苗子,将它当做镇峒之宝,想得到这玩意,不是那么简单,你有把握没有?”   小辛狂傲地嘿笑道:“有没有把握?你是在跟谁说话,只要是被我知道,而我想偷的宝贝,什么我偷不到手!”   小混面不改色,闲闲道:“赤焰!”   小辛这下是风大闪了舌头,他干咳几声,尴尬道:“咳!那……只是个偶尔的意外!”   小混不说话,仍是面不改色地盯着他,小辛咧嘴干笑一声,脚下一紧,故意吹着口哨朝前冲了出去。   小混得意道:“丁仔呀!想说大话,也不看看是谁在面前,有我这个狂人帮的创始人在这里,想比狂?你只有朝后站的分儿。”   小辛无奈地苦笑道:“辣块妈妈的!真是遇人不淑!”   小混追上前,故意对他拋了一个媚眼,愉快地向前掠行。   第五章 夜深沉敌踪乍现   小混来程一路上赶得匆匆忙忙,不但未曾仔细欣赏热河丘陵一带的景物,还将自己累得半死。   于是,回去时他和小辛两人,三餐正常,休息定时,对自己优待的简直像王公贵族们踏青似的。   因此,他们二人回到张家口客栈时,已经是三天后的子夜时分。   客栈的大门早就已经上了栓,小混他们也不叫门,径自从后街翻墙进入客栈内间的客房里。   小混来到小妮子所住的房间前,轻轻弹门叫唤道:“老婆!我回来了。”   按照小混的想法,照理说小妮子听到他的声音时,应该是霍然开门,冲出来迎接他才是正确的。   但是,小混叫了几次,不但小妮子房内无声无息,就连小刀哈赤二人也是不见反应,突然,一阵不祥的预感掠过小混心头,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扬掌震门小妮子的门房。   小辛讶然道:“怎么回事?”   小混脸色凝重的踏进小妮子房中,只见床上被褥零乱,可见入夜后,小妮子曾经上床入睡。   小辛尾随小混进入房间之后,顺手点燃桌上的油灯,老江湖的他,瞥眼之下,自然知道事情不妙,马上四处搜寻一些蛛丝马迹。   小混走到床前,伸手探入掀开一半的被褥中,攒着眉喃喃道:“被子还有些微温,那么他们离开的时间应该没有很久。”   忽然,小辛轻咦的低唤道:“小混,过来看看这里!”   小混回头,见小辛正站在屋内唯一的那扇田字窗房旁,瞧着窗下,似乎有所发现,他急急走了过去。   小辛指着窗台道:“你看!这窗子是从里面上栓的,可是现在栓子没有扣上,而且窗台上有个浅浅的脚印,看来,屋里的人是由这扇窗子出去。”   小混不言,一把推开田字窗,窗外是一道矮墙,矮墙之外就是那邻家的墙壁,他抬头往上看去,估量一下高度,立即头也不回的招呼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他和小辛轻轻掠上对家的屋顶,小辛悄声问:“如何?你有什么发现?”   小混站在屋顶上四处探望,臆测道:“以小妮子如今的功力,要上这种高度的屋顶,已经是轻而易举,问题是当她掠上屋顶之后会往哪个方向去?”   小辛耸耸肩,表示不知。   小混继续推测道:“如果来人只是为了将小妮子他们引出屋外,而非强行劫人,那么,他们必然要顾及不惊扰别人,所以会往人少地方逃逸。”   小辛同意道:“没错,而他们知道如果是强行劫人,客栈中定然不会如此安静。”   接着,他往四下一看,有些犹豫道:“可是这个镇四周人家都差不多,而镇外又都是一样的空旷无人。所以,咱们还是无法断定来人究竟往何处去。”   小混何尝不明白这个情形,他在刚才游目一瞥之中,便已看清楚地势,若不是因为他无法断下方向,他早就追出去了,哪里还会站在屋顶上面乘凉看风景。   小辛睨着他,问道:“现在你打算如何?”   忽然,小混长吸口气——“老哥,你们在哪里?”   小混索性运起凝气成音的绝门功夫,放开嗓门向四方大吼出声,他的吼声激昂高亢,传闻数十里外。   登时,整个张家口陷入小混震撼无匹的吼声之中。   于是,一阵汪汪狗叫,伴着小混的大喉咙神功同时狂吠不停,无数的人家纷纷点亮灯光,一探究竟。   于是,整个张家口在小混的吼声中惊醒一半,一时之间百犬争鸣,人声鼎沸,张家口倏的热闹起来。   小辛不禁对小混如此肆无忌惮的狂吼,佩服的五体投地,啧啧咋舌道:“现在,有不少人拿着棍子要出来揍人,请问帮主咱们该怎么办?”   好象在回答小辛的问题一般,张家口的东南方,果然响起一声悠长的龙吟清啸。   小混得意地瞥眼道:“怎么办?走啦!”   正当被惊醒的居民举着火把朝小混他们立身的屋顶围近的同时,小混和小辛二人,已经如夜风一般融入黑暗之中,轻悄迅捷地朝啸声起处急驰而去。   小混他们二人寻着啸声,来到镇外不足十里外的一座疏林之外,在迷朦的月光掩映之下,疏林中人影纷闪。打斗的吆喝声,更是清晰可闻。   小混毫不考虑地投入林中,只见哈赤以自己的肩膀,替小妮子接下一剑,他的对手,赫然是一个血魂阁的剑级杀手。   当那名血魂杀手一剑刺入哈赤肩胛,还没来得及拔剑,哈赤已经反手扣住他的右腕,只听到“喀喳!”一声脆响,那名血魂杀手的右腕已被哈赤捏碎,不由得发出一声如杀猪般的惨号。   哈赤狰狞的狂笑,猛然振臂一甩,那名血魂杀手就带着惨叫的余音飞向一棵环抱粗的大树。“噗!”的微响之后,惨叫停止,血魂杀手的脑袋,变成一颗红红白白稀烂成一团的烂柿子。   哈赤狂悍的大吼,肩胛上的长剑也不拔立刻又冲向另一名围攻小妮子的杀手而去,那名血魂杀手,似乎有些惊慌地斜身闪避,他立即放弃攻杀小妮子,反剑砍向哈赤。   小妮子在哈赤解危下,总算勉强避过另外一名血魂杀手绵绵不绝的攻势。   此时,她已是钗横鬓乱,香汗淋漓,她手中虽然依旧舞动长鞭抵抗血魂杀手的三尺青锋,但是,显然她已经到了难以支持的地步。   血魂阁的杀手,彷佛天生就不知道怜香惜玉一般,面对小妮子狼狈乏力招架,依然攻势凌厉如故,恨不得将这妮子立毙剑下。   蓦地——小妮子瞥见小混正掠身入林,她不禁兴奋地叫道:“小混……”只这一疏神,血魂杀手冷冷一笑,手中长剑幻成一抹光影,直噬她的心脏。   那边独力抗拒二名血魂阁头领级杀手和二名寻常剑级杀手的小刀,猛地惊吼道:“小妮子,小心——”   说着,他不顾身后二柄利剑刺到,急急扑身想要抢救小妮子。   但是,晚了!   小妮子亲眼看着血魂杀手的长剑,穿透鞭影划破她胸口外衣,一阵冰凉凉的寒意直灌她的脑门,一时之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了任何思想。   小妮子惨白着脸瞪着剑尖,只等对方稍一用力,她就得体会死亡的滋味,可是,剑尖却在划破她的外衣之后停止,不再挺进分毫。   小妮子憋着气,冷汗涔涔地顺着剑尖向前看,只见一只白晰修长,却又恁般令人熟悉的手,正紧紧抓住长剑,艳红刺目的鲜血,就从那只握紧剑身的手掌中缓缓渗出,沿着微斜的剑身滑落地上。   抬起眼,小妮子满怀欣喜地看见小混正对着自己微笑,一时之间,生死来去的恐惧和昏眩攫住了她,就在她眼前一黑的同时,她听见小混叫道:“小妮子,不准你昏倒!”   小妮子微微一晃,在一只粗厚大手的扶持下,缓缓坐到地上,她勉强打起精神,对身边的哈赤软弱一笑,听话的没有不省人事。   小混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抓着长剑的右手,正在流血,他满意地点头道:“对!这才听话。”   长剑被制的血魂杀手,冷冷一哼,猛力想自小混手中抽回长剑,在他想,经他用力抽剑,还怕小混的手掌不被切断。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他用力抽剑的同时,小混突然放开右手,大方道:“喏!要剑还你就是。”   血魂杀手不料小混来上这么一下,因而用力过猛,脚下不禁跟着踉跄而退。   不待这名血魂杀手站稳,小混左手倏然挥动,他同时轻松笑道:“慢走!不送。”   这名血魂杀手微怔之际,骤觉眼前尽是朦朦的红色掌影,他脑中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脖子一热。   登时,他的脑袋随着狂喷而出的鲜血飞高三尺,带着一脸茫然的表情,砰然落地。   小刀在抢身扑飞小妮子时,清楚地感觉到二柄长剑划开自己的背后,那是在一丝冷凉凉之后,紧跟着火辣辣的刺痛。   但是,当他看到小混倏地闪现抓住血魂杀手的长剑,及时救下小妮子后,一切都变得美好极了,就连自己背上的伤,好象也不怎么痛了。   于是,他剎住身形,右手凝魂宝刀蓦地反扫“当!”、“当!”两声轻响,斩断伤他的两柄长剑。   小刀朗笑道:“他奶奶的,小混蛋,你可总算赶回来啦!”   原来,小刀为了照应小妮子,一直不敢全神对付自己的对手,以致身上他挂了几处不大不小的浮伤。   此时,他见小混回来,心下大定,豁然回身面对围攻他的五血魂阁杀手。   这时,小辛笑嘻嘻地飘身上前,指着血魂杀手,不屑地骂道:“辣块妈妈的,亏你们也是江湖上出名的杀手组织,竟然死不要脸的以多欺少,今天难得老子有兴趣主持公道,就来会会有名的血魂阁。”   二名剑级杀手的头领见情形不妙,对望一眼后,其中一人道:“阁下,血魂阁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你势必面对整个血魂阁全力的报复。”   小辛嘿嘿怪笑道:“他妈的!辣块妈妈不开花!你不说老子还没想到,如此一来,除非你们全部死光死绝,否则我还真怕睡不安稳。”   小混在另一头,扬声叫道:“所以,丁仔!加把劲宰光了他们,咱们好早点回去休息啦!”   小辛呵呵笑道:“听见没有,有人在催你们上路啦!”   这时,另外一名剑级头领,忽然道:“你是幽灵小神偷,丁小辛?”   小辛蓦然飘身迎上,双手交错翻挥而出,口中犹自笑谑道:“不错!总算血魂阁里,还有一个人有眼光,认得老子。不过,你们就更加活不得喽!”   二名血魂阁的剑级杀手头领见事情已经难以善了,于是断喝道:“上。”   就在五名血魂杀手分别扑向小辛时,小刀横刀一拦,截下二名杀手头领,他讪谑道:   “怎么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你们干杀手的当真无情吶!”   二名剑级头领同时冷哼一声,转而扑向小刀,其中一人手中长剑在刚才被小刀砍断,于是,他猛地抖手将断剑朝小刀射去,另外自地上拾起一柄利剑,纵身和同伴联合击杀向小刀。   小刀见断剑射来,而另一名杀手头领的攻势同时临身,索性身形不断,他口中故意叹道:“罢了!就让你们杀吧!”   忽地——他一扬凝魂宝刀,登时,一团团冷冷的青芒突兀的映现,环饶在小刀身旁周遭,像是无数道冷清光影护冲着他一般。   这正是孤渺六绝之中的守招,凝神聚魄,断剑一闪而至,射入光团内。   蓦地——空中响起细碎的金铁绞刮声,挺剑直刺的血魂杀手头领,急忙剎身倒掠,总算保住手上长剑。   因为,那柄飞射的断剑,在小刀转动的刀式之中,已经被绞成粉碎。   小刀长笑道:“怎么啦!停手是想求饶吗?”   两名剑级头领,冷叱一声,再次挥剑攻向小刀,只听见小刀轻啸一声,手中刀式一变,忽然光影倏敛,空中只有一匹银虹也似的冷芒,猝然飞展,就在小刀刀式展现的同时,匹练也似的银虹,忽而化为滚滚江涛,漫天盖地地涌向他的对手。   正与其余三名剑级杀手缠战一堆的小辛,目光瞥及小刀的刀法,不禁脱赞道:“好一招‘金生丽水’,原来老哥你是刀尊邓清逸邓前辈的传人,江湖中有名的至尊少君邓小刀呀!”   小混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呵呵低笑道:“奶奶的!我就觉得老哥不简单嘛!果然是个有招牌的人物,难得他从来没有提过。”   此时,二名剑级杀手头领在小刀浩荡的刀式下,被逼的连连后退,小刀轻笑回道:“客气!幽灵小神偷的确眼力非凡。”   小妮子这时精神已经恢复过来,她正在小混的指点下,为小混的右手上药,忽然,小混轻咦一声,小妮子抬头问:“怎么啦?是不是用药不对?”   小混摇摇头,径自低声嘀咕道:“既然丁仔都知道老哥的名号,怎么那小子从未提过?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怕老哥抢了他的光彩?”想了想,他又不解地猛摇其头。   小妮子没听清楚小混咕哝些什么,她为小混扎好绷布,扯扯他衣袖问:“小混,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小混回过神来,揽着她的肩头,附耳道:“我说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小妮子蓦地脸红,狠狠踩了小混一脚,嗔道:“厚脸皮!”   小混靠在大个子哈赤身上,拚命用右手揉着右脚背,他哇哇叫道:“好呀!小妮子,我救你一命,你不但不感激,反而如此对待我,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   小辛闪身避开三名杀手交错攻击,抽空吼道:“喂!小混蛋,我们可是在拚命也!你小子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在那里打情骂俏,扰乱人心,你真他妈的没有良心呀!”   小刀和二名杀手头领久战之后,仗着宝刀之利,略占上风,他呵呵笑道:“你现在才知道他没良心……”   他侧身让过一剑,才又继续道:“你真是太不了解这混球啦!”   小混惺惺做态地凄苦叹道:“唉!   真不知道我那两个爷爷为什么替我取这种名字,害得我混混、混蛋、混球任人笑骂,我实在命苦。”   小辛忍不住暴笑出口,突然“嘶!”的一声,他的袖子被划破一道尺余长的口子,差点废了他的膀子。   于是,他生气地破口大骂道:“辣块妈妈的!你们这三个短命鬼,老子可怜你们,要你们多留恋一下这世界,才没让你们死的太快,你们不但不知感激,反而……”   他头一缩,险险让过一剑,不敢再分心多话。   此时,一名血魂杀手,冷冷讥道:“小狗,怎么不再吠了?”   忽然,小辛脸上倏的一寒,他森然道:“你将是第一个上路的人。”   那名血魂杀手,抖手二十八剑连刺小辛身上二十八大重穴,反嘲道:“小狗,我等着。”   小混突然道:“都已经快四更了,两位老大,咱们还得回去休息,要不要我帮个忙,早点送他们上路?”   原来,小混看见小辛和小刀两人和血魂杀手们的厮杀,虽然能赢,但是恐怕还得拚上一段很长的时间。   他为了想提前结束这场争斗,有意出手。   但是小刀和小辛都是江湖上挂了招牌的人物,他为了尊重两人,所以试探性问问,免得贸然出手,反而引起不必要的伤感情。   小辛首先回答道:“你如果能替我暂时挡着另外两人,我三招内取下这只疯狗的脑袋当夜壶。”   小刀关心道:“小混,你不是受伤了嘛!怎么还能出手帮忙?”   小混见他们两人没有不高兴,就用左手接过小妮子手中的长鞭,笑道:“受伤的是右手,还有左手可以帮忙吶!”   于是——他虚空一抽长鞭,发出一声暴响,大踏步走向小辛那边,招呼道:“丁仔,我来帮忙喽!”   只见——小混左手一扬,手中长鞭猝然飞射二名剑级杀手,小辛突然叫道:“不对!矮的那个给你,我要瘦的那家伙。”   小混轻笑道:“没问题。”   血魂阁的杀手们见他们二人,好象在买菜似地随意挑捡货色,不由得重重怒哼。   小混捉狎道:“不用哼,反正少爷是吃定你们了。”   说罢,他一抖手腕,飞射的长鞭突然诡异地打个半旋,拦住一胖一矮的两名杀手,他果然轻易换了攻击对象,将那名嘲弄小辛的血魂杀手留给小辛去对付。   小辛高兴地赞道:“辣块妈妈的!小混呀!你这一手鞭子还真不是盖的。”他嘴里说着,身子忽然失去重量般,沾着对手的剑身浮了起来。   那名瘦杀手见状暗吃一惊,倏的甩臂,长剑横前,小辛却在对方甩臂之际,贴进血魂杀手左肋。   他冷冷地吐出二字:“二招!”   小混只看到他的右手一扬,那名瘦杀手已经双手抚着心脏部位,瞪大眼,蹬蹬连退,一抹急涌而出的鲜血,正自瘦杀手的指间冒出。   据小混估料,小辛应该是用那柄银亮的小软剑,取了对方的性命。   忽然,被小混牵制住的二名杀手,同时大喝地扑向小混,他们同心一意,想在小辛来得及救援之前,先将小混扑杀。   小混嘿嘿笑道:“你们赖皮!怎么可以找我出气。”   就在小妮子尖叫惊呼声中,小混猝然微晃,人已飘出三丈之外,脱出血魂杀手的扑击,而他一退倏进,手中长鞭蓦地抡起团团的圈影,罩向二名血魂杀手。   那二名剑级杀手无视于小混的长鞭,举剑就撩,想将小混手中的长鞭断送,然而,他们却没想到,如果这条鞭子可以轻而被绞断,小混怎么会自动送上门来,任他们斩断。   向他们二人手中一紧,发现长剑不但未能绞断长鞭,反而被长鞭缠牢,他们当机立断弃剑滚向小混,果真不杀小混不罢休。   小混嗔目怒道:“奶奶的!我可不想同归于尽!”   说着,他急忙蹬地倒掠,但是,他仍然晚了一步,嘶的一声,他左胯被其中一名血魂杀手的鹰爪功抓中了。   登时,衣破血流,痛得他龇牙咧嘴,落地之后,几乎站不稳脚。   蓦地——一个如雷孔叫声,狂叫道:“你敢伤害少爷,我撕烂你。”   哈赤盛怒的冲上前,双手捞住伤害小混那人的脚踝,猛地奋起神力,“呀——哈!”哈赤果然有如一头狂怒的狮子,将他的猎物,生生撕裂成二半。   登时,血雨四溅,肚肠飞洒,在场所有的人,都被哈赤如此暴烈的杀人手法,慑在当场上。   小妮子早就受不了那种残酷的画面,扭过头去,大吐特吐。   仅存的那名剑级杀手,早在哈赤撕裂他的同伴时,吓得屎尿齐下,忘了还要逃走。   另外那二名杀手头领,正不自主地打着颤栗,二人脸上俱是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哈赤含怒转向地上的剑级杀手,那杀手低嗥一声,挣了挣就不动,小混低喊道:“哈赤,住手。”   哈赤立刻听话地站住,不再向前逼进,直到这个时候,早已见识过无数生死场面的小辛,方才吐出紧憋的一口大气,他暗自做了几次深呼吸,总算强行按奈住急促怦然的剧烈心跳。   小辛缓步走上前,翻过匍伏的地面,寂然不动的那名剑级杀手,只见这名杀手脸上一片土黄,已经断气多时。   他对小混耸了耸肩,摇头道:“这小子吓破了胆,翘啦!”   小混撇撇嘴苦笑一番,转而斜瞄现仅存的二名剑级杀手头领,这二名杀手头领,立刻仓皇地举剑护胸,紧张地退后一步。   小刀右手的凝魂宝刀原本斜指地面,此时,他故意轻轻一侧,刀身上的青芒立即吞吐若电,颇有急欲择人而噬的味道。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后退的二名杀手头领,沉着脸道:“小混,这两位好朋友你打算如何处理?”   小混咂着嘴道:“你问丁仔吧!看他有没有兴趣饶了他们。”   小辛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他的左手不住地搓着下巴,故意为难道:“辣块妈妈的!我实在很想故做大方地放了他们,可是,怕只怕这群杀胚不但不会感恩,到头来反而为家里惹出一堆麻烦……”   小辛的话未说完,这二名杀手头领相互一使眼色,他们二人立刻一左一右,分成二个方向,倒蹿而逃。   小刀和小辛二人见状,毫不犹豫地大喝出声,双双腾身追向逃逸的二名杀手头领。   忽然——二道快逾奔雷的银芒,夹着“咻咻!”破空之声,自疏林暗处猝然射出,暗器袭来的方向,恰好在小刀他们二人追击的方向。   说时迟,那时快。   几乎就在暗器乍现的同时,小混身形急晃,立即闪身扑向银光起处的阴影里,然而,在一声弹簧轻响之后,一大篷有若炸开的烟火银雨,又急又快地罩向小混。   这片细密急快的银雨,在朦朦月光下,竟然闪烁着点点淡蓝,可见是一蓬以机簧发射的喂毒暗器。   小混怪叫道:“哎哟!要命吶!”   他的人就在飞扑的急势里,硬生生的扭腰振臂,猛然拔空冲起,直入十余丈高的半空之中。   他人在高空,目光急快地往下迅速一瞥,只见一道黑影正借着疏林中的阴影,匆匆逸出林外。   明知已经来不及追击,小混人在空中,对着黑影挥手告别道:“慢走呀!别忘了把纪念品带回去。”   眼见那条黑影已经快到达疏林的尽头,突然,黑影猛地闷哼一声,踉跄地向前跌扑,似乎痛苦万分地掠上等在林外的快马背上,骤然策骑而去。   蹄声方响,刚才小混等人打斗现场的附近,蓦地传出一声凄厉哀绝的惨号。   小混闻声,正缓缓飘降的身法,蓦然划个美妙半弧,微微轻闪,迅速地掠回小妮子和哈赤身边。   小混回到原地,恰好看见小刀和小辛二人,一左一右,同样姿势的半跪着,检视俯卧在地面那二名已经变成尸体的杀手头领。   小混扬声问:“解决啦?”   小刀回过身,右手宝刃缓缓归鞘,左手却举着一把沾着血渍的匕首,沉声道:“解决了,只不过是别人代劳罢了。”   小辛也擒着一把形式完全相同,血渍殷然的匕首,走回小混身边,悻悻道:“辣块妈妈的!我还以为是要暗算老子,谁知道竟然是杀人灭口。”   小混接过他送来的匕首,反复看过后,皱眉道:“这匕首很普通吗!”   小刀走了过来,摇摇匕首,沉稳道:“就是因为匕首普通,更加证明来人的厉害,他不但隐身在附近,没有被我们发现,就是连灭口也不留下丝毫可供追查的线索,可是这个人非但心思细密,手段更是狠毒。”   小辛疑然道:“怎么!小混混,你把人混丢啦?”   小混呵呵笑道:“他奶奶的!那小子真是看得起我,居然兜头赏我一把蓝雨寒星针,要不是少爷还有这么二下子,早就回老家睡大觉喽!”   “蓝雨寒星针?”小也和小辛二人异口同声地脱口惊呼。   小混原本回身扶起吐得脸色苍白的小妮子,他听见小刀和小辛二人口气有异,于是扭头怔道:“怎么啦?你们被什么吓到了?”   小刀拉着他左手臂,急声道:“在哪里?你说那蓝雨寒星针在哪里?快带我们去看看。”   小混塞了颗安神丸让小妮子服下,这才满脸狐疑,指着林内道:“就在里面嘛!你们两个见到鬼了是不是?小小一把蓝雨寒星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小刀和小辛不言,二人匆匆掠入疏林深处,小混抿抿嘴,和小妮子、哈赤三人慢慢走向刚才他遇袭的地方。   小刀和小辛已经仔细看过针在树上的细针,他们二人无言地对望一眼,似乎交换着什么小混所不知道的迅息。   良久——小刀摇头叹道:“看来,江湖又将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小辛深吸口气,语声不复幽默,似乎含有些许忡然道:“小混,你竟然一眼就看出这玩意的名称,你可知道它的来历?”   小混咂嘴道:“废话!蓝雨寒星针,是一百五十年前,艺绝公孙丑所制造的着名暗器,形状如梭,长仅七寸,内藏六百枚牛毛细的喂毒银针,可一次发射,也可分三次发射,由于银针的发射,是用公孙丑特制的弹簧按钮,因此威力可达方圆一丈,被武林中人公认为最歹毒、霸道的暗器,我说的对也不对?”   小刀和小辛二人再度对看一眼,看的小混他们三人莫名其妙。   小辛接口奚落道:“只知道历史的人,最跟不上时代潮流的人,那就叫做落伍,我们要问的是,你知道不知道有关蓝雨寒星针,近三十年来的种种?”   小混踹他一脚,笑骂道:“他奶奶的!你敢欺负帮主,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帮主?”小刀和小妮子他们,不约而同满脸迷惑地看着小混他们二人。   小混摆摆手道:“这个以后再说,先谈蓝雨寒星针的近代史,免得被这小贼嘲笑我太落伍。”   小刀无声轻笑道:“你方才说的都没错,当年公孙丑喂在银针上的毒药,只是一种暂时使人失去活动能力的瘫痪性麻药,不足以致命。直到,大约四十年前,蓝雨寒星针不知如何辗转落入陇山血魔阴无悔手中,那魔头竟然在银针上喂上他独门所制,歹毒无比的化血蚀骨巨毒。”   小混有些茫然地反问:“化血蚀骨巨毒?”   小辛解释道:“这种巨毒,原为粉末状,无色无味,平常沾在人的肌肤并无多大的影响,但是,若是见血之后,毒性发生反应,可以将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化成一滩血水,所以称为化血蚀骨。   阴无悔那老魔头,炼制这种毒粉,原是为了喂在兵刃上用来伤人,这下子喂在银针上可好,人只要轻轻一按,中了银针的人就算想砍断或挖掉中针的地方,根本无从下手,救都来不及救。   你想,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够受得了自己一寸寸化为血水,而无动于衷?所以,从此以后,蓝雨寒星针就变成恐怖的代名词。”   小刀沉重地点头,同意小辛所说那番话。   接着,他又叹道:“自从二十年前,阴无悔创立的血影教,被当年的武林盟主圣剑宫梦弼宫盟主所灭之后,蓝雨寒星针便随着阴无悔消失。如今,蓝雨寒星针再度出现江湖,而且,小混,你又是首当其冲,见识这暗器的第一个人……”   小刀脸带隐忧地看着小混。   小混傲然笑谑道:“老哥!你担什么心,今天我不就躲过蓝雨寒星针的猝袭,那玩意儿别人怕它,我曾能混可不将它看在眼中,下次若再遇上,我最少也准备好十几二十种方法对付它!”   小辛泄气道:“就怕你还没准备好对付它,人家就摸上来赏你一把银针,好叫你痛快一番。”   小混横他一眼,嗔道:“他奶奶的!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你这张乌鸦嘴,若是再放一些狗屎乌拉屁,本帮主就将你逐出帮外,永不录用。”   小辛悻悻地摸着鼻子,闪边掠过去,免得再得罪大帮主时,真的和小混翻脸成仇了。   直到此时,小妮子这才拉拉小混的袖子,幽幽道:“小混,江湖好象很不好混……我们回家去算了。”   小混佯怒道:“放屁!还没到江湖上闯,你就想回家,那么当初谁叫你要跟我,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恰(凶),搞半天,全是装的吶?”   小妮子被他激起了性子,双手往腰上一插,泼辣道:“臭小混,你凶什么凶,没凶过是不是?姑奶奶是担心你,才叫你回家,你自己都不怕死,我管你去死!以后谁再说回家,谁就是小狗。”   小混嘿嘿贼笑,猝然探嘴,重重赏了小妮子一吻,高兴道:“他奶奶的!够恰!这才是我曾能混的亲亲好老婆。”   小妮子脸红的低啐一声,转身躲到哈赤背后,其它人都颇暧昧的呵呵贼笑。   小混得意地撇撇嘴,大步走向钉着蓝雨寒星针的树旁,他看中针的树身,不由得啧啧连叹。   原来,此时中针的的树身附近,都已变成一团一团的枯黄。   小混取出一方汗巾,小心翼翼地将蓝雨寒星针,一支一支拔下来,包进汗巾中。   那一团一团的枯黄印迹,登时,化为粉末随风纷飞。   众人见他蹙紧眉头陷入沉思,都知道他一定是在研究针上的毒性,全都默默地注视着他,又不敢打扰他的思绪。   半晌,他回过头道:“哈赤,再找块手巾或是什么的,把枯掉的树身挖一些起来。”   哈赤急应一声,摸了摸身上,找不出手巾,伸手就要解下小妮子为他绑住肩头伤口的手巾。   忽然,一条干干净净,折叠整齐的大白汗巾,送到他面前。   哈赤低头一瞧,小辛正冲着他咧嘴而笑,哈赤不由得也咧开大嘴,憨然的呵呵一笑,他接过小辛递来的手巾,反手拔出插在靴筒中,一柄尺余长的弯刀,小心谨慎地将枯黄的树干,一一挖下来,放在手巾里。   小混瞥了一眼已经墨深,转为深紫的天色,轻吁道:“天又快亮了。”他环顾众人一眼,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小刀他们询问似地望他一眼,小混咯咯笑道:“他奶奶的!到现在我还没弄懂,咱们几乎个个一身伤,搞得既狼狈又凄惨,到底所为何来?我不在这三天都出了些什么狗屁倒霉的稀奇事?”   第六章 世道险狂人初啼   小混包下的这间小客栈平常时就没有什么人会投宿,小混他们住进之后,又不需要客栈供应伙食,驼背老掌柜和二愣子自然就更清闲无事。   懒懒的秋日午后,小妮子带着哈赤出去逛街,店里只剩下小刀一人在假寐,整个客栈显得格外安静。   老掌柜的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也许是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睡午觉吧,二愣子却是尽职地缩在柜台后面,晒着暖暖的秋阳打着呼噜。   小刀虽然闭起眼,静静依靠着木板墙休息,可是他的脑中却乱七八糟打转着混杂的思绪,使得他的心神,喧闹的难以平静。   小刀感觉到自己幽幽忽忽的想着许多事,其中最令他挂心的事,就是他师父的失踪。   想着……想着……小刀又回到刀尊邓清逸将他唤入房中,考问刀法的那天夜里。   “小刀,你自幼即跟随为师习艺,这十七年来,你总算没让师父失望,已经尽得为师的真传;对于至尊刀法的领悟,最重要的是实战经验,近年来你随为师行走江湖,这方面的经历,倒也不欠缺什么,只是你的功力仍嫌不足,这是你最大的弱点,往后要朝这个方向多加努力。”   小刀恭谨地答道:“是的,师父!”   邓清逸慈祥地点点头,以炯然的目光盯着小刀,继续道:“为师明日要离开这里,去赴一个重要的约会,也许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一个人留在山上,要多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小刀满怀希望请求道:“师父,以前您老人家不管赴什么约会,都是由徒儿伺候着,这一次为什么要徒儿独自留在山上?让小刀陪你去,好不好?”   “不行!”刀尊神色肃然,断然地否决。   小刀茫然不解地看着他,目光中有太多的祈求,邓清逸终于脸色稍缓,叹口气站了起来,走向窗边,默然地跌入回忆之中。   小刀凝视着自己的师父,只见皎洁的月光投在刀尊清瘦俊秀的脸上,使得他有一份出尘的风采,从那种成熟俊朗的韵味中,就可以窥见刀尊昔日,必定也是一个出奇的美男子。   小刀不禁好奇的忖道:“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仍然保有年轻时的英俊潇洒,想来,他老家应该不至于没有要好的红粉知己,奇怪的事,为什么他老人家却是孤家寡人至今?”   邓清逸回过神来,喟叹道:“小刀,不是为师不愿你陪伴,只是,这一次的约会非比寻常,还不是你该出现的时候……唉!时机不对,否则……”   小刀不解地望着刀尊,忽然,刀尊隐含忧愁的面孔渐渐化成一团模糊,而刀尊的身躯竟不可思议地缓缓消散。   小刀骇然惊呼:“师父!”他伸出手,想拉住刀尊,却一把抓空。   蓦地——砰然一声巨响邓清逸逐渐涣散的脸孔和身躯,轰然迸炸,小刀只觉得满目尽是刺眼的血红和金光。   小刀的心脏陡然一沉,他扑身狂叫道:“师父!”   随着这声音狂呼,小刀斜倚的身子,猛的弹坐而起,一身冷汗涔涔而下,他茫然地瞪视着前方,好象在寻找着炸碎的刀尊。   “小刀哥哥,你怎么啦?”   小妮子正跨进客栈,见小刀莫名其妙的狂呼大叫,不由得急急跑向他,拉着他的膀子摇唤道:“小刀哥哥,你在看什么?你的脸色好吓人喔!”   小刀机伶伶一颤,猛地甩甩头,他抹去额上冷汗,摇头轻呵道:“没事,我只是做个恶梦。”   他抬起眼,这才注意到太阳已经西斜,刺目的金光恰好自客栈门口直射而入,照在他所坐的位置,难怪,在梦中他感到满目血红刺眼。   二愣子这时唠唠叨叨自柜台后面走出来,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支扫帚,嘀咕道:“可恶的癞痢狗,没有一扫把打死你,算你狗命长。”   小刀蓦地失笑,这才明白,方才梦中那声砰然巨响,就是二愣子打狗的声音。   小刀揉揉脸颊,忍不住摇头苦笑,他大喘口气,恢复精神地拍拍小妮子,轻笑道:“没事了,哈赤呢?他不是陪你上街吗?”   小妮子指指客栈门外,咯咯笑道:“我们刚才在外面听见你大叫,以为出了什么事,我就叫他守住门外,不准有人冲出去。”   小刀扬眉笑道:“哦!看不出你处理事情倒是挺老练的嘛!”   小妮子得意道:“那当然!我们望家的人,都是久经训练,出门足以独当一面的人材吶!”   小刀强忍着笑,讪谑捉狎道:“真的哦?只是,话说回来,若是刚才客栈中真的出了什么事,光凭你这个妞儿,还不是无三小路用。”   小妮子怔怔问:“什么是无三小路用?”   小刀呵呵笑道:“无三小路用,就是没有用就没用,就叫做无三小路用,凭你这个小妮子就算一次闯进十个,八个,还不是全部没有用,你还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能应付情况?”   正陶醉在得意中的小妮子,被小刀这一大盆冷水泼得大发娇嗔,不由得嘟起小嘴直跺脚。   小刀耸肩笑道:“小妮子,对我发嗲不管用,我可不是小混,不能给你‘甜头’吃吃呢!”   小刀故意眨着眼,强调甜头二字。   小妮子心里有鬼,立刻连想到每次自己大发娇嗔时,小混总是趁机家法伺候,赏她一记响吻,她蓦地臊红了嫩脸,樱桃小嘴一扁,不敢乱噘乱翘。   小刀瞧在眼里,笑在肚里,但是,他就有本事强按笑意,一本正经唤道:“哈赤,里面没有事,你可以进来啦!”   哈赤应声而入,他搔着头对小妮子报告道:“小妮子姑娘,你叫我拦住往外冲的人,可是刚才只有一只癞痢狗不要命地冲出去,我没有拦住它……”   小妮子羞大地跺脚道:“好了,别说啦!谁管他狗呀!猫呀!以后小刀哥哥真的出事,咱们也别管他。”   这妮子“哼!”的对小刀扮个鬼脸,甩头溜进自己的客房内。   哈赤丈二金刚摸不着头问:“小刀少爷,小妮子姑娘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啦?这是怎么回事?”   小刀淡笑道:“别理她!娘们都是莫名其妙的动物,搞不懂她们。咱们继续嗑瓜子,待会儿晚饭时,叫二愣子多打点酒,咱们好好喝一顿。”   哈赤目光一亮,高兴地点着狮头,大剌剌打横陪坐在小刀左手边。   或许是没有什么主仆尊卑之分的关系吧!哈赤跟小刀相处时,显得特别自在,他笑嘻嘻瞧着小刀为自己再度示范嗑瓜子的诀窍,然后,有板有眼地拈起一粒瓜子,用心凝神地仔细学习……第二天,直到中午时分小混仍然未见人影。   不知小妮子是已经适应环境了呢,或许对小混太有信心,反正,她从未主动提出有关小混的事。   小刀不禁好奇问道:“小妮子,你今天怎么没有问,小混为什么不回来?”   小妮子皱起俏鼻子道:“你又也是小混,我问你,你也不知道,问不是白问的!何况……”   小刀呵呵暗笑:“好个鬼灵精怪的妮子,竟然用我说过的话,反驳于我。”他神色不变,淡然问:“何况什么?”   小妮子故做神秘道:“我娘说过……”   小刀斜瞅着她,不解道:“你娘说过什么?”   小妮子干咳一声,学着望夫人的神态、口气,一副认命的模样,无奈道:“这男人嘛!   只要出了门,就常常忘记该按时间回家,忘了有人挂心。所以呢,对男人也不能太关心,反正只要他们在外面待够了,自己就会回来,不会弄丢的。”   小刀噗哧一笑,佩服地摇头晃脑道:“不简单,原来丈母娘已经将驭夫术教给女儿啦!   难怪你这娘子老神在在,稳得很吶!”   小妮子脸色微红,轻嗤的啐笑着,神态显得无比的俏皮、娇媚。   忽然——马厩里,传出赤焰烦躁的嘶鸣!   小刀等人一愣,匆匆起身,赶往马厩。   赤焰独自占据着马厩大半空间,它不耐烦地来回打转,忽而甩头踢蹄,忽而咆哮掀唇,其它三匹蒙古大马竟然被它嚣张的逼往一个角落挤成一堆。   习惯生活在空旷野外的赤焰,自从小混等人住进客栈里,已经被关了二夜一天,头一天晚上还有小混来陪它,等着偷马贼上门,赤焰倒也没有感觉住在小小的马厩里何不好。   尤其,当小混追着夜行人离去时,赤焰顿然感到,打从参加那达慕开始,就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不安感,忽焉消失。   于是,当夜和隔天,赤焰着实休息个够,安分了一整天。   赤焰以为小混没多久就会回来,或者,小妮子会来看它,好让它撒娇一番。   怎知,小混一去至今未见,就连小妮子也因为每天逛街玩累了,没有和它打照面就径自歇息。   憋了许久的赤焰,终于忍不住没有人理它,就开始发脾气,威胁和它同住的三匹大马,那三匹蒙古马健壮是颇为健壮,只是被人驯服已久,野性全失,对于赤焰的挑衅,干脆给予全然的退让。   这惹得赤焰心情更加恶劣,于是不等二愣子来喂它,就发出“唏唏!”的嘶叫。   小刀等人匆匆来到马厩,赤焰认准小妮子,低嘶一声,一头就钻向她,拚命将小妮子朝门口顶去。   小妮子被赤焰揉弄的咯咯笑道:“赤焰小子,你老爹不在,你就想造反了是不是?”   哈赤虽然在那达慕上和小混等人相处了十几二十天,可是和赤焰也没见过几次面,此时,他总算瞧清楚这匹有大漠神驹之称的宝马。   哈赤搓着手,赞叹道:“啧啧!这就是大漠神驹,真是漂亮,瞧它的神韵、肌肉,还有修长的细腿,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马!也只有少爷才能收服这种宝马。”   赤焰似乎知道哈赤赞美自己,它颇为神气地扬头轻嘶,那种意气风发的神气劲儿,大概除了小混,没有人能够与它媲美。   小刀走上前,理了理赤焰的鬃毛,轻笑道:“这小子大概是被关腻了,想出去蹓蹓腿,发泄一下过剩的精力。”   哈赤忙不迭点头赞同道:“对对!好马就是得骑着常跑,才会越磨练越有腿劲和耐力,如果让它过太舒服的日子,每天吃上等好料,却不蹓腿,就好象是富贵人家养儿子,十个有九个半都给宠坏了,成不了大器。”   哈赤是蒙古人,蒙人善马,不论是骑是养,都有杰出的方法,他打的比喻,可谓是一针见血的绝妙例子。   不过,他这么一说,倒让小刀想起杜云亭,于是,小刀轻笑道:“哈赤,你还记不记得杜公子,后来他怎么样了?”   哈赤耙过乱髯,呵笑道:“就是那个衣服穿的很体面的公子哥,是不是?他的人倒是不错,客客气气,很有礼貌,人又时常笑瞇瞇的,咱们族里,不少姑娘挺中意他的吶!那天早上他听说少爷离开后,他好象很失望,我出来追少爷时,他正在打点行李,大概也走了吧!”   小妮子将挂在鞍具旁,赤焰专用的鹅黄鞍辔取下来,为赤焰绑妥之后,催促道:“小刀哥哥,别管那个什么少盟主的啦!咱们遛马去!”   小刀看看天色,颔首道:“也好!哈赤,这次就由你留在客栈中等小混好了。”   其实,小刀是怕小妮子和赤焰出现之后,若是真个儿遇上麻烦,光是哈赤一人可能难以应付。   所以,小刀只好冒着与血魂阁撞见的顾虑,亲自护驾,陪小妮子出去遛马。   天真的小妮子和憨直的哈赤,自然不知道小刀用心良苦,小妮子见小刀要陪自己出门,更是高兴的跳脚。   毕竟,比起哈赤,小刀这个伴,可风趣的多啦!   小刀带着小妮子和赤焰,自客栈旁一条弯弯曲曲的窄巷,迂回转绕了半天,才步上大街,小妮子一瞧,发现这个街口,已经相当接近张家口尾端,快要离开张家口所属的镇区,大街旁的屋子逐渐稀疏,就连人影,也已看不见几个。   小妮子好奇道:“小刀哥哥,你以前来过这里是不是?我看你对张家口的大街小巷好象很熟嘛!”   小刀淡然道:“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和我师父特地来这里参加张家口有名的赶集。第二次是被人捆着押来的。”   小妮子曾经听小混提起和小刀在沙漠巧遇的事,她知道那就是一段所谓江湖恩怨,不是怎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于是,她故意岔开话题,问道:“小刀哥哥,张家口的赶集真的很热闹吗?昨天我和哈赤出来逛街,他也提到了呢!”   小刀暗赞这妮子灵巧,知道有些事最好甭提,他也故意略过不愉快的回忆,谈笑风生道:“当然热闹啦!张家口的口马,是关内外有名的好马,因此,这里的赶集主要便是拍卖马匹为主。   那时,来自关内的汉人会带着布匹、米粮或是南北杂货到这里和蒙人回子和其他关外百姓交换些皮货,牲口什么的。   久而久之,风闻张家口集市的贩子越多,来到这里赶集的人口也就越多,自然就成了张家口重要特色之一。”   小妮子兴奋的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赶集,我们会不会碰上?”   小刀计算一下,遗憾笑道:“张家口的集市,通常是初一和十五各一次,今天是初九,离前后的赶集日,都有一段空档,看来你这回是没机会开眼界了!”   小妮子懊恼道:“讨厌,今天为什么是初九嘛!害人家看不成赶集。”   忽地——这妮子又突发奇想,开心道:“小刀哥哥,你想小混会不会拖很久才回来,那时咱们就可以留下来,顺便看一看十五的赶集啦!”   小刀呵笑打趣道:“我看难喽!小混把你这个花不溜丢的亲亲好老婆搁在这里,他若是放得下心拖上一个星期才回来,那才怪咧!”   小妮子心里是喜啧啧、甜蜜蜜,脸上却故做不在意地轻哼一声,娇笑地跑开,召唤道:   “赤焰小子,过来!”   赤焰欢嘶一声,放蹄奔近小妮子身旁,小妮子不待马儿停身,已在一阵咯咯娇笑声中,攀着赤焰头项,轻巧的飞身跃上马背,她愉快的吆喝轻嚷,催着赤焰一溜烟,狂奔而去。   小刀也因为自己二人,已经远离热闹的张家口,到达镇外无人的荒凉野地,就不阻拦小妮子恣意纵骑飞奔。   他只是略为提气,身形轻快地尾随在赤焰之后,不疾不徐地盯住小妮子背影,平稳地蹓着腿,顺便练练身法。   小妮子奔出一大段路之后,轻轻一拍马头,赤焰立刻会意地回转身子,向来处跑了回去。   自从在那达慕马赛,小妮子吃过乌龙驹白星的闷亏之后,她就发誓绝对不让这种糗事再有机会发生。   于是——这娘子每天都要黏着赤焰一段时间,以培养自己和马儿之间的默契。   现在,她和赤焰之间的感情,不下赤焰和小混那种灵犀相通的心意,越是如此,这妮子越加疼爱赤焰。   如今,站在一旁吃醋的人,已经变成小混,而非她望若妮。   小妮子回程掠过小刀身旁,她愉快地对小刀挥挥手,继续向前跑去,直到接近一座小丘时,小妮子才又让赤焰换个方向,泼拉泼拉地全力奔驰。   她自己就伏在赤焰背上,享受着腾云驾雾,飘飘然的感觉。   此时赤焰的身上,已经微微见了汗,小妮子这才放慢速度,指着远处一个小黑点道:   “赤焰小子,咱们回去找小刀哥哥。”   赤焰昂然轻斯,踏着“得得!”有节奏的小碎步,一路缓缓溜向小刀。   小妮子经过这一阵激烈的奔行,感到久伏马背的筋骨有些僵硬。   于是——她索性滑下赤焰,踢腿甩臂活动一番,任赤焰独自踩着碎步小跑而去。   忽然——赤焰怒嘶地反身奔回小妮子身边。   小妮子讶然抬眼往前一看,一名年约四旬,长得猥琐德性的邋遢粗汉,手中赫然提着一只套马索,正向自己逼进而来。   小妮子沉声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那粗汉嘿嘿邪笑道:“小妞儿!你问我是谁做什么?莫不是看中了阿屠我,想和我上床相好?”   小妮子骤闻对方秽言秽语,羞怒道:“无耻!”   这个叫阿屠的猥琐粗汉,还以为自己吃定小妮子,他不禁自露邪光,呵呵淫笑地朝小妮子逼来。   同时,他干脆丢开手中的套马索,径自动手宽衣解带,准备待会来个霸王硬上弓。   若是别的女孩子遇上这种事情,只怕早已尖叫连连掩脸落荒而逃。   偏生,这个不开眼的家伙,犹不自知自己今天撞上铁板,碰上素来以大胆见长,泼辣出名的小妮子,注定他要倒大楣。   小妮子怒叱一声:“不要脸。”   说着,她手往腰间一探“刷!”的一声,血玉龙筋鞭赫然在握,小妮子立刻毫不留情的挥鞭朝阿屠抽去。   阿屠原是微微一愣,他只听到耳边“劈啪!”一声脆响,顿时,脸上一阵火辣辣抽痛。   他哇然惨叫,抚着双颊急急向后退去,这一摸,他才发现自己两颊湿濡濡,放眼一看,竟是满掌鲜血。   一时之间,阿屠忘了疼痛,恶向胆边生地破口大骂:“他妈的!我操你这个小贱人……”   话犹未完,小妮子粉脸带煞,大怒道:“狗贼!找死。”   “啪!啪!”连响,小妮子右手蓦扬,长鞭有如暴雨骤起,劈啪不断落在阿屠脸上、身上。   登时,将这个满口污秽的猥琐粗汉打得满地乱滚,四处翻爬,任是他几次想要冲逃,都被小妮子圈住,狼狈地摔在地上。   不过片刻时间,阿屠已被小妮子抽的皮开肉绽,浑身是血,他再往地上一滚,血和着泥沾满一身,那模样不但邋遢,而且凄惨无比。   终于,他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嚎叫,求饶道:“姑奶奶饶命呀!我下次不敢……哇!”   “怎么回事?”   小刀闻声赶来,瞥见盛怒的小妮子,讶然地问着眼前二人。   小妮子冷冷重哼地收回鞭子,不屑于启齿。   这阿屠还以为救命菩萨到了,他爬向小刀脚边,呜呜哭诉道:“壮士,救命呀!我不过是想抓那匹没有主的红马,这个姑奶奶见了眼红,竟然不分清红皂白,想杀死我灭口,抢走那匹马呀!”   小刀淡笑道:“是这样子的吗?”   小妮子没想到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人,前一秒还在求饶,一眨眼,就能红口白牙扯起漫天大谎。   她气结地怒斥道:“放屁!你简直是……简直是满口乌拉狗屎鸟蛋屁!我刚才从赤焰背上下来,我不相信你会没看见,赤焰背上的鞍子都还在,它怎么可能是无主的马!”   喘喘气,这妮子越骂越顺口,她疾言厉色地斥责道:“不但如此,你偷马不成也罢,一看四下无人,竟敢动起龌龊的念头,对姑奶奶胡言乱语,还……还……不要脸。”   小妮子最后还是词穷地大骂不要脸。   小刀一听就猜出了什么,他脸色渐寒,冷漠道:“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阿屠犹不知大难临头,仍然呼天抢地睹咒道:“冤枉呀!这小贱人都是胡说,不信我可以剁鸡头发誓,绝对没有这回事……”   “砰!”的闷响,小刀满脸凝煞的一脚将他踹了三个滚翻。   阿屠直到此时,才感到事情苗头不妙,他畏畏缩缩地抬起眼,小心地瞧着小刀,这一看,小刀的脸色却叫他心“噗通!”大大一跳,然后便像跌入冰库般,冷到了极点。   小刀冷冷盯着他,语气酷厉道:“刚才在张家口内没多远处,我就注意到你不怀好意地瞧着小妮子和赤焰,可笑那时你只光瞧着她们,却没瞧见我掩在赤焰身后,出了张家口,我也发现你鬼鬼崇崇跟踪而来。岂料转个眼,你就不见了,我特地回身往张家口去瞧瞧,没想到你却赶到前头,截住小妮子他们。朋友,做人到了你这种地步,实在很没意思,你说是不是?”   阿屠惊疑地瞪着小刀,慢慢往后蹭去。   小刀冷哼一声,他立刻有如丧家之犬般,狂叫着拚命向前冲逃。   忽然——空中青芒微闪倏灭,阿屠惨号一声,他的右臂突然离开肩膀,洒着点点血雨,朝向右前飞坠落地。   小刀双手依旧空空的一弹衣摆,森冷道:“杀了你这种人,只会弄脏我的刀,取你一条右臂,算是给你一个警告,滚!”   ……说完这两天所发生的事,小刀端起滋味不怎么样的热茶,呷了一口,这才笑着对小混和小辛二人,继续道:“那小子知道我不杀他,竟敢边逃边威胁要报复,他奶奶!真是十足的贼人!”   小混突然颇有含意地嘿嘿直笑,同时不断往小辛瞟去,小刀微怔之后,会意地声明道:   “丁仔,我说的是那个小人贼滑的很,可不是指你这种职业性的人而言。”   小辛嘿然干笑道:“老哥,知道就好,何必挑明了说。”   小妮子和哈赤这才弄明白他们三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忍不住也呵呵直笑。   天色微暗,又到了掌灯时分。   小混他们五人在早晨天色微明之际,由镇外潜回到客栈,经过小混调理好受伤之人的伤势,又塞给每人一颗大补丹,众人服用之后,全都蒙起头,大睡一场,直到日头偏西才醒过来。   小混点来酒菜后,迫不及待地追问着,他不在这几天发生过的事。   小刀娓娓道来竟也讲了足足一顿饭的时间,他还没完全结束这三天来所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小辛为了转移众人对他这个贼人的注意力,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道:“老哥,那你们又是怎么被血魂阁的人引出镇外。”   小刀放下茶杯,缓声回忆道:“我和小妮子回到客栈当晚,倒也相安无事,直到隔天早上,哦!就是昨天早上,不知怎么搞的,我心头老是沉沉的,好象有股无言的压力,压在心上,偏偏,那一整天,什么事都没有。”   小妮子轻笑的插口道:“小刀哥哥早上告诉我这件事,到晚上都很平安,我还笑他神经过敏呢!”   小混咂嘴道:“所以说,小妮子,你这就不懂啦!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就是这么一回事,而且像我们这种练武之人,有时是会预感到一些出事前奇异的气氛。”   小妮子吐吐舌头,耸肩道:“奇怪,小刀哥哥说的话,和你一模一样。”   小混眨眼道:“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小辛有感而发道:“唉!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吶!”   小刀含笑的追诉道:“当天晚上,我们熄灯后没多久,就有了情况,对方起先只有三个人,他们在上到客栈屋顶时,就被我发现,我原想不动声色潜出屋外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结果,隔壁小妮子突然叫问:‘是谁?’因此惊走对方,或者说他们故意逃走,来引我们追出去比较正确点。”   小混斜瞅着小妮子,笑谑地猜测道:“而你这个小辣椒一定立刻推开窗户,想也不想,就被人给设计,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劈哩哗啦,唏哩哗啦,蒙着头往外追去,老哥为了怕你出事,只得和哈赤一块儿跟去,正好被等在镇外的血魂杀手,来个瓦缸中捉甲鱼,对不对?”   小妮子窘红脸,嗫嚅道:“人家怎么知道是陷阱嘛!早知道就不追了。”   小混摇着头,大声咋舌道:“嫩呀!小妮子,以后你还得多学学才成吶!”   小妮子嘟着嘴咕哝道:“废话!就是嫩才会被骗,要你这个小混混来幸灾乐祸,讨厌呢!”   小混嬉皮笑脸地凑过头去,狭谑地逗弄道:“什么?为什么不敢大声说出来?”   小妮子没好气地擂他一掌,大声叫道:“讨厌!”她小嘴高噘,突然眼前一暗,小混天外飞来一嘴,赏她一记吻。   小妮子困窘的捏起粉拳揍人,小混却一把将她抱得死紧,令她动弹不得,这才神闲气定地勾起小妮子下巴,黠谑直笑道:“做错事,就得接受家法的处罚,你怎么可以对我毛手毛脚?”   小妮子恼臊地嘤咛一声,故意别过头去,不看,也不敢看,小混满脸邪气的贼笑。   小辛张口结舌地问道:“辣块妈妈的!小混球,你就这么大方,公开地打情骂俏,外加啾啾!给我们瞧呀?”   说着,他故意撮起嘴,做个带有音效的接吻动作。   小混放开挣扭的小妮子,逗弄地笑道:“反正是自家人,借你们瞧也不吃亏,这表示我对小妮子无限的爱吶!”   小妮子忍不住红着脸,娇啐道:“打屁!”她深恐又有家法,说完立即远离小混三尺。   小刀好笑地摇头道:“丁仔,跟这个色情狂在一起,你迟早会习惯这一类香艳火辣的场面。”   小辛摇头晃脑地“咿唔!”直叫:“辣块妈妈的!真是有够狂!”   哈赤一个人似乎面含愁容地猛抓头发。   小混见状,咦声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太久没洗头,头皮发痒?干嘛老在抓头发。”   哈赤颇有难色,吶吶道:“少爷……哈赤不是头皮痒……”他支支吾吾,一张脸苦的像刚吞下七、八十斤老黄莲。   众人都讶异地瞅着他,小混奇怪地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跟娘们一样,别扭得叫人难过。”   哈赤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少爷,如果哈赤做错事,可不可以换种家法处罚,我……   不要那个啾啾好不好?”   他这一激动,又是一阵雷阵雨,小混却被他前面的话,摆平在桌面大叫:“哎唷!天呀!我受不了啦!”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去遮挡那阵毛毛细雨。   其它人早就抱着肚子,笑得瘫在地上打滚,小妮子压着腰狂笑,她只有拚命擦眼泪的力气,根本无暇顾及困窘这码子事。   哈赤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他仍是苦着脸茫然不解地侧头瞧着笑倒的小混他们。   良久——小混软软趴在桌上,勉强睁一只眼皮,叹道:“我说哈赤呀!今天早上我才见识到你那个怒狮名号的由来,怎么不到一天,你这头怒狮,又变成傻狮、憨狮、宝贝狮?”   他突然跳起来,一把抹去哈赤喷在他脸上的口水,指着哈赤鼻子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会把你啾啾,啾你的大头鬼,等你下辈子投胎当娘们看少爷是不是有兴趣啾你一下!真是辣块妈妈不开花!憨他奶奶的到了家!”   哈赤被小混抢白的怔在一边,但是,他心里却安心道:“不会啾我就好,少爷干嘛那么生气?”   小辛“哎唷!”连连地虚弱喘笑道:“他妈的!曾能混,你真是辣块妈妈的能混到家,居然连老子的口头禅都混去,唉!真是甘拜下风!”   小刀做了几次深呼吸,稳定喘笑的气息后,摆手道:“够了,别再瞎掰,否则,继续笑下去会出人命的。”   说着,他忍不住又“噗哧”的闷笑几声。   然后,小刀收摄心神,正经道:“咱们这些天的情形,大致如此,你们呢?怎么到头来,你们两个人一起回来,还搞了个什么帮主,这又有何曲折离奇的典故?”   小混便将追着小辛离开客栈之后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小刀等人听完之后,不禁对这个武林中新成立的狂人帮抱以会心,而且深含暧昧意味的微笑。   小刀话中有话道:“狂人帮?他奶奶的!光听这名头可就足以吓死人!呵呵,小混,我保证你这个突发奇想的帮号,一推出武林,就会造成轰动。”   小妮子兴奋道:“真的?是不是咱们很厉害,可是就我们几个人而已耶!”   小刀无奈地翻个白眼,谑笑道:“厉害?套一句小混常说的话,你以为你是谁!就这么点本领,就自称狂人,别人若不来踢咱们的山门找碴,武林就不叫武林。这种方式的轰动,你还满意吗?”   小妮子兴奋地脸一扁,泄气啦!   “不过!”小刀打趣道:“狂人帮里有个幽灵小神偷丁大少在此,倒也让别人忌讳不少,咱们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小辛得意地嘿嘿一笑,小混掏着耳朵,做作道:“什么?老哥,你说什么?我有没有听错,就凭他?丁仔?也能替咱们省麻烦。”   小辛斜他一眼,撇着嘴道:“喔!小混混,你说这种话,太不给面子了吧!”   小刀附和道:“对!真是大大不给面子!”   接着,他演戏般的大力拍拍小辛胸膛,让小辛干咳两声,这才似真似假半开玩笑道: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谁?这是丁仔,神偷世家的丁大少,未来空空门的掌门吶!他的外号幽灵除了指他的身法有如幽灵,也是指他能偷人命,让你变成幽灵,小混,你可别太小看丁仔。”   小混慵懒地抬眼笑道:“哟!   真的不简单也!好吧!那末本大帮主正式封你为狂人帮总护帮,专对付前来找碴的对手。”   小辛正待谦虚二句,听到小混如此宣布,忙不迭怪叫抗议道:“喂!大帮主,你这样子就混的太过分了吧!你怎么可以将所有的对手交给我一人应付,这简直是漫天开价的生意了。”   小混嘿笑道:“嫌多?没关系,本帮主最讲人情,嫌多好商量,我可以漫天开价,你不会就地杀价?笨!”   小辛乐道:“可以杀价,这太美了,辣块妈妈的!我先出一成,只负责打发指名找我的人。”   “放屁!”小混嗤道:“哪有这么好命的总护帮,光是负责你自己,那你不如当个小兵兵,还比较符合职责,不行,这非得加价不可。”   于是,他和小辛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地讨价还价开来,说他们是为总护帮的司职,争得面红耳赤,倒也不见得,其实,小混正享受着讨价还价之间的乐趣。   小刀他们三人旁观小混和小辛争的那么开心,三人闲着无聊,索性加入战局,凑个热闹,也为自己在狂人帮里面,争个既响亮又轻松的职务过过干瘾。   他们几人除了偶尔得防着哈赤骤然而下的阵雨之外,争的倒也高高兴兴,兴致盎然。   至于小混的原则是,只要由他干大帮主,其它一切都好商量,反正全帮最大,唯帮主独大,这是铁律,其它随人自己挑,只要是自己愿意就算数啦!   是夜,小混眼睁睁躺在黑夜中,久久还未入睡,他身旁已传出小刀平稳的鼻息。   因为他正在细细品味早先创帮时的乐趣。   如今,由他手创的狂人帮,除了他是大帮主,小刀为第一副帮主兼总刑堂,专司帮忙大帮主处理帮务,和帮忙总护帮杀人。   小辛除了总护帮,兼任第二副帮主,除了和总刑堂共同对付前来挑战的敌人,没事也得帮忙处理帮务。   小妮子是未来帮主夫人兼财务总管,以后,狂人帮若是有进帐,就由小妮子负责保管和运用,当然,小混想:“要进帐,还早着吶!慢慢等吧!”   最后是哈赤,他是总执法兼总护卫,除了保护帮主及未来帮主夫人,就是执行帮主随时想的法谕,所以叫总执法。   黑暗里,小混忍不住咯咯失笑,小刀轻唔地翻了个身,小混用左手抚着自己的嘴,伸出套着绷带的右手,借着透进屋内的昏暗月光,仔细地瞧着。   半晌,小混了悟地暗忖道:“他奶奶的!难怪我当初说要出名时,二个爷爷笑那么暧昧,原来他们早就设计好,要让自己上一课血的教育,还没入关就搞得一身伤,将来哪有我混的地方呢?不是除了追杀,就要自杀了嘛!真是没面子啧啧,这样子怎么能称得狂人帮帮主,倒有点像瘪三帮帮主。”   他侧头斜视着小刀,不禁自得的暗笑想道:“其实,我也不算很差,老哥在江湖上不也是有名有号,他还不是被杀的血糊糊,倒是丁仔那小子,脚底一抹油,除了我追得上他,他当然保得住命,可是,身为帮主,总不好意思学他,拍拍屁股走人嘛!”   终于——小混翻身打个哈欠,模模糊糊想着:“小妮子的功夫得开始加强训练……若是让她跟我一样打混,迟早会被阎老爷抢去当压寨夫人……”   小混往棉被里缩了缩,喃喃咕哝道:“你想要新娘……可别打这个妞儿的主意……”   月渐西移,屋里除了起伏有致的些微呼吸声,寂静的连蚊子飞的声音都像轰炸机一般响亮,小混早已在梦里和阎王老子大谈条件,讨论狂人帮等人的寿命都该加点几年。   小混的理由非常正当,他告诉阎罗王:“祸害遗千年嘛!”   第七章 雾迷蒙阴谋蠢动   八达岭,位于居庸关关北,此处建有东窄西宽,呈梯形状的关城。   城开二门,东门称为居庸外镇,西门则叫北门锁钥,两侧在此连接长城。   古书长安客话中有载,北往延庆州、西往宣城、路从此分,故名八达岭,是关山最高者。   是以,八达岭不但是一处交通要冲,同时岭上四季的景色皆妙,各异其趣。   秋末冬初,冷冽的清晨。   此刻,八达岭笼罩在伸手难见五指的浓雾中,放眼望去,远近俱是一片茫茫,只有偶尔映现的团团阴暗,点出了远山近树不可辩视的模糊影像。   忽地——一阵细碎杂沓的得得蹄音,由远而近穿透浓雾响起,没有多久,雾中已经出现四团缓缓移动的黑影,朝着关城接近。   小刀浑厚低沉的嗓音,在雾中发话道:“可惜现在大雾正浓,难辨四周景物,否则,咱们登上长城,放眼眺望四野,就可以欣赏城墙向南北延伸,盘旋在群山峻岭之中,那种不见首尾的磅礡气势。”   小混仍是以他一贯闲懒的声音,轻声笑道:“其实,我觉得眼前这景色也不错。”   小妮子不以为然地嗤道:“眼前景色?小混,你有没有搞错,咱们眼前可是一片白雾茫茫,让人什么都看不见,有何景色可言?”   小混以悠闲的声音,安然回道:“小妮子,听你说话,就知道你的程度实在差,你以为雾中没有可见的景致,那是因为你只用双眼去看这一片茫茫白雾。如果,你换个立场,用你的心,静静地体会雾中的情趣,你就能看见许许多多的美丽景色。”   一时之间,来骑四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雾里,除了马蹄依旧轻声脆响,重新恢复宁静。   半晌,小混打破沉寂道:“如何?你有没有看见浓雾在风中急急的穿梭,身旁忽明忽暗的影像有若旋转的走马灯?而这些都是有形的,你不觉得雾中有一份无形的空灵?天地之间充满的有形浓雾,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空白,所以你才会说雾中无物。”   小混接着又似吟非吟地念道:“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是以,凡所有所相,皆是虚妄,若是能见诸相非相,当知虚非真虚。”   忽然,小刀深沉道:“小妮子,小混在传你口诀,你可别大意疏忽。”   小混语声中含着明显的笑意,继续道:“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是幻也。造物之所始,阴阳之所变者,谓之生,谓之死,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了悟有无。参透虚实,自然遨游天地宇宙,无所阻碍,是谓大幻之道。”   小混话声一落,四野再度恢复空寂。   “得得!”的马蹄声,轻巧、细碎地、深邃地回荡在浓雾之中,彷佛是要将小混刚才所说的一字一句,敲入每个人内心深处,烙在心板之上。   一直不曾说话的那团暗影,轮廓特别庞然,一猜就知道绝对不是小辛,而是哈赤这个憨大个儿。   打从小混说雾中有景开始,哈赤的脑袋立刻被浓雾同化,变得一片茫然,他怒力地思考着小混说的每一句话,好象有些听得懂,可是偏偏又抓不着那一丝滑溜的领悟。   直到小混那段有无,虚实的纯文言口诀出口,他脑筋忽地塞满浆糊,于是,这头憨狮子索性放弃思考,乐得自己轻松。   小混他们四人就在浓雾里默默地前进,良久,哈赤实在被这种沉寂憋得几乎难以喘息,他扭动着马鞍上庞然的身躯,显得有些烦躁。   终于——他忍不住问道:“少爷,咱们离城门还有多远?这么大的雾里,路也看不到,咱们难道不会迷路?”   小混呵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赤焰在领头,它走到哪儿,就算到哪儿啦!”   小刀语中含笑道:“哈赤,你的这个少爷,咱们的帮主老大,他可帅得很吶!我劝他别在大雾里蹓跶,他却说人生要随缘,在看不见的路上走到哪,算到哪,才够刺激。这下子可好了,我也开始怀疑,咱们这会儿到底身在何处,说不定,早就离开八达岭老远喽!”   小混讪谑地嗤笑道:“怎么?难道你们怕了这场大雾不成?”   小刀“滋!”地咋舌,回嘴道:“谁会怕这大雾,只是我们都很正常,没有泡在雾里的怪癖,可是却得陪你洗这种浓雾澡,实在冤枉!”   小混摸摸湿透的身上,不由得哈哈大笑。   忽然,骑着赤焰领队而行的小妮子,在前面叫道:“赤焰小子,你往哪里去?前面黑黝黝的,是什么玩意,你别撞上了。”   小混立即扬声道:“站住,儿子!”他轻催坐骑,赶到前面小妮子身边。   赤焰感到他的接近,就转头低嘶一声,咬着小混的裤管往前方的黑影拉扯。小混拍拍赤焰的头顶,习惯性地发问:“儿子,你要咱们过去那里是不是?”就在这时,浓浓的大雾竟然的下起唏呖的雨来。   小混当机立断道:“你们在这里等,我过去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   他一夹马腹,便朝着黑影奔去。   小刀在他身后扬声叫道:“小心点!”   “知道啦……”小混的身子渐渐消失在雾中。   小刀等人挤在一堆,小妮子拉起身上的斗篷,盖在头上遮雨,一边犹自抱怨道:“都是小混惹的祸,没事随什么缘,如今却叫我们在这里淋雨,这种缘分,不随也罢!”   小刀低声呵笑道:“这混混如今可得意,他只要一抬出帮主的尊号,咱们谁都要听他的,还是丁仔聪明,找个借口径自溜掉,他可免去不少烦恼。”   小妮子突然想起道:“对了!丁仔到底要去哪里?他走的匆忙,我也忘记问他。”   小刀耸肩道:“听他提到苗疆十八洞,好象是和小混打了赌,去偷东西的。”   忽然——哈赤指着前面叫道:“小刀少爷,你们快看。”   这时,三人前方那个黑乌乌的阴影下方,蓦地亮起一团蒙蒙的昏黄。   小刀笑道:“哈赤,你紧张什么,那大概是小混点燃火折子,有啥好看。”   哈赤不好意思地搔着头道:“我还以为是那黑怪物睁亮了眼睛呢!”   小刀和小妮子二人,不约而同呵呵大笑。   小刀拍拍哈赤肩头,叹笑道:“哈赤,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我服了你啦!”   哈赤想想,自己也咧起嘴憨然地呵呵傻笑。   那边——“喂——你们快过来,这里是个山洞,正好可以避雨喔!”小混的吆喝声,从黑影中隐隐传出。   小刀等人立刻欣喜地策骑朝黑洞奔去,哈赤在马背上,叹服道:“呵!赤焰真不愧是阿拉大神的坐骑,它竟然知道天要落雨,就先找到个山洞,好让咱们大伙儿躲雨吶!”   小刀抹去脸上雨水,哈哈笑道:“哈赤,你将神驹的意思解释为大神的坐骑,这倒也挺有趣的。赤焰小子的确是天生的异种,禀性通灵,我想它的动物生态自然要比一般马儿来的强烈敏锐,因此能预感天气的变化,这回咱们可是托它的福,可以不用继续淋雨。”   驰骋于前的赤焰,此时已经接近山洞,它似乎颇为自得地在雨中昂头高嘶,然后一个箭步蹿入阴影当中,投向那团明灭不定的黄昏。   小混一领手中缰绳,催着胯下坐骑朝着面前黝黑的黑影笔直冲去,直到他连人带马,猛地撞入黑影之中。   小混方才发现,原来黑影竟是一处约有一人半高,等径宽,偌大一个山洞的入口。   冲入山洞之后,小混像只落水狗般,摇头晃脑地甩去头脸上的雨水,滑下坐骑。   他忙不迭自怀中取出几乎被沾湿的火折子,连摇数下,总算燃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小混迅速地打量山洞内部。   只见这个山洞开口宽广,有些微潮,洞内向左迂回,似乎还有信道,不及再详加细看,小混急忙回头招呼小刀他们过来避雨。   小混听着洞外,小刀等人催马纵骑的声音,顺手自洞中捡了一段枯枝,慢慢用火折子将枯枝引燃。   他这才刚刚点好应急的火把,赤焰已经嘶然一蹿,冲入洞中,险些将小混撞倒在地。   小混急忙闪身相让,同时口中笑叱道:“他奶奶的!小子,你想撞死你老爹是不是啊?”   小妮子跃下马背,掀落斗篷用力抖动,故意将水珠溅得小混满脸,她嗔笑道:“撞死活该!”   小混“呸呸!”连声,挥手挡开水珠,目光邪邪地嗔叫道:“好呀!你这娘子想造反?   家法侍候。”   小妮子惊叫一声,连忙用斗篷遮着脸,蒙头朝山壁躲去。   小混嘿嘿笑道:“老哥他们来了,这次暂且饶你一回,先让你欠着,下次我再连本带利讨回来。”   小妮子依然蒙着口鼻,娇俏地哼了一声。   果然,小刀和哈赤二人几乎同时冲入洞内,他们二人下马之后,就着小混手上的火把大略瞥视山洞一眼。   小刀沉吟道:“小混,这山洞外边太潮了,不适合生火取暖,我看咱们往里面去瞧瞧如何?”   小混颔首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他叫哈赤再找了些枯枝,点燃更大一束火把,四个人这才两前两后,牵着马并肩走向回绕的洞内。   顺着山洞信道,小混他们转入另一个比前洞更大的里洞。   这个腹底洞不但空间广大可容数十骑,而且地面和洞壁颇为干爽,正是很适合众人休息之地方。   小混进入里洞之后,随即溜眼打量四周,他垂目瞥过地面时,发现洞中地面已经有人升火烧过的焦痕残炭。   于是,他俏皮地呵呵笑道:“这里已经有过前人的遗迹。”   小刀顺手将马缰交给正在处理其它马匹的哈赤,径自蹲下身,用手探了探地面的炭灰和焦痕。   小妮子满脸好奇地瞪大眼睛瞧着他的一举一动。   片刻之后,小刀拍拍手,站起身宣布道:“这些前人们,大概是昨夜留在此处过夜,今天一早才离开,他们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小妮子不解地问道:“小刀哥哥,你为什么那么有把握,你是根据什么来断定。”   小刀扬眉轻笑地回答道:“小妮子,老哥我教你个乖,这些炭灰虽然已经凉了,可是烧焦的地面却还有些微温,这就说明,来人离去虽然有段时间,但是尚未长的足以令地面冷透,保守的估计,大约是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所以我才会如此肯定地断言,懂了没有,小妮子?”   小妮子哦的恍然大悟,她却又皱鼻子道:“小刀哥哥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小混啦!”   小混帮着哈赤料理好马匹,高举火把拖着四人的鞍具行囊,大步走向小妮子和小刀,大声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懂了没有,妮子!还不快过来帮你老公我的忙。”   小刀和哈赤二人上前接过行李,小混就原来的火堆残骸旁边坐下,大剌剌指挥道:“狂人帮众将官听着,快找柴火呀!否则我手上的火就在花花去啦!”   小妮子啐笑道:“哟!你还真过起大帮主的瘾来啦!最好让火烧得你的手,看你会不会那么嚣张。”   她嘴里是这么说,动作却不比小刀和哈赤慢,四下寻找可供燃烧的柴火。   但是,正如小混所言,这个洞中已经有人待过,洞内可烧的枯柴,早就被前人烧的差不多,剩下的刚好够小混重新换过当火种,根本谈不上堆做营火。   忽然——哈赤难得粗中有细的反身跑向前洞,没一会儿,他就拖着洞中的一大截枯树回来了。   小混笑嘻嘻地赞道:“哈赤,硬是要得,这下咱们可以烤衣服啦!”   哈赤咧嘴呵呵一笑,抽出鞋筒中的弯刀,大喝一声,将一大截枯树,笔直剖成二半。   小刀不禁淡笑道:“好,这一刀用的劲力浑厚均匀,出手后丝毫不见拖泥带水,颇有力劈华山的气势。”   小混眉头微挑,嘿笑道:“老哥,我看没事干脆教哈赤两手算了,瞧你一副求才若渴的德性。”   小刀哈哈笑道:“小混,这种激将法老套啦!要我教哈赤刀法,那有什么问题。不过,你这个当人家少爷的若不替他出面求情,我实在不甘心。”   小混目不斜视地径自动手架起火堆,引燃熊熊烈焰,口中闲闲地反问道:“怎么求情?   磕头不成?”   小刀半开玩笑地顺口道:“有何不可。”   小混将手中火把拋入已经燃起的火堆里,忽地,他朝着小刀双膝一屈,推山倒玉就拜,果真实实在在地磕了一记响头。   小刀不料果然对这事当真,着实受了小混一拜,他微怔之后,猛力地将小混拖了起来,一旁,哈赤仍然直挺挺地陪跪于侧,他早已忍不住胸中的激动,流着泪吶吶低唤:“少爷……”   小刀用力扳着小混的双肩,激动中含着无限感慨,轻轻道:“小混呀小混,咱们哥俩什么事不能是说了就算,老哥和你开玩笑,你干嘛认真吗?”   小混正容淡笑道:“哈赤既然跟定我,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向你磕头是应该的,我代他向你磕头,意思也是一样。”   接着——小混故意眨着眼谑道:“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我还可以吓你一跳。”   小刀瞧他满脸得意的逗弄表情,不禁好气又好笑地握着拳头,重重赏了小混肩头一拳,笑骂道:“他奶奶的!小混球,为了吓我,你跪的倒是挺干脆俐落,只怕哪天要你为我这个老哥跪上一跪,你一定是心不甘情不愿,外加满腹牢骚。”   “不会!不会!”小混指天誓日保证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保证我一定心甘情愿,不发牢骚。”   他斜瞅着小刀,又加了一句:“当然,我是说表面上而已。”   小刀佯怒地踹他一脚,啐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是东西,光会做表面功夫。”   小混呵呵轻笑着闪身躲开小刀飞踢的势子,却无意中瞥见哈赤还兀自跪在一旁,他奇怪叫道:“哈赤,你跪在那里做什么,是不是在拜佛?还不快起来叫老哥教你劈柴。”   小刀冷不防的给了他一个爆栗子,骂道:“劈柴,劈你个大头鬼……”   小混“哇!”的惨叫,他抱着后脑勺委屈地白眼道:“他奶奶的!你这是做贼心虚,自己承认刀法像劈柴!我是说叫哈赤劈柴,你顺便指点他一些用劲的技巧,不懂就少开口,竟然还偷偷动手打人,真是没水准。”   小刀得意笑道:“只要有机会整你,没水准也没什么关系!”他不理会小混的白眼,径自在火边坐下指点哈赤劈柴。   一直没开口的小妮子,此时忍不住掩着嘴咯咯娇笑个不停,对她而言,能看到小混吃瘪,实在是一件令人赏心悦耳的事情。   小混回头横她一眼,威胁道:“笑什么!小心待会儿家法侍候。”   小妮子对他皱起鼻子,吐吐舌头,轻咳地扮个鬼脸,走向火堆旁。   小混解开湿透的衣服,咕哝道:“反了,连老婆都那么嚣张,他奶奶的!曾能混你还算哪门子能混?”   忽然——“呀!”小妮子尖声惊呼,用双手掩脸,啐骂道:“臭小混,你不要脸。”   小混莫名奇妙地瞪着她,无奈道:“我又怎么不要脸啦?居然值得你骂得这么辛苦?”   小妮子依旧用手遮着双目,急声叫道:“你当然不要脸,怎么可以在人家面前……脱衣服!”   小混低头瞟了自己光溜溜的胸膛一眼,搔着头呵笑道:“脱又何妨,反正我本钱也不差,何况,你迟早都是要看的……”   小妮子涨红着脸闭着眼,气苦地寻声飞脚踢向小混。   小混咯咯笑着捞住这妮子的小脚,趁机偷捏了一把,这才放开手,胡乱扣住衣襟,叫道:“好啦!不脱就不脱,真是不懂得欣赏自然美。”   小刀哈哈大笑地谑问:“自然美?”他斜瞅的眼神,已经包含太多没说出口的奚落。   小混“嗤!”的一叹,瞟了瞟浑身湿透的众人,索性叫哈赤在山洞另一头,另外升起了一堆火,他却动手将四匹马赶到那一堆火前,将火堆团团围住。   小妮子带着一脸迷惑,不解问:“小混,你又在干嘛?”   “干嘛?”小混抖开众人随身携带的毯子披在马背上,没好气道:“替你造个小公馆,省得你这个娘们在场,我们三个大男人连个衣服都脱不得,烤起火来一点乐趣都没有。”   小刀看着四匹马披着毛毯隔着二处火堆,赞许地轻笑道:“这倒不失为一道方便之门,专挡非礼之视,刚才我还在想,穿着湿衣服烤火,实在难受。”   小混布置妥当,拍着手哼道:“想?光是想有个屁用,要像我一样,动手解决问题才是最实际的方法。”   小刀含笑不语,小妮子不等小混招呼,早就自动钻入这道方便之门后面,避开了去。   小混等人哈哈一笑,立刻毫不犹豫地动手除下湿透的衣衫鞋袜,光着身子在火边翻烤起来。   半晌,马匹后面传出小妮子犹豫的声音,轻叫道:“小混……”   小混头也不回问:“干嘛?”   “你身上的银子,不是在赛马时输光了吗?你怎么又有钱付住店的费用?”   小混抖抖烤得半干的衣服,闲闲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不是告诉你,要银子随便捡都有嘛!现在你该知道你老公的本领通天了吧!”   “可是,你到底怎么捡的吗?告诉人家啦!”   小妮子的声音既娇又嗲,哄得小混心里差点都酥了。   小刀瞅着他一副陶醉的神情,嘲谑道:“瞧你的德性,真他奶奶的!像煞喝足老酒的癞蛤蟆!”   小妮子复又娇滴滴地催促道:“小混,快说嘛!”   小混腾出一手揉搓着脸颊,哀声叹气道:“唉!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我说妮子啊!迟早我会栽在你手上。”   马后传出小妮子颇为得意的轻声嗤笑。   小混低低笑道:“不是我说你没头脑,你老公是怎么赚钱,你难道真的想不出来?那你以后一定查不出我有多少私房钱。”   “谁说我想不出来!”小妮子不服气地辩道:“我看你除了找人赌钱,也变不出什么戏法。”   小混啧啧赞道:“嗯!不错,我曾能混的老婆,果然有一点头脑,勉强配得上我。”   “呸!臭美!”   小混呵呵笑道:“不服气?如果你猜得出我和人家赌什么,如何赌,那就算我勉强得配上你。”   小刀和哈赤二人此时也皱起眉头,努力地猜想小混在没有本钱和情况下,如何和人赌,赌什么。   小混嘿然得意道:“如何?猜不出了吧!”   小妮子问道:“你有没有向人借钱来赌?”   “借钱?”小混不屑地嗤道:“我若是那么菜,就不用叫曾能混,干脆改名叫小瘪三啦!”   小妮子又问:“那你是不是用挂帐的方式来赌?”   小混“哈!”的撇嘴谑道:“妮子啊!你不要太迷信我的信用,在那达慕上,除了你和老哥,我跟那些蒙古佬非亲非故,他们有眼也不视我这个天才混混,谁肯让我挂帐,你别做梦啦!快猜、快猜,猜不到就要家法侍候喽!”   此时,小刀蓦地拍着腿恍然大悟,小混连忙以指压在唇,轻嘘一声,暗示小刀别说出来。   小刀轻瞥马匹围成的肉墙,然后单手握拳仰天比了个喝酒的动作,小混会意地点头,他再度扬声催道:“小妮子,猜不到就认输,大不了罚你一个吻而已。”   马墙之后,小妮子瞪着跳动的火堆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地——她听到“啪!”的拍腿声,于是对侧着头,正好奇斜睨的赤焰拨拨手,赤焰低头喘气地朝前微微踏进半步。   这半步之差,足够让赤焰与另一匹棕色大马之间露出一道隐约的空隙,小妮子便自这道空隙间瞥及小刀做出的动作。   于是——这妮子笃定哼道:“稀奇什么?你所有的本事里面,最强的就是轻功和看病的本领,这二样蒙古人也不会和你比,那自然是轮到下一样。”   小混好奇地问:“哦!哪一样?”   小妮子暗窃笑,却装做一本正经的沉吟道:“嗯……这个嘛……”   小混仍是一脸得意至极地嘿笑道:“什么?”   “喝酒!”小妮子大声宣布道:“你呀!除了比喝酒,还有什么能和别人赌的。”   正在得意的小混,闻言“哇卡!”地傻眼,他怎知小妮子暗藏玄机,还以为她果真是根据推测猜中和人赌赛的东道。   这使得小混不得不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再也神气不起来。   他嘿嘿干笑道:“他奶奶的!怎么你这么了解我,真不愧是我的老婆。”   那头,换成小妮子语声含笑地得意道:“小混混,你说,到底是谁配得上谁呀?”   小混无奈地抹着脸,憋心十足地苦笑道:“他奶奶的!就算是我勉强配得上你,你又当如何?你总不会变成我老公吧!他妈的!真是辣块妈妈不开花!”   人一恼,小混嘴里自然溜出小辛常挂在嘴边叨念的口头禅。   小刀拍着他肩膀,哈哈笑道:“和你臭味相同的丁仔没来,实在是可惜啧啧!”连他也学到小混之至改为啧啧的这一招,尤其那语调,简直和小混如出一辙,他们二人不由会心地呵呵直笑。   忽然,马墙之后,小妮子以充满讶然惊异的口气嚷嚷道:“小混!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小混等人好奇的相视一望,小混耸耸肩自两匹马中间钻出个脑袋,瞧住小妮子休息特区的里面。   小混溜眼往火旁看去,只见小妮子的斗篷挣开架在火旁烤着,她的人影却蹲在一处黝暗的洞壁旁,不知做什么。   “又发生什么大事?”小混顺手拉了条毛毯里住身子,往小妮子身旁走去。   小妮子蹲在一堆烧毁的纸灰前,手中拿着几张残余的碎纸头,叫道:“小混,这里好象有人计划一件杀人的阴谋耶!你看。”   小混一手拉着毛毯,一手接过小妮子递给他的碎纸片,走向火势,就着火光察看纸片上残缺模糊的字迹。   小刀和哈赤业已穿戴整齐,他们二人赶开马匹,凑向火旁问:“什么事?”   小混皱着眉念道:“月圆之夜……时分发动,石狮子胡同……截杀……不得有误……机密……事成之后付清……两……银票……宅内金银可……火焚灭……王……手书。”   小刀接过纸头,瞥眼后淡然道:“看样子,是桩典型杀人放火的强盗案。”   小混搓着下巴道:“他们竟敢在皇帝老子的眼皮底下如此做怪,才真叫人惊讶的事。”   小刀轻笑道:“还有更令你惊讶的事,据我所知,这条石狮子胡同,就在皇宫背面北大街附近,离着禁区神武门也只有数里地远,胡同里的宅户多半与当朝显贵有点关系,有人敢在这条胡同内找对象下手,只怕事情并不单纯。”   小妮子兴冲冲问:“小混,这件事咱们要不要管?”   小混扬眉驳道:“管什么!你没听老哥说这件事不单纯,如果我猜的没错,准是当朝人物因为派系之争,才买通江湖强梁杀人放火,像这种官家事若是沾上身,到时候想甩都甩不脱,烦死人啦!”   小混说的激动,还带比手划脚以助声势,冷不防里着毛毯往下溜去,小妮子见状“呀!”的惊叫,忙不迭用手盖住眼睛。   小混呵呵一笑,索性将毛毯拽在腋下里露出胸膛,扭头道:“老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小刀含蓄笑道:“对当然是对,可是,咱们若是自命侠义中人,又岂能在知道这种事后,坐视不管。”   小混睨眼道:“谁自命侠义中人?我是自命狂人,狂人管事情随心所欲,不会拘泥于一些狗屁倒灶的臭规矩,侠义中人算那棵葱,连狂人的边都比不上。”   小刀只是对他狂妄的态度报以微笑,不予置评。   “不过……”小混揉着鼻子漫声道:“狂人都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新鲜刺激的神秘事,如果有空,这种热闹不凑上一脚实在太可惜。”   小刀早算准小混有兴趣去凑这份热闹,此时听他心不在焉的语调,知道小混正在计划着该如何去凑热闹,而又不妨碍众人寻找武林贩子的正事。   当下,也就不打扰他,任他喃喃自语地神游太虚。   一时之间,他们四人都陷入沉默,洞内只有马儿低低的咆气声应和着火花劈啪的燃烧之声。   小混茫然地盯着火堆出神,浑然不知小妮子正偷偷松开春葱般的手指,自指缝间悄然又好奇地窥视着他光溜溜的胸膛……   第八章 惩恶吏别有闲情   小混等人正在居庸关口排着队,等候进城。   小混抬起头,瞄了丽亮的阳光一眼,哭笑不得地喃喃道:“什么嘛!一场大雨之后,不但雾散云消,连太阳都出来了!--script为准则和人生信念,以便实现民族精神的复兴。②指本世纪script--,这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故意要我淋雨!”   小妮子啐笑道:“谁叫你是扫把星,跟着你的人连带的也要倒霉。”   小混尴尬地搔头,转变话题道:“老哥,我听文爷爷说,居庸关在门楼面壁和拱形的洞内,都刻有前朝时期极为精细美丽的石刻,同时洞壁上还刻有梵语、蒙语、西夏语、维吾尔语,以及汉语等六种语言的经典,你有没有参观过?”   小刀点头道:“没错!我曾经上去看过一次,那些细致的石刻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尤其那些经典,更是研究佛典和各族文字的珍贵资料。”   哈赤高兴道:“少爷,你说前面那个城墙,有咱们蒙古话刻在上面?那我们为什么不上去看看?”   小妮子也抢口道:“就是嘛!既然那么好玩,咱们怎不上去?”   小刀呵笑道:“你们两个可真叫天真,这居庸关地势险要,是防守京城重镇的紧要关隘,朝廷派兵驻守都来不及,怎么能让你们上去参观游玩,别傻了。”   小妮子一派娇憨地眨着眼晴,不解道:“可是,小刀哥哥,你不也上去看过。”   小妮子他们的谈话已引来其它人地好奇倾听,小刀干咳一声,压低嗓门道:“小声点!   傻妮子!老哥我是背着守城官兵溜上去的。”   “哦!”小妮子连忙伸手捂着小嘴,像是想堵住刚才大声的嚷嚷,她识趣地悄声道:   “原来如此。”   小混斜瞅着她,故意叹道:“我实在搞不懂,怎么你这妮子有时会天真得过了头,一派纯‘蠢’。”   小妮子嘟起嘴,娇嗔地重哼一声,白了小混一眼。   小刀打着圆场笑道:“小妮子你若想看好看的,有的是机会。等咱们待会儿入关之后,经过下口就是连绵十数里的险要峡谷口,在峡口那里有关沟,西侧的群山如削逼近,山峦之间花木郁郁葱葱,翠林深邃彷如碧波翠浪,是有名的居庸叠翠,号称燕京八景之一。”   “真的?”小妮子嫣然笑道:“好棒喔!”   此时,一名防城卫兵队长大步走向小混他们,叱喝道:“吵什么?”   他瞥见跟在小妮子身旁的赤焰,不由得目露贪婪,大声问道:“小姑娘,这匹红马儿是你的吗?”   小妮子点头道:“是呀!”   “胡说!”卫兵队队长满脸凶相地截口道:“这匹马分明是名种,价值不菲,岂是你这等小孩所能拥有,老实说,这匹马是打哪里偷来的?”   小妮子愕然一怔,辩声道:“赤焰明明是小混送我的,你怎么说是我偷的?”   卫兵队长瞪大眼睛,似要吃人般地吼道:“你还敢强辩!来人呀!”   “在!”二名卫兵应声手持长枪围近小妮子。   小刀立刻不着痕迹地踏前挡住二名卫兵,他满面微笑地对那名队长拱手道:“都督大人,我这妹子不懂事顶撞了你,请你多包涵。”   这名都督冷哼一声,大模大样地背起手转过身去。   小刀对小混他们使个眼色,这才继续道:“这畜牲能让你看中意,是它的福气,你如果喜欢我们就将它留下。”   这位都督老兄,总算面色稍缓,他背着的双手拇指不停地打着转,嘴里轻哼道:“算你识相,本大人就不与这丫头计较,你们走吧!”   小妮子蓦地睁大眼,正要发怒,却被小刀一把扯住,暗示性地对她轻轻摇头。   小混呵呵轻笑道:“都督大人,你真有眼光,竟敢识得赤焰小子是名驹吶!”他口里夸着,还竖起大拇指加强语气。   这名都督受用已极地抿嘴不住“嗯!”、“嗯!”连声点头,那副嘴脸官僚地令人作呕。   小混却恍若未见般,径自笑嘻嘻走到赤焰身旁,取下小妮子的随身行囊和长弓箭袋,顺手递给哈赤,他弯下身正要解开赤焰背上的鞍褥,那名都督挥手道:“这个一起留下。”   小混拍拍手,直起身道:“也好,留下省得麻烦。”   说着,他双手抱着赤焰,贴在赤焰向身畔揉弄一番,直到这名都督催促:“好了,好了,快走吧!”   小混依依不舍地赏给赤焰一记响吻,抽身挥手道:“儿子,可别让老爹失望喽!”他回头牵过自己的坐骑,随着小刀和小妮子之后,招呼哈赤大步地离开。   他们四人甫离开关口不远,小妮子就忍不住发作,眼眶含泪地大骂道:“他怎么可以不讲理,硬把赤焰抢去,这种行为简直跟强盗一样嘛!”   尾随小混等人入关的一些平民百姓摇着头轻叹地加快脚步离去,似乎对这些驻关的官兵,有着说不出,也不敢说出的慨然。   小混拍拍小妮子,安慰她道:“别难过,妮子!咱们的赤焰宝贝岂是容易欺负。”他四下一望,见前后已无行人,这才急急拉着小妮子往官道旁的树林中蹿了进去。   小刀将马匹交给哈赤,也紧跟着掠向树林中,一入林内,他竟然没看见小混他们。   忽然——“嘘!老哥,上面!”   小刀抬头一看,小混和小妮子两人正坐在一棵参天古树之上对他招手。   小刀微微一笑,猛的吸气振臂,腾身掠上树梢,坐在小混身旁,轻轻道:“这里视野不错,正适合看戏。”   小混右手揽着小妮子肩头,嘴里嚼支松针,鄙笑道:“他奶奶的!光是小小一个守关督都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压榨老百姓,朝廷里那些高权显贵还不知道会怎么个嚣张跋扈法?真搞不清楚皇帝老儿是在干嘛吃的。”   小刀淡道:“大明朝廷里种种败坏朝政的现象,早就不是新鲜的事,总算在几年前武宗皇砍了刘瑾那老太监的脑袋,情况才比较好些,可是冰冻三尺已非一日之寒。”   小混“呸!”的吐掉口里的松针,狂傲道:“他奶奶的!这种皇帝早该下台换人当,要是我来做皇帝,保证没人敢乱来,像这种以官吃民的事,更是不会发生。”   小妮子仍是一派天真地反讽道:“若是让你来当皇上,我看天下才会大乱。”   于是——他轻咳一声,含蓄道:“小混混,别的事可以开玩笑,这种当皇帝的话,在京里可别再提,搞不好就是造反杀头的罪。”   小混斜眼嗤道:“得了,老哥!你胆子怎么忽然变小了?他皇帝老头再伟大,也不能禁上咱们做梦,像这种长自己志气的大话,咱们若不多说点,岂不是枉称狂人帮,那么江湖还混啥个鸟蛋。”   小妮子握起粉拳,轻捶他一记,不悦地嗔道:“臭混混,瞧你又是满嘴乌拉屁。”   小混侧头赏了小妮子脸颊一记轻吻,嘴里嘿嘿直笑。   小刀无奈地摇头苦笑道:“他奶奶的!算你狂,连皇帝你都敢当着玩,可以了吧!”   “那当然!”小混更见得意地咂嘴笑道:“我若做皇上,小妮子,你就是正宫皇后娘娘啦!”   忽然,他又莫名奇妙地噗哧失笑。   小妮子娇靥嫣然,却白眼道:“你又哪根筋不对了?”   小混呵呵笑道:“其实,我当皇帝倒也不稀奇,可是小妮子若成了皇后娘娘,我保证一定是个史无前例的皇后娘娘。”   小妮子和小刀异口同声,不解问:“为什么?”   小混吃吃笑道:“还不简单,我若当了皇帝老子,住在皇宫里绝对憋不住,那时,朕就来段微服私访,溜出皇宫四处蹓跶去也。而我若是出宫,你这妮子岂有不跟之理。如此一来,你不就成了皇后娘娘千里寻夫了,这种事岂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历史上破天荒的第一遭。”   小妮子含笑娇嗔道:“哼!我才不跟你。”   小混嘿嘿贼笑,伸出手指刮着小妮子下巴,谑道:“你若不跟,咱们这夫唱妇随的戏,还有啥好唱?”   小妮子红着嫩脸,娇哼地扭过头去。   小刀忽地打岔道:“瞧!上戏了。”   树上三人连忙抖起精神,极目朝关口看去。   那边——二、三十丈外的关口处,赤焰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任那名都督大人绕着它团团打转,啧啧赞赏。   那些守关的卫兵,也纷纷向前向自己的头儿恭喜阿谀一番,有名卫兵建议:“大人,这匹马看来挺温驯的,你何不骑骑看。”   都督大人搓着下巴,嘿笑道:“你们这么认为?”   其它卫兵纷纷赞同,都督大人随即抖肩松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另一名卫兵,谄媚笑道:“大人,你要不要将专用的鞍蹬提来?”   都督立即截口道:“不用,本大人的骑术精湛,试匹马哪用得着那么麻烦。”他是吃定赤焰温驯。   于是,他走上前,轻拍赤焰额头,一按马背就待跃身而上。   忽然,赤焰不屑地嘶鸣一声,后腿一弹一踢,就将这名都督,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砰然有声。   “哎唷!”都督大人五体投地地伏在地面,众卫兵一阵哗然,纷纷上前探问,四周正等待通过检查的老百姓,无不掩起嘴来,嘿嘿窃笑。   这都督愤怒又糗大地甩开扶持他的卫兵,他用手背擦擦脸颊,恼羞成怒地唾骂道:“畜牲,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他大步走上径自抖耳甩尾,一派悠闲的赤焰,凶狠狠地按住马背,猛地翻身而上,赤焰竟让他轻易上了背,可是不待都督坐稳,赤焰忽然如箭般“咻!”地急蹿而出,放蹄朝关外飞奔离去。   马背上都督“喔——哇!”的大叫,手忙脚乱地伏身抓住鞍褥的边沿,狼狈不堪地斜挂在赤焰背上,他慌张地大叫道:“停……停下来!我叫你停,听见没有!”   赤焰嗤声吐气,它不但不停,反而故意踢扬后腿轻扭腰际,将刚要爬上它背的都督,再度震跌下来,都督“呀!”的惊叫,两腿落地,半攀半扯地倾挂着,在赤焰迅捷的奔掠中,逐渐消失身影。   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卫兵,和替赤焰呼喝助威的老百姓,以及——以及一路迤逦,偶尔出现的大个脚印……树上,小妮子高兴地拍手叫好,她兴奋地双颊酡红,两眼精亮,娇笑道:“小混,你刚才到底跟赤焰小子说了些什么?”   小混攀着枝桠在树上站直身朝远方眺望,哈哈笑道:“我告诉赤焰小子,把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拖出去丢掉。”   小刀随即也在树上站直身子,他望着渐渐消散的黄尘问:“待会儿赤焰如何和我们会合?”   小混轻松愉快道:“我们回官道慢慢走,小子自己会追来。”   于是,他们三人呵笑连连纵身下树,走回官道。   哈赤早在官道旁等的不耐烦,他一见小混等人出来,立刻迎上前道:“少爷,你们怎么进去那么久,哈赤以为你又丢下我一人走了。”   小混拍拍哈赤,笑道:“放心啦!哈赤!我既然说要让你跟,就不会在半路上丢下你,以后不可以对我没信心,懂了没有。”   哈赤憨笑地拍拍后脑勺道:“对!我现在是狂人帮的总护卫,少爷当然不会丢下我。”   他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道:“哈赤乱讲话,该打。”   小混斜睨眼道:“好了,少来这套苦肉计,本帮主不罚你便是,走吧!”   哈赤咧嘴轻声傻笑道:“奇怪,少爷怎么知道我是用苦肉计?”   小混轻嗤一声,径自翻身上马。   哈赤立刻机伶地让出坐骑给小妮子,自己成了替她牵马的马夫,反正众人不急着赶路,小混倒也没说什么。   小刀轻笑地跃上马背,对小混眨眨眼睛,表示赞赏哈赤的俐落,小混只是露出一抹深邃的笑意,颇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味道。   小混环顾周遭夹道树林,都已在北风中渐次褪去浓荫的树叶而变得枯黄,别有一番凄凉的美感,他不禁轻笑道:“此时居庸叠翠,应该改个名字,才能符合眼前的景色。”   小刀反问道:“你又有什么主意?”   小混嘿嘿笑道:“居庸秃头,你觉得怎么样?”   小刀叹笑道:“老实说,不怎么样。你的文采,我看也不过尔尔,实在很没水准。”   小妮子娇笑道:“我举双手赞成!他呀,是个名符其实的混混,狗嘴里自然是吐不出象牙来喽!”   小混不以为忤的呵呵直笑,他扬起一边眉毛道:“狗嘴,本来就不是长象牙的地方,你这妮子懂是不懂?”   蓦地,一阵急骤的马蹄传来,小混展颜道:“小妮子喔!咱们的儿子回来了。”   小妮子无言地低啐一声,她回头朝来路望去,只见赤焰小子飘扬着如旌旗般的红鬃,宛若溜地红龙呼啸着追来。   不用问总督大人究竟如何,只要看赤焰空空的马背,就知道它一定不辱使命。   小妮子欢然轻叫,扭身自大马上腾跃而起,只见她身轻如乳燕当空一回,恰到好处地迎着赤焰,飘落在奔驰中赤焰起伏的背上。   小混啧啧笑道:“他奶奶的!竟然在我面前卖弄轻功,真是没搞错。”   “红鬃马、青罗衫,长弓白羽箭。”小刀瞅着迎面驰近的小妮子,谑笑道:“她倒像花木兰吶!也亏得你才有这种兴致,携家带眷闯江湖。”   小混得意洋洋道:“调剂!老哥,这就叫调剂!铁血江湖嘛!总得找些乐趣,这是我独家的秘方,可以提神醒脑,让自己倦念全消。”   小妮子到达小混他们身前后,并未停马,赤焰习惯性地居于领导地位,一马当先径自驰去,小混他们三人低笑一声,轻夹马腹纵骑追上,登时,官道上扬起偌大的尘埃弥漫。   在滚滚黄尘和震天蹄响的烘托下,小混等人声势惊人,好不威风地策骑狂奔,官道上的行人无不骇然向两旁避开了去。   瞧他们四人那种神采飞扬,目中无人的架式,果然颇有几分狂人的味道。   数日后。   小刀领着小混等人,沿着正对城门的东大街转入一条小巷。   小混已然不见精神地疲懒问道:“老哥,几天来咱们已经逛过七、八十家酒坊、酒馆和酒楼,根本没有识得你那套问人的暗语,你真的确定这样就可以找到武林贩子?”   小刀轻嗤道:“他奶奶的!你太夸张了,咱们至多走过十七、八家酒店,那有你说的七、八十家。而且……”   他索性停下脚步,扭身以双手抱胸道:“小混,老哥我好歹也混了十来年江湖,没吃过羊肉,总也见过羊满山跑,对于找人的法子,我有绝对的把握。”   小刀伸手拍拍小混肩头,安抚道:“耐心点,兄弟!咱们北京城里卖酒的地方还没找完一半,你急个什么劲!”   小混夸张地拍着额头道:“乖乖隆地咚!大蒜炒大葱!难不成要咱们喝遍全北京城内卖酒的地方,去找那个武林贩子?”   小刀安然道:“若有必要的话,是的。”   “没有经济实用一点的方法?”小混无奈地揉揉脖子,不怀希望地问。   小刀以满含遗憾的声音,淡笑答道:“据我所知,没有。”   “罢了!”小混忽然振起精神,摩拳擦掌地喝叫道:“既然如此,咱们还等什么,走呀!今天是从哪里开始?”   说着,他拉起小妮子的柔荑招呼哈赤,说走还真是立刻开步走,半点也不浪费时间。   小刀轻笑地追上前,语调平和道:“桂花胡同、杜老驼酒坊。”   小妮子满脸讶异道:“咦!小混,你吃错药了是不是?怎么刚刚还要死不活的德性,这一眨眼,你就变得生龙活虎啦!”   小混点点她的鼻头,逗弄地谑笑道:“教你个乖,傻妮子,早做晚做都得做的事,不如早做早了结;苦做乐做都得做的事,就要快快乐乐地去做。这样子,日子才会过得迅速又快乐。”   小妮子“哦!”的依此类推道:“所以勤做懒做都得做的事,你就勤勤快快去做,是不是?”   小混轻捏了她的鼻子一把,咯咯笑道:“答对了,老婆,真是孺子可教也。”   小妮子皱起俏鼻子,伸手拍开小混不安分的禄山之爪,啐声道:“无聊!”   小刀哈哈笑道:“得了!你们小俩口子,少在老哥面前打情骂俏,这样有碍风化吶!”   小混嘿嘿笑道:“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小刀低嗤轻笑,忽然剎了身,转进一家挂着酒帘的酒坊。   小混抬眼一瞄,发现青布酒帘上用朱漆圈起一个杜字,看光景,约莫就是小刀所说的杜老驼酒坊。   小混拉着小妮子,对哈赤意气风发地英姿勃勃道:“走!哈赤,咱们买醉去。”   哈赤呵笑着跟在小混他们身后,拨开酒帘挤入酒坊里面。   酒坊是坐北朝南的方向,就在北边墙上开有一个大圆窗,因此整间酒坊内的采光甚佳。   此时,时已过午,太阳偏斜地微微晒进酒坊中,整个酒坊里,除了小刀就坐于大圆窗房的位置,已无其它酒客。   小混进入酒坊大步朝小刀所坐的桌子走去,这一走近,小混方始发现,所谓的桌子,竟是一口能盛十石水的大缸,缸上盖着大红朱漆的圆木盖子聊充桌面。   酒缸两旁随意搁放着几把木凳,如此别致的摆设,使得整间酒坊看来,更显得酒意盎然,颇有雅趣。   小混环顾四下,略略一数,酒坊中共有六个大缸,摆成前三后三前的桌数。   就在他打量酒坊内部布置时,一名年约四旬的鸡胸矮汉,抓着酒杯笑吟吟地向众人。   “客官,你们是第一次来老杜这儿吧!”   老杜一口标准的京片子,格外的悠扬悦耳,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表,恰巧成了对比,若没有看到老杜的人,实在很难想象。   如此悦耳的嗓门,竟是出自如此一个有着残缺身子的人口中。   小刀轻笑道:“我们是特地慕名而来的。”   老杜搁下酒杯,呵呵笑道:“客官是外在来的吧!你要喝好酒,到老杜这里绝计错不了,我老杜的酒包不渗水,内行人一喝就上口。”言下,对自己的酒,满是无限的骄傲。   小妮子嫣然笑道:“杜老板,你这酒坊里的摆设布置,挺特殊的嘛!”   老杜这时反倒不好意思地谦虚道:“没有啦!小姑娘,你是头一次到这种老酒坊来,所以不知道,北京城里的专门用大酒缸卖白干的老店,大都是这样子摆设,图个方便嘛!”小混呵呵失笑道:“真的?这下糗大了,咱们倒成了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老杜一派和气道:“哪儿的话,不在一行,不识一行嘛!你们稍坐一下,酒马上来了。”   小刀接口道:“别忘了顺道来几盘小菜。”   “就来!就来!”老杜笑嘻嘻地退了下去。   哈赤耙把黄发,满面笑容道:“少爷,这老板好客气。”   小混漫应道:“和气生财嘛!”他若有所思地疑视着老杜消失身影那道布帘。   小刀似有所觉地淡笑道:“如何?有点子?”   小混眨眨眼,轻声道:“说不定还是正点子。”   小刀平静地瞥眼满脸惊讶的小妮子和哈赤二人,暗示他们别泄了底。   不一会儿,老杜手捧着竹盘,端出酒菜来。   小妮子忍不住满心好奇,溜眼打量着老杜,她暗自咋舌道:“他会是正点子?怎么看都不像嘛!”   老杜忽然有趣问:“小姑娘,你怎地一直瞧着老杜?”他用手抹抹脸上,笑道:“是不是我脸上沾着东西了?”   小妮子蓦地脸红,吶吶道:“我……”   忽然,她灵光一闪,黠道:“我是在想杜老板,你的嗓子不错也!”   小混正为这妮子的疏忽提着心捏把冷汗,总算小妮子机伶,找了个不算太差的借口,小混这才对他投以赞许的一笑。   老杜闻言微怔,他似乎不料小妮子会出此言,有顷,他轻哦道:“这个呀?”老杜淡然一笑:“上天是公平的,它少给你什么,总也会补偿你别的。”   小妮子见自己引起老杜的感慨,不禁歉然道:“杜老板,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提这件事的。”   老杜轻笑地摆摆手道:“没关系,别介意,我早就习惯。”   他这时才想到手上的东西尚未放下,于是,叨念道:“瞧我这记性,端着酒菜发什么愣。”   哈赤帮忙接下竹盘,小刀却径自取过筷子在圆木盖子上,随手搁成一个没底的三角形,接着,他有意无意地拿起酒杯,杯口朝下地放在两支筷子之间。   这个就是小混所提到的暗招,也是江湖中人想与武林贩子做生意的一种联络方式。   老杜瞥见桌面上的酒筷,蓦地,眼底精光一闪即敛,他依旧和气笑道:“客官,你也是做生意的人?”   小刀心下一喜,对小混投以盈满笑意的眼神,淡然笑道:“是呀!”   老杜扯下肩上的抹布,轻轻慢慢地擦着圆木盖边沿,又问:“不知道你是做买的,还是做卖的?”   小刀收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拋进口中,闲闲道:“大部分是卖,如果情况好,说不定也要买。”   老杜转目注视着小刀,淡笑道:“腊八这里或许会有生意人来往,你那时不妨来瞧瞧看。”   “腊八?”小混插口道:“等不到时候啦!”   老杜轻笑道:“那也没办法,你们来的不巧,做生意的人到远处去办一笔大货,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说是猎人回来吃粥,却也挺难有十成把握。”   小刀问道:“生意人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   小混和小刀两人对望一眼,懊恼地直跺脚,连叫:“运气不好。”瞧瞧他们哀声叹气的模样,老杜摇摇头含笑地退入柜台之后。   是夜,月圆如盘,万星齐隐。   一个原该是晴朗的天空,因为刮个不停的呼啸狂风,显得有些抑郁;天上浓厚的云层随风飞快的向西北流闪,浓云无意,却掩得天上明月忽明忽灭的阴沉起来。   客栈中。   小混无聊地托颚半趴于桌上,目不稍瞬地瞅着围绕灯光嗡嗡打转的扑火飞虫。   哈赤尽心地陪坐于侧,然而,他那狮头般的硕大脑袋,却是上下有致地点动不停,早已梦会周公地打起盹来着。   小刀也默默地躺在床上,双手交握地枕于头下,翘起二郎腿,视而不见地盯着屋梁上出神。   屋子里,充满绝对的寂然,还有一股静悄悄,懒洋洋说不出别扭的闷气。   好似这个屋子里的人,都已经失去活跃的热情,只想保持现在的模样,任时光一点一滴的消磨,直到生命终结的来临。   窗外肆虐的风,不知从哪里的缝隙溜进屋内,吹得桌上的灯光轻轻摇晃起来。   小混他们的影子,就随着晃动地火光,忽长忽短的投在墙上。   油灯突然爆出一个火花,“嗤!”然微响,一只来不及逃开的小虫,就被爆长的火舌吞噬……蓦地——一阵短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房门外传来小妮子轻快地叫声:“小混、小刀哥哥,你们在做什么?睡了没有?”   哈赤被这阵突来的声音惊醒,整个人猛地弹坐起来,听出是小妮子,哈赤连忙抹把脸,快步上前拉下门闩打开房门,将小妮子请进屋中。   小混不为所动地保持原来的姿态,只是扬起一边眉毛,懒散地睨眼道:“你干嘛!三更半夜地跑来瞧我们睡觉没有,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小妮子轻啐道:“图你的头!怎么样,你的脑袋借我玩玩好不好?”   小混伸个懒腰,捉狎地呵笑道:“好呀!只要你不介意当望门寡,这颗脑袋别说借,送你也无妨。”   小妮子吃瘪地窒道:“讨厌,不理你啦!老是满口乌拉狗屎鸟蛋屁。”   小混笑道:“奇怪,就有人喜欢自己闯进门来吃屁。”   “臭小混,你……”   小混依照惯例,探头赏了小妮子一吻,堵断她未完的话,吃吃笑谑道:“香的!”   小妮子闪身没能躲开小混的猝袭,窘得她一跺脚扭身就跑。   小刀在床上侧头轻笑地叫道:“小妮子,你没说出来意,怎么就要走了?”   他等小妮子在房门口停下身,他才又加了一句道:“还是,你特地来此向小混献吻的?”   小妮子窘然辩道:“才不是!人家是来问你们要不要管石狮子胡同那档子事的,谁来找小混……”   小刀猛地弹坐而起,失声叫道:“对了!今天正是月圆之夜。”   小混倏地双目一亮,嘿笑道:“他奶奶的!少爷正闲得发慌,这下可好,反正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去凑热闹的是傻瓜,走!”   他说走就走,人往门口闪去,拉着小妮子匆匆撞向门外,只这一瞬间,小屋内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般热闹。   小刀和哈赤两人立刻兴致勃勃地急急追出,一眨眼,屋内已是人去楼空。   但是,此时屋里的空气,似乎还有些隐然的澎湃,连桌上那盏摇摆不已的灯火,彷佛都比刚才还要明亮了些。   第一章 烈焰焚天怪屋劫   小混等人自客栈后院挤出墙去,在小刀的带头下,他们四人直奔紫禁城后的北大街石狮子胡同。   夜风咻咻地怒吼,强劲的令人直要往后飞去,在这种古怪的天气里,原本不夜的一些店家,全都早早上了门栓不做生意。   街上,除了小混他们四人,就是连只闲逛的猫狗也没有,顶着冽冽的狂风,小混不禁扯起衣领,呵笑道:“他奶奶的!这种见鬼的天气,只有咱们这种无聊的人才会出门蹓跶,若是信上的月圆之夜,不是今晚这个月圆之夜,我看咱们可得一头撞死在石狮子胡同。”   蓦地——怒吼的风啸应着小混的话尾,随即传出一记轰然闷雷,彷佛老天爷听到小混的话之后,还真怕他想不开似的给他一个暗示,为他打气。   小妮子眨眨眼道:“打雷呀!会不会下雨?”   小刀皱着眉,摇头否定道:“不是打雷,像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登时——小混精神倏振,热切地搓手呵笑道:“他奶奶的!本少爷大寒夜里亲自出马,老天爷若敢不买我的帐,岂不是老天无眼!”   小妮子不服气的嗤鼻娇啐,不待她多言,小混身形倏然加快,拋下话道:“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就到呀!”   话未说完,他已消失在闷响传来的方向,临行时,这混混犹自不忘顺手摸了小妮子的香腮一把,吃上一记顺手嫩豆腐。   小妮子金莲猛跺,暗嗤道:“死相!”紧随在小刀之后,追随小混急驰而去。   哈赤迈着大步在三人身后拚命跑着,无奈他不谙轻身术,饶是个儿大腿长也是无三小路用,逐渐地越落越离小混等人越远,终于失去三人的踪影。   尽管夜寒风急,哈赤依然跑得满头大汗,他大掌一抹抬起头之后方才发现暗巷中已经不见小混他们的影子。   他不由得喘着大气,对着空寂的胡同大吼:“少爷——小刀少爷……你们在哪里?等等我呀!”   可惜这次哈赤声如霹雳的狂吼,却也盖不过凄厉尖啸的风号,只传出不远,就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话不成声……。   小混独自一人像煞无头苍蝇般,在迷宫也似的胡同中瞎闯乱撞,几番回转就迷了路,陷进一条死胡同。   他停在砖墙前,搔搔头皮呢喃道:“此路不通?太过分啦!”   瞪着阻止他看热闹的高墙,小混不禁有气道:“他奶奶的!死墙、臭墙,你哪里不好挡,居然敢挡住本少爷的去路,真是不长眼睛啧啧!”   他大大地踢了砖墙一脚,借着往墙踢蹬的力量,他索性腾身纵上墙围,对面毗连的屋顶中,小刀和小妮子二人正讪笑地睨着翻墙的他。   小混嘿嘿干笑地自嘲道:“他奶奶的!这下糗大了,居然让他们先想到上屋顶这一招儿。”   蓦地——又是一声爆响,这次的声音清晰地宛若就在小混等人身旁放炮一般,小混毫不犹豫地掠身闯去,几次纵掠,小混眼前出现一堵迤逦的传统瓦墙,彷佛一条沉睡的懒蛇,静伏在月夜光辉之下。   瓦墙内是一片宽广如海的密林,林树在狂风中疯狂地扭摆折腰,一栋造形特异的全白巨厦赫然矗立在墨绿的深黝林中,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闪跃着莹莹白光的巨厦显得格外突出,而且引人注目。   小混瞪着眼前的建筑,怔然叫道:“这是哪门子房屋?”   这栋怪房屋竟是全然以昂贵白云石所砌建的欧式古堡,主屋呈正方形,四处直角建有四座圆形的角楼。   角楼上是又尖又斜的屋顶;窄长的拱形石窗嵌以彩绘玻璃,开放式的正门前四支高耸通天的白石圆柱撑起宽阔的门廊。   门廊尽处向下延伸着数级半圆形石阶,阶前与密林之间,是一处隐约可见的空地。   “哇!那是房子吗?”随后赶到的小刀和小妮子二人异口同声的大叫。   小混耸耸肩道:“大概是吧!只要能住人的建筑不都是叫房子!呵呵……”他忍不住对着眼前奇怪的巨宅傻笑两声。   小妮子脑中闪过其它住人的建筑却不叫房子的庙啦、寨啦、祠啦、塔啦……等等地方,但她实在找不出曾见过的各种建筑中,有任何一处像眼前这栋怪异的巨宅,她只好学小混耸耸肩,不与置评。   小刀建议道:“何不过去看看再说。”   于是三人脚点树梢,穿掠密林径朝白色巨宅而去。   一阵狂笑吆喝和短促的闷哼几乎同时响起,看清眼前惨状的小混等人,不禁怒火中烧,热血沸腾。   方才他们所见的隐然空地实为大约十丈方圆的广场,此时空地上赫然躺着七、八具下人打扮的尸体。   而这些尸体竟无一具完整,看得出死者生前全都被人以凌迟或分尸的手法处死。   小混三人悄悄自树梢飘落,立于密林尽处的阴影底下,小妮子忍不住倒抽口气,撇过头去,不忍再瞧眼前的景象。   此时——一群身着同式黑色劲衣,背绣龙形图案的江湖匪类,狞笑四处奔走,有人正从巨宅中搜刮出无数金银财宝丢入二口大木箱内,有人手举火把四下放火。   一名蓄着一大把黑胡子,额上有一块紫疤的中年大汉,神情漠然地负手立于大木箱旁,在他脚边另外有一口较小的樟木箱搁着。   小刀愤怒低声道:“是西淀的猛龙会!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京里作案?”   小混无言,他的目光正落在巨宅门内不远处,卧于血泊之中的两具尸体上。   那是一对有着褐红赤发,服式特殊的男女。   女的仰躺而亡,胸前像被火药爆开般,留有一个拳大的血滴,男的则是头外脚内俯趴于地,他的手中抓着一把黑黝黝的不知名兵器。   忽然,自着火的屋中传出一个尚带童音的孩童叫嚷声,声音之中充满着哀绝、悲愤和略略打颤的恐惧。   两名猛龙会的手下,正从屋内拖着一名长着满头红发的奇怪小孩。   那小孩看来不过十四、五岁左右,和小妮子差不多年龄,他口中叫嚷着众人都听不懂的奇怪语言,在两名大汉的挟持下,无助地挣扎扭吼。   当这二名猛龙会属下拖着他经过门口那对异装的男女死尸时,红发小孩蓦地凄声尖叫,猛然挣脱两只如钳的手臂,扑倒在红发女尸之上,伏身嚎啕痛哭。   猛龙会一干人各自得意地忙碌着,一时之间,竟无人注意到小混他们正冷着脸,自林边缓缓逼近向火场。   负手而立的那名猛龙会头领,不耐烦地对门内属下命令道:“杀了。”   那二名猛龙会属下,应声扬刀,忽的“当啷!”双响,他们二人手中钢刀莫名其妙跌落地上,而二人却见鬼般甩着手大呼大叫。   原来,这两个猛龙会属下的右手,俱被三只金针所贯穿!   猛龙会那名大胡子蓦然回身,喝问:“谁?”   小混冷嗤一声,闪身扬手,大剌剌道:“你爹来了还不知道。”   这名头领骤然惊退,他只觉得眼前人影移闪,“劈啪!”脆响,自己脸上已经吃了火辣辣两记大锅贴。   他愤怒地猛推双掌,砰地击中小混前胸,登时将小混击飞三丈,吐着血跌落地面上。   小刀和小妮子急忙扶起小混,担心道:“小混,你没事吧!”   小混抹去嘴角血渍,苦笑道:“他奶奶的!估计错误,没想到这小子反应这么快。”   此时,猛龙会人马立刻包围过来,将小混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小刀瞥眼道:“小混,咱们今晚可有乐子耍,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带头的老兄应该是猛龙会中,坐第二把交椅的副会首绝命掌杜虎头。”   小混俊脸泛白的伸出手,揉着左胸心脏部位,微喘地瘪笑道:“老哥,你猜得没错,那家伙刚才虽然一掌击中我右肋,可是掌劲却朝左直钻心脏,差点震断我的心脉,这种游劲截脉的手法,正是绝命掌的特色。”   小妮子闻言慌乱道:“小混,那你伤的重不重,赶快坐下来休息。”她急忙拉着小混右臂,想将小混扶坐在地上。   小混轻拍她的小手,安慰道:“亲亲小妮子,你别担心,这么点小伤,还不需要休息的。”   他嘴里是这么说,可是右手却探入怀中,抓出一把药丸,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吞下肚去。   小刀亦是关心道:“如何?没问题吧!听说绝命掌中者无救!”   小混帅气道:“没问题!你们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曾能混最厉害的本事,除了跑得快,逃起命来很容易之外,就是老皮够厚,挨得起揍,若是没这两样本钱,你们以为我凭什么出来和人家玩命。”   此时,杜虎头在手下的拥簇里,横眉竖目地走向小混等人。   猛龙会圈住小混三人的喽啰,见自家副会首走过来,连忙让出位置,恭谨地躬身请安。   杜虎头站定之后,冷冷地打量着小混他们。   良久——他方才开口粗声道:“小子,你是谁?竟敢多管闲事,瞧你身中大爷的绝命掌,居然没有立即毙命,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才对!”   小混嘿笑谑道:“你说对了,怎么连老子曾能混你都不认识,你真是有眼不识老爹呀!   儿子!”   杜虎头脸上倏然变色,酷厉道:“黄口小子,不知死活,做了他们。”   猛龙会所属齐声轰喏,挥刀朝小混他们杀去。   小混怪叫地嘲谑道:“哎唷!不要脸,这么多人欺负三个小孩子,没水准!”   他拉着小妮子闪开二把鬼头刀的攻击,巧妙地将小妮子推出包围之外,眨眼道:“小妮子,你到红毛小鬼那里休息。”   小妮子会意地娇笑道:“好吧!你自己小心。”她身形曼妙地脱开纠缠,朝白色大屋门口奔去。   二名猛龙会属下见状,立刻持刀分别向小妮子追去。   蓦地——小妮子身子猛然半旋,腰间血玉龙筋鞭顺势飞扬,“劈啪!”暴响,那二名猛龙会喽啰,已经抚着脸倒在地上乱滚,小妮子安然到达红发小孩身边。   杜虎头冷哼一声,正待移步追去,忽然,小混嘿笑扑到,逗弄道:“喂!儿子,你爹在这里,你不过来侍候,要到哪儿去。”   话声中,小混一口气攻出十八掌七腿,将杜老虎头逼退半步。   杜虎头不愧为出名人物,反应迅速无比,他略退倏进,抖手拍出二十掌,迎上小混。   一阵“砰砰!”闷响,小混退出七步之外,口角再次挂血,杜虎头却只是脚下踉跄一步,前襟破开一道三寸长的裂口。   杜虎头低头瞥过裂开的衣襟,森冷道:“我道你有何本事,说话竟敢如此张狂,原来只是狗掀门帘,全凭一张嘴,手底下稀松平常的很。”   小混吸口气压住翻涌的血气,吃吃笑道:“手底下稀松平常没关系,只要能刮人的巴掌就够用啦!”   杜虎头被小混挑明故意忽视的糗事,登时双目怒嗔,眼中射出骇人的血光,狂喝地舞掌扑向小混,彷佛恨不得将小混打成肉饼。   另一边,小刀清啸一声,一抹青冷的光华,随着他的低啸起身虚无,光华曳空,一名猛龙会属下被小刀开膛剖腹,死的莫名其妙。   小刀扬声急道:“小混,你还好吧!要不要换换对手?”   小混施展大幻挪移,勉强穿梭在杜虎头的掌势之中,戏谑道:“他奶奶的!这种小鱼小虾何必劳动老哥你动手,光是我就可以吃得他死死!”   杜虎头经小混一再撩拨刺激,顿时气昏头狂怒地暴吼道:“他妈的!我就看你如何吃法!”   说罢,他不顾一切冲向小混。   小混轻笑地拔空而起,嘲笑道:“如何吃?我用筷子夹着吃,用手捏着吃。”   说完,他蓦地闪到杜虎头背后,右手猝拋“砰!”的闷响,一掌击中杜虎头左肩胛,震地杜虎头连连颠扑,差点跌成狗吃屎。   小混落下地,呵呵谑道:“我看你也是稀松平常,不怎么样嘛!”   杜虎头气昏的理智,被小混这一掌打醒,他立即稳下身盯住小混,咬牙切齿道:“小鬼,我差点着了你的道!”   小混心中暗自叫苦道:“他奶奶的!好不容易才将这只大狗熊气疯,干嘛又把他打醒,笨!真是笨到姥姥家啦!”   他脸上仍是嬉皮笑脸道:“不是差一点,大狗熊,而是已经着了我的道,别忘了你的左肩胛还在叫痛吶!”   杜虎头不自觉地耸耸左肩,可不是,左肩胛正火辣辣地抽搐着。   忽然——他们二人对峙的右方,蓦的光华大盛,一阵兵器交接的叮当声密急传来,杜虎头斜眼一瞥,怔然惊叫道:“至尊刀法?你是至尊少君邓小刀?”   几声惨号在杜虎头的叫声中,同时响起。   小混伺机扑击道:“大狗熊,算你有眼光,他正是小刀。你家那些小兵兵,只怕这回撞见阎王喽!”   杜虎头急忙闪避小混的攻击,怒叱道:“放屁!”   再一次,小混和杜虎头二人正面接触,砰然肉掌对击之声不断传出,小混又被狼狈地震飞,跌得灰头土脸。   小刀和小妮子不约而同大叫道:“小混,小心!”   杜虎头嘿嘿冷笑,毫不放松地直追而上,双掌全力狂然怒扫。   登时——方圆三丈的范围内,劲风排空涌荡,锐啸咻咻,四处满是飞沙走石,尘烟漫天,小混无可避免地陷入绝命掌凌厉索魂的攻击中,情况岌岌可危。   小妮子的惊心,小刀急欲相援的怒叱,以及杜虎头得意的狂笑,同声响起。   小混蓦地长啸入云,双脚猛然蹬地镖射,身形不退反进,自投罗网地朝掌劲中心冲过去。   杜虎头笑声更烈,最后预留的二分功力见机加劲催发,急拍而出。   忽地——小混冲投的身形陡然拔空而起,双掌同时猝扬拋斩,自半空中罩向杜虎头。   剎那之间,一溜溜、一片片、一团团隐含凄啸的蒙蒙血红掌影布满天地,自绝命掌的包围间,迸然飞洒,似要将杜虎头全力以发的掌劲,切割碎片。   “血刃掌!”   杜虎头猛地噎住笑声,忍不住惊惧地骇然脱口高呼!   随着他的惊呼,双方掌劲倏然地接实,轰然一声巨响,小混被狂若飓风的互击掌力扫中,再次喷高八丈,口中鲜血吐溅如雨。   杜虎头的情形也不见稍强,此时,他已是披头散发,衣衫尽裂,上身布满整齐若刀割的平滑伤口,半身浴血,宛如醉汉般,涨红着脸,摇摇晃晃地往后踉跄直退。   半空之中,小混勉强抑住无力的晕眩感,奋力扭翻成为头上脚下的姿势,身形急晃,倏地失去踪影。   杜虎头方自站定,忽然,小混有如鬼魅般,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不及五步之处,杜虎头愕然暗惊,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小混已经飘身上前,对他龇牙一笑,血刃掌毫不留情地全力猝然飞拋狠斩!   杜虎头不得已,在匆促间挥掌应付小混的攻击。   “轰隆!”一声撼人心弦的沉闷掌击声,蓦地暴响而起,紧接着一阵凄绝恐怖的惨号声同时高亢入空,尖锐地直刺人心。   两条人影,同样曳着一路血痕,向左右两侧分别连连滚翻而出。   小刀狂喝地一紧手中凝魂刀,奋起神威杀开血路,纵声扑掠,适时一把托住口吐鲜血的小混,使他免去撞上树林之虞。   另一边,杜虎头在狂号惨叫之后,在地上连滚数滚,方始停在白屋前的阶梯旁,此时他已是浑身染血。   屋内护着红发小孩的小妮子瞥见他脸朝下的俯卧在地上微微抽搐,这才赫然发现他的一条右臂已遭小混齐肩斩断。   猛龙会残余众喽啰都被这场惊变,震慑地怔在原地。   忽然——不知那个悚粟叫道:“扯活呀!”   如此堂堂一个江湖帮会组织,竟然惊叫的各做鸟兽散,四下奔突逃亡,不一刻,便逃得不留一个活人。   小混不住地猛烈呛咳,他仍然强吸口气,哑声地失望道:“他奶奶的!咳咳……这样就玩完啦?”   小刀扶着他放下宝刀伸手连点,迅速封闭小混前胸几处重穴,小混顿感轻松地喘口气,微笑道:“谢了,老哥!”   说着,他随即不得安分地挣扎着站起身来。   忽然——“少爷,你们在哪里?”密林之外的胡同里,传出哈赤有如霹雳的惊天大吼。   小混垮下脸,摇着头无奈道:“完了,又打雷了,只要打雷,就表示离着阵雨时间不远啦!”   小刀捉狎笑道:“这是天意,在你口干舌燥之际,特地普降甘霖,滋润你脱水的头脸。”   “去他的狗屁天意!”小混嗤笑道:“你自己去承恩雨露,享受此等甘霖,我是恕不奉陪。”   他头也不回地径往着着火的白洋房走去,同时运起大喉咙神功吼道:“哈赤,快来喔!   这里有好事等着你。”   突然“砰!”然一阵摇天撼地的倾颓声在密林响起,好象有人撞垮林外的砖墙。   小混等人不由得纳罕地扭头,往声音起处瞧去,只见哈赤正灰头土脸,气喘吁吁地奔出密林。   他定眼看见小混,立即哇啦吼道:“不得了啦!少爷,有好多官兵正朝失火这里包转过来。”   小刀蹙眉道:“禁军来得如此慢,我还觉得奇怪,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否则等禁军包围这附近之后,要走就不容易。”   此时,失火的屋子已经开始崩塌,小妮子着急地拉着红发小孩的手臂,想将他拖出门外,偏偏那红发小孩别扭的很,他猛力挣脱小妮子的拉扯,死命地抱着他父母的尸首。   小混咂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他冲入门内,索性一指点了红发小孩的黑甜穴,将小孩背在背上,对着小刀和哈赤两人叫道:“尸体就礼让给二位背啦!”   小刀轻嗤道:“你就懂得占便宜。”   说着,他立刻伸手背起已经僵硬的红发男尸,随着小混和小妮子跃出洋房大门之外,小刀注意到尸体手中依旧紧扭着造形怪异的黑色兵器。   哈赤咕哝道:“我以为是什么好事,原来是要抱死人。”   蓦地——屋子的正梁经不起火舌的肆虐,轰隆地往下砸落,哈赤怪叫一声,右手抄起尸体,左手抱着头,狼狈地逃出大门。   小混瞪眼叫道:“他奶奶的!要你动作快点,你还蘑菇什么,快走!”   他们四人动作迅速地绕向房屋后院,潜入花木扶疏的后花园,径自翻出人高的砖墙,谁也没注意到,倒在血泊中被误为已死的杜虎头,正微微屈动他仅存的左手。   石狮子胡同里,一队一队持枪配剑的禁军士卫,惊觉出事之后,立即举着火把向出事现场集结而来。   杂沓的跑步叱喝声,使得那些原已闭紧门户人家,更加噤声屏气,连灯火都不敢轻燃,兀自在黑暗中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不是没听到那栋怪屋内所发出的种种骇人声响,只是无人胆敢出来观探,是何光景,这使得小混他们的潜逃更行容易。   小混等人刚刚翻出后墙,陷于大火中那栋白色巨屋临街的朱红木门,已经被禁军撞开。   一队卫兵在一名年约三旬,八尺余瘦高,眼睛细小尖锐,长相刻薄狡诈的禁军统领带领下,速然穿越数丈深的密林。   直到密林尽头,这名统领不再前进,只对身旁他的副手使个眼色,这名副统领立刻会意地带着手下走向屋前广场,一一查看躺在地上的尸首。   原先,重伤未死的杜虎头所躺之处,此时却仅剩一滩零乱的血渍,不见杜虎头的踪影。   这名统领副手确定地上已无活人后,快步回到禁军统领身边,附耳道:“林头儿,地上躺的人,全都死透啦!”   “很好!”这名姓林的统领阴阴一笑,走向仍然搁在广场上的三口木箱,淡然问:“有没有见到葛林斯特那个红毛鬼夫妇的尸首?”   那名副手摇摇头道:“没有,据说是死在屋里。”他瞥了一眼,劈啪燃烧的屋子,陪笑道:“此时准是被火葬啦!”   林统军“嗯!”地一声,冷冷道:“灭迹!”   那副手立即手道:“灭迹!”   怪的是,众禁军士卫立刻动手,却将猛龙会所属的尸首投入烈火熊熊的白屋之中,只留着原本就躺在广场地面那些仆佣们的尸体。   林统领盯着众卫士的行动,嘿嘿阴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杀死姓杜的那厮,这倒省去我许多手脚,传闻姓杜的一手绝命掌颇有点火候,此番没能和他照上面比划两招,我可有点遗憾,毕竟以后可没机会了,嘿嘿!”   副统领在一旁垂着手,嘿嘿陪笑地拍捧道:“姓杜的那厮就算再有本事,难不成还能蹦上天去?他没碰见头儿您,那才算是他的运气。”   林统领受用已极地点头轻嗯,他瞥眼脚旁的木箱,轻踢其中一口较小的樟木箱,吩咐道:“这支箱子留下,其它二口打开看看,顺便将箱子也烧了。”   “是!”副统领躬身相应,正打算离开,林统领忽而又道:“等等,记得交待他们,若是有谁泄露今晚之事,可别怪我不顾情面,一起砍掉在场全部人的脑袋。还有,刚才逮着的那些猛龙会漏网之鱼,一并把他们料理掉,办事要干净俐落,等这事处理好,可以不用回报。”   副统领恭谨道:“是!”他略一犹豫,探问道:“林头儿,据那些余孽们所言,那个红毛小鬼被人救走之事,该如何处置?”   林统领眉头微皱,沉吟道:“这得看主人意下如何,不过,据我估计,那红毛小鬼对主人之事毫无所知,就算被人救走,也无甚要紧。这事儿就等我请示过主人之后,再做定夺了。”   说罢,他便轻轻挥手摒退副手。   副统领知趣地躬身告退,径自去交办头儿吩咐的命令。   只见此时,众禁军士卫每个人从自己怀里拉出一口小皮袋。皮袋大小,恰好能塞满东西时,得以轻易掩在怀中,难以令人发现异状。   他们在副统领的指挥下,缓缓打开较大那两口沉实的樟木箱子。   箱子甫开,便有一阵淡淡檀香传入众人鼻中。   接着众人在看清箱中无数的金银财宝,珍珠古玩时,不由得眼睛顿亮,惊喜地轻呼一声,每个人都双眼圆睁地瞧着箱内珠宝,那一脸的馋相,好象就快要忍不住,想将眼前的宝贝一口吞下肚里一般。   林统领目光贪婪地扫过一匹罕见的彩玉玲珑马,淡然道:“每个人拿一个十两重的金元宝,其它的一律得交到主人面前,不准擅取,我自会禀明主人另外犒赏,此时若有谁敢贪多藏私,哼!当场格杀。”   他率先自箱中取出彩玉马纳入怀中,并且扭头对身旁的副手道:“你也挑样自己喜欢的玩意儿留着,今晚的事你办得很好,就算我赏给你的奖励。”   副统领自是诚惶诚恐道:“多谢头儿恩赐。”   对于林统领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赏赐,他可是一点也不会嫌多。   待上面这两个头儿分过赃,其它禁卫军方才眉开眼笑的上前动手拿取赏赐,同时,将箱中珠宝分别改装于皮袋,紧密地妥藏怀中,准备来个瞒天过海,带走这些珠宝。   直到现场一切事情料理妥当之后,林统领面无表情地环顾众卫士,他干咳一声,提高嗓门道:“本座奉令带队调查石狮子胡同失火一事,业经现场一名临终下人证实,乃系不明来路之盗匪抢劫洋商,复又杀人纵火后逃逸,据称屋主已死于屋内被大火所焚,财物损失多寡不明。”   他停顿半晌后,才又道:“凶手既已逃逸,本座下令关闭出京各道之城门,所有禁军即刻严加查明城内是否有盗匪行迹,你们归队去,准备加入搜索的队伍。”   “是。”众禁军士卫一致应喝之后,随即分成二列鱼贯穿越密林,朝前院朱红大门行去。   林统领目送众军离去,这才对副统领道:“打开箱子。”   副统领应声弯下腰去启箱子,却发现这口樟木箱例外地上了一道锁,于是,他掏出匕首想翘开锁头。   林统领阻止道:“不用,让我来。”   只见——林统领看了看铁锁,微微冷笑,他拈起锁头,手指运劲一扭,那把铁制的锁头,登时像团软泥般,被他轻易地捏扁扯开。   副统领适时赞道:“头儿,你这手混元断金指,越来越厉害啦!”   敢情,这位林统领竟然也是个武功不弱的练家子。   林统领对于副统领的赞美,只是理所当然地微哼一声,他亲自动手,小心的打开箱盖,登时,他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副统领探问道:“头儿,这就是主人一再交待,务必取得的火铳?”   林统领微然颔道:“不错!”他正要合上箱盖。   副统领希冀道:“头儿,属下从来没见识过火铳的样子,是不是……可以让我觑一眼?”   林统领扬眉道:“你很想看?”   副统领急急的点头。   林统领故做大方道:“好吧!不过,你可得确记不能泄露你看到过这玩意儿,否则,主人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副统领连忙保证道:“头儿,你尽管放心,马彪跟了你这么久,什么时候替你捅过漏子?”   林统领嘿笑道:“就因为没有,所以这次才相信你,快看吧!”   马彪欣然地凑上头,往箱中瞄去,只见樟木箱中井然有序地搁着六把约有尺余长,铁管木把的短洋枪,箱底尚有几个牛皮小袋,和六根细铁条。   于是——马彪颇为好奇问:“头儿,就这么小小一把铁管儿玩意,能管什么用,主人何以如此重视这东西?”   林统领面有得色道:“你未曾见过这玩意儿的威力,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这洋玩意儿只要从管子口塞进火药、铁沙,用铁条桩实之后,引火点着药线,那时轰隆一声,足可炸掉半座花岗岩小山,因为它用火药发射,所以又叫火枪。”   马彪将信将疑地咋舌道:“真有这么厉害?”   林统领板着脸道:“我曾经亲眼瞧那红毛鬼示范给主人看,难道我会骗你?”   马彪见头儿神色不悦,连忙迭声道:“不不!属下只觉得太神奇、太惊讶,属下怎敢怀疑头儿所言,若是主人有了这么厉害的火器,那么……”   林统领严厉地瞪他一眼,吓得马彪赶忙将其余未说完的话,全噎回肚里去。   林统领这才脸色稍变缓,道:“这箱子不是取不出去,我得找个地方先将它收拾起来,你先出去传达搜城的指令,我随后就到。”   马彪躬身回道:“属下遵命。”   说罢,他立刻大步离开。   林统领又瞧了箱中的短火铳一眼,忍不住得意地狡笑连连,他一人在广场前又停留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阖上箱盖,抄起木箱腾身跃入密林的阴影中。   瞧他那迅捷俐落的身法,足见这名禁军统领不但是个会家子,而且还是堪称一流的高手呢!   白屋依旧“劈啪!”的烧着,忽然“轰!”地一声巨响,整栋房子终于在火势中,全然颓倒。   一时之间,火星四溅,火势在蓦地大炽之后,渐渐转弱。   林统领便在火势转弱的同时空手掠出树林,他对着已成余烬的火舌满意一笑,再度环顾周遭一匝,见无碍眼之处,他方才大剌剌地背起双手,朝着禁军集结的胡同外,一摇二摆地走了出去。   黄昏了,阴沉的冬天冷冽,却无丝毫风吹,空气寂静且沉闷地足以压炸人肺,更有那抹凄然落寂,形质动荡的霞照,将极西的天际,染成一片悚粟又沁心的红,红的恰似前夜冲天烈焰的焚烧。   第二章 火海孤雏祸连殃   北京城郊。   三楹茅舍,一圈竹篱,面对着烟霭浮沉的广原丘陵,背倚着秀奇挺拔的叠峰层岭,一弯浅细的清流!--script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人一旦产生了机变之心,便script--,自后山绝崖上倒挂垂流的银涧一路沿来,冷冷地绕过茅屋前庭,散珠碎玉般地在溪中嵯峨的乱石间,迸激溅流。   浅跃轻动的溪水,竟也被霞红染赤,艳浓如夜风之中喷洒溅射的鲜血,点碎飞坠……或许是天气的关系吧!   也或许,是茅屋正厅里,临时搭就的灵堂摆设,以及和尚击钵颂经超渡亡魂时那种平直单调的声音,影响了此时的暮色余辉吧!   使得这处原本清悠极了、恬淡极了的地方,除了超脱尘俗的飘逸,不带人间烟火的雅素,怀有另一种隐蕴难言的深寂和冷幽。   茅屋左进的屋子,是间两面有窗,采光充足的卧房,房内的床铺桌椅,尽是斑竹编制,此时倚窗而设的两张竹床上,分别躺着小混和那名红发小孩。   红发小孩依然在沉睡当中,只是沉睡的他,脸上不是平静的睡相,而是充满伤痛和惊怒的表情。   小混半躺半坐地斜倚于床头,脸色透着一抹病态的苍白,看来杜虎头的绝命掌虽然没有绝了他的命,可也叫他不得不卧床休息。   小刀坐着靠墙的一张斑竹太师椅上,喝着热茶,似笑非笑地斜瞅着小妮子自哈赤手中小心接过犹自冒着腾腾热气的药碗,细心为小混吹凉后,喂他服下。   屋中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可是小混灵敏的鼻子,仍然没有疏忽在药味掩盖下的另一种香味。   那正是来自小妮子身上,属于少女特有的乳香,这种甜甜的、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迷人味道,幽幽钻入小混鼻中,令他几乎幻起一股撩人的旖旎。   小混不禁心舒气爽地暗忖道:“他奶奶的,是谁说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话?说的人不但没学问,更不懂地享受之道吶!不过,呵呵……他若是人妖或同性恋,这么说就无可厚非啦!”   他好不容易一口一口啜完碗中的苦药汁,依依不舍地任由半贴在他身上的小妮子抽身离去,这小混混不禁意犹未尽地咂砸嘴,露出一抹惯有的懒散微笑。   小妮子捧着仍有微温的瓷碗,好奇问道:“小混,这个药那么好喝吗?怎么你笑地如此的开心?”   小混趁机吃豆腐地在小妮子嫩脸上摸了一把,嘿嘿贼笑道:“我说傻妮子嗳!陶醉在美人怀抱里的人,再苦的药都是甘露,这么简单的常识,你是不是故意装着不懂?”   小妮子酡红着脸,低啐道:“无聊。”   说罢,她匆匆起身离开小混的床榻,娇哼地赏给小混一个大鬼脸,手中拿着药,轻快地闪出房外。   小混对着她的背影怪叫道:“别跑呀!老婆,你这一走可把我的幸福带走啦!”   不知是小妮子没听见,还是故意不答,门外难得没有传回小妮子的反驳,一片静悄悄。   小刀轻嗤道:“得了!少把肉麻当有趣。喂!小混,我问你,那个红毛小鬼怎么睡了将近二十个时辰,还不见转醒,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小混斜昵着他,懒懒地道:“会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我没解开他的穴道,他怎么会醒。”   小刀恍然道:“你怕解开他的穴道后,他太过悲伤?”   小混嘿笑道:“算你不太笨,老哥!”   “去你的!”小刀啐笑地抓起手旁一块抹布,“啪!”地摔在小混脸上,闲闲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小混拨开抹布,连“呸!”数声,怪叫道:“他奶奶的,趁我受伤欺负我,你算哪门子英雄?”   小刀古井不波道:“别忘记你自己说过,狂人帮所属,必要时可以不做英雄。”   小混猛地噎声,装傻道:“嘿嘿……我说过这种话吗?怎么我不记得。”   哈赤在一旁憨然接口道:“少爷说过这句话。”   小混反手一拳敲上他的肚子,憋笑道:“他奶奶的!闭嘴!少爷我故意假装忘记不行嘛!”   哈赤“哟!”的怔然轻叫,左手按在被捶的腹部,右手忙不迭捂紧自己的嘴巴,以陪罪的眼光偷瞥小混。   小混抿嘴嗤道:“捂什么嘴,话都说了,按着嘴就收得回去吗?真是哈到姥姥的家。”   哈赤乍听之下,根本搞不清楚什么叫做哈到姥姥家,他搔搔黄发,满头雾水道:“少爷,你要哈赤到姥姥家做什么?”   小混白他一眼,索性闭上眼不与理会。   小刀轻笑道:“哈赤,哈儿是四川重庆的俗语,意思是说傻瓜,小混说你哈到姥姥家是在骂你傻,你别理这个小混混。”   哈赤有些赧然地憨憨点头,心里却暗自想道:“这汉人说话真是复杂,还有什么四川话、北京话、苏州话,其它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话,让人听都听不懂,比起来还是咱蒙古话干脆。”   小刀安然离座起身,缓缓踱向小混床前,沉吟道:“小混,你打算什么时候叫醒这个小红毛?老实说,我走遍大江南北虽然听说过一些有关海外异族的事情,可是倒是头一遭亲眼瞧见长相与咱们如此迥然相异的人,我对他兴趣颇浓,急着想和他谈谈!”   他很自然地转眼朝另一扇窗畔的床上看去,细细地打量熟睡中的红发小孩,心中只觉这个小红毛不光是发色特殊,便是脸上的轮廓、线条,亦是深直如刀削斧刻,就连肤色都白晰如漂,从头到尾、从上到下,这小鬼没有一点与寻常汉人相似。   小刀只顾专注地打量小红毛,却发现小混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情暧昧地直瞅着他。   小混故意嘿嘿邪笑道:“天呀!老哥啊!你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对这男童有兴趣?”   小刀不解回头,垂下视线询问似地望着小混。   小混笑地更谑更邪,满脸逗弄地捉狎道:“据说,喜欢断袖子的人,很容易染上某种传染病,很危险的哟!”   小刀先是微怔,继而睁目扬眉,蓦的一记爆栗子打在小混脑上,笑骂道:“放你奶奶的乌拉狗屎鸟蛋屁。”   小混虽然倏然偏头,仍没躲开小刀闪雷般的一敲,他“哎唷!”一敲,叫痛地直揉着被敲的地方,咕浓道:“他奶奶的!人‘伤’被人欺,换做平常少爷我若不讨回公道,才他奶奶的见鬼。”   小刀左肩微挑,负手闲闲道:“我这是罚你不敬兄长。”   顿了顿,他又黠笑接道:“换做平常时,我可也不一定动手。”   小混没好气道:“他奶奶的!你就这么趁人之危,吃定我喽!”   小刀得意道:“然也!少废屁,告诉我要如何解开小红毛身上的穴道?”   小混拿跷道:“有本事你就自己解,少爷我……不想说!”他说完重新闭起眼,一副你奈我何的德性。   小刀不为所动地转身坐回竹椅,悠闲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有恃无恐道:“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不光是我一个人对这小红毛有兴趣,否则,你也不用那么麻烦地动手脚,让小红毛睡到有了精神再来叫醒他问话。”   轻轻一笑,小刀斜瞅着床上的小混,接着道:“我就不信你比我能憋!”   小混不甘示弱地反口讥道:“我又没有便秘,自然比不上你能憋!”   小刀“噗!”的一声,将入口的一口茶倒喷了出来,哈赤也呵呵地咧开大嘴直笑。   小刀摇着头抹去嘴边茶渍,苦笑道:“难怪小妮子老是骂你臭混混,你果真他奶奶的出口成脏!”   小混右目微睁,斜瞄向他,轻哼道:“是你自己说比我能憋。”他特别咬牙切齿,重重强调那个憋字。   小妮子正巧在此时掀开门帘,走入屋内,闻言好奇地笑问道:“鳖?小混,你想吃鳖是不是?”   小刀和哈赤两人再也忍不住脱口大笑。   小混举起手闭着眼睛拍额头,大叫:“我昏倒了!”他故意双手一摊,两条腿一蹬,真个装昏不动。   小妮子莫名其妙地瞧着他们三人,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笑话,值得三人反应如此地激动。   半晌,小刀捉狎谑道:“小妮子,他不只是想吃瘪,而且已经吃了一大只啦!”   小妮子奇怪道:“已经吃了?可是我们明明没买……哦!”她恍然大悟地掩起嘴,咯咯娇笑。   小混自我解嘲地谑道:“吃鳖就吃鳖,有什么了不起,人生难得吃一回,尝尝鲜,有啥不好。”   他突发奇想,随口又道:“鳖总比乌龟来得强。”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小妮子猛地怔眼,习惯小混说话时常夹有双关含意,这妮子直觉地以为,小混此话是在暗示她红杏出墙。   蓦地,她杏眼怒瞪,织手猝扬,“啪!”的脆响,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狠狠甩在小混俊脸上。   登时——屋中的笑声被这记耳光打得倏然安静下来,众人个个满脸讶异地瞧着小妮子,小混更是错愕地抚着脸颊傻在当场,不明何以这妮子会突然如此狠下煞手。   终于——小刀想通问题出在哪里,不禁“噗哧!”一笑,小混尽是委屈,又是茫然地瞄着他,小刀背着小妮子对小混伸开五指,比了个乌龟的样子,又轻轻拍着自己头顶。   小混蓦地恍然大悟,这不是乌龟戴绿帽子是什么!难怪小妮子要大发雷霆。   小混揉着红通火辣的左颊,轻瞥一眼依然粉颊含嗔,娇颜带煞的小妮子,苦笑叹道:   “他奶奶的!今天是怎么回事,莫非犯冲,有肉痛之劫,否则,怎么搞的连续挨打?”   小妮子依旧火气顶盛地冷哼道:“你是犯冲,犯了姑奶奶的冲!”   小混暗自咋舌道:“乖乖河东狮吼啦!”   接着,他伸出手将小妮子拉坐在床榻,陪笑道:“唉!亲亲好老婆,你误会了啦!我刚才是随口说说,根本没有其它任何含意,你……”   小妮子猛地挣开被他拉着的小手,嗔怒道:“随口说说?这种事怎么可以随口说说,如果被不知情的人听到,人家会怎么想?”   说着,小妮子顿感委屈,不由得双目微红,眼眶含泪。   忽然——小混猛烈地呛咳起来,一口鲜血涌出他的嘴角,正巧滴落,哈赤急忙递过来的雪白手巾上,显得格外悚目惊心。   小妮子忘了委屈,扑身惊道:“小混!你哪里不舒服?”   小刀和哈赤也急急围拢过来,小混强行咽下到口的瘀血,神色萎靡道:“我明明没有其它意思,你非要多心,我……咳咳!解释你也不听……”   他喘了口气,小混哑声轻道:“连这点小事,你都不肯相信我……我心急了,气血攻心……”   小妮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轻轻一眨,两颗晶亮的泪珠,断了线似的顺着她的脸滴溜溜滚落,掉在小混胸前的棉被上,留下两点淡淡的印痕。   她倏地扑伏在小混胸前,抽搐噎噎道:“我信!我信!你说的话,我都相信,小混,你不要气血攻心嘛!刚刚我是故意假装生气,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上当嘛!”   小混轻拍伏身在自己怀中的俏佳人,虚弱地哑声道:“傻妮子……你生气我就不开心,以后……你别再使性子,或是……不相信我。”   小妮子将螓首深埋在小混胸膛里,哽咽地微然点头,此时,河东之狮已然温驯得宛若一头小绵羊。   哈赤兀自心焦,又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该是劝慰小妮子好呢!还是任这对小情人独自缠绵病榻才好。   倒是站在小妮子身后的小刀,瞧着脸色表情与说话声调不太对衬的小混,不禁狐疑地拢起浓眉,暗自揣测这回小混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些什么药?   小混抬眼瞥及小刀满脸狐疑,微紧搂压着小妮子的双臂,俏皮地对小刀眨眨右眼,露出一抹习惯性的慵懒贼笑,笑容里有掩不住的得意!   小刀有些哭笑不得地瞪了小混一眼,他实在佩服小混如此为求演技逼真,不惜来个呕心沥血的杰作。   这种为艺术而牺牲的精神,可不是普通人有兴趣尝试的事。   小刀暗自啐笑地想:“他奶奶的!这个小混真他奶奶的混到家。”他的眼神,明白地告诉小混他心中的想法。   于是,小刀重新转身回座,他不知道自己如今除了看戏,还能做什么,或者,还需要做什么!   一片沉寂。   小混在享尽着软玉温馨抱满怀的乐趣中,不着痕迹地解决一段家庭风波。   此时,天色已暗。   正厅前念经的和尚们,时间一到,便自动收工回家,准备明天继续。   屋内,逐渐被四周死寂的暮色所渗透,融入凝重沉窒的黑暗中。   蓦地——一点火光扬闪。   小刀摇亮火折子,点燃竹桌上一盏油灯,温暖的灯光,立刻躯散黑暗里令人不知的阴霾。   他打破沉默,戏谑道:“陶醉够了没,你们这对小冤家,屋主可能快替咱们送晚饭来啦!”   小妮子微窘地挣开小混的怀抱,挪了挪位置,坐的离小混稍为远些,这才慢条斯理地轻拢云鬓。   小混“啧!”地咂舌道:“老哥,你这招该叫做一把火惊散鸳鸯鸟吶!真是不解风情。”   挥了挥手,小混继续懒懒道:“罢了,算我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呜乎哀哉!”   小妮子咯咯笑道:“得了,你想念忌文,到正厅去念,干嘛在这里呜乎哀哉,也不怕犯冲!”   小混在哈赤的扶持下,重新半倚着床坐起,他自嘲道:“反正该犯的冲,也都犯了,我还怕他个鸟。”   不理会小妮子投来的白眼,他径自对小刀道:“老哥,先点期门、中脕,再解璇玑、华盖、膻中,弄醒小红毛,待会儿一起吃饭。”   小刀起身走向熟睡中的红发小孩,依言解除他被禁的穴道。   小混复又吩咐道:“哈赤,你到书房里去把笔墨纸砚端到这里来。”   哈赤应喏一声,匆匆转身而出。   小刀刚才一指点向红发小孩的膻中穴,小红毛立即应指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小刀连忙动手为小红毛输通血路,助他早些清醒。   小混耐不住好奇,披衣下床,在小妮子体贴地轻扶中步向红发小孩的床畔。   其实,以目前的体力而言,虽然尚未完全复原,但是在他自己精湛的医术,和珍贵灵药的调养下,伤势早已好了七、八成,别说下床走动,就是要再拚命,也还勉强能应付得来。   只是方才他费心演了一场好戏,若不稍为装做一番,恐怕不但无法受佳人的温柔,还马上会有另一出好戏要上演。   忽然——红发小孩身如僵尸般,自床上弹坐而起,狂乱地挥着双手,口中叽哩哇啦大吼着小混他们听不懂的话。   小妮子被这突发的情况吓了一跳,“哇!”的一叫,急忙闪身躲向小混背后,兀自探出半边脑袋,又惊又奇地瞄着床上的小红毛。   小刀轻拍红发小孩的肩头,安慰道:“没事了,事情已经过去。”   红发小孩茫然地瞪视着小刀,突然,他像疯了般尖叫着伸出双手扼向小刀的脖子。   小混沉声喝道:“老哥,小心!”   小刀微然侧头避开小红毛如钳的双手,同时右手猝翻,轻易扣出红发小孩的双腕,小刀不客气地扬起右掌,“啪!啪!”两声脆响,不轻不重地赏了这个小红毛两个耳刮子。   小红毛被小刀打的一怔,然后,他似乎从恶梦里惊醒,停止了狂乱的挣扎,大睁着双眼,眼神清醒地辨视着抓住他的小刀,他深陷的眼窝中,赫然是一对碧绿如翠的绿色眸子。   小刀语调轻柔地问:“你想起来了吗?你听得懂我的话?”   蓦地——红发小孩“哇!”地扑入小刀怀中,放声嚎啕大哭,小混和小妮子这才松口气,慢慢走到床边。   小红毛双手环抱在小刀身后,紧紧夹着小刀的衣服,埋首痛哭,彷佛,小刀是他此生仅存的亲人,唯一依靠;他似要在小刀怀中,哭尽父丧母亡的苦痛。   他不过是个小孩,一个年仅十四、五岁的小孩,在短短的夜里,却要亲眼目睹父母的惨亡,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除了尽情的痛哭,他是恁般的无助和绝望……。   如今,在小刀的眼中,小红毛已经不再是个怪异,特殊的异族,他不过是一个和所有汉人百姓相同的小孩。   他也有喜怒哀乐,也会痛哭或欢笑,小红毛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孩,而此时他需要别人的安慰和关怀。   很自然地,小刀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拥臂喃喃地安慰着怀里的小鬼,不知是小红毛真听懂了他安慰的话,或是他关爱的态度得到了响应。   他怀中的小红毛,竟也叽哩咕噜,以无人能懂的话,对他不停地哭诉。   捧着文房四宝从房里出来的哈赤,不禁对眼前这幕奇景看傻了眼。   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在小混的身后,讶然低问道:“少爷,小刀少爷竟然也听得懂蛮子话?”   “才怪!”小混一屁股坐在小红毛的床榻,拍着嘴里叽咕不停的小红毛。   小红毛泪眼滂沱地抬起脸,扭头看向小混。   小混立刻露出一抹最最纯真温和的微笑,对着小红毛怪声怪调地招呼道:“逆好,哦死曾能混。”   小红毛忘了哭泣,侧着头好奇地瞅着小混,一副不知小混究竟说啥的茫然模样。   小妮子呵呵笑道:“小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小混摆摆手,要她别打岔,他又重复一次刚才的问话,同时又加上大动作的手势,先指着小红毛,然后在空中划个大问号,接着又比自己,字正腔圆道:“曾能混,小混。”   半晌,小红毛恍然大悟地指着小混道:“曾冷魂?”   “不是!不是!”小混摇头纠正道:“能混,不是冷魂!”   “能混?冷魂?”小红毛脸上犹挂着泪痕,却被小混逗得咯咯发笑。   小混见他笑了,就高兴道:“哎呀!随便啦!”他接着又道:“活?”他双手一张一合,拚命地又翻又扬,表示失火的事。   “哦门久逆!”小混点着自己几人的胸口,又点了点小红毛的胸口,说明自己等人救了小红毛一事。   小红毛聚精会神地瞅着小混,可是,最后,他还是茫然的摇摇头。   小混终于耐性尽消,火大道:“他奶奶的!蛮子就是蛮子,连本少爷的蛮子话都听不懂。”   小红毛突然皱起眉头,以缓慢但绝对正确的京片子道:“我不是蛮子,我是荷兰人。”   他不悦地指着小混,继续道:“你!骂人,混蛋!”   小混目瞪口呆地盯着小红毛,小刀等人却已经笑的前俯后仰。   小刀拍拍小红毛,嘿笑道:“说的好,他本来就是混蛋,而且还是个超级的小混蛋!”   小红毛立即愉快地笑了起来,他举起前袖抹去自己脸上未干的泪痕,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被换上一身浅褐色的唐装衣衫。   小混搔着头,瘪笑道:“他奶奶的!原来你会说汉语,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讲了半天自己都听不懂的蛮子话。”   小妮子娇笑道:“你活该,谁叫你一开口就是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鬼话,你自己都听不懂,别人怎么听得懂?”   小混自己也觉得好玩地呵呵傻笑,他瞅着小红毛,小红毛也回瞅着他,两个人像两个小顽皮鬼,毫无芥蒂地呵笑成一团。半晌,小混喘笑道:“好了,你会说咱们的话最好,现在你该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刚才说的荷兰又是什么东西?”   小红毛指着自己讲了一句:“很锐。”   小混等人不解地盯着他。   小混笑道:“你到底有没有懂我刚才的话?什么东西很锐,我还很利呢!”   小红毛听到很利不断地摇头,他瞥见桌上哈赤拿来的文房四宝,索性跳下床,走到桌边坐定,抓起毛笔瞅着小混。   小混嘲谑道:“呵!你不但会说,敢情还会写?哈赤,替他磨墨,我倒要瞧瞧,咱们这位小红毛要写什么惊人之书!”   于是——众人就由床榻移到桌旁,除了哈赤站着替小红毛磨墨之外,小混等人各自落坐,分占桌子其它三方。   小红毛抓起毛笔,竟不似平常写字时那般以指提笔,而是五指一握,像握棍子一样将笔在墨盘上沾足浓墨,准备大肆挥毫一番。   小混轻哦道:“不是要写,是要画,好吧!你要画什么给我们看?”   小红毛得意一笑,就在宣纸上画将开来。   小混等人当中,除了哈赤不识大字外,其它三人都是读过书,精通文墨的雅人。   尤其是小混,在文狂李二白长年的教导下,琴、棋、书、画、诗、酒、医这七绝更是堪称个中翘楚,不论品、评、行,当今之世能够胜过他的人,只怕不多。   如今,小混他们三人瞧见小红毛这挥笔一画,却是个捧腹大笑。   其中,也属小混笑得最夸张、最放肆、最目中无人,因为他笑的太过忘形,“咚”的一声,硬是把自己的脑袋敲在磨盘上,沾了一脸墨汁,他只得闭起眼来,目中怎能看到人。   此时,众人的笑声笑得更剧烈、更嚣张。   当然,从小红毛转向小混。   小混抿着嘴,一脸霉气地接过哈赤送上的湿毛巾,三两把抹去脸上的墨汁。   忽然——“不准笑!”他以大喉咙神功喝止众人。   众人在这大喝之下,不期然俱是一怔,果真听话地剎住笑声,而他们来不及变换的表情,恰似一尊挤眉弄眼的雕像,傻呼呼地咧开大嘴慑于当场。   小混瞄了众人一眼,满意地呵笑:“这才象话。”   小妮子首先不依,捶了他一拳,嗔道:“神经病,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嘛!”   小混连忙将目标转向桌上的宣纸,他指着小红毛的画,谑道:“他奶奶的!小红毛,你这字不像字,画又不像画的墨宝,是想来考我是不是?”   原来——小红毛在宣纸上涂鸦出来的墨宝,竟是斗大的亨瑞二字,只是,这二字却是小红毛抚着毛笔横竖不分,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凑完整的二个字。   小红毛亨瑞得意的以拇指往自己一比,神气道:“亨瑞!”   小刀呵笑道:“小红毛,像这种字,你都能如此得意地画将出来,嘿嘿!你已经够资格加入咱们狂人帮啦!”   “狂人帮?”小红毛亨瑞满脸迷糊地摇头道:“不知道,那是什么?”   小混捉弄道:“那是用来混的!”   “混的?”亨瑞更茫然了,看来他的中文程度实在也不很高明。   “对!混的!”小混逗弄地笑道:“就像你一样吗!”   小红毛不解地指着自己:“我?”   “是呀!”小混捉狎地提笔,左手指着宣纸上的字问:“亨瑞是你,你是亨瑞,所以这纸上就是你,对不对?”   亨瑞似懂非懂地点头。   小混嘿嘿贼笑二声,右手大笔速然挥洒,在宣纸上添加数笔,登时,纸上的亨字变成一个卖馄饨的担子。   “瑞”字却化做一座倚山而建,摇摇欲坠的破庙。   小混搁下笔,拍拍手道:“瞧见没,亨瑞可以由字变画,啧啧!不简单,就像狐狸一样,你这不是混,是什么!而你这种会变的字,都敢如此张狂地公开挥毫,你他奶奶的!还真能混、真敢混,你有此等不要脸的狂妄气焰,本大帮主郑重邀请你入帮。”   小混说得跟真的一样,立即起身离坐,对小红毛亨瑞毕恭毕敬地大礼一揖到地。   小刀他们全都在一旁呵呵直笑,有趣地瞧这小红毛会如何应付,亨瑞侧头想了半晌,然后,他也站起来学小混一揖到地。   小混直起腰,得意道:“如何?你决定入帮啦?”   小红毛抬起身,笑嘻嘻得盯着小混,一字一句慢慢道:“不懂!拜拜,做什么?”   小混瞪眼叫道:“他奶奶的!不懂你跟着我拜什么劲儿?”   亨瑞仍是含笑地瞪着小混,他还是不懂。   小刀轻笑道:“算了吧!小混混,你以为小红毛是神童,非得懂你在说什么不成?”   他已经看出亨瑞虽然会说一点汉语,但是对于大部份的意思并不是真的了解,尤其小混说话又快,含意又深,小红毛若能听懂一、二成就算奇迹啦!   小混何尝不知道,他不过是趁机欺侮老实人,找点乐趣调剂生活罢了。   小混拉着亨瑞回座,挥手叫道:“算了,反正来日方长,这种事慢慢说,我先问你,你知不知道猛龙会为何要找上你家?”   “猛龙会?”亨瑞茫然地重复。   小刀解释道:“强盗,杀你父母的强盗,知不知道?”   亨瑞闻言眼眶微红,隐含泪水,点头道:“强盗,坏人,杀爹地妈咪。”   小混追问道:“坏人以前有没有去你家?”   亨瑞抹去泪水,摇摇头。   小混又问:“你爹来京里做什么?”   亨瑞想了想,困难道:“买……卖……东西,很多东西我们坐大船,到支那(即中国大陆),支那东西坐船,回荷兰。”   说着,他一边以手势加强说明。   小混有些伤脑筋的侧头想着,随即恍悟道:“哦!原来你老爹是商人。”   亨瑞高兴地点头道:“商人!商人!”   小妮子插口的问道:“小红毛,你说荷兰,是不是你家?”   “小红毛?”亨瑞指着自己反问,接着更正道:“我!亨瑞!”小混伸手揉乱他的红发,笑谑道:“头,红的!小红毛就是亨瑞,亨瑞叫小红毛,这次懂了没有?”   亨瑞摸摸自己的头发,恍然大悟道:“红的,小红毛,亨瑞,懂!”   “懂就好!”小混拍拍他的头,谑道:“孺子可教也。”   他不待亨瑞表示不懂,立刻又问:“荷兰,你家是不是?”   亨瑞肯定地点头,两眼发亮道:“家,很远,很远,坐大船很久很久。”   小刀关心道:“你家里还有没有亲人,就是父母之外,像哥哥啦!姊姊啦!这样子的人?”   亨瑞立刻点头道:“哥哥!哥哥!格瑞。”   说着,他抓起笔,又专注地画出一个格字在纸上,好让小混他们了解。   小混明白道:“哦!你有个哥哥叫格瑞,他在哪里?荷兰家里,是不是?”   亨瑞重重地点头,在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想念的光芒。   他轻轻地道:“格瑞也坐船,到支那、到日本……很多地方,像爹地,商人。”   小刀径自对小混道:“看来,小红毛他家,是专走海线,与大明朝廷和其它藩属做生意的商船人家。”   小混轻拍着桌面,沉思道:“不中亦不远矣!或许是某个与他家抢生意的人,因为利益上的冲突,才花钱雇用猛龙会的人做掉他家。”   小刀同意道:“有可能!江湖中,不也是会为了抢码头、抢地盘,大兴干戈,为了利之所在,除去一个洋商,实在算不得什么。”   小混回头道:“小红毛,你父母的尸体,我做主将他们火化,哦!就用火烧成灰,这样子一来比较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二来,你要将他们带回老家安葬也比较方便,现在就祭在正厅上。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亨瑞黯然点头道:“谢谢!”   小混等人安慰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小刀起疑道:“奇怪,早就过了送饭时间,怎么雇主还没来。”   就在这时,屋后暂时被充作马厩的柴房里,传出赤焰焦躁不安的阵阵嘶鸣。   小混心头一跳,轻叫道:“不太妙!”   说着,他和小刀两人匆匆走向窗边推开了窗子。   蓦地——“咻咻!”数支利箭朝小混他们推开的窗户射来。   小刀连忙闭紧窗户,“夺!夺!”轻响,总算实时将箭挡于窗外。   小混呵呵苦笑道:“他奶奶的!又有乐子。”   小刀轻轻在窗上戳破一个洞,朝外面仔细瞧了瞧,然后,他回过头“呸!”的啐声道:   “他奶奶的!是猛龙会那群杂碎,竹篱外已经被他们用弓箭手围住,不容易出去。”   “后面!”小混立即闪出卧房,绕过正厅,转往位于正屋里面的灶房方向,小刀等人也紧随于后。   只有小红毛亨瑞在经过厅前灵堂前,伤心地扑在灵堂前,捧起装有他父母骨灰的一个小牛皮袋,和他父亲生前惯用的短枪,呜咽痛哭。   小混见状,匆匆拋下一句:“哈赤!你留下陪着小红毛,负责照顾他的安全。”   哈赤应是“是!”机灵地守在亨瑞身边。   灶房是用和正屋相同的沿线砖砌成的小间,里头没有开着开窗,所以显得有些阴沉。   但是,在泥灶左方欲开有一处通风的小孔,和一扇不挺牢靠的单扉破门。   小混就贴着小孔往外瞧去,这时,屋外还有最后一丝残存的余光,有力无力地照出屋后模糊的山影,几条人影正从屋子两侧悄然掩向屋后。   小混不屑地轻声嗤笑,他回头低声道:“小妮子,去把你的弓箭准备好,你辛辛苦苦背了这么长一段路,今晚终于有机会派上用场。”   小妮子微微颔首,立刻转身奔回她休息的房间去。   小混交待道:“老哥,去把小红毛他们找来,现在没时间哭了,咱们准备从这地方偷渡。”   小刀很自然地遵从他的吩咐,急急掠回正厅。   小混搓着下巴盯着逐渐接近的人影,忽然,他嘿嘿邪笑地呢喃道:“他奶奶的!没想到我曾能混竟然也有机会当当诸葛亮。”   他扭头环视这间灶房,只见一般灶房该有的东西,在这里也同样的一应俱全。   小混好象突然对这间灶房有了兴趣般,竟背起手,缓缓绕着灶房这处小小的空间踱起步来。   只见他边走边从后墙上的木柴中,挑出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往怀里拽。   当他走到屋角,瞄见一堆稻草,忽然愉快地蹲下来用草绳捆了一大把拉向门边。   小妮子踏进灶房,不由得讶然道:“小混,你在干嘛?”   小混“嘘!”的以指比唇,要小妮子小声点。   接着,他呵呵低笑道:“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此时——小刀等三人也从正厅过来,本来就不甚宽敞的灶房,立刻被哈赤庞大的身子占去了大半空间,而显得相当拥挤。   小混再次自小孔朝外望了望之后,回头道:“大家听好,现在屋后只有七个小贼潜来,等我们开门解决他们之后,大伙立即朝对面的小山里跑,在瀑布旁边汇合,懂了没有?”   小刀打趣道:“遵令,大帮主。”   小混朝他眨眨眼,呵笑道:“啥赤,带着地上的稻草,老哥,你负责照应小红毛,小妮子跟紧我,准备好没有?”   众人在敌人环伺的情况下,不但未曾感到紧张气氛,反而因为小混这一连串煞有其事的命令,竟对即将面临的场面,存有跃跃欲试的新鲜感和兴奋之情。   在小混最后追问过:“准备好没有?”小刀等人不约而同,齐齐点头。   小混满意一笑,提了提胸前塞满东西的鼓胀衣衫,拍拍手走到木门前面,突然拉开木门不加多看。   他蓦地双手连扬,数道隐约细腻的金芒微闪即逝,小混的无影神针倒也不虚发地神秘出现。   数声闷吭和咚然重物落地声,几乎同时响起,小混低喝道:“走!”   说罢,他拉着小妮子首先掠向山中阴影。   小刀托着小红毛腰际,未曾稍慢地紧随其后掠出,哈赤手抱稻草,独自断后,也毫不停留地大步逸入山林之中。   蓦地——一阵打着呼啸旋儿哨声,自小混等人消失的方向猝然响起,划破夜空。   柴房中,赤焰应着哨声扬蹄高呜,砰然踢开柴房房门,快如一团极西之火般,闪电也似地蹿入山里,瞬间便消失踪影。   转在茅屋前院的猛龙会所属之中,蓦地,响起一个粗厉的嗓音,吼道:“他们逃了,快追。”   无数的黑影急急闪动,却只有数人一马当先,腾身追去,他们自然是猛龙会中的外堂高手无疑。   第三章 恶夜追缉战云密   黑夜,夜色隐没,没有星月。   林内,树影幢幢,随风摆动。   如此的夜,如此的山林,实在是个利于逃逸躲藏的好环境、好时机。   小混他们在飞湍的细碎银瀑旁,会合之外,赤焰也似风一般地卷了过来。   小混拍拍它,高兴道:“好儿子,这次可亏你通知得早,咱们才没被人瓮中捉鳖逮走了。”   赤焰轻嘶一声,朝小混怀里磨蹭,忽然,它甩头打了个喷嚏。   小混好笑道:“乖儿子,现在你老爹身上藏的宝贝不少,你别乱来,小心打翻了瓶瓶罐罐,咱们可得一起倒霉。”   推开赤焰,小混朝一处浅坳指去,当机立断道:“走!先到那里躲着。”   五人和赤焰迅速地跃进土坳后,小刀警觉地打量四周,估量好必要的退路之后,沉稳道:“小混混!大帮主!看来,你打算以此为据点,和猛龙会的人周旋一番喽!”   小混黠笑道:“废话!若是不把这群苍蝇弄掉,往后走到哪儿,岂不被他们扰到哪儿。”   微顿之后,他接着道:“小妮子,把弓搭上,待会儿可要先见识你的箭法,你就冲着追来的人直射便是,看看哪个倒霉的家伙,第一个到枉死城报到。”   小妮子依言自背后取下檀木弓,拈了两只羽箭搭在弓弦上,她轻笑道:“我保证首先报到的人,一定有伴回去,不会寂寞。”   小混咂嘴笑道:“好!不愧狂人帮的准帮主夫人,够狂!”   小混的低声甫毕,林中已然响起猛龙会众人追击时发出的叱喝声,以及点点移动的火把余光。   小混轻松地斜依着沟壁,眼望着火光,撇嘴嗤笑道:“他奶奶的!这群七月半的鸭子,实在有够不知死活,还以为少爷们真怕了他们,追人追的这般热闹,真他奶奶的!张狂啧啧。”   小刀看着小妮子屏气凝神地缓缓拉满长弓,淡淡道:“他们再狂也没有多久了,我已经可以预见他们鬼哭神号的惨象。”   他无意识地伸手轻拂着隐于右胯的凝魂宝刀,露出一抹带血的微笑。   亨瑞咬牙切齿地怒瞪着前方,双拳紧握地指甲都陷入肉中而不自知,父母惨死的影像再次浮现他的脑海,他恨然地咬紧下唇,未曾察觉缕缕血丝正自齿间唇际缓缓溢出。   哈赤默默地用自己庞然的身躯掩护在亨瑞上方,小混交代他照顾亨瑞,他一点儿也没疏忽。   因为他没有忘记敌人手中带有弓箭吶!必要之时,他要以自己的身体去为亨瑞承担一切伤害。   数条人影正飞快地接近众人躲藏的浅坳。   小混等人同时盯着他们逐渐接近的身形,二十丈……十丈……七丈……五丈……直到那几条人影接近土坳约有百步距离——“崩!”然弓弦微响,两支白羽箭宛若流光倏闪,咻地飞射而出。   “哇——”   两声惨叫几乎不分先后响起,猛龙会来人登时惊呼:“小心,对方有弓箭手。”   “哎呀!褚堂主完蛋啦!”   “蠢才,穷嚷嚷什么!”   “咻咻”连声,又是两支利箭射向说话的人,一名举着火把的喽啰尚未警觉,便被利箭贯穿喉头,闷吭倒地。   而另一名猛龙会之属反应迅速地扑地而滚,险险躲过一箭穿喉的命运,而他身后另一名急冲而至的手下,却做了他的替死鬼,被利箭穿胸而过,惨呼着跌出三步外。   “小心,找掩护!弓箭手上前,快!”   趴在地上那人急急地下令调兵遣将,小混这边却是为小妮子高超的百步穿杨绝技而欢呼。   小混弹身而起,匆匆赏了小妮子右颊一记响吻,得意道:“不愧是我的好老婆,不是盖的吶!”   小妮子窘然挥弓不偏不倚敲在他头上,轻啐道:“少吃豆腐!”   小混抱着头叫道:“我说妮子,老公亲老婆天经地义,你怎么动手打人。”   一阵突来的箭雨打断小妮子未出口的反驳,小混他们急忙伏身避开来箭。   箭雨方停,小妮子毫不客气地连射数箭回敬对方。   小妮子看似乱射的这一轮回敬,却依然带起数声号叫,小刀不由得佩服道:“的确不是盖的,小妮子硬是要得。”   于是——小妮子和猛龙会的弓箭使如此你来我往地轮番开射,小混等人仗着土坳掩护轻松地躲开箭雨,就算偶尔直飞入坳内的流矢,也被小混他们轻易拋开。   相形之下,从猛龙会此起彼落的叫声,便可估料他们损兵折将的情况不妙。   小妮子射得兴起,头也不回地自地上的箭袋捻箭而射。   登时,白羽箭有如带着尾芒的流星曳空落向猛龙会等人藏身之处,一时之间将对方逼得难以还手。   忽地——一溜号箭升空而起,发出刺目的白光。   小刀轻呼道:“对方在求援,要想办法尽快解决他们的弓箭手才好对付来敌。”   小妮子颦眉道:“对方大概还有十来名弓箭手,他们躲的位置我从这里射不到。”   小混吃吃笑道:“这简单!我设法转移目标,你看看能不能换个地方赏他们几箭。”   小恨沉吟道:“小混!你有什么办法转移对方弓箭手的目标?”   小混颇有把握道:“只要出去一趟,他们自然会盯着我打转。”   小妮子怔道:“小混,你别开玩笑,你只要一出去,包管被射成蜂窝。”   小混俏皮地眨眨眼,谑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还没和你进洞房,我可不打算送死!本少爷自有妙计。”   又是一阵当头箭雨,来箭数量虽然减少,但是箭势却强劲多了,只见猛龙会的弓箭手,趁着小混等人这几句话的时间又逼进不少距离。   小妮子急急再度拉弦应战,止住对方的推进。   忽然——小妮子右手往箭袋摸了个空,她低头一瞧,不由得惊呼:“糟糕,没箭了!”   小混仍是老神在在,轻笑道:“别急,要箭是不是,马上就给你。”   他神闲气定的要小刀去砍了株臂粗的小树,去掉枝叶后,他将自灶房里带出来的稻草绑在光秃的树干,然后脱下身上的青布长衫罩在上面。   他举起这支粗制滥造的克难稻草人,得意笑道:“嘿嘿!让你们开个眼界,瞧瞧本少爷媲美诸葛亮的小混借箭。”   小刀等人好笑地瞧着他举着稻草人摇动起来。   小妮子双手插腰地嘲笑道:“你以为这样人家就会相信他是真人,自动送箭过来。”   不等小刀回答,“咻咻!”数响,果然猛龙会的弓箭手误以为敌踪出现,纷纷发箭射中稻草人。   小混一副小人得意地嘴脸,抿嘴直笑道:“事实胜于雄辩。”他收回稻草人,取下十数支附有倒钩的利箭,交给张口结舌的小妮子。   接着,他呵呵一笑,洋洋得意道:“现在你要箭有箭,赶快趁机找个好风水,为那些冤兔崽子送终。”   说着,他再次举起稻草人,朝浅坳左方蹿出。   黑暗中有人叫道:“他们要逃了,快射!”   “咻咻!”利箭破空而来,有条人影悍然地朝小混那个方向追去。   小妮子急忙掩向一株大树之后,拉弓急射,“呀!”的一声凄厉惨叫,追击小混那人中箭倒地。   那人在林中乱滚乱叫:“痛死我啦!你们快来救我呀!”   一阵箭雨掩护着两条人影,将受伤之人抬了回去。   小刀摇头轻轻叹笑道:“他奶奶的!他真的是能混。”口气中除了佩服,还有好玩的成分。   哈赤不解道:“少爷是叫曾能混没错嘛!这有什么好奇怪?”   小刀莫可奈何地翻个白眼,不说也罢。   小混在此时又自后面蹿向小刀等人身旁,一阵“崩崩!”弦响,小妮子与对方弓箭手同时发箭,又有三两声哀叫传出。   小混对自己这招借箭的游戏玩上了瘾,对方箭雨方停,他又兴冲冲地举起稻草人猛摇动着。   “咦?这个人怎么老是射不死,而且也不会叫痛?”   一个冷厉的声音叱道:“别射了,连个稻草人都分辨不出,全是一群饭桶。”   小混朝小刀他们扮个鬼脸,瘪笑道:“他奶奶的!玩过了火,穿帮啦!下次我一定记得配上音效,才能加强效果。”   就在同时,树林之中纷纷亮起无数的火光,这些闪烁如星的火光,正随着踩踏林中枯叶轻细的脚步声,自四面八方响起,缓缓朝着小混等人藏身的浅坳逼进。   小刀动容道:“看来这个猛龙会是倾巢而出,非得了结咱们不可了。”   小刀拋开手中稻草人,吐着舌头怪叫道:“乖乖隆地咚!逃的是英雄!此时不走,他奶奶的!更待何时?溜呀!”   他朝小刀一打手势,小刀立即会意的自事先预估的退路潜去。   哈赤大掌一伸,不由分说,抓起小红毛亨瑞的右臂紧跟而上。   树后,小妮子将最后三支小混借自猛龙会的利箭,一拚搭上弓弦,她顾不得维护百步穿杨的形象,瞄也不瞄地崩!一声,胡乱将箭射出。   小混见状闪身冲向她,拉起她的小手,叫笑道:“咱的亲亲小妮子,走啦!你还犹豫什么?”   他们二人追着小刀等人蹿向土坳之后不远处的一条干沟沟,借着黑夜的掩护,沿着干沟急急遁逃。   “对方箭停了,一定是逃走,快追!”   猛龙会众兵将一声轰喏,打落水狗似的,衔尾急追,一窝蜂朝土坳之后拥去。   在火把微弱昏黄的光芒照耀下,一名年约五旬,鼻挺嘴方,颔下蓄存三绺黑髯,做书生打扮的中年文士,率先越众而出,腾身扑向小混等人逃逸的干涸山沟。   这名中年文士不是别人,正是猛龙会的大当家铁扇书生俞子服。   夜更深。   但是夜深人却不得安宁。   小混一行人分做前中后三拨,在小刀的引领下没命地向前奔逃。   “杀!不逃!”   居中的亨瑞虽然是被哈赤强拖着逃命,可是他却猛挥着自由的左手大力挣扎着,直嚷嚷着想回身迎敌,和猛龙会一决高下。   小混拉着小妮子殿后,见状不禁有气,火大地赏他一记响头,叫道:“杀你的头,你不要命,我倒还想活吶!你没瞧见那群兔崽子们恨不得将咱们活剥似的,一个个都像凶神……”   话未说完,小混骤觉身后有异物破空之声,径自朝他脑后袭来。   他略一侧头向后瞄去,不看还好,一看只见一柄闪着冷森寒光,由白亮精钢打造的铁扇,正飞旋地朝他脖子砍到。   小混“哇!”的怪叫一声,俯身向前冲出三步,堪堪躲过攻击,小妮子却被他带着一阵踉跄,差点绊倒在涧石上。   “臭小混,你要死啦!走路不会小心点是不是?”小妮子狼狈的破口大骂。   小混脚下不停,嘿嘿苦笑道:“我就是不要死,所以才会走路不小心。”他不知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看也不看地反手甩向追至的俞子服。   铁扇书生俞子服原以为收拾几个小鬼不需要费力气,所以在寻明小混等人的藏身之处后,仅是指派会中的外堂堂主啸天鹰马李,率领弓箭手围杀小混他们,自己则在离小混等人所住的草堂一里外,择屋监督而已。   岂料,俞子服所以为的瓮中捉鳖不但逃走,而且他的手下竟还发出救援信号箭。   在他率领大队人马赶到时,方始得知,啸天鹰马李追敌未果,尚未与敌人照面,就被一箭穿胸,殉职归阴去也。   这才惹得他肝火大动,恨不得将小混众人立毙掌下,始消心头之怒。   当他追入干沟瞥见小混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时,俞子服立即挥开自己的成名兵器索魂扇,急旋而出,直取小混头颈,想将小混一扇断头。   然而,俞子服这含愤出手的雷霆之击却被小混缩头躲过,索魂扇一击落空之后自动飞回他的手中。   但是就在他伸手截扇的同时,俞子服骤见一团儿拳大暗器紧随于索魂扇后袭至。   于是,俞子服毫不考虑地竖掌劈向这件暗器。   “砰!”然微声,暗器应掌而碎,碎的暗器突然洒出一蓬白粉,俞子服心下一惊,正待闷气,可惜晚了一步——“哈啾!”   一阵辛辣味刺激着他的鼻孔,一声“哈啾!”之后,俞子服忍不住又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就是在他身后追来地其它手下,也没逃过小混这招杀手,一个个喷嚏连天,不一会儿,全都陷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惨状。   小混他们藉此机会,加紧逃出十余丈外。   小妮子边跑边好笑问:“小混,你刚才赏他们的是不是胡椒粉?”   “然也!”小混得意至极地吃吃大笑道:“本少爷看在他们大冷天里还得出门受冻的份上,特地赏他们一道,胡椒通吃,好让他们热呼热呼,暖暖身子。”   经过这阵急驰,小妮子额际微微见汗,她轻喘地娇笑道:“你不怕他们暖够了身子就会跑得更快,那咱们不就要被追上了吗?”   似乎在证明小妮子所言一般,小混他们身后已经再度传来猛龙会等人的叫骂声。   小混斜瞟着身后,讪谑地狭笑道:“就是要他们追上。”   他再从怀里取出一团东西,这次他将手中的东西朝前砸去,“当啷!”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伴随着浓浓酒香传来。   小混和小妮子双双跃过酒渍淋漓的涧石之后,小混立刻将已经燃起的火折子往酒中丢过去。   “呼!”的一声,烈酒触火即燃,烧的好不热闹。   当猛龙会众人追到时,干沟之中的枯木杂草已经被烈火引燃,一时之间,干沟内烈焰冲天,浓烟密布,火墙再次有效地阻断猛龙会的追击。   俞子服再也顾不得修养与形象,口沫横飞地跺脚破口大骂:“他妈的!小王八蛋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嘛?我俞某人若是逮不到你,誓不为人。”   小混潇洒地回骂叫喧道:“他奶奶的!老王八蛋!谁说少爷在逃,少爷在找乐子消遣你们,就凭你们这几条病蛇,本来就不配当人。”   俞子服气冲牛斗地跃出干沟,直掠沟旁的树梢之上,以八步赶蝉的轻功身法自树上追向小混。   蓦地——夜空中回荡起一阵清脆的马嘶。   小妮子猛然想起久不见赤焰的踪影,于是急忙回头探视道:“是赤焰小子,它……哎唷!”   她一个疏神,这妮子一脚踏进石间缝隙,扭伤脚踝,整个人猛地跌向乱石。   小混方觉有异,立即旋身将小妮子一把扯进怀中,只见小妮子的俏脸上已是痛得冷汗涔涔,面色苍白。   小刀等人惊闻小妮子的呼声,也忙不迭剎住飞奔的冲势,急急回头探望。   “怎么回事?”小刀关心追问着。   小混轻抚着小妮子肿胀如拳的脚踝,小妮子“呀!”的叫了起来,一边带着哭声,委屈道:“好痛!”   忽然,一阵窒人的劲风罩身小混等人的头顶,竟是俞子服自树梢上凌空扑击而来。   小刀大喝一声,腾向上迎,蓦的一抹暴烈的青白光华蓦然冲霄而起,搅入如山似岳般沉重窒人的浩烈掌劲之中。   轰然一声巨响。   青蒙蒙的寒光和当空压至的劲流同时溃散地向四方迸溅而出,小刀就像摔死狗一样砸向干沟的乱石堆上。   眼见即将撞上尖利的巨石,他呼地一个鲤鱼打挺,硬生生将急落的身子猛然拔起,免去被利石穿心的命运。   只是,他这奋力一挺虽然安然落地,但是脚下仍被惯性的余力带得连连踉跄,最后一个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涧石之上。   当下,他龇牙咧嘴的“哎唷!”怪叫一声,原来他的尊臀依旧没能逃过被扎的惨痛命运。   俞子服占尽偷袭之利,但是也没有完全避开掌、刀交加时所汇成的飓风,而被这股狂风卷入半空,转得他头昏眼花一时难辨方向。   因此,当他自以为落向平地,冷不防两脚踏空,劈腿坐上涧内一支石笋顶端。   “哎唷……”俞子服闷吭暗叫,碍于自己在武林中的身分,他实不好意思大声嚷嚷自己眼前的处境。   他只得倏地夹紧双腿,任豆大的冷汗自他发白脸上、额头上滴落有声,一边暗自庆幸:   “还好……噢!老天,幸好这是支秃笋,否则我那些三妻四妾准要恨我一辈子……”   小混满脸捉狎黠笑地瞅着小刀弹身而起,咬着牙反手揉搓自己的臀部。   此时,小刀真恨不得一巴掌打掉小混脸上那种逗弄暧昧的笑容,而小混却贼兮兮地对他▽嘴挤眼,斜瞟着俞子服。   小刀定神瞧去,这才忍不住嘿嘿直笑,忖道:“他奶奶的!原来还有比我更惨的人,不知道这家伙以后还能不能……嘿嘿!”   当然,小刀为了维护自己成熟的形象,他这心里的话,可是没说出口。   只是小混这个滑头,却已经比他强忍笑意,闪烁不定的目光中,瞧出些端倪。   小混弯腰将脚踝受伤的小妮子横抱入怀,同时撮口发出一阵打着呼哨旋儿的啸音,招唤赤焰之后,这才对他邪笑道:“老哥!你这可是思想犯罪吶!”   小刀做贼心虚,俊脸微热装蒜道:“什么意思,谁是思想犯罪?你少胡扯。”   亨瑞走上前好奇地瞅着小混和小刀,茫然问:“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小混暧昧地眨着眼,谑笑道:“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他嘴里对着亨瑞说话,一双贼眼却直勾勾盯着小刀调侃道:“可惜呀可惜,小红毛,你年龄太小,不能体会老哥所幻想的情节。”   小刀啐声笑骂道:“他奶奶的!小混蛋,你少教坏小孩。”   小妮子依在小混怀中,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小刀哥哥,你们到底在打些什么哑谜?”   小混正要开口,一阵迅速接近的蹄声,打断他的话,他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扭头朝身后瞧去,口气中含着欣喜道:“赤焰小子来了。”   哈赤苦着脸提醒道:“少爷!对方的人手也来了,而且已经打算冲过来啦!”   小混等人闻言向前看去,果然,干沟的那头已经堵满猛龙会的人手,瞧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架势,大约只等俞子服一声令下,就要将小混他们撕成碎片。   小刀皱眉道:“这么多?大概不下百来个吧!”   小混低笑道:“多才好!在这条小水沟里,我倒要瞧瞧他们如何挤过来。”   他接着突发奇想:“呵呵!最好他们自己先打一场,然后打赢的人再过来向咱们挑战。”   小刀斜睇着他,苦笑道:“我说小混混,我实在搞不清楚,你到底是聪明的过了头呢,还是天生白痴,到了这种关头,你都还有心情做梦。”   小混正经地叹道:“唉!天才总是无人能了解的。”   小刀反讥道:“是呀!天生的蠢才的确不容易被人了解。”   小混原本满脸洋洋自得的神情,闻言之后立刻皱成一团——扁啦!   小妮子瞧着他变化丰富的表情,忍不住咯咯娇笑道:“原来你真的是天才——天生的蠢才呀!”   小混不是味道地瞪着怀里的俏妮子。   蓦地——他猛地低头,狠狠的、重重的,吻了小妮子一记,这才咂咂嘴道:“我说妮子,没人告诉你嘲笑老公是要受罚的?”   小妮子早已羞得一头埋进他的胸膛,不知她到底听见小混的话没,更甭提回话。   忽然——小混觉得背后被人顶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奇怪地回头,却一眼望见一双褐亮的马眼。   小混高兴道:“儿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听到你声音。”   小刀哼笑道:“你只忙着行动犯罪,哪还顾得了其它。”   小混得意地嘿嘿一笑,将小妮子抱上马背,他拍拍赤焰笑道:“儿子,我可把老婆交给你喽!你可千万小心,别让我的心肝宝贝颠着啦!”   小妮子高居马背,低啐道:“油嘴滑舌,不是好东西!”   小混狡黠道:“我当然不是东西,我若成了东西,你可就得失望喽!我说……娘们!”   那边——俞子服和他的手下早对小混他们如此旁若无人,依然嘻笑如常的态度,激得火冒三丈,而猛龙会所属却不明白,何以他们当家的迟迟不下令动手,他们全都以怀疑和希翼的目光瞧着自己的大当家。   俞子服何尝不知道手下的目光何指,只是他虽然已经离开方才跨坐的石笋,站得笔直,却不表示他已经自惨痛的后遗症中恢复过来。   此时,他知道自己若不再表示些什么,那他这龙头也就别当了。   于是,俞子服自齿缝间迸出冷冷的声音道:“小子,你与刀尊邓清逸是何关系?”   小刀哂然道:“亏你俞当家的是个老江湖,居然问出如此幼稚的话。”   俞子服闻言脸色一变,小刀却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继续消遣道:“我实在很惊讶你的孤陋寡闻,江湖之中,不知道本少君是吾家师唯一有关系的人,大概就只有你而已。”   小混接口嘲谑地黠笑道:“老哥,你得原谅他,你没瞧他还在抽着气说话,可见他尚未自撞破卵蛋的痛苦中恢复过来,而且又得担心自己是否能够传宗接代,人家当然会丢了你的身分这种小事,你就别和他太计较啦!”   这边,小妮子听得耳根都已窘得泛红。   而猛龙会那边,却已经有人在恍然大悟之后,忍不住的朝往自家龙头下身偷眼瞄去。   俞子服气得颔下黑胡轻微直抖。   蓦地——他唬吼一声,非常不文雅地挥扇扑向小混!   猛龙会众人见当家的动手,自然也不会闲着,于是大家纷纷掣出兵器随后冲向小混等人。   小混一掌拍在赤焰臀上,轻喝道:“儿子,让开些,看你老爹发威。”   赤焰立即扬蹄朝后退出老远,小妮子犹不忘关心地叫道:“小混!你们自己要小心。”   小混呵呵一笑,闪身飘退三尺,轻易避开俞子服的扑击,他扬声道:“放心啦!这只阉鸡奈何不了我。哈赤,带小红毛闪边一点。”   俞子服被小混一句阉鸡激起了杀机,不见他作势,他的身影蓦然急进,铁扇一挥竟削下小混一片衣角。   小混怪叫道:“哎唷!玩真的吶!”   他顾不得注意哈赤和亨瑞是否已经离开,忽然,他单足着地,身体陀螺转动开来,血刃掌随即跟着挥拋而出。   一阵兵碎密响,小混和俞子服换过二十七招,此时他们两人调了方向,有若斗鸡般地盯住对方,准备再次动手。   哈赤和亨瑞则被小混他们双方交手的潜劲逼出七步之外,亨瑞登时性起,抱起一颗大如人头的石块,便想加入战场。   忽然——亨瑞登觉脖子一紧,已被人拎后衣领提起来朝后退去,他挣扎叫道:“杀!不走。”   哈赤像提小鸡般的拎着他,劈哩啪啦道:“不行,少爷叫你闪,你就要闪。”一阵横溅的口沫喷得亨瑞不得不拋下石头,连忙举袖抹脸。   第四章 孤注搏命毒郎君   小刀却一夫当关地往干沟之中大剌剌一站,情形果如小混所预料,猛龙会虽然人多,但是在不到丈宽的窄沟里却只有造成自己人挤自己人的拥挤现象,而真正能与小刀交上手的,不过十几人而已。   只见小刀手中的凝魂宝刀闪飞如电,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伴随这阵金铁交鸣的,便是自猛龙会众人手中纷纷断落的兵器。   第一波攻击小刀的猛龙会所属,一个个愣眼地举着已毁的兵器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一个削瘦如柴的独眼汉子,叱喝道:“饭桶,还不退下,愣在那里挡路干什么!”   这人就是识破小混借箭之计的猛龙会外堂副堂主独眼鸠邢飞。   邢飞越众而出,戟指骂道:“臭小子,别以为你是邓老鬼的徒弟,邢大爷就会怕你,今天我就在此先超渡你,看看你那个沽名钓誉的老鬼师父能奈我何。”   小刀俊脸倏沉,语声冰冷道:“姓邢的,本来本少君还想放你一条生路,但是现在……   你要为污辱家师之言付出代价!”   随着小刀最后一句含怒的沉喝,一道匹练也似的寒光自虚无射向邢飞的心脏。   邢飞估不到小刀的刀竟然如此之快,他尚未看清刀影,凝魂刀带着森冷气息已然临胸,吓得他猴叫一声,急忙蹬地倒射,但是凝魂宝刀却似索命的无常,纠缠不放地再次指向他的心脏部位。   邢飞亲眼瞧着凝魂刀不可思议地飞到自己胸前,拋给他一个冷酷的鄙笑,而自己却无力可躲,过度的惊骇使他的脸扭曲成一副怪诞可笑的面具,再也顾不得体面。   邢飞忽然两腿一软,向地上倒去,这福至心灵的一招,恰巧让他躲过了要命的凝魂宝刀。   小刀微怔之际,陡然住手不再追击,凝魂宝刀在他的手中闪动着索魂的寒光。   瞅着邢飞在腿软之后,不忘再补上一招懒驴打滚,小刀忍不住鄙讥道:“原来猛龙会的人物,就是如此滚出名来的。”   邢飞被糗的满脸火辣,尤其当他带着一身被锐利涧石划破的衣服,狼狈的跃起身子站定,却发现人家根本未再追杀他时,更是面红耳赤的几乎无地自容。   偏生,小刀心血来潮,竟学着小混吊儿啷当那种调调,龇牙讪笑:“邢大爷,你别客气,滚呀!继续滚呀!我不会打扰你的。”   邢飞恼羞成怒地对手下吼道:“上呀!你们这群饭桶,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成还要我用轿子抬,你们才懂得动手。”   小刀好笑地睨着邢飞跳脚的模样,对应喏一声却又期期艾艾磨磨蹭蹭的猛龙会喽啰,好脾气道:“别急,别急,咱们慢慢来,反正夜还长,有的是时间让各位英雄好汉活动手脚,咱们何不从比较不怕死的人先上?”   众喽啰都犹豫地朝邢飞觑眼偷瞧,邢飞只好一咬牙,抖手二十掌劈向小刀,猛龙会所属在这一番鼓励下,也纷纷吶喊地朝小刀攻去,瞧他们吼的恁般大声,场面果然比刚才要热闹些。   小刀索性学着他们,高高举起凝魂宝刀,抖手跺脚地冲迎而上,彷佛那么不经意地晃双肩,邢飞劈出的二十掌,就被他轻松躲过。   而那些喽啰兵在小刀冲上前时,吓得转头就跑。   邢飞差点气得吐血,但是一瞥及小刀手中的宝刀,他忍不住暗自咽下一口口水,脚下不自觉地朝后面挪了两步。   小刀竟似玩上了瘾,在吓退对手之后,干脆将凝魂宝刀朝脚前一块巨石上轻轻一插,登时,宝刀如插豆腐般,有三分之一的刀身轻易地没入石中。   而小刀就如此大马金刀地抱起双臂,逗弄又捉狎地瞪着他眼前这群既忐忑又无助的猛龙会精英。   小混与俞子服的对峙并没有维持多久。   就在小刀挥出第一刀的同时,俞子服蓦然叱喝,手中铁扇化为一抹白光,急挂小混左胸,而在接近的瞬间却又陡然幻散成一弧巨大的光扇直要吞噬小混才罢休。   小混嘿嘿一笑,双手猛地往后倒甩,他的人就借着这一甩之力如脱弦之箭,直挺挺地倒射而出。   就在他飞射的同时,他脚下不可察觉的微然轻勾,三块人头大的石头应势暴射,砸向俞子服挥洒的巨扇之中。   “叮当!”密响,石块在俞子服恢宏的招式下纷碎如靡,但也因此使得俞子服攻势为之一顿。   忽然——就像小混从未躲开般,他突兀地出现在原先所在之处,飞扑的俞子服心中微微一凛,急忙地换招转式。   但是,他慢了!   一阵呼啸的劲风在小混的长笑中蜂拥地冲向俞子服。   “衰蛇,好胆别逃,接本少爷一招!”   本待闪退的俞子服闻言不禁心高气傲地冷哼道:“逃?真是荒谬!别说一招,就是十招本座也照接不误。”   他果真悍然地迎着劲风硬上,手中铁扇挥、扫、劈、削,无所不用其极凌厉反拒着小混的攻势。   小混见自己的激将成功,心下暗自窃喜,他却忽然将正在推送的掌力收减二分。   “轰隆!”巨响,伴随着如雨纷坠的碎石,小混和俞子服两人之间,原本是乱石密布的沟底,竟被两人击的劲道刮出一处约有丈寻方圆的平地,漫天的坠石就是这股威力强烈的劲风炸碎干沟中的涧石所至。   随着四溢的互击掌劲,小混“蹬蹬蹬!”连退三步,直到撞上一方大石方才勉强打住退势。   只是,此时他身上衣衫,却从左肩到右肋,碎裂成条条垂挂的烂布,斜荡在胸前,裸露出他一身结实壮硕的胸肌,和数道隐泛血渍,长有尺余的殷红血痕。   俞子服脚下微微踉跄之后,随即站稳,他急忙挥扇挡开砸落的碎石,目光瞥向干沟中的平地,不由得暗自心惊,他估不到小混看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竟可以接下他全力的一击。   但是——当他再看清楚跌靠在石旁的小混那一身狼狈相时,却忍不住发出得意的阴笑,不屑的讥笑道:“小子,本座还以为你有多大的道行,原来,你是狗掀门帘,全仗着一张嘴巧!如今本座已接下你一招,你岂又能奈本座如何?”   小混故意自喉间逼出二声沙哑的呛咳,做作地摇摇晃晃挺直身子,语声不稳道:“咳咳!刚刚本少爷只是一时疏忽,那是个不小心的意外,没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咱们再来试试看!”   小混精彩的演技,逼真的表情,不但瞒过俞子服,就连小刀也信以为真的,匆匆掠回他身旁,着急道:“小混,你旧创未愈,千万别逞强,还是让我来对付他。”   他们身后,高倨马背上的小妮子更是语声带着哭调,娇问道:“小混!你要不要紧?”   俞子服瞅着眼前种种,趾高气扬地狂笑道:“小子!我看来再来十次的结果也是一样,本座建议你,干脆和姓邓的小鬼一起上,也许你们还可以多活一会儿。”   小混见他已落入自己的设计而不自知,不禁在心中暗骂道:“他奶奶的!哀蛇大棵呆,你以为自己真的成精啦!少爷马上要你死的不明不白。”   挥挥手,小混阻止正待踏步而上的小刀,哀声叹气道:“唉!谁叫我们两个爷爷教导太过有方,对这种以众凌寡的事,我实在想做的要命,可是偏偏就是做不出,看来,我只好陪上这条小命,也不好意思做小人。”   小刀听出小混口气里的调侃,不解地回头瞪视着他。   小混龇牙一笑,拍拍小刀肩头,轻松道:“我说老哥,你只有等着收尸的分。”   说着,他缓缓地迎上前去,却在经过小刀的身边时,拋给小刀一个安定人心的得意眼神。   小混在被铲平的光秃空地间站定,理了理身上零碎的破衣,这才有气无力地对俞子服招招手道:“喂!衰蛇大棵呆,送死的来。”   俞子服陶醉在泰山笃定的得意中,倒也没注意小混的话里另有玄机,不知不觉地,他还真是听话的朝前踱了三步,然后手捻着长须,邪恶的笑道:“小子,你既然要送死,本座也不好意思不成全你。”   小混叹口气,无聊道:“快了,已经开始回光返照。”   俞子服不解地攒起眉,怒叱道:“小子,你在说什么?”   小混目光古怪地斜睇着他,漫声道:“我说呀……”   忽然——小混猛地轻晃双肩,扑向俞子服,俞子服本能地举扇准备还击,可是,小混明明向前冲扑的身形突兀的消失在空中。   俞子服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惊呼尚未出口。   蓦地——小混冷幽幽的声音响起在他右侧:“衰蛇大棵呆,你已经开始回光返照了。”   俞子服不愧是老狐狸,闻声立即朝方向斜闪而出,但是,天地间突然出现一团团、一朵朵血影迷蒙的飘忽掌印。   这些飞荡充斥在四周的掌影,彷佛一只只噬血的蝙蝠,在破空的尖啸中,齐齐向俞子服拥挤而至。   “血刃掌!”   一声带血的惊呼,出自俞子服将即交窒息的喉间,他在剎那间的失魂之后,本能的、拚命的、疯狂的舞动手中精光闪烁的铁扇,封向漫空不定的血红色掌影。   于是——红影、白光相交穿梭,纵横轻绕,它们碰撞,它们迸溅、它们互相切割,彼此削斩。   于是——半空中响起宛若正月花炮般的劈啪爆响,响声一声追着一响,直要震聋人的耳膜。   接触是快迅而狠酷的带血,只有须臾的光影,却彷佛经历了永恒。   就在这些光影响声俱消冥寂的同时,两条人影自交击的半空中分飞而出,小刀和猛龙会手下,不约而同朝自己所在目标冲去,想要实时将坠落的人影接入怀。   正当大伙儿都以为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拚斗,忽然一道急如流星的白光出自俞子服后手中,倏然朝着沉坠中的小混电射而去。   小刀唬吼一声,凝魂宝刀蓦然飞扬带起一片迷蒙的寒光拦向白光。   就在他的刀影触及白光时,那道白光忽地迸裂,宛如在夜空中炸开一团惨白的烟火,随着“叮当!”的金铁交鸣,小混闷吭低呼地跌进小刀怀里,直将小刀撞得蹬蹬连退,血气翻腾!   小刀顾不得追及正拥着俞子服急急退逸的邢飞和猛龙会众人,连忙急喘两口大气,压下动荡的气血,顺手自地上拾起一支猛龙会遗落的火把,探照着怀中的小混。   小混呻吟着举起右手遮在眼前,藉以挡开刺目的火光,这也使得看清他手上伤势的小刀倒抽口冷气。   小刀急急拉起小混的左手,果然,只见小混双掌双臂之上,怖满数十道纵横交错,鲜血淋漓的伤口。   这些伤口俱是寸许宽,入肉三分,大小如一;最可怖的,却是每一道伤痕都是皮开肉绽,血如泉涌。   这使得小混的双手成为血肉模糊的两段红莲耦。   除此之外,小混的左肩胛上,犹插着一支寸许宽,精钢打造的铁扇扇骨,原本七寸长的扇骨,此时有三分之二没入小混肉内,而露在外面的部份,正随着小混浅短的呼吸微微起伏波动。   小刀不觉地皱紧一双剑眉。小混轻嘘口气,反倒安慰道:“老哥!别担心,这些伤看起来吓人,其实都是些浮伤而已……”   干沟另一端的小妮子等人,早已耐不住性子,策骑的策骑,拔腿急奔的拔腿急奔,全都围扰到小混       杓』焐耸疲∧葑泳幸簧畹阕月砩系瓜吕矗慷泛欤挥亟炕降溃骸靶』欤愕纳恕?  小混打起精神,自小刀怀中坐起,故做轻松道:“没事……”微微轻喘,他埋然笑道:“你们看得见的伤都不是问题。”   小刀已然发现,在火把昏黄光芒的照耀下,小混脸上有一抹病态的晕红。   于是——他警觉问道:“是不是内伤并发才严重?”   小混哑笑道:“聪明……”   哈赤立即紧张的大吼道:“少爷!那你快想办法救救自己呀!否则,光是流血也会流死人的吶!”   如雨的口水随着他如雷的大吼,激溅而出,使得小刀和小混二人同时遭殃。   小混无助地呻吟道:“闭嘴!否则我的血流光之前,我会先被你的口水淹死。”   “啪!”的一声,哈赤尴尬地用手重重抚住自己的大嘴巴,总算及时切断雨势,省去水坝泄洪的忧虑。   亨瑞扑在小混身边,睁大着碧绿如翠的双眼,含泪催吼道:“救命!救命!”   小混瞄他一眼,慢吞吞道:“受伤的是我,你叫救命做什么?”   亨瑞忘情地抓住小混的手臂,心急摇晃道:“你!救命!不救要死!”   “哇——呀!”小混杀猪似的惨叫道:“要死!你别用力抓我,会痛呀!死红毛!”   亨瑞吓了一跳,宛如被烫着般放开小混,呜咽道:“不死,小红毛不死!你不救,要死!”   小妮子眼见他们还在那里瞎纠缠,又急又嗔地娇叱道:“臭混混,你还瞎掰什么,难道你真的要做死混混不成?”   小混伸出右手作势地掩住耳朵,依然不减戏谑地吐着舌头,逗笑道:“乖乖隆地咚,河东狮吼啦!”   小妮子登时柳眉倒竖,恨声嗔吼道:“曾——能——混——你……”忽然,她媚眼儿一眨,泪水像决堤的黄河,哗啦直流。   小混三分真,七分假地摇着手,惊恐道:“别哭,别哭!我的乖乖小亲亲,我马上吃药就是。”   说着,他要小刀在他怀里摸出一只长颈白玉瓶,打开之后,他仰头将瓶内的汁液咕噜!   一口气灌下肚去。   几乎就在他咽下瓶中药汁的同时,他手上、胸前的伤口奇迹地缓缓收口,就连原本涌冒不停的鲜血,也像停水般立刻止住。   小刀等四人全都被眼前这幕奇景震慑住,一个个的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颗驼鸟蛋那般大,小妮子泪水依旧奔流,可是她早已忘记自己在哭。   小混抿抿嘴,对着目瞪口呆的四人,得意道:“这下子你们满意了吧!”   小刀猛地惊醒过来,哈哈大笑的用力在他肩上拍了掌,兴奋叫道:“他奶奶的!原来你还真有一套,难怪你小子敢和姓俞的那条衰蛇拚命。”   小混被这一掌打得哀哀直叫,哼咭道:“光是一套哪够混,我有的是好几十套,否则,我怎么骗得动那个衰蛇大棵呆。”   小刀讪笑道:“可惜你的套太松,套不了滑溜溜的衰蛇,结果还不是让人溜了,害得我也没能敢训那个姓邢的。”   “谁叫你玩了上瘾,忘了杀人。”小混悻悻道:“再说,那个衰蛇大棵呆的武功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我内伤未愈赢不了他,就算我身体健康,精力流沛,也未必能奈他何。”   小混越说越恨,狠狠地白了小刀一眼,才又继续道:“若非我用套,把他套得迷迷糊糊,得意忘形,再趁机赏他几下重手,哼哼!现在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呱噪?你早就被人追着打,我现在郑重警告你。”   小混气唬唬点着小刀鼻子道:“下次,”他一字一顿加强语气:“本帮主若是有难,你要是没有尽快支持,我就以帮规治你一个危害帮主生命安全的重罪,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小刀嘿嘿干笑道:“我记得帮规之中,没有你说的危害帮主生命安全这条规矩嘛!”   提起帮规,小刀真有点后悔当时凑热闹加入狂人帮的事,现在,跟这混混实在是有理说不清。   小混盘坐于地,却双手插腰,大剌剌道:“帮规是我定的,我说有就有。”   小刀淡然轻笑,他知道扯上帮规之后,想赢小混,就像拿自己的头撞墙,试试会不会痛,是一样笨的事。   于是,他聪明地转移话题问:“那个衰蛇大棵呆,到底伤得如何?”   小混斜瞅着他嘿嘿直笑,表示很明白他为什么要转移话题。   小刀径自保持微笑,心里却衷心希望小混别再找碴。   良久——小混觉得自己给他的威胁已经足够,便放他一马,呵笑回答道:“我保证那衰蛇的伤,比起我来只重不轻,否则我的挨打岂不是白挨。”   小妮子插口道:“小混,你刚刚喝下的是什么药,居然那么的神,才喝完伤就全好啦!”   “全好?”小混摇头道:“我说妮子,你以为这是神话故事,我吃了仙丹啦?我喝下的龙涎灵芝露虽然药效显著、迅速,但也不可能立刻痊愈。”   小妮子怔道:“可是,你的伤不是收口止血了吗?而且,你现在的气色也恢复得不错,我以为……”   小混苦笑道:“傻妮子,强颜欢笑的意思你懂不懂?瞧我现在这样子……”他夸张地扮个苦脸,呵呵干笑两笑。   他接着又道:“我是一点也不好,我告诉你,若是再不找个地方让我好好的疗伤,我保证你有希望做望门寡!”   小妮子忘了自己扭伤的足踝,尚在一阵强过一阵地抽痛着,她闻言惊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快找地方为你疗伤呀!”   “早说什么?”小混嘿嘿邪笑道:“疗伤,还是望门寡?”   小妮子微怔之后,猛地恍然大悟,她气结地举弓敲向小混脑袋,骂道:“神经病,你去死好啦!”   小混连忙伸手抓住她的长弓。藉势飘身上到赤焰背上,坐在小妮子身后,接着以空出的另一手将这个俏冤家用力揽向怀中,趁机在她颊上偷得一吻,这才长笑道:“好老婆,虽然说打是情,骂是爱,但是你也不要表示这么明白,小心有人会吃醋。”   小妮子在马背上,象征性地微微轻挣,便娇羞地轻依在小混胸前。   小混暗里偷笑,嘴上却正经道:“老哥,你想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比较隐秘,适合咱们暂避风头的?否则,以咱们这捞子伤兵累累,外加还有孤儿幼小的情形,可是没本钱再和那个衰蛇玩玩喽!”   小刀轻笑道:“你不是一向主张当狗熊吗?怎么忽然识起时务?”   小混对小刀以反话赞他是英雄,倒也开心,只是他嘴里依然不得闲地反驳道:“我们还是要当狗熊呀!所以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冬眠嘛!”   小刀嗤笑道:“俞子服……噢!就是那个衰蛇大棵呆说的不错,你的确是狗掀门帘,跟我走吧!”   说着,他伸手扶住小红毛亨瑞,展开身形,带着亨瑞朝西南掠去。   赤焰及哈赤立刻跟随而上……。   时辰,业已不早!   但由于阴沉沉的天气始终未曾笑开脸来,因此天色显得格外昏暗无光。   而漫天浓厚的灰云,更像是将天空压低了许多,使得天地之间的距离,骤然减缩不少,无形中便流露出一分窒人的沉重。   梨花尖,这是隔着北京,已有段距离的一座小山,山不高,所以才称为尖。   但是,这座遍地长满野生梨树的小山,却到处分布着野林、曲径、孤崖和深洞,这也是小刀之所以选中此山匿居之地的原因。   经过连夜的折腾和赶路,小混他们在粒米未进,滴水未饮的情况下,早就累瘫了,顾不得未达目的地,就在山腰上找了一处尚堪遮风避雨的密林先歇息下来。   称小混等人休息的这处林子为密林,实在不很恰当,在早已下过初冬第一场雪的山里,这座原本或许很茂密的梨树林子,此时,只剩下一座掉光了叶的秃林;光秃秃的梨树上,却偶尔挂着一、两颗瘦瘦小小,又干又涩的小野梨在风中晃动。   也就是这几颗不起眼的梨,将小混他们留了下来,现在小混他们手里都或多或少的抓着几颗野梨。   瞧他们一个个津津有味地啃吃着,不明内情的人以为他们手里拿着,嘴里吃着的梨,会是王母娘娘宴客盛会上用的仙果呢!   小混和小妮子的伤,都已事先大略地里扎上药过;此时,小混换上一件干净的青布长衫,掩去胸前和双手的白布绷带,除了他脸上依旧有着过分明显的红晕,和眼下青黑的眼包,倒也看不太出他曾身受重伤,至今隐疾未愈。   小混舒服倚坐在一株老根盘结的大梨树下,半瞇着双眼,恍惚地瞅着在他对面偎坐于赤焰腹下的小妮子和盘绕环坐在她周遭的其它人。   正好玩地瞧着小红毛亨瑞拉着自己一头红毛,对赤焰表示他和它是同类似的。   带着雪意的北风,呼呼地在林间进出穿梭,冷如冰利如刀的不断刮抚着小混众人的头脸和手脚。   小刀突然喃喃道:“难道要下雪了吗?怎么天气忽然冷了起来?”   小混骤觉一阵冷颤穿过他的脊椎,令他忍不住牙齿打架,“咯咯!”直响,然而,在这一阵冷意之后,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紧跟着搔动他的神经。   小混大声惊吼:“小心,是毒!”   说着,他呼地自地上跳了起来,惊觉的瞄看四周。   其余众人,除了小刀依然闭目盘膝端坐不动之外,也都纷纷起身。   四周除了北风吹动枯树的低啸,一切寂静如常,但是,这份寂静却为小混心头带来无可言喻的压力。   小妮子随着小混的目光,四下搜望半天,不解道:“可是没有人呀!小混,你会不会是神经过敏?”   小混迎着风,紧盯着风头,懊恼道:“他奶奶的!这群见不得人的人碴,他们是利用风头把毒送过来的,所以咱们看不到人影,如果我的感觉没错,这种毒只是使人暂时失去功力的麻痹性毒药。”   小刀沉沉开口道:“小混,你对了!我的功力正一点一点的消失,我原想运功抗毒,可是内力一动就浑身麻痹,痛苦难当。”   小混回头,只见此时小刀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情形不妙。   小混立即迅速赶到小刀身边,拉起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顷刻,小混攒眉断言道:“是冰心风神雾!老哥,千万别再妄动内力,快将气海所汇集的力道散放到全身百骸。”   “哈哈……不愧是文狂的传人,果然医术通神,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自己身中之毒,而且还知道该如何去应付,才不会自找苦吃!”   随着话声,树林左侧走出六名红衣配剑之人,说话者是一名面色苍白,长相斯文,长发披肩的青年。   看清来人的打扮,小混无奈的苦笑道:“他奶奶的!血魂阁这群老相好,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跑来凑热闹?这回乐子可大啦!”   小刀盯着血红长衫说话的年轻人,冷冷道:“五毒郎君潘宜明,原来是你!你什么时候也成了血魂阁的杀手?”   五毒郎君轻轻一笑,反手拂了拂束发的五彩飘带,然后,他似笑非笑地拉起腰间,一枝系着红丝线的纯金制钱,轻轻磨搓着:“我虽然也为血魂阁工作,可是,我可不喜欢血淋淋的杀人工作。”   小刀瞥及那枚金钱标志,神情一震,脱口道:“什么?你竟是血魂阁的引导使!”   小混虽听小刀解释过血魂阁内的组织,可是,他不记得小刀曾提过什么引导使的职称。   可是——他露出一副最最纯洁的微笑,轻掸长衫,转身对五毒郎君抱拳相询:“你好!   潘头领,我听过有关血魂阁的组织,可是却不知道这个引导使是啥高级职位,你可不可以为我解释一下?”   双方都注意着小混和五毒郎君,可是竟无察觉,小混借着方才掸衣的动作,将一粒大小如拇指指甲盖的暗红色药丸弹入小刀手中。   就连小刀,也是在解药入手之后,才有所警觉,他不禁暗暗佩服小混如此高超的小动作。   五毒郎君虚伪地拱手回礼,故示大方地陪着小混演戏,他故意讶然道:“哦?小兄弟你不明白有关引导使之事吗?我倒是很乐意告诉你。”   小混满脸欣喜,连连拱手道:“多谢!多谢!”他却在心里暗骂道:“他奶奶的!原来是只笑面狼,真是有够恶心!”   五毒郎君轻浅一咳,堆满假笑地脸上故做热诚道:“血魂阁中所讲的引导使,简单点说,就是血魂阁的柜台主持人,他们专门负责生意的接洽与联络。同时也包括对客户和生意对象做一些必要的身家调查,以便利阁内的各级杀手同仁们的工作。”   小混不知道小刀是否已经服下冰心风神雾的解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他故意地闲扯道:“噢!原来是潘掌柜的,真是失敬,失敬!”   潘宜明为了让冰心风神雾的功效彻底发挥,也故意拖延鬼扯道:“哪里!哪里!曾兄弟你别客气,今天大家在此见面也算有缘,潘某能够认识你这位武林新秀,真是三生有幸。”   小混打个哈哈道:“潘掌柜的,你要我别客气,怎么你自己倒是恁般的客气呢!”   潘宜明诧异地问:“曾兄弟,你这话怎么说?我哪有客气什么?”   “怎么没有!”小混舔舔舌道:“你潘掌柜的在江湖上可是有名有号的人,而且又有血魂阁这么大一位东家为你后盾,咱们能见面,认识,应该是我三生有幸才对,你说你是不是太客气。”   潘宜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曾兄弟,我说几句三生有幸自然有它的道理。”   小混斜眼着对方,眨眨眼问道:“哦?有道理?是何道理,可否说来听听?”   “当然可以。”虽然五毒郎君脸上笑容依旧,但是,他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冷硬,他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小混,清雅道:“第一、你是成名于百年前武林双狂的唯一传人,光从这两个老怪物风光的年代到你的年龄来说,三生已经是保守的说法,若是不幸一点的人,每二十年当一次好汉,呵呵!这何止三生而已,你说是不是?”   小混有趣笑道:“他奶奶的!你说的对了,太有道理!那第二呢?”   “第二……”潘宜明笑意更浓,声音更冷:“双狂那两个老家伙的武功、机智,在昔年都是一流之属,如今,你承受他们二人的调教,只怕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喽!”   小混抿抿嘴,得意道:“还好啦!这也算你有幸的道理?”   潘宜明目光闪烁道:“当然不是,我有幸的原因是,我能亲手除掉你这位武林新秀,定能震惊江湖,这才是我最大的荣幸。”   小混神色不变,说着反话道:“我说潘掌柜的、潘头领、潘老大、潘笑面狼,瞧你说的好象我在江湖中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似的,其实,我只是个小混混,连江湖都还没正式走上一遭,哪有你言下那么伟大和重要。”   潘宜明奸笑道:“曾兄弟!曾能混,我不是要你别客气嘛!你不但连创我血魂阁数次,伤我阁中好手多人,又手刃猛龙会副会首杜虎头,重伤其会首铁扇书生俞子服,光是这些事,你已经扬名江湖了,现在江湖中不知道双狂传人曾能混出现的人,恐怕还不多见。”   “哦!”小混故做高兴道:“这么说我真的出名喽!真难为你连昨晚才发生的事,你也打听的那么清楚!”   潘宜明阴狠道:“可惜,你才刚出名,就得要陨落,而杀你的人,就是我——五毒郎君。”   小混摆摆手,毫不在乎道:“少来,我可是算过命的,我命中注定不会死于毒手,所以,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五毒郎君哈哈邪笑道:“你挺乐观的!老实说,若不是阁中下令务必将你格杀,我倒想和你交个朋友,只可惜咱们没这个缘分。”   “没缘分才好!”小混怪叫道:“要是和你这种玩毒的家伙交上朋友,我还真不放心,说不定哪天你心血来潮,暗地里对我下毒,拿我做人体实验我才吃不消!”   潘宜明估计时间差不多,便自袖中抖出一对乌黑的铁笔,分握于双手,他慢条斯理道:   “如此说来,我们总算心意相同,我想,我们说再见啦!”   小混偷瞄了小刀一眼,只见小刀眼神焦急,对他做了个几乎难以察觉的摇头,便知道小刀身上毒性未除。   估量一下眼前局势,小混知道别说他重伤未愈,就算他没受伤,他想以一己之力对抗五名血魂杀手和五毒郎君,又要保护小刀等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   “等等!等等!”小混只好继续拖延道:“我说潘老大,既然你对我那么有好感,你总不好意思让我死的不明不白吧!”   潘宜明淡淡道:“你还有什么事想在死前知道?潘某说不定可以成全你,好让你做个明白鬼。”   小混眼珠子一转,皱着眉头道:“难道,这次血魂阁是为了以毒对付我和我老哥,特地请你加盟入阁?”   他是因为小刀显然认识五毒郎君,却不知五毒郎君为血魂阁的一员,故而有此一问。   五毒郎君略一沉吟,即道:“不!其实潘某出任引导使之职,已有数年,只是阁内要求引导使身分必须隐秘,因此,就是一般江湖中人在以本阁特定方式和各引导使交洽生意之后,都未必得知引导使的真正面目。此次,由于情况特殊,这才不得不暴露本使身分,使毒擒杀你们。”   微微一顿,五毒郎君以婉惜的眼神瞅着小混,继续道:“不过,反正对你们而言,知不知道本使的身分,已经都不重要。”   小混轻哼道:“原来引导使还不止一个,这么说,必要的时候,你们这些引导使还可以变成神秘杀手中的神秘杀手喽!”   五毒郎君颔首道:“不错!曾能混,你的反应的确很快。”   小混脑中想着其它的事,随口答道:“废话!否则你以为我混假的不成。”   他灵光一闪,突然道:“哈哈!我说潘掌柜的,原来你在唬我呀!”   五毒郎君微怔道:“唬你?什么意思?本使为什么要唬你,又唬你什么?”   小混嘻嘻笑道:“你根本不打算杀我们,我紧张什么劲儿。你不是唬我!难道还被我唬不成!”   “你凭什么以为本使不会杀你?”五毒郎君冷冷地反问。   小混笃定道:“如果你要杀我们,你何必那么麻烦,只在上风头下了冰心风神雾,那是散功用的暂时性毒散,你只要洒下些要命的毒粉,你岂非不必动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嘛?   再说,你们还要我老哥回去为血魂阁当教练,你当然更不可能杀我们啦!”   五毒郎君沉默不语,只是尽以古怪的目光打量着小混。   半晌,他讳莫如深地开口道:“你很聪明,你真的很聪明,难怪阁主会要我亲自动手,唉!可惜聪明的人大都注定短命,你也绝不例外。”   小混扬起眉毛,怀疑道:“咦!听你的口气,好象只有我活不了,是不是?”   五毒郎君沉声道:“你放心,还有那个大个子和红发的小子陪你一并上路,黄泉道上,你不会寂寞的。”   小混怔了一怔,大叫道:“没道理嘛!为什么我非死不可?再说,老哥能活有道理,可是你又为什么要放过我的亲亲小妮子?”   眨了眨眼,小混暧昧道:“喂!我说姓潘的,莫非你对我老婆有啥企图,这样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小混!”小妮子因为脚伤由哈赤扶站着,她恨不能跺脚地娇嗔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这种……”   小混截口道:“有色玩笑。”   小妮子瞪他一眼,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五毒郎君哼声道:“曾能混,你不用再拖时间,冰心风神雾虽然是暂时性毒,但是要药效自动消除,最少也得三天,你已经没机会了。”   小混吃吃笑道:“真的吗?你那么有把握?你忘了我是谁,我能一眼断出你下的毒,难道我会无法可解不成?”   五毒郎君闻言微惊,立刻喝道:“上!先做了另外二人。”   五名头级血魂杀手动作整齐划一,“刷!”的一声拔出配剑,缓缓向众人逼进,而五毒郎君,潘宜明却紧紧守着小混,他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毒药会失灵。   眼见血魂杀手一步步逼向哈赤和亨瑞,小刀顾不得一切拦阻在他们二人之前,同时,他第一次未出招却先拔刀直指来敌。   虽然——小刀在刚才以一个搔耳的掩示动作服下小混交给他的解毒丸,但是,到目前为止,他的功力尚无丝毫恢复的迹象。   正当走在最前面那名血魂杀手,行经小混身边时。   蓦地——小混身形倏闪,大喝一声,双掌同时拋扬如刀,登时,血刃掌如山倾颓,轰然罩向那名该死的血魂杀手。   “砰!”、“呀——”……“砰——”   两声闷响夹着一声惨号同声响起,那名血魂杀手虽然被小混一举击毙,可是与小混几乎同时发动招式的五毒郎君,也在小混挥掌间,以手中的铁笔将小混凌空挑起,狠狠摔向在地面上。   后面那声重击的闷哼,便是小混撞在地面上所发出的声音。   小混经这一摔,恰巧摔落在小刀等人身边,小刀和亨瑞忙不迭一人一手,将他自地上搀扶起来。   小混强行咽下一口涌到喉间的瘀血,他瞟了一眼自己身上,只见左肩多出一个制钱大小的血洞,右胸却又被开了一道七寸长的血糟,他暗叹一声:“歹命!”   他强忍着伤口火辣辣的抽痛,硬挤出一抹笑容道:“现在,你相信本少爷没有骗你了吧!”   潘宜明惊怒道:“小子,你真的已经解除身上所中之毒。”   其实,小混自幼在文狂李二白精湛医术有意无意的试验下,体质中早已具有抗毒的本能。   只要不是几种奇毒,他体内会自行产生解毒的反应,这就是当初毒雾出现时,他立刻知道的原因。   小混自然不愿让五毒郎君知道个中详情,于是,他耸耸肩,满脸无辜道:“我已经警告过你,谁叫你当我在放屁。”   五毒郎君脸色阴沉地宛如此刻的天气,蓦然,没有任何预兆的,他无声地直逼而上,双手铁笔抡起漫天笔影刺向小混。   小混表面镇定逾常,其实心里早已叫苦不迭,方才他拚着鼓足全身仅存的最后一丝气力,才勉强一举击毙血魂杀手。   他无非是希望能使得五毒郎君投鼠忌器,在惊疑不定,有所顾忌之下,不至于妄动。   小混自己明白的很,此时的他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空壳子一副罢了。   其实,他浑身上下每一条,每一块的肌肉,都已僵硬地抗议着连日来不断的征战,而他彷佛已经能听到自己体内的三百多根骨根,根根正呜咽着要求得到休息。   他在心里求遍了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耶稣基督、真神阿拉,念烂了阿弥陀佛、救世主阿门,只巴望着奇迹出现,好让小刀实时消除毒性,恢复功力,替他接下这场要他老命的麻烦。   无奈呀无奈,他千算万算却不如老天一算,他盼望的奇迹这次还来不及随传随到,阴险歹毒的五毒郎君已经骤起发难,毫不留情地对他猛下重手。   小混哀声叹气地苦笑道:“他奶奶的!你们这些救苦救难的神明真现实,我不过平常少烧几炷香,你们就在我需要时弃我而去,真他奶奶的不够交情。”   不得已,小混顺手抢过小刀手中的凝魂宝刀,硬起头皮,一招“孤魂飘飘”以攻硬架而上。   五毒郎君似是知道凝神宝刀的威力,手腕微挫使铁笔避开刀口,同时,他脚步倏游,忽地挤身而上,铁笔改刺为挥、为划、为扫、为撇,登时,如点的笔影变成狂啸的巨浪,轰涌滚荡,一波紧接一波地冲向小混,直将小混撞得颠颠倒倒,摇摇欲坠。   就是在小混身后的小刀等人,也禁不住这阵狂飙的波及,被劲道余威扫击地踉跄倒退数步。   五毒郎君目光一闪,冷笑道:“原来只有你一人解除毒性。”   小混一听,知道要糟,当下猛地提气,手中宝刀便如泼风打雨般,呼啸而出,硬是将五毒郎君逼退三尺。   五毒郎君却在闪退的同时,大喝道:“去将其它人给我擒拿下来!”   仅存的四名血魂杀手轰喏地朝小刀等人扑去。   小混双目泛赤地狂吼道:“谁敢!”他不顾五毒郎君双笔逼近,蓦的仰天厉啸,蹬地朝血魂杀手标射而去。   五毒郎君重哼一声,铁笔招式倏地加快,“咻咻!”尖啸,铁笔速然在小混右肋和大腿根上进出六次,六股腥赤的鲜血随着五毒郎君拔笔的动作溅洒如泉。   小混咬紧下唇,不吭一声,他的身形却借着这一轮的刺撞,猝然加速迎上四名血魂阁杀手。   第五章 凄厉惊魂残风雪   蓦地——半空中爆出一团刺目晶亮的光球,原本晦黯的天空好象忽然亮丽起来。   尖锐如泣的刀啸映和着呼呼的风吼,这团突然现的光珠,直如要毁天地般,轰然转向目瞪口呆的血魂杀手。   五毒郎君急追而至,大吼道:“快躲!”   但是,慢了!   光球转过之处,枯树粉碎如齑随之拋扫,一声凄厉的不似人类所能发出的长嚎,恐怖地尖响而起,起霄云端天际,点点残红宛如风中飞絮,喷散飘扬。   光球骤敛,小混披头散发,俊脸惨白如雪,浑身血污泥泞的跌坐于地,手拄长刀拚命地喘息。   他的四周,此时布满一地残骨遗骸,半空之中犹有落英般的肉糜,轻轻飞坠。   那些或段、或块、或糜、或碎的人体血肉,便如屠场中弃置的废物,腥赤的、恶心的、零落的,散占于仍然留有些微残雪,约有二丈方圆的地面。   一名在小混刀下侥幸逃生的血魂杀手,持剑的手不可掩抑地悚悚直抖,他的双目充满出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几乎不可察觉地,这名杀手脚下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地向后拖移,好似他只要再受一点点刺激,便会拔腿狂奔而去。   小混右侧,五毒郎君握笔的双手因用力过度,指关节已经白的堪与残雪媲美,他的双唇因震骇而扭曲,他的两眼因看到不可发生的事,瞪大如铜铃,彷佛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般。   他就像一尊雕像,直挺挺地僵立在那里,忘了移动,忘了追杀。   就连小刀他们,也被小混所使出如此浩瀚、恢宏的刀法摄去了魂,全都屏息地直盯着小混手中那一柄依然流灿着冷冷青茫的凝魂宝刀。   一时之间,树林内静默下来,空气中只剩下小混急促粗重的喘息,就连刚刚犹自低啸的风声,似乎也吓跑了般,失去声响。   沉寂中,雪,悄悄地自天际无声飘落……小刀机伶伶打个冷颤,恍然惊醒过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小混身边,抱住小混双肩,激动叫道:“小混!小混!你还好吧!”   小混咽口干沫,他想笑但是却无力牵动嘴角,只好,连连翻了翻无神的双眼,瘖哑黯道:“还好……才怪!”   忽然——五毒郎君发出神经质的狂笑,他似疯了般,蓦的拔笔朝小混冲戳而至。   原本举步正待上前慰问的哈赤见状,虎吼一声,猝然旋身挡拦,五毒郎君依然猝笑不绝,瞧也不瞧哈赤一眼,双笔忽地挺刺如飞。   待哈赤发现不妙,五毒郎君的右手笔尖已经刺到哈赤左腹,本能的,哈赤双手锁扣,他右手及时拿住五毒郎君的右腕,左手却抓紧五毒郎君左手中的铁笔。   出于长年摔角的直接反应,哈赤扣住五毒郎君之后,立刻大喝甩身,将五毒郎君横摔飞出。   他自己虽然左腹受伤,却像个没事的人,又待冲上前去……“别去!哈赤!你打不过他的。”   小妮子连忙喝止哈赤,她扶着亨瑞的肩,一拐一跳地蹦向小混,哈赤立刻跑上前,将她抱到小混身边。   小混吃力地伸手入怀,取出一只小油纸包,交给小刀道:“让哈赤里伤……咳咳!”   小混直到此时,他还记着要照顾受伤的人,他却忘记了自己才是受伤最严重,最需要疗伤的人。   小刀接过油纸包交给哈赤,小妮子侧身跪坐着扶稳他,双目含泪,哽咽道:“小混……   你赶快再喝些龙涎灵芝露,好不好吗?”   亨瑞忙着帮哈赤上药包扎,小刀俯身探问道:“小混,药呢?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混身上,却忘记一旁尚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大活人。   小混甩了甩头,想摇醒逐渐昏沉的神志,无力笑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超级特效药……龙涎灵芝露只有那一瓶……喝了……就没有啦……”   小刀和小妮子登时如中雷殛,小刀不相信地抓住他的双肩,激动叫道:“那别的呢?你还有没有别的药,你不是神医吗!神医怎么会对自己束手无措!”   小混猛力的睁开一只眼睛,不服气道:“谁说我……束手无措!”   忽然——他双目猛地怒嗔,用力推开小刀,嘶吼道:“小心——”   小刀冷不防为他这股突发的大力推得朝右侧翻跌一步。   “噗!”的轻响,五毒郎君带着疯狂的狞笑,将刺中小混的左肩瑟琶穴的右手铁笔,再次用力猛推。   登时,铁笔贯穿小混左肩,笔尖已露出在小刀身后。   “啊——”小妮子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灰蒙蒙的天空骇人的回响。   小混骤觉一阵尖锐的痛楚,随着小妮子的尖叫,由肩胛直蹿脑门,“轰!”然震得他两眼发黑,猛然跌入一处无底深渊。   直觉的,小混知道自己就要昏倒,在他急落的黑暗中,他甚至看到点点的金星在眼前乱舞。   小混浑然不知自己为了抗拒这股就快将他淹没的痛楚,已将下唇咬得血肉模糊。   最后一丝闪过小混脑中的思绪,竟使小混不觉地露出一抹淡笑:“他奶奶的!原来头昏眼花,金星直冒就是这么回事……”   小妮子失神的用双手抚着自己的嘴,睁大的双眼紧瞪着小混左肩,那里血正顺着铁笔汩汩淌流,只是这缕不断泉涌而出的热血,对已是浑身血污狼狈的小混而言,不过是多添了些湿意罢了。   五毒郎君带着血腥的满足,狂笑着扭动那只穿透小混左肩胛的铁笔。   小混倒抽气的嘶嘶声,惊醒小妮子,不顾一切的,小妮子尖叫着扑向前推开五毒郎君。   五毒郎君被这一推,不觉地松手踉跄一步,愤怒中,他右手猛挥,“啪!”的将小妮子掴倒于地。   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在电光石火的那瞬间,待小刀反应过来,他愤怒地大声狂吼,像失了理性的疯虎,一头扑向五毒郎君。   五毒郎君挥掴的右手尚未完全收回,小刀已经撞到,将他扑倒在地,拳如雨下狂捶乱打。   此时的小刀在悲愤和伤痛的煎熬下,早已丢开了理性,他甚至忘记所有的拳法和招式,只是遵从自己原始本性的驱策,狂乱的挥拳攻击着五毒郎君。   虽然,小刀这些犹如幼儿扭打的攻击并不能伤害五毒郎君,但是,一时间,仍将五毒郎君缠的难以脱身。   于是,五毒郎君对唯一那名幸存的血魂杀手吼道:“他妈的!你还在发什么怔,不会过来帮忙。”   那名杀手悚然惊醒,提剑直奔而来。   忽然,哈赤和亨瑞两人同时吼着冲向血魂杀手。   若以平时情况而言,血魂杀手要除去因中毒而功力全失的哈赤及手无缚鸡之力的亨瑞,本是易如反掌。   但是此刻,这名血魂杀手方从酷厉的刀法下逃得一命,心中犹自惴惴不安,复又震憾于小混他们那种坚韧近乎无可摧折的生命力,使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些人还算是人吗?像这么狂悍拚命的人,谁能杀得死他们?   血魂杀手眼见哈赤和亨瑞二人,带着满脸骇人的杀气朝自己冲来,心中竟感到一股无可言喻的悚栗。   好象,此时他所面对的不是两个软弱的残兵,而是一对自地狱逃出的厉鬼。   “该死!三号,你还犹豫什么!”   五毒郎君的吼声,将小混自飘飘忽忽的半昏迷状态中唤回魂来,自模糊的视线里,小混瞥见五毒郎君已将小刀压在身下。   此刻,正高举着拿着笔的左手,想捣碎小刀的脑袋。   小混拄着凝神宝刀努力站起来,他踉跄如醉的挥着刀朝五毒郎君杀去。   忽然,不知什么绊倒了小混一脚,原来就踉跄的小混,因而整个人就朝前扑跌出去,他手中的凝魂宝刀同时脱手砸向五毒郎君背后。   小混苦笑的回头低瞄,原来自己是被昏倒在身边的小妮子所绊倒。   五毒郎君惊觉背后异响,来不及加害小刀,左手铁笔反扫身后,“呛!”、“当”,铁笔正巧敲在刀锋上被削成二截。   小刀趁着五毒郎君这一疏神,挥拳击中对方下颚,自己也扭身逃离压制。   蓦地——“谁干的!是那个杂种干的!”   小混跪在小妮子身旁狂怒的大吼,他轻轻揉抚着小妮子肿涨青黑的左颊,心痛又温柔的为小妮子拭去嘴角边一丝血渍。   忽然——小混唬地转过身,双目泛射出异样的精光。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此时他的眼光之中,包含着可怖的冷酷,深沉的愤怒,以及氤氲着无情的血腥气息。   这使得原本看似织弱稚嫩的他,变得宛如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狼——一头只有狂野兽性的狼。   小混身形摇晃地缓步逼向五毒郎君,一列歪斜迤逦的血渍随着他的移步而延伸,他恶狠狠地直盯着神色惊疑不定的五毒郎君,宛如一头盯住眼前猎物的野狼。   冷凄凄的语声并自小混唇隙,一字一顿道:“你!是你!对不对?”话中只有肯定,而非怀疑。   五毒郎君暗自深吸口气,抑制心中忐忑道:“曾能混,你认命吧!此次本使奉命务必置于你死地,以你现在体力,绝无生出之理,你又何必太挂心那妮子的遭遇……”   小混龇牙嗔目地狂吼,紧集了全身的力量猛然挥掌冲向五毒郎君。   五毒郎君双掌齐扬,登时半空之中诡异地泛出几十只乌黑腥臭的爪影,如勾魂魔爪抓往小混。   这正是五毒郎君平时不肯轻易使出的压箱底绝活——五毒神抓。   五毒郎君原以为这几抓至少可以逼退小混,岂料,小混对当胸抓到的乌黑手爪,竟宛若无睹,不闻不问,身形依然不变,挟以雷霆万钧之势,奇快无比地朝五毒郎君冲去,存心来个硬碰硬。   “轰隆!”巨响,小混如同摔死狗般,“趴!”地重重摔出丈外,五毒郎君也被小混结结实实的印上二掌,连退三步之后,“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另一边——血魂杀手经五毒郎君的一声怒喝,果然收回不少心神,立刻挥剑拦杀哈赤和亨瑞二人,不出十招,哈赤和亨瑞二人已经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小刀见状立即拾起地上的凝魂宝刀,加入战局。   此时小刀的功力仍未恢复,但是他一刀在手却有说不尽的神勇。   尤其,他已定下心神,刀法中绝妙的招式连绵而出,虽然无法打败血魂杀手,但与哈赤他们三人连手,一时之间倒也不至于落败。   五毒郎君不料重伤累累的小混,竟然还能如此的余力震伤他的内腑。   他喘过一口气后,他愤怒地朝正摇摇晃晃站起的小混冲去,罩面就是十掌七腿,将尚未站稳小混打得口喷鲜血,滚出三尺之外。   小混呛咳着又吐了口鲜血,再一次慢慢地翻身挣坐而起,五毒郎君毫不放松,闪身欺近,手脚齐出,“嘶!”的一声,小混前胸被五毒郎君的毒爪连皮带肉硬生生撕下巴掌大的一片,同时再被他一脚踹飞,直上半空复又砰然坠地。   五毒郎君咬牙切齿道:“小子!我叫你狠,竟然伤我,有本事你就再起来试试看。”   小混像是听到五毒郎君的诅咒,他混身血淋淋的,又一寸一寸的爬了起来,再一次,摇晃不止地踉跄着朝五毒郎君走近。   小混那一身是血,却又双目放光,摇摇欲坠,却又颠踬不倒的模样,就像一尊受了魔咒重生的死尸,正无意识地朝着施咒者走去。   五毒郎君骇然心惊地盯着逐渐逼进的小混,不禁机伶伶打个心悸的冷颤,他不敢相信有人受创至此,还能站得起来。   忽然,五毒郎君神经质地怪叫一声,双掌再次狂挥而出,瞬间劈出数十掌,掌掌毫不落空地击中小混。   小混再度仰跌而出,也再一次地站了起来,他早已进入一种昏迷的状态,此刻他的动作,纯粹是潜意识所激发的生存本能。   在他久居沙漠的岁月中,他早已磨练出一种不到死透死绝,绝不放弃生命的强韧生存意识。   因此,他跌倒了会再起来,再跌倒还要再起来,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寻求一丝反抗的机会,唯有反抗,才能使他的生命继续……五毒郎君不相信眼前的小混还会是个活人,理智告诉他,活人绝对不可能承受小混所承受的伤势。   理智又告诉他,只要是人没有打不死的,难道,眼前这个人已不是人,是鬼!是魔!是索魂的僵尸!   五毒郎君原本苍白的脸上更是不见一丝血色,他忧戚眼神中,有着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怖。   他迷乱的瞪视着摇晃逼进的小混,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抖嗦着朝后一步一步的退去。   蓦地——不远处一声凄绝的悲叫陡然穿空响起,竟是那名幸存的血魂杀手被小刀大卸八块。   似乎受到这声惨叫的刺激,五毒郎君绷紧的神经骤然一震,他忽然神经质大吼:“杀呀!杀呀!”   正当他凌空弹起,双手屈张成爪,朝小混顶门落时,一抹宛如来自九天放射出的毫光,猝然而至,带走五毒郎君的双臂,嚎叫尚未成音,匹练似的毫光略一舒卷,再次带起五毒郎君的头颅,如柱的鲜血自无头的头顶冲出,喷出三尺,无头尸体“叭哒!”撞入小混的怀中。   小混双臂本能地收缩,倏然箍紧这具断气多时的死尸,只听见“●喳!”一声,五毒郎君的尸体竟被小混拦腰勒断。   恢复功力的小刀,此时已是发髻蓬散,一身剑伤,情况颇为狼狈,可见他功力恢复的多么是时候。   否则,这场拚斗的最后结局如何,可还真难预料。   小刀收起凝魂宝刀掠至小混身边,担心道:“小混!你还好吗?五毒郎君死了,你可以放开他啦!”   半晌,小混仍只是抱着倒垂的尸体不言不动,小刀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感觉,他急忙伸手拔着小混,轻叫道:“小混……”   谁知,就在小刀右手触及小混身体地,小混就像遇到热的腊像般,突然软倒。   小刀顺势抱住他,急吼道:“小混!”他虎目之中登时溢满蒙蒙泪水。   哈赤和亨瑞闻声都跑了过来,他们帮着小刀用力扳开小混箍紧在尸体上的双臂,小刀连忙伸手试探小混的鼻息,接着又俯身贴在小混心房聆听他的心跳。   总算,小刀轻嘘口气,举袖拭去额头冷汗和颊上不知何时滑落的两行清泪。   小刀因为放心,忍不住冲着哈赤他们呵呵直笑:“还好,还有心跳。很微弱,但总是还活着。”   说着,他将右手探入小混怀里,想找寻些治伤的丹药,这才发现小混前胸已经被五毒郎君的五毒神抓抓得稀烂,正流着腥臭的黑色毒血,那还有衣服和丹药可言。   小刀心头一跳,怔道:“糟……”   不远处,被掴昏的小妮子,正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小刀大喜道:“对了!小妮子也许知道哪里还有药可用!”   他抱起小混急步走到小妮子身旁,哈赤和亨瑞紧跟着他团团乱转。   小心地将小混交给哈赤之后,小刀扶起小妮子将右手抵住她背后灵台穴,缓缓将内力输入小妮子体内。   一刻钟不到,小妮子已悠然转醒,她睁开双眼,入眼竟是小混已不似人形的惨状。   直觉地,小妮子以为小混已死,她蓦地悲呼一声扑在小混身上嚎啕痛哭。   亨瑞在一旁,口齿不清的劝慰道:“不哭!不哭!小混死没有!不哭。”   小刀拍拍小妮子香肩,柔声道:“先别忙着哭,小妮子,快告诉我,小混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丹药放在你这里?或者其它地方?”   小妮子抹着泪点头道:“有,我这里有!赤焰背上的鞍褥也有。”她一边已掏出几支小巧的玉瓶、瓷瓶。   小刀撮口打个招呼赤焰的哨声,不曾走远的赤焰立刻像团火般卷了过来。   小刀依小妮子的指示,在赤焰鞍褥的夹层口袋里,又摸出一堆瓶瓶罐罐不知是何用途的药物。   挑选半天,小刀终于从取自小妮子身上的玉瓶中找出一瓶,他唯一认识,也是他曾吃过的碧玉回生丹,喂小混服下。   另外,哈赤和亨瑞也发现一瓶红色粉末,正是小混交给哈赤里伤用的金创药。   于是,他们为自己和小混敷敷抹抹一番之后,小刀环顾四周道:“这时里不能再留,既然血魂阁能在此处截住咱们,他们必定也知道我们原先计划的去处。”   想了一想,小刀沉吟道:“看来咱们得换个地方。好吧!就到那里,地方虽然远一点,但是绝对隐秘安全。”   小妮子等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问:“哪里?”   小刀神秘笑道:“去了你们自然知道,走吧!”   他唤过赤焰,将小混抱上马,直扶着小妮子坐在小混后背圈抱着小混,安置妥当,他回头瞥见哈赤不断地龇牙咧嘴,好象很痛苦的样子,他这才想起哈赤所中的冰心风神雾毒性未除。   小刀歉然笑道:“哈赤,很抱歉我不知道解药是哪一瓶,只好让你等小混醒来再为你解毒。”   哈赤扭扭身子,露齿笑道:“没关系,小刀少爷!忍一忍,这阵麻麻痒痒的感觉过去就好了。”   小刀鼓励地拍拍他,再次看了看四周,只见越下越大的雪,已经掩去部份血腥和零乱,不久之后,这里将会是一片雪白,好象未发生过事情一般。   “走吧!”   一行人顶着越见凄厉的风雪,转身朝他们来时走过的小径而去……   静——绝对的寂静!   原本凄厉的寒风,彷佛也不愿破坏天地间这份宁静祥和的气氛,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止它的呼啸。   只有点点纷飞,柔柔的、细细的,宛如鹅毛又似棉絮的白雪,兀自轻悄悄地从天际飘落凡尘,伫足在树梢,停歇于大地……这里是五台山区,离着梨花尖,说远,其实也不算太远,只要由梨花尖西行十余里,翻过长城,再走上数十来里的山路,也就差不多了。   此时,山里层叠交错,起伏绵延的峻峭峦峰,在缤纷瑞雪的粉饰下,远山近岭,触目尽是一片洁白。   偶尔,雪地里间或隐露出一、两株长青的松柏,点点绿意,将山中雪景衬托得越见雅致。   提起五台山,几乎无人不知是为佛教圣地,而那状似五髻的五座秃峰,更称得上是三步一小寺,五步一大庙,处处可见游人如织,香客络绎。   就在五台山的背台东北方不远处,有一座状似鸠头鸠眼,勾啄栩栩如生的孤峰,遗世独立,山中僧人都称之为鸠头峰。   由于这座鸠头峰前阻云海滚腾的万丈深渊,猿猱难攀,飞鸟难渡的峭岭绝壑,因此,鸠头峰一向被人认为无路无达,人踪绝迹。   然而——此时鸠头峰那双上不着峰顶,下不接深谷,既无垂藤可供下攀,又无曲径可以上朔的鸠眼左眼眼洞之中,赫然有人,而且还不是普通人。   那人浑身上下缠满白布绷带,像煞一粒特大号的湖州粽子,倚着洞壁而坐,从那张鼻青脸肿,却依然眼露黠光的面貌仔细看来,除了那位自称天才混混的狂人帮大帮主——曾能混,还会是谁。   小混倚坐于距离云海几乎不足三尺的洞口旁,有些视而不见地瞪着洞口之外的寂静落雪,小妮子和亨瑞端坐在他对面,二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地面……原来,地上画着一尺见方的棋盘,几截松枝叉充棋子,他们正在下象棋吶。   小妮子身兼顾问和军师二职,在一旁指点小红毛作战,同时告诉他车马炮长的是何德行。   因为亨瑞从未见过那些刻在棋子上的支那字,象棋,自然也是第一次下。   亨瑞抓起刻着炮的松枝,看了看小妮子,笑问:“炮?”   小妮子耐心地点点头。   亨瑞高兴叫道:“炮,砰!”他得意地轰掉小混的一只“卒”。   小混回过神来,呵呵谑道:“砰?我还‘杠’呢!你以为这是打麻将?”   “麻将?”小红毛双眼一亮,兴奋的点头道:“会!”   小混啧啧咋舌道:“真的?下次有机会咱们打个八圈试试,看看你的道行有多深。”瞄了地上的棋盘一眼,他淡淡道:“‘马’八进七,吃‘炮’!”   小妮子代他动手,将亨瑞的大炮吃掉,亨瑞轻哼一声,皱眉搔耳,陷入苦思,瞧他这边棋盘上,只剩得老帅一只,红“仕”二名,单相独存,实在也没什么妙招可想的。   半晌,亨瑞咯咯一笑,抓着相便要吃掉小混的黑马,小妮子轻笑道:“小红毛,你又忘了,‘相’是不能过河的。”   亨瑞不服气道:“为什么?”   小妮子向来明白下棋的规则,象棋之中绝无飞象过河这一招,若问她为什么,她从没想过这道理,怎么知道象为什么不能过河?   小红毛见她答不出,得意地用飞相,吃掉小混的黑马。   “啪!”地闷响,小混里着绷带的右手,赏了亨瑞一记响头,笑骂道:“他奶奶的!小红毛,你真是天才,这么重的一只象,又没船渡它,怎么可以过河,还没到河中间就淹死啦!”   亨瑞抚着脑袋,装傻的咯咯直笑。   忽然——“吃饭喽!”   小刀带着笑意的声音,自洞底深处传来。   原来,这处山洞,由五台山区的方向瞧看,是个山洞,实则,却是一条自然天成的隧道,只是一般人并不知道罢了。   难怪小刀能够带着受伤昏迷的小混到达这处无人可及的眼洞之中疗养。   不一会儿,小刀和哈赤二人,一身风雪,自洞底走了出来。   他们二人手上都捧着些山精、地黄等可食的植物,而小刀左手中赫然多持着一株色泽深褐,大如人掌的灵芝,兴高采烈地步向小混等人所坐之处。   小刀放下手里的东西,轻笑道:“天那么冷,为什么不升个火烤烤,还要坐在洞边吹冷风?”   小混不在意道:“风停了,而且我怕升火会让外面的人察觉这洞里住人。赤焰小子在哪儿?”   小刀拍掉头脸和身上渐溶的雪花道:“我让赤焰小子留在另一头出口附近,若有异动,它可以实时通知我们,还有,只要你不要这么靠近洞口旁升火,外面的人是看不出这洞里别有乾坤。”   小妮子瞥见灵芝,欢叫道:“小刀哥哥,这是灵芝※!你在哪里找到的?”   小刀呵呵笑道:“其实,那是赤焰小子挖出来的,它的鼻子可真灵,连雪下面有名堂都瞒不过它!”   亨瑞拨了拨他们的晚饭,失望道:“又是草?不要。”   “不要!”小刀捏捏他突出的鼻子,威胁道:“我和哈赤冒着大雪去找吃食,你敢说不要!下回由你去张罗三餐。”   亨瑞侧头想道:“张楼?不懂!”   小刀泄气地摆摆手,谑道:“唉!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还是让小混无聊时多教你一些中文。”   哈赤难得幽默道:“小红毛,怒狮的汉语已经很不灵光,可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哈赤现在高兴啦!”   亨瑞不在意地耸耸肩,对哈赤扮个鬼脸,不知径自低声咕哝些什么。   小刀瞧着小混,关心道:“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进去休息?”   小混显然有点累,于是病恹恹道:“也好!这次挨的揍的确不轻,算是第一等伤,最少得休养半个月才恢复得过来。”   顿了顿他接着道:“当然,半个月是指经本少爷精湛的医术诊治才有可能。”   小刀嗤笑道:“还没说你胖,你倒自己先喘了,你这混混还真他奶奶的有够不要脸呢!”   小混半闭起眼,由哈赤将他抱着走入洞腹深处,比较靠近另一个出口的地方,他犹不忘回道:“谁说我不要脸,我这叫有自信……”   说着,声音渐弱,不知小混是倦了,还是睡着了。   小刀朝小妮子扮个苦笑,二人略略收拾起晚饭,随后追上哈赤。   瞧小妮子那种轻灵飘逸的身形,唔!看来她曾扭伤的右脚踝,已经痊愈无碍。   小刀有感而发道:“不过,说实在的,小混,你还真是耐打,若是换做别人受了你这身伤,就算有神医在场,只怕也救不回这条命。”   小妮子也是心有余悸道:“就是嘛!前几天,当小刀哥哥带我们到了鸠眼洞,我还以为……”   小混闭着眼,懒懒道:“以为我再也混不下去了,是不是?老实说,我若不是仗着我武爷的冥元大法,只怕,我这次还真的混不下去,就此归位大吉。”   “冥元大法?”   小妮子一脸茫然,而小刀却是满脸讶异。   “这就难怪。”小刀沉吟道:“据说,冥元大法是融合龟息大法和归元神功,却又另辟蹊径的一门内功心法,只要学得这门心法,不但能如龟息大法般闭气久留,同时兼有归元神功那种迅速复功的效用,只是,我从未听说武狂老前辈识得这门心法呀!”   此时,他们正走进一处较为宽敞的洞腹。   亨瑞已经先一步到达,正将洞腹中央一堆微红的余烬,重新引燃。   火光照亮四周,只见贴着洞壁两侧,不知是谁想出的点子,竟然利用青绿的松树为帐,搭起五座大小不等的松树帐篷,使得小混他们在这处小小洞天之中,居然能够拥有个人的天地和隐私。   小混示意哈赤,将他在火堆旁放下,哈赤为他推来一块大石,当做靠背,好让他能够舒舒服服地倚坐休息。   远远地,在山洞另一头似乎有隆隆水声隐然传来,彷佛在为小混等人所居的深洞,做着增添的演奏。   小混接过小刀递上的山精,咬了一口,这才接着刚刚的话题。   他咿唔道:“老哥,江湖中不知道我武爷爷所懂得绝学,还多着呢!只是经过那么多年,我武爷爷已把一些拉拉杂杂,又不太高明的武功全都忘掉,光留着他认为值得学的功夫教我。   而我,老实说,对学武没什么兴趣,所以我两位爷爷才联合参透冥元大法的精义,逼着我学会。   好歹,这总是我来闯江湖的本钱,所以,我也就勉勉强强学得十成,诚如你所说的,这门心法能闭气,易复功,另外,就是能够像程咬金一样,打不死。”   小妮子咯咯娇笑道:“你对学武没兴趣,就出来闯江湖创帮派,你要是对学武有兴趣,天会知道你会干什么事!”   小刀捉狎道:“那还用说,他一定会把江湖填起来,让大伙都没得混,如此才能证明他曾能混的很能混,方不愧他狂人帮大帮主的身分。”   小混搔搔头,嘿笑道:“这也有可能,只是我现在对学武还没兴趣,所以暂时不想,有了兴趣之后的事。”   他嘴里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开始重新考虑,是不是该对学武多有点兴趣,这个填江湖的事,听起来好象还挺有意思……。   第六章 腊八归客故人情   腊月初八,吃稀饭的日子。   天,已经连下好几天的雪,大地早已变成一片水晶玻璃的银色世界。   北京城里,连绵比栉的屋瓦上铺着厚厚的雪毯,家家户户的屋沿下挂满长长短短的透明棒冰,犹自滴着水的冰柱儿,毫不逊色地和屋梁上所挂着的腊肉腌鱼、凤鸡香肠相互争辉。   人潮来来往往踩过足有半尺深的积雪,忙碌地穿梭在大街和胡同里。   可不是嘛,喝完了腊八粥,离过年就近了,这个时候就算天依然飘着鹅毛似的雪花,也没有人会闲在家里烤火炉子。   杜老驼酒坊也因为大伙儿都忙着准备过年,倒是少不了少坐着喝暖酒、闲磕牙的常客。   此时——酒坊没有半个客人,老杜却忙上忙下准备着打上十来斤好酒,待他打点好一切之后,习惯性的,他拉下肩上雪白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手,这才踱向门口,脸上流露出殷切的期待,频频朝胡同口张望。   他在等人,想起自己所等之人,老杜不禁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虽然自己与这人不过是一面之缘,却不知怎么地,竟早早就数着日子等这人再来,只是想再见见这孩子纯稚的笑脸。   老杜再次望了望巷口,摇摇头,自觉好笑地踱回酒坊内,心想:“活了这么把年纪,怎么定性却越磨越差,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老杜我动了春心,等着姑娘来呢!”   他呵呵一笑,老杜径自在备好碗筷杯盘的大酒缸旁落坐,定定的望着门口发起呆来了……北京大桥的底下,永远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要迎新年了,平时只是单日或双日才有集市。   此时,不分单日双日,天天都有了。   赶往天桥的路上,络绎着全是去赶集采买年货和看热闹的人群,有的人空着手走,有些人担着担子。   担里除了带了来想售的货物,一边箩筐里偶尔露出一个黑黝的小脑袋,张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熙来攘往的各色路人。   也有人牵着驮满大包小袋的驴马,驴马背上高踞着的素衣小孩宛如一国之君,神气地巡视着自己的王国。   还没到天桥吶!这一路上形形色色赶路的人影,就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接近新年的热闹气氛。   一路之上,却也没人朝那个高似小山的大个儿,或红发白肤的奇怪小孩,以及三个神采昂扬,俊俏非凡的大小孩多瞧一眼。   也许是因为京里的人嘛!比较见多识广早就对一些不寻常的事,见怪不怪啦!   小混依旧是那一身青布长衫,平底靴,瞧他红光满面,精神奕奕的模样,就知道大半个月前那次要命的重伤,毕竟没能要得了他的小命。   小刀瞧着其它四人俱是满脸兴奋,忘情地欣赏着周遭景致,不禁有种母鸡带小鸡的好笑感觉。   他含笑地注视着小混他们,以一种融和了欣喜和好奇的表情探索着这份新年特有的热闹,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未像他们,以一种稚龄孩童才有的赤子心情去看新年。   打从小刀有记忆开始,他的世界便是充满飘泊动荡,他的生活总是在生死的磨练中渡过的。   新年!武林中人是不过新年的,因为他们的生命是为现在而活,期待新年,期待明日的太阳,期待对武林人而言是一种浪费,生命的浪费。   直到此刻,小刀方才深深的体悟到,他竟未曾有过童年,早在该是童年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长大了。   如今,他欣慰地发现,他却从小混他们的身上,找回自己所失去的童年时光。   忽然,小刀伸手拉住一个举着插满花纸做成飞鸟、风筝的小贩,向他买了一支迎风飞旋转动的飞鸟,小混他们都包围了上来,叫笑着他们也要。   当这名小贩笑嘻嘻地离开之后,小混他们五个人手上各自拿着支彩色缤纷,招眼引人的艳丽飞鸟。   踏入天桥的集市,四周景观更使人目不暇接,不同的叫声不绝于耳。   小混他们沿街走过叫卖大宗蔬菜的地摊前面。   只见大白菜、高丽菜、红白萝卜、大葱、蒜苗到处堆积如山,等待着任君选购。   林立的肉架子上,肥猪、鲜羊、心肺、肚肠、满目琳琅。   牛肉贩子干脆就地架起大锅灶烧将开来,汤和肉都在大锅里翻滚沸腾着,已经煮熟的牛肉堆满了一桌又一桌。   小混等人凑兴挤在摊子前,买了几斤酱牛肉,顺便趁热喝碗热呼呼、香喷喷的牛肉鲜汤,来抵抗这个飘雪的大冷天。   逛过舞着长须的草虾摊,看见红尾巴的大鲤鱼骚包的扭腰摆臀,巴不得让人带回家去“年年有鱼(余)”。   一笼笼的鸡鸭,吵架似的“咯咯!”、“呱呱!”乱叫一通,伸长了脖子的白鹅还不知死之将至,犹自偷偷地啄着人家菜蓝内翠绿的小白菜,自得其乐一番。   亨瑞忽然欢叫一声,拉着小混朝前跑去,两人登时没入一堆小孩子之间不知去向。   小刀和小妮子及哈赤三人对望地耸耸肩,慢慢走近人群。   原来是个白发白胡的老伯伯在卖棉花糖,只不过一眨眼,小混他们二人手上抓着六、七支白白胖胖的棉花糖,分开人堆走了出来。   于是一行五人舔着比他们的脸还大的棉花糖,风光神气的一字排开向前走去。   忽然,一声好似鸟鸣的悦耳叫声自路边传来。   小妮子好奇地挪开棉花糖,瞧着一个小贩把竹截削成糟,灌上水,一头插上薄竹片,吹出声音,另一头却插上几支染了色的彩鸡毛,做成既有声音又有色彩的叫曲。   她不知不觉地被那吹动时卷着水声,音似鸟叫的小玩意儿所吸引,朝那处摊子走过去。   “小混啊,你看……”   看什么?小混搔着头,奇怪身边的人呢?   一回头,才发现妮子正站在卖叫曲的摊子前不停的吹动发出鸟叫的小竹叫曲。   自然,当他们再往前逛去时,手里虽然少了棉花糖,可是,嘴里全都衔着吱叫猛吹。   经过捏面人的摊子时,捏面师傅应小混他们的要求,为每个人捏了一尊和自己一般维妙维肖的小面人。   再过去是一大片金红绚丽的五彩世界,那是卖春联、卖灶神、卖门神的,呈现着浓浓的喜气。   最富年味的蜡烛店,整个店面映入眼底的是一大片带着喜乐的蜡烛红、蜡烛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有纯红的、有镶金花纸的、有平放的、斜躺的、高挂的……买的客人指指点点,卖的伙计爬上忙下,每个人都是笑开着脸。   小混他们慢慢地踱,缓缓地逛,经过一家家香铺、裱店、锡箔商、火纸、鞭炮行,每一家商店都是生意兴隆,为了过年,人人都显得富足而不吝啬。   天桥茶馆里的说书也是此地一大特色,有心人早就约了些好友亲邻,在办完年货时到馆子里歇歇腿,听听说书人谈一段忠孝节义,或是儿女情长。   或是像小混他们逛累了,就找个地方坐坐,听说书人说一场他不曾经历过的铁血生活,然后让自己融入那种不太真实的武侠世界好好笑上一笑。   反正没人知道,小混他们是在笑那说书人将江湖讲得恁般平静,把武林说得恁般单纯,不过,这些都没关系。   此时此地,小混他们尽情地享受“新年”的气氛,享受“童年”的乐趣。   明天,他们又是江湖人,谁能估料明天将会如何……门外轻扬的马蹄和马匹轻微的喷气声,惊醒正在神游太虚的老杜,老杜笑容甫起,却又惊觉地微拢双眉,沉下脸来。   老杜原以为是小混等人来了,但是,他立刻听出正朝着酒坊门口而来的马匹只有一匹,上回,小混他们是四个人一起来的,那么,这该是其它的客人喽!   老杜暗笑自己等人等得癫了,竟然有些神经兮兮,将每个上酒坊的人都想成是小混。   有客人上门,老杜自然坐不住,他堆起做生意必须的笑容,起身往门前的柜台走去。   谁知,他的人尚未走到柜台,酒帘子一掀,赤焰那颗硕大火红的大脑袋,顶着片片雪花挤了进来。   老杜连忙哈腰笑道:“客官,对不起,小店太小,马匹……”   直起腰的老杜,朝赤焰身后猛瞧,却不见有人进来。   老杜迷惑道:“奇怪,怎么没人?”   他好奇的走到门口,朝胡同两头望了又望,胡同里除了静静飘落的雪花,哪有什么客人的影子。   老杜不解的搔搔头,嘀咕道:“咦?难道是迷失的马儿不成?可是瞧这匹马的神彩分明是匹名驹,谁会这么不小心任它四处乱跑?”   待他满心迷惑地回头,赤焰已经大大方方地挤进酒坊里,正将它的头探入那十斤暖好的上等老酒之中,喝的唏哩呼噜的好不痛快!   老杜忙不迭跑过去推开赤焰,喝叫道:“住嘴!你这可恶的贼畜牲,这酒可不是让你喝的!”   赤焰满足地抬起头舔舔嘴,“唏聿!”轻嘶喷出口酒气,然后似乎嫌老杜小气般对他龇牙甩头直瞅着他。   老杜看看酒缸子,只见十斤老酒已经去了三分之二,再瞧瞧赤焰正大剌剌地斜瞅着他,他不禁好气又好笑地插起双手,回瞪赤焰道:“这算什么嘛!偷喝我的酒还敢瞄我,就是人,也没有像你这般嚣张的家伙!”   突然,赤焰不耐烦地扬头轻甩,老杜这才注意到赤焰的脖子上系着一封书信,大红洒金的封套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老杜亲启”四个大字。   老杜“咦?”的轻呼,好奇地上前取下书信。   只见信中依旧是和封套上相同字迹的一路狂草,飞舞的字体苍劲有力,自成一格,显示出写字之人定是狂放不羁却又颇有格调的个性。   首先瞥向信尾的署名,老杜不禁呵呵轻笑道:“原来是这小子!”   信上道:“杜老板钧鉴,自上次相见甚欢,吾等于分手后长相思念,只觉得杜老板之音容宛在,令人不忍骤忘……”   老杜哭笑不得道:“他妈的!这算什么,祭文?”他接着往下看。   “时光匆匆,岁月如流,转瞬已是寒风飘雪,腊月时节;犹记腊八之约,不敢或忘,想来生意之人必已归耳,是以吾等怀欣喜之情,浩荡前来。   然,甫入城际,见家家除旧,户户布新,四野年味扰我凡心,故而于应约之前决之往天桥一游。   又恐汝挂念吾等来否,特此遣吾子赤焰,限时专送最高机密一封,告之吾等行踪,盼老板大度,代为安置吾子食宿。   而吾等于倦游之后,定然准时回家吃晚饭(粥也无妨),烦请转告生意人,此次千万莫再来去匆匆,以致吾等眼成穿,骨化石,恨不相逢未在时!”   老杜看着信的双眼,随着信文的进行越睁越大,两边嘴角也越离越远,最后成了一直线,“哈哈……”大笑声冲口而出。   良久——老杜笑够了之后,吸吸鼻子,揉揉肚皮,擦去不小心笑出来的眼泪,这才弹弹信角的署名:“天才混混曾能混。”   “真能混?天才混混……哈哈……真他妈的能混!”   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神经似的,老杜托着已经笑酸的下巴,又是一阵“呵呵呵……”、“嘿嘿嘿……”,拚命想忍,却又忍不住的奇怪笑声。   赤焰再次从酒缸里抬起头,醉眼迷蒙地睨着老杜,随后,它竟踉跄地甩甩头,昂首“唏聿聿……”掀唇高嘶。   瞧它摆头踏蹄的快乐德行,大概它的这种嘶鸣,就是马族的“笑声”吧!   小混等人心满意足地逛完天桥,来到杜老驼酒坊时,直觉地以为,酒坊里大概刚刚有人闹事,或者店内遭人打劫。   只见酒坊内,椅子七横八竖倒满一地,柜台被撞得歪歪斜斜,台后放置着锡壶、陶茶等酒器的架子也被撞垮。   而当做桌子用的大酒缸,六个躺下三个,砸破二个,只有最靠近墙边那只酒缸得以幸存,淹满一地的老酒散发着浓浓的醉人酒香,足以将入屋的人熏得醉上三天三夜。   小混等人正惊疑不定时,屋角忽然传出一阵拖拉的吆喝声,小混他们很自然的将目光调向声音起处。   这一看,小混立刻瞪大眼珠子,只瞧见高不及五尺的老杜,正自暗处努力拉着四脚朝天的赤焰往门口拖。   “这是怎么回事?”小混和小妮子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诧异叫着。   老杜闻声扭头瞧向众人,又瞄瞄兀自沉醉的赤焰小子,然后,他拍着手直起腰,哭笑不得道:“小混混吶!你既然要我替你照顾儿子,为什么不警告我,你这儿子酒品不好,喝醉了还会发酒疯!”   “发酒疯?”众人再次瞄瞄四周,看着浩劫余生之后的凌乱现场,不难想象赤焰的酒品差到何种地步。   小混搔着头,苦笑道:“奶奶的,赤焰这小子比我还天才,混成这种德行未免也太离谱了。”   他对老杜投以歉然的眼神,耸肩道:“杜老板,对不起,我也不晓得赤焰小子这么没酒品,以前他和我喝酒可从来没醉过,我想,大概是你这里原酒太醇了啦!”   小妮子突然发作道:“什么?死小混,你居然教赤焰喝酒?你……”   小混不以为然道:“教它喝酒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想教它玩骰子、推牌九,那才稀奇。”   小妮子气结地说不出话来,老杜和小刀等人却呵呵直笑。   亨瑞摇头笑道:“马,不赌,玩笑开!”   小混白眼道:“谁说马不赌博,小红毛,不懂就把玩笑关起来,免得人家说你没学问。”   亨瑞皱着眉头,努力想了半天,更正道:“马,不懂赌搏,开玩笑!”   “哦!”小混嘿笑道:“我说嘛!你这句话比较像人说的话,什么玩笑开,玩笑关,乱七八糟!”   享端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眨眨眼睛,不敢再随便说些颠三倒四的“乱话”。   小刀瞅着躺在地上打呼的赤焰,轻笑道:“杜老板,我看先别管赤焰小子,还是先收拾收拾店里面,免得妨碍你做生意!”   老杜摇摇手道:“无妨,今儿个是腊八,我照例不开店做生意,我之所以开门纯粹是为了等你们,不过,我本来打算在这里招待你们……”瞥了赤焰一眼,他呵笑道:“看来只得换地方。”   小混性急问道:“那位生意人回来没有?咱们换地方他知不知道,要不要通知他?”   老杜好脾气笑笑:“他呀!他不是问题,咱们走吧!这里我明天再找人来收拾,谈正事比较要紧,你说是不是?”   小混和小刀俱是满脸狐疑地瞅着老杜,但是听他有正事要谈,只得丢下赤焰,和其它人一起跟着他走出酒坊,朝同条胡同底的一间大屋走去。   “什么,你说他没回来?”   一间素雅的花厅内,小混像要吃人般地大吼。   老杜沉稳道:“他特地捎信来,说他正在调查一件很重要的消息,如果消息正确,那将是三十年来江湖第一大新闻,所以……”   “所以个屁!”小混不爽道:“那我们等他不就白等,你知不知道,时间就是青春,就是生命,他这样简直是在浪费我们的青春,浪费我们的生命!”   小刀也有些气馁:“奇怪,江湖不是传说,武林贩子把生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且,若是没有油水的事,他是连沾都懒得沾,何以他这次居然一反常态,放弃我们这笔现成的大买卖?”   小混像个泄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斜倚在太师椅上,懒懒道:“我看呀!这家伙八成是想改行当记者,才会只顾得待在开封炒新闻!”   老杜轻笑道:“并非那老不想做生意,只是这次得劳驾你们多跑一趟,亲自上一趟开封,他会在开封等你们,绝对不再黄牛。”   小刀微微皱眉道:“开封那么大,我们并不认识武林贩子,要如何与他取得联络?”   老杜含笑自怀中取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牛皮信封,交给小混,和悦道:“如何与那老联络,这里面说得很清楚。”   小混高兴地弹坐而起,一把抢过牛皮信封,顺手一巴掌拍在老杜左肩上,谑笑道:“奶奶的,有这玩意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你这不是吊咱们胃口?”   老杜龇牙咧嘴苦笑道:“我到现在才有机会告诉……”   面对五个凑成一堆的脑袋,老杜自觉无趣地耸耸肩,径自住口。   小混撕开蜡封的牛皮信封,由里面取出一张棉纸短笺,小刀等人不自觉地伸长脖子,每个人都想瞧清楚短笺上写些什么。   小混轻轻念道:“相国寺中,市集之日,百工群聚,独见龟卜。”   随即,他又从信封中倒出一枚龟壳磨成的制钱。   小混将这枚龟壳制钱拈在手中翻看半天,只觉得除了质料不同,样式、大小竟然与一般通用的制钱无异。   于是,他顺手将它拋给小刀,让其它人满足一下好奇心。   小混重新将自己深深埋入太师椅,喃喃自语道:“开封,这一去可得要两、三个月才到得了地头吶!”   老杜笑问道:“怎么着?你难道有其它要事办不成?”   小混抬眼道:“不是我。”   他忽然又叫道:“小红毛!”   亨瑞吓了一跳,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小混呵呵笑道:“没事,我只是想问你,你不是还有个老哥吗?”   亨瑞奇怪地点头,早在小混养伤的大半个月里,每天无所事事就是对他进行身家调查。   小混早已将他的祖宗八代全都摸清了,怎么会突然又问起他来?   小混瞧着亨瑞满脸狐疑的模样,好笑道:“得了,我又不是把你骗去卖,你干嘛那付德行看着我。”   顿了顿,他接着沉吟道:“小红毛,咱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猛龙会要对你家下毒手,可是,他们不放过你这个活口是一定的,所以,我想最好还是让你和你老哥联络上,带你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亨瑞蓦地叫道:“不要!小红毛报仇,不走!”   接着,他突然冲口而出一连串叽哩呱啦的番话,听得在场所有的人俱是为之一怔,瞧他说得恁般飞快和激动,这大概是自他遭到家变之后,说得最痛快的一次话。   众人全都傻眼地瞪着他。   忽然——“啪!”的一响,小混弹坐而起,赏了他一记大响头,笑骂道:“闭嘴!他奶奶的,红毛鬼就是红毛鬼,你说那种不是人听的鬼话,谁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样子怎么讨论你的将来!”   亨瑞愕然地揉着脑袋瓜子,嘟起嘴委屈地瞪着小混,忽然,他又是劈哩啪啦连珠炮似的鬼话连篇。   小混直瞅着他,嘿笑地警告道:“奶奶的,小红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你再不住口,小心我对你的尊臀不客气!”   亨瑞果然吐吐舌头,扮个鬼脸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   小妮子奇道:“小混,你怎么知道小红毛在骂你?”   小混嘿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哪个人会在挨打之后,还称赞打他的人,当然是破口大骂,而且,就算小红毛不是在骂我,他不住口,我照样揍他屁股,绝对不会和他客气的。”   亨瑞搔搔他那头火红的短发,悻悻道:“他奶奶的,大欺小,神气!”   他的动作和口气,简直像小混的翻版一样。   “咦?”   小混等人全都惊讶地瞪大眼珠子,直瞅着他上下打量,而亨瑞自己犹不自知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迷惑地张大他的绿眸子,不甘示弱地反瞪众人。   小混右眉一挑,吃吃笑道:“奶奶的!小红毛,你真能混呀!咱们认识不到一个月,你就把我的招牌你都偷学去啦!”   “曾能混?”亨瑞摇头道:“不是我,是你!招牌偷去,我没有。”   小妮子“噗哧!”笑道:“小红毛,怎么都学了大半个月,你的中文程度还是那么差呢?”   小红毛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袋,呵呵直笑。   小混瞧他那动作,夸张地拍着额头呻吟道:“还说没有偷我的招牌!”   亨瑞着急地辩解道:“没有,没有,小红毛从来不偷,偷,不好,是坏孩子。”   小刀安慰他道:“小红毛,你别急,小混说的偷,是指你的动作像他,学他,不是说你真的偷他东西。”   “噢!”亨瑞这才明白小妮子说他程度差的原因,他脸上不禁浮现一抹讪然的潮红,偷眼瞧着小混咯咯傻笑不停。   小混故意板起脸孔,肃然问道:“笑什么笑,不准笑,说,你要如何才能联络得上你老哥?”   小红毛被小混冷森森的表情,吓得一怔,不禁吶吶地说道:“找大船,大船送信,叫格瑞来。”   小混斜睨着他,故作冷然地“嗯!”了一声,点点头又问:“那大船要到哪儿去找?”   亨瑞蓦地眼眶儿泛红,泫然欲泣地垂下头,低声道:“天津!”   小混瞧着他黯然的模样,拍拍他的肩,嘻嘻笑道:“好了,跟你开玩笑,吓唬你的,男孩子要流血不流泪,怎么老跟个娘们一样,动不动就只会哭!”   亨瑞方才破涕为笑。   小妮子已然不服气道:“臭小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娘们哪里又得罪你啦?要你在那儿嚼舌根,真像三姑六婆的娘们!哼!”   小混蓦地咬住舌头,有些哭笑不得地斜瞟了小妮子一眼,岂料,这妮子还真得意忘形地抿着嘴,翘起挺直的俏鼻子,一副得意成二五八万的德行。   小混暗忖道:“奶奶的,给我来这一套,你这妮子真以为自己是住在河东边的母狮子!”   忽然,小混起身朝着小妮子倒头便拜,口中犹自嚷嚷道:“对不起!对不起!小生忘记有娘们在此,言有所失,在下这厢赔礼了!”   他双膝一屈,人就待往下跪去!   小妮子直觉地冲上前,弯腰伸手要扶起小混,同时怔然地叫道:“小混,你在发什么癫……”   蓦地——小混微屈的身形一记踉跄,仰起的头恰巧迎上俯身的小妮子,“滋!”的脆响,不消说,自是家法侍候!   小妮子“呀!”的尖叫,抚着嘴狼狈地朝后逃去,再也神气不起来。   小混得意地瞅着小妮子落荒而逃,口中犹不忘调笑地逗弄道:“印章都盖得那么响,你现在遮起嘴来,岂不是欲盖弥彰,诱得人想再犯一次罪嘛!”   小妮子那只手登时就举在半空,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不知该将手朝哪里放才好,羞得她莫可奈何地猛跺小蛮靴!   小混见状在心里偷笑道:“小娘们,我就不信你能神气上天去,碰到我,你除了吃瘪,就是吃甲鱼,一样都是鳖!”   老杜简直被小混如此新潮、大胆的限制级表演吓傻了眼,只见他像尾跳上岸的鱼,张大着嘴,瞪大眼睛,直像快喘不过气似的。   小刀他们却已经是见怪不怪,根本没兴趣多瞧上一眼。   正当小混洋洋得意,大摇大摆地走回座位时,蓦地,一声惨兮兮的马嘶要死不活地传进众人耳朵。   登时,花厅里所有的人,不约而同朝大门口冲了出去。   小混一马当先来到朱漆大门前,他连门栓都懒得拔,索性直接翻墙而出,飘落胡同里。   只见赤焰在从前面不远处的杜老驼洒坊里,颠三倒四地蛇行而出。   它一瞥见小混,忍不住又发出一声近乎呻吟的低嘶,然后朝站在胡同底的小混这边,迈着八字步伐,一摇一摆,外加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小混迎上前去,抱住赤焰的颈项,哈哈笑道:“我说儿子呀!你怎么这样快就醒啦?”   就像每个喝醉的人都怕有人在他耳朵大叫,赤焰低嘶地甩甩头,以它充满血丝的大眼睛,哀怨地瞟了小混一眼,像是在警靠小混说话小声些一般,这才重新将自己那颗重沉沉的大脑袋,搁在小混肩上休息。   其它人这时纷纷从豁然而开的大门里挤了出来,乍见赤焰狼狈的模样,微怔之后,猛地哄堂大笑。   赤焰抬起眼皮子,以痛苦的眼神不悦地瞪他们一眼,忽然,它软趴趴的四肢,似是再也无法支持自己庞大的身躯,蓦地往外滑去。   小混被赤焰猛的往下一沉,大叫道:“喂!儿子,你别倒呀!”   “咚!”的闷响,赤焰再度四平八稳地摆平在地上,而它身下依然压着闷声大叫的小混。   “小子,你给我起来,你想压死你老爹我呀!”   “喂!老哥,快来救我!”   “亲亲小妮子,快想办法把赤焰小子弄走……”   小混瞥见小刀等人全都在赤焰身边蹲下身来,只是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没有一个人打算动手将他解救出来。   小混怪声地哇哇大叫道:“你们这群没有良心的朋友,居然这样子对待你们的偶像!”   小刀呵笑道:“难得呀!难得!能见到我们最最天才的超级混混如此呼天叫地,实在是不容易,不容易!”   小妮子接口谑笑道:“就是嘛!如果我们不趁此机会好好欣赏一番,岂不是辜负老天费心安排这个镜头的美意!”   小混没好气问道:“哈赤,你呢?你就看你家少爷被压在马下而不管?”   哈赤搓着手,为难道:“少爷……可是,小妮子姑娘和小刀少爷都不许我扶你起来……”   小混截口道:“你听他们的,还是听我的?”   不待哈赤回答,小刀倏地伸指一戳,点住哈赤的穴道,轻笑道:“小混,别让哈赤太为难,少爷可不是这么当的喔!”   小混眼珠子一转,瞟向亨瑞,他未开口,亨瑞就急忙摇手道:“小红毛没力气,拖不行。”   老杜赶紧表明立场道:“我是中立的,我谁也不帮!”   他果真自动退后三步,以示清白,只是从他那满脸强憋着的笑容,实在不难看出他的中立,别有解释!   小混盯着一张张贼笑的面孔,目光古怪道:“唉!你们既然喜欢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们……”   小刀骤觉不对,忽地——小混大喝着将赤焰横摔向众人,登时,赤焰的惊嘶、小妮子的尖叫、小红毛的怪叫、哈赤和老杜的惨叫,同声齐响。   整个胡同登时充满鸡猫子喊叫的喳呼!   小刀正待庆幸自己逃的够快,蓦地,他的腰眼一麻,整个人“咚!”地倒地不起。   小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冲着他眨眼笑道:“老哥,你跟我比轻功,大概还慢上那么一点点!”   小刀只有苦笑地任小混将他拖回赤焰身边,硬将他塞进赤焰身体下面压住。   他这才发现不光是他自己,所有刚才在场冷眼旁观的人,全都被小混点中软麻穴,一并躺在马身下享受被压的滋味。   小混拍拍手,呵呵笑道:“各位,为了答谢你们对本天才混混的爱护,我决定让你们和我一样,有机会和我儿子多亲热亲热,现在虽然还有点小雪,可是有赤焰当你们的被子,想必你们不必担心冻着!”   接着,小混拍拍醉眼朦胧的赤焰,揶揄道:“儿子,替我好好招待这些好朋友,别忘了偶尔动一动,扭一扭,让他们享受一下马杀鸡的乐趣,我进去休息啦!”   赤焰随即呻吟地扭动一番,小刀等人立刻感到像被一个磨盘辗过一般,齐齐叫道:“哎唷……小混,你回来!”   小混负着手,头也不回道:“今儿个是腊八,厨房里大概已经准备好稀饭,这种下雪天呀!吃碗热呼呼的腊八粥,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其它人呻吟着瞥见小混按步当车地走进大红门。   忽然,小混又探出头来,轻笑道:“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们,刚才撂倒各位那手绝招叫拈星指,那是我文爷爷的真传,专门用于以寡敌众时场面。而且人越多就越有效,我这还是第一次试验,看来效果的确不差,好了,我要进去啦!拜拜!”   小混消失在门后,众人又是齐声呻吟,小混又露出他那张迷人的笑脸,奸黠笑道:“对了,还有,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每个人留下一碗粥,今天是腊八嘛!不吃粥就太没意思了,对不对?我走啦!不客气喽!”   “死混混,臭混混,你出来,我恨死你啦!”   “小混球,你这死没良心的,出来!”   “坏混混,小红毛不和你好!”   “算了,他不会出来的……唉!我为什么要保持中立?”   其中只有哈赤没吭声,因为,别说小混只是惩罚他刚才见死。   第一章 猛龙会步步惊魂   自小妮子随着小混由关外老家入关以来,时间已近大半年。   在这近半年来的朝夕相处之下,撇开小妮子轻功和武学上的进展不谈,若说这妮子有些什么长进,那就在她活泼、刁钻、甚至泼辣的个性之中,多加许多的不正经。   而这种脱线的影响,自然是小混最为得意的精心杰作之一。   因此,当小妮子正尾随小刀之后,朝与人拚酒的小混那边走去,忽然斜刺里,打从阴影中冲出一条巨大的黑影怪笑地搂向她时,小妮子直觉地决定要为眼前几近狂欢的酒宴气氛上,多添些儿刺激的音效。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一边扯起嗓门,吓死人不赔命的尖叫,一边却是轻松容易地莲步微晃,织腰轻扭,躲避那头想吃豆腐的毛子猩猩。   小刀本能闪身挥掌,正待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色狼毛子,可是比他还快的,却是小妮子莲足上挑,倏而扬踹。   “砰!”地闷响,这位色狼毛子应声像只扑空的癞哈蟆,五点着地(五点乃指双肘、双膝和大鼻子鼻头这五个重点)。   他滑出七步之外,迎头撞上一根环抱粗的桅杆,带着肉包,昏昏然拜见周公学习礼貌去也!   众人一阵讪笑,小混满意地盘坐不惊,拚命为小妮子如此精彩的表演而鼓掌。   忽然——小混睨着正对他大发娇嗔,直瞪白眼的小妮子,露出一抹懒散,而且充满邪气的微笑,笑得小妮子心惊肉跳,暗叫:“不妙!”   果然——小混拉过一名略懂中文的棕发毛子,比手划脚嚷嚷道:“赌!亲一个,给你一两,亲不到给我一两!”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一两重的迷你金元宝,搁在自己面前。   小妮子怎么也想不到,小混居然敢当着她的面,拿她做赌具,出卖她的吻。   “死小混,你……”   双眼冒火的小妮子话未骂完,已经有人丢下一两金子,朝她扑到,使得她不得不吞下到口的骂街,闪身躲避。   小混呵笑道:“别生气,亲亲小妮子,你帮着我逗逗这些大狗熊、大猩猩,赢得的钱,我分你一半!噢,别忘了像刚刚那样子尖叫两声,会比较有临场感!”   小妮子重重跺脚,恨声道:“姓曾的,你这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坏烂了的死布鞋,你该遭千刀杀,万刀剐,你居然敢……”   闪身、扬手,“啪!”的脆响,小妮子将回身冲到的野毛子一巴掌刮下去,继续骂道:   “你居然敢这样对我,我恨死你啦!我绝对要和你没完没了!”   小混掏掏耳朵,接下另一两金子,赞叹道:“哇塞!我从来不知道你如此懂得骂人的艺术,今天总算开了眼界……不对,是开了耳闻!不过,打从咱们订亲那时起,你与我不就是没完没了吗?小心,又一个来啦!”   小妮子足下轻点,身形倏进三尺,非但不躲,反而迎上冲向她的毛子。   就在其它人兴奋的大吼时,小妮子更是火气大炽,只见她蓦地回身扫腿,“砰!”然巨响,那个壮似小山,重如大象的倒霉的毛子,竟被小妮子踹入半空,手舞足蹈的划着弧线,重重摔向船尾,撞上船舷,乖乖的昏倒。   不待其它毛子再上,小妮子香肩一晃,快如流光般的直逼小混面前。   众毛子岂有见过如此快速的身形,全都以为见到鬼般,怪叫着一哄而散,个个鸟兽散,逃向四方。   小混忙不迭地连滚带爬逃命,口中同时大叫道:“谋杀亲夫呀!”   李老板和威金船长对这突来的变化,只有怔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处理。   小刀摇头叹道:“我说小混混,这回你混得可太离谱啦!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你就认命吧!”   小混依然醉态百出,横冲直撞俱是颠三倒四的脚步。   他哇啦啦地吼道:“亲亲小妮子,我的好老婆,咱们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有话好说嘛!干嘛如此追杀我。”   小妮子怒哼一声,踢飞一个大酒桶,狠狠砸向逃蹿的小混,做为对他的答复。   小混脚下一滑,再巧不过的躲过迎面砸到的酒桶,折向一堆箱子之后躲了起来。   小妮子怒火中烧,连平常不轻易使用的血玉龙筋鞭都掣下来,只见她扬手挥鞭,空中甫始听见展鞭的“劈啦!”暴响,小混藉以躲藏的那堆木箱,猝然粉碎飞散。   箱中零零碎碎的物品,随着倏起倏落的鞭影,四下拋溅纷坠。   这回,小妮子可是动了真怒。   威金船长怔然地触及眼前那些在空中飞舞的瓶瓶罐罐和破碎纷飞的丝绸布匹,猛的惊跳起来,急吼道:“不行!我的货,我的宝贝,钱呀!”   他冲向前,想要阻止小妮子的破坏,但是,小妮子已经晃身追着小混,往船首掠去。   威金船长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双手登时抓了个空。   等他的目光追上小混和小妮子二人的身形时,已经有更多的木箱和酒桶被小妮子威力十足的长鞭抽得粉碎。   此时,整艘船上,看起来就像刚刚被一阵飓风扫过,原本打捆牢固的船货,大半都已破损毁坏。   威金船长无助的以手遮眼,心疼加痛苦的呻吟一声,颓然地倚向船舷哀叹自己的损失。   小刀见状,知道再不阻止小混他们二人,小妮子定然有办法拆了这艘船,而小混势必乐意顺便帮忙她拆掉这艘别人的船。   小刀觑准小混逃蹿的方向,顾不得吓坏这群没见过中国功夫的化外之民,腾身拦阻在小混之前,探手扣向小混左肩。   小混“呃!”的打个酒嗝,整个人借着打嗝微微一顿,才又醺醺然醉步斜踏,巧妙地避开小刀迅捷无比的探手扣抓。   小刀轻笑道:“哟!袁家班的醉拳都使出来啦!看样子,你还真是玩上瘾!”   他蓦然横移,再次挡住小混去路。   空中“劈啦!”连声,长鞭暴响,追着小混背后抽到,使得小混登时陷入前有狼后有虎的困境。   逼得小混不得已地怪叫道:“老哥,快让路,这次是要命的事吶!”   小刀非但不让,反而调侃道:“你这是自做自受,活该如此!”   小混的背脊已感到长鞭袭至时空气微然的波荡,他匆匆地瞪了小刀一个白眼,怪他落井下石。   蓦地——小混大喝一声,双臂猛振,整个人拔空冲霄而起,随着他的身形,是数百道不敢相信的眼光,顺着仰头的姿势追入半空。   小妮子的长鞭则稍差一线,堪堪扫近小混脚下,恨得小妮子牙痒痒的,直想扑空追击。   小刀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气冲冲的小妮子,心想:“抓不住逃的,守住追的,效果相同。”   小妮子委屈地跺脚叫道:“小刀哥哥,你让开,我一定要教训这个死混混,臭混混,癞痢混混!我恨死他啦!”   小刀扮个像极小混表情的鬼脸捉狎道:“你恨死他可以,可是也没必要拆人家的船,毁人家的货!”   小妮子猛然醒悟,手掩着樱桃小口,目露惭愧地偷偷瞄看四周,但见甲板之上,除了一个个怔眼骇立的外国毛子,便是满目疮痍的凄凉惨状。   半天不见落下的小混,此时单手攀在一条粗缆之上,学着孙悟空搭额眺望下方,得意至极地嘿笑道:“乖乖隆地咚,大蒜炒大葱,这回合,炒得可真够有劲。”   “啪!”   “哇!”   小混疏神之下,屁股硬是被小妮子挥鞭偷袭成功!   火辣辣的滋味,让小混惨号一声,倒蹦三尺,反手直搓着臀部,那里,唔!衣衫尽裂,通风无阻。   三天后。   李记洋货庄后院正厅里,小妮子依然噘着足可挂上三斤猪肉的小嘴,摆足脸色不理会对她装疯卖傻的小混。   至于威金船长和他的船,早就在小混等人上船隔天,天刚朦胧的黎明时分,派了几名还敢和小混他们同船的手下,划着小船将李老板和小混等人送到大沽口后,带着小混赔赠的良心费,连货也不补,就匆匆出航远去。   瞧他们落荒而航,不知道在未来的岁月中,他们是否还有勇气回到中国来做生意?晚饭过后,李老板因为要与其它商家沟通感情,带着厚礼和得力伙计大虎,一起出门交际应酬去了。   小混知道这回是真的惹恼小妮子,连日来,想逗这妮子开心失败之后,小混索性不再做无谓的尝试,自讨没趣。   女人呀!在她生气时,最好别理她,等她自己消气后,再来甜言密语一番,这样会比较轻松有效。   新年将至,李记洋货庄里,自然也准备充分的瓜果糖饼等应景的东西。   李老板临行前,亲切地交待要小混他们别客气,将李记当做自己的家,爱吃什么就自己动手。   小混当然不会客气,比自己家还像家地亨受着李记里的一切。   忽然,小混自一堆吃剩的垃圾残渣后,抬起头问:“小红毛,你这个李伯伯生意做的这么大,年纪也不小,怎么还没有结婚?”   “结婚?”亨瑞不太懂这两个字的涵意。   小刀轻笑着解说道:“就像小红毛的爹和娘,住在一起。”   小混补充道:“也睡在一起!”   他色迷迷地瞄向小妮子,却换来一记狠狠的卫生眼。   亨瑞恍然大悟道:“有结婚!有!”   小混好奇问道:“真的?那他的家人住在哪里?为什么我们在李记住了这么多天,从来没看过他家人出现?”   小刀打岔道:“小混,这是人家的私事,你打探做啥?太没水准啦!”   小混耸耸肩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我知道你们想问,却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问,我就牺牲一点面子,替你们问出口。”   小妮子冷然嗤道:“你懂什么是面子,连自己老婆的脸都敢丢的人,你还有资格谈面子!”   小混目光古怪地盯着她,呵呵贼笑,连小刀都满脸好玩地瞅着她猛瞧。   半晌——这妮子猛地想起,怎么自己居然让老婆二字如此自然地溜出口,还没结婚,她已经承认是那混混的老婆,这岂非要臊死人啦!   小混嘿嘿笑道:“说得好,老婆!你老公我下回不敢丢你美丽娇艳的脸,要丢也会丢自己这张丑不拉叽,没有面子的脸。”   小妮子嘤咛啐道:“无聊!”   她故意冷然地想要重新板起脸孔,可是臊红的双颊实在冷不起来。   忽地——小混和小刀同声叱道:“谁!”   他们二人同时拉开正厅那两扇冰花格子门扉,闪出厅外。   数十名黑衣人在铁扇书生俞子服的率领下,已将李记的后院团团围住。   小混看清来人,“哟!”的招呼道:“俞大当家的,好久不见,你的伤全好啦?”   俞子服满脸怨毒之色,咬牙切齿道:“姓曾的,本座若不杀你,怎消我心头之恨!”   此时,小妮子、哈赤和亨瑞业已自厅内挤出身来。   亨瑞一见到俞子服,简直是怒发冲冠地激动大吼道:“报仇,杀!”他颇有跃跃欲试之态。   有一瞬间,小混还以为自己看到小红毛那头红发整个倒竖起来,瑟瑟直颤,他好不容易咽下到口的笑声,顺手一记响头,“啪!”地打掉亨瑞的狂怒。   小混谑道:“杀你的头,他也想杀,你也想杀,你们还真有默契,只是到头来不知道谁杀谁!”   亨瑞总算及时记起,眼前的仇人,可都是身俱中国功夫的亡命之徒,他吐吐舌头,扯着小混衣袖道:“坏人,你杀!”   小混满意道:“这才对,做人要懂得看风头,情况不对时,宁可少说话,好让别人去死!”   小妮子噗哧笑道:“意思就是,小红毛,你就站在一旁看小混去死就对!”   小混轻嗤道:“看我死?葡萄成熟时——还早得很吶!”   他瞥见俞子服已被他故意轻视的态度,激得愤恨难当,身子不住地轻轻直抖。   小混算准俞子服气昏头之下,定然会狂扑而出,果然,俞子服双臂暴张,失去理智地凌空飞击向他。   小混闲闲倒退一步,将风头让给小刀,以施恩的口气道:“老哥,这种时候正是你表现的机会,我决定不打扰你的发挥。”   小刀啐笑道:“奶奶的,原来你想看我死,这算什么兄弟!”   随着他的话,一抹隐带青芒的光华,猝然拋扬迎上俞子服。   俞子服心头微惊,手背急翻,一柄重新打造的精钢铁扇,迅速阻截这抹冷厉的光华。   “叮当!”密响,片片白亮扇面宛若蝴蝶乱飞。   俞子服比来时更快地倒翻而回,骇然地注视着手中只剩下二寸不到的秃扇。   小混瞟着坠落地上的缤纷钢片,捉狎道:“俞大当家的,怎么还没到大年夜,你就提前放炮,连鞭炮屑都不晓得要收拾,乱丢垃圾是要罚六百块的吶!”   小刀接口调侃道:“叮叮当当的声音哪里是放炮,那是演歌仔戏时敲铜锣,吹古催(唢吶)的声音,你少没学问。”   俞子服怒然抖手将秃扇残骸猛力朝小混打出,暴喝道:“大卸八块,上!”   小混微微偏头,躲开秃扇,“嘟!”的轻响,那截残余的钢扇射中他身后的梁柱,整个没入柱子中。   “等一下!”   小混扯起大喉咙神功大吼,登时,将八名手持链斧,已然腾空而起猛龙会黑衣人,吓得落回地面,乖乖地等这一下。   小混对眼前有些怔忡的猛龙会所属,呵呵轻笑道:“各位老兄,咱们既然是生死之交,在这种你们不让我生,我巴不得你们死的情况之下,我有话要说!”   俞子服森冷道:“小鬼,你还有什么临终的遗言要说?”   小混黠谑地轻笑道:“是这样子的啦!俞老大,你大概也知道,我们目前是借住在别人家,咱们如果要开打,难免会破坏人家如此优美的居住环境。唉!这都是因为前几天,我和我老婆到一艘船上做客时,差点拆掉别人那艘船,才引起的联想和顾忌……”   “住口!”俞子服不耐烦道:“废话少说,你究竟意欲如何?”   小混盯着他闪烁的眼神,装腔作势道:“哦!你等不及想上路是不是,好,我说快点,我的意思就是,要演全武行,我自然不反对,只不过,咱们换个地方别糟蹋人家的家。”   俞子服目光微闪,淡然道:“你想为自己挑个好风水的地方送葬,本座自然不会反对,免得你怪本座太过不通人情……”   “你有完没完?”小混目光古怪地打断对方。   俞子服微微一窒,哼声道:“你打算到哪里去送死?”   小混故作惊讶道:“哟!这么好心,地方让我挑?你不后悔?”   俞子服尖锐道:“后悔什么?小鬼,你那来那么多废话!”   小混故作委屈道:“好嘛!人家是一片好心,怕你的期待落空后,你会想不开自杀……”   俞子服脸色倏沉。   小混急急摇手道:“别生气,别生气,我挑就是,城西郊外那个芦苇坡好了。唉!这年头真是的,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解严啦!”   俞子服冷哼道:“好,本座就容你死在那里!”他恨恨一挥袖,转身就走,好像笃定小混一定会跟着走。   小混对着他的背影,挥别道:“好,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目送猛龙会一干人等,消失于后院入口处的石屏之后,小刀怀疑道:“小混,你是故意约他们到芦苇坡决斗?”   小混轻笑道:“不约行吗?反正那个俞衰蛇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咱们诱出李记。”   小妮子不解问:“为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小混在她颊上摸了一把,谑笑道:“因为你老公是个天才,不用掐指,就能知过去、未来,所以我知道!”   小妮子脸色微红,轻啐道:“少来,大敌当前你还开什么玩笑。”   她已经将在船上被小混出卖的那码了事,忘得一干二净。   小刀正色道:“对,小混,这次猛龙会似乎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而来,你别再胡扯了。”   小混睨眼道:“我哪有胡扯,我才没胡扯,既然你知道这群衰蛇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而来,难道你还猜不出,其中必定有诈。”   小刀微怔,沉思道:“俞子服的确是目光不定,显然别有心思,可是这和你将他们引至芦苇坡有何关连?”   小混嘘叹道:“唉!天才总是寂寞的。”   他耐心地解释道:“俞衰蛇当然是别有心思,你不想想看,上回在京城外咱们几乎坑了衰蛇会全部的实力,让他们栽得很惨,很惨,连俞子服也受到重伤,平心而论,他若想解决咱们,光凭他那条衰蛇,恐怕是难了,难了!”   小混见众人同意地点头,才又继续道:“我们知道这点,那个俞蛇头,自然更清楚,而今天他还敢独自找上门来,这不是有诈!   据我推测,他一定请了帮手,或安排好陷阱等我们,只是他被我刺激的忘了这点,差点在这里就先动手,所以我一提到外面解决,他高兴死啦!”   小妮子反问道:“他若动手,我们不就可以先收拾他,这样不是很好,你为什么又要和他约到城外去决斗?”   小混瞪眼道:“谁说在这里收拾他很好,如果在这里就收拾他,那我不就没机会知道他到底安排些什么有趣的计划,想要陷害咱们,如此浪费别人的精心的设计是很没有刺激的事!”   小刀叹笑道:“为了找刺激,你宁愿自动送上门让别人计算?我看你该改名叫真敢混才对。”   小妮子忧心道:“小混,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你混得太离谱,是会……很惨,很惨的耶!”   小混狂道:“惨什么惨,他奶奶的,天底下还没有我曾能混,混不开的局面,我就不信他们能奈我何!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衰蛇会还以为咱们这狂人帮是混假的。”   小刀知他心意已决,无奈道:“好吧!大帮主,大狂人,大混混,你打算如何个混法?”   小混沉吟道:“他奶奶的,整件事,只有那个俞衰蛇太过轻易答应让我挑地方这点,显得颇有问题不过……如此一来,他请帮手的可能,就比设陷阱大,因为请帮手才会如此富于机动性,随便到哪里解决都对他们没有影响,嗯!没错,就是这样!”   小混猛地击掌,决定道:“老哥,这次咱们两人去找刺激就可以,小妮子他们留下。”   小妮子急道:“我不要留下,你说他们请帮手的可能性比较大,那你自己不是也需要人手?”   小混攒眉道:“话是没错,问题是如果对方请帮手,一定是找高手,你们去了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可能会拖累我和老哥。   而且,万一我们打不过人家要逃命时,你们跑的也不够快,如果落入对方手中,就会变成人质,所以,我说留下,你们就留下!”   小刀拍拍小妮子肩头,抚慰道:“小妮子,小混说的没错,你也知道这回不是开玩笑的事,任何一点小疏忽都可能铸成大错,你留在这里,我和小混才能全力去应付敌人,对不!”   小妮子无言地垂下头,轻轻地点点头。   小混搂住她的肩,在小妮子香腮上亲了一下,高兴道:“这才是我的亲亲好老婆!”他回头道:“哈赤,你要好好照顾小妮子和小红毛。”   哈赤忠诚地点头道:“少爷,你放心,谁想欺负小妮子姑娘和小红毛,怒狮就把他撕二半。”   小混满意颔首,扭头道:“老哥,走吧!衰蛇会大概等得不耐烦,以为咱们溜了。”   看着走远的二人背影,小妮子忽然叫道:“小混,你们骑赤焰去好不好,这样逃命时能逃得更快!”   小混闻言被口水呛到,他干咳二声,回头苦笑道:“我说妮子,你是这样送良人出征?   仗还没打,就算准我一定会逃?”   小混不待困窘的小妮子有所回答,挥挥手道:“赤焰小子留下来,以备这里不时之需,老实说,我倒有点提心衰蛇会可能再回来,对这里不利,那时,要逃命的可是你们吶!”   小妮子望着小混他们离去,突然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和小混分开,而她已经开始想念小混了。   至于小混,他正和小刀快步通过前院朝大门奔去,他急着找刺激去,甚至在瞥见回廊下数名被制住穴道的伙计时,都没能使他停下身为这些人解除禁制。   可见,他真的迫不及待吶!   芦苇坡,顾名思义这里长满芦苇。   在这片延横近里的坡地上,若在秋天芦苇白头时,那种银白翻风的场面,定然是颇为壮观。   只是,时值严冬之际,坡上的芦苇多半都已枯黄,偶尔,留有三、两丛残挂着过气芦花杆儿的半青芦丛,却是癞痢头上仅存的毛发,稀稀疏疏的在冷风里,“沙!沙!”哑响。   倒是前夜里的积雪,稍稍地掩去坡上原本褐黄难看的沼泥地,使得这片坡地令人看起来比较顺眼些。   小混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在李记时,曾听伙计无意中提到芦苇坡这名字。   当俞子服要他挑选决战的地方时,他便顺口说了出来,而不是他那么了解天津城附近的名胜。   如今,小混向坡地四周略略瞥望,发现这里倒挺适合做为寻仇、决斗的好地方。   小刀朝着已在远处布定人马的猛龙会点了点头,轻语道:“连阵仗都布好,只等着咱们入彀。”   小混再度朝空旷的坡野溜了溜眼,黠笑道:“看来,俞子服的帮手还没到。”   小刀泼他冷水道:“别太有把握,说不定他们早已经挖好一个大坑等在那儿,好让咱们一不小心就跌下去,然后束手就擒。”   小混呵笑道:“老哥,你越来越有幻想力啦!”   小刀无奈地叹息道:“唉!没办法,谁叫我成天和一个不太正常的人混在一起,日子久了,我的思想自然也会变得很疯狂。”   小混得意地呵呵直笑,他对能够改造别人思想的事,感到无限光荣。   他们二人就如此慢条斯理地走向俞子服。   双方距离尚有三丈之遥,俞子服已经沉不住气道:“本座还以为你们已夹着尾巴溜了呢!”   小混一脚高一脚低来到他面前丈寻处方才站住,他闻言只是挑了挑右眉,施施然道:   “急什么,阎王殿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又不用赶三点半,你还怕去晚了被退票不成!”   俞子服原待发作,忽然,他目光一亮,压下脾气,阴阴笑道:“小子,你狂吧!我看你能狂到几时?”   小混和小刀惊觉回头,顺着俞子服的目光往后看去,只见后方有数条人影正飞快地朝坡上掠来。   来人除了为首者是猛龙会的黑衣打扮,其它人则是穿着各式鲜艳色彩的服饰。   小混瞇眼细看,“唔!”的咂嘴道:“是一群娘们!我说俞老大,你难道找不到更好的帮手吗?”   小刀看清那群娘们的打扮之后,不禁诧异道:“是欢喜门的人!小混,小心点,据说,欢喜门下的娘们练有一种特殊的武功能够制人心神,诡异非常。其门主欢喜夫人则是名列四魔之一的高手,为人更是淫荡邪恶。”   俞子服冷笑道:“不愧是至尊少君,对武林人物的确了若指掌,你既然知道欢喜夫人的厉害,就该知道,今天这处芦苇坡,就是埋葬你们这两只小狗的地方。”   小刀神色一紧,凛然道:“哼!真亏你能请得动欢喜夫人,只是这里要埋谁,还难说得很。”   小混低问道:“老哥,这个欢喜夫人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厉害?”   小刀亦是耳语回道:“那个老淫婆除了武功了得,还擅长迷药和摄魂术,是不太好对付,小混,今天情况不太妙,有必要时……”   “脚底抹油!”小混苦笑地接口。   他在心里暗骂:“他奶奶的,什么玩意嘛!没想到这里的刺激,居然是外带香艳的限制级,真是自找苦吃,不!对男人是甜头,只可惜,我还是男孩,不过……老哥也许就不吃亏!”   想着想着,他自觉得有趣,于是忘神地吃吃发笑。   小刀奇怪问:“小混,你笑什么?这场面可不见得有趣。”   小混急忙干咳二声,压下笑意,正经道:“对,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不过须臾工夫,众花花女郎(衣服很花)已然甩下带路的黑衣人,箭也似的经天掠过数十丈的距离,飘身落在小混他们二人的右侧,光看她们的轻功造诣,就知道这群娘们不太好惹。   “噎!”   低喘的噎气声,是发自俞子服手下的口中。   原来,这群女郎的衣着虽然色彩艳丽,却俱是一袭薄如蝉翼的轻装打扮,在如纱的罩衫之下,只有一件与薄纱同色的肚兜遮住门面而已。   这使得她们凹凸合度,玲珑有致,符合国际选美标准的身材,尽入在场所有男性——包括男人和男孩的眼底。   无怪乎,俞子服的手下们,一个个都看直了眼,全都噎着气,伸长脖子猛吞口水,只差没有冲上前将这群妞儿一口囫囵吞下肚去。   小混眨眨眼,决定在这项刺激里,再加上火辣、够味这两帖配料。   第二章 欢喜门销魂情魔   欢喜门来人之中,为首的正是武林赫赫有名四大魔头之一的销魂情魔欢喜夫人。   欢喜夫人一身红纱罩随风款款摆动,她宛若临虚的仙子飘飘落地之后,故做娇懒地轻摆云鬓,显得一副娇柔无骨,弱不禁风的样子。   而她微露酥胸粉乳,差点就随着这个抬手的动作蹦出肚兜外。   俞子服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荡神驰道:“夫人……”   欢喜夫人勾魂的美目,漫不经心地瞥了小混他们一眼,岂料,小混也正对她露出一抹纯真至极的微笑,纯真,而且毫无淫念。   瞥及小混的表情之后,欢喜夫人忽然扬声咯咯浪笑,她旖旎的红唇朝小混爱娇地嘟了嘟,做个飞吻之势,这才扭动软软的织腰,走向俞子服。   “俞当家的,这两位小兄弟就是你要我替你收拾的人吗?”   欢喜夫人腻人的嗓门带有令人遐思的磁性,使得听的人有说不出的舒服,连魂儿都快乐得飘出体外。   俞子服吶吶道:“就是他们,夫人不要小看这两只小狗,他们一个是双狂的传人,一个就是至尊少君!”   欢喜夫人轻撩一下垂落的发际,贴在俞子服身旁,吐气如兰道:“嗯!真的吗?如此说来,他们果真有点来头喽!”   俞子服彷佛失了魂般地喃喃道:“对,对……”   他已是双目着火,满脸通红,一双手早就不安分的在欢喜夫人身上又摸又搓,色态百出。   小刀看不过去地冷哼一声。   这一哼,总算稍稍唤回俞子服的灵魂,他低咳一声,赶忙勉强自己的手离开欢喜夫人的身上。   欢喜夫人叹口气道:“唉!有人在抗议了,我得先过去侍候他们。”   小刀低啐道:“无耻!”   欢喜夫人咯咯淫笑道:“少君小乖乖,你别吃味儿,我马上过来,保证待会儿就让你欲仙欲死,嗯!”   小刀听到这种一语双关的暖味话,俊脸也忍不住微微发热,一时之间竟也有些窘然。   小混却吃吃笑道:“我说夫人呀!你别光注意我老哥嘛!把我冷落在一旁,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欢喜夫人转身离开俞子服,她的轻纱随这一转飘扬而起,露出晶莹剔透的冰肌雪肤,她根本毫不在意自己裸露的体态,竟自荡笑道:“小乖乖,你别心急,既然来了,自然少不了你的甜头。”   说着,欢喜夫人以她那双翦水瞳眸,上下挑逗地瞟看小混,忽然,她微见讶然地笑问:   “小乖乖,你是不是姓贾?”   小混回她一记媚眼,轻笑道:“我信真,不信假,所以你最好和我玩真的,别玩假的。”   欢喜夫人放浪地咯咯娇笑道:“讨厌,这种事当然要真枪实棍上阵才好玩,可是你也别说的那么公开嘛!人家不好意思啦!”   小混一怔之后,才想到自己刚才那话,说得还真那个!   他身旁的小刀,已经忍不住憋笑,只好“咳咳!”猛咳,等着看小混如何应付这位无耻的淫婆。   小混“哧!”地讪笑道:“奶奶的,你明摆着想要老牛吃嫩草,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欢喜夫人薄嗔乍笑道:“真是的,你不知道人家最讨厌老这个字,干嘛说它;我方才的意思是问你,你是不是姓西贝,贾!”   小混双手插腰,人五人六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我姓曾,不姓贾,曾爷爷的曾吶!   不过我姓什么,关你屁事?”   欢喜夫人媚笑道:“小乖乖,你说话别这么冲嘛!人家不过是想起一位老朋友,就随口问问。”   其实,欢喜夫人是觉得小混长得很像一个人,一个令她咬牙切齿的人,那人在二十年前曾经给她一次史无前例的难堪和教训。   那人是多年来,唯一对她的媚术毫不动心的人。   如今,小混不光让她觉得容貌和那人相似,就连小混说话的口气、态度,都和那人相差无几。   欢喜夫人在心中暗道:“二十年前我得不到那个男人,我就不信二十年后,我还会制不住你这个小鬼!”   小混无聊地打个哈欠道:“我说夫人呀!你不是要让我们欲死欲仙吗?怎么我只觉得无聊的想睡觉?你的功夫就这么点?真让我失望。”   欢喜夫人不以为忤地淫笑道:“小乖乖,我还没上,你怎么知道我功夫好不好,不过为了提高你的兴趣,我就让丫头们先陪你们热热身,待会儿再和你玩真的,可好?”   嘴里是问话,可是,欢喜夫人织手一扬,就径自扭身倚回俞子服身旁和他调情。   六名穿着不同颜色轻纱的女郎,娇笑着围向小混他们二人。   小混拋了颗丹药给小刀,道:“以防万一!”   他们二各自将药丸纳入口中吞下,以防欢喜门的人使用迷药。   此时,这六名女郎围着小混和小刀两人,开始缓缓地绕圈。   她们一边慢慢旋转,一边扭动着几乎裸露的娇躯,做出撩人已极的媚态,同时,她们口中还发出甚有节奏的淫猥喘息之声。   小刀如临大敌般,掀起长袍左角,露出凝魂宝刀,他手按刀柄,提醒道:“小心,这是迷人心神的消魂蚀骨阵。”   小混笑道:“他奶奶的,我还未成年,你们就招待我看这种限制级的表演,简直是残害民族幼苗的身心嘛!”   欢喜女郎的转动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大胆。   她们宛如着魔般的投入这项卖力的表演中,每次抬腿私处隐见,每一回挥臂乳胸跳弹,那种令人意乱神迷的动作里,有种说不出的窒人压力,逐渐凝结成形,向圆圈中心的小混和小刀二人挤缩而至。   小刀垂眉闭目,收摄心神,对这场艳舞视若无睹;小混却是瞅起双眼,好似很认真的盯着飞转狂舞的女郎。   他们俩唯一相同的反应,就是不论对方转动多么剧烈,他们都保持绝对的静止,静得连一丝肌肉都未牵动。   直到——猛龙会在一旁旁观的人,突然瞪大眼,口吐白沫地纷纷踣倒。   终于,小刀暴喝一声,倏然挥刀射向条条飞旋的人影!   蓦地——一蓬粉红旖旎的烟雾,在小刀挥刀的同时猛然罩向圆圈中央,登时,粉雾掩去小混他们二人的身影。   忽然,红雾之中,传出小混的吃吃笑声:“娘们,你们别跑呀!”   数声闷哼响起,接着有人体倒地的砰然闷声。   欢喜夫人再也顾不得和俞子服调情,警戒地注视着渐淡的红雾。   好不容易,烟雾消散。   小混和小刀二人依旧含笑卓立,六名女郎在他们二人四周,呈放射状,整整齐齐地昏倒于地。   同时,每个女郎的喉头穴上,都有一个浅浅的“×”型血印,想必是小刀手下留情的杰作!   欢喜夫人经过剎那的怔愕,蓦地,她竟掩口发出愉快的咯咯娇笑,口气温柔的令人心里发毛道:“啧啧!小乖乖,你们俩可真够劲,我这消魂蚀骨阵已经将近二十年无人能破,你们不愧是,唔!双狂和刀尊的传人吶!咯咯……”   蓦地——没有任何预兆地,欢喜夫人举步一跨,瞬间越过十来丈的距离,出现在小混他们面前。   小混和小刀二人立刻反射性地向左右分跃而出。   但是,欢喜夫人淫笑依旧,就在她笑声刚进入小混他们二人耳中时,一道红光挟着窒人威力的掌劲,倏然撞向小混他们二人。   砰然闷响,小混和小刀二人就像断线的风筝,翻滚着跌撞摔出丈寻之外,两人同是嘴角挂血,满脸错愕地瞪着欢喜夫人。   欢喜夫人一击而中之后,并未继续追击,只是以含羞带怯的眼光,斜瞟着怔坐于地的小混他们。   她口中怜惜道:“小乖乖,你们觉得我这一手如何?可让你们感到舒服,嗯?”   小混强抑下到口的瘀血,揉着胸口佩服道:“哇塞!你他奶奶的,真不是盖的,这一手的确有够勾魂、火辣,让我不得不叫——爽!”   欢喜夫人忘形地咯咯浪笑道:“小乖乖,你的嘴真甜,人家不来啦!”   小混瞥了小刀一眼,嘿笑道:“才这样你就不来了?唉!真让我失望……”   “望”字犹在小混口中打转,他和小刀已双双蹿跃而起,二人四掌同时朝欢喜夫人狠推而出,出掌之后,小混他们不进反退,扭头就朝来路逃走。   欢喜夫人见掌劲当空压至,视若无睹地随手一挥,小混他们全力发出的掌风,竟然宛如石沉大海般,消弭于无形。   小混他们不过逃出数丈之外,怎料欢喜夫人已扬着放浪的笑声,身形不可思议飘至他们二人身后不远处,嗔唤道:“小冤家,你们怎么说走就走,我可没玩够吶!”   小混趁空扭身偷觑一眼,却见欢喜夫人离他不过三步之远,正对他千娇百媚的大送秋波吶!   小混怪叫道:“我的天,你还算是人吗?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动作!”说罢突然身形一闪即逝。   欢喜夫人讶异道:“大幻挪移!”   “知道就好!”   小混突然贴在欢喜夫人身侧出现,血刃掌相准她的右肋猝然翻斩推出。   登时,“轰隆!”一声巨响,欢喜夫人轻盈的身形立刻沉然急坠,落地之后微退半步,方始甫稳。   小混却被欢喜夫人看似平淡的匆忙应掌,反震喷向半空,失去控制的摔入一丛芦苇之中,割人的芦苇将他刮得哇哇大叫。   小刀就在欢喜夫人落地不稳之际,旋身回扑,右手猝扬,凝魂宝刀以孤渺六绝之中的厉害杀招——“月毁星沉”全力发出。   剎那间,无尽的月影星芒宛如自天际轰然殒坠,带着“咻咻!”尖啸,浩然罩向欢喜夫人。   欢喜夫人娇颜倏寒,冷凄道:“小子,找死!”   蓦地——欢喜夫人断喝一声,双掌如舞云袖,翩翩翻飞,只见无数掌山泛起蒙蒙暗红光华,在她四周布起一团红影,将她的人全然里入这团诡异的红色光球之中。   极快地,星月与红光相触,掌风与劲道有若千万斤炸药同时迸裂炸开,“轰!”地巨响,红光化成穿射的利剑,反袭小刀!   “哇!”的一声惨叫,小刀骤觉有异,即已身中数掌,整个人被强烈的劲道撞出七步之外。   “叭!”的闷响,四平八稳的摔在泥地上,手中宝刀飞脱,他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点点赤红的热血,渍在沧白的残雪之上,显得格外的令人触目惊心!   小混颠颠倒倒地奔向小刀,不说二话,就是一粒丹药塞入小刀口中,此时,保持战斗力才是保命的本钱。   小混扶起小刀,一边为他揉胸搓背,一边惊问道:“老哥,还撑得住吧!”   小刀做了一次深呼吸,慢慢站起身,哑着嗓门道:“还好,这老淫婆不愧为四魔之一……咳咳!她的蚀元魔功的确可怕。”   “蚀元魔功?”小混震惊道:“奶奶的,这老妖妇真的练有蚀元魔功?那是专门借着对掌之际,吸收对手的功力元神的邪门魔功呀!这下子咱们的乐子可真的是不小!”   小刀喘息着调侃道:“这样岂不正好符合你想要找的刺激。”   小混嘿嘿苦笑道:“刺激是刺激,只可惜太辣了点,不太容易消化。”   另一边——欢喜夫人身上的罗衫亦被小刀那招“月毁星沉”切割得七零八落不成衣衫,就连她身上雪白的肌肤也有数道红印,却是俱未见血。   欢喜夫人索性一把扯掉破烂不堪的罩衫,露出绣有春宫图的艳红肚兜,和一身雪白光滑富有弹性,宛若青春玉女般的细腻肌肤。   她轻抚着胸前和臂上淡淡的红印,脸上则再度恢复满含春意的媚笑。   彷佛小刀的伤与她无关似的,噘着红唇,薄嗔道:“小冤家,你干嘛那么如狼似虎地糟蹋人家,瞧!人家身上都被你弄伤了呢!”   小混懒得继续和她演对口相声,于是不耐烦道:“我说老淫婆,老妖妇,你少在那里肉麻当有趣了,别说弄伤你,我还想弄死你,替我老哥出口气!”   欢喜夫人闻言,怒火陡升,冷冷笑道:“很好,小杂种,你很大胆,已经有数十年,没人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   “数十年?”小混怔道:“他奶奶的!老淫婆,你到底有几岁?看来你是名符其实的妖妇喽!”   欢喜夫人骤觉失言,冷哼不再多说,再次肩不晃,平空缓缓飘向小混他们二人身前。   小混他们立即提举护胸,一左一右,成犄角之势准备合力对付欢喜夫人。   小混示威般半侧过头,问道:“老哥,这老淫婆不好意思掀自己的底牌,你就为我指点迷津,如何?”   小刀半是疯刺,半是调侃道:“她呀!她当你的曾祖奶奶大概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家可是在一甲子前就成了名吶!”   “一甲子!”小混故意惊叫道:“哇塞!那她不是八十也有九十岁喽!难怪她对穿衣服那么不耐烦,要是我穿穿脱脱一身衣服百、八十年,我也会感到既没趣又无聊。”   小刀讥笑道:“是呀!所以她巴不得不穿衣服,或是找人来帮她脱衣服。”   欢喜夫人对他们二人一搭一唱宛若未闻,只是突然加速射向二人,同时,只见她信手微扬,蓦地,二股红光暴涨分从左右直取小混他们二人。   小混和小刀齐齐大喝,两人反方向猝然旋身而出,避开欢喜夫人这一击,接着不约而同反包抄向她背后,隔空劈出数掌。   欢喜夫人一击未中,将地面劈开二个丈余宽,并掌深的大洞,未及回身,她已感到背后劲道排空而来。   于是,她维持原来姿势,沾着小混他们二人的掌力飘出丈外。   蓦地——欢喜夫人突兀地回身挥掌,在小混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之前,已是砰地一掌劈中小混胸口,猛烈的掌劲将小混撞得仰面摔跌出去。   “哇!”   小混吐出一口鲜血,甩着金星直冒的脑袋,昏沉沉地爬了起来,揉着快被摔成二半的臀部,大叫吃不消!   小刀实时以脚尖勾起刚才脱手跌落地面的凝魂宝刀,一招师门绝学“玉出昆冈”顺手挥出阻止欢喜夫人对小混的追击。   欢喜夫人冷哼一声,蓦地探手抓向刀锋,小刀右腕倏翻,改扫为削,横刀削向欢喜夫人涂满冠丹的织织玉指。   欢喜夫人不料小刀变招如此老练,轻咦一声,改抓为弹,屈指弹向削至的刀身。   “当!”然一响,小刀骤觉一股大力震得他右臂发麻,宝刀几乎把持不住,差点再次脱手而出。   他心中暗自一凛,脚下迅速跨步横移三尺,左手急拍右腕,带动刀势,急挑逼近的欢喜夫人面门。   欢喜夫人冷嗤一笑,微微仰头避开这一刀,右手同时轻描淡写地拍向小刀。   不闻风声,不见劲流,小刀突然被山撞上一般,颠扑着飞出,正巧不巧,撞入迎面而上的小混怀中。   登时,他们二人齐声“哎唷!”惨叫,跌做一团,难分难舍。   小混躺在地上,对压在他身上的小刀一使眼色,两人同是跳起来大叫:“纳命来!”做势欲扑向欢喜夫人。   欢喜夫人吃吃笑道:“我倒要看是谁纳谁的命!”   她大马金刀,叉开一双诱人犯罪的浑圆玉腿,大剌剌的等着小混他们二人自动送上门来。   岂料——小混他们却在一叫之后,同时倒掠而出,身形再晃,又逸出五丈之外,两人分成两路各自逃命。   欢喜夫人怒道:“俞子服,你是死人,不会拦着他们吶!”   话落,欢喜夫人朝离她较近的小刀追去。   俞子服早被欢喜夫人暴露的身段迷失了魂,哪会注意小混他们逃跑的事,直到欢喜夫人这一吼,总算将他的魂吼回一半,当下,他立即扑身截住小混。   至于,猛龙会其它人,早被刚才欢喜门布下的消魂蚀骨阵迷倒,没一个人是清醒,以致无法加入追杀行列,这样的结果,大概是欢喜夫人始料所未及吧!   俞子服拦下小混之后,照面便是压箱底的绝活擒龙掌呼啸地罩向小混。   小混所受内伤已是不轻,当下不愿再和俞子服硬拚,于是他当机立断,一个剎车急停,左脚尖拄地猛旋,换过方向,朝那一头逃命。   匆忙中,他瞥见小刀已和欢喜夫人动上手,不觉地有些为小刀担心。   俞子服见小混调头再逃,怒喝道:“小鬼,你也有今天!”他振臂凌空飞扑,有如苍鹰攫兔般,抓向小混头顶。   小混但觉空中有劲风压下,想也不想,大幻挪移倏然施出,只见他身形一闪即逝,使得俞子服一扑落空,还不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小混突然就不见。   小混飞快掠向小刀和欢喜夫人交手之处,人未至,先声压人吼道:“看暗器!”   欢喜夫人直觉地倒掠而出,想躲避小混的暗器,小混却未施出暗器,他反手拉起小刀叫道:“走呀!老哥!”   欢喜夫人跺脚怒道:“小鬼,你敢使诈!”   忽地——欢喜夫人阴阴一笑,并不追击他们两人,反而仰头发出一阵阵高低有致的淫邪笑声。   小混初闻笑声并未感觉有何异状,蓦地,他腰眼一凉骤痛,他猛然回身,不可思议地瞪视着小刀。   小刀手中依然握着凝魂宝刀,刀尖上犹存有一滴即将颤落的血珠,那正是小混身上的血珠!   小混手抚着鲜血直涌的伤口,惊骇大吼道:“老哥,你疯啦!”   小刀两眼茫然瞪视着小混,彷佛不认识他一般。   欢喜夫人笑声更炽,忽然,小刀双目怒嗔,大吼着挥刀朝小混劈去。   小混惊怒的点地倒射,脱开小刀犀利的一击,在他脑中迅速闪过:“摄魂术!”   小刀曾对小混提起过,欢喜夫人擅使的邪术之一,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刀居然会中了摄魂术,反过头来杀他。   小混手忙脚乱地逃避小刀的追杀,他拚命运起大喉咙神功,狂吼道:“老哥,醒醒!”   可是,他这声吼裂一块大石的叫声,却没能震醒身中摄魂术的小刀。   没多久,小混在小刀无情地追杀下,已是满头大汗,腰眼上那一刀,不但血流不止,而且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痛着。   小混又碍于情形,不能出手伤害小刀,在这种只守不攻的局面下,他真的狼狈万分。   接着,就在小混脚下一慢时,小刀手中宝刀猝然激飞,使出的正是孤渺六绝中的刀法。   “哎呀!”一声,小混左臂又被小刀开了一道尺余的血口。   小混哀哀叫苦道:“他奶奶的,这算什么嘛!用我教你的刀法杀我,老哥,我看你醒来之后,怎么对得起我!”   欢喜夫人和俞子服早已在一旁观战。   欢喜夫人冷笑道:“想要他醒,那还得看我愿不愿意让他醒!”   小混气喘嘘嘘道:“老淫婆,老妖妇,你他奶奶的不是东西,有本事你就自己下来和少爷动手,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方法对付我,你算什么成名的前辈……亏你还是武林四魔之一!”   欢喜夫人咯咯娇笑道:“你要我动手,那有何难呢!”   她举步轻移,正好堵在小混闪到的位置上,只见她右手轻扬,“砰!”地,小混被她一掌打滚满地乱滚。   小混哇哇叫道:“他奶奶的,你这个不要脸的老淫婆……”   小刀刀不留情,在小混未站稳时,“嘶!”的一刀划过他的背后,登时,衣裂血溅,痛得小混龇牙张嘴,拚命往前扑开三尺,堪堪躲过另一刀的攻击。   小混气苦地大吼:“老哥呀!”   蓦地——小混一咬牙,厉啸入云,他的人随着凄厉的尖啸,笔直拔空十余丈,身形猝闪,向西逸去。   欢喜夫人急道:“他想逃,快阻止他!”   她自己一马当先,飞射而出,同时抬手朝空中小混的背后猛然虚空抓去。   怪事立现!   小混蹿掠的身形,彷佛受到一股莫大的吸力所拉扯,微顿之后,不可思议的倒飞三尺,小混心下大惊,脱口骂道:“他奶奶的王八羔子,凌空摄物!太离谱了吧!”   他熊腰一扭,挣脱欢喜夫人凌空摄物掌力的控制,正想要再度脱射时,俞子服已从左边拦到,抖手就是一记功力十足的擒龙掌。   小混人在空中无可藉力,眼见掌劲已到,只好猛吸气,急使千斤坠,人如陨星往下倏然沉落。   很不幸,地面上的小刀早就等他许久,小混人未落地,铺雪般的刀光,已经卷向他的双腿。   眼看着自己一只脚就要被情同手足的老哥取走,他双目尽赤的厉声大吼,同时四肢一卷,蓦然凭空横蹬,险险地被他躲过断腿之危。   可是,凝魂宝刀依然噬血地舔过他的臀部,一落地之后,他立即蹬地标射。   不射还好,这猛力一射,竟然撞进欢喜夫人软绵绵的怀里,一阵甜腻的幽香钻入小混鼻中,使得小混心头一震。   欢喜夫人皓腕微翻,扣住小混右肩,小混只觉得右边身子一软,无助地抬头看着欢喜夫人。   欢喜夫人目光迷蒙地荡笑道:“小乖乖,你觉得我美吗?”   小混心头一阵茫然,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在做什么,结巴道:“美……很美!”   欢喜夫人迷蒙的目光,转而流动着诡异的异彩,彷佛,在她瞳眸中正映现着一幅幅飞跃的动画。   她再问:“你听不听我的话,和我一块回家?”   渐渐地,小混双眼变得呆滞无神,他痴痴地瞪着欢喜夫人,茫然地点着头,欢喜夫人终于满意地放开他,口中不住咯咯荡笑。   俞子服见状,上前一步问:“夫人,他也被你制住啦?”   欢喜夫人搔首弄姿地贴向他胸膛,腻声道:“你说呢?天底下有谁能逃得出我的摄魂大法,嗯?”   俞子服嘿嘿淫笑道:“夫人神功盖世,自然是没有人能抗拒得了!”他一双手又开始不老实地在欢喜夫人赤裸裸的背上游移。   欢喜夫人轻轻撞了他,嘤咛做态道:“讨厌!你怎么搔人家痒嘛!”   俞子服目露馋光,舔着唇道:“这样我才有借口替夫人止痒呀!”   欢喜夫人发出咯咯浪笑,不依地扭动身子,娇媚道:“要为我止痒也得先把正事办好,这样我们才能尽兴,你说是不是,嗯!”   俞子服觉醒道:“对!我要做了这两个小子,然后,还得把贵门下的姑娘救醒!”   欢喜夫人撒娇道:“别嘛!这两个小鬼,可都是原封的童子鸡,对我练功大有助益,俞当家的,你就将他们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俞子服在欢喜夫人的挑逗下,早就忘了自己是谁,此时,就算欢喜夫人要他的老命,他都会点头,何况是这种顺水人情的事。   于是,他大方道:“夫人之命,俞某岂敢不遵!”   欢喜夫人一只织手在他脸上,逗煞人的画来画去,神态娇懒道:“你真好!”   俞子服咽了口沫,微微喘息道:“哪有夫人好!”   欢喜夫人深懂挑情的技巧,她见俞子服已是满脸色急之相,故意旋身离开他,款款摆臀扭腰,拋着媚眼道:“等救醒我的人,我们先回城里我临时的行馆,你说好不好?”   俞子服微微皱眉道:“难道夫人不愿到敝会总坛坐坐?”   欢喜夫人咯咯笑道:“去是要去,不过,我的行馆比较近,等我们休息过后,再到贵会去,俞当家的认为如何?”   俞子服展颜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欢喜夫人又是一阵放浪的荡笑,她瞥过茫然呆立的小混和小刀二人,喃喃道:“小乖乖,你们再等一等,我马上带你们回家,咯咯……”   她朝小混他们拋了个飞吻,这才拉着俞子服走向那些昏倒于地的手下……   深夜。   天津城内西南隅,一座深似侯府的巍峨巨宅之内。   阵阵莺啼燕语,层层淫声秽浪。   大宅内院四周,处处可见衣衫暴露的艳装女子正与黑衣大汉们或是追逐,或是调情,或是就地苟合。   这里不是迎春阁,亦不是留香院,却是一处比这两所天津最著名妓院还要开放,还有实力的色情场所。   这里正是欢喜门的临时分舵所在!   内院深处,有一间独立而不受打扰的绣阁。   阁中的布置不同于寻常大闺女学刺绣的地方;层层垂挂的粉红色纱幔和镶满四壁及屋顶的明亮大镜显出这间绣阁掩不住的春意荡漾……尤其房间正中,那张铺着粉红软羽的超级大床,更是撩人无限遐思。   欢喜夫人浑身赤裸地斜倚着枕头,慵懒地半靠坐在大床中央,一头乌黑柔丽的秀发,垂落在她酥胸前面,欲遮还露地露出一对浑圆挺实的乳峰。   她刚刚将俞子服打发走,此时在她倚靠的枕头下面犹压着十张全国通用的万两保兑银票,这使得她的笑意更加深邃迷蒙。   她像只满足的猫,懒散但优雅地伸展着那付足堪令天下所有男人疯狂的诱人胴体,低柔的轻吟出声。   接着,她似享受够了独处,就倾身在床头小几上拿起一只精巧细致的银铃摇了摇。   清脆的铃声甫响,一名二八年华,媚眼盈盈,衣衫半裸的女郎轻轻推门而入,请安道:   “门主有何吩咐?”   欢喜夫人笑吟吟问:“喜儿,刚才我带回来的那两个小鬼乖不乖?”   喜儿蹲身回禀:“回门主,他们二人仍是老样子,属下已经依照吩咐为他们沐浴、里伤,此时他们二人正在楼下厢房候传。”   “嗯!”欢喜夫人满意地点头道:“那个姓邓的小鬼所佩那柄刀可曾收好?”   喜儿恭谨道:“是的!还有属下自另一名姓曾的身上搜出一大堆东西和一柄奇怪的匕首,想请门主过目。”   欢喜夫人微讶道:“匕首?也好,去拿来我看看,顺便将那姓曾的小鬼带上来。”   “是!”   喜儿退出门外之后,欢喜夫人出神地玩弄着自己胸前一撮长发。   有顷,门外响起恭谨的叩门声,喜儿在门外道:“启禀门主,人和匕首带到。”   “进来。”   喜儿推开门,领着浑身赤条条,光溜溜,眼神痴呆的小混进入房中,她径自上前,双手捧着小混的孽龙寒匕献给欢喜夫人。   欢喜夫人目光触及匕首,弹坐而起,惊呼道:“孽龙寒匕?”   喜儿不明究理,怔望着她的门主。   欢喜夫人又惊又喜的抓起寒匕,细细检视着。   半晌,她似乎想起喜儿还怔在一旁,于是,欢喜夫人有些急切地挥挥手道:“下去吧!   没有我的召唤,任何人不准进来!”   喜儿恭应道:“遵谕!”   她再次轻手轻脚地离去,同时顺手将木门反掩关上。   欢喜夫人盯着手中孽龙寒匕,出神的呢喃道:“寒匕呀寒匕,没想到竟会落入我的手中,有了这匕首,只要能寻得它所埋藏的宝藏和武功秘籍,还怕江湖不会尽入我手,哈哈……”   她忘形的狂笑,那种兴奋、得意的表情,好象她已拥有整个江湖武林一般。   再一次细细抚摸着寒匕,欢喜夫人近似贪婪地享受从匕首传来那种凉沁透心,令人舒畅的清凉之后,她不舍地将寒匕收入床头暗柜中。   这才反身对小混招手道:“小冤家你过来!”   小混听话地走近床边。   欢喜夫人娇笑问:“小冤家,你这支孽龙寒匕是从何来?”   小混神情茫然回道:“不知道,自幼就放在身上。”   欢喜夫人又问:“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小混依然表情空白道:“不知道。”   欢喜夫人略略沉吟后,躺回床上,她淫荡地浪笑道:“来,小乖乖,上床来陪我!”   小混果然爬上床,在她身旁躺下。   欢喜夫人单手支颚俯向痴痴小混,另一手就在小混结实的身上,轻轻抚弄,小混浑身一颤,身体立刻有了反应。   欢喜夫人咯咯淫笑道:“唉!小冤家,我倒希望你此时是醒着的,如果你是自愿的,那会更快乐些!”   说着,她的手依旧在小混身上画着圈圈,她像在品尝一道精美的甜点,舔着唇问:“小乖乖,你喜欢我这样子摸你吗?”   小混浑身打颤,语声不稳道:“喜欢!”   欢喜夫人翻身躺下,媚眼微阖地要求道:“来!我要你像我刚刚抚摸你那样摸我!”   小混绷紧的肌肉,微微一松,他听话学着欢喜夫人方才的姿势,半撑而起,右手自欢喜夫人的胸口开始,慢慢地画着圈儿,渐往下溜移。   欢喜夫人扭动着娇躯,口中发出销魂的呻吟,她不禁催道:“噢……快!快点嘛!   嗯……”   小混依言加速画圈的速度,他的手指划过欢喜夫人的胃位,直下肚脐……又往下移……   欢喜夫人耐不住欲火焚身猛地翻身抱向小混!   蓦地——“哇……”   “砰!”   突然间,欢喜夫人发出一声呕心泣血的凄厉惨叫,反抱为掌将小混大力震飞。   小混砰然撞上阁楼的镜墙,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溅污了旖旎的粉红色地毯!   欢喜夫人脸色苍白黯淡,她伸出颠危危的手指,怨毒喑吼道:“小鬼……你没有……没有中了我的摄魂术?”   小混以手背擦去唇边血渍,扶着镜墙辛苦地站起身来,他得意地哑笑道:“老妖妇,老淫婆,你既然知道少爷学得大幻挪移,你那小小的摄魂幻术岂能奈何得了我!”   原来,小混千辛万苦地装假演戏,为的就是想找机会废去欢喜夫人,否则,以欢喜夫人那身惊世骇俗,已至魔法大成的恐怖功夫,谁又能制得了她?   小混站稳身子之后,随手扯下一块纱幔裹在身上,呵呵谑笑道:“他奶奶的,老淫婆,凭你这只百、八十岁的老母牛,也敢吃我这棵原封嫩草,想要破坏我清纯的童贞,你他奶奶的做你的春秋大梦!”   欢喜夫人神情痛苦,目光怨毒,她嘴皮了翕动一番,却没说话,也许,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吧!   小混突然一阵激烈的呛咳,复又吐出一口瘀血,他拉起身上的纱幔,胡乱地擦擦嘴,继续道:“老妖妇,你很奇怪为什么没人上来是不是?其实,别说你方才下令没有你的吩咐,不准有人上楼,就算你没这命令,光是从你刚才和俞衰蛇那场翻云的大叫听来,嘿嘿!你在做那事时,可有某种特殊的习惯,所以你的手下不会怀疑楼上有什么不对!”   欢喜夫人幽幽地吐出一句:“你……从一开始就很……清醒?”   小混抿嘴道:“废语!”   忽然,小混惊疑的瞪大眼睛,注视着欢喜夫人,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的脸!”   此时,欢喜夫人那张原本光滑柔细宛如少妇的脸庞,竟然如缩水的抹布,慢慢地失去光泽,生出几乎可以压死蚂蚁的皱纹。   欢喜夫人抚着脸,痛苦道:“天呀!功力一失,我果然跟着老化!”   忽然,欢喜夫人猛然甩头,哑声凄厉地瞪着小混吼道:“小鬼,可恶你竟然如此会演戏,将我全瞒过了,我好恨!”   小混耸肩谑笑道:“我当然会演戏,你难道不知道,得过二项金马奖影帝的狄龙,是我师父吶!”   欢喜夫人气怒攻心,骤觉眼前一黑,人一瘫,就昏死过去。   小混走上前,又补了她几指,以确定在他和小刀走脱前,欢喜夫人暂时不会醒来。   小混并不想杀她,因为小混觉得,对一个重视自己外貌的淫妇而言,废去她的武功,使她变得又老又丑,这种惩罚,比死更适合欢喜夫人。   小混拉拉身上的纱幔,先从暗柜中取回孽龙寒匕,这才悄悄潜向门房,临走之前,他回头对床上昏迷不醒的欢喜夫人扮个鬼脸,谑道:“你想靠寒匕做女皇梦,真是萄葡成熟时—   —还早得很吶!”   他轻轻拉开门扉,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迅速地自右侧一道楼梯溜下楼去。   楼下顺着回廊,一字排开四间厢房,小混宛若识途老马地蹿向第二间屋子,他未发出任何声响地推开房门,闪入厢房之内。   屋中,喜儿在和小刀并躺在床上,喜儿正吃吃淫笑着猥亵意志不清的小刀。   小混冷哼一声,喜儿骤惊,尚未来得及反身,小混已出指将她点倒。   小混踱上前,看着脸色依然亢奋潮红的小刀,捉狎地道:“你可别怪我坏了你的好事,老哥!”   他顺手点了小刀的昏穴,打算先将小刀救出此地,再设法为他解除所中迷术。   接着,小混在房里翻箱倒柜,找出他和小刀被搜走的所有物品,当他找到药瓶时,立即倒出一粒碧玉回生丹服下。   方才,他在废除欢喜夫人武功时,没料到对方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击之力,竟将他震得五脏离位,受伤不轻,若非他有耐打的本钱,只怕,此时躺在楼上的可就不止欢喜夫人一个人了。   小混知道暂时不会有人晓得欢喜夫人出事,于是,他索性将房门上栓,自己就在屋内盘膝坐下,准备先来场应急的快速疗伤。   盏茶时间一到,小混满意地收功而起。   此时他的内伤虽然尚未痊愈,可是必要时,还是可以硬拚一场,如此,在逃脱时,他就更有胜算。   小混对自己的聪明谨慎,发出自我赞扬的笑声,然后,他才从一个五斗柜中翻出两件勉强适合自己穿着的衣物,匆匆为二人打点妥当,这才背起小刀准备溜之乎也。   走到门口,小混想了想,放下小刀,将喜儿抱到床上,撕开被单绑住她的四肢和嘴巴,以防她醒来后呼救,或是被人发现异状。   最后,他退出床沿,放下帘帐遮好眠床,方始满意地拍拍手,重新背起小刀,打开房门,趁着隔房淫声哼咭时,无声无息地潜入暗夜,扬长而去……   第三章 睡断魂鸡犬不留   炮竹一声除旧岁!   小混终于在大年夜里,和清醒的小刀一起实时赶回李记吃年夜饭。   大门口,小妮子已经殷殷地守望了好几天。   其实,小混离开欢喜门的临时分舵已有数天,他打算带小刀直接回到李记,但是,依照小刀迷术未解的情形,定然会引起小妮子的追问。   小混实在不愿意让小妮子知道,他此番所找的刺激有多刺激,否则,嘿嘿!要如何善后,实在是很伤脑筋的一件事。   于是,小混将小刀带到一间小客栈暂时住下。   而他原本以为很容易解除的摄魂术,却让他绞尽脑汁,费尽心力,不得其法而解,因此,他和小刀就在客栈里耗掉三天的时间。   最后,小混无法可想,干脆花钱招了一名流莺,替小刀解决问题。   果然,问题一解,小刀不久就转醒,再经一夜的调养,小刀终于恢复正常,他们二人也因此能明目张胆的回家!   天,又飘起细细柔柔的瑞雪。   当小混他们刚出现在李记所在的街口,小妮子已然欣悦地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冲身迎出。   她宛如一只投林的乳燕,喜极而泣地扑进小混宽阔结实的胸膛之中,死命的搂着小混,好象这一辈子再也不放开手。   良久,复良久……相拥而立的这对小情人,彷佛遗忘了这个世界。   直到,小刀重重咳道:“咳!我说两位,你们在那里亲热,却让我在雪里挨冻,这太说不过去了吧!”   小妮子依然娇羞地将脸埋在小混怀中。   小混抬起头,发现哈赤和小红毛不知在何时,也已来到身旁,他放开小妮子,带着重逢的喜悦,分别和哈赤和小红毛二人,大力拥抱,以示庆贺。   众人在微雪中,愉快地步向李记洋货庄,小混已经一边讲诉何以迟归至今的原因。   自然,这段精彩的过程,已经被小混加以适当的修改过,每当讲到小混自己瞎编的部分,小刀和他总是相互交换个会心的眼神。   来到李记门口,李老板早就候在门旁,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身材修长健壮,有着和小红毛相似的面貌,却更加成熟深刻的红发年轻毛子。   不消说,此人正是小红毛的哥哥,大红毛格瑞。   小混昔日在威金船上所见的毛子,一个个俱是野人般的毛子猩猩。   因此,他乍见格瑞那张方额挺鼻轮廓深明,并隐含着高贵气质的脸盘儿,不禁好奇加有趣地盯着对方直打量,好象要从那张太古典的俊脸上,找出一点野蛮气,或是瑕疵。   格瑞亦是以带着兴趣的眼光,含笑回视着这个救了自己亲兄弟的中国小孩。   半晌……小混忽然哈哈大笑道:“奶奶的,我以为红毛子长的都像猩猩,怎么你竟然是个例外,长得不但人模人样,老实说,还挺性格的嘛!”   格瑞以流利,但较缓慢的标准京片子道:“谢谢夸奖,你长得也很……秀气!”他客气地伸出右手,准备和小混握手。   怎料,小混正巧拱手深深一揖,嘿笑道:“客气,客气!可是斯文不是比秀气好吗?”   小混直起腰,才发现格瑞伸长手,微见尴尬地窘立着。   小混嘀咕道:“噢!伸手?这是红毛人的打招呼方法吗?”   格瑞好笑地摇摇头,收回手学着小混躬身一揖,结果,这次却是小混傻怔怔地伸出手悬在半空中,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小妮子等人早已在一旁“噗哧!”偷笑。   小混糗大地双手插腰,斜瞟着做完揖直身而起的格瑞,怪叫道:“喂!我说大红毛,你干嘛老是跟我过不去?”   格瑞忍俊不住,终于暴笑出口,他索性大步上前,用力拥抱一下小混,笑道:“我们都太多礼貌,你们的说法就是见外,对不对?”   小混呵呵大笑,像煞哥们儿地拍拍他的背,谑笑道:“耶!你的中国话讲得不错,比小红毛强多了,连见外都知道;不过,和你见面,不正是名符其实的见外,看见老外嘛!”   格瑞爽朗笑道:“你真有意思,就像亨瑞告诉我的一样。”   小混询问似地瞥向亨瑞,而这个小红毛正憨憨地搔耳抓腮,无言地耸耸双肩。   格瑞转头问道:“你,是小刀?”   小刀毕竟比较成熟稳重,加上方才看着小混出尽糗相的礼貌招呼,闻言含笑点头,大步上前,和格瑞做了次兄弟式的拥抱。   小刀退后一步,对格瑞眨眼道:“不知道小红毛是怎么描述我,不过,我对你可是闻名不如见面。”   格瑞微怔道:“闻名不如见面?是见面比较好的意思吗?”   小混不甘寂寞地插口道:“答对了!据此证明,你的程度的确比威金船老板和小红毛强得多多。”   “威金?”格瑞轻笑道:“前天,我在海上有遇见他和他的船,他告诉我,中国小孩有妖法,可怕!”   小混感兴趣:“你遇见他?你有上到他船上去看过?”   格瑞摇头道:“我有望远镜,在自己的船上就可以看到他船里的情形。”他顿了一顿,好玩道:“真是……你们怎么说……噢!大开眼界,对不对?”   “望远镜?”小混双目放光道:“那是什么东西?还有,你的大开眼界是指什么?”   格瑞认真解释道:“望远镜是一支铁的筒子,里面有镜子,也可以用来看远的地方的东西,我们叫它望远镜。”   小混兴致勃勃问:“有这种东西?可不可以借我参观一下?”   格瑞点头道:“当然可以,它放在我的船上……”   小混若有所思道:“真的?我们顺便到你船上参观如何?”敢情他是上船上了瘾。   格瑞故作惊慌地摇手道:“噢!不要,不要,我叫人去拿来给你看就好。”   小混怔道:“你那么紧张干嘛?也不过是上船参观一下而已。”   然后涵意颇深地笑道:“那……是个意外,我不会每次到人家船上就……”   格瑞含笑却坚决地打断道:“不!据亨瑞的说法,你上船太危险了。”   小混嘿嘿强笑两声,狠狠瞪了小红毛一眼,亨瑞一脸无辜地对他直眨眼。   李老板适时打岔道:“各位,雪下大了,我们还是进去再聊,再说,今儿个是大年除夕,难得格瑞来的凑巧,而小兄弟你们也安全回来了。我特地吩咐灶上做了一桌道地的年夜饭也该准备好了,我们进去边吃边聊,总比站在大雪天里说话来得舒服。”   格瑞犹豫道:“你们的除夕,不是要回自己的家过年。”   李老板慈祥地拍拍他肩膀,真挚道:“难得你在这时候来,而你家……唉!我已经遣人回去告诉我那口子,说我会晚一点回家,团圆饭我和你一起吃,至于守岁就得和家里一起过喽!”   小混拉着格瑞径自往门内行去,他大声道:“大红毛,你不知道,我们中国人最好客,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管他过不过年,反正咱们这些出家人凑一凑,就是一家人啦!”   格瑞前面一句听不懂,后面一句吓一跳,他不禁怔愕道:“出家?噢!不,我不是和尚!”   小刀走在他另一边,闻言轻笑道:“大红毛,你误会了,小混的出家,是指出外不在家的人,他说话时常打结,乱七八糟,你别理他。”   “打结?”格瑞的眉头却皱起来,他在心中暗自咕哝道:“说话要如何打结?奇怪,这些人说的话,为什么和我平常学的不一样?难怪亨瑞和他们在一起没多久,说话就已经有些不太正常,这种现象不太好……”   小混横肘撞了格瑞一下,奇怪道:“大红毛,你独自嘀嘀咕咕是在念什么咒?”   格瑞掩口地笑道:“噢!不,我不会妖法,没有念咒。”   他改变话题道:“亨瑞说仇人来这里,你和小刀去和他们决斗,怎么去那么多天,出了什么事?”   小混嘿嘿一笑,压低嗓门故作神秘道:“你今年几岁?”   格瑞虽然觉得奇怪,但仍然照实回答:“二十六岁!”   小混贼笑低语道:“很好,那么你已成年,待会儿有机会,我私下转播一场香艳、刺激的真实故事给你听,嗯!”   他故意暧昧地眨眨眼,逗得格瑞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碰上皮条客!   至于小刀,却在目光触及小混投给他一个捉狎的表情时,俊脸没有由来的微热泛红,害他不小心被口水呛到,慌忙地一阵干咳,引得其它人报以好奇的眼光。   小刀强笑道:“没事,没事!”   他警告地瞪了小混一眼,却又无奈地暗自苦笑:“唉!这回糗大了!”   午夜,十二点整。   “劈叭!”的鞭炮声响彻云霄。   咆哮的风雪,掩不住街上的人大喊:“年来了!”的声音。   吃过年夜饭,送走李老板后,李记洋货庄的伙计也大都各自回去过年。   因此,偌大的一家宅子里,除了少数几个以店为家的长工外,就只有花厅里,这六名出家的人,围坐在一盆正燃着柏木块的火盆旁取暖。   熊熊的火光,浓郁的柏脂香,融聚在一种祥和、欢愉的气氛中。   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正常。   唯一刺眼的,就是小混那种似倚似坐又非倚非坐的怪异坐姿。   他皱着眉,抱怨道:“他奶奶的,老哥,你哪里不好砍,非要朝我的尊臀下手,你该不是故意假藉中了迷术,趁机向我报复吧!”   小刀“噗!”地一声,将一口茶喷入火盆,“滋!”的一响,登时,水雾迷蒙,烟灰四溅,呛得众人又咳又扇。   小刀急忙高举右手,表白道:“老天明鉴,我绝对是无辜的,我若真的有意,自然会找更好的地方下手!”   他不怀好意地将眼睛往下溜去。   小混警觉叫道:“奶奶的,你敢!我还没生孩子,你就想断我的后!”   小妮子窘然啐道:“臭混混!你说话有水准点好不好,真受不了你!”   小混理直气壮地争道:“我说妮子,这可是有关咱们俩的终身大事,你怎么可以说我没水准,要有水准,我不就没啦!”   小妮子越听越不象话,羞煞、臊煞的一跺脚,扭身奔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阵男人的哄笑。   小刀白眼道:“得了,你这小混混,什么时候你才会说些正经事?”   小混正经道:“我现在说的事也很正经呀!”   他攒紧着眉,小心地挪了挪臀部,换过一个比较不防碍伤口的姿势,咕哝道:“他奶奶的,都是衰蛇会惹的祸!”   格瑞经过和小混他们同桌共挤之后,总算比较适应小混他们这种怪异的说话方式。   他沉思道:“你们决斗赢了,那些仇人应该交出我家的财产,是不是这样?”   小混嗤笑道:“你想得美!你以为衰蛇会的人会这么乖,那他们就不会是江湖匪类。”   格瑞诧然道:“我不懂,我听说中国的侠客很有正义感,为什么他们不遵守约定?”   小混叹道:“因为,第一、他们不是侠客,只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全是布鞋(狗屎),有个狗屁正义感。第二、我们和他们之间唯一的约定,就是不死不休,他们一直很遵守这个约,所以才会花大把银了雇人来杀我们。”   格瑞沉重道:“中国的法律不会制裁他们?”   小刀意味深长道:“像猛龙会这些人,我们称他们为江湖人,在中国,江湖人有一套自己制定的法则,除非他们的所作所为引起其它江湖人的不满,那么,会有比他们更强的江湖人会出来惩罚他们,否则,平常的法律对江湖人的约束不大,更别提制裁两字。”   格瑞试着接受这种说法,他疑惑道:“江湖人都是坏人,亡命之徒?”   小混黠笑道:“那也不一定,像我们也是江湖人,你看我们是不是坏人?”   他自问自答,接着说道:“当然不是,我们就是那种不满衰蛇会作为的江湖人,所以我们要帮你和小红毛的忙,去惩罚他们!”   格瑞感激地握住小混的手,激动道:“谢谢你们!我不懂你们的江湖人,但是我知道,你们和我们虽然不认识,也没关系,却肯帮助我们,就是葛林斯特家族的好朋友,葛林斯特家绝对不会背叛朋友,永远准备招待你们、帮助你们!”   小混高兴地和格瑞重重握手,眨眼道:“好,咱们一言为定,有机会我会到你和小红毛的老家玩玩,由你来招待我!”   格瑞认真道:“一言为定!”   亨瑞在一旁,冒出个问题:“小混,你比坏人强吗?”   小混得意至极地耸肩,抿嘴道:“那当然,否则我怎能打败他们。”   亨瑞不解道:“你强,可是受伤,常常地,很重也!”   小混得意的脸一垮,瘪笑道:“他奶奶的!小红毛,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强的人也会受伤,那是意外,意外你懂不懂!”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故做凶相地吼出来。   亨瑞吐吐舌,脑袋一缩躲过小混飞来的巴掌,他皱皱长着雀斑的鼻子道:“懂!小红毛懂,意外,不小心的!”   小混悻悻道:“懂就好,以后不准掀我的底牌,泄我的气。”   小刀逗笑道:“好了!强人,大帮主,现在你对这条讨厌的衰蛇,有何计划?总不能老是不小心被人家杀吧!”   小混哼声道:“废话,咱们狂人帮自出道以来,老是被人家杀,或是跑给别人追,这样太没面子,本帮主郑重宣布,我们也要去杀别人一杀,这才象话!”   “噢?”小刀轩眉道:“帮主打算如何杀法?自杀?还是被杀?”   “他奶奶的!”小混顺手抓起茶杯,摔了过去,没好气道:“我先杀了你这个扰乱军心,口没遮拦的家伙再说!”   小刀手腕一翻,轻松接下茶杯,一滴茶渍也没溅出,他无意中露了一手功夫,看得格瑞满脸佩服。   小刀安抚道:“不是我要扰乱军心,只是,猛龙会虽非一流大派,但也是人手众多,难道你想由西淀桥口一路杀进去,把全会的人都宰光不成?”   顿了顿,他接口道:“别说咱们会杀得手酸,就是造下如此大的杀孽,终非好事,何况,那些猛龙会的啰喽都是无辜的人。”   小混点头道:“这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所谓擒贼先擒王,我打算潜入衰蛇会干掉俞衰蛇,那其它的人自是树倒猢狲散,起不了作为。如此除掉行凶的指使人,也算为大、小红毛的父母报了仇。”   格瑞立刻道:“我和你一起去匪窟。”   “我也要去!”   小妮子自帘后急急闪入茶厅,嘟着嘴要求。   小混道:“你们去干嘛,找刺激?”   他嘿嘿偷笑地瞥了小刀一眼。   小妮子嗔道:“前几天,你一去就不见,害人家留在这里空担心,我才不要再等一次,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嘛!”   格瑞亦道:“因为我们的事,害你们去冒险,我应该要尽些责任。”   小混冷哼着板起面孔,环视着其它人道:“看你们欲言又止的样子,哈赤,小红毛,你们也想去喽?”   除了小刀,其它人都提心吊胆地吶吶点头。   “哼!”   小混重重一哼,众人俱是有些凛然地缩了一缩。   忽然——小混嘻嘻笑道:“好极了,大家一起来消遣,这一次咱们大伙儿通通都去!”   他在心里加上一句:“免得再找错刺激。”   众人被消遣之后,还忍不住发出欢呼,雀跃地立刻想要冲回房去打点行装。   小混见状大吼道:“停——”   蹦起来的小妮子、小红毛和哈赤,全都定在当场,不明所以地瞪着小混。   小混辛苦地站起来,扭扭腰身,懒懒道:“由于正值新春,而且本帮主目前的体能不宜作战,所以……咱们等过了年初五,再去向俞老大拜年!”   他瞄了小刀一眼,憋笑道:“何况,本帮第一员猛将,更需要充分的休息和调养,以期恢复正常的体力,为本帮效力。”   小刀苦笑地低声呻吟,他知道小混会让他永远记住那一夜的刺激。   西淀。   是地名,也是湖名。   发源于五台山区的大清河,其上游左支在流经兵家必争之地的阳高城外,于城东十余里一低洼处汇集成湖,是为西淀。   它与再下游约百里外的东淀遥相对望。   西淀湖中,有一座沙洲约有三里方圆,猛龙会总坛便设在这座沙洲中央。   俞子服还特别为这座沙洲命名为栖龙洲,他还真想当个名符其实的龙王吶!   距离西淀里寻处,有一座黑松林,矮矮小小的松树实在无啥出奇,但是,由于林叶浓密,这里倒是挺适合休息躲人的地方。   小混他们就在这座黑松林里,口中啃着干粮,双眼不稍眨瞬地注视着一里开外的栖龙洲。   湖水轻轻拍打着沙岸,发出细碎的哗哗声,在没有星月的夜空下,这声音竟有股说不出的凉森韵味。   浓得像泼上墨似的乌云涌荡着,推挤着,衬得这个雪后的暗夜更加翳闷和惊悸,彷佛空气中沉浮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今夜,萧索的紧。   小混盯着寂静的湖面,喃喃道:“奶奶的,大半夜了,怎么不见有人进出,难不成衰蛇会的人都还在放年假,没有人回娘家?”   风自湖面上吹来,带着雪后特有的凄寒,像一阵阵的冰碴子袭向林中众人。   小妮子搓搓上臂,轻声道:“小混,还要等多久?这里的风,冷得会往人的骨头里钻也!”   小混回头看看其它人冻红的脸颊,登时决定道:“好吧!现在就走。”   他率先潜入黑暗,其它人陆续地尾随于后,他们就像六个来自森林中的精灵,轻巧而又悄然地逸向湖畔。   里许来路的距离很快就接近,十丈之外,通往栖龙洲的那座宽大青石拱桥,已经映入小混等人眼帘。   桥首,一条以花岗岩石精雕而成的庞大巨龙,昂首翘尾的耸立着,栩栩如生的威猛神态,彷佛它急欲挣脱桥基,飞升天际。   小混闪向桥头,随即机警地隐入桥墩的阴影之中。   小刀掠到他身边,耳语道:“奇怪,这里已是猛龙会的大门口,怎么会没人驻守?”   小混皱了皱眉,沉吟道:“这是啥个光景?该不会是衰蛇会知道咱们要来,故意设下的陷阱?”   格瑞来到他们二人身边,低声问:“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过桥?”   小刀将情况解释过后,格瑞轻唔道:“没关系,我先看看。”   他自腰间取出一支折叠式的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石桥对面的栖龙洲。   半晌。   他疑惑地摇头道:“没有灯,没有人,那里暗暗的,看不出什么。”   小混接过望远镜,凝看半天,咕哝道:“他奶奶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到底怎么回事,先进去再说!”   于是,他手一挥,毫不犹豫的直射桥面,身形再晃,已然没入黑暗之中。   小刀待其它人都上桥之后,再次环顾四周,断后追上众人……“耶!”   黑暗里,小红毛亨瑞惊噫半晌,小混飞快的掩住他的嘴巴,低叱道:“小红毛,你鬼叫什么,你想害死咱们大伙儿?”   亨瑞眼望向小混,满脸惊骇地指着自己脚旁,一团模糊的黑影。   小混松开手,顺着亨瑞所指低头看去,那团黑影赫然是一只死狗。   小混轻轻赏他一记响头,低啐道:“胆小鬼,死狗有什么好怕。”   小刀深吭道:“小鬼,气氛好象不大对!”   小妮子偎近了小混,咕浓的道:“就是嘛!这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好像是一座鬼城。”   哈赤忽然低叫道:“少爷,你看那里!”   他手指向桥下的沙地,那里横七竖八死了一地的鸡鸭。   小混打了个莫名的冷颤,脱口道:“鸡犬不留!”   他摇摇头,想摇掉这个荒谬的念头。   他转眼望向不远处一座小巧的九曲桥,桥后是一幢十分华丽并且坚固的岗岩房舍,这幢房舍占住九曲桥后全部的土地。   此时,在黑夜阴影的投映下,显得格外深沉和森冷。   小混意识到猛龙会内定然发生了重大的意外,才会有如此诡异的情况出现,于是,他不再掩藏自己的身形,自阴影中走出,朝九曲桥大步而去。   小刀阻止不及,只得提高警觉和其它人迅速跟进!   走过九曲桥,一切无恙。   小混凝目注视着眼前这栋坚固巧致的屋宇,门前,两扇沉重的桧木大门紧紧闭着,门楣上,一左一右,精工雕琢着两条驾云驭凤的五爪蟠龙。   蟠龙之间,一块漆黑木匾镂着“猛龙会”三个斗大金字,显得威严而沉稳。   小混对其他人轻瞟一眼,众人齐齐缓步踏上屋宇前的宽大石阶。   小刀望着那两扇漆亮的大门,扬手轻挥,凝魂宝刀分毫不差的划过门缝,“喀喳!”轻响,门后木栓齐中切断。   小刀收回宝刀,左手轻推大门,“咿呀!”的,大门呻吟着滑开。   蓦地——小混等人同时倒抽口冷气!   猛龙会内,并非无人。   打从石阶下的练武场开始,一路到猛龙会的大厅之前,处处都可见黑衣装扮的猛龙会成员。   只是这些人全都躺卧于地,他们当然不是在露天之下睡大头觉,唯一使他们如此安静躺在地上的原因,就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活人。   他们全都死了,死的非常彻底。   奇怪的是,这些死人脸上表情安详,周遭也是全无打斗或挣扎的迹象,好象这些人原本就是为了睡觉而躺在地上,而且就此一睡不醒。   小混掠下石阶,蹲在一名死者旁边检视。   小刀则和其它人进入正厅,厅内桌全椅整,一派平静的模样。   只是椅上、地上,同样或坐、或躺着已然断气的黑衣人,他们的死状和厅外那些人完全相同。   小混进入厅内后,小刀皱眉问:“如何?看出他们的死因了吗?”   小混嘲弄道:“这么简单的死因,还需要看?光用膝盖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刀瞪眼道:“废话,我是问你看出他们是中了什么样的毒死的。”   小混耸肩道:“看不出来!”   小妮子讶然道:“看不出来?天底下也有你看不出来的毒?你不超给神医、天才混混吗?这回你混不开啦!”   小混露齿笑道:“谁说我混不开!傻妮子,告诉你一个秘密,天底下如果有一百种毒药,我绝对认得出其中九十九种中毒之后的症状,唯一那一样我看不出症状的毒药,那一定是……”   他故意吊人胃口的拉长声音,半天不说。   其它人果然催问道:“是什么?”   小混轻哼道:“那一定就是号称绝毒之毒的睡断魂!”   “睡断魂!”小刀一脸震骇。   “睡断魂?”其它人一脸茫然。   小刀惊栗道:“无色、无味、无形、无活人见过的睡断魂!难怪他们死得没有任何表情、异状,可是睡断魂不是在三百年前,随着西藏天神教被灭,就失传了吗?”   小混嗤声道:“失传并不表示绝传,再度出现也没啥了不起。”   格瑞不解问:“他们为什么会被人毒死?是谁这么残忍,一次害死这么多人?”   小混肯定道:“为了杀人灭口!”   他将自己等人,因为由于小妮子在山洞中发现到一些信件的残迹,才得以误打误撞,实时解救小红毛的事大致解释一遍。   “至于是谁下毒杀人,那一定是那个买通猛龙会的神秘人物。”小混结论道:“他大概是因为小红毛被我们所救,而猛龙会又一直无法将我们除去,他为了避免自己的秘密泄露,所以干脆来个灭会通杀,方能一劳永逸,任谁也无法再追查这件事。”   小妮子打了个冷颤道:“小混,你是说这里的人全都死光了,没有一个活人?”   小混百分之百肯定道:“保证没有!”   小刀嘘叹道:“有如此大的手笔,一次灭掉一个江湖帮会,这个神秘人的本事可真不小,而他的心性歹毒的令人可怕!”   小混凝重道:“而且,此人身分只怕来头不小,否则,他怎么会有睡断魂这种没有活着的人能见到的绝毒之毒。”   小刀低喃道:“看来江湖之中,又将有大事发生了。”   忽然——小混紧张道:“不妙!”   众人惊问:“怎么啦?”   小混难得正经道:“大红毛,你得赶快带小红毛离开中国才好,否则,这个看不见的敌人手上有看不见的毒药,他若要你们的命,岂不是太容易。”   格瑞严肃道:“我们走了,那个看不见的敌人不是会害你们?”   小混摆手道:“这件事打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家而起,所以关键在于你们两人身上,如果你们离开,我们自然就变成无关的第三者,危险性自然就小得多啦!”   格瑞沉思了片刻,蓦然决定道:“好,那我们先走,等以后敌人忘记这件事时,我会再回来。”   小混拍拍他的肩膀,眨眼笑道:“对,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也叫暂避风头。至于这位神秘人,如果有机会,我们会为你留意,说不定不用你回来,我就替你把仇人送到荷兰去。”   小妮子催道:“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干嘛,我们快回李记去,小红毛他们才能早点离开嘛!”   小混点头道:“走是自然要走,不过既然来了,还是四处看看有没有侥幸的活口,还得找找那个俞老大在不在这里。”   于是,六人分成三组,分别搜查各处。   小混带着小妮子由厅侧寻向一间净室,净室中无人,出净室后,毗邻而建的两大间书房门儿大开。   一名体形瘦小的中年文人和一名十六、七岁,貌似俞子服的少年分别匍伏于二张书桌之上。   小混叹道:“俞老大真应验绝子绝孙这句话。”   小妮子无言地皱起眉,加快脚步拉着小混转过一个小巧的月洞门,就在一排精致的紫藤花架下,四名黑衣大汉倚架而坐,大概是守卫此处的桩哨。   他们二人沿着一条曲廊向里行去,越过几块小小的花圃,入眼可见一幢建筑得十分灵巧的房舍。   推开冰花格子雕门,是一间寻常的小厅,两名女婢面朝下倒在门旁。   转入房内是一间寝室,俞子服左拥右抱着两名风韵犹存的妇人,和衣躺在床上,看俞子服依然带有淡淡的笑意的表情,想来,他在黄泉路上还不太难过。   小混摇摇头,咋舌道:“啧啧!你走得倒是挺快乐的嘛!希望你见着阎王老子后,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那时,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小妮子瞧瞧四下无啥碍眼,轻笑道:“小混,咱们走吧!这些人这种死法,实在好奇怪,令人心里毛毛的很不舒服!”   小混点点头,两人顺着原路回到正厅。   小刀和哈赤已经先回来,哈赤看到小混,迫不及待嚷嚷道:“少爷,小刀少爷和我查过后面一排厢房,里面死了八十九个黑衣人,还有些女人、小孩,全都死光光,好惨呀!”   他又是激动地口沫四溅。   小混擦着脸上的口水,叹道:“再惨也没有我的灾情惨重,淹大水吶!”   哈赤尴尬地搔搔头,嘿笑地闪过一边,一旁凉快去。   小刀却是无心调笑,他沉重地叹口气道:“到度是谁干的?居然连刚满月的婴儿都不放过。”   小红毛飞也似的冲入正厅,喘息大气,结结巴巴地道:“死人……好多,好多死人……   在餐厅!”   格瑞随后出现,频频摇头道:“全都死了,大概有一、两百人。”   小混神色凝重,咬牙道:“他奶奶的,毒大概是下在水源或食物里,不管是谁,被我逮着非得将他大卸八块,才勉强抵得上他所犯的滔天大恶!”   小刀沉沉喟叹道:“走吧!我实在不愿意再待在这里。”   小妮子犹豫道:“要不要通知官府来……”   小混截口道:“干嘛!你还嫌咱们的麻烦不够多,想找官府来将咱们当凶手办吶!”   小妮子嗔道:“人家只是问问嘛,你说话这么冲做什么!”   小混轻叹地抱歉道:“小妮子,对不起,看到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得如此冤枉,我心情不好!”   小妮子颇为体谅小混此时的心情,放软口气道:“算了,都是这里的气氛害的,小混,咱们快点离开这里就没事了!”   众人不表反对,带着沉重的心情,默默无言地离开充满冤气和谜团的猛龙会总坛……   天亮时分。   一艘和威金的西班牙大船相似的三桅帆船,趁着海水涨潮,扬帆而去。   大沽口的码头上。   小混手中举着格瑞送他的望远镜,对着逐渐消逝的船影做最后的一瞥,直到格瑞他们的船,完全消失在海平面后,小混方才收回望远镜,低头拍拍腰间所插的手枪,亨瑞坚持要他留做纪念的物品!   至于其它人,小刀获赠一个只有巴掌大的迷你罗盘,和一枚鸽卵大的晶莹钻戒。   小妮子则是一个荷兰贵族淑女所用的白金珠宝盒和一面镶有七彩宝石的异国梳妆镜。   哈赤则是一部回教圣典——可兰经,那是来自先知(穆罕默德)故乡大食(即阿拉伯)的原版书。   当然其中自有蒙文注解,这部经典在别人眼里或许不值什么,但对信仰阿拉大神的哈赤而言,意义重大。   此外,哈赤右臂之上多了一个合以五圈金环缠绕而成的纯金臂环,那自然也是来自大食的东西,臂环在波斯人的世界里,代表着身分与地位,而五圈臂环,更是贵族的表征!   小混收好火枪和望远镜,双手插腰谑道:“好了,该走的已经走了,不该走的也得准备走了,否则,那个要命的神秘人若是相中咱们的命,那可是很惨的事!”   小妮子娇笑道:“你不是说送走了小红毛他们,咱们的危险就灭了吗?怎么你还想逃命?”   小混黠谑直笑道:“傻妮子,我随便说说的话,你怎么可以信以为真呢,这是很危险的习惯哟!”   小妮子千娇百媚地白他一眼,似嗔还笑道:“你呀!没有一句话是正经,我要是相信你,我就是天下第一傻瓜!”   小混突然道:“我爱你!这句话绝对正经,信不信由你!”   小妮子猛地一怔,随即,窘红嫩脸,跺脚道:“你讨厌!”   她扭身便跑,只听她撮口打个带着旋儿的呼啸,将暂寄在不远一座栈房的赤焰召来,迅速地腾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跑走。   小混故意在她身后大叫道:“喂!老婆,别跑呀!你怎么可以拋夫弃友独自而去,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呀!”   小混夸张的嚷嚷,引起码头附近许多人的侧目,有些爱起哄的工人,凑趣地猛吹口哨,支持他爱的宣言。   小混对于自己所引起的骚动,非但不感别扭,他还颇为自得地向观众挥手致意,然后才一摇三摆地迈开八字步,朝小妮了离去的方向摇去。   小刀和哈赤二人知趣地远离小混七尺有余,一来他们不敢和伟大的帮主抢风头;二来他们不愿承认自己认识那个当街招摇过市的家伙!   第四章 小阳春欢锣喜鼓   白云悠悠,岁月如流。   转眼冬去春来,大地已脱下雪白的寒衣,换上嫩绿清新的春装。   二个半月后,一个春暖花开的阳春三月天里,小混等一行四人一马,风尘仆仆,千里迢遥地来到中原古地——开封!   开封。   位于黄淮平原,四面无山,古为中州之地,乃兵家逐鹿中原之所,四通八达,处中原之腹,战守要地。   自黄帝而至殷商,春秋到战国,五代而经北宋为止,开封,更是具体而微地延续着中原悠久的历史和文物。   佛寺,便是南北朝时代在开封城中遗留下来,最具有代表性的文化遗产之一。   开封城中,最为著名的佛寺共有二处,一处即是位于城内东北角,昔年通吃小霸王杨帮主小邪先生,因为一时好玩而闯上去撒尿的灵感塔。   另一处,则是在城南,与灵感塔南北遥相对峙,武林贩子那钱重指定要小混等人见面的相国寺!   宋晋阳人壬样,曾为相国寺作记,有云:“相国寺乃瓦寺也,僧房散处,而中庭廊庑可容万人,凡商旅交易,皆萃其中,四方趋京师以货物求售转售他物者,必由于此。”   虽然,开封已不再是景都重地,昔日繁荣却不见减损,就是相国寺,除了供礼佛斋祀之外,依然为开封城中定期的市集之所。   三月二十八日,亦是三月份里,相国寺定期市集最后一次开市之日。   打从一早起,城中大街之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众人不约而同的向相国寺齐集,那种百工群聚,万头聚动的场面,不比北京城天桥底下的热闹稍逊。   而且此地,四方珍异,莫不萃聚,五光十色,应有尽有,的确不负中邦福地、梁苑香林的美称。   蓦地——一阵震耳的“隆隆!”鼓声,自相国寺前的朝香大道上传来。   行人旅客闻声纷纷让开,一个手擎三角黄旗的旗手身着庙会盛装,斜披红绫彩带,引着狮鼓阵队到达相国寺山门之前,停在宋太守御笔亲书的大相国寺金字牌楼下。   “●●!”脆响后,登时,鼓声震天,每排四面,一共五排的鼓队,齐心一致地擂起大鼓,“咚咚!”的脆响,声传十里。   每面大鼓,俱是以一支木杠横穿而过,由两人抬着前进,擂鼓的人就站在大鼓左侧,横身跨,舞捶击。   他们身上一律黑色缎质武士劲装,头里红绸包头,个个精神抖擞,英武勃勃……唯一有个例外,那是个身高八尺,身披银亮软甲,臂圈金环,腰系红带金牛的蒙古武士怒狮哈赤是也。   瞧他张着大嘴愉快又豪放的击鼓表情,而且有模有样的随着其它击鼓者,塌右肩,提左足,垫脚跨步,旋身擂鼓,动作整齐从容,着实令围观的众人啧啧称赞,纷纷打听这位蒙古老兄是从哪儿来?   随着鼓声“隆隆!”宛若滚浪式的前进,五个手敲铜旋儿的大汉踏进山门,朝着挂有相国寺匾额的二山门直进。   两个手执大绣球,头带面具的加官爷摇摆手中雕制得精美异常的绣球,一板一眼地跳进二山门。   左边那个负责跳加官的人,竟是个身着粉红劲装,体态轻盈,玲珑有致的小娘们,虽然众人看不到她的面貌,但是光从那份窈窕的身材看来,想必是个长得不错的美娇娘,于是,群众之中口哨四起,赞美调笑之声不绝于耳。   在加官的引导之下,一雌一雄两只长毛猛狮,昂首摆尾的舞进寺中。   这两头狮子头角峥嵘,相貌威武凶猛,全身绿毛披撒,连四支狮腿,也套着褐色毛皮,全然看不见人身。   尤其随着行进之间,狮头不住地左右摇摆,狮颈的钢铃叮当霍霍,使得未表演舞狮之前,参加市集的群众,都已被狮鼓队如此磅礡雄壮的阵仗所吸引,情不自禁的跟着队伍,渐渐朝相国寺的中庭移动,想要一睹狮鼓队豪兴湍飞的精彩表演!   整个儿的狮鼓队在旗手的前导下,涌进相国寺中庭的广场。   此时,原本摊贩云集的场子,已在商家的合作下,将摊子撤向四周的回廊,一时之间,回廊曲径,雕栏护槛挤满人潮。   到处是呼爹喊娘,唤儿叫子的声音此起彼落,小孩骑上大人的肩头,大人挤在奇石上头,人人都争相抢占有着最有利的观看位置。   鼓声一变,旗手吆喝着擎高三角黄旗,摇晃着快步绕场一周。   倏然,一声尖锐的竹哨声响起,靠近入口的观众纷纷闪身让开一条缝隙,自这条裂开的通路,男加官背向观众倒行而出。   他手中的绣球,此时已套上一支长柄,在长杆绣球的逗弄之下,只听铜铃“叮当!”响亮,体形较大的雄狮赫然出现!   雄狮摇头摆尾对着长绣球望了又望,一会儿探爪相戏,一会儿甩头轻咬,彷佛玩的不亦乐乎。   只见狮身抖动,鬓毛婆娑如浪,和真狮子果然有七分相似。   忽地,雄狮子张牙舞爪的一跃,扑向长绣球,随即便被男加官引往场子左侧。   接着,体态婀娜的女加官,在众人千呼万唤之下,手执绣球,脚踏碎步,倒踩连环,飞快地舞将出来。   在她身后紧跟而上的雌狮子,追着女加官手上的绣球飞奔而至,只听鼓声一紧,观众心神亦随之一紧,彷佛他们所见是头真狮子正待张开大口,将如此娇俏的女加官,一口吞下肚去似的!   在众人屏息注视下,女加官动作灵捷的绕场退掠,一边犹做惊惶之态四下寻求脱逃之路。   终于,女加官被紧迫盯人的雌狮,逼得退无可退,只见她掌中绣球朝狮子身后拋出。   就在雌狮腾身打着跟斗倒翻追咬绣球时,女加官动作捷若飞燕,忽然自横刺里闪身而出,顺手捞走绣球。   而雌狮一咬不中,落地滚翻,四趾朝天,一骨碌的站起身来,震须摇尾,形态娇憨懊恼的。   鼓声一松,在场观众不禁掌声爆出,大喝精彩。   除非是江湖行家,否则任谁也没发现方才雌狮竟然使出上乘的轻功身法云里翻。   妙的是,在滚翻时藏身狮皮下的两条人影不但行踪未露,便是狮子在挺身抖腿时的动作,也是仿真的维妙维肖,足令舞狮老手自叹弗如,这种过人的默契,实在非平常人所能培养得出来。   在观众彩声未歇之际,雌狮再度如影随形扑向女加官,而女加官在一路连退之下,恰巧来到雄狮面前,只见雄狮箕张前爪猛扑而起,欲将女加官噬于爪下。   随着众人短声惊呼,女加官织腰微扭,整个人索性急躺而下。   女人家的惊呼再起,还没有人来得及看清楚之前,仰躺的女加官不知如何自雄狮肚下穿滑而出,让男加官伸着长杆绣球引开了两头狮子,而女加官径自在一旁故作挥汗连连的动作。   观众不禁为女加官如此精彩的表演,再度爆起一片喝彩。   就在女加官向观众揖腰答礼时,雌狮子不知何时已溜到女加官身后,张着嘴朝女加官娇臀咬去。   “呀!”   女加官惊叫一声,手抚臀部急急跳开。   众人蓦地哄堂大笑,女加官懊恼地跺着脚,竟然悍不畏死地举着绣球,朝雌狮子头顶敲去。   雌狮似是畏惧凶悍的女加官,哆嗦着身子反身落荒而逃。   观众全被如此反常的舞狮表演,逗得笑不拢嘴。   另一边——男加官闻笑回头一瞥,有些心急地引着雄狮朝女加官身边接近。   只可惜,气上心头的女加官毫无所觉,仍然四下追打雌狮。   忽然,雌狮扭身欲逃,却撞上迎面而来的雄狮,两头狮子俱是惊跳而起,面对面的张牙舞爪互不相让。   突然,鼓声再变,场子里竟然变成两头狮子互相对峙,同是抖动着身子的须毛,好似在恐吓对方让开一般。   而男加官气馁的一叹,索性撑着长杆绣球在场子中央休息,眼看那两头狮子斗法,女加官亦是耸耸肩,退到一旁拋耍着手中的绣球玩。   雄狮似是发怒地低吼,侧首咬向雌狮后臀;雌狮脑袋猛地一顶,将雄狮撞个滚翻,得意抬腿摆尾,好不嚣张的样子。   雄狮滚翻即起,抬了抬前爪,对着雌狮扑飞而至,动作快速,勇猛异常。   雌狮不甘示弱,同样凌空而起,两狮在空中交错,狮头与狮头,咬、闪、摆连击三次,落地之后,两头狮子立即扭身相对,互相示威。   观众再次为如此凌空交击的高难度动作,爆彩叫好!   忽然——小混撤下狮头,露出那张看似纯稚的脸庞,对雄狮呵呵谑笑道:“喂!我是母狮子,河东狮吼,你怎么可以不怕我!”   真人露了相,还怪雄狮不怕他,观众登时哈哈大笑。   雄狮竟也凑趣的匍下前腿,演出跑地求饶状,小混满意地套上狮头,威风八面地大发雌威!   就在观众叫喧起哄声中,男加官无奈地摇着大头,抽掉绣球上的长杆,大剌剌地走向两头狮子。   只见男加官扬手一挥,绣球敲在雌狮头上,雌狮负痛扭头,男加官好玩地将这只河东之狮赶下场去。   于是,男加官抖手挥甩,雄狮再次追咬起绣球。   忽而,男加官脚下踉跄,故意滑倒地上,就在雄狮锲而不舍地追咬而至时,男加官忽地绻身一缩,手中绣球随身疾转,登时就地演出滚地十八翻。   剎那间,只见绣球时如流星曳地,忽若丸跳星弹,满场飞旋,却是正宗地堂门的精彩武艺。   雄狮立即滚身追上,一人一狮在广场上做着激烈的滚旋,而人狮之间,总是丝毫不差的保持一箭之隔。   如此精彩的技艺,再次博得全场一片如雷的掌声,就连脱下狮皮的小混和小刀,也不禁为他们的表演大声叫好!   忽然,观众纷纷向后退让,场中骤然闪出一张红木八仙桌,翻滚中的绣球,倏然一旋,直对红木八仙桌下滚去,一闪之间,已从桌底穿过。   而随后而来的雄狮,突地狂吼一声,庞大的狮身猛然腾空跃起,自八仙桌上空凌蹿而过,恰巧衔走从桌底穿出,男加官手中所持的绣球!   登时,全场欢声雷动,震天价响的喝彩,直入云霄,狮鼓队终于完美的结束这场舞狮表演。   雄狮衔着绣球,点头谢礼之后,鼓声停歇,鼓队中众人放下大鼓,各自休息,围观的群众也随即撤去。   雄狮狮头之下,走出一名年约四旬,身村中等,红光满面的粗壮汉子,生有一张宽大的嘴巴,络腮胡子刮得干净,却留下青葱葱的一片胡渣子。   这人正是地堂门第十四代掌门,流星刀雷震天,亦是刀尊邓清逸的拜把兄弟。   雷震天接过地堂门手下送来的湿毛巾,抹去额际满头大汗,他大步走向小混,大笑道:   “小混呀!你这个河东狮吼,可吼得厉害,差点将我狮团的招牌戏给吼咂啦!”   小混毫无歉意地道歉道:“雷二叔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是第一次舞狮嘛!”   雷震天豁然笑道:“雷二叔才不会不好意思,你这个小混混才该不好意思!”   小刀将狮皮交还地堂门手下,闻言轻笑道:“二叔,你现在终于知道小混他是很那个的哟!”   小混白眼道:“什么那个这个,老哥,你少破坏我的名誉。”   小刀嗤笑道:“不那个这个的话,你舞狮舞得好好的,干嘛去咬人家小娘们的屁股?”   小混呵笑道:“唉!老毛病,一时改不了。”   雷震天嘿笑道:“小混呀!你可真是风流潇洒!”   小混眨眨眼谑笑道:“雷二叔,现成的豆腐摆在眼前,若不去吃,那才对不起孔老子的教诲。”   雷震天不解道:“吃豆腐怎会跟孔夫子扯上关系?”   小混斜睨着正向他们走近的小妮子,压低嗓门道:“孔老夫子不是说:食色性也!他是至圣,圣人都说这种话,我们小小凡人若不实践力行,岂不是太对不起他老人家啦!”   雷震天哈哈笑道:“有理,你说的真有道理!”   他大力拍着小混肩膀,看来,这位雷掌门,必也是性情中人。   小妮子笑吟吟地走近,经过方才那阵跳加官,她的娇靥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使她更添几分姿色。   她见雷震天笑的恁般愉快,不禁好奇地问道:“雷二叔,什么事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雷震天眨着眼神秘笑道:“噢!是一些男人们的事。”   小妮子虽然仍是满头雾水,但听及是男人的事,自然不便多问什么。   正好,哈赤抹着淋漓的汗水走向小混,他声如巨雷般欢喜道:“少爷,哈赤没骗你吧!   哈赤真的会打狮鼓,这是以前哈赤特别向一个汉人老兄学的。”   小混竖起拇指夸道:“要得,哈赤,你的确不负怒狮盛名,连狮鼓都打得好,你以后可以考虑改行啦!”   “改行?”哈赤茫然问:“改哪行?”   小混横肘撞撞他腰眼,打趣道:“干脆我将你推荐给雷二叔,你就留下来在地堂门的狮鼓团里当鼓手,你认为如何?”   雷震天颔首道:“是呀!哈赤,在我的狮团里当鼓手,除了按日领薪,每年四大节一定放假之外,寻常时按照国定例、假日,该公休的公休,该补假的补假,庆典出场表演,可以加领红利、津贴,退休还有退休年金,外带劳保、团保,如何?福利不错吶!”   哈赤猛摇双手道:“不要,不要,我哈赤进关是为了少爷,除了少爷,谁也别想当我的主人。否则,我哈赤在关外当摔角勇士,可也比在雷大爷手下当鼓手,强上好几倍!”   雷震天由衷赞佩道:“哈赤呀!你的确是个忠义之士,可叹现在江湖上,像你这般的人是越来越少喽!”   哈赤不好意思地抓抓乱发,赧然道:“没有啦!只是,哈赤发誓服侍少爷,这条命就是少爷的,其它也没有什么。”   小刀轻拍他的胳膊,深刻道:“光是这样,你就足以接受任何人的赞赏,你不用不好意思,哈赤,小混有你跟着,是他的荣幸,你的小刀少爷说话算话,听他的没错!现在,咱们玩也玩够了,该开始办正事。”   雷震天慎重道:“小刀,关于你师父失踪之事,这一年来经我多方打探,却是毫无结果,你若是由那钱重那里问出什么蛛丝马迹,别忘了带个消息给我。”   小刀点头道:“二叔,你放心,我会的。”   雷震天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只锦袋,交给小刀,交代道:“那个姓那的贩子不是什么好东西,除非你有钱,否则他是六亲不认,这点小玩意是二叔平时收集得来,你拿着做为买消息的本钱。”   小刀推拖道:“二叔,这……”   雷震天竖眉道:“长者赐,不可辞!二叔要你收下,你敢不听!”   “不敢!”小混替他回答道:“打死他,他也不敢不收,除非他不想知道他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踢了小刀一脚,硬要小刀收下雷震天的锦袋。   雷震天见小刀放妥锦袋,这才高兴道:“小混果然比较懂事,小刀,这点你可得多学学。”   小混自夸道:“就是嘛!否则我这一帮之主岂不干假的。”   小刀嗤笑道:“他才不是懂事,他是现实。”   小混怪叫道:“耶!老哥,你说这话就太那个喽!了解现实才是识时务,识时务的是俊杰,我看你是嫉妒我这位俊杰。”   “去你的!”小刀好气又好笑地扫了小混一腿,被小混逃开,他笑骂道:“他奶奶的,天底下的事到了你嘴里,没有一件没道理。”   小妮子捉狎道:“小刀哥哥,你忘了他叫什么了,你以为他是混假的,人家可是天才混混吶!”   雷震天呵笑道:“真能混!他妈的,小混呀!你这名字取得的确名符其实。”   小混大方道:“受之有愧,却之不恭,毕竟,是我爷爷他们有眼光,名字是他们的杰作。”   小刀嗤道:“得了,少打些屁吧!小混混,你还想不想办正事?”   雷震天忙道:“要不要我派些人手帮忙?”   小混摆摆手道:“不用啦!咱们那位神秘老兄就因为不想来明的,所以才出了道谜语让我们解,可惜,他的谜语出的实在很没程度,简单的连小学生都可以轻松猜出来,真是没意思!”   小刀目光一亮,好奇道:“小混,你已经知道从何下手?这相国寺里的算命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家,若是一家一家问……”   小混打断道:“老哥,你的头脑真简单,简单的连小学生都不如,如果我要一家一家问,前面我说的话,岂不全是布鞋(狗屎)乌拉屁!”   小混如今的外语能力已经更进一步,他竟能够将布鞋二字加入平常说话之中,连贯使用,程度的确大有长进。   雷震天自是听不懂小混最后那句布鞋乌拉屁的深奥涵意,不过,既然小混不需要他帮忙,便也作罢。   于是,他微笑道:“既然你已经有了线索,那我就回去了,如果一时半刻没找到人,晚上就回地堂门休息,下回市集再继续找。”   小混虽然觉得雷震天对他如此没信心,真是其罪可诛,但为了快点将他打发走,只好暂时决定其情可悯不予计较。   送走雷震天和地堂门众人之后,小刀双手一摊,讪讪道:“好了,狂人帮历代以来最最伟大的帮主,该是你表现你聪明才智的时刻,请问,我们要在茫茫人潮之中,何去何从?”   小混好整以暇地环起双臂,瞅着小刀,啧啧有声道:“奇怪,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谄媚,而且啰嗦?”   小刀作势抡拳欲扑,小混嘿笑着,闪身叫道:“头脑简单的,随我来也!”他自己率先朝中庭一座八角亭边射去。   小妮子不服气叫道:“我又没说话,你怎么可以将我也算在头脑简单的里面!”   小混遥遥叫道:“来不来随你,我可没点名!”   小妮子猛跺小蛮靴,本想就留在原地不理小混,可是却见小刀和哈赤,双双无奈地耸肩追去,只好咕哝道:“我是好奇才去的,我才不是头脑简单,哼!”   她自我安慰完后,急忙追着哈赤高人一等的背影,挤入人群之中。   小混早在刚才舞狮之际,就无意中瞥及八角亨上绑着一方书有一文钱算命的布条,他马上联想到武林贩子那钱重留下的那枚龟壳制钱,正是一文钱,因此笃定要从无数的算命摊里,找出用龟钱为联络记号的那钱重绝对不难。   如今,他来到布条边,见布条下方,还以朱砂画着红色箭头,不禁谑道:“他奶奶的,居然跟我玩起寻宝游戏,真是无聊!”   随后而至的小刀等人,一看到布条,立即明白何以小混如此有把握找得到人。   “走吧!”小混挥手道:“咱们见见这位无聊男子去!”   他们四人顺着箭头,走往大雄宝殿的方向。   大雄宝殿有着双层琉璃飞檐,高翘的檐角悬有八角形铜制风铃,正面一字排开三十四扇单扉,端的是气派非凡,庄严典雅。   沿着大殿前庭的小石狮雕柱曲栏,小混等人穿过一座座布满奇石盆景的精巧花园。   他们眼中所见却非那座巍严肃穆的正殿,而是殿侧一道圆形月洞门旁,另一幅与八角亭相同的布条。   显然,这位武林贩子打算待在人烟稀少的寺内侧殿。   小刀皱眉道:“奶奶的!这姓那的,还当真见不得人,什么地方不好藏,非得躲在藏经楼那种偏僻的地方才高兴!”   小妮子好奇道:“小刀哥哥,你怎么知道武林贩子在藏经楼,难道他想偷相国寺的秘籍?”   小刀轻笑道:“傻妮子,你以为这里是少林寺?相国寺中只有懂得念经的和尚,又不练武,哪有什么秘籍可偷。”   小妮子俏皮地吐吐舌头道:“我想这里离嵩山那么近,大概也是少林寺的地盘,这样的话,这里的和尚当然也会三两招功夫喽!”   小刀哂然微笑道:“相国寺的住持是由朝廷指派,不归少林寺管的,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那钱重在藏经楼……”   他伸手指向大殿之后,密林深处,一栋檐角隐露,遗世独立的较小佛殿,道:“那里,就是相国寺的藏经楼,据里面管经书的和尚说,此处藏经楼中所收藏的佛经,为全国之冠,再也没有比此地更齐全的佛经。”   小混侧着头,对林中隐隐约约的藏经楼左瞄右看,半晌,他却突兀道:“奇怪,环保局怎么不派人来取缔乱挂广告招贴的那钱重?”   小刀啐笑道:“奇怪,现在是谁无聊?你管那么多闲事做啥,说不定人家是特权阶级,不怕取缔!”   小混正色道:“对,有理!”   他走近月洞门,忽然顺手扯下布条。   小妮子扯着他的衣袖,低唤道:“小混,你干嘛!那布条又没惹你,万一这不是那钱重的联络暗号,只是平常广告,你……”   小混截口道:“我怎么样?告诉你,妮子,我不管这布条是谁家的,反正我看它不顺眼,只要我高兴,我就要扯掉它,不服气的人尽管来找我!”   “嘶嘶!”连声,小混索性将布条撕个稀烂。   他意犹未尽,扭头吩咐道:“哈赤,你到处去找找,若看到还有这玩意儿,通通给我扯下来!”   哈赤应命而去。   小妮子怔愕道:“小混,你发什么癫?干嘛好端端地要去找这些布条的麻烦?”   小刀轻笑道:“小混很正常,因为已经有人开始在注意我们,或者,他们也注意到那些布条。”   小混轻佻地以手指勾起小妮子的下巴,邪邪笑道:“我说妮子嗳!想混江湖,你可得多学着点,否则,哪天你被我卖了,都还会满心感激地帮着我数钞票,向买主说谢谢吶!”   小妮子娇啐着打掉小混的毛手,刁钻道:“你才舍不得卖掉我!”   她可是鼓足勇气,才说出这番真心话,不等小混他们有所反应,她已经扭身飞也似地蹿入月洞门中,逃之夭夭,以免被瞧见羞红的双颊。   “噫!”小混咋舌惊叫道:“乖乖隆地咚,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开的窍,居然有胆子跟我打情骂俏!”   小刀哈哈笑道:“你应该高兴自己爱的教育终于成功见效!”   小混呵笑道:“哪里,哪里,我会继续努力,以实际行动增产报国。对了!老哥,你想那一次,你可有留下儿子或女儿什么的后遗症?”   “去你的!”小刀哭笑不得猝然挥掌,刮向小混后脑勺。   小混脚下轻滑的逃开,贼笑连连戏谑道:“别激动嘛!虽然本神医已为你做过预防措施,不过,你也知道人定胜天,我就怕老天爷瞧在你那么努力的分上,送你一个万一……”   小刀窘红着俊脸,扬刀砍断小混未完的话,笑骂道:“他奶奶的,我要宰了你这小兔崽子,省得你坏了我一世英名!”   小混笑嘻嘻地抱头鼠蹿,自然,去路正是月洞门内的藏经楼,小刀轻喝着闪身追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一名貌似二愣子的老兄,目不稍瞬地盯着小混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且,这老兄的手,甚有闲暇地刚从身旁的游客口袋里缩回,噢!他手上还外带别人的荷包一个。   直到小混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内,这名老兄方自轻轻的一笑,回身朝相国寺外急行而去。   正巧,哈赤迎面而来,这名老兄微然一顿,避开哈赤之后,由另外一条小路闪身出了相国寺。   第五章 探迷津应劫而往   相国寺后庭。   三尺来宽的石板小径,蜿蜒在浓荫之下,夹道尽是老榕树和菩提树。   阳光透过树梢,在石板路上投下一圈圈跳动的光影,不知名的小鸟在树林里引吭高歌,周遭充满幽雅宁谧的气氛。   此处,相国寺后庭的祥和静雅,却刚好与前庭、中庭热络的市集成了强烈的对比。   小路尽头,就是藏经殿所在。   那是一栋与正殿相彷佛而规模较小的典雅瓦寺,刻有藏经楼白底黑字的小篆体匾额,默默地指明这所超然物外的佛殿之身分。   尽管大殿外正值市集高潮,藏经楼中却依然有诵经的声音,模糊传出。   足见在此管经书的和尚们,饱受环境的熏陶,也变得颇为超然物外,不易为外界的嚣扰所动摇。   位于藏经楼右侧,一棵千年古榕之下,果然有处算命卜卦的摊子。   算命仙是一个长得瘦骨嶙峋,其貌不扬的干瘪小老头,颚下蓄有一绺花白的山羊胡子。   此时,这算命仙正闭着眼,有一顿没一顿的打着瞌睡。   难怪他要找上这么个好风水摆他的算命摊,原来在这里打盹不但没人会吵,而且经楼的诵经声,还颇有催眠的作用!   小混等人踏着沙沙的脚步声,走到算命摊前,不知这位半仙是真睡还是假睡,他依然故我的继续和周公大下西洋棋。   小混弯着身子,盯着算命仙瞧了半晌。   忽然——“砰!”   小混一掌重重地击在桌上,算命仙“呀!”的惊跳弹起,张大嘴,瞪着一双老鼠眼茫然地和小混相对。   小混嘿笑道:“早呀!半仙、铁嘴,生意上门啦!你接是不接客!”   算命先生猛地闭上嘴,连连点头道:“接客,接客,当然接!”忽然,他“呸呸呸!”,连啐道:“什么接客,本大师又不是小桃红……”   他倏然尴尬地住口,嘿嘿干笑二声。   “咳!”重重一咳之后,算命仙脸上带着装出来的严肃,拈着山羊胡子,正经八百问道:“你们是要问婚姻、事业、运途、感情、功名、诉讼、还是问财运、寻人,失物或是跳槽?”   小混在算命摊前的板凳坐下,挖着鼻孔道:“找人!”   算命仙“嗯!”地点头,唠叨道:“找人是不是,好!你是要卜卦、抽笺、测字,还是手相、面相,或者紫微斗数的推算,本大师保证包君满意,通通都是一文钱……起。”   小混眨眼道:“一文钱起,最多呢?”   算命仙把脸逼近小混面前,嘿嘿笑道:“那就要看,你想算到什么程度,想算多准喽!”   “哦!”小混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如果我想算得很彻底,而且要求万无一失的话,你想大概得花我少钱?”   算命仙坐正身子,喜上眉梢道:“你找人对不?找人比较便宜一点,如果本大师解答你所有疑问,而且百分之百正确,只收你一万两银子,当然价钱呢,还可以商量,另外本大师免费附送你近日将会发生的大事一件!”   小刀若有所觉道:“莫非你就是人称送一神算的包灵,包神算?”   包灵神气道:“然也!小子,你既然知道本大师的盛名,就赶快告诉贵友,这一万两银子还算便宜。”   小混询问似地望着小刀。   小刀轻笑道:“他虽然不是咱们要找的人,但是要他替咱们找人,保证算无一失。”   包灵皱眉道:“本大师只算命,不负责找人,找人得问我兄弟包打听,如果你们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要一文钱,本大师勉强为你们算一上算。”   小混嘿笑道:“哟!敢情你们还是家族性的关系企业,不过,我实在没耐心跑来跑去的。”   他挑出那钱重托交的龟壳制钱,放在桌上。   “喏!这是一文钱,劳你大驾,就勉强为我们算上一算吧!”   包灵瞥及制钱,蓦地唉声叹气道:“唉!这年头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上门的尽是些讨债鬼!”   他小心地收起制钱,无奈道:“来吧!摇个卦!”   他将龟壳制的卜具推到小混面前。   小混奇道:“通常不是算命的人摇卦吗?”   包灵揪着山羊胡子,瞪眼道:“你是大师还是我是大师?叫你摇,你就乖乖的摇,啰嗦什么!”   小混吐舌道:“乖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听话的拿起卜具,“哗啦!”、“哗啦!”大肆左摇右晃,架势不比普通算命仙差。   包灵闷声哼道:“只有一文钱,就算了值一万两的命,你还想要好脸色,好啦!摇那么大力要死呀!”   小混扮个鬼脸,“哗啦!”一响,他将龟壳中的算木拋向桌面。   包灵抢走龟壳,这才盯着桌面上的算木,仔细研究。   “嗯……风地观!眼前你要找的人因为发生很多问题,正在变动之中,所以你找他不易,人会来,但是会迟到……若在原地会遇事故,最好改个日期……”   包灵抬起头问:“是他要你们来开封找我?”   小混点点头,将武林贩子的密函交给包灵观看,包灵看完后,顺手一搓,信函登时化成粉末。   包灵拍掉手中粉末,轻哼道:“他娘的,这个老贼头,只会给我找麻烦,不过话说回来,现在除了我,还真没人能找到他,待本大师算来!”言下,他颇有得色。   小混等人看着包灵抓起龟卜,哗啦!哗啦!连摇两卦,口中咿唔的沉吟半晌,一只右手五只手指,掐过来又算过去。   片刻之后,包灵提起笔,在一方素笺上写了些字,交给小混。   他郑重道:“法不传六耳,信不过三目,看完之后立刻彻底毁掉,否则老贩子性命堪忧!你们可以走了,别打扰我午睡。”   说着,包灵重新闭上眼,继续寻周公下那盘未了的棋局。   小混喃喃道:“奶奶的,怎么和姓那的有关的人或事都这么神秘兮兮?”   他们三人凑上纸头,只见上面写着:“昔时征北且图南,筋力虽衰尚一堪,欲识生前君大数,前三三与后三三,三日之后,子时在刻,南方三里,药王庙里。   附送:近日将有血光之劫,不宜南行,审慎之!”   小妮子瞄眼打盹的送一神算包灵,压低嗓门道:“算命也有免费奉送的事,他真怪异。”   小刀轻笑道:“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叫送一神算,而且,据说他的所送的这一算,才是真正包灵的神算。”   小混将素笺挫骨扬灰后,憋笑道:“如果他真的包灵,那岂不是明摆着要我去应劫!”   小妮子轻叫道:“就是嘛!明明要人南……”   小混急忙掩住她的嘴,郑重其事道:“法不传六耳!咱们知道就好,当心隔树有耳。”   空中隐隐传来:“孺子可教也……”的余音回荡。   小混等人猛回头,榕树下已失去送一神算包灵的影子,就连他那张算命用的桌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彷佛,刚才树下从未有人在那摆摊算命似的。   小刀不由得轻叹道:“江湖中人只知送一神算料事如神,算无一失,我却是到今天才知道,他的功力竟也高得令人匪夷所思!”   小混咂嘴道:“走,应劫去!还有,去看看哈赤出了什么事,居然有去无回,他该不是决心改行打鼓去了吧!”   他们三人迅速的掠回大雄宝殿,正要出月洞门时,突然,有个人正巧一头撞向门内,来人惊叫道:“哎唷,撞死人啦!”   小混猛地剎住冲势,那人仍是绊了一步跌入他的怀中。   蓦地——小混右手猝翻,扣住对方腕脉,嘿笑道:“老兄,想来第三只手,你可找错人了!”   被小混扣住之人,正是先前那名二愣子老兄,他苦笑道:“小爷,我是来送信,不是要对你动手脚。”   小混仍未放开右手,只是用左手从对方手中将信取过,交给小刀。   小刀打开信件详读之后,叹笑道:“是丁仔的爷爷,偷门中的老祖师爷来信召见咱们。”   小混奇怪道:“丁仔的爷爷召见咱们?你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送信之人,哀哀叫道:“小爷,先放开我,大家才好说话嘛!”   小混嘻嘻笑道:“放开可以,不过,我得离你远些才安全。”   他放开对方,果真故意连退三大步,惹得对方有些尴尬。   小混催道:“说吧!你们将我的朋友请到何处去,老偷儿又为什么要见我们?”   二愣子老兄搓搓手腕,苦着脸道:“我也不很明白祖师爷找你们做什么,好象是因为丁少爷一直没回去,而最近祖师爷家里又出了些什么事,所以祖师爷下令要找到各位的行踪。   今天,我们在相国寺做生意的弟兄发现了你们的踪迹之后,立刻禀明祖师爷,请走贵友是祖师爷的意思。”   小刀对看着他的小混和小妮子颔首道:“看来,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他们二人会意地点点头。   小混摆手道:“老兄,你带路吧!”   那人没料到事情如此顺利,有些惊喜道:“噢!请这里走!”   小混等人在对方引寻之下,由一处侧门出寺,侧门外。正是开封城南大街尾。   众人到达街口随即转入东大街,就在东街上一户大富人家门口,已经有人开中门等着小混他们。   小混瞄了一眼俞府的门牌,负着手和小刀及小妮子一起大剌剌地跨过门槛,随着门房走向正厅。   “客人到——”   到达正厅门口,门房没有必要地大声通报。   小混他们在门房躬身相让下,进入空无一人的大厅中,好奇的各自入座。   立刻,有佣人送上热茶,又匆匆地退下。   小混端起茶,吹着气道:“排场够大,可是先礼者,往往意味着后兵也!”   “辣块妈妈的!算你小子聪明。”   一名相貌清☆,年逾七旬,发须皆白的锦衣老人,执着一支水烟杆,满口乡音地步入大厅。   小混在乍闻那口久违的扬州腔,还以为是丁仔和他开了个玩笑,此时,他仔细端详眼前的老人,从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仍然可以看见点丁仔的影子。   此老正是丁仔的爷爷,偷字辈的老祖宗、祖师爷,外号无影神偷的丁莫空。   不待丁莫空坐定,小混已然先声夺人地叫道:“他妈的,辣块妈妈不开花!老偷儿,你把我的朋友从相国寺中偷走是何道理?你今天若不还我一个公道。我就将这笔帐记在丁仔头上,等他从苗疆回来,要他连本带利还个痛快!”   丁莫空神闲气定道:“做贼的喊捉贼,这招是咱们空空门的必修课程,是不是我那个宝贝孙子教你的?”   小混斜瞟对方,嘿笑道:“算你老偷儿聪明!”   丁莫空轻哼道:“小子,注意你的说话态度,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小混搔搔头道:“奇怪,根据可靠的消息来源,你应该很喜欢这样子的说话态度嘛!”   丁莫空这将水杆抽得“叭答!叭答!”直响。   他瞪着小混道:“那是指我心情好的时候,现在,我老头的心神非常恶劣,所以你说话给我小心一点!”   小混无辜地道:“我不是一见面就告诉你,你那个宝贝孙子是去苗疆,又不是失踪,你不用担心啦!”   “血魂阁为什么找上丁家?不就是因为你小子吗?”   丁莫空此话一出,小混他们俱是错愕道:“血魂阁?”   小混坐正身子慎重道:“血魂阁怎么啦?找上丁家干什么?”   “干什么?”丁莫空生气道:“那种杀手组织找上门,你以为他们是替丁家送银子去的,真是废话!”   小刀沉声道:“难怪他们近来一直没找咱们麻烦,原来是转移目标,对付丁家。”   小混苦笑道:“老神偷,这件事说来可话长,我可没想到血魂阁真的会这么不要脸乱找第三者的麻烦。”   当下,小混将如何与丁仔认识,又何以丁仔会惹上血魂阁的往事详细解说一番。   丁莫空皱起两道白眉,不信地问道:“你说我们家阿辛加入你所创立,那劳什子的狂人帮?”   小混得意道:“不错,他是第二副帮主,兼总护帮大任!”   丁莫空感兴趣问:“噢!总护帮是干啥名堂?”   小刀强忍笑意道:“专门应付各路前来挑衅的敌人!”   丁菲空蓦地怪叫道:“什么,你要我家宝贝阿辛站在最前线?小子,阿辛是我们丁家四代单传,唯一的命根子,你竟敢如此欺侮他,你小子有没有良心!万一他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你小子赔得起吗?”   小混拍着桌子回吼道:“喂!老偷儿,你凶什么儿,要加入狂人帮可是丁仔自己心甘情愿的事,让他站在第一线,我也是为他好。你没听人说,温室中的花朵是经不起打击,我就是因为他将来得担负起继承丁家的重大责任,所以不得不忍心让他现在多找机会磨练,怎么,我如此为他着想,难道还错了,我可是为你们丁家做最完善的考虑吶!”   丁莫空古怪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喽?”   小混呷了一口热茶,人五人六地道:“谢是不敢当啦!如果你真要谢,我也不会推辞就是!”   “放——屁!”   丁莫空跳起来大吼,同时,他手上的水烟杆“喀!”地敲在小混的脑门上。   “他妈的,辣块妈妈!我们丁家人要你来操啥屁心,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小混揉着脑门顶肿起的肉包,哀声道:“他奶奶的老偷儿,你乱阴险一把,打人都不招呼一声。”   丁莫空抽着水烟杆,嘿笑道:“我老头要教训你,还会事先通知你,我还没老得昏头吶,小子!”   小混哼声道:“这是你逼的。”他右手随意一扬。   丁莫空怔道:“逼你?你说啥?就算逼你吧,你又如何?”   小混闲闲道:“不如何,不过赏你一把七日痒乐一乐而已。”   丁莫空登时如中雷殛,他警告道:“小子,你最好把解药拿出来。”他已经开始感觉浑身不大对劲。   小混道:“解药?没听过!”   丁莫空蓦地朝小混扑出,小混滴溜溜一闪,已到了大厅另一头。   丁莫空一擒落空,立即反手扣住小妮子,威胁道:“小子,你要是不交出解药,别怪我对这小娘们不客气!”   小混老神稳稳道:“得了,丁老偷,丁前辈,丁祖宗,丁祖师爷,你别唬我了,你若真有那么厚的脸皮抓个小妞儿来威胁我,我看你这个偷字辈的祖师爷也不用干啦!”   丁莫空放开小妮子,泄气道:“辣块妈妈的!连我都着了你的道,难怪我家阿辛会逃不出你的手掌心,罢罢罢!你真的在我老头身上下了七日痒?”   “假的!”小混调侃道:“您可是敝帮总护帮兼第二副帮主的爷爷,再怎么说,我总得给您留些面子,以后,我见了丁仔也好说话。”   丁莫空怀疑道:“可是,我怎么觉得身上……”   小混嘿笑地打岔道:“心理作用,玩这一套,靠的就是连哄带骗,信不信由你。”   丁莫空豁然大笑道:“小子,有你的!我老头想不服都不行。”   小混眨眨眼,讪谑地笑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丁仔加入狂人帮,还不算太差吧!”   “不差,不差!”丁莫空连连点头道:“算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样你可满意?”   小混咯咯直笑,不予置评。   小刀和小妮子总算松了憋了半天的一口气。   小混忽然正经地道:“老神偷,还是先谈正事吧。”   丁默空叹道:“丁家经此一搅,不得不搬家。”   小混耸肩歉然道:“老神偷,这次的事是因为我漏走血魂阁一名神秘人而引起,不知道损失到底大不大?”   丁莫空抽口水烟杆,沉声道:“老实说,虽然江湖中人都知道咱们丁家是扬州人,可是能摸出丁家老巢的,血魂阁倒是第一拨。还好丁家素有防备,这一遭虽是伤了几人,不过倒是没有太大的遗憾发生。”   小混歉然地道:“这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丁家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事?”   丁莫空嘿笑道:“这事你不说,我也会提,我知道你是双狂的传人,文狂李二白的医术通神,想必你也不差,阿辛的一个师兄受了重伤,大夫不敢保证他是否有希望活过这几天,我想死马当活马医,就是不知道你的医术管不管用?”   小混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   丁莫空惊喜道:“小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受伤的那孩子是有家有室的人,一个小孩还没出世,我实在不希望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的家小。”   小混肯定道:“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你以为狂人帮的大话是说着玩的吗?倒是,哈赤是怎么回事?”   丁莫空喷口烟,耸耸肩道:“那大个子对你实在有够忠心不二,我原只是和他开个小玩笑,他以为我老头真要和你过不去,就想先和我过不去,不得已,我只得先请他睡上一觉,免得他坏了我的大事。”   小混又在心里暗想:“所谓大事,不过尔尔,实在不怎么高明,也没啥刺激感。”   小刀见小混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心思别有所属的样子,不禁插口道:“小混,救人如救火,你不赶快去探视病人?”   小混二大爷般大剌剌地摆手道:“也罢,来人呀!带路。”   丁莫空狠狠吸口烟,白他一眼,起身道:“小子,你少在我老头面前作怪。”   小混得意地低声嘀咕道:“作怪又如何?你还不是得乖乖的消受!”   丁莫空本已领先走向通往后厅的门帘,他听见小混嘴里模糊的叽咕声,蓦地回首,瞪眼皱眉问:“小子,你自个儿在那咕咕哝哝些什么?是不是想偷偷骂我老头?”   小混嘿嘿笑道:“老偷儿,你是做贼做的久了,凡事都要连想到偷偷摸摸才高兴呀!谁有那种闲工夫偷偷骂你。”   他在心里加上一句:“少爷骂人,向来摆明着骂,只是你有听没有见。”   丁莫空满脸狐疑地盯着他,上下瞧了一阵子,低哼道:“没有就好,别忘了我家宝贝阿辛还没回来,咱们之间的事,只是暂时不提,可不是已经了结,你最好放明白一点。”   小混不受威胁,右眉扬挑,斜睨谑笑道:“老偷儿,你还想不想让我治伤,怎么尽在这里放些废屁!万一病人断了气,嘿嘿!就是我文爷爷亲自出马,也是无三小路用啦!”   丁莫空噎地被水烟呛到,猛咳一阵之后,只能无奈地瞪眼小混,他加快脚步,憋声道:   “小混球,这里走!”   小混对留在厅上的小刀和小妮子两人,得意地眨眨眼睛,口中拉长声音,唱喏道:   “来——了!”   他紧随丁莫空身后,消失于厅侧。   小妮子掩嘴咯咯笑道:“小刀哥哥,我看这位无影神偷前辈,虽然故意摆足架式,可惜还是被小混吃得死死的吶!”   小刀放松身体,轻松道:“你以为小混是假混的呀!”   他叹口气,又接道:“我也奇怪,这混混到底哪里与众不同,为什么每个见到他的人,不是被他同化,就是被他的气势所慑服?”   小妮子以手托腮,认真思考道:“对呀!好奇怪喔!”   小刀视而不见地仰头盯着屋顶,呢喃道:“是气质不同吗?但是这混混有何气质可言,或者,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媚力……”   小妮子呵笑着打岔道:“小混又不是人妖,怎么会有媚力?”   小刀轻笑道:“此媚力非彼媚力,我所说的媚力,也就是指一种能在不知不觉吸引别人的吸引力。”   小妮子打趣道:“对呀!就好比飞蛾扑火,被他的媚力勾引的人就是飞蛾。”   小刀取笑道:“比喻得妙,而这一群大大小小的扑火飞蛾也不算什么,全都比不上你这只花不溜丢的漂亮蝴蝶。”   小妮子轻哼道:“我才不是蝴蝶,最起码也要做只蜜蜂,好让小混知道本姑娘不好惹!”   她拋个刁钻的眼神给小刀,得意地起身,一甩长长的发辫,轻快地掠进小混方才消失的门帘里。   小刀微笑着啧啧有声,喃喃自语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这妮子都如此泼辣,除了在小混面前犹有三分娇态,简直就是小辣椒一个!”   是夜,月黑风高。   原本温暖怡人的阳春三月,却因为一道突如其来的过境冷风,使得天气陡然转为料峭,彷佛又回到微雪之后的酷严寒冬一般。   小混在城中东大街的俞府里,安安分分地休养三天,终于偷得无影神偷丁莫空的心。   丁莫空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种种顽皮、胡闹,甚至异想天开的狂妄个性。   小混刚开始还颇为得意自己偷心的本领,岂料,丁莫空的父性一经引发,即成不可理喻的顽固。   小混气闷地坐在后院小厅里,抱怨道:“辣块妈妈的!天下哪有这种老顽固,连我吃饭睡觉都想管,我真怀疑丁仔在这种环境里是怎么活得这么大,他没憋死真是有本事,难怪他逃到苗疆,就不想回来。”   小刀呷口茶,轻笑道:“你说话越来越像老偷儿,谁叫你要自找麻烦,偷得别人的心,却付出自己的自由……”   他顿了顿,故意长长叹口气,调侃道:“唉!真是赔本的生意!”   小妮子故做无辜地眨着眼,明知故问道:“小混,你今晚是不是该去应劫?”   “废话!”小混没好气道:“好不容易知道那钱重的下落,你以为我会随便就放弃这个历尽千辛万苦得来的机会!”   小妮子消遣道:“历尽千辛万苦?你说得太夸张啦!再说,丁老每个晚上都会到你房里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或是睡得安不安稳什么的……”   她似笑非笑地瞅着小混,狭笑问道:“你瞒得过丁老,溜出去应劫?”   小混怪叫道:“好呀!小妮子,你居然敢消遣我,你是不是太久没有家法侍候……”   他邪邪笑着接口道:“嘴干想吃口水是不是?”他突然腾身扑向小妮子。   小妮子吓得尖叫一声,身形一晃,已闪往门边。   忽然——厅门砰的被人撞开。   丁莫空紧张地冲入厅里,急急问道:“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小混懒懒地往太师椅上一瘫,打着哈欠道:“我在做睡前运动,小妮子受不了刺激,想发泄一下,如此而已,没事!”   丁莫空眉头微皱道:“都快起更了,还做什么运动,小孩子应该上床才对!”   小混无精打采道:“知道啦!”   丁莫空又道:“今晚有点凉,被子得盖暖些,不要着凉了。”   小混睁只眼,闭只眼,睨道:“知道啦!”   丁莫空想了想又道:“要不要我叫人起盆火放在你房里?”   小混叹口气道:“已经有啦!”   丁莫空还想开口,却瞥见其它人正故做镇定地强忍笑意,他有些了然,只好道:“好了,快去睡,三更半夜别再聊天,没事我回去休息。”   小混懒洋洋地挥手道:“保重,不送!”   丁莫空甫出小厅,小刀等人已爆出哄然的讪笑。   小混重重一哼,大笑中的三人倏地收回笑声,他们可不愿在此时小混心情不佳时,再惹恼他,否则,今晚的戏可就没得参加。   小混环顾在场之人,满意道:“这还差不多,帮主偶尔吃瘪,岂是你们所能嘲笑,真是他奶奶的,不懂规矩!”   小混对随侍身后,未曾开口的哈赤勾勾指头。   哈赤连忙弯腰低头,仔细凝听小混的吩咐。   “你到相国寺去,把赤焰小子带来俞府后门等着,今晚我们去会那钱重,你就留在这里。”   哈赤苦着脸道:“少爷,今晚哈赤陪你们去不好吗?”   小混摆摆手道:“不行,送一神算特别指出前三三与后三三,前三三即表示三天之后,子时三刻,南方三里;那么后三三应该是只有三人前往,大概能问三个问题的意思,你若去了,恐怕误了大事。”   哈赤只得无奈道:“少爷说哈赤不能去,哈赤就不去,不过,少爷,你自己要小心,哈赤不在一旁侍候着会不放心吶!”   小混拍拍他,轻笑道:“错不了的,哈赤,你不是一向对我最有信心吗?现在你赶快到相国寺去,我看赤焰小子被咱们冷落那么多天,火气一定不小,你小心一点别被那小子当做出气包。”   “哦!”哈赤憨然应声,立刻灵巧地走向门口,瞧他俐落的动作,比起以前刚进关时的笨重迟缓,可真有天壤之别,可见,他这几个月可也没白混。   “等等!”小混突然叫道:“记得从后院出去,若撞见俞府的人,就说你去找消遣,还有多给相国寺添点香油钱,赤焰小子一定没让那些和尚有好日子过。”   他顺手递给哈赤一锭五十两重的银子。   哈赤接过银子,吶吶问道:“少爷,我要去找什么消遣?我不知道呀!”   小混黠谑道:“男人会有什么好消遣,你不知道没关系,你照我教你的话说,别人自然知道你要去找什么消遣。”   哈赤仍是一脸茫然,心想:“我不知道自己找什么消遣,为什么别人会知道?少爷为什么老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耸耸肩拉开冰花格子门,机伶地闪身隐入黑暗,未曾惊动附近巡更的家丁。   小刀含笑道:“哈赤的功夫进步得挺快!”   小混抿抿嘴,得意道:“你不看看是谁在指导,还错得了吗?”   小妮子似乎方从沉思中醒来,她柳眉微颦道:“小混,我想不通呀!”   小混奇怪道:“想不通什么?”   小妮子天真道:“为什么哈赤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消遣,可是别人会知道他要找什么消遣?”   小刀声调奇怪地不住呛咳。   小混心知肚明地斜瞟他一眼,只见他因为强忍笑意,早就憋红了一张俊脸。   小混涎脸笑道:“其实,这个问题老哥最了解不过了,如果你有兴趣知道,可以陪我进房里,我亲自消遣让你明白!”   小妮子蓦地明白小混所指为何,她登时涨红整张脸盘儿,忽地,“啪!”的脆响,这妮子皓腕急扬,赏了小混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娇啐道:“死混混,你……不要脸!”   一跺脚,小妮子飞也似地躲入自己的闺房。   小混大意失荆州,吃了一记结实的锅贴,他揉着火辣微肿的右颊,苦笑道:“他奶奶的,女人真是翻脸无情,这妮子居然如此痛下毒手!”   小刀跷起二郎腿,嘿嘿笑道:“人家说啦!她不要做蝴蝶,宁可做蜜蜂,偶尔螫你一下好让你知道,她也不好惹!”   小混干笑道:“奶奶的,这妮子真这么说?她想造少爷的反不成,我非得要用家规好好教训她,让她明白,谁才是一家之主!”   “家规?”小刀刚刚反应过来,小混已经龙行虎步地走进侧室,那里,正巧是通往小妮子闺房的方向。   二更刚过。   三条人影闪出俞府后门,冷飕飕的风“呼呼!”的卷进暗巷之中。   迎向小混他们三人的,除了扑面的冷风,还有一团硕大温暖的黑影。   “唏呖!”一声低沉却兴奋的马嘶传出,赤焰已忙不迭将一颗大红脑袋挤入小混怀中,大肆撒娇。   小混拍拍赤焰颈脖,同时在他额头印下一记响吻,这才推开赤焰,正色道:“好了,宝贝,别再撒娇,咱们还有事要办!”   赤焰委屈地自鼻孔轻轻喷气,扭头径自寻找小妮子怀里,令它熟悉的淡淡幽香。   小混笑骂道:“他奶奶的,你这小子居然也懂得拿跷!想找小妮子告状不成?”   一阵低笑后,小混对站在赤焰旁边的哈赤,交代道:“哈赤,我们这回是到城南三里的药王庙,如果天亮后还没有回来,你就去告诉老偷儿。”   小刀低声道:“怎么回事?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小混轻笑道:“没有,只是以防万一,免得像咱们上次找到加料的刺激。”   小刀啐笑着走近赤焰和他打招呼。   小混再次叮咛道:“哈赤,万一老偷儿提前发现我们不在的事,无论如何你也要等到天亮才能说出我们的去处,懂不懂!”   哈赤点头道:“少爷,你放心,除非天亮,否则哈赤什么都不会说。”   “很好!”小混拍拍哈赤,轻声道:“你可以先进俞府去,我们等离远才上马。”   哈赤隐入后门之后,小混招呼一声,三人牵着赤焰悄悄地离开俞府后门。   呼啸的冷风在大街上回荡,以致赤焰敲在路面清脆的蹄声,几乎刚刚响起就被吹散。   小混等三人一如往昔在关外漠地时般,同骑在赤焰的背上,朝城南的南熏门急疾而去。   第六章 隐秘辛狡兔三窟   开封,原本就是著名的风沙之城。   入秋之后由北方吹来的烈烈狂风,同时带来黄河岸边的黄土,经年累月的堆积下,不但北城墙下的沙堆已和城牒齐高,犹有过之的黄沙!--script就是由旧范式向新范式的过渡,科学发展过程就是范式不断script--,随着今晚的狂风卷进城中,由北向南,直扑着小混他们身上而来。   那种因沙子挟着狂风威力,击中人身所引起的些微刺痛感,便得小妮子想起关外老家的冬天,也是如此的风沙漫天。   一阵突如其来的思乡愁绪,令小妮子不自觉得眼眶儿泛泪,鼻头微酸。   她情不自禁的朝小混怀中更加贴近,微微仰头,轻声低喃道:“这时候牧场的积雪不知道溶化了没有?”   小混闻言收紧环在小妮子腰际的双臂,低下头将嘴贴在她耳边,呢喃道:“应该化了,也许草原上早就长出嫩绿的牧草喽!”   不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思乡,赤焰已经接近城门下。   守城的卫兵自瞌睡中被蹄声惊醒,火大的喝道:“他妈的!是谁三更半夜的想闯关,找死是不是?”   没等这群睡眼惺忪的卫兵自半迷糊状态中清醒,赤焰已在小混的示意下,扬蹄登上城边的石阶,直闯城头。   卫兵惊叫道:“来人呀!有人闯关啦!”   一阵乒哩乓啷的兵器撞击声和叱喝喧叫,城头的楼堡里涌出一大群拉衣服、提裤头,衣衫不整,兵器不全的大头兵,不辨东西南北地追逐闯关者。   赤焰长嘶一声,四蹄一蹬城跺,如箭般射过三层瓮城,划着优美弧度,扑落数十丈宽的护城河中,将追拿的卫兵惊得瞪大眼睛,怔在城墙头,目送它背负三人依然轻松潇洒地游过河面,消失在黑夜中。   马背上,小刀轻笑道:“难怪你要骑赤焰,原来你早就打算好让它载我们过河。”   小混嘿笑道:“否则,三更半夜你到哪里找渡船,更何况,我听说在护城河外也没有渡船吶!”   小刀提高嗓子道:“只是累得赤焰小子单骑三载,外加权充渡船。”   赤焰彷佛明白小刀这话是在说给它听,只见它竖耳长嘶,撒落着一身水珠,好似累出的汗水一般。   小妮子舍不得道:“小混,咱们要一路骑着赤焰宝贝,直到药王庙吗?”   小混会意道:“不用啦!等再远一点,找个地方咱们就可以下马,留着赤焰小子吃草休息,我们自己骑着两条腿到药王庙去赴约。”   赤焰宛若同意般,欢嘶一声,朝前方一处隐约可见的小树林奔去。   小混见状,不由得笑骂道:“小子,你真现实,听到可以吃草休息,就想甩下我们啦!”   不管赤焰是否了解小混所言,不到半炷香时刻,它奔进林中后,自己找了个有草有水的好地方,自动停下身来休息。   他们三人滑下马背后,小混故意摇头叹道:“奶奶的,我怎么会要你这匹贼头贼脑的宝马?”   赤焰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侧头凝望小混,似是在倾听小混说话。   小混好气又好笑地赏它一记响头,爱怜道:“少跟我来这一套,哼!装傻!”   小刀看看天色,时候已差不多,他催促道:“小混,走吧!别误了正事。”   小混一点头,他们三人只得骑着自己的双腿,身形如飞地朝南急掠逝去。   夜,更深、更沉了……风吹过荒野,摇撼着新牙乍露的细瘦杂树,发出一阵阵低哑与尖锐交错的嘶号,嶙嶙孤子的树干儿,在这宛若冤魂啾泣哀哭的冷风之中,打着摆子般的颤抖、瑟缩。   黑夜,彷佛在瞬间阴森起来,周遭的阴影,就好象幢幢飘荡的孤魂野鬼刚从地府里被释放出来,正挣扎着要钻裂地表,获得自由。   小刀手指不远一处布满白色山石的石洼,沉声道:“药王庙就在那白岩洼里。”   小混和小妮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片狭窄而蜿蜒的白色石洼中,一座孤零零的残破庙宇,自低落的地方露出它颓毁的檐角和剥落的瓦面,以及隐约的倾墙。   小混瞪着那座十分残旧,而且不甚宽大的破庙,怀疑道:“老哥,你确定那座乌不拉叽的小破庙,真是咱们要找的药王庙?”   小刀肯定道:“绝对没错,开封城附近方圆五十里内,只有这唯一的一百零一间药王庙。”   小妮子嘀咕道:“那个武林贩子什么地方不好躲,偏要藏在这种可怕的破庙里,谁知道那座庙里供的是神还是鬼!”   小混撇撇嘴角道:“不管那里面供的是啥,碰上我通通得回避、肃静,你怕什么,走!   咱们过去看个清楚再说。”   他们三人大步朝前面的白岩洼走去,这才注意到庙外,竟然还环着几丛细碎的观音竹,为那座残败的破庙凭添一分雅韵。   竹后,就是那座占有地顶多三丈多一点方圆的药王庙。   如果这座庙曾经有门的话,或许看来会比较风光一点。   如今,空洞洞的门口上只有以枯竹草草扎成的栅门,斜倾的半掩在那儿,就是竹栅上的竹子,也已经有一根没一根吊垂着。   聊胜于无的枯竹栅门,被风吹得“吱呀!”、“吱呀!”的呻吟,看它在风里要死不活的轻轻摇摆,小混不禁好奇地猜想它是否会突然在风中散开。   小混他们在庙门前约莫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   从他们所站这里望进去,可以看见昏暗的庙城正面那座神坛,以及屋梁下一盏晦涩的长生灯,散放着奄奄一息的晕黄。   神坛上尘垢深积,蛛网密结,连庙侧两旁的低垂布幔,也是那般陈旧骯脏,不管它曾是何种鲜艳的颜色,现在只有乌七嘛黑一团,像挂在那里已经有好几百年了。   这座药王庙给人的感觉,里里外外不但一片颓败,毫无庙宇该有的肃穆气氛,甚至有些荒凉死寂,冷森森的,令人打从骨子里发毛,险恻恻的,好象有种鬼眼隐眨的寒冽和森栗。   小妮子惊悸地紧紧抓着小混胳膊,抖缩在他背后,语声微颤道:“小混,这里面不像有人嘛!”   小刀神色虽然镇定,却不自觉地伸手按在隐于长衫下的刀柄之上。   小混眉头微拢,“呸!”地低啐一声,突然破口骂道:“他奶奶的熊,我说死贩子,咱们今天是来和你做生意,可不是来看你演野台戏。你他妈的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小心惹火了少爷,我就把你这个老鼠窝给拆啦!再看看你到哪里另外找地方装孬!”   “大帮主,有话好说嘛!”一个尖细的嗓音起自庙里四处,幽幽荡荡道:“不过和各位开个小玩笑,你千万别发火,否则我老贩子这个窝若让你拆了,在开封,我还真是无处可住吶!”   突然——药王庙裹在大放光芒,数支儿臂粗的蜡烛,竟同时被引燃。   那具尖细的声音,坦然道:“里面请!”   小混毫不犹豫地走入庙中,庙里的脏乱依然,但是在一阵隐隐的机关起动声中,神坛前面地板突然裂开,露出一条地道。   小混他们对看一眼,大胆地踏着地道内的阶梯鱼贯而下。   地面的裂缝在小混他们进入之后,又自动缓缓合上,不知情的人绝对看不出地板上有任何异状。   小混环顾自己等人所在的秘室,只见这地道下的秘室竟和一般花厅的布置无异,雕梁画栋,琉苏垂幔,桌椅花卉无不俱全。   只除了它是在地下,所以三面墙上没有窗户,似是另有信道。   那钱重的声音出自屏风之后,热诚道:“各位请坐,别客气!坐下咱们好谈生意,只是很抱歉根据我做买卖的规矩,我无法和各位见面,请多多见谅,多多见谅!”   一阵“喀喀!”轻响,原本空无一物的桌面,突然朝左右分开,由中间升起另一块面板,上面放着三杯香茗,四色茶点。   “请喝茶!”   小混三人在桌边坐下,小混感兴趣地端详桌上的机关构造。   那钱重轻笑道:“大帮主,小小戏法,不入法眼,你就饶了这机关吧!”   小混撇撇嘴道:“我只是看看,又不会吃掉它,你担个什么心!”   那钱重呵笑道:“大帮主,依你的程度,以及武狂的指导,只要你有心研究过的机关构造,嘿嘿!只怕没有能瞒过你的喽!”   小混端起茶呷上一口,嘿嘿笑道:“我说老贩子,你好象对我的事,很了解嘛!”   那钱重意味深长道:“狂人帮是目前武林中最流行的新兴话题,而自从你们第一次到老杜那里迄今,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大帮主,你说我敢不知道你们吗?”   小混飘飘然笑骂道:“奶奶的,老贩子你真会送人高帽子,不过我喜欢戴!”   那钱重哈哈笑道:“大帮主,你可也真是坦白,大部份的人明明喜欢这种高帽子,可是嘴里却虚伪地不敢直说。”   小混朝屏风的方向瞪眼道:“废话,本大帮主岂是那些大部份中的人,像我这种人,一百年可能还看不到一个。”   小刀和小妮子二人抿起嘴嘿嘿偷笑,心想:“他又开始了!”   那钱重的语声微顿半秒,接着干笑道:“嘿嘿!大帮主,你还真……”   “不要脸!”小混接道。   屏风后,那钱重憋声道:“不要脸是你自己说的,与我无关,不过,你若想揪出老贩子我,也没那么容易做到。”   小混眉梢一扬,半恐吓道:“你想试试?”   他放下把玩许久茶杯,突然回头冲着身后那面雕着猛虎下山浮雕的墙壁,咧嘴笑道: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人就在这面墙后,屏风之后的声音只是一种障眼法!”   小刀和小妮子全都讶然地随着小混的视线瞄向猛虎浮雕,而那钱重却是半晌都不吭一声。   小混拈起一块桂花糕塞入嘴里,得意道:“如何?老贩子,我说对了没有?”   那钱重充满不信的语声再度传出:“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这屋中的奥秘,你一定是诓我的。”   小混吞下糕饼,喝口茶,咂嘴道:“就算诓你,你也已经泄底,还躲什么?”   室内又是片刻的沉默,小混依然潇洒自在地进攻桌上那四色茶点,吃得不亦乐乎。   良久——那钱重沉沉一叹,那面猛虎浮雕墙壁,就在叹息中悄然旋开,里面走出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鸡胸汉子。   小妮子惊叫道:“你是杜老板?”   那钱重摇头否认道:“不,我是那钱重,武林贩子;老杜是我双胞胎兄弟。”   小混也被突然现身的那钱重吓了一跳,他满脸狐疑道:“你真的不是老杜?”   那钱重似乎很高兴让小混他们如此惊疑,他呵呵直笑的走向桌边,在小混对面坐下,然后仍以尖细的嗓子道:“你说呢,大帮主?”   小混瞇起眼,盯着嬉皮笑脸的那钱重仔细打量,半晌小混嘿笑道:“你不是!”   小妮子不解道:“小混,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老杜?”   小刀代他回答道:“因为老杜的两眼都是双眼皮,他却是左眼单眼皮。”   那钱重微讶地佩服道:“不愧是至尊少君,居然连如此细微的差别都注意到。”   小刀自嘲道:“如果你有机会和另一个人面对在雪地里躺上个把时辰,那么你一定有非常足够的时间去仔细研究对方的五官和表情。”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小混一眼。   那钱重一脸茫然地来回看着小混他们。   小混嘿嘿笑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小笑话。”   他对那钱重眨眨眼,笑问道:“你和老杜既然是双胞兄弟,为什么一个姓杜,一个姓那?”   那钱重轻笑道:“因为我们一个从父姓,一个从母性,而且一个继承父业,一个继承母业。”   小妮子猜道:“那你是从父姓,继承父业的哥哥,对不对?”   那钱重不答反问:“小姑娘,你是根据什么做如此的猜测?”   小妮子娇声道:“常理呀!通常都是做父亲的闯荡江湖比较多,而且哥哥继承父姓是一般的规则嘛!”   小混反驳道:“谁规定一定要照常理来行事,我看呀!老贩子是继承母业,因为只有娘们才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到处串门子,打听闲话。”   小妮子气呼呼道:“死小鬼,你在说谁?你少在那里指着和尚骂秃驴!”   小混翻个白眼道:“你又不是和尚,也不是秃驴,谁骂谁啦!”   “你……”小妮子气极了,呼地站起身来。   小刀一把拉住小妮子,轻笑道:“没搞错?你们俩为了别人的事,这么有得吵!”   那钱重呵呵笑道:“是呀!我这个当事人可不可以发表意见?”   小妮子噘着小嘴,不服气的道:“是那混混先出口破坏女人形象的嘛!”   小混无辜道:“我是按常理而言,是你自己先提出常理这两个字,我又没说你,你紧张什么?”   小妮子气闷的“哼!”了一声,扭过身去,索性对小混来个不理不睬,每次她理亏时,这似乎是最完美的下台方法。   小混得意一笑,追问道:“喂!当事人,你说谁的理论比较正确?”   那钱重耸肩道:“谁的理论正确,我不予置评,不过,我的确是从母姓,继承母业,而我是哥哥……”   他有趣地对着小妮子眨眨眼,做个无奈的表情。   小混啐笑道:“奶奶的!老贩子,你真不愧是生意人,连说话都滑头得很,标准的贼头贼脑!”   那钱重不以为意地笑道:“母训嘛!永远不能得罪客人!”   继而,那钱重神色转凝,认真道:“小混混,你们是少数见到我真面目的人之一,关于我和老杜的关系,你们千万不能泄露,否则,我怕会危害到老杜的安全。”   小混嘀咕道:“大帮主变成小混混,熟人就注定要吃亏。”   他对贼笑嘻嘻的那钱重保证道:“我知道这件事的关系重大,自然不会将它泄露出去的。”   那钱重以眼询问其它二人,小刀点头道:“这件事若有差池,绝对不会是出自狂人帮的口中。”   那钱重高兴道:“谢谢,我就知道你们可以信任,错不了的!”   “不过……”小混嘿嘿贼笑道:“咱们的生意是不是该打个八折呀!”   那钱重苦着脸道:“哎呀!大帮主,你也知道,咱这是小本经营,维生不易,时常要东躲西藏,赚的全是辛苦钱,你就高抬贵手,别要求打折,那会坏了规矩的!”   小混体谅道:“说的也是,要打折实在说不过去,不然这样吧!老贩子,你不是有卖也有买嘛!”   那钱重一本正经道:“是呀!有卖有买才能做生意。”   小混亦是满脸正经,考虑良久后,决定道:“那我就卖你一个消息,钱也不用拿,就从我们买的方面扣如何?”   那钱重欣喜道:“可以,可以!货款相抵是常有的事,这是方便做生意。”   小混故意惊喜道:“真的,这么好说话?”   那钱重咧嘴大笑道:“熟人嘛!没有什么不能商量的事!”   小混开心道:“好,爽快!我就把你和老杜是双胞胎兄弟的秘密便宜卖给你,也不用你倒贴,只要你卖我刀尊的行踪这档子事,就可以啦!”   那钱重满面的假笑登时僵在脸上,连笑得咧开的嘴巴都忘了闭拢。   半晌——他好不容易吐出口大气,怪叫道:“喂!小混混,你太过分了吧!做生意要有诚意,干嘛和我开这种玩笑!”   小混不悦道:“谁跟你开玩笑,我可是十足真心诚意地要和你做这件买卖。”   那钱重不相信地直摇头道:“你一定是唬我的。”   小混嗤道:“唬你?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爹呀!没事哄着你玩做啥!”   那钱重甩甩头,瞪眼道:“你真敢来这一套?”   “有何不敢?”小混嘲谑道:“可见你对狂人帮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天底下还没有狂人帮不敢的事!”   那钱重强硬道:“我可以不卖你消息。”   小混摆手不屑道:“少来!你不卖我消息,我就把所有有关你的事,全部在江湖上公开。”   顿了顿,小混接着道:“诚如你刚才所言,从我们第一次老杜那里迄今,已经有很长久的一段日子,虽然,我不见得了解你如何了解我们那么多,不过送一神算的事,你这个老鼠洞的事,也就够咱们宣传。”   那钱重错愕地瞪视着小混,忽然,他哭丧着脸叫道:“天呀!我这是招谁惹谁,老天爷怎么会将你这煞星送上门来?”   他冲到小混面前,指着小混鼻子道:“你说,你说,我到底跟你有什么冤,有什么仇,你要如此对付我!”   小混轻轻拨开那钱重的手指,摊手笑道:“咱们是没冤也没仇,只是少爷我最近手头不够宽裕,没有本钱和你谈生意,只好做做这种无本的买卖。”   那钱重抹去满头大汗,嘘气瘫坐在墙边一张紫檀太师椅中,他喃喃道:“老杜早就警告我,你这小子不好惹,要我小心,我还笑他小题大做……”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子,要死不活道:“好了,你们要问些什么,算我认人不清,栽在你这小兔崽子手上,免费送你就是。”   小混对小刀他们得意地眨眨眼睛,咯咯笑道:“老贩子,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干嘛开口闭口不是小子就是小兔崽子的,真没礼貌。”   “仁义?”那钱重弹坐而起,大叫道:“得了,你若知道什么是仁义,你就不会如此要挟我!”   小混走到他身旁落座,拍拍他肩膀道:“老贩子,别生气,我要挟你是看得起你,现在废话少说,我先问你,有关刀尊邓清逸失踪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人在哪里?”   小刀听见小混首先就问到他最关心的事,连忙竖起耳朵,紧盯着那钱重不放,焦急地等待那钱重开口。   那钱重挪挪屁股,坐正身子,郑重道:“这件事你问对人了,唉!可惜白花花的一万两银子……”   小混抿嘴叫道:“少在本帮主面前装腔作势,快说!”   那钱重白他一眼,这才缓缓开口道:“刀尊邓清逸失踪的事,该是从二十年前左右开始埋下的远因。”   小刀怔道:“二十年前?师父他在二十年前怎么啦?”   那钱重问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个冷艳宫?”   小刀点头道:“当然知道,据师父告诉我,冷艳宫是四十年前,血手观音秋梅音所创,因为秋梅音年轻时被一名华山弟子始乱终弃,她含恨血洗华山,引起白道人士的非难,在那之后冷艳宫被视为黑道组织。”   那钱重颔首道:“没错,只是寻常人并不知道,秋梅音不但感情被骗,那名华山弟子因为害怕东窗事发,更暗下毒手,将秋梅音推落断崖,但是秋梅音在落崖后,虽然流产、破相,却侥幸捡回一条命,因而引起她残酷的报复手段,而后来,冷艳宫所收门下,都是些感情受创的女子。”   小混评论道:“这么说,冷艳宫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帮派喽!白道中人干嘛不接受冷艳宫?”   那钱重轻哼道:“说穿了,还不是那些白道人物自命清高,自以为正派;再者,冷艳宫专门对付一些负心的无情男子,若是那些所谓的正义人物自然没话说,可是会玩弄感情的男人,白道之中也多得很吶!如此一来,这些所谓的正义人士,就有借口声讨冷艳宫。”   小妮子叫道:“这样太不公平了嘛!”   那钱重淡然道:“武林本来就不是讲公平的地方!”   小刀若有所觉问:“家师失踪之事,可是与冷艳宫有关?”   “不错!”那钱重沉缓道:“二十年前,正是冷艳宫声名最盛,和白道门派冲突最多的时候,那时,你师父和秋梅音的首徒坠入情网,因此,你师父才会被逐出武当门墙。”   小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师父从来不提他离开武当的原因,难怪他终生未娶……”   他又怔道:“可是,既然师父有女朋友,他为何没有娶她,又为什么会离开她?”   那钱重淡笑道:“这就是我所谓的远因,你师父因为不明原因而离开秋梅音的爱徒施亚慧,因此施亚慧誓死报复。”   小混斜瞟着小妮子道:“啧啧!女人真是可怕,爱不到就要报复……”   他见小妮子脸色不太好看,立即转口道:“还是我的亲亲好老婆好,绝对不会怀疑我对她的感情,也不会因爱生恨!”   小妮子强忍住笑意,板起脸道:“那可不一定,若是你让我知道你在外面打野食,或者变心时,我绝不会等二十年后再找你算帐!”   “对!”小混不解道:“既然这事发生在二十年前,为什么刀尊到去年才失踪?”   那钱重道:“因为施亚慧在前年方才接掌冷艳宫,她花费一年的时间练成冷艳宫镇宫绝学千手招魂后,自信能够击败邓清逸,才向他提出挑战。”   小混咕哝道:“这娘们挺识时务的嘛!”   小刀激动道:“难道家师是败在施亚慧手中被擒?”   那钱重深沉道:“如果我的消息无误,令师根本没和施亚慧动手,他是自愿被绑往冷艳宫的。”   “什么?”小刀震惊道:“家师为什么自愿被绑往冷艳宫?以他的武功修为不见得会输什么千手招魂才对呀!”   那钱重耸肩道:“这就牵涉到我所提过,令师离开施恶慧的不明原因,这个原因,我想只有你师父自己明白,就连施亚慧恐怕也不知道。”   小刀失神地呢喃道:“师父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我们师徒从未有过秘密呀!你就宁愿离开小刀,也不愿和冷艳宫宫主动手吗?”   小妮子温言安慰道:“小刀哥哥,令师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如此做,他可能也没想到会离开这么久的时间,你先别难过嘛!”   小刀强颜笑道:“我没事,我只是惊讶。”   但是,小刀瞒得过小妮子,却瞒不过小混,因为小混自己也是孤儿,明了小刀和他师父之间,那种深逾骨血的相依之情。   当初,他自己在决定要出谷时,也曾有过一阵强烈的失落感。   然而,比起小刀,小混毕竟是出于自己的选择出谷,而且身负任务,同时,小混知道狂人谷就在那里,扶养自己的两位爷爷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失踪,小刀的心情自然比他更加沉重十倍。   小混了解地对小刀笑笑,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冷艳宫在哪里?”   “不知道!”那钱重回答得毫不犹豫。   小混瞪眼叫道:“不知道?江湖中也有你老贩子不知道于何处的门派?”   那钱重白眼道:“如果狂人帮和整个武林侠义道对立时,你会把自家总坛的位置,摆明着让别人知道吗?”   他瞄见小混得意的神色,挥挥手道:“算了,我知道我比喻错误,狂人帮一定巴不得别人知道自己的老巢在何处,不这样,狂人帮就不叫狂人帮!”   小混呵呵笑道:“老贩子,你果然越来越了解咱们狂人帮啦!如何,你有没有兴趣入帮?”   那钱重拒绝道:“省省吧!我老贩子还想多活几年,要我命的人已经够多了,我没有勇气再和贵帮搅和在一起,你饶了我吧!”   小妮子不满道:“什么狗屁侠义道,全都是只会欺负女孩子的布鞋(狗屎)!”   小混鼓掌道:“骂得好,小妮子,你越来越像我老婆,连说脏话都可以面不改色。”   小妮子轻啐道:“无聊!你这是褒,还是贬?”   小混真心诚意道:“当然是出自我内心最深的赞美喽!”   小妮子啐笑一声,像喝足老酒的蛤蟆,自顾自的一旁陶醉去。   那钱重好奇问:“小姑娘的布鞋,可是别有玄机?”   小混弹指道:“答对了!你想不想知道是何玄机,我可以便宜一点卖给你。”   那钱重双手猛摇道:“不用不用,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小混谑笑道:“不用也不需要这么激动嘛!你不买我也不会强卖,怕什么?”   那钱重夸张地抚胸道:“怕!我是打从心底怕你!不过,咱们可先说清楚,三个问题问完,咱们就扯平,你不准再用老杜或其它事来要挟我!”   小混毫不迟疑道:“那当然,做生意讲究信用,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不会用同样的事来威胁你。”   其实,他心底已经想出十七、八个方法,准备在需要时,用来要挟那钱重自动免费提供货物。   那钱重安心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可放心;下个问题是什么?”   小混贼笑道:“我想找到邪仙樊不凡。”   那钱重紧张道:“邪仙樊不凡,老天,你为什么不问些简单通俗的人、事,那个老怪物留下的花边新闻根本就少的可怜。”   小混抿嘴道:“你以为我是谁,像我如此不同凡响的人,会问通俗的人,真没水准!”   那钱重摇手道:“不是我怀疑你阁下的水准,而是我对这位樊不凡简直烦死了!他是和武林双狂同个时代的人物,成名也有一、两百年,而我,老实说,一共只查出三件和他有关的事。”   小混微感失望道:“只有三件,这么少?算了,聊胜于无,是哪三件事?”   那钱重咽口干沫道:“第一件,他是个男的,而且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怪胎、奇才,这点绝无问题。”   “废话!”小混嗤声地道:“这算什么点,亏你是堂堂有名的武林贩子,居然也说得出口。”   那钱重干笑道:“聊胜于无嘛!这是你自己刚才说的话;第二件,他可能还活着,这点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的可靠性。”   小混口沫横飞地叫道:“奶奶的!这更他妈的是废话中的废话,一个人不是死就是活,不管死活,都有一半的可能,这还要你告诉我!喂!我说姓那的,老贩子,你想在我面前打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混混中的天才,打混的专家,你给我搞清楚!”   那钱重几乎是抱着头缩在太师椅中,他吶吶道:“我还以为贵帮有名的雷阵雨老兄没来!”他拍去衣袖上白色的口水泡泡。   小混抹抹嘴,得意道:“这阵雨是特地学来淹死像你这种人的。”   那钱重叹气道:“他妈的,我武林贩子做了一辈子生意,今天第一次倒足大楣,受尽委屈,曾能混呀曾能混,你真是我命中的白虎星!”   小混洋洋自得道:“知道就好,你这个老奸商招摇撞骗一辈子,到今天才碰到我,是你的福气,你若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嘿嘿!老贩子,往后你的生意就难做喽!”   那钱重咋舌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东西,这第三件就是专门为对付你这种不是东西的东西打探的。”   小混哼哼怪笑道:“你最好祷告一下,万一你说出来的事,不是我高兴听的,嘿嘿……   你这东西长、东西短的帐,咱们一次结清。”   那钱重神秘笑道:“喔!耍狠啦!没关系,第三件有关邪仙的秘闻,就是他曾说要将自己一生所学所知,存放在他亲手建造的神仙窝里。”   说完,那钱重斜瞟着小混的表情。   小混却仍然古井不波,神色不动,他仅是一挑右眉,问道:“还有没有?”   那钱重见小混没有预期中的兴奋,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接着道:“神仙窝的位置,据推测是在东海某座小岛之上,而且樊不凡对乌龟有偏好,这是唯一可寻的线索。”   小混眼睛微阖地睨瞟着武林贩子,那钱重正觉得怔忡当中。   突然——小混“哇!”的大叫跳起,双掌拍在那钱重的肩头,兴奋道:“他奶奶的,不愧是老贩子、老奸商,果然有一套,虽然东海里的小岛不算少,不过,我总算有个方向可找!”   那钱重被小混这声大叫,吓掉半条命,直到小混夸完他,他才清醒过来,直拍着自己胸口道:“怕怕,小混混,你是不是有羊癫疯的倾向?怎么说发作就发作?”   小混搁在心中几近一年的结,终于解开了,他懒得和那钱重计较,只是一味地呵呵直笑道:“好极了,这下办完正事,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四处游山玩水啦!”   那钱重见他乐得有点走火入魔,不禁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奇怪道:“没有发烧,他是怎么回事?”   小刀无聊道:“他呀!在训练自己的演技,这次他大概幻想自己是龙发堂的堂主。”   小混嗤笑道:“哎呀!老哥,你干嘛告诉他,让我多戏弄他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那钱重不悦道:“他妈的,早知道就不该和你们面对面,除了吃亏,我是什么好处也没有。”   小妮子好心安慰道:“老贩子,你别太伤心,反正老古人说,吃亏就是占有便宜,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嘛!”   那钱重哭笑不得道:“小姑娘,你真好心,可是你不知道,光是刚才有关邪仙的第三件秘辛,至少可以让我净赚个五万、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是现在,到手的银子却得免费赠送,你还说我的损失不大,唉……”   小混拍拍他脑袋,像在教训儿子般,戏谑道:“不错啦!老贩子,碰到我,只是请你赠送点消息,若换成别人,说不定还要你吐出点银子孝敬一番吶!”   那钱重没好气道:“得了,换成别人,你以为我会轻易现身?都是老杜惹的祸,说你们这票人绝对安全可靠,简直是……放屁!”   小混有所指道:“你这么说就不对喽!所谓祸福本无门,唯人自招取。”   那钱重无心多言,懒散道:“再问吧!问完第三个问题,我就可以送走你这个瘟神!”   小混耸肩道:“我好象没什么问的事,老哥,你呢?”   小刀沉思道:“老贩子,关于猛龙会抢劫洋商,及突遭灭门的事,你可有何消息?”   一直装疯卖傻的那钱重,突然肃穆道:“如果我说这事与武林无关,少君,你会相信吗?”   小妮子迷惑道:“可是猛龙会明明是江湖帮会嘛!怎么会与武林无关?”   那钱重神色沉重,起身走向桌边,径自倒了杯已经微凉的茶水,全然默默不言。   小混目光微闪,与小刀交换若有所思的一瞥,起身道:“好啦!前三三与后三三都解决了,咱们可以回家睡觉。”   那钱重回身道:“小混混,你方才到底是如何猜出我的人是在浮雕的墙后?”   小混笑吟吟道:“你真想知道?”   那钱重怪叫道:“废话,我藏了十多年都没有人猜得出来,怎么你才进入秘室不到三分钟,就揪出我的秘密,我当然想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小混黠谑直笑道:“下次你要记得,在屏风之后说话,是不可能有斗室中的嗡嗡回声,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我劝你最好将三面墙都刻上相同的浮雕,免得人家随便一诓,就吓出你的真心话!”   那钱重不相信道:“就这么简单?”   小混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有多困难?”   他点点那钱重的胸口,嘿嘿笑道:“老贩子,最高明的计谋,乃是攻心为上,记住这点,你以后会比较沉得住气!”   在那钱重怔愕中,小混以下颚点点屏风,探问道:“根据一般的秘室布置,那座屏风之后,应该是另一处出口,我猜的有对没有对?”   那钱重深吸口气,轻声道:“曾能混,你是继邪仙樊不凡之后,江湖中仅见的怪物,我实在怀疑,你可有吃瘪的时候?”   小混对如此崇高的恭维,飘飘然地全部接受。   小刀泼他冷水道:“怎么会没有,当他这个武林低手,碰上真正的江湖高手时,他除了吃瘪,根本打不过人家,专门跑给敌人追!”   小妮子凑趣煽火道:“对呀!还好他平常鳖吃多了,所以皮也厚得像鳖壳一样,想打死他还真得费上一番手脚,否则,难喔!”   “砰!”、“砰!”双响!   小刀和小妮子眼前一花,两人已遭小混大脚暗算,同时被踹中臀部,正反手抱着屁股哇哇大叫。   小混大剌剌道:“这是不敬帮主的小小惩罚!”   小刀他们虎吼一声,齐齐朝小混扑到。   小混怪叫一声,抱头便溜,只见他人影微闪便已消失在屏风之后。   小刀和小妮子两人自是不轻易罢休,急忙腾身追向屏风后的暗道。   忽然,小混又自暗道中闪出,对愕然的那钱重,匆促宣称:“我本来已经准备付钱向你买消息,谁叫你向狂人帮挑战,要我证明敢不敢的事,实在是太容易啦!”   那钱重仅是微怔,小刀业已返身追回,正叫道:“小妮子快来,这混混在这里!”   登时,小混他们三人竟在那钱重的秘室里玩起官兵捉强盗的游戏。   小混被小刀他们两个双面夹杀得颇为狼狈,他好不容易,觑准个空档,再度钻入屏风后面的秘密信道。   那钱重尚未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秘室中,再次只剩下他自己一人。   他苦笑一声,自言自语地道:“他妈的!只为了我无心的挑战,就如此摆我一道,戏弄我嘛!难怪他敢自封天才混混的名号,真他妈的,不是混假的。”   那钱重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走向设有机关的桌边,他伸手轻推那张桌子,忽然一阵“嘎嘎!”震响,秘室的地板蓦地下沉。   不一刻,原本布置豪华的地下秘室,已变成空无一物的普通地窖。   而就在那钱重推动机关,变动地下秘室的同时,信道另一端的暗门,亦经由机关牵引,自动悄然滑开,让小混他们顺利离去。   第七章 江湖路马不停蹄   晨曦为熹,清风轻扬。   小混走出地道后,吸口冰凉的空气,轻松道:“终于重见天日。”   小刀看着东方一抹隐约的微明,微讶道:“天快亮了,没想到咱们竟在秘室之中,待了那么久。”   小混松动一下四肢,淡笑道:“咱们快回去,免得被老偷儿逮着夜游不归,又要问东问西啰嗦个没完。”   小妮子嘲笑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也会在意老偷儿逮着你呀!”   小混啧啧道:“谁说我在意,我是尊重他是老人家,对他礼让三分,否则我才不甩他。”   小妮子不信道:“真的?”   小混反问道:“你以为呢?”   小妮子娇笑道:“为了证明你的话,我们进城后,先去吃个早点,再四处逛一逛,然后才回俞府,你敢不敢?”   小混嘿嘿笑道:“我说妮子,我劝你别激我去试,你忘了刚才老贩子只因为问我真的敢来这一套,我就折腾他一晚,才放他一马,这回,我若真试了,你是不是陪我消遣一整天?”   小妮子红着脸,娇啐道:“你不要脸!”   她扭身掠空而去。   小混摇头叹道:“又来了,娘们!每次辩输之后,就是脚底抹油。”   小刀打趣道:“没办法,她不像你有鳖壳那种厚脸皮,若不跑岂不自找麻烦。”   小混无奈道:“可见她的训练还不够,脸皮似乎还薄了些。”   小刀啐笑道:“够啦!我说兄弟,人家是闺女,不是混混,教坏人家,我看你以后回连云牧场时,怎么向望老爷子交代。”   “胶带?”小混不以为意道:“我还OK绷吶!嫁鸡随鸡飞,嫁狗随狗跑,这妮子跟着我之后,望家只有认了,他们没啥好说的。”   小刀嘲谑道:“哈!我倒要看看回去牧场时,你是不是还能如此潇洒?”   小混眨眨眼,不以为意地道:“会的,老哥,你会有幸亲眼目睹我曾能混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壮志!”   小刀嗤笑一声,径自掠入先前赤焰休息的杂树林中。   小妮子早就好整以暇地坐在赤焰身旁,她以手托腮,爱理不理地斜瞅着小混正一摇三摆,晃进树林,敢情这妮子的气还没全消呢!   小混进入林中后,故意大声地打个哈欠,伸着懒腰道:“我说妮子,休息够了,咱们该回去啦!”   小妮子轻哼一声,撇过脸去。   小混暗滋一声,猛地,他俯身在小妮子翘得半天高的樱桃小口上,偷了个香吻,骇得小妮子“呀!”的惊叫弹起,又羞又甜地猛跺其脚,天知道她是真窘,还真佯嗔。   小混对自己这招万无一失的杀手再度得逞,故做陶醉道:“哎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小刀不解风情地赏他一记响头,打醒小混自导自演的白日梦,讪谑笑道:“少色情了,你不害臊,还有人觉得肉麻!”   小混嘿嘿偷笑两声,揉着脑袋,嘴里咕咕哝哝地朝林外走去。   小刀在他背后叫道:“小混混,你是被我那巴掌打昏了头是不是?难道你不想骑赤焰回城里?”   小混扭头答道:“老哥,你还不很笨嘛!也知道我想把赤焰小子留下。”   本已上了马背的小妮子,不解的道:“为什么要留下赤焰小子,咱们不是要骑着它过河吗?”   小混故做无奈的叹道:“唉!天才总是寂寞的,你们怎么老是不喜欢用头脑想想,前半夜许咱们骑着赤焰小子出城,已经搞得守城的卫兵鸡飞狗跳,这时若再骑马回城,不就自投罗网,摆明着等官兵来捉?再说,反正不用半天,咱们就会再回到这里,干嘛骑着赤焰小子四处招摇?”   小刀若有所悟道:“你打算结束做乖宝宝的日子啦!”   小混嗤声道:“乖宝宝?那是少爷我在养精蓄锐,准备在适当的时机……”   “脚底抹油,溜之乎也!”小妮子嘲谑地替他接完话尾。   小混懒得再辩,耸肩道:“算了,就假设如你们所言,满足一下你们那颗小小可怜的自尊心罢了!”   “什么?”   小混在小刀他们有机会兴师问罪之前,已经长笑着脚底抹油,溜之也乎!   回到开封城外,天色已是朦胧的微亮。   不知是否因为小混他们昨夜的闯关,叫醒了平常总是睡懒觉的守城士兵,今天,开封城的南门开得特别早。   小混人们轻松容易地进城后,才刚到俞府门前,老神偷丁莫空正巧迎面而来。   丁莫空皱着眉道:“小混混,这么早你们上哪儿去?”   原来,丁莫空未曾发觉小混他们的夜游。   小混呵呵笑道:“老偷儿,你不是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嘛!今天我们特别早起,去参加早安晨跑,顺便跳了一场土风舞才回来吃早点。”   丁莫空似乎有事待办,无暇多言,只是挥挥手道:“原来如此,你小子是越来越听话,快进去吃早餐,我有事出去一趟。”   就算小混对丁莫空出门之事有任何反应,他也没有在脸色中表现出来,他仍是一脸习惯性的微笑。   小混故意问道:“老神偷,这么早就要出门做生意?你时间是不是搞反啦?”   他暗指小偷都在半夜活动才算正常。   丁莫空岂有听不出小混捉狎的意思,他瞪眼哼道:“小孩子懂什么,少啰嗦,我走啦!”   只见他双肩一晃,人已飘出三丈之外。   小妮子咋舌惊叹道:“哇塞!这老神偷的轻功真是厉害!小混,你觉得自己能不能胜过他?”   小混跨进大门,闻言不含蓄道:“对于肯定的事,少爷懒得回答!”   小妮子反口讥道:“是啊!答案当然是绝对肯定,只是不知道肯定的是谁而已!”   小混神色自若道:“反正,我到老神偷这种年纪时,修为一定比他高就是。”   “只是现在却不一定!”小刀轻笑地插口道:“小混,老偷儿出去办事,不正合你意吗?咱们是否收拾收拾,马上就走?”   小混横肘撞撞小刀腰眼,得意道:“奶奶的!你可以当我肚子里的蛔虫啦!这么好的机会,不走的是傻笨蛋!”   小混他们刚踏入后院花园,哈赤已经打开花厅大门,冲上前,惊喜道:“少爷,你们可回来了,我怕那个老偷儿来找你们,我就一直在你床上装睡!”   小混点头地笑道:“哈赤,你是越来越聪明了,现在快进去收拾一下,咱们准备离家出走!”   他没告诉哈赤,想假扮他的身材,哈赤显然庞大的离谱。   哈赤受到称赞,果真以为自己的伪装很成功,高高兴兴地反身进屋去打点行装。   其实,小混他们值得打点的东西,都已经在身上。   小刀轻笑道:“看不出你这混混今天这么有良心,居然没泼哈赤一盆冷水。”   小混叹道:“这盆冷水若泼下去,我还得费尽口舌向这头憨狮子解释半天,他才能明白其中道理,我不想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   小妮子捉狎道:“现在只要能让你逃出老偷儿的魔掌,你是不顾任何牺牲!”   小混咂嘴道:“错了!我绝对不会牺牲我的亲亲好老婆!”   小妮子红着脸,啐笑道:“少拍马屁!”   小刀问道:“小混,要离家出走,需不需要留书?”   小混沉吟道:“也好,省得老偷儿又派他的徒子徒孙来找麻烦。”   他们踏进花厅,小妮子取来笔墨,小混大笔一挥,匆匆修书一封,大略解释一番,自己等人离去的原因。   哈赤再出现时,手上多了一个小包袱,那里面大部份是小混这几天收刮补充的药品,要他当乖宝宝,可不是没代价,曾能混岂不就变成混假的啦!   哈赤扬声道:“少爷,都好啦!咱们这回要上哪儿去?”   小混放下出走留言,神采焕然道:“东海!”   小妮子呻吟道:“又要出海?”   小混呵笑道:“别担心,妮子,只要多练习几次,我保证你不会再晕船。”   小刀沉思道:“要到东海,就得继续南下,由钱塘江附近出海,路程较近。”   小混兴高采烈道:“对!而且咱们可以先在江南好好玩上一趟,体会一下,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名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小刀轻笑道:“我保证你不会失望,咱们可以顺道前往太湖逍遥楼接受招待!”   小妮子好奇道:“逍遥楼是做什么的,咱们和那里的人又不认识,他们会招待我们吗?”   “会的!”小刀语声含笑道:“逍遥楼主曾均盛,外号赛孟尝,他创建逍遥楼的目的,就是为了结识武林英豪,只要是武林中人,都是逍遥招待的对象。   而以目前咱们狂人帮的名气和小混威风的背景,只怕逍遥楼主已经开始四处打探咱们的行踪,准备邀请咱们前往逍遥楼做客吶!”   小混眉开眼笑道:“真的,那咱们就赶快现身,别让人家找得太辛苦,走,目标改为太湖的逍遥楼,做客去也!”   小混迫不及待蹿出花厅,他已经开始幻想逍遥楼主为他接风洗尘时的盛大欢迎场面。   时光悠悠,白云苍狗。   暖暖的春阳,随着小混等人一路南行,逐渐增强它酷热的威力,使得繁花谢尽,新绿渐浓。   天气,开始有了夏天的味道。   安徽,凤阳镇,以一曲花鼓词名垂千史的乡土小镇。   凤阳花鼓的词中,有句:“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所以,乞丐也算是这里的特产之一。   不过,在这个小镇里,至少三街六市俱全,茶楼酒肆也还齐备。   晌午,小混一行依然是四人一马,挥着汗踏入凤阳镇的大街。   一如往常,赤焰小子那身火红的云鬃和飞扬的神采,总是最先引起路人的注目与赞美,然后,就是马背上让人看直了眼,貌若天仙的小妮子。   小混他们相形之下,的确较宝马、美人逊色三分,不得不屈居配角地位。   但是,尽管如此,小混那种唯我独狂的气概,小刀堂堂威武的风采,和哈赤如山也似的身材,在在使人不能忽视他们的存在。   小混对自己等人所引发的骚动,早已习以为常,他入镇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在寻找酒楼饭馆上。   此刻,他指着相中的一间双层酒楼,挥手喜道:“就是它,咱们到那里休息吃饭。”   酒楼门口的伙计,不待小混他们走近,老远就哈着腰招呼道:“客官,里面请,吃饭、吃面通通有!”   小混捉狎地反问:“我要水饺、馒头、豆沙包,有没有呀?”   那伙计一怔之后,立刻堆起满脸谄笑,哈腰道:“有,有!客官你要什么有什么。”   小混心情愉快地拍拍这家伙计的肩头,爽朗道:“奶奶的,少爷看到你那一脸假笑,想不高兴都不好意思!”   伙计尚未体会出小混言中之意,小混已不理他,回头呵笑着吩咐道:“小子,你留在外面,我叫他们给你着送上好的烧酒麦子来补一补这一路的辛劳。”   伙计怔怔道:“客官,你是在和谁说话?”   小混瞪眼道:“笨!除了我那宝贝儿子赤焰,难道你是吃生麦的畜牲?”   伙计恍然大悟,急急走向赤焰,想领它到门前的栓马桩上绑住。   岂料,赤焰闻知自己不能跟上酒楼,已经火气大炽,如今见这名冒失伙计走近,便拿他当出气筒,当下不悦的“唏呖!”高嘶,扬蹄朝伙计头顶踩下。   倒霉的伙计,“哎呀!”大叫,吓得连滚带爬,逃出马蹄,谁知,赤焰扬高的双蹄半天并未落下。   直到这伙计惊魂甫定,偷偷回头瞄看时,赤焰方才人立退后一步,轻快地放下前蹄,然后似是不屑地掀唇嗤笑那名吓破胆伙计。   小混在旁边风凉的道:“伙计,我家这小子可凶得很吶!你要多小心,别让它吓着了你呀!”   已经被吓着的伙计,在心里暗自嘀咕道:“他妈的!吓都吓过了,你现在才跟我说有个屁用。”   他脸上不敢显出不满,只得期期艾艾地道:“客官,你这马……还真是凶得可以。”   小混呵呵笑道:“没办法,这小子最会看人脸色,专门欺负弱小民族,你要是对它好一点,喂它一顿好吃,它说不定就不会再欺负你。”   伙计尴尬笑笑,心中臭骂道:“他妈的巴子,老子还会去侍候它才怪,我若不找常常和我过不去的阿善来吃瘪,那才叫笨!”   小混将这伙计阴晴不定的神色,全都看在眼里,心想:“反正赤焰小子不会吃亏,管他的!”   他对身后其它三人点点头道:“咱们进去吧!”   小妮子临行不忘交代道:“赤焰宝贝,你自己在门口等着,要乖喔!”   赤焰委屈地低嘶一声,小妮子却已追着正踏上二楼的小混身后而去。   赤焰一见撒娇对象走了,只得不甘不愿地走向拴马桩前。   此时,拴马桩上正绑着另外三匹健马,赤焰大步走近后,故意掀唇咆哮,吓得那三匹马,一个劲儿朝旁边退去,赤焰这才满意地独据水槽,径自低头饮水。   小混在二楼窗边见状,嗤笑道:“奶奶的,赤焰那小子简直和我一样狂!”   他走向小刀等人落座的桌子坐定。   小刀点过菜饭,端起伙计为他们斟上的茶水,轻呷后淡笑道:“所谓物像主人形,有你这种狂人,自然会教出那等野马。”   小妮子好奇地问道:“小刀哥哥,咱们还要多久才会到太湖?”   小刀估计道:“从开封到太湖的路程,和由北京到开封是差不多远,咱们只走了个把月,大概还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得到了。”   他又加了句:“那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小妮子轻叫道:“还要那么久喔!”   小混捉狎道:“怎么,你以为咱们这是环游世界八十天,用飞的呀!游山玩水也有人嫌久,真是不知足。”   小妮子嗔道:“奇怪,我又没惹你,你干嘛又是满口无聊屁!”   小混涎脸暧昧笑道:“打是情,骂是爱,我这是在制造机会,让你对我示爱!”他满脸猪哥相地伸长脖子朝小妮子挤去。   “啪!”的一声脆响,小妮子赏他一记响头,嘲谑道:“光是示爱有什么用,我还得多谈谈情吶!”   这妮子的话,引得楼上客人一阵低低的哄笑。   有人悄声道:“乖乖,这小娘们不但泼辣,而且毫不含羞吶!”   小妮子朝说话的那个人,投去一个足以杀死人的恶狠眼神,吓得那人急忙低下头,噤声不语。   小混揉着脑门,叹谑道:“哎!老婆,人家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干嘛吓唬他,小心我对你的乱拋媚眼,会吃醋的哟!”   小妮子又羞又窘地白了小混一眼。   这时,伙计们送上酒菜,打断小混其它带有色彩的回话,酒楼上的食客,全都含笑地看完这出戏,又各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话题上。   小混等人筷子起落如飞,似乎和那一桌子菜肴拚上老命般,大肆厮杀。   忽然——酒楼里“叮当!”的碗盘汤匙碰击声停了下来,嗡嗡直响的谈话声亦已消失。   一时之间,酒楼里充满着骇人的宁静。   只有小混那一桌,似乎对眼前的变化毫无所觉依旧唏哩呼噜的大口吃菜,大口喝汤。   半晌——小混吃饱喝足地抹抹嘴,抬起眼皮子,对着出现在楼梯口,正一字排开的七名血魂杀手,懒懒道:“列位冤魂不散的老相好,你们久等啦!”   小刀剔着牙,淡然道:“他奶奶的,怎么逍遥楼的人没来,倒引出这群要命的无常。”   血魂杀手对小混他们的话,宛若未觉,只是有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举步,诡异地飘近小混等人。   酒楼因为这群杀手的出现而宁静,空气,更在这群杀手行动时,猛地冻结,原本燥热的天气也似乎随着血魂杀手所散发出的冷酷,蓦然降低温度。   有些食客,早已感染到这阵酷厉的森寒,正不住地打着哆嗦。   小刀注视着逼近的血魂杀手,故意道:“啧啧!看看这次来的相好们,好象比以前的人都厉害吶!”   小混掏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装腔作势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老哥,我看这回真要应验送一神算所说的,南方有血光之劫。”   小刀含笑道:“我心里还奇怪,送一神算这次怎么没算准,原来是老相好他们迟到。”   小混夸张叹道:“我看,咱们只有认命吧!”   “吧!”字甫出口,小混他们四人如吃了齐心丸般,同时扑身而起,恰似炸弹开花,分成四个方向,迸然射向迎面而来的血魂杀手。   登时,刀光霍霍,掌劲呼啸!   一阵“叮当!”密击,“砰砰!”连响之后,血魂阁七名刀级杀手,三死三伤,只有那名头领级杀手得以全身而退。   至于小混他们,小刀因为仗着宝刃之利,毫发无损;哈赤则喘着大气,手上紧握着平常罕用的弯刀,弯刀锋利的刃身上,赫然崩裂下个米粒大的缺口。   小妮子的血玉龙筋鞭已然在手,她在小混护卫下,仅见云鬓微散,人是安然无恙。   唯独小混,为了替小妮子接下险极的一刀,左肋之下多了一道不宽,却极深的伤口,血很快地染红他左半身的青布长衫。   小刀当机立断喝道:“走!”   他们四人同时反身自酒楼的二楼上扑出,小妮子扶着小混,再巧不过地落于赤焰背上,放蹄狂奔。   小刀和哈赤却各自挑了匹拴在酒楼门前的健马,挥刀削断拴马桩上的缰索,泼拉急驰,追着赤焰向镇外策骑而去。   酒楼里冲出人来,却不是血魂杀手,而是两个马主,他们呼天喊地地叫着:“天呀!他们偷了我的马呀!”   离开凤阳镇有段距离后,小混放缓骑速,不久,小刀和哈赤已经追上赤焰。   小刀轻嘘道:“血魂杀手没有追来!”   小混龇牙咧嘴道:“没追来最好,他奶奶的,这一刀砍的还真不浅,得找个地方收拾一下。”   小妮子扭头焦急道:“很严重吗?要不要先停下来治疗?”   小混摇头道:“现在还不能停,免得那些杀胚追上来。”   他径自掏出药瓶,塞了二粒药丸下肚,然后,轻笑道:“好了,我先吃些大补丹,暂时是没问题……”   小混的话,忽然中断。   小刀等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面约十丈处,一群身着腥红长衫的血魂杀手,为数约有一、二十名,正拦路等着小混他们。   小刀沉声道:“奶奶的,是剑狂岳晋山!”   小混悻悻道:“他奶奶的熊,这些人全是头领级的杀手,看来这一次不容易善了!”   小刀深沉道:“哼!看样子,血魂阁知道收服咱们是不可能的事,就决定要毁了咱们。”   小混搓着下额,甚为有趣道:“他们快要知道,想毁掉咱们,将是血魂阁最大的错误决定。”   哈赤杀气腾腾道:“少爷,咱们要让这些狗娘养的凶手知道,咱们狂人帮可不是这么好惹的!”   小混高兴道:“哈赤,说得好!今天,你可要好好表现一番!”   小妮子忧心道:“小混,你的伤……”   小混摆摆手,安慰道:“小意思!至少在解决这里的事以前,不会有问题;小妮,待会儿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还有哈赤……”   “少爷!”   “我要你寸步不离地替我照顾好未来的帮主夫人,有没有问题?”   “少爷,你放心,哈赤我是蒙古第一勇士,有名的怒狮,我绝对不会有亏总护卫的职守!”   小混笑谑道:“奶奶的,你不但功夫进步,连说话都进步,好!这么嚣张,才不辜负狂人帮的名号!”   小刀打趣道:“得了,大帮主,眼前的敌人可不是靠这两句狂话,就打发得了的人物,这可有何对策?”   小混似笑非笑地瞅着血魂杀手,断然道:“拚命!反正咱们是人,他们也是人,大家全是血肉之躯,条件相同,拚得过的人就是赢家。”   渐渐的,双方距离由三丈、二丈、一丈小混他们停下马,翻身落地,任马匹自行跑开。   剑狂岳晋山,是个细目薄唇,脸色苍白,神情三分阴鸷、七分冷酷的家伙。   他盯着小混等人的一举一动,直到小混他们与自己等人面面相对之后,方才面无表情地开口:“至尊少君,久违了!”   小刀冷哼道:“岳晋山,本少君还以为你死了,这大半年来,几番与血魂阁照面,你都龟缩到哪里去了,怕本少君报仇吗?”   岳晋山阴沉道:“本阁阁主原打算给你一次重新考虑加入本阁一事的机会,是以不让本使出手,如今,少君,你是自断生路,怨不得由本使超渡你往西方极乐世界!”   小混啧啧有声,嗤笑道:“哟!瞧你说得那么可怕,你还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我说姓岳的!”   岳晋山冷冷笑道:“曾能混,天才混混,真是久仰大名,务必将你诛杀是本使的首要受命!”   小混黠谑笑道:“你知不知道上次你家有个引导使,叫什么五毒郎君,姓潘……噢!潘宜明,他也说过和你一样的话,结果他现在已经在阿鼻地狱准备重新做人啦!”   岳晋山不屑道:“姓潘的只不过是个擅使毒物的下流人物,岂能与本使相较!”   小混呵笑道:“奶奶的,你说话还真狂,喂!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的狂人帮,我可以派个三帮主兼发扬帮威大总管让你做做,如何?”   岳晋山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板着脸冷冷道:“曾能混,少在本使面前来这一套,哼!本使要让你从此无法再混!”   “这一套?小混故作惊讶道:“是哪一套?你以为本大帮主是在诓你,他奶奶的,本帮主是看在你说话的口气,尚有可取之处,所以想留你一条生路,让你往后还有面子往下混,否则……哼!光凭你剑狂这名号,就已经犯了本帮主的忌讳!”   岳晋山嘲弄道:“犯你的忌讳?实在可笑之至,本使在道上享用剑狂的称号时,你小子还在吃奶,也配和本使谈忌讳。”   小混“呸!”的啐口口沫道:“血魂阁既然了解本少爷的背景,你这呆头鹅难道不知,在武林双狂的传人面前,他奶奶的,哪有你混蛋称狂的地方!”   小混语气倏寒,暴烈道:“从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时,少爷就已经非常不爽,曾经立言要摘掉你小子的名号,让你狂不起来,今天遇上了正好,你叫剑狂?我呸!少爷今天就要你无剑可狂,无颜可狂!”   岳晋山蓦然枭笑道:“很好,本使已经多年未曾见识有人敢如此狂妄的;小子,你的确不愧狂人帮的创始人,只可惜,狂人帮自从今天之后,将永远在江湖上除名!”   小混狂笑道:“他奶奶的布鞋,光说不练的是天桥把式!”   蓦地——就在式这个字犹在小混口中打转,他业已腾身扑向岳晋山,抖手便是骇人的血刃掌呼啸着劈翻飞斩。   岳晋山不愧为一代高手,他贴着血蒙蒙的掌影迅速倒掠,反手抽出斜背背上的龙泉宝剑,稍退即回,迎上呼啸的掌劲,挥剑拦削,同时,大喝道:“上!”   登时,在岳晋山身后一十二名头领级血魂杀手,分成二拨,六名围上小刀,三名缠战小妮子和哈赤,另外三人加入岳晋山,联手攻杀小混。   看他们行动的俐落,便知道这次血魂阁乃是有备而来,就连截杀对象都已分配妥当。   小混闪身避开四柄利剑,大笑道:“奶奶的,原来你们早就打点好了,只等替咱们收尸呀!”   岳晋山阴笑道:“曾能混,现在知道已经太迟,趁着你还有口气时,多笑几声,不然你就没机会。”   小混旋身劈出猛烈的掌劲,嗤声道:“放你奶奶的乌拉狗屎鸟蛋屁!”   另一方面——迎上小刀的六名血魂杀手,巧的也是使刀的头领,或许,这是种有意的安排,血魂阁想藉此偷得小刀刀法的奥秘。   小刀朗笑道:“他奶奶的,你们还真不死心,好吧!既然你们如此求知心切,我也不好意思藏私!”   蓦地——小刀清啸一声,刀势骤紧,登时,他手中宝刀有若狂风暴雨,轰涌而出,刀光交织而绵密的网影,毫不留情地罩向六名杀手。   血魂杀手早知小刀手上的凝魂宝刀乃旷世奇兵,众人皆不愿以自己去拦阻光影,他们齐齐点地倒掠,却又在倒掠的瞬间,做着交穿飞闪的动作,借着相互的穿梭。   血魂杀手的刀在彼此掩护下,寻隙砍向小刀不得不救的空门,一时之间,小刀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一个疏忽,他的左臂被划中一刀,登时裂开一道三寸长的伤口。   小混觑眼瞥及,大吼着想扑过去,却被岳晋山挥剑拦下。   小混急忙叫道:“老哥,那是六合奇门阵,固守阵心,法轮常转。”   岳晋山挥剑阻止小混继续传授机宜,他冷哼道:“看不出你懂的倒不少!”   第八章 血魂阁生死冤家   小刀虽然只听到二句诀窍,却能了悟于心,只见他身形急停,拄刀卓立于阵式中心,六名刀级血魂杀手,同时暴喝着交错飞身出击。   果然,他们的攻击布成有若一个旋转的刀轮,直朝阵心挤压绞斩。   小刀直到血魂杀手的刀锋近体,突然,蓦地扬刀,“凝神聚魄”、“魂归来兮”同时推出。   凝魂宝刀在他身旁三尺布起一团滴水难入的光球。   血魂杀手眼见刀锋即将触及光球,不得不同时撤招换式。   就在此时,环绕在小刀身边的光球,猝然炸碎,孤渺六绝中的杀招“月毁星沉”、“天绝地灭”在对方阵式乍变的瞬间,呼啸推出。   登时,小刀身旁丈寻方圆内,冷光灿流,劲气呼啸,汹涌排挤,霍然的刀影流射穿织,天地彷佛也为这狂悍的气势所扯裂,阳光在刀芒下失色!   一阵叮当密集,如排炮、如急鼓的金钱交鸣声乍响骤起,小刀和血魂杀手一合即分。   此时,小刀身上长袍碎裂,血渍隐泛,血魂杀手手中的六柄长刀无一幸免,全部折断,其中二人胸口的鲜血正汩汩而出,欲抚还流,终于,这两名杀手怒瞪着双眼,缓缓踣倒。   小混欢然叫道:“干得好!老哥,让他们知道今天倒霉的是谁!”   小刀立即和其余杀手缠战一起,他做梦也没想到,这群血魂杀手衣角一掀,竟又抽出另一柄预藏备用的长刀,使他刚喘过一口气,马上又隐入苦战。   小刀在心里苦笑道:“奶奶的皮!血魂阁的确不打算善罢干休,连刀手都有预备刀,倒霉的是谁,还真难说!”   小混不是没见到刀级杀手,又抽出另一柄长刀,他咧嘴嘲笑道:“他奶奶的,血魂阁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贼头贼脑?”   岳晋山得意地冷笑道:“要对付你们,岂是常规所能应付!曾能混,你死心吧!这次,本阁所布下的天罗地网,就算九大门派的掌门们在此,也难以脱逃!”   小混闪身躲避斜后方一名血魂杀手的攻击,不小心牵动左肋的伤口,扯裂般的刺痛令人倒抽口冷气。   然而,喘过那口气后,他依然谈笑风生道:“九大门派算什么东西,别忘了我们是无所不能的狂人帮……”   他扬起一脚将另一名血魂杀手踢得扑跌三大步,继续接道:“而我是一代打混的天才!”   大喝一声,小混双手蓦然齐拋,硬生生接下岳晋山强烈的攻势,同时,他溜眼瞥向小妮子。   只见——哈赤手中弯刀也宛若灵蛇吐信,飞闪如电地硬拚二名血魂杀手。   由于他只攻不守,有如拚命三郎般剽悍狂野,因此虽然身上已有数处浮伤,却也未落下风。   小妮子手中一条血玉龙筋鞭“劈啦!”如春雷暴响,兜头盖脸直朝血魂杀手抽去,仗着灵巧的身法和鞭长的优势,她倒是将与之对敌的血魂杀手圈得死死。   偶尔,这妮子还有空闲多挥两鞭,牵制着和哈赤动手过招的血魂杀手。   乍见之下,三处斗场就属小妮子和哈赤这边最占优势。   但是,小混却看出小妮子的对手,正采取游斗方式消耗小妮子的气力,只待时间一长,就等着瓮中捉鳖。   小混不过是偷空溜看了这一眼,岳晋山冷笑一声,剑似惊天长虹,倏闪即至。   小混本能地施出大幻挪移,饶是他躲得够快,长衫下摆仍是被岳晋山一剑削落,同时,在他左大腿上亦多添了一道光荣的战绩,一溜血珠,随着他闪晃移动,拋落地面。   小混瞥眼坠地的衣摆,怪叫道:“姓岳的,你真他奶奶的有够毒呀!你的剑朝我那地方招呼,岂非想让我绝子绝孙!”   岳晋山冷峻道:“眼见命都要不保,你又何必操心自己的命根子是否完整。”   小混凌空一个筋斗让过四柄交织的利剑,哇哇大叫道:“奶奶的!你吃我豆腐,真他妈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呀!”   蓦地——小混凭空虚蹬,身形拔高三丈有余,只听到一声清啸,他已猝地扑向岳晋山等人,就在岳晋山心头微凛,正待开口警告手下,忽然,小混贴着一名血魂杀手现身,没有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彷佛只是一眨眼,血魂杀手手中的长剑,莫名其妙地到了小混手里,而那名失剑的杀手,惨号着仰天飞出,从他口中喷出的鲜血,在半空中泼出一道狰狞的圆弧。   小混潇洒的一领长剑,对岳晋山挑逗道:“来呀!剑鳖!让本少爷教你几招。”   其它两名血魂杀手怒喝着举剑朝小混砍去。   小混笑谑道:“噢!你们两个也想学是不是,没问题,团体班就收你们八折的学费好了!”   他轻笑一声,身形不动,以剑代刀,一招“凝神聚魄”威力十足地挥洒而出。   “叮当!”一阵金铁交鸣。   小混在两名血魂杀手围攻下,连退二步,那两名血魂杀手也各被震退一步。   小混喘息着笑道:“第一招是示范教学,再来就是玩真的啦!”   他紧跟着一抖长剑,“孤魂飘飘”悍然抢攻,直逼两名血魂杀手。   岳晋山冷哼着掠身而进,龙泉宝剑带着破空锐啸,斜刺里横撞小混长剑幻出的光影。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热闹非凡的兵器撞击声。   岳晋山一招替属下解危之后,手腕猝翻,宝剑立即跳弹而起,直扑小混面门。   小混急退三尺,挥剑拦向岳晋山凌厉的一击。   只听见“呛啷!”轻响,小混手中的长剑,竟被岳晋山的龙泉宝剑削成二截。   小混苦笑道:“奶奶的,这是什么破剑,竟然一削变断,真是有够差!”   岳晋山和其它两名血魂杀手,丝毫不让小混有喘息的机会,再度的分成三个方向,夹击而至。   小混抖手将断剑用力朝一名血魂杀手射出,同时挥掌全力击向对方,企图逼退血魂杀手,硬闯出围。   “砰!”然巨响,被小混相中的这名血魂杀手为了躲开断剑,被小混一掌击飞扑出丈外,百分之一百二十死定了。   可是,小混虽然突围成功,他的背后亦被岳晋山砍中三剑,几乎剑剑深可见骨,他的背上登时皮开肉绽,血光迸溅,痛得他闷吭半晌!   岳晋山与仅存的血魂杀手,依然追击未停,小混不得不咬紧牙关,借着中剑时的冲力,向血魂杀手猛力打出。   总算逼得二人身形一顿,他才得以狼狈地逃出剑势范围,重新站起。   另一边,小刀力拒四名刀级血魂杀手。   此时,血魂杀手所组的刀阵已毁,四名杀手只得以本身实力和小刀拚杀,饶是如此,他们四人攻退进对的默契,仍令小刀倍感压力。   小刀瞥及小混的惨况,忍不住心急问道:“小混,有没有问题?你还能混得开吧!”   小混呛咳的笑道:“暂时可以,只要你有本事及时解决对手,那我这边胜算就很大。”   小刀不再多言,神色倏寒,登时,他全身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杀气,此刻他彷佛和手中的凝魂宝刀融合为一,变得只为杀人而存在。   面对小刀的四名血魂杀手,顿时感到那股骇人的凛冽杀气,他们情不自禁的打个冷颤,不约而同的转眼注视着小刀手中那柄正缓缓举起的凝魂宝刀。   错愕之间,这四名血魂杀手恍惚地听见那些用以祭刀的冤魂,正对他们发出招魂的呼唤,刀身上跳动流灿的青芒,也像是变成那群冤魂眨动的眼眸,正要求他们用鲜血和灵魂来祭祀宝刀。   终于,这四名血魂杀手,带着梦魇般的骇然,举刀斩向小刀!   直到他们想起小刀手中所持,乃是无坚不摧的宝刀时,已经迟了!   只见艳阳下爆起一团冷冽的寒光,叮叮当当声中,血魂杀手的长刀悉数被绞成粉碎。   小刀不顾四下喷射的碎刀残骸,悍然地扬刀再扑。   一名反应稍慢的血魂杀手,在小刀挥洒有如匹练的刀芒下,惨呼半声,拦腰被砍成二截,鲜血、肚肠洒落一地,死于非命。   就在小刀一击奏功的同时,哈赤眼见小妮子体力已渐不支,焦急之下,不惜以身试险,他挥刀架开一柄长剑,却在另一名血魂杀手趁隙切入时,左手大张一把抓住这名血魂杀手刺来的长剑,右手弯刀同时由下而上反削持剑的杀手。   这名杀手的长剑被抓,身形微滞。   蓦地——一声凄厉的长嗥,出自这名剑级血魂杀手的口中,他自下裆到胸膛,被哈赤一刀两半开膛剖腹。   直到此时,这名剑级血魂杀手才想到松开握剑的右手,拚命抚堵着伤口,但是,却挡不住倾流而出,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   事情的发生,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那名被哈赤逼退的血魂杀手,稍退即进,却已经无法挽救同伴的性命,他不由得悲啸一声,冲向哈赤。   哈赤丢掉抓在手中的长剑,将满是鲜血的手掌在胯上随便一擦,冲着疯狂扑到血魂杀手,露出一个充满兽性的狞笑。   他如山岳的身躯挺立不动,双手握刀,面对敌人一招“力劈华山”笔直快速的直劈而落!   快!快得令血魂杀手看不清楚弯刀的形影。   猛!猛得令人相信,就算真是华山当前,也要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血魂杀手本能的举剑抵抗,然而,哈赤这挟以无穷神力的一刀,当然微响,不但劈断血魂杀手横拦的长剑,更将对方由头到脚,像剖竹子般,劈成左右两半!   此时,和小妮子动手的血魂杀手使诈用自己的剑缠住小妮子的血玉龙筋鞭,他左手五指张扣,飞快地拿住小妮子的肩井穴。   小妮子嘤咛一声,半边身子发软地向前跪倒。   这名血魂杀手发出得意的冷笑,竟以剑尖点中小妮子的软麻穴,企图活捉这妮子。   然而,哈赤击杀两名对手之后,似乎杀得性起,他见小妮子被制,狂然吼着冲向血魂杀手。   不待这名杀手威胁的话语出口,哈赤弯刀飞掷,弦月般的刃身抹过这名血魂杀手的颈项,登时,一颗大好头颅在如注鲜血的冲激下和弯刀同时喷上半空。   哈赤心神松弛,忍不住半跪于地,神经质地放声狂笑。   小刀大笑着夸赞道:“要得!哈赤,你真不愧是蒙古勇士,威风的怒狮!”   哈赤呵呵笑着夸赞道:“小刀少爷,是你教哈赤的那几下子有效。”   小刀正待回话,忽然,漫天流光宛若恶毒的蛇电,突兀的罩向小刀。   原来,三名仅存的刀级血魂杀手,正双手齐飞,不断射出一柄柄宽背厚刃的飞刀,直取小刀。   小刀怒斥一声,凝魂宝刀立即幻出一面偌大的扇形光网,阻截如流星雨似的飞刀,但是,这三名刀级杀手身上的飞刀,彷佛永无止尽般的不断袭到。   终于,有柄漏网之刀穿透小刀布下的刀幕,射中小刀右肩井附近,强劲的刀势将小刀撞得斜退半步。   同时,使得小刀右手发麻,“呛啷!”凝魂宝刀坠跌于地,小刀不得不手抚肩头,扑向地面,数个滚翻闪避如蝗而至的飞刀。   这时,三名刀级血魂杀手,齐齐暴喝出口,三人手上握着六柄飞刀,恰似饿虎扑羊般,凌空扑向受伤的小刀而去。   哈赤见状怒吼着冲向前去,想替小刀解危。   但是,比哈赤更快的,是满身血污的小混,突闪而至拦在三名血魂杀手面前。   这三名血魂杀手大吼着挺刀直刺小混!   小混嘿然吐气开声,两手自肋下走着诡异的路线,反错击出。   “砰!”、“砰!”双响,三名血魂杀手中,有二人被小混这奇异的掌法猛然撞飞三丈之外。   但是,另一名手中飞刀,“噗!”地刺中小混右腰和左胯!   小混双目怒睁,双掌齐扬,印上伤他之人的胸口,“哇!”的惨叫,这名血魂杀手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将小混喷个正着。   登时,小混有如刚从血红染缸中捞出的厉鬼,满头满脸,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见血迹,端的是凄厉的恐怖,骇人至极!   “小混!”   小刀等人被这血淋淋的景象,惊得脱口大喊,心痛的感觉比自己受伤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岳晋山厉笑着尾随而至,他想都没想到,这次血魂阁精心策划的必杀陷阱,此时,竟只剩下他和硕果仅存的一名血魂杀手。   一股恼羞成怒的怨气,使得岳晋山终于施出平时罕用的至毒杀招“魂飞冥灭”,泼风打雨般罩向微跛的小混!   登时,半空之中,电光猝闪,冷芒流灿,风舞雷掣的龙泉宝剑带着“咻咻!”的锐啸,交织错闪,绕回翻旋。   而这一溜溜,一条条,圈圈致命,点点夺魂剑芒光影,全部汇向急退中的小混。   更有甚之的,竟是那名仅存的血魂杀手,从后截断小混的退路,长剑酷似翻江之蛟,潜行而出,配合岳晋山共同夹杀小混。   如此一来,小混登时陷入一片浩瀚如洪剑光之中,小妮子等人气急地狂呼道:“小混……”   他们的叫声未歇。   蓦地——剑光网影之中,小混亢厉的暴啸出口,凄厉悠长的啸声直冲云霄。   就在此时,随着啸声,激战的斗场突然展现出一道硕大如莲的翻飞彩霞,霞光之中飘飞蓬射着。   宛若千星万月的晶莹雪花,雪花闪烁着奇异而且刺目的白金光芒,艳阳之下,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许多,好似天地在这剎那之间,又回到瑞雪缤纷的时节。   没有人知道,小混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武器抵挡岳晋山和血魂杀手的剑势,方始造成如此诡谲的情景和现象!   小刀灵光隐然一闪,他尚未抓住那突现的灵感,轰然如雷的巨响,打断了他的念头。   登时,一阵强烈的劲风如飙,向四处涌荡排挤,尘沙晦迷中,小混的身形失去控制地喷向半空。   小刀不顾身上重伤,大喝着腾身追去,堪堪将小混接入怀中。   小混浑身是伤,脸色苍白泛青地低笑道:“逃呀!”   小刀立即会意地撮口发出一连串打着旋儿的口哨,召唤着徘徊在远处的赤焰。   半晌之后,劲风已停,尘埃落定,岳晋山头顶的发髻被小混削落,此时秃着一片脑门,散发乱垂。   他的左颊上一道寸许长的伤口,像煞小孩笑口般地裂张,鲜血正汩汩涌现,在他身边五步之处,血魂杀手像是被刺猬扎过般,全身布满密密麻麻的点状伤口,已经断气多时!   岳晋山人似痴了般,瞪大眼睛盯着手中只剩下寸许剑身的光秃断剑,失魂落魄地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它是龙泉宝剑呀!这怎么可能被砍断……”   “得得!”蹄响,赤焰像天边一团炽盛的火光,如飞地来到小混身旁。   小刀将小混抱上马背,哈赤正扶着穴道未解开小妮子过来,小刀顺手拍开小妮子身受的禁制,要她上马扶稳小混,自己匆匆拾起地上的宝刀,招呼哈赤一同上马。   忽然,岳晋山跳起来狂吼道:“曾能混,还我的宝剑来……”   赤焰惊觉的长嘶,也不管背上众人坐稳没有,立刻放蹄狂奔。   小刀正好坐在最后一位,被赤焰如此一颠,差点就掉下马臀,他半挂在赤焰屁股上,大叫道:“小子,你想整我是不是!”   赤焰速度未缓,但是奔行之间稳定多了。   小刀喘口气,不得不一手揪着马尾,一手施展“吸”字诀,牢牢抓着赤焰腹旁,用以固定鞍褥的腹带,勉强提气轻身,半飘半跑地让赤焰载着他们逃命去也!   小刀唉声叹气地苦笑道:“他奶奶的!这次是咱们狂人帮自出道以来逃得最狼狈的一次!”   他调整一下姿势,避开赤焰飞扬的后蹄,忍不住叫道:“奶奶的,赤焰小子,你小心一点好不,你想把我踹下地去,是不是!”   马背上,小混虚弱道:“老哥,你最好少说一句,赤焰小子因为单骑四载,火气正大得很,惹毛了它,咱们就没逃命的工具啦!”   可不是,瞧赤焰那副眼若铜铃,鼻息咻咻,掀唇龇牙的德性,还真像只受到刺激的喷火恶龙,它若真将小刀踢下背去,那是一点也不稀奇的事。   小刀低声咕哝道:“奶奶的,刚才怎么没想到让那混混挂在最后面,至少,赤焰小子不敢将他甩掉!”   他摇摇头,认真地叹口气,将心神集中在躲避赤焰的乱蹄上。   凤阳县东南方。   大约一百五十里处,有一座仙女湖。   根据临湖小村里,老一辈人的说法,这座湖泊,就是传说中七仙女下凡时沐浴戏水的地方。   愣小子董永,就是在这个湖畔拾得仙女的羽衣,才娶得如花似玉的七仙女为妻。   清晨时分,太阳尚未升起,清新的空气仍透着些微凉。   湖畔,却已经有一位少妇就在湖岸边的平石浣衣,在她身后不远,一个梳着冲天发髻的稚龄小孩,年约五岁,正独自一人乖乖的玩耍。   当这名浣衣少妇抬起头,以臂拭去额角汗水时,令人惊讶地发现,她竟是一位年未过三旬,风姿绰约的美貌妇人。   这位少妇含笑回视身后的孩子,目光之中有着说不出的慈爱,小孩似是感受到母亲的凝视,于是,抬着头冲着母亲露出一抹甜甜的纯真笑意。   小孩扬动手里小心翼翼抓着的青蛙,献宝道:“娘,你看呱呱,我抓到的也!”   少妇轻笑道:“小龙好棒喔!这么小就会抓呱呱。”   小龙天真道:“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小龙要把呱呱拿给爹爹看。”   少妇闻言有着剎那的怔忡,然后强颜笑道:“爹爹做生意去要很久才会回来,小龙乖,先把呱呱带回家养起来,等爹爹回来时就能看到,好不好?”   小龙并未发现母亲神色上的改变,仍是一派纯真地点着实道:“嗯!我要把呱呱养在水缸里,娘,你说好不好?”   “呃……好呀!”   少妇自幽远的思绪中,醒觉过来,她看着小龙将青蛙小心仔细的放入一截竹筒里面,充满母性地光辉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惆怅。   她无声地喟叹,回头继续搓洗衣裳。   忽然——湖水中飘散着隐隐的淡红,少妇轻“噫?”一声,仔细注视着那股随波轻漾的红波,接着,她惊呼道:“是血!”   小龙抬起头,迷惑地注视他娘。   少妇双眉紧蹙,目光微闪,她的表现一点也不像寻常村妇那般惊惶失措。   她毅然放下洗到一半的衣裳,回头叫道:“小龙,娘到前面去一下,你替娘看着衣服,乖乖的不要乱跑,知道吗?”   小龙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地直点头。   少妇上岸后,先在儿子的嫩颊印上个吻,轻赞道:“乖!”这才提起长长的裙角,迈着碎步,朝仙女湖上游的入口急行而去。   狂人帮经历过自创帮以来,最为凄惨、糗大的场面,落荒而逃后,仗着赤焰无人可及的耐力和速度,一口气逃到百余里地之外。   最后,终于在仙女湖湖口找到盼望已久的水源,停下休息。   除了小妮子之外的其它人,都因为失血甚钜,显得颇为疲乏。   尤其是小混,那一身青布长衫,早就变成酱褐色的洞洞装,染满血渍的衣服半干之后,像是浆过了般,硬绷绷的磨人皮肤。   擦过身上的伤口,那种撕扯般的刺痛,更让小混龇牙咧嘴的大叫:“痛呀!”   就连赤焰,原本光滑油亮的鬃毛,也因为沾到小混他们身上的血迹,东一撮,西一撮的黏成一团,那模样比一只邋遢的癞痢狗,还要难看三分。   至于它背上那袭鹅黄色的丝绸鞍褥,更是散发着呕人的血腥味,逼得小妮子不得不忍痛将它放把火烧了。   上混上下打量自己满身血迹,苦笑道:“奶奶的,衣服和伤口的血全都黏在一起,要脱掉它,简直就得剥掉我一层皮嘛!”   小刀正半跪于湖边,埋头狂饮凉沁的湖水,他闻言抬起头,古怪地笑道:“我教你一个办法,保证不会要你脱层皮,就能够脱掉那身恶心的衣服。”   小混不甚起劲,懒懒问道:“什么办法?”   忽然——“噗通!”一响。   小刀扬腿猛踹,将小混一脚踢下湖去,他得意地哈哈大笑道:“把衣服泡软,自然很容易就脱得掉!”   此时,虽然已是初夏时节,但是晨间的湖水,经过一夜的冰冻,仍然冷得让人的牙齿打架。   小混在水中哇哇大叫道:“可恶呀!你竟敢陷害帮主!”   小妮子担心道:“小刀哥哥,小混他不会游泳,而且流了那么多血,湖水又冷冰冰的,会不会出事?”   小刀瞅着正在湖中手忙脚乱,想尽办法让自己保持浮在水面的小混,摆手道:“死不了的,洗洗冷水澡有益身体健康,况且,你瞧,这混混已学会狗爬式,淹不死他啦!”   小混在湖里冻得嘴唇发紫,可是却游出兴趣来了。   他瞥见湖岸上其它的人,宛如看戏般的瞧他表演,心里暗骂道:“他奶奶的!你们当我是谁,少爷的表演岂是那么容易欣赏,若不叫你们付点代价,岂非有辱天才混混的名声!”   于是,他打定注意,突然大叫道:“救命呀!我的脚抽筋……”   他猛往下一沉,“咕噜!”两声,又挣扎着浮出水面,吼道:“哇!救……咕噜!命呀……”   小刀悚然大惊,急忙解下腰间宝刀,连外衫都来不及脱,就“噗通!”跳进湖中。   此时,湖面上已失去了小混的踪影。   小刀忙不迭深吸口气,一个翻身潜向湖底。   蓦地——“哗啦!”巨响。   水面爆出一道水柱,小混自湖底冲出,只见他凌空一记滚翻,两脚连连虚蹬,登时,他已射上湖边,扬脚将哈赤“噗通!”踹落湖底,再巧不过的压在正冒出湖面的小刀头顶。   于是,小刀和哈赤二人,同时“咕噜!”、“咕噜!”连灌两口湖水,渐往湖底沉落。   小刀水性虽佳,但是和哈赤这只旱鸭子缠做一堆时,忙乱中被哈赤抱得死紧,一时之间,他也无计可施,只得任自己被哈赤拖下水底。   岸上,小混一把抱住小妮子,将她高举过顶,准备也让这妮子来次下水典礼。   小妮子失声尖叫道:“不要!小混,我不会游泳,不要把我丢下去嘛!”   小混嚣张叫道:“就是因为你不会游泳,才要你下水学一学,你没看我一学就会!”   他做势要将小妮子拋落湖中。   忽然,“哇……”的一声,小妮子不禁吓得哭了起来。   小妮子抽抽噎噎,无限委屈道:“不要嘛……人家不要下去……我要跟我娘说你欺侮我!呜……”   小混放下她,撇着嘴蓦地瞪眼大吼道:“停——不准哭!”   小妮子被这惊天大吼,吼得一怔,猛地惊“噫!”闷哼,登时忘了哭泣。   小混没趣道:“好啦!跟你开玩笑的,你哭什么哭嘛!”他在心里暗自加上一句:“娘们,真无趣。”   小妮子眨着泪眼,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小混只好拍拍这妮子肩头,安慰道:“你到旁边坐着,我要下去玩玩水,把伤口上的血渍洗干净,待会儿你帮我上药。”   小妮子难得驯服地点点头,径自在湖边找块石头坐下。   小混意犹未尽的朝赤焰瞥去,他嘿嘿怪笑着,对赤焰招手道:“儿子哎!你过来一下,你爹我有好事要告诉你!”   赤焰轻快地踏蹄而来。   忽然,它停下脚,似是出于本能地知道,小混古怪的笑意里不安好心,于是,赤焰斜侧着头,以怀疑的眼光睨着小混。   小混不悦地插腰叫道:“小子,你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   猛地,小混突起发难扑向赤焰,呵笑着大叫道:“这就算你知道了也没有用,我还是要你下去洗澡!”   赤焰惊嘶一声,迅速地放蹄狂奔。   可是,小混乃是势在必得,只见他大喝着晃肩移位,赤焰骤觉前路被封,急急扭腰转向,朝另一边逃去。   “老套啦!小子,对我无路用。”   小混笃定的大笑,身形蓦然一闪已然追上赤焰。   赤焰高嘶着急停剎车,险些撞上小混,不待他有所反应,小混嘿然横跨一步,钻入赤焰腹下,一式“霸王举鼎”,硬将比自己大上一倍的赤焰,扣蹄扛起,大步走向湖畔。   赤焰惊怒地嘶叫挣扎,但是,却挣不脱小混有若铁环的魔掌。   小混微喘道:“小子,你别乱动,你爹我可是伤痕累累的病人!”   赤焰若是真能听懂人语,它一定会大笑三声,反问一句:“你这样子算是病人吗?”   终于,“噗通!”一响,赤焰被摔落湖中,溅起一蓬水花。   此时,小刀已经在水底将哈赤击昏,他拖着哈赤游向湖畔,看见赤焰浮在水面的大脑袋,见怪不怪地问候道:“嗨!你也来啦!”小混在岸上拍拍手,得意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冷水澡同洗,我来喽!”   他“噗通!”一声,以最美妙的姿势将自己摔入仙女湖里。   小刀将哈赤往湖边一搁,转头瞄到小混正以刚学会的狗爬式,辛苦地游向赤焰。   于是,他露出一抹贼笑,潜入水中,自湖底将小混拖下去。   小混不甘示弱地拳打脚踢,终于踢开小刀的纠缠,浮出水面喘口大气,同时“咳咳!”   两声,吐出一口湖水。   小刀倚着赤焰,挑战道:“来呀!落水狗,在水里可不是你能打混的世界!”   小混抹去脸上水珠,嘲谑道:“是不是要试过了才知道,有种的别逃!”   他猛然扑向小刀,硬将小刀压入水里。   小刀虽然身若游鱼,可是小混死缠烂打,紧抓他的肩膀不放,于是,二人“咕噜!”   “咕噜!”往水底沉去。   一阵纠缠之后,小刀正庆幸逃出魔掌,忽然他腰间一紧,人再度往湖底猛沉,惊讶中,小刀穿过水幕瞥见背后一团红影。   小刀索性脱去被赤焰咬住的上衣,浮出水面后,他大叫道:“奶奶的,小子,你也敢玩阴的!”   小混攀着赤焰的脖子,嘿嘿笑道:“你忘了它是谁的儿子,当然是和我站在同一线上,呃……”   赤焰突然阵前倒戈,咬着小混衣领将他拖入水中。   小刀大笑道:“好!这叫做恶有恶报,赤焰小子,有你的!”   小混浮出水面后,不住地呛咳,看样子,他被赤焰耍得很惨。   “啪!”然一响,小混敲了赤焰一记响头,笑骂道:“他奶奶的,真没面子,你这小子存心出我洋相嘛!呵呵……”   说到后来,他忍不住呵呵直笑。   小刀微现疲备道:“休战!本少君经过一场恶斗,骨头都快散开了,没力气和你奋战不休。”   小混喘息道:“其实,我也差不多,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小刀嘲谑道:“奇怪,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浪费体力打水仗,吃错药了不成?”   小混呵笑道:“不对,就是因为没吃药,才会发神经,在这种时候下水洗冷水澡!”   他们在水里一番折腾,倒是将身上的血渍洗得一干二净,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染血的湖水不断朝下游流去。   正当小混他们往湖边游去时,湖边浣衣的少妇已经奔至附近看见小混等人。   少妇扬声叫道:“你们落水了吗?”   小混回喊道:“是呀!我们是落水了,只不过是自愿落水罢了。”   当他和小刀爬上湖畔,少妇正好来到小妮子身旁。   这位少妇瞥及小混脱掉上衣后,惊呼道:“老天!小兄弟,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下水去玩!”   小混随着少妇的视线,低头察看自己胸前的伤势,只见一道带淡红色疤痕的旧伤和仍然汩汩渗出鲜血的新创,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布满每一寸肌肤,使得他的前胸几乎看不出一点点完整的皮肉。   小混不禁喃喃苦笑道:“奶奶的,所谓体无完肤,就是这么回事了!”   小妮子转到他背后,突然惊恐地大叫道:“小混,你背上……”   小刀急忙上前探视,半晌,他皱眉道:“最严重的三道伤口都有尺许长,深的见骨,翻开的皮肉已经有些发白碎烂,原来结痂的地方,现在又裂开正在流血。”   小混扭着头,拚命想看清楚小刀描述的情况,可惜他的脖子不够长,瞧不见什么。   他咕哝道:“那是姓岳的砍中的,有那么严重?难怪我觉得滋味不挺好的!”   小妮子苍白着脸,惊惶道:“小混,真的很严重也!你快想想办法救你自己嘛!”   小混安慰道:“别着急,小妮子,你看我不是还能说能笑的吗?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可收拾啦!”   小妮子语声微带哽咽道:“真的吗?小混,你不要骗我。”   小混肯定地点头道:“没事,真的没事,只要找个地方休息,我就能治好这些伤,还有老哥和哈赤的伤也都要赶快动手治疗比较好。”   其实,小混自己知道,他身上的伤势不轻,光是这些外伤不算,让他有些担心的,是此刻,他的血气错乱翻涌,无法调顺,连带的他的内力正一点点的消退。   这时,少妇建议道:“小兄弟,我姓董,就住在离湖不远的村子里,你们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家去休息治伤,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小刀谨慎道:“这位大嫂,如此打扰不太好意思,倒是不知道贵村可有客栈什么的?”   董娘淡笑道:“咱们的村子一共十来户人家,哪有什么客栈,况且,家夫因为在外经商,偶尔会招待些生意上的朋友到家中小住,因此备有客房,一切所需随时都准备着,称不上什么打扰。”   小刀看了小混一眼,小混点头道:“既然这位大嫂子这么说,咱们就暂时住一阵子。”   董娘微微颔首道:“我儿子还留在下面不远,我得带他一起回去,还得让你们多等一会儿……”   小混打岔道:“干脆我们和大嫂子一起过去,就不用等啦!”   董娘犹豫道:“可是你的伤,最好别再移动。”   小混轻笑道:“没关系,我们可以骑马!”   董娘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赤焰,她脱口赞道:“好骏的马!”   小混问:“大嫂子也识马?”   董娘摇摇头道:“不很懂,可是曾听家夫提过些微常识,而这匹红马的神采,连我这个外行人都可以感受到它的不凡,一定是匹上好的马儿。”   小混咯咯笑道:“还好啦!凑和着骑嘛!只是它的脾气不好,除非认识的人,否则它还不让普通人上背。”   董娘惊讶道:“可是听家夫说,只有好马才会认主,小兄弟是不是故意如此客气?”   小混扮个鬼脸道:“我故作谦虚,这下可被大嫂子揭穿啦!”   董娘微愕之后,轻笑道:“小兄弟,你这人说话挺有趣的。”   小妮子插口道:“大嫂子,我们先到你家,等小混治好伤再聊天好不好?”她心急之情写满脸上。   董娘体谅道:“应该的,是我的疏忽,快扶小兄弟上马,咱们这就走。”   小妮子唤来赤焰将小混扶上马,同时,小刀拍醒哈赤,笑谑道:“天亮了,起床喔!”   哈赤迷糊道:“我淹死了?”   小刀摇着他,大声道:“哈赤,你要淹死还得等下一次,快起来,你家少爷受重伤,需要医治!”   哈赤唬地跳起,叫道:“少爷!少爷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   小刀用拇指朝小混那头比了比,叹笑道:“你果然忠心让人吃醋,只要一提那混混,你连死后都能活转过来!”   哈赤憨然咧嘴一笑,忽然,他像发现新大陆般,大叫道:“小刀少爷,你干嘛光着上身,小心会着凉的!”   小刀哭笑不得道:“你真啰嗦,该看的不看,不该看的乱看,我的衣服送给赤焰小子当早餐了,这样的解释,你还满意吗?”   哈赤搔搔后脑勺,“噢!”的应声,奇怪道:“难道是赤焰饿软了腿?不然,为什么要喂它吃衣服?”   小刀的衣服早就沉到湖底做鱼巢,但是,小刀懒得多做解释,装着没听到哈赤的嘀咕,径自走到马旁,向小混点头示意,要大家出发了。   第一章 神医秘技初体验   小村离着仙女湖不足一里。   但是,董娘母子所住的地方,却还得沿着村子的山径往上走。   经过一片开满月桃花的斜坡,再绕过几亩竹林,有一座可以俯瞰仙女湖的山坡顶上,长着三、五棵古雅老松,松树下,那栋全以天然树干搭配翠竹筑成的小屋,就是董氏母子的家。   小屋是一大一小的双并式雅舍,较大那间分为前后二进,屋前是正厅供奉着祖先牌位,屋后则是屋主一家人的卧室和灶房。   至于较小的侧屋,就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客房。   客房同样分为二进,外面一间用木板搭成简陋的通铺,平时大概是客人的随从所睡之处,此时,就成了小刀和哈赤的床位。   掀开帘幕,侧屋的里间另有二张木床分置两边,中间隔着一张布幔,提供两边木床拥有各自的隐私。   只是现在这布幔已被拉起,小混等人全都挤在这侧屋的里间。   董娘捧着一盆热水进来,招呼道:“热水来了,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   小混想了想,点头道:“大嫂子,麻烦你多弄些长布条,大约一寸宽就可以,我好用来里伤,还有,能不能借我一支缝衣服用的针?”   “针?”董娘有些好奇,但仍然点头道:“当然可以!”她匆匆出去打点这两样东西。   小妮子奇怪道:“小混,你要针做什么?如果要补你的衣服,倒不如丢掉买件新的,来得省事。”   小混咂嘴道:“谁说要缝衣服,我是要缝伤口用的!”   “缝伤口!”小妮子大惊道:“那有多可怕,会痛死人的!”   小混苦笑道:“痛也没办法,既然我背上的伤口有如老哥形容那般,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将伤口缝合后再上药,这样才能加速复原,待会儿还得劳动你的玉手,帮我缝上一缝……”   小妮子恐怖地大叫道:“我不要,我……缝不下手,太可怕了!”   董娘手捧一堆以白布裁成的布条进来,讶然问道:“怎么回事?什么事太可怕,让小妮子叫得这么大声?”   他们一路上已经互相介绍过,小混他们得知这位董大嫂子,闺名惠芳,丈夫在江苏经商,不常在家。   小混无辜道:“我只是说要缝伤口,她就吓成那样子,胆子真小。”   董娘诧异道:“缝伤口?你是说用针线将伤口像补衣服一样,缝起来?”   小混点头道:“对呀,就是这样子,只是缝合用的线,不是普通线,是我文爷爷自己研究出来的羊筋线,不但缝好之后不用拆除,而且有利于肌肉的生长愈合。”   董娘不可思议道:“如此神奇的医术,我是第一次听到,可是拿针缝合皮肉,难道不会痛?”   小混瞪眼叫道:“痛!当然会痛,而且很痛,所以,除非被缝的人耐力特别好,否则,就得将他灌醉之后,才动手缝那伤口。”   小刀轻叹道:“我想,你大概不愿意被灌醉吧!”   小混得意道:“那是当然,一来,如果我醉了,就体会不到被缝的滋味,二来,想灌醉我,除非有酒膏,否则,就是棉花店失火——免弹(谈)!”   小刀提醒道:“既然如此,这就准备开始吧!若是再拖时间,对你的伤势不好。”   小混摇头道:“我先替你和哈赤治好伤,最后才轮到我。”   小妮子皱起柳眉道:“可是你的伤比较严重,应该先治治才对。”   小混抿嘴道:“治我的伤很麻烦,说不定不是半天、一天能了结,我是主治大夫,说了就算,谁还有异议没有?”   小妮子等人瞧他那二大爷似的德性,就知道再争也没有用,小妮子只有嘟着嘴,怫然不悦地搬出瓶瓶罐罐。   自从上回,小混和五毒郎君一场大战,几乎丢光疗伤的家当之后,便将大半物品交由小妮子保管。   总算他有自知之明,这次在俞府连拐带骗弄来的药物,终于得以保全,没有失落。   小混诊视小刀肩井附近的伤口,皱眉道:“乖乖,算你命大,老哥,那柄飞刀只要再偏半寸,就会切掉你右手的主筋,那时你的右手就废啦!”   小刀嗤笑道:“这不是命大不大的问题,而是我本事好,算准刀势飞来的方向会造成何等伤害,所以拚着老命硬是偏开半寸的距离。”   小混啧啧有声地检查一番,谑笑道:“老哥,你想不想体会一下缝合伤口的滋味?由本神医替你施术,保证将痛苦减至最小。”   小刀匆匆摇手道:“省省吧!我可没有被虐待狂,这么窄的伤口敷药也会好。”   小混泄气道:“真的不要?那我就没有练习的机会。”   小刀斩钉截铁道:“不要,你少拿我做人体实验,那是没有医德的表现!”   小混瞄着哈赤。   哈赤急忙将受伤的左手藏到背后,吶吶道:“呃……少爷,我怕痛,你饶了我吧!”   小混无奈道:“真是的,居然没有人支持我做这种伟大的医学研究。”   小刀嘲谑道:“等吧!将来你从武林退休以后,就可以改行当医生,那时自然有些比较笨的人,会支持你在他们身上做这种研究。”   小混嗤了一声,手指扳开小刀的伤口,捏碎一颗药丸,将它塞入伤口之中。   小刀痛得龇牙咧嘴道:“奶奶的,你非得这么粗手粗脚吗?还是报复我不支持你的研究计划?”   小混皮笑肉不笑道:“会痛的伤,才好得快,懂不懂!”   他接着拿起一个青花瓷瓶,将其中的粉末倾了些在小刀肩上,这才叫小妮子替小刀缚上布条,绑牢伤口。   哈赤有些犹豫地伸出左掌,他真怕小混会发狠,非得拿他做研究不可,他紧张地直咽口沫。   小混见状,瞪眼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紧张个什么劲!”   小混瞥及啥赤的伤势,意外道:“这么深,而且有些化脓,真糟糕!”   他要小刀帮忙按住哈赤,接过小妮子递来的小银刀,毫不犹豫地挖掉化脓部分,痛得哈赤差点从椅子上蹦起身来,还好是小刀将之按牢。   小混将一种乳白色的胶状物,抹在哈赤伤口,交代道:“不可以沾水,一天换一次药,一个星期内左掌不可以抓握或提东西。”   然后,他又瞪了哈赤一眼,加上一句:“下次不准你再随便用手去抓刀剑的刃身,要抓也得用点技巧,有空时提醒我教你两招。”   哈赤暗里吐了吐舌,中规中矩道:“是的,少爷,哈赤知道啦!”   小混满意道:“知道了就好,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本少爷不许你如此糟蹋属于我的命。”   小妮子性急的催道:“得了,小混,少摆你那套架子,剩下你自己有伤要治!”   小混检视着啥赤其它浮伤,撇嘴道:“不找点事让你做,你就安静不下来,先替哈赤里好手伤,然后其它伤口敷上刀伤药,快点。”   小妮子噘起嘴,抱怨道:“人家是关心你嘛!”   小混叹道:“我说妮子,你知不知道男人最讨厌的事,就是有个娘们在身边喳呼不停,像麻雀一样的烦人!”   董娘打着圆场笑道:“小妮子,小混本身是学医的人,自然明白自己受伤的程度如何,他还不急着治,就表示伤势没问题,你别先急坏了自己。”   小混嘿笑道:“年纪大的人,果然比较懂事。”   董娘啐笑道:“贫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妮子狠狠瞪了小混一眼,这才替哈赤上药包扎。   小混在心里偷笑道:“奶奶的,原来这妮子是在吃醋,才会变得这么唠叨。”   他神色不变,谈笑自如道:“大嫂子,麻烦你借个笔墨用用。”   董娘不解道:“治伤用笔墨做什么,噢!你是想……”   小混眨眼打断道:“我想写情书。”   董娘摇摇头,好笑地起身退出屋里。   小妮子柳眉倒竖,杏眼怒嗔,双眼宛似快要喷出火般,恶狠狠直瞪着小混。   小混嬉皮笑脸地凑上前道:“亲亲小妮子,这位大嫂子不但人长的美,而且善解人意。”   小妮子生气道:“她美不美关你屁事,要你看得那么仔细,就差没流口水。”   小刀和哈赤直到此时才明白,今天小妮子如此反常的原因,原来是在喝干醋。   小混叹口气道:“没办法,人在我眼前,我想不看都难。”   小妮子醋劲大发道:“你光看还不够,所以,还要写情书给她,是不是?”   小混哈哈笑道:“如果是呢?”   小妮子小嘴一扁,泫然欲泣道:“你……我以为你平常时的风流样都是装出来的,谁知道……谁知道你是本性如此,你……”   小混见玩笑开的差不多,就“滋!”地吻了小妮子的红唇,轻笑道:“我怎样?色情?   风流?还是寡廉鲜耻?傻妮子,你对自己的老公真是没信心。”   小妮子仍然不依,红着眼眶道:“是你的表现让人不敢有信心,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才会在外人面前嫌我啰嗦,还说我像麻雀一样烦人。”   小混好玩道:“你的记性不错,我说的话一句都没忘。”   他厚着脸皮伸手搂住小妮子香肩,温言道:“那是故意气你的话,其实我知道我的亲亲好老婆,是真的关心我。”   小妮子挣扎着想甩开小混搂着她的手,忽然,哎唷一声,小混负痛闷叫。   小妮子这才想到小混浑身是伤,不知这用力挣扎弄痛他哪里,急急问道:“小混,对不起,我弄疼你哪里了?”   小混抚着胸,喘息道:“身体上的疼痛算什么,老婆不信任我的心疼才严重。”   小刀强憋着笑意,暗赞小混演技高明,而且,脸皮简直比万里长城的城墙还厚,居然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小妮子微窘地搓弄着衣角,低声道:“谁叫你不先告诉我是和我开玩笑,我以为……”   小混暗叫道:“奶奶的,还有开玩笑事先说明,那还开个屁的玩笑。”   他对满眼笑意的小刀耸耸肩,随口道:“好啦!下次我再事先说明,这次就生气到这里为止,好不好?”   小妮子嗔笑道:“好嘛!讨厌,放开人家啦!”   小混又在小妮子腮上香了一吻,这才放开她。   不久,董娘带着文房四宝进来,来回瞧着小混和小妮子,笑问道:“怎么,都说明白了,不吃醋啦?”   小妮子这才明白自己的醋意表现得有多明显,脸红之下,只得嘤咛着冲出室外,逃之夭夭。   小混捉狎地叫道:“喂,妮子,别跑呀!我要写情书给你吶!”   董娘呵呵轻笑道:“小混,我真佩服你的厚脸皮,说话竟然如此口无遮拦,若是在从前,我们那个时代,你早就被当做登徒子打了出去,谁会答应把女儿嫁给你才怪。”   小混得意道:“所以说,这就是我本事高明的地方,曾能混的名字不是随便取的。”   小刀嗤笑道:“我倒觉得是时代不同,现在的人眼光都退步了,才会让你这种打混的家伙仍有出头的机会。”   小混不以为然道:“老哥,我知道你是嫉妒,所以不和你计较。”   “臭美!”小刀啐了一声。   小混轻笑着提笔在纸上写下三帖药方,突然想到问:“对了,大嫂子,这个小村子里有没有抓药的地方?”   董娘含笑道:“现在才想到这问题,不嫌太晚了些?”   小混无所谓道:“我想大不了找个人骑马到凤阳的药铺去,没什么好担心的。”   董娘深刻道:“我觉得,你从来不会让任何问题来困扰你,才是真的。因此,任何问题对你而言,都不是问题。”   小混黠笑道:“我觉得,大嫂子不像认识我只有半天,才是真的。”   董娘淡淡岔开话题道:“村子里有位老郎中,我打算拿你开的方子给他看看,他那里若是没有足够的药材,我再找人上凤阳去买药。”   小混面不改色地接着这话题道:“方子上我有注明是谁的药,该如何吃,若是我一时半刻没醒过来,老哥,你们也不会吃错药。”   小刀微愕道:“小混,你的情形真的很糟吗?”   小混耸肩道:“那就要看,你对很糟两字的定义,是到何种程度。不过,你放心,或许时间会拖长些,可是医好是绝对没问题。”   小刀催促道:“那你还拖什么?”   小混突然问道:“大嫂子,你的女红应该不错吧!”   “还过得去!”董娘莞尔道:“你想要我替你的背绣花?”   小混轻笑道:“小妮子不敢动手,老哥的手艺我可不敢信任,而且难保他不会借机报复我刚才弄痛他的事,只好麻烦大嫂子你动手。”   小刀淡淡一笑,未加反驳,好象同意小混所言,他若逮着机会定然不放过小混。   其实,只有小刀和小混二人心里明白,此时,就算是拿根针,对小刀而言也是件难事,只是他们不想让其它人知道这回事罢了。   董娘柔婉道:“我就怕待会儿动手时,自己会忍不住地发抖,那样的话,可能会弄痛你的。”   小混吃吃笑道:“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会痛,我也搞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你的手发抖才痛的,所以,大嫂子,你就别太担心,我绝对不会怪你弄痛我。”   董娘揶揄道:“你还真叫视死如归,那我只好尽力而为。”   小混点点头,扬声叫道:“我说妮子,躲够了没有?该进来帮忙啦!”   小妮子早就等在隔壁,此时立即掀帘而入,她有些忧心忡忡道:“小混,要开始了吗?”   小混颔首道:“越早开始越好,上回我交给你那个小檀木盒呢?”   小妮子自贴身的衣里取出小盒,递给小混,小混打开看看后,直接转交给董娘。   小混指示道:“羊筋线一定要用盒里那把小剪刀才剪得断,缝合之前,先把百灵丹捏碎,均匀地撒入伤口,缝合后,伤口上再敷用生肌愈肤散,最后再用干净的布包扎起来,就大功告成。”   小刀和哈赤满心好奇与紧张兼而有之地聚拢在小混身旁,想目睹如此不可思议的疗伤过程。   董娘在小妮子的协助下,为小混的伤口塞入百灵丹,同时在绣花针上穿好细如人发、坚韧无比的半透明羊筋线,咬咬牙道:“准备好没有,我要开始缝了。”   小混背向董娘端坐圆凳上,双手撑着大腿,沉着地点头。   董娘深吸口气,刺下第一针,挑动向两旁翻卷开的皮肉,小混的身体明显的一僵,使得董娘心头跟着突地一跳,她尽量放轻动作,缓缓地拉动羊筋线,在小混伤口上缝合这一针。   直到一针缝完,小混绷紧的姿势,才稍稍放松,众人这才同时吐出紧憋的一口大气。   董娘轻喘一下,继续第二针的缝合工作,第三针……如此周而复始,一道伤口不过缝了一半,董娘已是香汗淋漓,喘息不止。   她的双手正是微微地发软,疲惫之态就好比她刚刚跑完百里路途,于是,她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闭上眼稍作休息。   小混自始至终未吭一声,但是,他光裸的上身,此时已布满细碎的汗珠,额际豆大的汗水,滚滚滑落,宛如急雨,光看这情形,就知道小混并非没有感觉。   其它在旁边观看的人亦都是汗湿衣衫,好象刚才那一针一线是缝在他们身上一般,紧张之情简直比小混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妮子连忙取来一方大汗巾,替小混擦去满头汗水,她这才发现,小混平撑在腿上的双手俱已握拳曲掌,由于用力过度,指关节都已泛白,且小混双目微阖,牙关紧闭,对她为他擦汗的动作直如未觉。   小妮子不由得紧张地低呼:“小混,你还好吧!”   小混彷佛才从迷离中醒来,浑浑噩噩问道:“已经缝好了吗?”   小刀轻搭着他的肩头,俯身道:“还没,你没问题吧?还撑得下去吗?”   小混稍见清醒道:“噢!当然可以,这滋味好象没有我想象中痛苦嘛!”   小刀不以为然道:“是喔,只是刚才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不知道是谁。”   小混沙哑笑道:“我不是昏迷,我只是借机到阎王地府去观光,和阎老头赌上一赌,我快要把他的王位赢过来了,等我赢了他的王位,阎罗王就得退位,以后地府便归我曾能混统治,呵呵……”   小妮子啐笑道:“我看你是痛昏了头,精神错乱了,哪有人能够掌管地府,你又还没有死。”   小混讪谑地捉狎笑道:“别人要死后才能进地狱,可是我乃一代混混,只要我高兴,我随时可以自由自在地进出地府,那些大鬼小鬼都奈何不了我!”   小刀凑趣地问道:“你和阎罗王赌什么?麻将?骰子?还是牌九?你有把握自己一定会赢?”   小混嗤声道:“什么麻将、骰子、牌九,赌这些玩意儿早就过时了,一点也不新鲜,我和阎老头赌的东西,是前无古人的划时代产物。”   小刀好奇道:“那是什么?”   “对痛的忍耐力!”小混得意地宣布。   所有的人全都一致摇头道:“不懂!”   小混认真解释道:“很简单,就是我要周游十八层地狱,亲身去经验每一层地狱的各种酷刑,只要我受完所有刑罚没有叫上一声,我就赢了,阎罗王就得换我来当。”   他接着眉飞色舞道:“小妮子刚刚叫我回来时,我已经游完其中十二层地狱,都没有叫痛,阎罗王已经开始紧张的直流汗,所以我说,我快要赢了。”   “啪!”   小刀赏他一记响头,笑骂道:“奶奶的,赢你的头,你这场春秋大梦做得也太离谱的啦!”   小混抓抓头道:“哎呀,偶尔神游太虚一番也不犯法嘛,再说,这样还可以分散我在缝合伤口时对痛苦的注意力。”   董娘已然歇过一口气,疲态稍减,她将小混他们的对话全听入耳里,不禁佩服道:“小混,就算是昔日刮骨疗伤的关公和你比起来,只怕也得逊色三分吶!”   小混大言不惭道:“大嫂子,你有所不知,我刚才游经第八层地府时,刚好碰上关公在那里做客,于是向他挑战,关老爷听完我在前面七层地府里的经历,立刻对我甘拜下风,不敢接受挑战!”   小妮子格格笑道:“你越说越像真的。”   小混一本正经得意道:“当然是真的,你们绝对猜不到后来我又遇见谁,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强敌,一流的高手!”   其它人明知小混在胡扯,却忍不住想继续听他能扯出些什么,于是,异口同声道:   “谁?”   “杨小邪!”   小混好象在开“大家乐”的号码,一字一顿,吊足众人胃口之后,报出这么一号人物的大名。   岂料,众人茫然问:“杨小邪是谁?”   小混瞪眼叫道:“什么,你们居然不知道那个赌神投胎,邪门中的邪门,法号通吃小霸王,鼎鼎有名的杨小邪,唉,你们真是孤陋寡闻。”   他不停地摇头,以示非常非常的遗憾。   众人有些顿悟的噢的应了一声。   小混越说越得意,不由得口沫横飞道:“如果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我告诉你们,他就是阎王地府的后台老板。”   小刀讶异道:“你是如何遇上他的?”   小混眉开眼笑,乐乎道:“我刚才不是说,他是赌神投胎嘛,所以他在归位后就回天庭继续担任赌神的职位,后来,因为阎老头怕我真的赢走他的王位,只好请示这位后台老板,于是杨小邪就来啦!”   众人紧张道:“结果呢?”   小混得意至极地说道:“哈!结果,我和这位杨老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当下我们就拜了天地……”   “结婚呀?”   “不是啦!拜天地做结义兄弟!”   “噢!原来如此,说清楚点嘛,后来呢?”   “杨小邪就问我为什么想抢阎罗王的饭碗,我就解释给他听,呵,他真不愧是赌神,听到赌两眼就发亮,像探照灯似的,再听我说出赌的方式,他拍手叫绝,百分之百地支持我,不过……”   “不过什么,你快说嘛!”   “你们知不知道,这个杨小邪是如何当上阎府的后台老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茫然的摇头。   “他告诉我,当年,他是右手拿炸药,左手拿着点燃的线香,硬逼着阎老头不得不投降,那个法子既轻松又容易,他问我,干嘛要那么虐待自己,受千刀万剐的辛苦来争这个王位。”   “你怎么说?”   “我只好告诉他,现在的经济不景气,时机没有以前他的时代好,日子不好混吶!我不得已牺牲肉相,只是想混个终生职糊口。”   众人听得入神,忙不迭追问道:“杨小邪听了你的话之后,有何反应?”   小混嘿嘿笑道:“他当然是同意我的看法,他倒是很大方地告诉我,只要我能赌赢这一场,他非常欢迎和他合伙,一起做阎王地府的后台老板。”   “然后呢?”   小混黠谑笑道:“然后他就走了,回天庭去分配大家乐中奖人的名单呀,留下我继续未完的赌局嘛!”   众人嘘了一口气,叹道:“真精彩!你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打混高手,也是胡扯大王。”   小混得意地抿嘴贼笑道:“那当然,真能混岂是混假的。”   董娘神秘笑道:“听你说的如此精彩,我实在不太忍心告诉你一件事实。”   小混迟疑道:“什么事实?”   董娘强忍着笑意,计算道:“如果按照你背上的伤势平均计算,三道伤口你要游完十八层地府的话,就是一道伤口要经历六层地狱。”   可是至今,我只缝合第一道伤口的一半,所以,你应该还在第三层地府,至多刚到第四层,绝不可能游过十二层地府,你说是不是?”   小混当头被泼了这盆冷水,怔叫道:“什么?第一道伤口才缝了一半?没搞错,我还以为至少已经完成二道手续。”   小刀笑谑地安慰道:“事实总是比较残忍,还好,阎王爷已经开始怕你,杨小邪也支持你继续赌下去,你只要多想想当后台老板的好处,很快就会游遍十八层地狱,赢得最后的胜利。”   小混一张脸苦得快滴出汗来,他咕哝道:“奶奶的,说的比唱的好听,最后胜利?   哼!”   董娘同情道:“如何?还要继续你的地狱游记吗?”   小混咬咬牙,狠下心道:“要,否则,万一在近期内又撞上生死之交,那时除了自杀,就是被杀,别想再往下混了。”   董娘拈起仍挂在小混背上的绣花针,慎重道:“我要开始喽!”   小混耸耸肩,无奈道:“唉,待我重回第四层地府去也!”   小刀故意轻松地打趣道:“记得,别再搭错车,跑得太快可会直达十八层地狱的地下室,那时你就真的永远不见天日,回不来了!”   小混毅然点头,董娘这才吸口气,再次动手替小混缝合伤口。   随着针线上下挑动和来回穿梭,时间却像蜗牛在爬一样,缓慢的令人想要发狂大叫。   小混一身血和着汗,如雨齐下,使得小妮子的汗巾换过一条又一条,屏息的众人都不敢再度打扰不言不动,却不断抽搐的小混。   董娘尽管累得头昏眼花,两手发麻,但是,小混那种强韧无比的坚忍毅力,鼓舞她卯足全副精力,准备一气呵成,将小混的伤口全部缝合。   四个多时辰过去。   夜,悄悄的降临。   夏虫亦被小屋里散发出来的沉重,吓得噤声不鸣,不敢多做骚扰。   终于,在小银剪剪断羊筋线的轻微“喀崩!”声响里,董娘和小刀等人顿时松开紧绷的精神,累瘫在椅里、床榻。   只有小混,仍然保持相同姿势,握拳撑住。   小龙不知何时也进到屋里,自己乖乖地坐在木床中央。   直到良久之后,董娘睁开酸涩的眼睛,小龙方始细声道:“娘,我饿了。”   董娘终于惊觉道:“这么晚了?”   她疲累地走到床边,将儿子拥进怀中,柔声道:“宝贝,对不起,娘是忙过了时间,只要再等一下,娘就做饭给你吃喔!”   小刀歉然道:“大嫂子,剩下的工作就由我们来做,你先休息一下。”   董娘方待开口拒绝,小妮子抢着道:“我去做饭!”   她对小龙招手道:“小龙最聪明,你来告诉姐姐,厨房在哪里好不好?”   小龙眨动黠慧的眼睛,看着他娘,直到董娘含笑点头,他才高兴地跳下床,拉着小妮子的手,向主屋后面走去。   哈赤在小刀的指点下,已经开始动手为小混的伤做最后的处理。   董娘见状,安心告退道:“既然这里不再需要我帮忙,我就去看看小妮子那边。”   小刀连忙起身,目送她离开。   哈赤不由得压低嗓门道:“小刀少爷,这位董夫人不但人长得美丽,风度气质也很好,而且,她累了一整天,还是很有精神,真是不简单吶!”   小刀语意深长道:“她的确是不简单。”   小混忽然悠悠开口道:“呵呵,我赢了。这下子我也是阎罗地府的后台老板。”   小刀轻笑道:“小混混,你还没醒呀!”   小混恍惚道:“醒了一半,噢……是谁这么粗手粗脚的弄痛我?”   哈赤干笑道:“少爷,是我哈赤,正为你上金创药。”   小混不情愿地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哈赤手中的瓷瓶,然后,他朝床榻上一支紫红瓷瓶努嘴道:“换那个瓶子的药粉,我才不会那么痛。”   接着,一阵内服外敷,他才带着满身绷带爬上木床,满意道:“老哥,我要开始调养,什么时候醒来还不一定,别让人吵我。”   小刀点头道:“你放心地去吧!”   小混倏地睁开已经闭上的眼睛,埋怨道:“什么放心地去,我又不是要驾鹤西归,你会不会说话。”   小刀呵笑道:“还有反应,看来你暂时是死不了的了!”   小混咕哝几声,忽又道:“记得要照我开的方子吃药,我有预感咱们往后的日子,越来越难混,我们得随时保持最佳的体能。”   小刀喃喃道:“这种事还用得着你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自从遇见你之后,我的苦难就特别多,这一年来的种种,比起我过去十数年的经历加起来还要刺激。”   小混轻笑道:“那你过去的生活一定很无聊。”   小刀撇撇嘴,低声自嘲道:“大概吧!我已经渐渐淡忘自己过去是怎么过日子。”   “……”   小刀瞥眼小混,不知他是入定去了,还是累得睡着了,只见他垂眉闭目,宝相庄严。   小刀无声轻笑,不再打扰小混,径自在床的另一端盘膝而坐,为小混护法,同时,他习惯性地将凝魂宝刀横置膝头,以备不时之需,虽然,他现在不见得有能力使用。   第二章 巧擒娇娥斗机锋   随着知了喧嚣呱噪的唧唧高唱,盛夏的脚步近了。   转眼,小混他们已在董家住满一个月。   不知是仙女湖畔这个小村太过于偏僻,或是血魂阁在上遭失利之后,元气大伤,至少,这一个月来,小混他们过得非常平静恬适。   然而,在这一个月里,最快乐的人却是董娘的儿子——小龙。   因为自从小混他们来此之后,小龙一下子就多了四个玩伴,每天有人陪他上山下湖,从天光玩到天暗,真是不亦快哉!   如果说,在这一个月中,董家有什么变化,那也只是屋外的松树上多出一间树屋和一座秋千。   那自然是出于小混的主意,因为他自己从来没玩过如此游戏,如今逮着机会,当然得亲身体验一下个中滋味,人生才不会遗憾。   因此,每天中午吃饱饭之后,在树屋中小睡一番,已经成了小龙和小混他们的例行公事了。   这天,天气好的离谱。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午后的蝉声更是催人入梦。   这么完美的天气,若不睡上一个慵懒的午觉,那实在太对不起老天爷精心的杰作。   岂料——小混等人正当迷迷糊糊,将睡将醒之际,他们突然被董娘的惊呼吓醒。   小混弹坐而起,打着哈欠道:“搞什么,吵死人啦!”   小刀自树屋的隙缝探出头去,当他看清树下光景,不禁轻呼:“大嫂子好象有麻烦,咱们快点下去看看。”   小混等人立刻拋开惺忪的睡意,纷纷自垂挂于树干上的麻绳一溜而下。   只见八名年约二十岁至二十五岁之间的妙龄女郎,俱是一身白素罗衫打扮,人手一柄三尺青锋,神情冷漠的将董娘团团围住。   小混嬉皮笑脸地上前问道:“各位大姑娘好呀!你们如此气势汹汹地围着大嫂子要干什么?”   一名年纪较长的女郎,头也不回地冷然道:“不关你的事。”   小混碰了一鼻子灰,心中不禁有气,他索性大马金刀往场中一站,强硬道:“他奶奶的皮球,我说娘们,你不瞧瞧自己是在谁家的土地上,说话竟敢如此个横法,真是无法无天,外带嚣张啧啧。”   那名女郎登时脸罩寒霜,怒哼道:“无知小子,你是找打!”   她右手一翻,一记凌厉的掌风击向小混,想给小混一个教训。   小混哇啦怪叫道:“哟,好泼辣的娘们,你也敢对少爷毛手毛脚,真没礼貌。”话中,他不退反进,好象要自动送上前去挨耳刮子。   可是,就在白衣女郎自以为吃定了小混时,小混突然斜踏半步,右手微闪即逝,啪地一声脆响,白衣女郎不但一掌落空,自己脸上反倒挨了小混火辣辣的一记大巴掌。   白衣女郎抚着脸,怔然倒退半步,她还没搞清楚自己是如何挨打的。   小刀在一旁啧啧叹道:“我说小混混,你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动手就打人。”   小混耸耸肩,无辜道:“我不知道她那么呆,竟然不会躲开。”   白衣女郎被他们二人一唱一合,损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恨恨地咬牙怒道:“小子,报上名来,冷艳宫将与你势不两立。”   董娘急忙道:“七师妹,他们是无关的人,不要把他们扯进来。”   小龙突然叫道:“娘,他们要欺负你,你干嘛替她们说话,让小混哥哥揍她们一顿嘛!”   小混却是喜孜孜道:“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冷艳宫的娘们,我们正愁找不着你们的老鼠窝,如今你们倒是自动送上门来。老哥,你怎么说?”   小刀深沉道:“人家既然抬出冷艳宫当靠山,难不成咱们狂人帮会怕了她们,真是可笑之至。”   被称为七师妹的那名女郎,愕然道:“什么,你们就是狂人帮?”   她盯着小混道:“那么,你就是天才混混曾能混?”   小混拍拍衣服,毕恭毕敬揖手为礼道:“正是区区在下敝人小弟我。”   他起身含笑接着道:“所谓人的名,树的影,看来我是真的出名了,既然能将你吓成如此,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脸上倒无一丝一毫不好意思的表情。   白衣女郎力图镇定道:“曾能混,这是敝宫惩治叛徒的私事,按照江湖规矩,外人不得加以干涉。”   小混嗤了一声道:“放你奶奶的乌拉屁。我告诉你,娘们,一来,少爷我最喜欢破坏江湖规矩,二来,你已经得罪少爷了,你不是要跟我势不两立吗?所以,今天大嫂子的这档子事,是私事也罢,是公事也罢,少爷我说管定了,就管定了,没什么好废话。”   小刀追加道:“更甭提敝帮和贵宫,另有一段公案待了,今天,你们撞见狂人帮,只能说是你们的运气不佳。”   “够了!”   突然,另一名年纪较轻,但威武更甚的女子挥手阻止七师妹的辩驳。   这名年轻女子缓缓踏前两步,面对小混,冷漠道:“在下梅芳寒,忝居冷艳宫刑堂之职,奉命捉拿叛徒董惠芳,狂人帮若欲插手,尽管划下道来便是!”   小混捉狎道:“乖乖不得了,出来一个厉害人物,梅姑娘,听你说话的样子,大概是个狠角色吧!”   梅芳寒古井不波道:“是不是,试过便知道。”   “真要试?”小混呵呵笑问道:“你若输了,是不是就听凭我们处置?”   梅芳寒回避道:“要谈条件,可得等你们赢了再说。”   小混笑谑道:“奶奶的,难怪你年纪比较小,官位却比较高,原来你挺滑头的嘛!”   梅芳寒不悦道:“废话少说,动手!”   小混突然扭头就走,摆摆手叫道:“老哥,人家只是刑堂堂主,你也是刑堂堂主,你不出场,难道要本大帮主侍候她不成!”   他语气中的狂妄和不屑,果然激怒淡漠的梅芳寒。   梅芳寒厉声道:“曾能混,本堂主要亲自会会你,别走!”   小刀适时上前,横身拦在她面前,淡然道:“梅姑娘,敝帮帮主只不过是在试探你的修养是否真的炉火纯青……”   顿了顿,他接着道:“可惜,火候仍是稍差了些。”   梅芳寒闻言有如醍醐灌顶,登时冷静下来,道:“而你提醒我,却是不智之举。”   小刀哂然道:“你太自大了,娘们,我既然敢提醒你,就表示尚不把你看在眼中,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梅芳寒冷哼道:“亮刀!”   “啧!”小刀嘲笑道:“如果你连本少君的习惯都摸不清,真枉费你是一堂之主,本少君向来是亮刀即出手懂吗?我顺便再提醒你,我的刀锋利得很,你的剑若不够快,可千万别往上碰,否则吃亏时,别说我没告诉你。”   “看剑!”   话出剑到,格芳寒这一手和偷袭没两样。   小刀嗤笑一声,斜退三步,扬手起处,一抹青白光华宛如银河曳空,立即将梅芳寒的长剑逼回。   梅芳寒轻喝地展开身形,登时,她如驭风仙女,自四面八方攻向小刀。   小刀神闲气定,至尊刀法绵延而出,剎时之间,凝魂宝刀如雪似雨,轻灵而又飘逸的洒落无限刀光寒芒。   忽然——梅芳寒剑势陡斜,自一处难以察觉的死角划向小刀胁下。   小刀轻噫半声,颇为自然的闪身相避。   同时,再演至尊刀法中“结露为霜”一招,空中顿时涌现如雷似雾的蒙蒙刀影,而无数如星似钻的光点,突兀的自刀影里弹跳而现,飞射对方一十二大重穴。   梅芳寒似乎早就知道小刀刀势的变化,轻而易举地化解掉小刀的攻势。   小刀终于了悟到,冷艳宫定然已研究过至尊刀法,才能对自己师门绝学如此熟悉。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小刀脑际,小刀蓦地冷喝道:“家师可还安好?”   梅芳寒冷笑道:“等你进入本宫地牢,见到令师之后,不就明白。”   小刀惊怒道:“冷艳宫该死。”   蓦地——凝魂宝刀在小刀的挥动下,似是有了灵性,活转了般,发出骇人的咻咻尖啸,登时,刀若鬼魅,茫茫渺渺的飘荡开来。   梅芳寒不料小刀竟会突然使出如此诡异犀利的刀法,而这刀法显然不是至尊刀法,她只得急急挥剑封架,脚下同时点地倒掠。   但是,小刀含愤而发的孤渺六绝,攻招岂是易与的刀法,凝魂宝刀似是索仇的恶鬼,直追梅芳寒之后。   一阵叮当密响,空中刀光剑影同时敛散。   梅芳寒的长剑断成数十截纷坠于地,而小刀的刀尖赫然指在她的喉头穴上。   董娘惊呼道:“不要伤她!”   其它白衣女郎同时拔剑扑向小刀,但是,小混飞快一闪,双手齐扬,当他幻出的指影还残留在众人的眼眸中,咚咚连响,另外七名白衣女郎一个个被点中穴道,自半空中摔倒于地。   而这些冷艳宫的姑娘们,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半响的娇呼。   小混拍拍手,呵呵笑道:“没想到我文爷爷的拈星指这么管用,拿来抓人是一个也跑不掉。”   董娘惶然问道:“小混,你没有伤着她们吧?”   小混不解的道:“大嫂子,她们是要来杀你的,你还那么关心她们的死活做什么?”   董娘幽叹道:“毕竟,我曾是冷艳宫的人,而冷艳宫却在我感情受创,极需安慰时收留,我不能不顾同门之谊。”   梅芳寒在小刀的刀尖下虽然动弹不得,却仍然冷声道:“你既然受恩于宫中,为何又要做出背叛冷艳宫之事。”   董娘分辩道:“我不是故意要背叛宫里,可是感情的事,不是我们所能控制,入宫之时,我的确是发誓遵守宫内规条,终生不论婚嫁,不谈感情,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和建之是真心相爱,为什么我们不能长相厮守。”   小混鼓掌道:“说得好,哪有人可以规定别人能不能谈感情,要不要结婚的事,这种规定,根本就是布鞋。”   他见冷艳宫众人都不知其所云,索性讲得更明白些:“布鞋就是狗屎的意思,我是说定下那种规定根本就是狗屁不通,狗屎一堆。”   梅芳寒冷涩道:“请你说话客气一点,不要侮蔑本宫规条。”   小刀以刀背抬了抬她的下巴,警告道:“如果我是你,会先想想是不是该管住自己的舌头,免得后悔来不及了。”   梅芳寒气结道:“你……”   小刀冷哼一声,扬刀以刀尖点中她的软麻穴,收回凝魂宝刀后,径自走向小混,问道: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这群娘们?”   小混笑道:“这还用问,当然是请这些大姑娘带我们到冷艳宫走一趟。”   小妮子将小龙交给他母亲,接口道:“刚才,我还以为小刀哥哥动了真怒,想杀掉冷艳宫的堂主呢。我们若不先救出小刀哥哥的师父,小刀哥哥一定很难过,对不对小刀哥哥?”   小刀苦笑道:“何止难过,根本是寝食难安。刚才若不是想拿这些娘们当人质,我早就将她们剁成十七、八段了。”   小混在梅芳寒面前蹲下,他笑瞇瞇地道:“梅姑娘,你都听明白了?敝帮现在是大获全胜,至于如何处置你们的条件也都开出来,咱们是不是即刻启程到冷艳宫去玩玩?”   梅芳寒僵硬道:“要我泄露本宫之秘,那你们是在做梦。”   小混叹口气道:“唉,不是我说你,梅姑娘,你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难怪你要躲进冷艳宫!”   他暗骂这娘们就是不知好歹,才会没人爱。   “你想想……”小混接道:“你和你的手下都在我们手中,我若要让你说实话,最少就有七、八百种法子,比较文雅一点的方法,可以用药物控制你的心神,不过那也比较麻烦,至于简单的方法,也就粗鲁多了,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办法?”   梅芳寒撇过头去,不理会他。   小混搓着下巴,自顾自地道:“我想,将你的衣服一件一件扒下来,可能有点作用。”   梅芳寒闻言立刻回头,惊怒地盯着小混。   小混恍若未觉道:“若是效果不彰,我就找个笼子把你装在里面,拿到山下去展览,看一次收一两银子,噢,我是指笼子里的你先脱光衣服,这样来参观的人才会觉得值回票价,说不定他们还会来看第二次,第三次……”   梅芳寒惊恐叫道:“你敢!”   小混古怪笑道:“奶奶的,我最喜欢向人证明,我曾能混没有不敢的事。”   说着,他作势要去解梅芳寒的裙子。   梅芳寒吓得尖叫道:“不要!”   小混的手仍抓着她的裙摆,故做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要,反正你们又不带我们去冷艳宫。”   他故意用力扯了扯梅芳寒的裙子,以壮声势。   梅芳寒又是一声尖叫。   其它的白衣女郎以为小混真的在扒她的衣服,纷纷劝言道:“堂主,答应他吧!不然,他真会……”   董娘想阻止小混,却被小刀拉开,小刀暗示她说:“这混混在演戏。”   董娘总算稍稍安心,原本,她打算若是梅芳寒真的不肯透露冷艳宫的宫址,她会要求小混放走冷艳宫众人,由她带他们前往冷艳宫。   梅芳寒终于哽咽地同意道:“你别……别扒我的衣服,我带你们去就是。”   小混拍手站起身道:“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男女通用。我们现在就进去收拾东西,等一下,立刻上路。”   小混将这群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就如此搁在地上,径自回到侧屋去。   小妮子随后进屋,却发现小混跷着二郎腿,口里哼着小调在休息,似乎不忙着动身。   小妮子笑问:“咦?你不是说马上要动身吗?”   小混好整以暇道:“我在等你。”   “等我?”小妮子不解问道:“为什么要等我?”   小混突然跳起来抱住她,送小妮子一记透天响吻。   小妮子嘤咛地靠在小混胸前,羞涩道:“讨厌,不害臊。”   小混呵呵笑道:“我这是在庆祝我的亲亲好老婆,终于对我有信心,能够了解我为什么对女人毛手毛脚,而不吃醋。”   小妮子捏起粉拳,捶他一记,啐笑道:“我又不是没脑筋的人,当然知道你是在演戏,吃醋干嘛?”   小混揽着她在床边坐下,轻笑道:“说演戏,那可不一定,如果她们真的撑得住,我是非脱光那些娘们的衣服不可。”   小妮子撇撇嘴,俏皮问道:“就为了那一句:你敢是不?”   小混哈哈笑道:“答对了。”   小妮子白眼道:“真受不了你,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了这两个字,把命都混丢了。”   小混枕臂仰躺向床上,懒散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再说啦!”   小刀掀帘而入,打趣道:“两位恋爱中的人,请问情话聊完了没有,咱们是否能上路了?”   小混啧声道:“你就不先问问,我的身体情况适不适合做长途跋涉,说走就想走,真是一点良心也没有。”   小刀嗤笑道:“别忘了是我天天在替你换药,我自然知道你目前虽未痊愈,却也好了八、九成,长途跋涉已是没问题,仅余一成的伤势,正需要适当的运动来加速康复,我是为你好,兄弟。”   小混自床上弹坐而起,咕咕哝哝地抱怨道:“奶奶的,我真是遇人不淑,才会认识你这种老哥。”   小刀不以为忤道:“这话你早已经说过啦!快点,哈赤已经在外面等着,赤焰我也把它叫回来了,就差你这位伟大的帮主。”   小妮子娇笑道:“小刀哥哥,你又不是要去和女孩子约会,干嘛这么迫不及待。”   小刀扮个鬼脸道:“要是和女孩子约会,我就不用如此迫切啦!”   小混被他硬拖下床,只得一迭声道:“好嘛,好嘛,你别拉啦!”   三人磨磨蹭蹭回到松树下,白衣女郎们依然东倒西歪躺满地上,赤焰一见小混等人,立刻欢嘶上前。   此时,它背上已经系好一袭五花斑斓的湘绣鞍褥,代替那袭被烧掉的鹅黄褥衬。   小混按照惯例和赤焰亲热一番,再赏它一记响吻,这才走向地上的娘们,他不知从怀中取出什么药丸,每个冷艳宫所属都被塞了一颗到嘴里。   梅芳寒被迫吞下药丸后,惊疑地问道:“你给我吃下什么?”   小混解开她们的穴道,神秘笑道:“为了方便各位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我请各位大姑娘吃了一颗独家秘制的七日断肠丹,如此既能不约束各位的行动自由,又不怕你们半路逃跑,实在是一举两得,呵呵……我发觉自己实在很聪明,能够想出这么完美的方法,哈哈……”   说着说着,小混还真是陶醉在自己的聪明里,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   梅芳寒脸色大变道:“七日断肠丹?那是什么样的药物?”   小混斜睨眼道:“你简直是明知故问,光听名字也知道那是毒药,不过是七天之后才会发作的慢性毒药罢了,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七天后我会给你们解药,所以你们不再担心自己的小命。”   梅芳寒大怒道:“曾能混,你卑鄙、无耻、下流、你……”   小混瞪眼道:“管管你的舌头,我说娘们。否则,你会更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卑鄙、无耻和下流。”   梅芳寒猛地噎住话尾,总算及时想起自己的命运,还操纵在别人手中。   小刀和小妮子茫然地对望,他们实在弄不清楚,小混到底是玩真的,还是在演戏。   小刀耸耸肩道:“小混混,该上路了吧!”   小混招过赤焰,和小妮子一起翻身上马,他有若出征的大将军一般,意气风发,高倨马背,大刺刺地挥手叫道:“走,远征冷艳宫去也!”   众白衣女郎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清楚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到底是俘掳还是小混手下的兵将?   她们这一辈子,还没碰到过像小混如此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人,有些女郎忍不住噗哧地笑了起来,却被梅芳寒瞪着眼将笑声逼回肚子里。   小刀尔雅地伸手相让,打趣道:“姑娘们,大军已发,尚请开路。”   梅芳寒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低声咕哝道:“狂人帮个个都是疯子。”   她一甩秀发,领先而行,其它白衣女郎颇有规律地随行于后。   董娘和小龙随后一路送到山下,送出小村,这才依依不舍地和小混他们挥别。   小龙不住地叫道:“小混哥哥,你们有空要回来玩喔!”   终于,小混他们一行人的影子,逐渐消失在远方。   董娘搂着儿子肩头,轻声道:“小龙,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噢!”小龙神色黯然地点头答应。   忽然——就在小混他们离去那条路相反的方向,一匹快马踏着滚滚黄尘急驰而来。   董娘惊觉的搂着儿子,当她看清马上骑士时,不禁激动地叫道:“呀……建之!”   “爹——”   来人勒住骏马,马儿扬蹄人立而起。   马背上,董娘的丈夫任建之,动作俐落地翻身下马,大步冲上前,一把将妻儿搂入怀中。   任建之语声微颤,沙哑道:“惠芳,小龙,还好你们都没事。”   董惠芳抬起头道:“你知道……宫里的人要来?”   任建之满是风尘的脸上,露出一抹忧虑道:“我打听到冷艳宫派出刑堂高手北上,就猜到她们一定是知道你的去处,所以拚命兼程赶回来,还好,为时未晚。”   董惠芳含泪笑道:“不,其实你来晚了。”   任建之疑惑道:“难道,冷艳宫的人已经来过这里?”   董惠芳点头道:“来了,又走了。”   任建之不相信道:“什么,她们竟然能放过你们母子?”   董惠芳摇头道:“你想,冷艳宫派出来的人有可能放手吗?何况是刑堂堂主。”   “什么!”任建之大惊道:“竟是梅芳寒亲自出马,那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才使你和小龙都能平安无事?”   董惠芳含笑将她在湖畔遇见小混等人开始,到他们刚刚离去的事,大略的说了一遍。   任建之微愕地呢喃道:“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巧,要是他们……”   数日之后。   又是华灯初上的时刻。   家家的屋顶已经飘出缕缕的炊烟,点点晕黄的灯光,逐一燃亮开来,三数农人自田间荷锄归去,步向那个有家在召唤的小小市镇。   小混等一行十二个人,在赤焰昂然的领导下,浩浩荡荡的迈入眼前的小镇。   他们如此庞然的队伍,立刻引起镇上大大小小的家狗、野狗联合抗议,万犬齐鸣地朝他们猛吠不休。   登时,平静的小镇因为小混等人的光临热闹起来。   尤其,队伍之中那些花不溜丢的大姑娘,既年轻又美丽,无可避免地吸引了镇上大部分男人的目光。   直到,某些喝醋长大的老婆们,在门口找着两眼发直的老公,将他们一个个揪着耳朵拖进屋里跪鸡蛋,镇上的人总算拾回出窍的魂儿,目送小混等人住进镇上唯一的客栈兼饭馆。   小混早就习惯自己出现时,经常带给人群种种千奇百怪的反应,目瞪口呆或是惊讶赞叹,不过是最最平常的一种。   他率先步入客栈,当门便看见还在发怔的店小二,于是顺手劈啪的两巴掌,将店小二打醒。   小混笑谑道:“财神爷都上门了,你还在做什么梦。店里面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尽快送上来,另外,我要包下通铺,今晚咱们就在你这店里过夜。”   小二诚惶诚恐地哈腰道:“是,是,客官你们请坐。”他一甩抹布,拉开嗓门吆喝道:   “十二人份,好吃的,好喝的,尽管送,要快。”   另一桌,梅芳寒不悦地说道:“为什么要包通铺,我习惯一个人住,和别人同处一室我睡不着觉。”   小混黠谑道:“睡不着你可以不睡。”   “砰!”地重响,梅芳寒拍着桌子站起来,冷然道:“曾能混,你不要欺人太甚!”   小混眨眨眼,无辜道:“我欺负谁啦?你睡不睡觉关我屁事,我包通铺的原因,是方便你半夜睡不着觉时,可以爬起来活动一番,顺便捉个人质什么的,好逼我交出解药嘛!难道你连这种道理都不懂。”   小混这一番反话,正好说中梅芳寒数天来,一直暗自盘算的心事,她不由得暗吃一惊,故做愤慨道:“曾能混,你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如果要动手,为什么不早几天动手。”   小混挖挖耳朵,摆手道:“别大声嘛!我又没有要和你吵架,你不早动手的原因,是因为你是个谋而后定的人,不做没把握的事;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你对我们几人已经有些初步的了解,所以,你也相中要动手挟持的目标,那就是我最重视的亲亲小妮子,对不对?”   小混斜瞟怔在当场的梅芳寒一眼,接着又道:“你大概忘了,当你在研究探索别人时,别人同样也会研究探索你,当你以为了解别人时,其实你也暴露了自己,而且很不幸地,每当别人在打些歪主意时,我总是特别敏感。”   随即,他又得意地加了一句:“就算我的感应错误吧!那对我也是无所谓的事,你认为呢,梅姑娘?”   梅芳寒气结道:“你……曾能混,我实在受不了你。”   她沮丧地落座。   小混奸黠地贼笑道:“你受不了我,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我老婆受得了就行了,否则,你若太受得了我,惹得我老婆吃醋,我才会受不了呢!”   说完,小混又故意地瞟了她一眼,小刀和哈赤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妮子又羞涩,又好笑地拧了他一把,低啐道:“死相,厚脸皮,开口闭口就是老公、老婆,我真受不了你。”   小混龇牙咧嘴,哇哇叫痛。   这回轮到冷艳宫的人,不住冷冷撇嘴嗤笑。   小混瞪眼道:“撇什么嘴,你们的脸颊抽筋是不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个个都像母夜叉,丑不拉叽,难怪没有男人喜欢。”   七师妹于飞凤,怒骂道:“姑娘们有没有人喜欢干你什么事,不要以为你用毒药制住我们,就可以在我们面前人五人六说些不是人说的话。”   “哟!”小混咋舌道:“你骂人还不带脏字的嘛!不过,可惜呀可惜……”   小刀淡淡接道:“仍然像个泼妇骂街,一点气质、水准都没有。”   于飞凤怒火冲天,正要起身,却被梅芳寒拉住。   梅芳寒摇头道:“七姐,他们不过是江湖中不入流的混混,全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和他们计较,唯有降低我们的格调,别再理会他们。”   向来成熟稳重,不图口舌之利的小刀,亦因为其师为冷艳宫所囚,是以对冷艳宫印象恶劣。   此时,小刀闻言,冷冷嗤道:“我们是不太入流,而堂堂冷艳宫却栽在我们手中,可真是比不入流还不入流吶!”   梅芳寒火气陡升,却又强行按捺住,正好店小二为众人送上吃食,总算暂时打断双方面的唇枪舌剑。   饭中,小妮子习惯性地聊着天道:“奇怪,小刀哥哥,你平时火气都不会这么大,怎么这几天说起话来,老像要吃人的样子?”   小混若有所指道:“这是环境的影响,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自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一点也无可厚非。”   小刀暗讽道:“是呀!我天生最讨厌女人不像女人,不但不知温柔为何物,甚至泼辣、悍野,遇见这类女人,我简直是倒足胃口!”   小妮子天真地道:“可是我也不温柔,有时也会泼辣、刁钻,可是你从来都不会对我凶巴巴的。”   小刀轻笑道:“那是因为你的个性就活泼,而且保有未受环境污染的纯真和善良,所以你的表现是发乎自然的天性,而非像有些人故作矫情,我当然不会倒足胃口,自然就不会对你凶啦!”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无心之语却能刺激有心人,何况是有心之语。   梅芳寒等人差点被饭噎死,却又苦于不能发作,只好将桌上的鸡鸭鱼肉,当作小混等人狠狠地戳刺,死命地攻击。   小混他们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索性来个开怀畅饮,叫来数缸老酒,高唱:“喝啦!杯底无当养金鱼……”   第三章 尔虞我诈行路险   大通铺里。   冷艳宫众娇娃如临大敌般,一个个在铺上盘坐调息,不敢放心安歇。   小混等人却在灌饱黄阳汤后,呼呼大睡。   午夜,三更刚过。   “咻——呼!”“咻——呼!”   哈赤高低有秩的鼾声,像是吹笛子一样,点缀着屋外的更锣声。   亮晃晃的月光,透过通铺上面一排天窗露映进来,将屋里照得像屋外一样明亮。   梅芳寒见机不可失,悄然暗示于飞凤潜向小混身边,准备盗取怀中解毒丹。   正当于飞凤右手已经快要触及小混穴道,忽然,小混一个翻身,吓得于飞凤急忙闪身后退。   直到一切如常,小混依然熟睡,于飞凤这才稍松口气,慢慢的……慢慢的……再朝小混接近。   突然——小刀咕哝一声,翻身正好面对于飞凤,吓得于飞凤屏息呆立,不敢轻举妄动。   梅芳寒不悦地柳眉倒竖,横了于飞凤一眼,干脆自己动手。   她由盘坐改成了跪行,无声无息地爬近了小混,眼看再有一尺的距离,她就可以制住了小混。   蓦地——小混狂叫一声弹坐而起,瞪着眼,挥舞双手大叫道:“快来呀!满天的金子、银子、翡翠、玛瑙……”   梅芳寒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叫,吓得尖呼一声,像只受惊的泼猴倒弹三尺,瘫坐在床铺,脸色苍白,心头噗通乱跳,情况狼狈。   小混视而不见地瞪着眼,叹息道:“唉!怎么全都飞了?”   “咚!”一响,他重新倒头又睡,原来他是在做梦吶!   冷艳宫等人惊疑未定,小妮子已经揉着眼睛坐起来喃喃道:“三更半夜鬼叫什么,吵死人啦!”   她不悦地捶了小混一拳,小混咕哝一下,翻个身仍然没醒。   小妮子抬起惺忪的睡眼,瞥见正襟危坐,噤声不语的冷艳宫众人,不解道:“梅姐姐,你真的睡不着吗?小刀哥哥以前说过,混江湖要能适应环境,江湖不像家里那么舒服耶!”   梅芳寒强笑道:“没关系,我打坐调息一样可以休息。”   “噢!”小妮子打着哈欠道:“那我要继续睡了,不陪你了。”   她反身推了推小混,理出较大的床位,拉起被子再次倒头就睡。   良久——于飞凤等小混他们的呼吸都变得均匀,看似熟睡后,方才叹息道:“堂主,我看今夜算了吧!天都快亮了,明天还有路要赶,我们是该休息。”   梅芳寒幽幽地道:“我实在不甘心,错过了今夜,他们不一定会再喝醉,我们岂非没有机会。”   于飞凤低声暗示道:“堂主,他们并不知道冷艳宫位于何处呀!”   梅芳寒双目一亮,欣喜道:“有道理。”   她瞪着沉睡的小混,低声咕哝道:“我就不信斗不过你,哼!”   终于,冷艳宫群娇死心塌地地和衣安眠。   第二天,此起彼落的鸡啼,唤醒睡得正甜的众人。   小混伸着懒腰,愉快道:“呵,睡得好舒服呀!”   小刀懒懒应声道:“就是我身边的哈赤,打了一个晚上的闷雷,让我睡得不安宁。”   小妮子推被而起,娇嗔道:“还说呢,昨晚三更半夜,小混不知道鬼吼鬼叫什么,吵死人了!”   小混耸肩道:“没办法,我梦见自己在追满天的金子、银子,眼见就要追到了,却被一群野猫把刚落地的金子又惊飞了。”   梅芳寒等人强做镇定,若无其事地整理漱洗。   小刀躺在床上,跷着腿道:“这可巧了,昨晚我也梦见一群野猫,不过,它们可是打你的主意,我看它们一只只伸长利爪,好象恨不得将你撕成碎片才甘心吶!”   小混邪邪笑道:“我看那群野猫不是想撕碎我,它们准是想从我这里偷点什么,可惜呀……”   他双手随便一翻,掏出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药瓶,戏谑地狭笑道:“我身上的玩意儿实在太多,就算它们想偷,可难下手的很,搞不好呢,还将立即毙命的剧毒当糖果吃掉,那才好玩。”   小混和小刀两人同时放声大笑。   梅芳寒她们这才知道原来昨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人家的眼里,自己等人还以为神秘。   想起昨夜种种失态,使得这群冷面的娘子军们,亦不禁两颊窘得通红。   小混笑谑道:“我说大姑娘们呀!你们不用白费心机,想斗赢我们,简直门儿都没有。”   梅芳寒等人闷声不吭,匆匆离房,径自前往兼做饭堂的大厅里去。   小妮子恍然大悟地笑道:“难怪,我昨夜醒来,她们都没有睡,我以为她们真的睡不着,原来是别有企图。”   小混捏捏她的俏鼻子,亲昵地捉狎道:“只有你这妮子还这么天真,江湖都混出了名,人情世故却是一点也没长进。”   小刀呵呵笑谑道:“所以,我才会说她是未受环境污染,简直是单纯的可以。”   小妮子跺脚嗔道:“谁像你们,一个个都是回锅几百次的老油条,被别人骂混混,不入流,还自以为得意,哼!”   小混嘿笑道:“你别忘了,别人骂的可是整个狂人帮,那自然也包括你在内,你用不着老大笑老二差,反正,咱们全都是一个样儿。”   小妮子扮个鬼脸道:“谁跟你们这些老油条一样,才怪呢。”   她甩着两根麻花辫,跑出房门。   小混故意大叫道:“喂,别跑呀,你可是最具价值的人质,小心被挟持啦!”   小妮子远远地回道:“挟持了才好,我看你有没有办法应付。”   小混无奈道:“奶奶的,跟她说真的,她以为我在开玩笑,和她开玩笑时,她偏要认真的不得了,娘们就是娘们,真叫人伤脑筋。”   小刀嘲谑道:“怎么啦?发牢骚呀?真是稀奇啧啧,我还以为你和那妮子是零缺点的恋爱吶!”   小混自嘲道:“谈恋爱如果能零缺点,那就像老天下金子雨一般,不是做梦,就是神话,老哥,没有身历其境的人,是不能了解个中的酸甜苦辣。”   小刀不以为然地道:“瞧你说的那么个苦法,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难不成你是想自找罪受?”   小混以专家的姿态,评论道:“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自幼被你师父那种不近女色的思想教坏了,所以不了解,人若未经恋爱,那就像秤没有锤,锅少了盖一般不完整,在感情的领域上不能称为成熟。”   “放你的乌拉屁!”小刀嗤笑道:“我看你是中了邪,才有如此一番谬论。”   小混做态地叹道:“自古英雄常寂寞。”   小刀不解道:“这又和英雄扯得上什么关系?”   小混一本正经道:“耶,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老哥,你若想成为英雄,对于女人可不能不了解,进而去接受她们。而且说:红颜薄命,如此英雄岂非留下了寂寞。”   小刀不屑地嗤道:“得了,别忘记,狂人帮宁为狗熊的口号,可是阁下,本帮历代以来最伟大的帮主所提出来的。”   小混搔搔头道:“本帮一向自由,所以帮主所说的话,也非常有弹性,必要时得以随时修正。”   小刀啐笑道:“奶奶的,听你打屁!”   小混嘻嘻一笑,转头对着依然酣睡不醒的哈赤皱皱眉头,而后,他嘿嘿贼笑,站到床上,扬脚一踹,大吼道:“喂,天亮喽!”   哈赤被他这一大脚踢高半尺,砰地摔回床上,这位怒狮老兄,迷迷糊糊地问道:“地震啦?”   小混赏他一记响头,谑笑道:“震你的头,日头都已经晒屁股,你还睡得那么有味道,下次再这样子,就不让你喝酒。”   此时,哈赤已经全醒,他咧嘴笑道:“少爷,这该怪你,是你把我灌醉的嘛!”   小混捉狎道:“我是把你灌醉,可是我没叫你睡懒觉呀!”   哈赤憨然道:“哪有喝醉酒,第二天不睡懒觉的人,那怎么能算是喝醉。”   小混挥挥手,不耐烦道:“少废话,我说有就有,动作快一点,咱们今天还有戏可唱。”   哈赤立刻反应迅速地下床,粗枝大叶地抹抹脸便算漱洗完毕,三人回到大厅,除了小妮子,所有冷艳宫的人都已经吃过早餐,准备上路。   小混他们却偏和这群娘们耗上,不但早餐吃得其慢无比,而且有说有笑地谈论昨夜之事,直到小混他们付过钱重新上路时,一天的早上,已经去了大半。   出了小镇,梅芳寒带路转向西行,她冷淡道:“你们如此会拖时间,到时候错过宿头,可怨不得别人。”   小混呵呵笑道:“放心好了,我们不像有些人,那等子娇贵,不是一个人就睡不着觉,只要你照正常路线走,不在半途瞎打转就好啦!”   梅芳寒沉下脸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混嗤了一声,嘲笑道:“得了,大姑娘,大小姐,你明明是聪明人,干嘛老是装笨,既然昨晚我们故意耍你,难道会不知道?你那位自以为聪明的七姐,给了你何种建议,咱们是瞎子吃汤圆——自个儿心里有数!”   梅芳寒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小混接着又轻松道:“早先我就告诉你们,想跟我斗,那你们的程度还差得远,如果你们以为多走一些冤枉路,等七天一到我不得不给你们解药,你们就能借机反击或溜走,那你们真的是在做白日梦。”   小混顿了顿,见梅芳寒等人在注意听他说话,这才又继续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七日断肠丹的解药有两种。”   “一种是断续性的解药,所谓断续性的解药,就是它虽然可以解除以前所吃下七日断肠丹之毒,但在解除毒性的同时,它又在人体内下了七日毒性。   “所以前面的毒解了,实际上却只是延长七天的毒发罢了,至于另一种解药,才是真正永久性的解药。”   看着冷艳宫众人惊愕的表情,小混得意道:“对于我的解释,各位大姑娘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如果有的话,请别客气尽管提出来,我保证给你们一个完整而又令人满意的答复。”   半晌——梅芳寒绝望道:“曾能混,你还算是人吗?一个人岂能有你如此狡猾的手段,洞悉人心的头脑,天底下难道就没有人能制得住你?”   “当然有!”   小混肯定的答复,反叫梅芳寒怔了一怔。   小混轻笑道:“其实,梅姑娘,你之所以会觉得受制于我,处处吃瘪,你可知道真正的原因在哪里?”   梅芳寒本想说他比较狡诈,但是,小混的表情令她感觉,小混是真正在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于是,梅芳寒仔细想过之后,茫然摇头。   小混就像在和老朋友倾心论事般,认真而又愉快道:“其实,你如果别想太多,你就会知道原因何在,基本上,你从一开始就因为轻敌而失利。   在你还不了解我们是谁之前,你认为吃定了我们这群小辈,而当你知道我们是谁之后,由于我故意要老哥和你动手,你更肯定自己能擒住他对不对?”   梅芳寒惊讶道:“你是故意要我和至尊少君过招?难道你从那时起就开始计算我们?”   小混坦然道:“更正确点说,应该是从我知道你们是冷艳宫的人开始。”   梅芳寒不解问道:“为什么?”   小混笑吟吟道:“因为,我们本来就有意思要找冷艳宫,而你们形踪飘忽不定,使得我们不得不将冷艳宫暂搁一旁,如今你们自动送上门来,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失,我如果不早点布局,这盘棋不就别下了。”   小刀沉吟道:“而你早猜到冷艳宫已经研究过我的至尊刀法,所以故意要我上阵诱敌?”   小混呵呵笑道:“我只是认为有这种可能,结果真的被我猜中。”   小刀疑惑道:“可是你是根据什么做这种假设?”   小混道:“你忘了那钱重说过,你师父和冷艳宫宫主有特殊关系,而且他是自愿到冷艳宫去的,谁知道他是去做囚,还是做客,如果他一时高兴把刀法教给冷艳宫,那也没啥了不起。”   小刀叹服道:“你的反应未免太快了,我都没想到这么远。”   小混得意地咂咂嘴道:“你到现在才知道我的反应快,否则我哪够格自称天才,今天梅姑娘就不会处在下风啦!”   梅芳寒不禁好奇道:“你是说,我受制于你是因为反应比你慢?”   小混坦率笑道:“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你的致命伤在于当你失利之后,没有立即稳住阵脚,一味想要扳回颜面,因而对事的考虑就不够深远。   我只要针对你心浮气躁的弱点猛攻两下,你当然只有一路惨败,处于挨打的局面,再加上你没有把握在功力上胜过我,自然,你就不敢放手一搏,综合这些原因,才会造成你受制于我的情况。”   梅芳寒沉吟半晌,忽然道:“如今,你将种种原因分析给我听,难道不怕我会痛定思痛,伺机反攻?”   小混黠谑笑道:“我刚刚将彼此的情形比做下棋,老实说,如果下棋的对手程度太差,那种没有挑战性的棋下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   所以,我故意让你车马炮,好提高你挑战的意愿,如此一来,这盘棋谁胜谁负,就要靠机智、反应,以及是否想赢的必胜心。”   梅芳寒若有所思道:“这就是你肯定有人能制住你的原因,只要有人反应比你快,机智比你高,必胜的决心比你强,就可以了!”   小混轻松道:“简单说是这样,因为我也和你一样,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凡人自然没有鬼神那种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法力,大家在相同的条件上竞争,当然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难免有吃瘪的时候。”   接着,小混微顿之后,狂放道:“只是,话说来简单,真要找个让我吃瘪的人,哈,那可就难上加难,难的很难想象喽!”   梅芳寒忍不住嗤笑道:“这的确像狂人说的话,难怪你是狂人帮帮主,现在想找个这种人,还真是不容易哩!”   小混得意地瞄她一眼,黠谑地直笑道:“那当然。狂可是要有本钱,才狂的起来,没本钱想狂,别人早就大脚把你踹到一边去了。”   梅芳寒淡笑道:“哦?那你卖狂的本钱,又是什么?”   小混嘿嘿笑道:“就是:我能狂,我敢狂,我想狂!”   梅芳寒被他的狂态惹得忍不住噗哧一笑。   梅芳寒这一笑,可令冷艳宫的人大大吃惊。   在她们眼中全宫最冷酷无情,私下被戏称没有笑神经的刑堂堂主,居然也会笑,而且是对她的敌人,一个男人,或者叫男孩的人笑。   这简直就是破天荒,足以列入世界记录金氏大全里面永久保存。   这一笑,也笑得半晌不说话的小妮子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化去罩面寒霜之后的梅芳寒,有如一朵盛开的蔷薇,不但美丽,而且成熟,这种媚力岂是小妮子这种含苞之蕾所堪匹敌。   基于女性的直觉,小妮子可不愿小混和梅芳寒或冷艳宫的人混得太熟。   正当小妮子心想该如何将小混骗上马,与自己同乘共骑时,赤焰突然在眼前即将经过的一处峡谷之前停下脚步,不安地低嘶骚动,几乎想回头就跑。   小混掠前抚慰道:“乖儿子,怎么回事?有什么地方不对,你为什么如此不安?”   小刀机警地向四周巡望,他淡然道:“也许是前面的峡谷有埋伏!”   于飞凤低哼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想和冷艳宫过不去?”   小混讪笑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来的人可能是我们的老相好,你们只能算配角。”   小混话刚说完。   忽然——轰然一声震天撼地的霹雳巨响,一阵强烈的爆炸在小混等人身后不远处炸开。   众人惊伏向地面,赤焰载着小妮子惊嘶人立而起,急忙蹿向左侧一道缓缓延伸的斜坡之下。   小混大吼道:“小妮子,坐稳别怕,小子会照顾你的。”   又是一阵爆炸,比方才更接近小混他们伏身之处。   轰隆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痛,血气翻涌,冷艳宫有些女孩子已经被这种骤变吓得失声尖叫。   烟硝晦迷中,大量的沙尘、碎石如倾盆暴雨当头罩落,打得人肌肤生痛。   小混迅速对身边的小刀和哈赤道:“快,跟着赤焰逃命的方向跑。”   同时,梅芳寒却大叫道:“快,冲向峡谷找掩避。”   小混他们刚到达斜坡,见冷艳宫的人蹿向峡谷,小混大惊急吼道:“不行,那边去不得呀!”   小混猛然大喝一声,大幻挪移全力施为,倏然拦向已经冲入谷口的冷艳宫等人,他狂吼道:“快回去,这里危险。”   他同时全力挥掌,硬将梅芳寒等人逼出谷口。   就在同时——“轰——隆!”   谷口前的炸药爆炸,声势比刚才两次强烈十倍,直如火山迸发,地裂天崩,宇宙沉毁,方圆十里之内,俱感地皮猛烈的跳动。   一团刺目的火苗随声而起,直冲入空,就在火舌蹿射的顶端,小混有如大海中一叶扁舟,无助地翻腾滚动。   “小混!”   “少爷!”   斜坡上的小刀、哈赤,坡底的小妮子,齐然摧肝断肠般的凄厉狂吼。   梅芳寒等人因为小混实时阻止,总算侥幸逃过一难,但仍被爆炸的余威波及,如风中枯叶似的,东倒西歪,踉跄滚出数丈之外。   峡谷因为禁不起如此强烈的震撼,隆隆抖动之后,轰然倾颓。   小混的身子,也在同时因为爆炸威力消失,直往下落,眼见将被埋葬在万斤巨石之下。   蓦地——一声凄厉如老猿丧子的尖锐悲愤出自小刀口中,在一股奇妙精神力量的驱动下,小刀身形闪掠无形,只留下一抹淡影于空中。   就在乱石纷砸中,小刀冲天拔起,将直坠的小混抱入怀中。   此时,小混头发焦酥,衣衫尽碎,浑身烧伤,皮开肉绽,而且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几欲断气垂危边缘。   小刀见状,虎目泛泪,噗噗直落,他以身子护着小混,自坠石间冲闪而出。   同时,在峡谷右侧约有三十丈之遥处,岳晋山手抚左颊一道血红的伤疤,冷酷直笑道:   “曾能混,这次我倒要看你如何再混,不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难消我断剑之痛,伤颊之恨!”   他蓦地回首,对身后为数约三十名的血魂杀手,下令道:“上,给我刀刀诛绝,寸草不留。”   “慢着!”   一声沉喝,起自岳晋山等人藏身之处的斜后方,一名红衫飘风,血巾覆面,金带束腰的神秘人物,出声阻止血魂杀手。   岳晋山与所有的血魂杀手见到来人,立刻躬身请安道:“参见阁主!”   血魂阁主摆手道:“免礼!”   岳晋山踏前一步,询问道:“阁主,为何阻止属下等截杀狂人帮余孽?”   血魂阁主淡漠道:“雷霆计划取消,你们即刻回阁待命。”   岳晋山怔愕道:“什么?雷霆计划为何要取消?眼前,本阁要消灭狂人帮已是易如反掌,况且……”   血魂阁主抬手阻止岳晋山的话,冷然道:“你难道忘了应该生擒望若妮和邓小刀二人?”   岳晋山抗言道:“既使生擒他们二人也非难事。”   “是吗?”血魂阁主淡淡道:“在曾能混重伤之下,你以为他们会乖乖束手就擒,放任曾能混于不顾?况且,本座仍需要利用曾能混,他这次如果不幸死亡,剑使……”   岳晋山微感不妙。   血魂阁主幽然道:“只怕你还得负担相当的责任。”   岳晋山惶然道:“禀阁主,本使乃依太爷的指示,才发动此次的雷霆计划。”   血魂阁主道:“你以为本座不知道?”   岳晋山一时揣摸不出血魂阁主的意态,只有垂头默然不语,但是,他脸上布满的怨恨与阴霾却是令人心惊!   血魂阁主挥挥手道:“带着人马回去。”   “是!”   岳晋山强行压抑不满、激动的情绪,回头对属下挥手道:“回阁!”   迅速地,血魂阁一行三十余人悄悄地离开,好象他们不曾存在过一般隐然。   怔了半晌,血魂阁主目注谷前,轻声叹道:“曾能混,此次能否度过此劫,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接着,血魂阁主毅然转身离去。   而谷前——小刀抱着重伤昏迷的小混,狂吼道:“小混,你不能死,你是打不死的金刚呀,你不能丢下我们众人一走了之,你这该死的混混,逞什么英雄,咱们不是说好……要做狗熊……”   说到后来,他哽咽地难以继续。   小妮子已自坡底催马而至,她跳下马背,乍见小混模样,惊呼一声,眼前骤黑,已经昏倒在地。   小刀急道:“哈赤,快将小混接过去。”   他将小混小心交入哈赤巨臂之中,连忙蹲在小妮子身前,出手点向她神庭和玉枕两穴,随后伸掌拄在她背后灵台穴,缓缓运功将内力输入小妮子体中。   不一刻,小妮子随即醒来。   小刀关切道:“小妮子,坚强点,待会儿我还得靠你的帮忙来医治小混,你若支持不住,小混怎么能救得回来。”   小妮子举袖抹去滂沱泪水,哽咽地直点头。   此时,冷艳宫的人亦都纷纷靠拢过来。   小妮子瞥及梅芳寒,忍不住将满心悲愤发泄在她身上,带着哭声叫骂道:“都是你,小混要不是为了救你们的命,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梅芳寒虽然钗横发乱,却无大碍,她闻言只是垂下头,悲切道:“我知道,都是因为我的判断错误,才会连累曾少侠,望姑娘,请你原谅我。”   小妮子反倒一怔,只好胡乱擦擦眼泪,抽搐道:“算了,现在怪你也没有用。”   小刀诊视过小混,催促道:“妮子,快将行囊里备用的药物取来,小混身上的又光啦!”   小妮子连忙撮口召过惊魂甫定的赤焰,自它背上鞍褥的夹层口袋里,取出小混交给她保管的物品。   小刀他们和小混相处这么久,武功没学会什么特殊的,倒是磨得粗通医理。   毕竟,平常小混受重伤的机率颇高,这是为防万一,而此刻,他们还真不希望碰上这种万一。   小妮子倾出一颗碧玉回生丹,塞入小混紧闭的牙关里。   小刀把了把小混的脉,觉得微弱,但却已渐平稳,这才嘘口气道:“暂时应该没问题,咱们得找个有水的地方,好为小混的伤口仔细清理,我记得他说过,烧伤最忌秽物感染,他这一身沙灰得想法子帮他洗掉。”   小妮子泫然欲泣道:“我刚才在坡下有瞥到水光,过去一点可能有小溪。”   小刀沉重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哈赤小心翼翼地抱起小混,他语声带着哽咽道:“小刀少爷,少爷他……他会没事吧!”   小刀拍拍他的手臂,低哑道:“他会没事,他哪一次不是受了重伤,把咱们吓得半死之后,又活过来了。”   只是,这一次,在小刀的心里,他已经失去了往常所有的笃定,直觉地,他知道小混这次的情况非常不妙。   小刀不禁在心中暗祷:“老天,请千万保佑小混这一次能熬得过去。”   他不禁又想到,如果是小混的祈求,一定会说:“所谓英才早逝,祸害遗千年,我曾能混从来就不是英才,你老天别想叫我太早归位。”   甩甩头,小刀回顾众人,沉沉道:“走吧,再待下去天都要黑了。”   于是,小妮子牵着赤焰为首,哈赤抱着小混居次,再是冷艳宫灰头土脸的众娇娃,小刀殿后。   一行人缓缓半滑半走溜下斜坡。   小刀不住回望身后,他一直不明白,为何敌人在爆炸得逞之后,未再现身追杀,反而消匿无声,如此情景实在于理不合!   连绵的梅雨,今年似乎来得早了些,时未至五月,就已经浠沥沥地下个不停。   远处模糊的山影,以及近处荫郁的树林,在绵密霪雨里,拢上一层蒙蒙的雨幕,使得天地间变得有些氤氲,充满静谧与祥和。   林间的小溪,亦因为连日来充沛的雨水,高涨地哗啦奔流。   沿着小溪往上朔,溪旁两侧尽是茂密清新的茁竹与杂树,与渐近的翠峰相映,显得格外淡雅幽静。   就在小溪中游附近,一座地势较为隐秘平坦的疏林里,不知是何方雅士残留下一栋破败的小屋。   小屋不大,而且久无人烟居住,零乱不堪,但是在众多娘子军齐心协力的拾理下,小刀他们就在此地暂且歇下,以方便为小混疗伤。   小屋中唯一的一张木床上,小混仍是昏迷不醒地躺着,此时,他的外伤业已经过适当的调理,缓慢但逐渐有了收口愈合的现象。   只是,小混昏迷至今,却一直未曾转醒,而且,三天前,他突然开始发烧,炙人的温度和短促的呼吸,吓得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经过小刀彻夜拚命用冷水替他擦洗全身,总算高烧的温度降低了些,呼吸也渐趋缓和,小刀等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在当时,小刀等人真恨医到用时方恨少!   小妮子不眠不休地守在床侧,她重新为小混 换过头额前冷敷的毛巾后,便有些痴怔地盯着屋外蒙蒙的细雨发呆。   她那张原是充满光彩俏丽的脸蛋,已见消瘦,而且布满黯然的阴郁。   哈赤盘腿坐在门旁,双手托腮陪着小妮子瞪着雨景发呆,他那张朴实憨讷的大脸,此时,亦因为无奈而愁苦地皱成一团。   欢笑,好象离得小妮子他们好远,好远……这一切,全是因为小混胶着的病情而起。   梅芳寒自临时隔成的里间,走了出来,看见小妮子花容愁惨的模样,不禁我见犹怜,她内心更因为担负着小混为救她等人而受伤的念头,格外的难安和沉重。   她走近床榻坐下,握起小妮子的手,安慰道:“小妮,你别再担心,等邓少侠把大夫请来,小混一定会没事的。”   经过这些天共度沉重气氛的煎熬后,小妮子本能地将梅芳寒当做一个可以依靠的姐姐。   尤其此刻,小妮子在极需有人为她打气的情况下,红着眼眶,哽咽道:“梅姐姐,小刀哥哥去请大夫,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梅芳寒强颜欢笑道:“傻丫头,天在下雨,山路不好走,他们回来时,自然就会晚些啦!”   小妮子固执道:“可是,小刀哥哥是骑了赤焰去的,赤焰一次载两个人走山路,不会有什么问题……”   忽然——屋外响起低低的蹄声和赤焰那熟悉的咆嘶声音。   哈赤睁大眼睛,跳了起来,欢叫道:“小刀少爷回来啦!”他不顾雨势冲入雨中,急着去招呼小刀和同来的大夫。   小妮子她们亦奔向门口,小妮子更是殷殷的倚在门框上,伸头向外张望。   雨淅沥淅沥的下着……   第四章 死里逃生蛰龙眠   雨幕中——除了哈赤带着赤焰躲向一处草草搭就的遮雨棚外,只有小刀提着一小包袱药材的孤单身影,哪有什么大夫或郎中的鬼影子。   小妮子急急问道:“小刀哥哥,大夫呢?”   小刀脸色阴沉的走入屋内,递过包袱后,回身扶去满头满脸的雨水,语声压抑着愤怒道:“没有大夫。”   小妮子和梅芳寒齐声惊问:“为什么?”   小刀终于爆发怒气,嘶吼道:“那些该死的大夫,都不愿意在这种天,到这半山里出诊,其中,有的还以为我是在为什么罪犯求医,全他奶奶的狗屎大夫,没有一个有点仁心。”   梅芳寒踌躇道:“那么,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将小混送下山去医治?”   小刀犹豫道:“我想过,可是一来小混此时病况不明,实在不宜长途颠簸,再者,很难说那些埋下炸药设陷的人,是否仍在暗中搜寻着我们,此处至少还算隐秘,入了城镇可就难保他们不再出现。”   小妮子心慌意乱道:“那该怎么办呢?小刀哥哥,我们不能放着小混发烧不管呀!”   小刀安慰道:“小妮子,你先别急,我在药铺里抓了几贴退烧的药,另外,还有小混上回开出调理内伤,畅通血气的方子,我也一并抓了三天份的药材,如果这些药吃完后,小混还没有进展,那咱们说什么也要将小混送下山去。”   梅芳寒立刻道:“那我马上叫人煎药!”   小刀点点头道:“红包的是退烧的先吃,白包是伤药,药铺的人说需要吃过退烧药一个时辰后,才能服用。”   梅芳寒颔首表示明白,即刻提着包袱,转回里间去,从哪里可通向赤焰避雨的遮雨棚,在遮雨棚下,就搭着炊事用的泥灶。   小刀走近床边,俯身探视小混,而后,喃喃道:“小混,你可得撑着点,这次你若混得过去,将来才有资格成为祸害遗千年。”   小妮子正奇怪哈赤哪里去了,便走到门口去张望。   却见雨中,哈赤山也似的身躯,端端正正的朝西而跪,高举着双臂,对天朝拜,口中低诵着模糊难辨的祷文,想是哈赤正为小混向他的阿拉大神祈求吧!   顷刻之后,小屋里外逐渐弥漫着阵阵扑鼻的药香气味。   蓦地——“什么人?”   “你要做什么?”   “住手……”   屋后传出梅芳寒等群娇的惊呼叱喝之声。   小刀和小妮子立即匆匆赶往屋后。   只见遮雨棚下,一名年约六旬,高瘦干瘪,灰发腊面,身背药箱,手持药铲的锦衣老者,正俯身凑近泥灶上的药壶,耸动着他那颗下垂的大蒜鼻,嗅闻道:“唔!人参、紫苏、前胡、半夏、干葛……嗯!还有茯苓、麝香、陈皮和炙甘草。”   锦衣老人起身阴阳怪气道:“原来是香苏饮的方子,你们这里是否有人因为内伤,而发烧不退呀?”   小妮子此时方才注意到,于飞凤正躺在锦衣老人身旁不远的地上。   小刀极力搜寻脑海中,对眼前如此打扮之锦衣老人似曾相识的印象。   忽地——他双目一亮,惊喜地低呼道:“原来是他,绝命怪医周卜!”   “绝命怪医?”   梅芳寒和小妮子,一个惊讶,一个茫然地盯着小刀猛瞧。   小刀迅速低语道:“待会儿由我来应付这老怪物,只要他肯出手,小混就有救了。”   不待她们两人有所反应,小刀踏前一步,冷淡道:“你是谁?为何在此打扰我们煎药?”   绝命怪医周卜似乎有些不悦道:“你为何不回答我是否猜对了药方和病人的病情?”   小刀神色不耐道:“因为不管你猜对与否,都与你无关。”   周卜怔愕半晌,桀桀怪笑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小刀抱臂环胸,以极为明显的不耐烦,皱眉道:“我管你是谁,反正你不要打扰我们救治病人就可以了。”   顿了顿,小刀才又接道:“如果你想躲雨也可以,只管进屋去,不过这里不需要你来打岔。”   周卜哼声道:“小子,看你也是武林中人,怎么会这么没眼光,老夫可是号称绝命神医,你们若真有病人,只要老夫出手,保证药到病除。”   小刀单手托颚,故意沉思道:“绝命神医?没听过,不过,江湖上倒是有个老怪物外号叫绝命怪医,只是,根据传言,那老怪物不可能没事跑到人家家里要求看病或是打探病情,你难道想冒充这个老怪物?”   周卜脸红脖子粗地叫道:“呸呸呸,什么老怪物,我周卜不过是看病的规矩多了些而已,谁敢说我的医术不如昔年的神医齐百川!”   小刀故作惊讶道:“哦!原来你真的是绝命怪医呀!”   周卜得意地直抿嘴角,同时更正道:“是绝命神医,不是怪医。”   小刀夸张地噗哧笑道:“好吧!就算你真是周卜,但是,自从九十余年前神医齐百川前辈仙逝之后,由文狂李二白老前辈亲传医术,并指定世代号称神医的正牌神医门人,如今已是绝响,后继无人!”   小刀斜眼看着周卜,讪笑道:“周老怪……噢,不,周前辈,当今之世除了现在躺在屋里的那个人,大概还有资格延续神医的名号外,你……”   周卜脸色倏变道:“屋里那人是谁,他凭什么延续神医之名,哼,我不相信。”   他气冲冲地走进屋中,一副不肯善罢干休的模样。   小妮子有些担心道:“小刀哥哥,他会不会对小混不利?”   小刀轻笑道:“你放心,这老怪物已经中了我的激将法,他如果不救活小混,和小混较量一番医术,他是不会死心。”   梅芳寒压低嗓门道:“据我所知,周卜的确是江湖上公认,自神医齐百川之后,医术最为高绝的怪杰,凡是经他所救之人,他都认为拥有对方的性命。”   “若是被救之人不能让他看得顺眼,他一定会再取回他所救的命,因此才被冠上绝命怪医的称号,万一,他救了小混,又想杀小混时,那该如何?”   小刀笃定笑道:“只要他救得活小混,我有把握他绝对要不了小混的命。”   小妮子充满希望道:“那我们快进去看看。”   梅芳寒上前为于飞凤解开穴道后,低呼道:“难怪这老怪物气焰如此嚣张,他不但医术出神入化,就连一身武功亦不俗。”   小刀淡笑道:“否则,他如何有办法绝别人的命。”   梅芳寒挥退其余手下,和小刀他们一同进入小混卧床的正厅。   周卜听见脚步声,回身扬着手里所抓,小混开出的大补药方子,脸色阴沉道:“小子,这张方子就是床上昏迷的那个小鬼开的?”   小刀沉着道:“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周卜沉声问道:“说,他和神医一门,到底有什么关系?”   小刀淡然道:“他叫文狂为爷爷,你说,他们该是什么关系?”   “爷爷?”周卜不相信地道:“不可能,就算李二白没死,也不至于有这么小的孙子,你别想骗我!”   小妮子插嘴道:“笑话,谁规定祖孙一定得亲生的?”   她白了周卜一眼,好象很奇怪这人怎么这么笨,连这种事也要大惊小怪。   周卜有些语塞,吶吶道:“说的也是,照他开的方子看来,这小鬼是有点门道。”   周卜走近床边,小妮子紧张地拦身问道:“你想干什么?”   周卜不知如何闪过小妮子,头也不回道:“我对小鬼有兴趣,想看看他到底为何会昏迷不醒!”   小刀听到这句,终于松口气,放下久悬的一颗心。   周卜仔细诊断过小混的伤势,又为他把脉之后,惊异道:“咦?这小鬼明明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离位,怎么还能拖这么久没有断气。”   小妮子生气叫道:“呸呸呸,乌鸦嘴,你才要断气了呢!”   周卜闻言不但不发怒,反而嘻嘻笑道:“小姑娘,你真有精神,你老实告诉我,这小鬼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得以护住心脉不断,苟延残喘到现在?”   小妮子听了苟延残喘四个字,更是生气,她气呼呼地嘟起嘴,刁钻道:“耶,你不是顶顶有名的绝命怪医吗?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你还想当什么神医,简直就是庸医。”   周卜被堵得语声猛窒,半晌,方才喃喃地道:“唉,现在的小孩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得敬老尊贤。”   小刀和梅芳寒惊讶地瞪着绝命怪医周卜感叹地直摇头,奇怪周卜为什么会对小妮子恁般地好颜相待。   小妮子纯真未泯,见周卜神色有些落寞,不禁缓下口气,娇嗔道:“好嘛!只要你救得好小混,我就不叫你绝命庸医,好不好?”   周卜哭笑不得道:“你这妮子,小嘴倒是挺厉害的,怎么都不吃亏就是。”   小妮子俏皮地撇撇嘴道:“那是你自己的口才太差,才没办法占便宜。”   周卜一反乖桀的常态,呵呵笑道:“你这小丫头,到底是谁把你调教得这么皮?”   小妮子朝床上点点下巴,皱皱鼻子道:“还不是那个小混混教导有方。”   周卜好玩道:“真的?这小鬼有这等子高明?”   小妮子噘着嘴道:“人就躺在那里,只要你有本事能救得活他,亲自试上一试,不就知道是真、是假啦!”   周卜哈哈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们早算计好,要我救这小鬼。”   小妮子耸耸肩道:“就怕你救不好,小混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   周卜摆摆手道:“好了,不用再激老夫啦!反正,老夫若不和他印证一番,也是不会死心。快去准备热水,这小鬼的伤,的确得费上一番手脚。”   “马上办!”   小妮子欢叫着,飞也似地冲向屋后。   周卜再一次仔细地为小混做诊断。   良久——他对小刀招招手,沉吟道:“小子,过来将这小鬼受伤的将情形和曾经内服外敷过些什么药物,仔细说给我听听,省得老夫待会儿下药有冲突。”   “好的。”   于是,小刀钜细无遗地将情况详细地解说一遍。   连日来,霪雨霏霏,难得有了放晴的时刻。   太阳偶尔从断续的云层里露出脸来,洒下些暖暖的阳光。   小鸟趁着这个难得的晴天,飞上高枝争相啾鸣,蝴蝶也都忙着飞出来,晾晒它们五彩缤纷的双翅。   一时之间,山林里充满活泼的蓬勃生气。   就连小屋里,也传出阵阵愉悦的欢笑声。   小妮子似喜似嗔地娇笑道:“小混,你好可恶噢!昏迷那么久,害得人家担心死了!”   小混虽然仍有些虚弱,却是脸色红润,他搔耳抓腮,无辜道:“没有呀!我只是被阎王爷请去签那份当后台老板的合同,顺便在那里吃了一顿花酒而已嘛!只是那顿酒吃得我热死了,阎王府里又没有游泳池,稍为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罢了!”   小刀讪笑道:“是喔!下回你若还想再到地府去时,记得先通知我们一声,我们一定不会想办法拉你回来,好让你在地狱里玩个痛快。”   小混呵呵傻笑两声,故意转变话题道:“对了,梅大姐,其它那几位大姑娘呢?为什么没看到她们的人,连点声音都没听见?她们都没受伤吧!”   梅芳寒含笑道:“我要她们先回宫了,一来避免大群人共同行动时,太过引人注目,再者,我也担心宫主挂念。”   小妮子机伶道:“她们回去以后,还会不会再去找董大嫂她们母子的麻烦?”   梅芳寒坦然道:“暂时是不会,我要七姐将此行的经过,向宫主详细禀明,一切事情都等我们回宫后再做计较。”   小混谑道:“这就是说,是好是坏,这笔帐都算在我们头上就对了,是不?”   “明知故问!”格芳寒淡淡道:“不过,有另外一笔帐,我倒想现在就先和你算算。”   小混格格笑道:“七日断肠丹,是不是?”   梅芳寒莞尔道:“知道就好。你根本就没在我们身上下毒,却硬是把我们唬得一愣一愣,你昏迷不醒那几天,我和其它姐妹简直担足了心。而小妮她和邓少侠也都不知道解药为何,直到过了第八天,我终于肯定我又输了一遭,被你骗得好冤!”   小妮子娇声道:“梅姐姐,小混他最会假仙了,这回连我和小刀哥哥也弄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喂你们吃毒药呢!”   小混得意道:“三国时代的马谡不是早就告诉我们,用兵之道者,攻心为上,攻城次之,我要是不来上这么一招,如何能将你们制得服服贴贴一路听话。”   梅芳寒叹笑道:“老实说,我实在是服了你,如果不是这次碰巧因你昏迷不醒而揭开这招妙计,只怕我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所以为受制于人的情况根本不存在。”   小混嘿嘿谑笑道:“关于这一点,我保证你事后一定会知道自己上当。”   梅芳寒不解道:“但是,只要你再随便给我一颗药丸,告诉我那就是解药,我一定会信以为真。”   小混奸黠地呵笑道:“问题是,我根本不会给你解药,而是干脆告诉你,你没有中毒。”   梅芳寒一怔道:“为什么?”   小混吃吃笑道:“不这么样,怎能呕死你们,如何显示我的聪明才智,胜过你们多多!”   梅芳寒闻言,失笑道:“小混,我真的很受不了你,我很怀疑,你的敌人是不是都让你如此气死的?”   小混挤眉弄眼道:“不中亦不远矣!”   小刀哼笑道:“得了吧!现下你就快遇到一个难缠的老怪物,你要是有本事气死他,那你就真的是了不起啧啧!”   小混悄然道:“对了,那个想和我争神医的人呢?还有哈赤怎么也不见了?他们该不会也回冷艳宫去了吧!”   小刀嗤道:“你还真会打屁。”   小妮子呵呵笑道:“绝命怪医说,为了替你疗伤,他把辛苦采得的上等药材都用光了,趁你没醒,他要入山再去补货,哈赤因为他医好你,所以自愿陪他上山,帮他背药箱。”   梅芳寒不禁赞道:“小混,哈赤对你可真是死忠,你昏迷的这几天,他可陪着难过的不得了,甚至下雨天,都没能阻止他跪在雨中为你求神祈祷,像他如此忠心的仆人,的确少见。”   小混轻笑道:“大家都是这么说。”   说人人到,门外响起哈赤如雷的嗓门,叫道:“小刀少爷,小妮子姑娘,我们回来喽!   少爷他醒了没有?”   小混忍不住高兴的回答道:“憨狮子,我醒啦!你干嘛那么好心,去帮别人提箱子。”   “咚!”   门外传出箱子落地声。   哈赤庞大的身子冲入屋内,直闯床前,噗通一矮,他跪在床头,激动道:“少爷,你醒了,阿拉大神保佑,你终于醒啦!”   小混抱臂遮脸,唉唉叫道:“喂喂,憨狮子,好不容易才放晴,你别再下雨了,好不好,快起来。”   哈赤抹抹大嘴,呵呵憨笑地站起身子。   在哈赤身后,周卜阴阳怪气道:“喂,小鬼,老夫千辛万苦把你从鬼门关口救回来,你竟然数落哈赤替我提药箱的事,你未免太过分了吧。”   小混斜着眼,怪声怪气道:“喂,老鬼,我可没有叫你救我,你把我从阎王爷的庆功宴上硬拖回来,少爷我还没找你算帐,你竟敢先差使我的人,哼哼,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耶——”周卜大叫道:“怎么?我救你还救错了,你说那是什么话。”   小混白眼道:“中土汉话你都听不懂,笨!”   周卜跳脚道:“反了反了,救人还得被人糟蹋,这还算哪门子世界?”   小混嘲讽道:“这是花花世界,老鬼,怪只怪你不值钱,才会那么好糟蹋。”   周卜怪叫道:“小鬼,你若再说一句,老夫我就把你的命收回来。”   小混嗤鼻道:“怎么,动口不成你就想动手,老鬼有本事你就动手试试,看少爷含不含糊。”   周卜双掌倏提,一步步逼向床前。   小混看都不看他一眼,慵懒道:“除掉我,你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盗用神医之名,反正别人也管不了你。”   周卜剎住身形,垂下手,恨恨地跺脚,怒叫道:“小鬼,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气死我了!”   小混得意地瞟向小刀,吃吃笑道:“如何?老哥,你输了,承认我是了不起的人物,不会降低你的身分。”   梅芳寒噗哧笑道:“小混,对你的伶牙俐齿,我实在衷心佩服,我真同情那些想和你过不去的人,还没动上手,你就可以激得他们撞墙了。”   小妮子格格笑道:“周前辈,现在你相信,我的口头把式,真的是这混混教出来的吧!”   周卜恍然大悟道:“小鬼,敢情你拿我当实验品,耍我呀!”   小混咂嘴道:“老鬼,你说话态度若再不改进,那就不光是当实验能了事。”   周卜嘿嘿笑道:“他妈的,原来你不喜欢小鬼这名字。”   小混斜他一眼,嘲笑道:“我可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老鬼这名字。”   周卜在床榻前的圆凳坐下,哈哈笑道:“你这个混混,实在合我胃口,老夫喜欢你。”   小混顶嘴道:“老怪物,那还得少爷我高兴,才考虑是否批准让你喜欢我。”   周卜谐谑道:“我还以为只有我择友挑剔,原来你这小混混也不含糊,和我一样嘛!”   小混微喘道:“我是遇到什么样的人,才会有什么样的条件,那可是一点也不像老怪物阁下。”   周卜皱眉道:“你话说得太多了,是不是已经醒来很久了?”   小刀代为回答道:“你们出门不到个把时辰,小混就醒了。”   “够久了!”周卜把着脉道:“你早该休息的,小混混。”   小混微见疲惫道:“得了,老怪物,别忘了我是神医,想将我当病人,门都没有。我休息是因为我想休息,而不是你说我该休息,我才休息。”   他说完话已经闭上双眼。   周卜呵笑道:“我若和你争论这点,我就是呆子,我自然明白没有一个大夫高兴承认自己也会生病,反正你自己看着办,我还得去整理药材,不过,如果听我的,我可以让你在三天内下床。”   小混抬起一只眼皮子,感兴趣问道:“挑战?”   周卜眨眼笑道:“有何不同!”   小混复又闭上双眼,爽落道:“好,最迟二天后的晚上我下床给你看。”   小妮子急道:“小混,你别逞强,养好身子最要紧。”   小混模糊道:“谁说我逞强……别吵,我要入定去也……”   周卜目光闪动,揣测道:“难道他会蜇眠催元术?如此一来,倒是有可能在二天左右的时间恢复体力下床。”   小妮子娇憨问道:“周前辈,你是说小混真的能那么快就恢复体力?”   周卜淡笑道:“那就得看小混的本事到哪里,这正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咱们走着瞧吧。”   时间,在有些人眼中,好象一晃眼就过去了,快得令人来不及想要做什么。   然而,此刻时间在小妮子等人的眼中,却慢得宛若屋檐前的水珠在滴,可以看到水珠由无渐渐聚集,而后慢慢地……慢慢地形成半弧……半弧逐渐为圆球……圆球缓缓地下垂……   拉长……答地落地迸碎……变回无有,接着重新开始。   小混第一次入定醒来,是在半夜时分,周卜守候于旁,静听小混念了一大堆药名,配成一方令他不得不竖起拇指佩服的上等大补秘方。   小混在服过药后,道声:“拜拜!”再度沉沉睡去,至少,在小刀他们眼中他像在睡觉,而不是入定。   小刀捺不住好奇问道:“何谓蜇眠催元术?”   周卜专注地解释道:“简单点说,就是一种利用睡眠练功的疗伤法,一般学武之人多半都能做到运功疗伤,只是这种方法无法做到如睡眠时那般放松全身所有经脉穴道。   蜇眠催元术却是在睡眠状态中入定,这种疗伤法和普通睡眠不同之处,在于它能使得平常睡眠时并不休息的脑部,进入一种无我无相的入定状态。   如此身体在全然的松弛下进行打穴疗伤的功能,效果则比一般打坐疗伤强上数倍。”   小妮子半知半解道:“那是不是说,小混这一睡就不会做梦?”   周卜笑道:“不光是不会做梦,那就像你平时练功打坐一样,入定之后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消逝,一定要功行圆满之后才会醒来,情形完全相同。”   小刀沉吟道:“既然如此,小混为什么有把握两天内能醒?”   周卜猜测道:“我想,这可能和他所练的内功心法有关,通常因练功心法的不同,每个人入定时间的长短也不尽相同,小混可以据此估计行功完毕的大概时辰。”   梅芳寒轻柔道:“如此说来,在小混醒转之前,我们只能等待。”   “没错。”周卜颔首道:“所以我建议大家都去睡觉,痴守在他床边,对他也是爱莫能助,不如休息去。”   小刀犹豫道:“难道不需有人为他护法?”   周卜沉思道:“护法倒是大可不必,不过,今晚剩下的时间,就由我看着他,以防他有任何需要,等明天天亮后,你们可以接我的班。”   小刀赞成道:“就这么办!”   于是,小妮子和梅芳寒入内室就寝,而小刀和哈赤则是在门旁架起木板打地铺。   雨,不知何时起又沙沙地下了起来。   远处,有雨蛙求偶的咕……咕噜叫声,间歇传来。   夜,更沉了。   当小混再度清醒时,正好是他所指定二天后的黄昏时刻。   当他睁开眼睛,第一眼入目所见,竟是五张围在他头顶,胖、瘦、美、丑各异的面孔,而这五张面孔上唯一相同的表情,便是愁眉苦脸,心事重重之态。   小混眨眨眼,捉狎道:“唉!我被你们白白偷窥一场,又没收你们半毛钱,你们干嘛摆出这种脸色给我看呢?”   小妮子欢呼道:“哟呵!你终于醒了,你整整有二天二夜动都没动一下,我们是怕你出问题。”   小混神采奕奕地坐起身子,伸个懒腰道:“噢!我真的动都没动一下?那实验结果非常成功嘛!难怪我全身的骨头,好象都老了一百八十岁,僵硬的跟什么似的。”   周卜惊叹道:“什么?你是第一次试用蜇眠催元术?喂,小混混,你知不知道以你那身内伤,万一施术期间有点差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简直是拿自己的小命在开玩笑。”   小混吊儿郎当地道:“赌命嘛!不就是这么回事,谁叫你向我挑战,我若不让你输的口服心服,岂不枉称曾能混的名号。”   梅芳寒咋舌叹道:“你真的是胆大包天呀!”   小刀嗤笑道:“什么胆大包天,他是骚包爱炫,借机会自我表现一番。”   小混推被下床,哈赤急忙上前把持,小混不予推拒,直到他在门前那张又破又小的桌旁坐下,方才开口谑笑道:“老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还真是能够了解兄弟我。”   小刀心情愉快地嗤了一声,轻松地说道:“只要你一醒,你那张狗嘴,就是满口的鸟拉狗屎乌蛋屁!”   说完,他和小混两人相视哈哈大笑,将近一周来,积压在这间小屋之中,那股沉重的郁闷,似乎也被这笑声彻底地击碎消散。   周卜轻笑道:“小混混,你已经证明自己的确能下床,不过,老夫不相信,你就真的痊愈了。”   小混白眼道:“废话,你以为我是神,说好马上就全好啦!当然是还得略做调养,吃吃补药什么的。”   小刀不可思议地摇头道:“稀奇,稀奇,真稀奇,你这混混也会承认自己需要休息,看来,这一回你可真是吃到苦头了。”   小混瘪笑道:“他奶奶的,被炸药炸个正着,可不是好玩的事,换做常人就算有十条命,早就全部报销去也。   老哥,到底是哪家孙子胆敢如此恶毒地陷害少爷我,奶奶的,我决不与他们善罢干休的。”   小刀深恨道:“我不知道是谁安排下这次爆炸的毒计。”   “不知道?”小混嗔叫道:“怎么会,难道后来没有半个鬼现身?”   小刀断然道:“没有,所以我一直尽量隐藏咱们的行踪。”   小混摆摆手道:“如果对方真要找咱们,怎么藏也无路用,唯一的可能是,他们根本放弃追杀,咱们才能在这里安度余年。”   小妮子娇嗔道:“什么安度余年,咱们还没有七老八十呢!小混你是脑筋被炸坏了是不是,连成语都不会用啦!”   小混撇撇嘴道:“我说妮子,自己程度太差,就别多说话,你懂什么,如果没碰上老怪物,说不定我在地府里,吃酒吃得高兴就不回来了,这些日子岂不真的变成我的余年,我说安度余年,有啥不对。”   小妮子跺脚嗔叫道:“死混混,你人还没完全好,就开始和我过不去,你简直……就像小刀哥哥说的,满嘴乌拉狗屎鸟蛋屁!”   小妮子重重一哼,甩头便走。   小混在她背后叫道:“走?老套啦!可惜我现在身体虚弱,不能追进去用家法侍候。”   小刀和哈赤忍俊不住呵呵直笑,周卜和梅芳寒却是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周卜轻咳道:“唉,就连那么刁钻的丫头,竟也是你口下败将,难怪老夫出师不利,不过,至少,你刚才终于承认,是因为老夫的关系,才保住你这条小命。”   小混谐谑笑道:“少拍马屁,你再怎么拍,少爷我也不能用教那妮子的方法,让你成为口上胜将。”   他暧昧地眨眨眼,令周卜茫茫然,眉头直皱。   梅芳寒终于忍不住问道:“小混,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如何教小妮子,为何不能教周前辈和我?”   小混邪邪笑道:“老怪物不成,你嘛……我倒是很乐意教你。”他加了一句:“只要小妮子不吃醋,就没问题。”   梅芳寒兴趣更浓,好奇道:“真的?这又和小妮子吃不吃醋有何关系?”   小混捉狎地呵呵直笑,满脸猪哥相,逗弄道:“当然有关,我是喂那妮子吃口水,她才变得口齿伶俐,如果要将这独家饮用的口水借别人,自然非得经过她的同意,才能饮用。”   梅芳寒蓦地明白小混所指,她不禁赧然嗔道:“曾能混,你真是……”   梅芳寒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她索性轻啐一声,扭头回房。   小混哈哈笑道:“娘们就是娘们,怕听又爱问,等被吃了豆腐,全是一个样儿,逃之夭夭。”   忽地——布帘后飞出一物,啪地正中小混俊脸,登时,花糊糊的蛋白、蛋黄和着蛋壳,自小混怔愕的脸上慢慢流了下来。   里间,传出小妮子得意的声音:“死混混,别忘了你现在是身体虚弱,反应迟钝,本姑娘可以放心大胆地欺负你。”   小混抹去花糊糊蛋汁,吃瘪道:“奶奶的,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等着吧!”   周卜强忍着笑意道:“现在,你大概比较希望咱们俩再来段会诊,比比看谁下的方子能够让你较快痊愈了吧!”   小混接过哈赤递上的湿手巾,擦着脸,嗔叫道:“比,奶奶的,我等不及想复仇啦!”   于是,周卜拿过笔纸墨砚,乐不可支道:“好极了,咱们把自己所要用的方子开出,再来互相评断孰优孰劣。”   “没问题!”小混大方地将纸笔一推,礼让道:“你先来。”   周卜先为小混仔细把脉,而后闭目沉思半晌,这才落笔写下他慎思之后,开出的药方。   小混随之接过方子,故做冬烘状地重重一咳,再顺手轻抖笺方,摆足架式,方始睨眼朝药方瞄去。   只见上面写着:“复元活血用柴胡花粉归桃山甲俱更益红花大黄草损伤瘀血酒煎祛紫胡三钱花粉三钱当归尾三钱穿山甲二钱红花一钱炙甘草二钱桃仁三钱酒浸大黄三钱水三碗,煎存一碗,或加陈酒半杯冲服”   周卜解释道:“归尾、桃仁可以活血散瘀,山甲、红花和甘草祛瘀止痛,更合柴胡、大黄之一疏一泄,行气通络,对于内伤血瘀最具效用。”   小混评论道:“这种方子……还算可以啦!不过,我只要加上一味,绝对可以比你的功效强上百、八十倍,你信不信?”   周卜惊疑不定道:“加上一味?你想加什么,人参?你知道人参虽然强心提神,可是滞邪,对你此时的伤势,并不适宜。”   小混嘿嘿笑道:“你既知此理,我焉有不明,告诉你,我加的这一味碧玉回生丹,此丹乃是以翠玉灵芝、天山雪莲、千年白玉何首乌为主药,和以多种名贵中药,经过九煎九晒炼制而成。   拿这味灵药做为你开出这方复元活血汤的药引,再加我的蜇眠催元术运功一催,嘿嘿,包管三天之日,我又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哈哈……到底,你还是输我一着,老怪物!”   周卜瞪眼怪叫道:“这……不公平,咱们比的是开药方,可不是凭借灵药……”   小混截口叫道:“嗳,我就开一张和你相同的药方,再加上一味碧玉回生丹为引,那不就得了,有什么不对?”   周卜不甘示弱道:“那么,我也可以加上一味,以万年冰晶玉莲做药引,功效便可大过于你的碧玉回生丹了。”   小混老神稳稳道:“可以呀!问题是,现下我就有药引,马上可以起火煎药,而你的药引,那个传说中的万年冰晶玉莲又在哪儿?”   周卜猛地一窒,小混嘲谑道:“得了,老怪物,你若想比比看谁知道那些举世难寻的灵丹妙药多,我倒也可以奉陪,不过,这一回合,你还是认输来的实际一点。”   周卜心不甘情不愿道:“他妈的,我上了你这混混的当,早知道就让你先开药方。”   小混得意道:“你现在才这么想,就表示你比我还笨,输给我乃天经地义之事。”   周卜恨恨道:“放屁!”   小混挥手扇道:“好臭!周老怪,有风度点,输了就输了,煎药吧,我得上床去歇歇,等人家来侍候啦!”   周卜一阵咕哝,而后无奈地大声道:“走吧,大个子,你那个不要脸的少爷等着吃药啦。”   哈赤以目光向小混请示,小混懒懒道:“去吧,输的人脾气总是比较大些,你若不去,万一他气昏,气死了,咱们可就少了个现成的大夫。”   周卜啐道:“呸呸呸!乌鸦嘴,老夫岂会如你所言,恁般不懂事,大个子,咱们走,别理他。”   哈赤提起药箱,唯唯喏喏地跟在周卜之后出去,但他心裹在想:“奇怪,你怎么可以叫我不理少爷,真是没知识。”   小刀看着周卜他们离开,淡笑道:“这老怪物可真是被你制得死死的。”   小混自顾自地回床躺下,讪谑道:“所为神怪,神怪,神总是压在怪上头,怪医碰上神医,他岂能不甘败下风。”   小刀无声一笑,他以为小混累了,需要休息,便不再说话。   半晌——小混忽然睁眼问道:“老哥,你说这老怪物光是靠鼻子闻,就能分辨出药材,这事不是开玩笑,说神话吧。”   小刀诧然道:“是我亲眼所见的,怎么啦?”   小混呵呵低笑道:“奶奶的,其实这老怪对药材的经验,可比我丰富多了,像我,大都是知道理论,实际经验欠缺得很,可惜这老怪物偏要以己之短,攻我之长,他是注定要吃瘪了。”   小刀毫不奇怪道:“这就是所谓先声夺人,攻心为上,他打从一开始被你激得跳脚之后,我看就变得脑筋有些浑沌,总是顺着你所说的话做而已,大概没时间停下来想想自己的作战方略。”   小混嘿嘿笑道:“这也得靠本事,才能使人入彀而不自知。”   小刀讪笑道:“有时我会想,你的脑子里是不是画满方格,等着下棋,为什么你总能如此料敌机先?”   小混打趣道:“如果,你从懂事起,下棋就是你唯一的游戏,你大概就会像我一样,脑子里长棋盘,被迫料敌机先。”   小妮子掀帘而进,好奇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谁的脑子里长棋盘?”   小混捉狎道:“我在说现在身体虚弱,不能玩家法侍候,是不是该找个棋盘下棋。”   小妮子低啐一声,兴冲冲道:“我去找木材刻棋子,我就不相信下棋下不赢你。”   小混意气风发道:“好,我接受挑战,虽然你的棋下的并不高明,不过,我勉强还可以忍受。”   小妮子哼声道:“你少说大话,我叫小刀哥哥做我的军师,两人夹杀你一个,看你还能不能嚣张。”   小混狂放道:“没问题,一对二,我照样可以杀得你们丢盔弃甲,抱头鼠蹿。”   小妮子跑向灶房,突然又跑回来问:“下象棋还是围棋?”   小混叫道:“围棋好了,只要找些树枝剁一剁就可以,不用写字,快得多了。”   敢情,他们用的棋具,向来是随下随刻的新鲜货。   小妮子应声之后,掀开布帘,匆匆消失于院内。   第五章 化敌为友九宫行   一个天气阴沉的早晨。   一大早,小混等人已经整顿好行囊,准备离开这间曾经让小混安度余年的小屋。   小混站在门前,最后一次问:“老怪,你真的不和我们去冷艳宫?”   他故意暧昧地眨眼接道:“冷艳宫里可都是些花不溜丢的俏娘们耶!”   周卜故做惊恐地摇手道:“不不,那些娘们是专门要男人性命的冰美人,老夫耄矣,还想多活些日子。”   梅芳寒嗔笑道:“老怪,你在冷艳宫刑堂堂主面前说这话,难道不怕我现在就动手?”   周卜诙谐道:“光凭你这个小妞,老夫倒还不挺害怕的,我就含糊你们那个号称冷面罗剎的宫主施亚慧,她可真是名符其实的冰山美人,我离她最少三丈,都还能感到那种冷进骨子里的森冷。”   梅芳寒讶然道:“哦?难道你见过敝宫主?”   周卜叫道:“当然见过,那时她正动手宰人,到现在偶而想起来,我都曾打心里发毛,哪有那么残酷的杀人手法,简直……像宰猪、宰牛。”   梅芳寒分辩道:“敝宫主并不像你想象那么无情酷杀,通常本宫处置人的手段,都是依犯罪之人所犯罪行,加以惩治,如果像你所形容那般的手法,定是被杀之人犯下无数淫行,才会遭此残酷的报复。”   周卜摇摇头道:“那我就不清楚,反正,我是打算不和冷艳宫对上。”   小混嗤笑道:“得了,老怪,你干脆坦白点说,你留下来是另有所图,是不是有什么灵药要出土?”   周卜皱皱眉道:“他妈的,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小混得意道:“简单,你老怪会出现在这种乌不拉叽的鸟山,除了采药还能干什么,而能够让你看上眼的药材,自然不会太平常。”   周卜呵笑道:“的确有你的,小鬼,不,我是说小混混,老实告诉你,在这座山靠北边的一处山坳里,有一颗龙涎朱果大约再过半年就能成熟,我想去守着它,免得失之交臂。”   小混撇撇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咱们只好在这里分手。”   他自赤焰背上的鞍褥口袋里,取出一支小瓷瓶交给周卜,轻笑道:“这是独门秘制的蛇魂香,擦在皮肤或衣物上可以避毒蛇,也可以直接撒向蛇类驱蛇,效果比一般雄黄精好得多,你要采龙涎朱果,一定会遇上成精的长虫,这东西大概有点用处。”   周卜接过瓷瓶,习惯性地打开嗅闻道:“唔!是蛇胆、菊精和雄黄调配而成的。”   小混笑谑道:“奶奶的,周老怪,你真是有职业病,遇到什么药物,都要先分析它的成份。”   周卜收妥瓷瓶,呵笑道:“没办法,习惯成自然了嘛!”   众人又是一阵告别,小混他们沿着小溪下行,顿饭光景的时刻后,他们终于回到昔日遇袭的峡谷前。   小混看着依然被颓石阻断的峡谷,喃喃道:“奶奶的皮球,这到底是谁搞的?”   小刀揣度道:“或许是血魂阁,毕竟,目前欲置我们于死地的,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别人。”   小妮子异想天开道:“会不会是炸错人,所以一直没人来追杀。”   小混沉思不语,不知想些什么。   小刀断然否定道:“不可能,以那天的情形看来,对方分明是想将咱们逼进谷中,企图一网打尽,才会先引爆后面的小堆炸药。”   小混豁然叫道:“不管啦,反正桥到船头绝对是直的,等再碰上时,这笔帐再一起结。”   梅芳寒奇怪道:“桥到船头……小混,你是不是说反了,桥怎么会到船头?”   小混咂咂嘴道:“桥站在岸边等船过来,难道会变弯不成,又不是九曲桥或拱桥,当然一定是直的。”   梅芳寒叹笑道:“你哪来的这么多歪理?”   小混得意地抿嘴道:“歪理也占了个理字,有理就可以走遍天下,管他正理、歪理、真理、假理。”   他大手一挥,喝笑道:“走,离开这个令我看不顺眼的地方。”   赤焰首先应和,欢嘶一声,昂头向小路来处小跑步而去,它和小混一样,永远不喜欢落于人后!   接近中午时刻,梅芳寒带领小混他们离开崎岖的小路,折向穿越淮阳山的官道,由于进入迎风面的山区,此时,天便又下起细如牛毛的蒙蒙小雨。   梅芳寒道:“咱们快赶一程,前面不远就有一处可供休息的野店。”   于是,众人便在宽敞无人的山道上,施开身形,宛如浮光掠影般,向前曳进。   果然,在转过一个急弯之后,一间全以原木搭就的朴实小店,出现在他们眼前,小混等人迫不及待地奔入店中,躲避渐大的雨势。   店主是一对年约五旬左右的中年夫妇,他们含笑招呼道:“快里面请,这么大的雨,怎么没有带雨具就出门啦!”   小混呵呵笑道:“我们出门时还没下雨,谁知道入了山就走样,准是老天爷存心和我们作对。”   店老板笑道:“小哥,听你口音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天气,平常时只要山下阴天,山上一定是下雨的天气,加上现在正是梅雨季节,那山上更几乎没有一天放晴。”   小混瞟了梅芳寒一眼,捉弄道:“我是外地人还没话说,偏偏带路的那位内地人,是个姑娘,最喜欢在蒙蒙细雨中忆当年,享受一番浪漫的风情,没办法,我只好陪着她淋雨。”   小混唱作俱佳的表情,使得店老板信以为真,忍不住直朝梅芳寒和小妮子两人身上打量着。   小混索性道:“就是那个年纪比较大的啦!年轻的和我一样,都是外地来的人。”   店老板呵笑道:“哦,难怪呀!”   谁知他难怪什么,大概是说梅芳寒比较像那种喜欢浪漫的年龄吧!   这一来,倒将梅芳寒窘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她那模样越发使人觉得,小混所言非假。   老板娘适时送上刚沏好的热茶,笑道:“这是我们家里自个儿种的绿茶,趁热喝喝好去去寒。”   总算,这一打岔及时解除梅芳寒的窘境。   店老板殷勤地为他们斟好热茶,问道:“要不要顺便在这里吃个午饭?”   小混无所谓道:“也好,反正这场雨大概一时也不会停。”   小妮子娇声道:“老板,我那马儿可不可以让它进屋里避雨?”   老板有些微愕,却也没有推辞,连忙点头道:“没关系,反正没有其它客人。”   小妮子扬手召唤道:“小子,快进来。”   老板瞪眼望着赤焰愉快地进入店中,进店之前,它竟也知道在廊前,抖落一身水珠,这才进门。   店老板夫妇几乎异口同声惊道:“呀,这红马会听人话。”   小混但笑不答,反而道:“老板,我们要吃饭,记得吗?”   “记得!”店老板急急拉着老婆躲入厨房,彷佛赤焰是带了邪术的魔马。   小妮子好玩道:“他们怎么那么紧张,赤焰宝贝又不会吃人。”   小刀淡然道:“山野村人,从来未曾见过如此灵异的神驹,自然难免大惊小怪,许多荒诞的迷信,不就是因此而产生。”   小混趁着四下无人,好奇问道:“梅大姐,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们,冷艳宫到底在何处?   至少让我们心里有个谱嘛!”   楷芳寒略做沉吟后,低语道:“等待会儿上路之后,再告诉你们。”   如此一来,小混他们可是等不及想早些上路。   在店主夫妇惊讶的眼光下,小混几乎是用倒的方式,将饭菜吞下肚去。   梅芳寒忍俊不住道:“小混,你别急嘛!哪有人像你这样吃法。”   小混仰头灌口茶,囫囵咽下满嘴的东西,指着小刀和哈赤,理直气壮道:“他们不就是这样子吃的。”   小刀咿唔道:“不这样吃,我们就没东西可吃了。”   小妮子举箸无可下处,委屈道:“就是嘛!我都还没吃……”   小混打岔道:“老板,再替我包二十个白馒头,十斤酱牛肉,十斤火腿切片,五斤老酒。”   他回头道:“这样你在路上就有得吃了吧!”   小妮子索性放下筷子,好气又好笑道:“你以为我是母猪,那么会吃呀,叫那么多东西干嘛!”   “吃呀!”小混拍拍肚皮道:“这里还没饱,而且说不定夜里要住野地,不多带些吃的,晚上哪里吃东西?”   梅芳寒几乎是喃喃自语地说道:“奇怪,你怎么又猜对了,再下去是没有可以打尖的地方。”   小刀揶揄道:“这是我教导有方,而且这近一年来的餐风露宿把他冻的、饿的聪明了一点点。”   小混白了他一眼,众人付过餐费,顺便向店主夫妇买了二件蓑衣给小妮子和梅芳寒,这才踏入雨中。   此时,偶而飘过的山风雾气,使得雨中之行更添几许浪漫情趣。   梅芳寒打趣道:“这回,急着上路寻找浪漫的又是谁啦?”   小混呵笑道:“不是寻找浪漫,是寻找秘密。”   梅芳寒语声含笑道:“看你急的,我以为你是很有耐性的人呢,好吧,冷艳宫位于两湖与江西交界处的九宫山,迷雾峰上。”   小刀疑惑道:“我曾去过九宫山,可是从未发现过冷艳宫,也不曾听说那里有个迷雾峰。”   梅芳寒淡笑道:“若是能够被你发现,冷艳宫就不会有神秘之宫的称呼。”   小混思索道:“难道是九宫山上有什么特别的地形可以掩护冷艳宫的所在?”   梅芳寒欲言又止地道:“我想看看江湖中的奇葩,有名的天才混混,是否能找得出冷艳宫之秘。”   小混双目发亮道:“想考我?也好,老哥,请你想想看九宫山上有哪些地势特殊的地方没有?”   小刀沉思道:“把范围缩小些,你想要何种特殊的地势?”   小混指点道:“例如,特别险峻的高山,或是无人可入的深谷。”   小刀苦笑道:“小混,你知道九宫山之名由何而来吗?就是源于它本是九座一体的高山峻岭环结而成,所以名之九宫,而其中无人可及的深谷何其多,你要我如何告诉你?”   小混搔搔被烧短许多的头发,为难道:“有没有像五台山鸠头峰,那一类的山峰或绝谷?”   小刀想了想,摇摇头。   小混无奈道:“那只好等到了地头再研究。”   小妮子好奇问道:“梅姐姐,从这时到九宫山要多久的时间?”   梅芳寒估计道:“如果像咱们这样子走法,大概需要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达山前,要进山,若碰上雨季,恐怕得花一星期。”   小妮子机伶道:“冷艳宫在深山吗?否则走山路为什么需要那么久?”   梅芳寒正欲答话,忽然醒悟道:“好哇,小妮子,你也帮着小混来套我的话。”   她说着伸手去呵小妮子的痒,笑着要处罚这妮子。   小妮子格格笑着,躲向小混身后,谑笑道:“胳膊当然是往里弯啦!”   小混吃吃笑道:“梅大姐不错嘛!跟我们一起才多久,人就变得聪明多了,反应也快多了。”   梅芳寒啐笑道:“少往你自个儿脸上贴金,以前我是谦虚,让你罢了!”   小混故作惊讶道:“耶,你怎么连说话都越来越像狂人帮?”   小妮子接口道:“也就是越来越厚脸皮的意思。”   格芳寒为之语塞,她只有拚命摇头叹笑,假装自己是礼让他们这对伶牙俐齿的小狂人。   九宫山,迷雾峰。   冷艳宫地牢里,一名年约四旬,长相斯文俊逸,但略嫌清瘦,做书生打扮的白衣中年人,沉静的闭目盘坐于空无一物的牢内。   看他平静的脸色,彷佛未曾感觉到自己失去自由被囚困于牢狱中。   忽然——地牢外响起开锁的喀喳声音,使得这名白衣人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在他双眸中,是一股祥和如外表的深邃眼神。   一名年约三旬许,却美貌惊人的宫装丽人,缓步来到牢门前,冷冷道:“邓清逸,我想你应该很高兴知道,你那个孝顺的徒弟,正在本宫所属的引领下,准备前来搭救你。”   这白衣中年人正是被尊为武林第一把刀的刀中至尊邓清逸,他闻言脸色微变道:“小刀?他怎会知道我在此处?”   冷艳宫主仍是声如寒冰道:“不管他是如何知道,重要的是,他来了,而我想杀掉他,对你将是一项很好的报复手段。”   邓清逸脸色骤变,激动道:“不,亚慧,你不能伤害他。”   冷艳宫主施亚慧无动于衷道:“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他叫邓小刀是吧!多么明显的事实,他该是你儿子,而不是徒弟,这也是你当年离开我的原因,是不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邓清逸扑身向前,抓住牢门上儿臂粗的栅栏,否认道:“不,你误会了,他……”   蓦地——他毅然沉声道:“他就是你以为已死的儿子。”   施亚慧登时如中雷殛,怔在原地,半晌,她冷漠如霜的表情,倏然崩溃,嘶吼道:“你胡说,麟儿他早就被人所劫,死于非命。”   邓清逸沉痛道:“错了,这件事打从二十年前便错了,我绝不能让你伤害自己的亲生孩子,我会把事情原委完完全全地告诉你。”   施亚慧顾不得身后属下的惊讶,她激动地抓住邓清逸放在栅栅上的双手,哭喊道:“告诉我,不要再折磨我……”   一条蜿蜒的黄土道路,如懒蛇般向前延伸,路的两旁是一片平畴绿野,开满不知名的小紫花,在和风中轻轻摇曳。   九宫山,便似一座插天屏风,坐落在土道的尽处,青翠的山影在朗朗晴空的天气里,却仍然蒙上一层隐约的岚雾,凭添几许神秘的气息。   小混大剌剌地站在土道中央,端详道:“老哥,你不是说九宫山是由九座山组成的吗?   为什么我现在只看到五座?”   梅芳寒含笑代为回答:“只有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看去,才能窥见九宫山的全貌,在这里,因为地势的关系,其余四座山峰,都正好位在眼前这五峰之后,被挡住了,所以看不到。”   “原来如此!”小混感兴趣道:“那个特定的角度究竟在哪里?既然来到九宫山,却又看不清楚九宫山,说出来简直太没面子。”   梅芳寒轻笑道:“等到了那地方,不用我来告诉你,凭你的贼头贼脑,也一定会发现其中的奥妙。”   小混得意地耸肩抿嘴,神情不可一世道:“呵呵!待我观来便是。”   众人一路嘻嘻哈哈地向前行去。   随着土道的迂回折转。   蓦地——小混叫道:“快看,这是四象阵!”   除了梅芳寒面露惊讶,其它人全是茫然地看着眼前九宫山,只是,此时的九宫山只剩下四座山峰卓然而立在众人面前。   小混忽然哈哈笑道:“我知道了,原来冷艳宫是利用天然阵式做为掩护,使得入山的人看不出宫址所在,我说的对不对?”   梅芳寒由衷佩服道:“小混,你实在高明,本宫创立近四十年来,你是第二个一眼看穿九宫山之秘的人。”   小混闻言非但不喜,反而不服气叫道:“奶奶的,是谁抢走了第一的位置?”   梅芳寒失笑道:“连这个你也要计较。”   小混撇嘴道:“未经我的同意,就偷偷跑来看走了九宫山的秘密,我当然得找这人比比高下。”   梅芳寒打趣道:“可惜,你想见这个人可难喽!”   小妮子直觉问道:“为什么?难道这个人很神秘,不肯轻易见人?”   梅芳寒坦白道:“这是原因之一,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作古多年。”   小混泄气道:“他奶奶的,又是未经我的许可,就私自翘辫子,真可恶。”   小刀捉狎道:“你不是地府的后台老板吗?还怕找不出这人和他算帐。”   小混呵呵笑道:“有道理,梅大姐,你快告诉我这人姓啥名何,我叫阎罗王下通缉令逮捕他,来问个明白。”   梅芳寒不由得笑道:“她就是百晓仙姑,那维芬。”   小混等人几乎异口同声叫道:“那维芬?那钱重的娘,对不对?”   “没错。”梅芳寒颔首道:“昔年老宫主便是发现九宫山为上古遗阵,可屏障外敌侵扰,故而在此建宫。但是,却被精通奇门遁甲之学的百晓仙姑轻易闯过,误入宫内,百晓仙姑为表歉意,乃指定老宫主将天然阵式略做整修与布置,使得冷艳宫更加安全、神秘,从此未曾被入山之人察觉。”   小混张狂道:“既然是那钱重的老娘,我就不予计较,毕竟,看儿子就知道他娘有待加强!”   小妮子恍悟道:“难怪那钱重知道冷艳宫的内幕,原来是他娘和冷艳宫有渊源,他还骗我们说他不知道冷艳宫在哪里。”   梅芳寒淡然道:“那家是唯一获得特准,必要时可以避祸宫内的外人。”   小刀淡笑道:“百晓仙姑这个算盘打得倒是挺精的,以他们娘俩所从事的特殊职业而言,冷艳宫除了避难,还有点靠山的味道。”   小混嗤道:“不只是有一点,而是根本就是。”   此时,黄土道路开始缓缓下降,渐伸向靠近山区的谷地而去。   小混忽地叫道:“等一下!”   众人讶然停下脚步,瞪着小混不明所以。   小混双手插腰,哇啦叫道:“梅大姐,你想拐我是不是?这路再下去就看不到九宫山的全景啦!”   梅芳寒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你忘记这档子事了呢!可见你真的是很贼。”   她突然左转沿着一条几乎看不出是路的模糊小径走去。   小混等人好奇地跟在她身后,只有赤焰对眼前原野上嫩绿的草比较感兴趣,索性停下来大嚼特嚼饱餐一顿。   离开大路约十数丈远处,一块人高的黄褐色嶙峋山石,孤伶伶地耸立于荒野之中,显得特别突出醒目。   梅芳寒走至石前,伸手指向前方道:“你们瞧,九宫山的九座山峰全在这里。”   小混等人顺着她所指看去,果然九座山头起伏如波地一一耸现。   小妮子惊喜道:“真的耶!一共是九座山围在一起。”   小混突然问道:“喂!老哥,你不是来过这里吗?你怎么会不知道由此是观赏九宫山全貌的唯一地点?”   小刀反问道:“谁说我不知道,这已经是我第四次看到九宫山全景,乱无聊一把的。”   他故意长叹口气,好象是迫不得已才再度到此一游。   小混怪叫道:“四次?奶奶的,你却半个屁不放,躲在一旁等着看我被考倒出糗,是不是!”   小刀耸肩道:“你又没问我,也没要我提供意见。”   顿了顿,他又嘿嘿笑着接道:“而且看你出糗乃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只可惜,唉!你又混过一劫。”   小混不是滋味地瘪笑道:“他奶奶的,有你这种老哥,真是家门不幸,还好我有够坚强,经得起如此惨无人道的打击。”   小刀嗤笑道:“坚强?我倒以为你已经是麻木不仁。”   众人俱表赞同地发出呵呵讪笑。   小混不以为意地揉揉鼻子道:“看在你们平日生活很无趣的分上,本少爷就施舍点快乐给你们苦中作乐一番。”   他说的跟真的一样,这下子其它人却变成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简直又吃了一记闷瘪。   梅芳寒改口问道:“如何?小混混,看到九宫山的全景之后,有何感想?”   小混故做慎重地左瞄右看,捏指猛算,良久,终于摇头晃脑吟道:“山明水秀,地灵人杰,灵气所钟,卧虎藏龙。”   小刀踢他一脚,笑骂道:“他奶奶的,又不是挑坟场看风水,你何不说世代齐昌,子孙延绵。”   小混躲开这一脚,黠谑直笑道:“你不踢我,我就接着说了嘛!”   梅芳寒哭笑不得道:“小混,你到底有没有正经的时候?”   小妮子代为回答道:“很难!”   小混不服气道:“我是很正经呀!可是,你们却一点幽默感也没有,真没趣。”   他抱着头躲开众人的追杀,急忙吼道:“停——”   其它人还真被他的大喉咙神功,吼得一怔,不停也得停。   小混像小孩子玩游戏输了般,耍赖道:“不玩啦!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人。”   小妮子反应迅速地顶回去:“欺负你是看得起你,大帮主。”   小混故意惊讶地咋舌道:“乖乖不得了,你这妮子嘴巴越来越厉害,大概是平常我的口水吃得太多,不行,我要收一些回来。”   小妮子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小混已然欺身而上,滋地在她唇上印上一记响吻。   小妮子惊叫一声,小混却早就逃出丈外,恨得小妮子连连跺脚,骂道:“讨厌!”   梅芳寒不知怎么地,脸上没有由来的红了一红,好在小刀和哈赤正在为四下追杀小混的小妮子喝彩加油,未曾发现她的不自在。   忽然——小混大叫一声,反身伸出双手,一指功直搔小妮子肋下,吓得小妮子尖叫着躲往梅芳寒背后。   梅芳寒这才带笑拦住二人,调停道:“好了,别闹了,你们难道不想早些入山,快点到达冷艳宫?”   小混呵呵笑道:“妮子,这次就勉为其难饶你一遭,看你下回还敢不敢!”   小妮子微喘着朝他扮个鬼脸,模样既娇又俏,还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梅芳寒眼见他们二人如此纯真的调笑,心中涌荡着一股莫名的惆然。   似是想拋开这股落寞,梅芳寒轻轻甩了甩头,指着一条自山内迤逦而出的河流,淡然道:“平常到九宫山游玩的人,大都顺着大路过吊桥入山,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就沿着河流上溯进山。”   小刀挑战道:“小混混,你有没有本事闯过九宫山的阵式?咱们靠你带路如何?”   小混嗤声道:“有现成的指路人,我干嘛花这种没有必要的脑筋。”   他顿了顿,接着嘿嘿笑道:“怎么,老哥,你是不是怯场了,想拖延进入冷艳宫的时间,有本大帮主给你靠,你怕什么!”   “怕?”小刀反讥道:“我只怕你怕了,才是真的。”   小混挑了挑右眉,谑笑道:“那咱们还等什么,杀呀!”他威风凛凛挥手一比,众人同时纵掠而去。   赤焰抬头高嘶着,似乎在埋怨小混不招呼它就走,剎那间,它宛如一朵红云,飘过翠绿大地,直追小混等人身后而行。   冲下缓降的坡路,九宫山巍峨的气势直逼而来,一道横跨河谷的吊桥,在山风吹拂中轻轻摆荡。   梅芳寒却自吊桥左侧,猛地纵身跃向谷底。   小妮子惊呼尚未出口,就发现,其实梅芳寒是落身在丈寻下,一处突出的岩石上,然后才又闪身半纵半跃,点着沿途突起的山壁、危岩飘落谷底。   小混拍拍她肩头,鼓励道:“小妮子,以你目前的轻身术要下去绝对没问题,别怕,照着前人的脚步走,准错不了!”   果然,梅芳寒已在谷底摇手呼道:“你们快下来呀!沿途都有落脚的地方,不用担心!”   小妮子回给小混颇具信心的一笑,而后,深吸口气,身如柳絮轻灵飘逸地踏着梅芳寒走过的路线,一路跃落谷底。   哈赤愁眉苦脸地瞪着谷底,吶吶道:“少爷……我看我得爬着下去好了。”   小混叱笑道:“真没出息,你尽管跳,有我在怕什么!”   哈赤为难地看看数十丈深的谷底,再瞄瞄小混充满自信的笑容,豁出去地道:“少爷要我跳,我就跳。”   呼地,哈赤宛如半山崩落的巨石,猛然直往下扑去,看得谷底的梅芳寒和小妮子为他捏紧一把冷汗。   小混同时扑落,叫笑道:“奶奶的,哈赤,跳也得看路呀!”   他身形急坠,直追哈赤,就在哈赤快要碰上突出的岩石时,他正好一把揪住哈赤衣领,大喝一声,反冲三尺,将哈赤平稳地提上岩石。   直到此时,哈赤方才睁开紧闭的眼睛,他不好意思地回头对小混咧嘴笑道:“少爷……   下次我知道啦!”   小混瞪眼笑道:“算你还不太笨,知道的话,就继续跳。”   此番,哈赤可是老神在在,挥臂抖腿运功一阵,叫道:“少爷,我跳啦!”   果然,这次落点准确不少,而且姿势也比方才优美自在许多。   如此接二连三,在小混的帮助下,哈赤也是平安抵达谷底。   就在小混他们刚刚站稳,小刀已经潇洒地同时飘落在他们二人身旁。   最后,一阵入云的高亢马嘶,赤焰宛如一溜火蛇,自几乎是笔直削落的崖壁上冲落。   却在接近地面约有七、八尺高的地方,赤焰四蹄猛然往山壁一蹬,庞大的身躯便划着优美的弧度,噗通落入河中。   小混呵呵笑道:“儿子,你真聪明,竟然懂得利用河流来缓和冲力。”   赤焰游上河岸,欢嘶着洒落一身水珠,看样子,它这趟冷水澡,洗得倒是舒服。   梅芳寒不禁连声赞道:“真不愧是通灵神驹,我刚才还在担心它要怎么下来。”   小混笑道:“你要是看过它以前是怎么折腾我,就不会怀疑它上山下海的本事。”   这可是小混来自切身的经验,难怪他根本不担心赤焰。   沿着河流上行,铺满卵石的河岸,逐渐被成垒的巨岩所取代,丈寻宽的河面也缩减到不足五尺。   原来对峙如屏的山峰,已在河面上交叠,掩去蓝天的树桠,层层垂挂的藤蔓,使得沿河面而行的众人,有种置身丛林的感觉。   在这种几乎没有方向感的前进中,梅芳寒突然跃过溪面,带着小混等人劈荆斩棘向漫无人烟的深岭行去。   第六章 奇门遁甲幽灵宫   时值黄昏。   山里忽然弥漫起浓雾,赤焰有些不安地发出骚动。   梅芳寒轻语道:“阵式发动了,咱们得等到子时才能再继续前进。”   忽然,好象是变魔术般,梅芳寒带领小混他们走入一个山洞里面。   小刀不由得怔道:“奇怪,刚才我们并没有看到附近有山洞呀!”   小混嘲笑道:“你想跟阵式讲什么道理?刚才我们人在水行东的位置上,现在大概转到土行的方向。”   梅芳寒轻笑道:“小混,你懂得还真是不少。”   不过,她并未进一步透露任何有关阵式方面的消息。   小混贼眼四溜,心不在焉道:“还好啦!就是不知道这个阵式除了阴阳五行含四象之外,其它的变化是什么玩意儿?”   梅芳寒对于他的试探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径自在山洞中一个暗穴里摸索一阵。   忽然,原本无路的洞底竟滑开一道活门,活门里面赫然置有石床、石桌和四把瓷鼓圆凳。   梅芳寒对惊讶的众人道:“这里是我们入阵时,等候休息的地方,大家尽管自便。”   小混咕哝道:“小气鬼,你不说,我不会自己慢慢看。”   梅芳寒仍是淡笑不语,一派神秘。   于是,小混接过干粮,大口嚼道:“我咬、我啃、我吃、我吃吃吃……”   梅芳寒戏谑道:“小混,何必呢!就算被吃定了,也不用如此发泄在大饼身上。”   小混斜眼道:“谁被谁吃定了,那可还难说得很,我说梅大姐。”   梅芳寒见他神情笃定,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拚命回想刚才自己说话中可有泄漏些什么?   好半晌,梅芳寒这才揣度道:“小混,你又想玩欺敌之计是不是?”   小混嘿嘿笑道:“你说呢?反正是不是欺敌,时候一到,你不就可以得到解答。”   说完,小混干脆闭上眼睛,学着梅芳寒方才的模样,一派神秘。   梅芳寒打量小混良久,终于决定,将小混那贼样,当作使诈。   于是,除了活门之外,赤焰偶而传出的踏蹄和低咆声,洞内遂陷入沉默之中,众人尽管各自调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洞外白茫茫的浓雾亦因为阳光的西隐,变成一片漆黑。   良久……复良久……不知何时浓雾散尽,天空恢复晴朗,一轮弦月在月晕的拱绕下,显得有些朦胧。   忽地——一道陡盛的光芒,自天际射入洞中,将洞内照得一片明亮。   小混睁开眼睛,兴奋叫道:“就是它!”   他急然射向洞口。   梅芳寒等人施施然跟到洞口,光芒已由白亮逐渐较弱,变成淡淡的光影投落大地,在山群掩映之间,可以明显的看到,光影下正是一条崎岖山径。   小混轩眉道:“看到没有,只要顺着那条小路走,就没错。”   梅芳寒叹笑道:“小混,这回我是哪里说错话,才让你发现入山的秘密?”   小混捉狎笑道:“假设是我的欺敌之计成功,好不好?”   梅芳寒无奈地摇头道:“你少来,我知道你一定是从我说的话里听出端倪。”   小混睁大双眼,故做无辜道:“既然你都知道是自己告诉我的,怎么反倒问起我来。”   梅芳寒苦笑道:“我就是想不透,是哪里说错话了?”   小混打迷糊道:“没有呀!你说的话都对,我才能知道答案,哪里有错。”   梅芳寒嗔笑道:“曾能混,你有完没完?”   “有完!有完!”小混不解道:“为什么娘们都这么不讲理。”   “什么?”两个娘们同声不悦地反问。   小混故作慌张地猛摇双手:“别吼,我知道你们都是住河东的。”   他叹口气道:“梅大姐,你不是说那山洞是你们入阵时等候、休息的地方吗?”   梅芳寒皱眉道:“是呀,可是就这么一句话……”   小混截口道:“就够了,既然你们入阵也必须等候,不就表示阵式是依照时辰不同,而有变化,而且,你曾说,如果是雨天,可能入阵要七天左右的时间,那么如果不下雨,是不是会比较快?那自然表示阵式也受气候影响而有改变。所以,我只要慢慢等,自然能等到阵式自动提供答案给我,懂不懂?”   梅芳寒可真是哑口无言。   最后,她只有叹服道:“走吧,咱们还等什么?”   小混谑笑道:“等你带路呀!省得我万一走错路,岂不是要踏上不归路。”   梅芳寒有些讪然道:“我怀疑这世界可真有属于你的不归路,你好象到哪里都能通行无阻。”   小混忽而忘形地呵呵直笑,神往道:“西方极乐世界,我好象还没和如来佛一起打过牌。”   他正奇怪为什么没有人有反应,收回心神一看,原来洞中只剩他一个人在发呆,连向来忠心的哈赤,也被小刀点住穴道,一并抬走。   小混急急追问道:“喂,等等呀,你们怎么可以拋弃自己心目中的偶像……”   四天后。   小混他们终于见识到,令江湖中名门正派谈之变色的冷艳宫。   只是,小混对眼前威名赫赫的冷艳宫,实在有见面不如闻名的遗憾。   原来——冷艳宫并不如小混所想象,有任何特殊且惊人的建筑构造。   事实上,小混所见的冷艳宫,简直是平凡的离谱,典型的红墙绿瓦四合院,若是不知情的人撞见,顶多以为是那个遁世隐居之人的住处罢了。   小混站在红木大门前,不禁微感泄气道:“这就是冷艳宫所在?”   梅芳寒淡笑道:“不然,你以为冷艳宫会是何等模样?琉璃翠瓦,金柱雕龙的紫禁殿?”   小刀清雅道:“如此倒也符合养晦蹈光的真意,任谁也难想象,负有盛名的冷艳宫竟是如此朴实无华。”   梅芳寒落落大方道:“邓少侠所言虽美,却非本宫如此平实的真正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冷艳宫一不做买卖,二不拦路劫财,除了靠少数投奔敝宫的姐妹们携来的些许银两外,宫中一切所需均是众姐妹们养鸡种作,努力自给自足所换取,自然也就不讲究奢华的享受。”   小妮子不解问道:“难道你们没有家人帮助吗?”   梅芳寒轻叹道:“加入敝宫的女子,大多是感情受创深重,但求复仇之后,平静度日,自然不愿意再和家中有太大的牵扯,如此也可预防家里亲人,因为自己的报仇而受到不必要的连累。”   小妮子多愁善感道:“可是这样好不公平,一个人的内心受到伤害已经够可怜,为什么还不能让家人分担自己的痛苦?”   梅芳寒落寞道:“生命之中本来就少有公平,况且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梅芳寒不再多说什么,步上门前石阶,“喀——喀——喀——喀喀!”敲响三长两短的讯号,红木门应声,咿呀而开。   应门的两名白衣女子见到梅芳寒,立即蹲身请安道:“恭迎梅堂主回宫。”   梅芳寒淡然摆手道:“免礼。”   小混瞥及红木门内,天井处所植丛丛玫瑰花圃,不禁双眼发亮道:“哈!这才是我想象中冷艳宫该有的排场。”   小妮子奇怪地问道:“小混,你在说什么?什么排场不排场?”   小混指着玫瑰花圃,眉飞色舞道:“瞧见没有,九九八十一处花圃,那正是模仿昔年诸葛孔明在川中所摆八阵图而成的奇门八卦阵。”   那两名应门的宫女闻言,不禁愕然怔视着小混。   梅芳寒轻笑道:“小雪、小香别发呆了,快去禀告宫主,就说狂人帮帮主曾能混率众前来拜会。”   小雪惊呼道:“呀,他就是曾能混?”她似乎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以手掩口,匆匆转身而去。   梅芳寒打趣道:“小混,看来你人还没到宫里,却已经先出名啦!”   小混神气地抿抿嘴道:“不看看我是谁,你以为我是混假的。”   梅芳寒啐笑道:“得了,大帮主你请进吧!”她有礼地肃手让客。   小混也不客套,一摇三摆地踏入门内,威风没二分,样子倒像野台戏上的小人——不可一世。   小妮子瞧着已然绽放的玫瑰,好奇问道:“小混,你说这个奇门八卦阵很厉害吗?”   小混狡黠道:“那要看是在谁眼中而言喽!譬如你一入阵,我保证是有去无回,这个阵自然是厉害无比。若是换做我,我从从容容地走进去四下浏览过后,再大摇大摆地出来,这个阵只能算小孩子游戏。”   “好个小孩子游戏!”   天井之后,正厅大门忽然敞开,走出两排一共二十名白衣女子,开口的人,乃是右边为首女子。   她生得也颇具姿色,而且比梅芳寒更具一份成熟的风韵,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她正是地位仅次于宫主,冷艳七煞排名第二的外堂堂主萧玉芬。   左首那人,生有一张甜甜苹果脸的,则是内堂堂主洪丽秋,冷艳七煞排名第三。   梅芳寒隔着天井,微微躬身道:“小寒见过二姐、三姐!”   萧玉芬轻轻颔首后,冷然道:“本堂对曾帮主之狂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证实名不虚传,曾帮主既然认为敝宫的奇门八卦阵是小孩子游戏,何不就请勉为其难玩上一玩。”   小混嚣张道:“奶奶的,想考我也该找个比较有深度的内容,你偏偏要少爷我返老还童一下,真是没趣啧啧!不过,今天少爷不走上一遭,你一定不服气,也罢,亲亲小妮子,今天这里有现成的玫瑰花,我就摘一把来送给你,以示我对你深情款款!”   小妮子在恁多人面前,不禁有些羞窘地啧道:“摘花就摘花,你嚼什么舌根子!”   小混笑谑道:“好吧!我就把舌根留给你在私下时好好帮我嚼上一嚼。”   小妮子蓦地羞红脸,娇嗔地叫道:“小混……少讨厌。”   她后面的那句只说给一个人听。   小混哈哈朗笑,身如穿花蝴蝶,在花圃之间团团而转,不一会儿他手上已经捧着一束艳红如火,芬芳带露的红玫瑰抵达萧玉芬面前。   忽然——小混藏在身后的左手一翻,一朵黄色盛开的玫瑰递到萧玉芬鼻前,谑道:“黄玫瑰代表分离,拿着,免得没凭没证,你说我赖皮。”   萧玉芬尚未自错愕中惊醒,不自觉地接过玫瑰。   小混不理会她脸上惊讶的表情,如来时般轻松,身形轻闪,竟然自空中踏花而过,掠回小妮子身边,送上满束爱意。   小妮子接过花束,高兴地欢呼道:“哇,好漂亮,谢谢你,小混!”她低头嗅闻着轻呼:“好香喔!”   在小妮子眼中,并不觉得小混这一去一来有何出奇之处,自然玫瑰花比较吸引她。   但是,萧玉芬深知奇门八卦阵所蕴含的威力虽不如诸葛武侯所布八阵图可困十万甲兵,却也能使常人只入无出,困死阵内。   而且,小混凌空踏花而行,更是令她匪夷所思,内心所受的震撼,简直穷笔墨亦难以形容。   因为一个阵式的布成,不仅是所占地面尽入所辖,甚至包括整个天空部分,亦为阵式所属。   而出入阵式,除非脚踏实地,以免误触阵型,引发阵式,凌空而过根本就像飞蛾投火,必死无疑!   可是,此时小混就在萧玉芬眼前堂而皇之地凌空掠行,却安然无事,这怎么不叫萧玉芬怔愕地不知所措。   然而不光是萧玉芬一人,在场所有冷艳宫所属,只要知道奇门八卦阵威力的人,无不震骇万分地直瞪着小混。   小混神气地叫道:“喂,你们这些娘们眼睛是不是抽筋?干嘛直盯着我目不转睛,小心我准老婆会吃醋的哟!”   就在这时,冷艳宫宫主娇柔的声音自厅内传出:“二师妹,怎么还不让他们进来?”   话落,施亚慧已然出现厅外,她身畔所立之人正是刀尊邓清逸。   小刀骤见久别的恩师,不由得激动叫道:“师父!”   他人正待冲上前去,却被小混实时一把拉住。   冷艳宫宫主听到小刀这声充满孺慕之情的呼唤,竟也双目泛泪,此刻,她眼中尽是母性慈祥的柔辉,毫不稍瞬地直盯着小刀。   良久——施亚慧终于捺不住思儿心切,语带微颤地低唤:“麟儿,孩子,我的孩子!”   只见她身形微闪,已自正厅廊前飘落奇门八卦阵之中。   小混忽然惊叫道:“哎呀,不可以。”   但是,小混的警告仍嫌稍晚一步,冷艳宫主进入自己走了一辈子的阵式,竟然发现阵式大变。   登时,浓云密布,雷声隆隆,骇得她惊呼着抽身而退。   而她这一退,非但未能退出阵外,反而引发阵式。   骤然间,山岳齐崩,雷电交闪,冷艳宫主本能举掌以抗,同时飞身闪避,却是徒劳无功的在玫瑰花丛,茫无头绪的打转。   邓清逸见状,急切道:“亚慧,你怎么回事,怎会引动阵式?”   他毫不考虑地纵身入阵,想为冷艳宫主解危。   但是,他却低估这座奇门阵,一进入阵中,他非但不见施亚慧的影子,反而眼前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得他双目难睁,身形踉跄直退。   忽然——邓清逸瞥及脚下竟是深崖裂缝,他本能的纵身而起,避开裂缝,但是,落地之后,无数的飞刀利剑,倏而朝他电射而至,逼得他忙不迭以掌代刀,劈出凌厉的掌风相抗衡。   小刀只见自己的师父困陷花丛,莫名其妙忽而飞纵,忽而劈掌,已是累得满头大汗,犹未方休。   小混暗叫声:“惨!”   但更惨的事,还在后头。   萧玉芬和洪丽秋眼见宫主陷身阵内,虽然感到奇怪,却不敢稍缓救援,同时娇喝着扑向阵内,她们早已了然于心的出阵路线。   两位堂主一动,其手下自然不敢稍有怠慢,立即同入阵内,这一进阵,她们才发现眼前之阵,已非昔日之阵,于是,惊叫、娇叱声此起彼落。   阵式的发动引出更多冷艳宫所属,她们全都一个劲儿想救人,却未曾多想何以困陷阵中的会是自己人。   于是,她们一个个就像欲救误入流沙之人,却反被拖入流沙之中一般,除了在阵内辛苦地横冲直撞或团团乱转外,就是心惊胆颤地尖叫救命。   梅芳寒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景象,惊疑不定道:“小混,是不是你在阵中做了手脚?”   小混搔搔后脑,啼笑皆非道:“奶奶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我只是想整整那个小儿科的娘们,谁叫你们整个冷艳宫的人都进去瞎搅和。”   小刀惶然道:“小混混,快将阵式停止,否则师父他老人家定会脱力而亡!”   小混佯笑道:“嘿嘿,你对结果倒是很了解。”   小刀催促道:“少废话,你快动手呀!”   小混伸手道:“刀借我!”   小刀抽出凝魂宝刀交给小混,但见小混挥手一砍,最近的一丛玫瑰花圃,蓦地飞扬四散。   阵内所有的人,就在花丛毁去的同时,齐声大嘘口气,停止漫无目标地攻击,急促地喘息着。   有些功力较差的人,早已双腿一软,跌坐于地,累得不成人形。   良久——冷艳宫主调匀呼吸,微愕地看着小混,不带希望问道:“我想敝宫的锁钥,奇门八卦阵,不会是那么凑巧,被你所毁吧!”   小混想要强抑得意的表情,却终于忍不住嘻笑颜开道:“对不起,宫主,我本来只是想让你的堂主见识一下有内涵的阵式,谁知道……你们全都心甘情愿地撞进去打太极拳,呵呵……”   小刀急忙奔向刀尊,关注道:“师父,您老没事吧!”   刀尊已经恢复过来,只是含笑摆手,轻声道:“师父没事……”   小刀握住他的手,虎目泛泪道:“师父,小刀好想您,听说您被囚于冷艳宫地牢,我……师父,她们有没有折磨你,如果有,我和小混会为您讨回公道。”   邓清逸轻轻摇头,抬眼瞥向施亚慧,只见她眼中充满无限的伤痛,似乎是为小刀所言,内心受到刺伤。   邓清逸走向她,关怀道:“亚慧,你还好吧!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施亚慧含泪摇头道:“没关系,我们先进去再说,这里留给她们去整理。”   她强做镇定地下达一连串的指示,而后,转对小混道:“我总算见识到狂人帮帮主的厉害,的确是名不虚传。”   小混将一切看在眼里,直觉地知道,有件大事要发生在小刀身上。   他轻笑道:“宫主,你不要太客气,这里你叫她们随便收拾就好,等我们聊完天,再来做个新布置如何?”   冷艳宫主颔首同意,转身径自走向正厅。   小混回头道:“哈赤,你陪赤焰小子留在这里,顺便帮她们收拾一下地方。”   他接着压低声音道:“咱们这个下马威可给冷艳宫的娘们吃够了苦头,她们大概累得没多少力气好搬东西。”   哈赤咧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呢!少爷,呵呵……”   小混对他眨眨眼睛,这才拉着小妮子一起进入冷艳宫主和小刀师徒俩消失的厅内。   小巧雅静的花厅里。   冷艳宫宫主高倨厅首的贵妃椅,小混和小妮子居左,小刀师徒在右,四人分别落坐于厅旁两侧的太师椅上。   冷艳宫主业已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恢复一派雍容,语调平和地问道:“小混,你到底到奇门八卦阵上动过什么手脚,不但困住敝宫上下,听说你竟能踏花而行,这简直已超出奇门遁甲之所能。”   小混笑道:“怎么会?宫主,是你们太小看奇门遁甲的奥妙,事实上我只不过是将大阵缩小,将一座阵改成八十一座阵,如此而已!”   冷艳宫主轻声呢喃道:“将大阵缩小,将一座阵改成八十一座阵?”   她忽然明白道:“你是说,你将天井中用以布阵的花丛,一一布阵成阵式?”   小混轻笑道:“不愧是宫主,不点不通,一点就通,的确不很笨。”   冷艳宫主莞尔道:“可是还是不够聪明,你能不能将其中道理解释得更清楚些,何以你能凌空渡阵?”   “当然可以!”小混倾着上身,说明道:“我趁着摘花的时候,将每一丛玫瑰花丛调整成一座小型的奇门八卦阵。   如此一来,天井中那座奇门八卦阵,就变成奇门八卦连环阵,它的本质并没有改变,只是阵式由简化繁。   自然其中隐藏的变化也由单纯的八十一种,变成八十一个八十一种变化,一共就是六千五百六十一种不同的阵式变化。   因此,你一触动阵式,乐子可就大了,这便是由大缩小,由简化繁的基本运用。”   冷艳宫主不由得佩服道:“手法、道理都很简单,但是造成的效果,却不下诸葛武侯的八阵图。”   小混摆手不同意道:“差多,差多!八阵图的内容和阵式变化更深奥难解,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自夸能够完全明了诸葛亮那座八阵图,这就是孔明高竿的地方,简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小刀谑笑道:“呵!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这混混,公开称赞一个人,而且称赞的如此诚心诚意没有但是补充,再扯他一记后腿。”   小混耸肩谑道:“反正诸葛亮这老兄已经作古,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爬出棺材找我较量,证明他比我强,所以,我何不大方一点送他几顶高帽子,更能显出我有风度,人又谦虚呀!”   小妮子讪谑地嘲笑道:“你真恶骚(恶心加骚包)!”   小混呵呵一笑,接着道:“言归正传,至于我为什么能够凌空渡阵,哈!这就是我比诸葛亮高明的地方!”   小刀故作呻吟道:“又来了,才刚说他胖,他还真的喘了,原来他的但是是要留在这时说明!”   小妮子安慰道:“小刀哥哥,你别难过,小混这种恶习,我看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得了,你何苦对他抱有幻想。”   小混瞪眼叫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孔明虽然厉害,可是从来没有摆出一个必须从空中来往的阵式,这一点,我当然比他高明。”   邓清逸轻咳一声,尔雅催道:“我们正等着洗耳恭听,你如此伟大的阵式。”   小混轻哼道:“老哥,你师父可比你有风度,有气质多了,学着点。”   他接着神气活现道:“其实,凌空渡阵这件事简单得不值得花脑筋去想,既然,奇门八卦阵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八道门路。   连环阵自然也有,只是当我将阵式缩小放在花丛时,那么本来是生门的路线,就变成生门的落脚点。   花丛之间那八十一处生门落脚点连接起来,就是出入奇门八卦连环阵的生路所在,懂了没有?”   小混满意地环顾在场之人脸上那种又惊奇又佩服的神情后,接着得意道:“这也是为什么宫主你和其它人自地面入阵,反而被困阵中的道理。因为根本上,我就不曾在地面布置出路,想要脚踏实地过阵,那才是真正自寻死路!”   冷艳宫主不禁叹赞连声道:“的确是太高明了!谁会想得到布置于地面的阵式,生路竟是在花丛间半空。”   小混大言不惭道:“所以说,我是尊敬诸葛老兄,才会诚心诚意夸他一场,如果你们以为我会不如他,那就是非常严重的一项错误。”   小刀笑骂道:“你少在那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还想怎么样,要我们来个五体投地,高呼曾能混万岁不成?”   小混逗弄地笑道:“如果你想举行如此伟大地朝拜仪式,我当然不会反对,不过,最重要的,我是在向你证明,我这个狂人帮的帮主可不是好干的,不光是要口才伶俐,脑筋更要是一流之选,如果换你上台,嘿嘿……”   小刀截口抢先道:“照样风风光光!”他眨眨眼加上一句:“因为我会聘你当军师!哈哈……”   小混嘲谑道:“也好,拿你当傀儡,出事时由你来背黑锅也不错。”   冷艳宫主静静地看着小混和小刀二人,在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之中,自然流露着浓烈的手足之情。   而这个发现,使得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更加充满爱怜和欣慰。   小刀感觉到冷艳宫主专注而且特殊的眼光之后,心中不觉地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亲切。   他同时有些腼腆地转向刀尊,不解地问道:“师父,我本来听说你是被关在冷艳宫牢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清逸欲言又止,瞥向冷艳宫主。   冷艳宫主感叹道:“还是由你来告诉他吧!”   小刀满头雾水,轮流看着他师父和冷艳宫主。   小混虽然好奇,却也不得不问:“要不要我们暂退一下?”   冷艳宫主阻止道:“不,你和小刀是这么好的哥们儿……我想你留下或许会好些。”   小混耸耸肩,心里却急巴巴叫道:“怎么不快说,到底有啥个屁事?好象很严重的样子!”   但毕竟事不关己,表面上他可不能太急躁,只得捺着性子等候刀尊来打开这个闷葫芦。   邓清逸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开口,他微见失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良久——邓清逸深深一叹,开始轻声诉说道:“大约在二十年前,冷艳宫在宫主血手观音秋梅音的领导下,和九大门派成为强硬的死敌。双方的恩恩怨怨由来已久,但在当时,冲突却到达最激烈的时候,因此,两方面的掌门人都严禁门下弟子和对方门人修好,更坦白点说,只准有仇怨,不能有恩义。”   小混不禁嗤道:“这是什么狗屁规定,如此一来,冷艳宫和九大门派岂不是永远杀得没完没了。”   “没错!”邓清逸叹道:“当时九大门派中,虽然有些掌门人并不同意如此做法,但是在同盟的压力下,不得不服从盟内决议。”   小混奇怪道:“什么同盟?”   “武林正义盟!”邓清逸接着道:“这个同盟组织早在五十年前便已经成立,因为第一代盟主剑圣宫梦弼领导得当,传到他徒弟,也就是现今盟主杜松蒲时,声势更盛,武林两道加入的门派帮会至为踊跃。因此,若是反对武林正义盟的决议,无异于向整个武林黑白两道挑战,便是九大门派亦无力承担这种后果。”   小混不服气地低哼道:“狂人帮就不甩这一套,管他什么狗屁正义盟,惹烦少爷时,照样要他垮台!”   邓清逸轻笑道:“好气魄,不愧叫狂人帮,只可惜二十年前没有一个像这样有所担当的帮会,所以,当一名武林弟子爱上冷艳宫少宫主时,没有人敢支持他,他因而被逐出门墙,为人所唾弃。”   小刀证实道:“那人就是师父您?”   “不错!”邓清逸深沉道:“就是我,我虽被逐出武当,但至少我是自由的,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爱自己所爱之人,不需再顾虑为同门带来灾难,也不需负担莫须有的仇恨。”   他转头凝视着冷艳宫主,深情道:“那段日子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冷艳宫主亦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邓清逸,沉缅往事道:“那时,宫中门规不如现在这般严厉,加上师父爱我如己出,于是同意我们的交往。那时尽管江湖之中风云动荡,但是,我们仍然携手游遍大江南北,塞外高原,处处留下欢笑的回忆,若不是……唉……”   邓清逸喟叹道:“便当作是命运捉弄人吧!”   他重新回头看着小混他们三人,继续道:“当年,当我被逐出门墙,许多昔日之友都为了害怕被牵累,纷纷表明态度和我断绝交情,只有华山派的双绝公子孙子楚不计后果和我倾心相交。”   小刀回忆道:“我记得师父带我去祭拜过这位孙叔叔的坟,那时我还小,可是记得很清楚,师父一再交代叫我不能忘了他的忌日,有空时还要常去洒扫追悼,因为他是师父此生唯一的知交。”   邓清逸表情复杂道:“你都还记得,很好。”   他定了定神,继续又道:“大约就在我和亚慧交往年余左右,一次巧合,子楚在我那儿做客,正好遇到亚慧前去找我,要邀我一起出游,很自然地,那一次是我们三人共同前往苗疆一带游历。”   冷艳宫主忽而将目光转向窗外,微微感伤道:“因为他是你的挚友,所以,我一直将他视为兄长对待,我从未想过其它。”   忽然,小刀直觉到这位他自幼即颇为崇仰的叔叔,定然是师父与冷艳宫主之间误会的导因,而且有可能牵涉到自己。   于是,小刀突然变得平静,平静得近乎淡漠,好似他已在心里做好准备,等着听见最坏的消息。   除了小混发现他如此轻微的改变外,其它人并未察觉小刀的心情突兀的凝重起来。   邓清逸沉重道:“如果不是因为在苗疆,我无意中获得至尊刀谱,如果不是因为我发誓不再用剑而改习刀法,一切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小妮子诧异道:“出了什么事?”   邓清逸三番两次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启口。   第七章 冷艳春回释恩怨   往事的回忆,让人终究有着淡淡甜蜜的留恋……冷艳宫主虽是伤痛,却接口开始诉说那一段改变她一生命运的过往。   “清逸哥为了习刀,时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因此,我更加珍惜和他相聚时的短暂时光。那天,是中秋夜!--script实现与天合一。明清之际王夫之等人更把天人合一视作“圣script--,晚上的月色明亮美丽,我在清逸哥的邀约下,和他到西湖泛舟赏月,那夜……我喝醉了,第二天……我发现自己在湖畔的水榭客栈醒来……”   小混猜测道:“你被占便宜了。”   冷艳宫主眼神微黯道:“是的,我是独自醒来,但桌上清逸哥留书说因为要练刀,所以先行离去,他在信上一再保证对我是真情真意,绝对不会辜负我。”   小混瞥向刀尊,刀尊慨然道:“可是,中秋节当天我正苦思一招刀法,直到第二天方才出关,根本不可能在中秋夜邀请亚慧到西湖赏月。”   小妮子惊呼道:“有人假扮你,结果呢?”   邓清逸沉痛道:“第二天,子楚到我那里,将改扮成我所做的事告之于我,虽然,他一再强调只是倾慕亚慧,并不想破坏我俩感情,只因多喝了酒,酒后铸成大错。但是,我所受到的打击岂是笔墨所能形容,一个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这种结局叫我如何能承担!”   小刀声音不含任何感情问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混皱着眉瞥他一眼,只觉得小刀淡漠地可怕。   邓清逸完全沉缅于回忆,未曾注意到小刀的异样。   他幽幽道:“在当时,我只好带着满心创痛一走了之,想要以练刀迫使自己忘掉这一切事情,但是反而因心神不宁差点走火入魔,幸好只是演成内伤。也就是在那个情况下,我遇到流星刀雷震天,和他成为结拜兄弟,那时的他尚未出掌地趟门,我就在他的住处休养将近一年才得以痊愈。”   刀尊感怀沉叹:“如果,当年我不是那么冲动,没有一走了之的话,事情也许就不致于演变到无法挽回。”   冷艳宫主语声凄凉道:“自中秋之后,我天天等着清逸哥出现,可是他却从此下落不明,虽然那时孙子楚时常出现安慰我,关怀我,但是,我又怎么知道那夜……竟是他欺骗了我,而后,我发现自己怀孕,终于绝望地说服自己,清逸哥是在玩弄我之后,一走了之。我更在不明内情的情况下,拒绝孙子楚的求婚,回到冷艳宫,师父她老人家的身边,生下孩子。”   她双目泪光盈盈的投注在小刀脸上,哀怨道:“虽然,我告诉自己我恨清逸哥,可是,我深爱着我的孩子,那个我以为自己与清逸哥所生的孩子。   可是……有天夜时,百晓仙姑急忙来通知我们,说武林正义盟为了寻求江湖平静,决定全力追查敝宫宫址所在,以期将冷艳宫彻底消灭。”   小混咬牙切齿地道:“奶奶的,这个狗屁正义盟真叫狠心,连一些弱女子都想除之而后快!”   冷艳宫主语声凄幽道:“冷艳宫得到通知后,自是加强防卫,可是仍被一个人闯入,挟持了孩子,师父自然以为他是武林正义盟派出探路的奸细。   为了全宫安危,她要我牺牲孩子,杀掉来人,由于我不忍见孩子惨死的场面,所以并未参予追杀。   事后,师父告诉我,来人重伤而逃,但是必死无疑,而孩子则下落不明,可能已经遭到了毒手!”   小刀此时已经有些明白自己的身世,可是,他仍然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看得出,他这是强行压抑激动,刻意装出的冷静。   小妮子追问道:“后来呢?难道那人不是正义盟派出的人手?”   邓清逸悲痛接道:“他是子楚,他一直悬念着亚慧和孩子,可是冷艳宫向来禁止外人进入,他不得已之下,只好蒙面硬闯,却因为误会,被血手观音的凝血手印所击伤。   当我见到他时,他已是回天乏术,临终要求我收养孩子,同时求我为他隐瞒此事,他不愿亚慧恨他,更不愿因他之死,造成华山派与冷艳宫之间更大的冲突。   我只能答应他,虽然明知如此,我与亚慧更无法释清误会,却也只能听天由命!”   冷艳宫主难过道:“你成全他,却让我痛苦十余年,让自己承担莫须有的误会,更造成我和麟儿骨肉分离,你为何那么死心眼!   这次,若非我以麟儿的安危要挟于你,你岂会说出事实真相,难道你想隐瞒此事一辈子?”   邓清逸默然道:“我又如何能违背子楚临终的嘱托?”   小刀脸上仍是一派漠然,但漠然中隐约有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小混十分担心道:“老哥,这都是过去的事,你别太钻牛角尖,看开点就好过多了。”   直到此时,刀尊和冷艳宫主方始发现,这件事已经对小刀造成极大的打击和伤害。   他们不禁忧心叫道:“孩子,你……”   小刀异常冷静地打断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这……”   小混以眼神阻止他们,起身道:“我们就出去好了!”   他不住地催促其它的人离去。   小妮子最先无言地离开,邓清逸和冷艳宫主愁容满面,频频注视小刀,在小混连赶带推之下被支使出去。   小混留在最后,但他却在其它人走出花厅大门后,咿呀一声,关上花厅大门,将自己和小刀反锁在花厅里面。   冷艳宫主人在屋外急切道:“小混,你要做什么?”   小混回答道:“我来劝劝老哥,不管里面有何动静,你们都别管。”   屋内,小刀语声如冷道:“出去!我不需要任何人劝解,我只想一个人独处。”   小混嗤声道:“一个人,好让你自怨自叹,为什么自己的身世会是这种鸟事。”   小刀愤怒道:“是又如何,关你屁事,还轮不着你来管!”   小混用力拍着茶几,不比他声小地吼道:“奶奶的皮球,我偏要管,你又能奈我何?你别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身世坎坷,至少,你现在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又有一个现成的娘,往好处看,你他奶奶的,比起那些没爹没娘,或是身世不明的人,简直幸福多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闹奶奶的哪门子别扭?”   小刀青筋暴浮,激动吼道:“你懂什么,朋友妻不可戏,可是他更进一步强占师父的意中人,结果呢?还因为他的自私,师父和我娘不但误会不能解释,反而,还要师父他老人家扶养我这个时刻提醒他过去的孽种,他不但自私,而且残酷!他不配我那么崇仰他,怀念他!”   这一下,小混总算知道病结所在了。   原来小刀过去对自己生父的印象太完美,所以一时之间,竟不能接受完美的化身也有瑕疵存在。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便是如此的涵意吧!   小混知道问题所在后,非但不温言相劝,反而更加脸红脖子粗的吼道:“奶奶的,你这个人真有病,你师父是当事人,也是受害人,他都能原谅你老子,而且更爱你如己出,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是孽种?   再说,子不言父过的道理你懂不懂?亏你他妈的还念过几天书,怎么说出的,全是屁话!”   小刀暴烈吼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小混瞪眼如铃,回吼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高兴管,喜欢管,我偏要管!”   他存心想激得小刀将憋在心中的委屈和苦闷发泄出来。   终于,小刀再也压抑不住汹涌翻腾的激动情绪,将之化成怒火,一股脑儿的冲着小混爆发。   他双目嗔视,虎吼一声抡拳扑向小混。   小混不避不让,反而冲上前去,一拳捶上小刀肚子。   小刀愤怒之下,忘记一切,只有双手拳头如雨急落,一拳比一拳重的朝小混身上乱捶乱打。   小混虽是故意要激小刀发泄,却没料到小刀发狂时会有这股猛劲。   他一边挥拳还击,一边暗叫道:“奶奶的,老哥发起火来,怎么这么够劲,这沙包可不好当,哎唷!”   小刀一记右勾拳,打得小混仰跌而出,不等小混站起来,小刀已然扑上去压住小混,乒乓大打出手。   小混在守多攻少的情况下,连中数拳被打得鼻青脸肿,头昏眼花。   被揍得急了,终于,小混豁出去叫道:“奶奶的,沙包不是人干的,我和你拚了。”   他猛然翻身,反压在小刀身上,双拳毫不客气的乒乒乓乓打回去捞本。   小刀现在满心只想打,打,打……他不顾小混拳头飞来,同样飞拳而出。   “砰!”   他们两 同时正中目标,一人多了一只黑眼圈,但是,打上瘾的二人早就忘了叫痛,双双仰跌后,又同时双双扑起缠抱在一堆,扭打成一团。   他们俩就像两个使性子的小鬼打架,不但拳来拳往,而且又踢又踹,另外拉头发、揪耳朵、撕衣服、咬人、捏人、打耳光,各种刁钻、泼辣、要脸的、不要脸的打架招术通通都出笼。   两个人由门旁打到厅首,再由厅首滚回门边。   凡是所经之处,顺手抓到什么,就拿什么敲人、砸人、打人,管他是香灶、奇石、椅子还是古瓷!   花厅之外,小妮子和冷艳宫主及刀尊三人几乎是当门屏息而立。   先听着厅内的大吼大叫,然后是砰、哎唷,接着乒乒乓乓,再看花厅木门被什么大力撞了一下,喀喀直抖。   门外之人实在想象不出,门内到底发生何事,为什么花厅都被吓得咯咯直打摆子,好似快要散开一般。   良久……复良久……心惊肉跳,破胆三次的花厅终于平静下来。   蓦地——“哈哈……”   花厅内响起小混和小刀痛快爽朗的笑声,笑声笑得兴奋,却也显得疲累万分。   小妮子忍不住好奇,向冷艳宫主借来发钗,挑开门闩,推开厅门,触目所及,使得上三人同时瞪大眼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此时,厅内一片狼籍,地上满是摔碎的瓷器和砸烂的太师椅。   贵妃椅的扶手少了一边,靠背所镶的大理石全部粉碎脱落,就连原先挂于墙上的字画也是扯得七零八落。   有些更是尸分四野,最离奇的是,垂挂于屋顶尘承处,用以照明的宫灯,竟也逃不过魔掌,破的破,散的散,没有一盏是完整的挂在半空摇摇晃晃,实在令人想不透,那么高的灯,是如何受到波及!   小混和小刀二人却是披头散发,衣破血流,鼻青脸肿的抱在一起,放声大笑,好象刚才不是他们打了一架,而是他们看了别人打了一架,正乐的得意忘形。   小妮子瞪着狼狈不堪的二人,不可思议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在拆房子吗?”   小混此时抬起头,只见他鼻梁有些扭曲浮肿,左眼肿得瞇成一线,嘴角破皮流血,右颊还留着清晰的五爪金龙,红通刺目。   小妮子惊叫道:“小混,你……怎么回事嘛!”   她急忙扑向小混身边,心疼地探望灾情。   小刀懒懒道:“是他逼我的。”   他头一抬,小妮子又是一声惊呼。   小刀的情形不比小混好,鼻梁没断也差不多,额头一个拳头大的肉包,青乌中隐现血渍丝丝,左颊肿起就像刚出炉的面包,还是烫的吶!   另外,右颊三道抓痕,血迹殷然,两个眼圈虽然没肿,却青黑的象戴了太阳眼镜,惨!   真是有够惨!   冷艳宫主随声而至,看清小刀情形,心疼地呼道:“麟儿,孩子,疼不疼?疼不疼?”   小刀有些微怔地看着冷艳宫主满脸急切关心地表情,半晌,他有些茫然地摇头道:“不疼……”   冷艳宫主取出丝帕,细心地为他擦拭,一边数落道:“孩子,你这是何苦……瞧你伤成这样,会痛吗?”   小刀又轻轻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会……娘!”   这声充满情怯,带着试探的叫唤,令冷艳宫主如中雷殛,蓦地怔在当场,连那抓着手绢的织织玉手,也就黏在小刀右颊忘记放下。   半晌——冷艳宫主机伶伶的打了个颤抖,忽而将小刀紧紧搂入怀中,带着哭声叫道:   “孩子,我的孩子……”   邓清逸强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欣喜轻叹,放心的离开花厅。   小混轻叫道:“喂,老哥他师父,等等我,咱们一起走,顺便聊聊。”   他在小妮子的扶持下,追着邓清逸的背影出去,留下小刀他们母子独处。   虽然不闻小刀哭声,却是只见他在母亲怀中不住颤抖抽动的肩头,便知这个少年英豪,应该正尽情地泻泄着他的孺慕之情。   另一个房间里。   小妮子一边按照小混的指示,以金针为他逼除瘀血,同时上药疗伤,一边叨念道:“真搞不懂你们男生,没事打架干嘛!打完还抱着放声大笑,你们有病是不是?”   小混哀哀叫道:“轻点,会痛!”   小妮子娇嗔道:“会痛干嘛要打架,你活该。”   小混嘘叹道:“小妮子,你不是男人,自然不能了解男人们的感情,当我们心情不好想发泄时,打架是最直接而且有效的方式,哎唷……所以我只能舍命陪君子,当老哥的沙包和他打上一架。”   哈赤在一旁道:“少爷,要打架你怎么不让哈赤代替你,哈赤又高又壮不怕打,陪小刀少爷打架也不会吃亏的呀!”   小混唏嘘道:“下次我会记得,如果还有这种机会,我一定让给你。”   邓清逸坐在小混对面,此时,展颜微笑道:“小刀能有你如此善体人意的好兄弟,他此生足矣!”   小混摸着被打断的鼻梁,认命道:“谁叫我要认识他,哥们儿嘛!总得为他多担待些,就是这么回事啦!”   小妮子在脸盆里净了净手,忽然问道:“小刀哥哥伤的也不轻,要不要我去替他上药?”   小混摆摆手道:“省省吧!他现在是有娘的人,他娘会照顾他的。”   顿了顿,他转向邓清逸,问道:“对了,我听宫主一直叫老哥麟儿,这是怎么回事?”   邓清逸和悦道:“亚慧为小刀取名玉麟,因为我曾送她一只玉麒麟,过去,亚慧一直认为小刀是我的孩子,所以才依此为他命名。   至于小刀,则是子楚将孩子交给我时,并未告诉我孩子的姓名,或许,子楚也不知道吧,因为我痴于习刀,索性将他取名小刀。”   小妮子感兴趣道:“小刀哥哥既然跟着你姓邓,自然是因为你收养他的关系,可是他为什么叫你师父,不叫你义父或爹呢?”   邓清逸轻轻呵笑道:“这件事说起来很有趣,其实,小刀在四岁以前,一直叫我爹,有一次我带他到地堂门做客,他听见二弟毕恭毕敬地称呼他师父,便问二弟为什么要叫老门主为师父,二弟开玩笑说,师父听起来比较威风,也比较伟大。   从那之后,小刀便一直叫我师父,说什么都不肯改口,我想师徒亦如父子,也就任他叫了,结果他这一叫就是十几年,他大概也不记得曾经叫过我一声爹!”   小混吃吃笑道:“反正,等你和宫主结婚,他还是得叫你爹。”   邓清逸轻叹道:“事情可能不如你所想象那么容易。”   “为什么?”小混不解道:“难道你不想娶宫主,我看她不会反对吧!还是……你不想娶个带着拖油瓶的老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老哥绑在狂人帮,他打扰不了你们的。”   邓清逸苦笑道:“不是这么回事,而是……自从昔年那件误会发生后,亚慧伤心欲绝地回到她师父身旁,你们大概知道,她师父过去就是因为感情受创才创立冷艳宫!”   小混他们点点头,表示明白这段历史。   邓清逸无奈道:“秋老宫主本来就对感情之事有成见,后来是见我宁愿被逐出门墙,也不离开亚慧,才同意我们交往,而亚慧又误以为是被我所遗弃。因此秋老宫主在心痛和愤怒之余,便立下入宫之人,须立誓不涉及男女感情,不谈婚嫁的规定,因此……只怕我和亚慧今生是无缘结为夫妻。”   小混不以为然道:“我说老邓,你少那么没出息好不好,规矩是人定的,既然你的准老婆是宫主,大不了叫她取消这个规定就可以了嘛!”   “但是我却无权取消。”   冷艳宫主和小刀一同进入房间里,小刀的伤势果然已经调理过,不过比起小混,他的肿胀似乎消除的并不完美,可以说根本没有消肿。   小混忽然叫道:“这么差的疗伤方法,要等多久才能消肿?小妮子,我看你还是得一展手艺,替老哥修补修补!”   冷艳宫主盯着小混浮肿全消,只剩些许青乌的痕迹,的确惊讶于小混医术之高明。   一回生,二回熟,小妮子拿过仍搁在桌上的金针等用具,马上就动手为小刀消肿,她可也是玩出兴趣。   小混接着冷艳宫主进门时的尾语,追问道:“你是宫主,为什么无权取消宫里的规定?”   冷艳宫主怅然道:“因为那是师父她老人家亲手令谕,她是创派始祖,谁敢取消或修改她的令谕,除非是经她同意,否则,她说的话,便是铁律。”   “放屁!”小混口不择言道:“就算创派始祖,也不见得不会说错话,定错规矩,如果一定要她同意才能改,万一她活得不耐烦,两腿一伸,死了,那受苦受难的可是你们这群活着的呆头母鹅。”   冷艳宫主轻叹道:“便是如此,也只能图呼奈何了!”   小混拍着桌子叫道:“不行,我找这个老糊涂虫理论去。”   他说着立即起身。   冷艳宫主连忙阻止道:“等等,小混,师父她老人家自二年多前闭关练功后,便不见外人,就连我也只能在每月初一,才可进入秘室,向她请安,你要如何找她?   再说,师父她一直未能原谅清逸哥,如果她知道清逸哥在宫中,只怕……会对清逸哥不利的。”   小混拍着胸脯道:“有我在,怕什么!只要本少爷出马,还没有不能摆平的事!”   小刀经过小妮子的修补,面子上果然好看许多,他点头赞同道:“这倒是事实!娘,您就让小混试试,这不仅仅是为了您和师父,还有被冷艳宫视为叛徒的董大嫂子,以及,为将来更多人着想。”   冷艳宫主略微犹豫。   小混保证道:“我说宫主,你不用考虑太多,只要初一那天由我去见老糊涂,所有的事,全包在我身上,你只管等着做新娘就可以了。”   小刀也恳求道:“娘,我是真的希望您和师父能在一起……”   小混捉狎谑笑道:“可你师父不想顺带娶你这个拖油瓶。”   “啪!”   小刀倏然挥手,赏了小混一记响头,将他一掌掴到椅下去。   他嘲谑道:“放你奶奶的乌拉狗屎鸟蛋屁!谁说我是拖油瓶,我可是个已经光耀门楣的瑰宝,光凭我是狂人帮的一员,谁敢轻视我,何况……”   小混抚着脑袋,无奈道:“你什么时候把我预留但是那一招学去?最后那句话说得真好听,何况什么事?”   小刀嘿嘿笑道:“何况我是狂人帮第一副帮主,随时等着取代帮主之位,这种儿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吶!”   小混哇啦怪叫道:“好呀,老哥,原来你无时无刻想着谋权篡位。”   “然也!”小刀得意道:“所以你最好小心点,别让我有机可趁。”   小混夸张地嚷嚷道:“反了,反了,居然有人想造少爷的反,那人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料?想当帮主,他成吗?”   小刀不甘示弱道:“等我篡位成功那天,你自然知道成不成!”   冷艳宫主看着、听着恢复正常的小刀和小混语带诙谐的唇枪舌剑,互相嘲谑,心里感到说不出的快慰。   然而她也想到,自己尚未答应让小混去见老宫主,怎么他们就如此笃定地将自己冷落一旁?   看来,小混对自己想做的事,可是从来不曾怀疑有人能够阻止!   一栋全以翠竹搭建的雅致的小屋,坐落在冷艳宫四合院后面,一处刻意布置成阵的竹林里面。   窗几明净的小屋之中,竹桌、竹椅、竹床等设备一应俱全,而墙上除了悬挂着一柄形式朴实无华的古剑,却空无一物。   这里便是冷艳宫宫主施亚慧口中所提,她师父闭关修练的秘室。   竹床上那位盘膝端坐,闭目调息的鹤发老妪,自然就是冷艳宫的创始人,血手观音秋梅音。   如果不是那道占满左颊,皮翻肉卷,狰狞怵目的疤痕,破坏了秋梅音姣好的容貌,她的确是个气质优雅,风姿绰约的高贵老妇。   秋梅音双目依然微阖。   但她却突然冷冷地开口道:“不管你是如何通过竹林,你都已经犯了老身的忌讳,你是自己进来领罚,还是要老身叫人将你处死?”   屋外仍是寂静无声。   小屋的竹扉,咿呀一声被推开。   小混走入屋内,抓着头不解地问道:“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看你的徒弟?”   秋梅音睁开精光四射的眼眸,语声不含任何感情,漠然道:“是慧丫头教你入阵的门路,到此处来的?”   小混嘻嘻笑道:“说的正确些,是她告诉我地方在哪里,要我自己想办法进来,所以能够安全到达此地,我可是全凭本事。”   “是吗?”秋梅音仍是毫无表情道:“你可知道除了慧丫头,或是我所召见的人之外,擅入此地者死!而且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真有本事通过那座竹林?”   小混咂嘴嗤道:“我说老宫主太婆,如果你以为小小一座逆劫阴阳修罗阵就能难倒我,那你可是太没见识啦!没错,外面那座修罗阵原该是无路可活的死阵,可是就怪你偏要将这栋屋子盖在阵眼上,硬是将死阵搞活,我想自寻死路都没机会。”   秋梅香眼光微闪,颔首道:“嗯!能够看出此阵奥妙,你的确够本事通过竹林,可是你仍逃不过一死。”   小混摆摆手,无趣道:“老宫主太婆,你别开口闭口就是死或处罚好不好?我年纪还轻,还不想死,我很怕痛,也不喜欢受罚。”   忽然,秋梅音斥道:“小娃娃,你叫我什么?”   小混呵呵笑道:“我都叫了两次,你才反应过来,你的确是上了点年纪……”   秋梅音冷哼一声,右手猝扬,一股凌厉的劲风,有如巨锤般迅速撞向小混胸口。   小混才刚看到对方抬手,掌风已经临身,吓得他怪叫半声,奋力施出大幻挪移中的绝招转干幻坤躲避攻击。   饶是他反应够快,绝学够妙,仍然被掌风边缘扫中,砰地撞上墙壁,震得他头昏眼花,血翻气涌!   秋梅音对小混竟能逃过她这一掌,颇感惊讶地轻噫一声,她右手改挥为抓,凌空抓向墙边的小混。   小混突然感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向床边,他手舞足蹈地全力挣扎,却没能挣脱吸力的控制。   于是他在飞临桌旁时,顺手捞起一张竹椅,甩向床上的秋梅音。   竹椅登时有若铁片遇到磁石,呼地撞向秋梅音,迫使秋梅音不得不翻掌接住竹椅。   小混趁此机会大喝一声脱出控制,同时连滚带爬躲向桌后,他嘿嘿笑谑道:“老宫主太婆,你若是喜欢自己家里的桌椅,就通通拿去好了。”   秋梅香见他以桌椅为屏障,阻止自己的追击,不禁对他如此灵敏的机智,和迅捷的应变能力报以欣赏的微笑。   但是,微笑在她脸上一闪倏逝,秋梅音淡然开口道:“小娃娃,你说话再这么没大没小的,可别怪老身要让你吃苦头了。”   秋梅音右手轻扬,手中竹椅平平稳稳的飞回原本的位置,好象有人拿着椅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摆回去一般。   小混看得暗自咋舌,径自在桌后拉开一张竹椅坐下,识趣地道:“是,老宫主,今天我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和你谈,不是来陪你运动的,你就暂时休息一下,咱们聊聊天如何?”   秋梅音以一贯的冷淡态度道:“小娃娃,老身并不认识你,你会有何正事要和老身谈的?”   小混抗议道:“老宫主,我都改口了,你干嘛还娃娃叫个不停,又不是……”   他本来想说,又不是生小孩,但想起眼前之人曾是感情受创,有些话最好不要乱说,谁知道她听了会不会发狂,因此他硬是将下面的话,吞回肚子里去。   小混转口道:“我叫曾能混,外号天才混混,狂人帮历代以来最伟大的帮主是也!”   “曾能混?狂人帮?”   秋梅音忍不住笑意的勾了勾嘴角,皱眉道:“老身闭关不过二年有余,怎地江湖之中就变得如此乱七八糟,竟让一名小混混当道,还敢创帮立派,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小混不以为意道:“哎呀,反正江湖就是这么一回事,能混则混,不能混就翘,翘头或翘辫子任君选择,老宫主,你又何必太苛求。”   微顿之后,小混继续道:“再说,这也不是我们今天聊天的重点,我是想请问老宫主,冷艳宫是不是有一条规定,说入宫的人必须发誓终生不涉及男女感情,或论及婚嫁的宫规?”   “是又如何?”   “你不觉得这规定简直就是……放屁!”   秋梅音怒斥道:“大胆!”   她蓦地扣指急弹,一股锐利的指劲,如怒箭般飞射小混。   小混早有先见之明,屁字一出口,人已躲向桌下。   但是,那股指劲却似有灵性般,在小混所坐的竹椅之后三尺处,诡异的反折而回,钻向桌底,一指射中小混高翘的屁股。   “哇!”   小混惨叫一声,掀翻桌子,反手抱着屁股像只活跳虾般蹦个不停,这次,他这只鳖(瘪)可吃大了!   小混拚命揉着屁股,埋怨道:“老宫主,你好阴险,出手都不打招呼,简直就是暗算嘛!”   秋梅音不为所动道:“这次警告你,在老身面前说话,容不得你放肆!”   小混大叫道:“谁说是放肆,我是实话实说,你也不想想,一个女孩子感情被骗之后,心情本就够灰暗,你不但不鼓励她们积极地寻找幸福,以期过着快乐的日子,反而限制她们追求光明,害得她们每个人都顶着一张死气沉沉的晚娘面孔度日,这简直是不健康,不仁道的行为。”   秋梅音冷笑道:“你一个小小子懂得多少情爱?竟也敢如此大放厥词!”   小混不服气道:“孔夫子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谁规定年纪轻就不能了解爱情的道理,而实际上,爱情根本没有道理可言。你自己失去一次爱情后,怎么能够限制别人不能追求她们的第二春,甚至第三春,第四春!”   秋梅音淡淡地问道:“你是来为董惠芳那个叛徒做说客?”   小混撇撇嘴道:“那只是远因,还有其它的近果,和尚未开花结果的嫩芽!”   秋梅音冷哼道:“你倒是有所为而来。你可知道,董惠芳那丫头原是我刑堂堂主,她明知宫内规矩,非但没有极力遵循,反而在出任务时和我指定击杀的对象私奔,难道我不该惩罚她的怠忽职守和破坏门规?”   小混辩驳道:“她或许是不该利用职权私奔,可是如果你没有定下那种狗……那种不正常的规矩,她也犯不着违规私奔。   何况,她现在小孩也有了,丈夫又在江苏做生意,过的日子很美满,你去惩罚她反而变成破坏人家的家庭,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秋梅音轻蔑地笑道:“是她告诉你,她丈夫是生意人吗?”   小混重重点头道:“对呀,她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   秋梅音嘲弄地放声大笑,而后,冷然道:“她的丈夫是做生意,可惜做的是杀人生意,你可知道她和何人私奔?”   小混微感不妙问道:“谁?”   秋梅音重重哼道:“血魂阁阁主!”   “什么?”小混大吃一惊,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难怪!”   秋梅音眼光凌厉道:“惠芳是我亲传的第四弟子,错非是那等子恶人,否则,我岂会禁止她与所爱之人结合,可是,这丫头根本就不顾一切,为了防止她帮忙为恶,我只有忍痛除去她。”   小混有些窒言地坐回椅上,良久,他忽然问道:“当初,她知道自己要杀的人是血魂阁主吗?”   秋梅音摇头道:“我并未对她言明。”   小混拍手道:“这就对啦!她既然不知道,所以无法预防,等她爱上之后,你要她放弃,她当然割舍不下,加上宫规严厉,她只好被迫私奔,这也怪不得她嘛!”   秋梅音冷冷反问:“那么你的意思是说,都是老身的错,错在老身没有告诉她对方是谁,错在老身定下恁般严厉的宫规喽?”   小混轻笑道:“老宫主,你别发火,我并不是说你有错,我刚才不是说了嘛,爱情本来就没道理,所以自然没有所谓的对和错。最主要的,你若取消不合理的宫规,有些问题,自然也就不成问题。”   秋梅音质问道:“然后,老身就放任董丫头不管,好让她助纣为虐,也让她破了宫里的规矩?”   小混摆摆手道:“不是这样子,第一,我曾和董大嫂子一起生活过个把月的时间,我保证她绝不可能助纣为虐。   因为她根本就已经脱离江湖,隐居在小村里,绝口不过问丈夫的事情,一心一意的教导小孩,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第二,如果老宫主你取消令人逃宫的原因,让她敢再回宫,自然她会愿意接受适度的惩罚,例如关关她什么的!”   秋梅音生硬道:“你怎么知道她会回宫?”   小混黠笑道:“因为她也心里仍一直自认为是冷艳宫的人,这一点,你只要去问问追杀她的刑堂堂主,她一定可以向你证明,老实说,若不是董大嫂子的阻止,我给贵宫娘们吃的苦头,还会更多。”   秋梅音微怔道:“难道梅丫头还败在你的手下?她可是峨嵋俗家弟子之中,功力颇为不俗的年轻高手。”   小混得意道:“事实证明,她还比不上本帮第一副帮主!”   秋梅音问道:“第一副帮主?他又是谁?竟有如许功力。”   小混宣布道:“他乃是武林第一把刀,刀尊邓清逸的义子兼徒弟,邓小刀!”   秋梅音冷哼道:“是这小子,他也在宫内吗?”   小混斜睨道:“先告诉我,你问这事干嘛?”   秋梅音神情冷厉道:“邓清逸那杀胚伤害慧丫头,我要拿这小子开刀,好让邓清逸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小混摇头叹道:“难了,难了,你想找小刀开刀,还得问问你徒弟舍不舍得吶!”   “为什么?”   “因为小刀是你宝贝徒弟的宝贝儿子,也是你的徒孙,冷艳宫的少宫主!”   秋梅音终于脸色大变,她双手撑在床上,彷佛想站起来,却又颓然放弃,只是语声微现激动道:“你说的可是事实?”   小混点头如捣蒜道:“保证是事实!”   他三言两语,将小刀的身世,和刀尊与施亚慧两人之间二十年来的爱恨情仇解释一遍。   秋梅音听得脸色一变再变,良久,她嘘叹道:“唉……难道真是命运弄人?”   小混打铁趁热道:“这就是我提过的近果。老宫主,你的宫规若不取消,你那宝贝徒弟可就真的成了苦命鸳鸯,搞不好哪天她一时想不开,也和小刀他师父私奔去了,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啦!”   秋梅音久久不语。   小混看不出这个老宫主太婆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他最后,只得使出杀手★,故作满不在乎道:“老宫主,你大概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吧!”   秋梅音奇怪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吗?”   小混神秘笑道:“当然有关,如果你答应去掉那些不合理的规定,我可以为你治好脸上的旧疤,还有不能行走的腿疾。”   秋梅音震惊道:“你……你是如何看出老身有腿疾?”   小混轻松笑道:“因为我是神医,只要捏指一算,就可以知道谁是我的病人。”   秋梅音灵光一闪,怔愕道:“你是齐百川的弟子?他不是已经死了九十余年?”   小混不屑地挥挥手道:“差多,差多,齐百川已经是二传之后的神医,我可是亲传!”   “亲传?”秋梅音沉吟半晌,猛地醒悟:“狂人帮,你难道是武林双狂的传人。”   小混鼓掌笑道:“答对了。可见老宫主年龄虽大,可是脑筋依然清楚无比。”   秋梅音终于明白道:“所以你能轻易通过竹林,武狂任浩飞老前辈的机关阵图之学,比之百晓仙姑,那是高明许多。”   小混眨眨眼道:“老宫主,你若是答应和我条件交换,我保证你是只赚不赔。”   秋梅音淡笑道:“如此一来,我反倒不能答应。”   小混错愕道:“为什么?”   秋梅音忍着笑意道:“我总不能让慧丫头以为我不关心她的幸福,反而为了自己才答应废除宫规。”   小混苦笑道:“奶奶的,这岂不是弄巧成拙。老宫主,你就把我提过的条件当放屁,我刚刚什么也没说,这可行了吧!”   秋梅音不同意道:“可是,我的确希望能医好宿疾。”   小混瞪眼叫道:“不然你想怎么样?反正你那宫规一定要废,你的宿疾我也一定要医,就是这么回事,没啥好商量。”   秋梅音含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小混一怔之后,哈哈笑道:“我懂了,反正这是两码子事,八竿子也打不着,那就没有问题。”   他欢呼一声,跳起来道:“我去告诉他们,你被我摆平啦!”   秋梅音闻言一怔,小混却已冲出门外,失去踪影。   秋梅音不禁失笑地喃喃说道:“真是个活泼的小孩,麟儿是不是也同他一样?”   忽然——原本宁静清幽的竹林内,响起杂沓的人语和笑声,其中,小混的声音最突出,也最得意漾然。   秋梅音心里不禁暗想:“这孩子说得对,冷艳宫不该再充满灰涩的气氛,小孩子们都还年轻,她们有权再为自己的幸福努力。”   第八章 风云再起憾武林   洞庭湖畔,岳阳城西,有一座轰动武林,惊动万教,江湖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辉煌高楼。   此楼虽然仅只三层,但每层楼皆逾十丈之高,八角形的格局俱为回纹矮栏环绕而成的开放式楼宇。   所以登楼之人,可由楼中任何角度下瞰碧波万顷,沙鸥翔集,锦鲤悠游,渔歌互答的洞庭风光。   这座著名高楼不是别座,正是终年高朋满座,生意兴隆的岳阳酒楼。   岳阳酒楼既有一字之差,自然不是那座历史上有名,由腾子京重修,范仲淹作记,苏子美书丹,邵竦篆额的伟大岳阳楼。   因此,会到岳阳酒楼赏湖的人,亦不止骚人墨客或文雅人士,而是三教九流之辈通通都有。   其中到此一会者,十有八、九都是来此准备听故事、看戏的武林爷们。   纯粹为祭拜五脏庙而上岳阳酒楼的人,可实在是少之又少。   然而,此时在这座被江湖中人公认为最佳转播台的酒楼里,虽然已经坐满好事的人潮,却没有人注意到东北角落那张桌子,正坐着失踪多时的狂人帮众将官。   小混眼见自己挑选这么个好风水的地方重现江湖,却未引来预期中的轰动和注意,心情实在不爽。   他一双贼眼滴溜溜地直打转,绞尽脑汁想找个方法刺激酒楼上的睁眼瞎子们,所以在吃喝之间他显得特别沉默。   小妮子却好似出了笼的云雀,无视小混的默然,兴奋地吱喳道:“哇,洞庭湖真的好美,就像传言中一样,呵呵,小刀哥哥,你换上这身衣服可真是十足少宫主的派头。”   小刀低头看看奉母命非穿不可的织锦长衫,轻笑道:“小妮子,你换话题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你怎么上一句提的是风景,下一句就扯到我衣服上来?”   从小刀略见腼腆无奈的表情看来,他对自己这身耀眼却不浮华的新装,穿得可不太习惯呢!   小妮子咯咯娇笑道:“耶?小刀哥哥,你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呀?真好玩!”   小刀神色一整,佯怒道:“大胆妮子,竟敢消遣本少主,你可是皮痒?”   忽然,小混目光微闪,他懒懒开口道:“说真的,咱们狂人帮里有开牧场的,有管宫女的,有摔角的,有当小偷的,还有跑国际路线的,货色还算齐全,不过,若再招个伸手要钱的,就更完美啦!”   小妮子攒眉问道:“什么叫管宫女的?小刀哥哥又不是在皇宫内院当差,怎么会是管宫女的?”   小混斜睇道:“冷艳宫里面,不全都是女的,我说老哥是管宫女哪里不对?”   小妮子皱皱鼻子,娇嗔道:“对,对极了,天底下除了你,没有正常人会这样解释宫女二字的。”   小混嗤笑道:“那是天底下的人都没有我聪明,所以他们不懂得解释字面以外更深的字义。”   小妮子翻个白眼,做出受不了的样子,懒得理会小混,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辩不过小混的歪理。   小刀含笑打岔道:“怎么,你难道想将丐帮少帮主也诱拐入帮不成?”   小混耸耸肩道:“有机会未尝不可!反正乞丐窝就在对面。”   他用眼睛瞟了瞟位于洞庭湖湖心的方向,那里正是君山所在,亦是丐帮的总舵。   哈赤傻呼呼地问道:“少爷,找乞丐有什么好,他们都是好吃懒做所以才会当乞丐,咱们狂人帮怎么要收乞丐?”   小刀笑斥道:“嘘!哈赤,你不明所以别胡乱说话,丐帮在中原可是武林第一大帮,这里又是丐帮总舵的势力范围内,小心你这话若被丐帮子弟听了去,只怕咱们想离开此地就难喽!”   哈赤吐吐舌头,压低嗓门道:“真的?我不说就是。”   小妮子讪笑道:“小混混,我看你是吃错药,居然想打丐帮的主意,别说人家是武林第一大帮,历史悠久、名声显著,你想拿什么去诱拐人家的少帮主?就算你想以武取胜……”   小妮子故意拿眼睛上下瞄看小混,夸张叹口气道:“唉!诚如邓伯伯所言,你虽然是天才,可惜只知道吃喝拉撒睡,武功只有三流程度。”   小混搁下筷子,邪邪笑道:“我说妮子,你以为在冷艳宫里混了三个月,混到全套的千手菩提掌就敢嚣张,不把我放在眼里?”   小妮子不置可否,却是得意地噘嘴轻哼一声,她还真敢以行动证明小混所言不差。   小混见状不但不恼,反而笑得更邪更谑,他神秘道:“妮子耶,我保证你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你以为千手菩提掌很厉害?其实那根本不堪一击吶!”   小妮子嗤道:“你少唬我,我才不相信!”   不光是小妮子不信,小刀更是不相信冷艳宫的镇宫绝学会如小混所说般不堪一击,他以怀疑的眼光瞅着小混。   小混笃定道:“你们都不信是不是?没关系,我证明给你们看……”   话未说完,小混猝起发难,大吼道:“看一指骚功!”他伸直两只手指头,钻向小妮子的腋下。   小妮子本能地纵声尖叫,人如虾米般蓦然倒蹦三尺,撞翻一张椅子,撞垮一张桌子。   酒楼里所有的客人,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吸引全部的注意力,一个个瞪大眼睛瞧向小混他们这边。   小混见目的已达,猖狂的跳上桌面,双手叉腰叫卖似地扯起嗓门吼道:“各位亲爱的父老兄弟姐妹们,你们是不是都看到尖叫的这个妞儿?她是不是很漂亮?本大帮主为你们郑重地介绍,她就是本帮——狂人帮未来的帮主夫人兼现任财部总管,叫做望若妮,外号小妮子,她是昔年无影神龙的唯一孙女!”   小混这一番举动与介绍,立即引起在场的众人议论纷纷。   不懂得什么是狂人帮、无影神龙,平民老百姓都啧啧咋舌,佩服小混跳上桌的嚣张样子。   知道小混在说些什么的武林人物,不禁为见识到狂人帮的狂态纷纷动容低语。   小混非常满意这第一波的震撼终于在众人之间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更见得意地指向小刀,提高声音询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位帅哥是谁?”   有人凑趣回答道:“不知道。”   “他是谁呀?”   “他是不是老方?”   小混嘿嘿直笑道:“说出来保证吓死你们……”   他故意顿了顿,清清嗓子干咳一声,然后宣布道:“他就是本帮的第一副帮主兼总刑堂,外号至尊少君,姓邓名小刀!”   这一宣布立刻有人看戏般的直鼓掌。   小混右手一挡,叫道:“慢着,要鼓掌等一下,还有更精彩的。”   众人马上静下来等着小混宣布所谓更精彩的消息。   小混环顾一圈后,带劲地吼道:“知道至尊少君,就该知道他师父正是有名的江湖第一把刀,刀尊是也。可是这个不稀奇,今天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本世纪以来最精彩的新闻……本帮第一副帮主不但是刀尊的传人,也是武林中最最神秘的神秘之宫,冷艳宫的少宫主!”   忽然,整个酒楼出现剎那的死寂,接着爆发出一阵惊疑不安的骚动。   有些显然是江湖人物打扮的客人,纷纷换了一种诡异的眼光打量着小混等人,这大概是因为冷艳宫在武林中的名声毁多于誉的关系。   但见小刀神色自若地含笑举杯向在场众人敬酒,对众多人别有深意的目光视若无睹,充分表现出狂人帮惯有的狂傲态度。   小混站在桌上,满意地呵呵直笑,他突然右脚一伸,以脚尖挑起桌上的酒壶,酒壶划着弧凌空而起,正巧不过在他头顶尺余处打斜,一股酒箭顺势直落。   小混微一仰首,潇洒地张口就饮,直到他喝够老酒,方才伸手捞住酒壶哈哈酒气。   不少人对他的卖弄,报以热烈的掌声。   小混接着介绍哈赤后,嘿嘿笑道:“至于本大帮主我,我想你们大概都知道我是……”   一个阴沉的声音冷冷接道:“曾能混,你卖弄的也差不多了,少在那里丢人现眼。若不是血魂阁取消追杀你的那笔巨额奖金,老子早就摘下你的脑袋,岂容你继续打屁。”   小混似笑非笑地瞟向说话的人,只见那人长得獐头鼠目,一脸诡诈,身穿一袭宽松灰袍,看起来就令人觉得不像是个好东西。   “他奶奶的,是哪只老狗吠得让人心烦?”小混鄙夷至极地翘首望天。   小刀狭谑道:“大帮主你这次听错了,那不是狗吠,是只老狐狸在呻吟;人家可是顶顶有名的阴狐徐士俊老前辈吶!”   小混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他,我记得你说过,阴狐邪狼两只畜牲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恐怕落了单就得见光死。怎么我只看到一只老狐狸,难怪他要发出垂死的呻吟。”   阴狐徐士俊不愧是出名的老狐狸,尽管小混他们一搭一唱,故意拿语言撩拨他,他根本不为所动,脸上表情连变都没变,依然一副冷笑的棺材样。   蓦地——两点乌星几乎不可察觉的急射小混门面。   小混啧啧有声道:“哎唷!这是哪来的苍蝇?”   只见他上身微挫,袖子似拍似赶的一挥,嘟嘟两声,他脚下的桌面赫然钉着两颗小指甲大的铁蒺藜,从铁疾藜所泛的蓝光看来便知那是种要人命的喂毒暗器。   有些怕事的老百姓看见苗头不对,已纷纷下楼离去,原本高朋满座的酒楼上,顿时剩下七、八成的客人。   当然这些留下来看热闹的人,全是专程到此等着欣赏热闹的无聊人,他们正以期待的心情看着在江湖中失踪达三个月之久的狂人帮,再次制造些值得转播的话题。   此时,阴狐徐士俊终于以正眼看着小混,他嘿嘿阴笑道:“小子,我劝你向爷爷我道个歉,爷爷可以勉强放你一马!”   小混满脸夸张的惊讶表情,故意扭头问小妮子道:“老婆,你听见没有,这会是人说的话吗?”   不待小妮子有所回答,小混身形突兀的闪动扑向阴狐徐士俊。   正当小混幻出的身影仍留在众人瞳眸之中,一大蓬有若七彩烟火的菱形暗器倏闪即至的穿透小混所幻那抹虚影纷纷落空。   “劈啪!”两声巴掌脆响。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却见徐士俊单手抚颊连退三大步,而他另一边脸颊亦清晰地浮现红通通的一个掌印。   不消说,这自然是小混赏给他的见面礼。   小混此时却好整以暇地抱臂坐回原先的座位,好似动手打人之事与他无关。   “我说妮子,现在你知道本帮主不管有几流程度的功夫,至少打人耳光是没问题。如何,你还敢小看区区在下敝人本帮主少爷我?”   小混明摆着指桑骂槐。   小妮子吐吐舌头,九十度鞠躬一揖到地,佩服道:“不敢,不敢。”   蓦地——没有任何预兆,阴狐徐士俊双手蓦展,一朵宛若梅花般的斗大乌云,电光石火般罩向小混。   酒楼中旁观的人爆出一声恐惧的惊吼:“五梅夺魂!”   小刀神色骤变,一手抓着哈赤,一手拖着小妮子,急急向窗口倒射跃出,口中狂喊道:   “小混接不得,快躲!”   而在小刀蹿跃的同时,酒楼内所有的人,在一阵乒乒乓乓的杂响和叱喝惊呼声中,不约而同自八面宽敞的窗户,纷纷夺路而逃,好似他们身后有恶鬼追来一般。   在这剎那即成永恒的瞬间,小混面对着当今武林最为歹毒残酷的夺命暗器,他非但没有依照小刀的指示躲避,反而大马金刀的站在原处,想试试看号称无人能够躲得过的五梅夺魂暗器手法,是否真的无人可破。   阴狐徐士俊见小混不闪不避,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诡计得逞的阴阴冷笑。   就在他的笑容刚刚泛出,罩向小混那朵乌云忽然诡异地蓬散化为五朵巨大的梅花,分前、后、左、右、上五个方向网住小混,断绝小混任何可能逃走的路线,同时急速内缩射向小混。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的变化不过在常人眨次眼睛,喘口大气时发生。   忽然——小混纵声狂笑,狂笑声中,他右手一拨一扯,身上衣衫倏而飞脱。   就在那五朵黑云似的巨大梅影收缩的剎那,小混手持着长衫,呼地抡起张展,长衫在他的身边四周布起一层层似虚还实的衣影,像煞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蚕茧,将千百枚细碎如靡的暗器阻绝于外。   甚而,这些喂毒的暗器在触及小混翻飞搅动的长衫时,有不少被强劲的力道反震而出,反而漫无目标的弹向四面八方。   其中,自然也会朝徐士俊招呼,而且为数还不少!   “哇!”   徐士俊仓皇地惊叫,同时手忙脚乱闪避着反袭而至的喂毒暗器。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被自己的法宝倒追的一天,甚而这项他引以为傲的绝活,反逼得他狼狈不堪,丑态百出。   不多时,五梅夺魂所幻化出来的歹毒梅影,就在小混得意的狂笑声中,冰消瓦解,不复存在了。   这项号称无人能躲的霸道暗器手法,竟被小混破解的这般轻松容易。   徒留布满千万枚针形暗器,状如刺猬的岳阳酒楼,证明方才那幕惊险的镜头。   小混笑声微歇,手中拎着已成千疮百孔的衣服,呵呵贼笑道:“我说老狐狸呀!这就是你的法宝?武林中公认第一歹毒厉害的暗器手法?真亏你有勇气使得出来,什么无懈可击,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小混咬着牙,切着齿,刻意强调法宝二字,表情之中充满的戏谑和嘲弄足以使人羞死、呕死!   但是徐士俊不愧有阴狐之称,虽然被损得脸色乍青乍白,却还没有气得跳楼自杀,只是恨得他差点咬碎自己那口黄牙而已。   楼梯口处,人影闪掠,小刀神色关切地蹿入,开口叫道:“小混,你是否依然健在?”   光听他半是戏谑的口吻,就知道他毕竟相信小混的本事,没为小混担太多的心。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小混勾着破衣倒甩背后,忙不迭碎道:“老哥,你干嘛不说人话,想咒我死是不是?”   小刀闻言身形骤停,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向小混,放心地哈哈笑道:“小混混,你真的是打不死的程咬金吶!连五梅夺魂都能破解,你还算是人吗?哈哈……”   小混以眼角余光瞄着缩于角落的徐士俊,他得意地昂首呵呵大笑,笑声中暗含大喉咙神功,登时,他的狂笑声传十里,整座岳阳酒楼被他笑得直打摆子。   连城外洞庭湖的湖水都禁不住这音波的震撼,连连翻滚不停,在湖上泛出阵阵涟漪。   小刀只得急忙运功于耳,抵抗小混如此张狂地吼笑声音。   忽地——原本萎贴于墙角的阴狐徐士俊闷声不吭,电也似地探爪扑向狂笑中的小混。   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一副布满无数针锐倒钩的软皮手套,那手套一瞧便知是付专门用来吃肉刮骨的俐落家伙。   小混再度扬声狂笑不歇,人却在徐士俊扑至的须臾倒滑而出,堪堪避开对方凌厉的扑击。   “来阴的?你还得多学学吶,老狐狸家伙!”   话声中,小混稍退即进,看似冲向阴狐的怀抱,而他突然一甩长衫,谑笑道:“喏,这个送你!”   徐士俊本能的伸掌想撩开迎面而至的长衫。   小混目光倏闪,左手猝扬,一抹细碎的金光乍现即敛,登时,徐士俊如中邪法,猛古丁定在原地,就连他的姿势亦仍保持着探掌挥拨的动作。   那件被小混拋出的破衣服,就像新娘子头上顶着的头盖,不偏不倚的罩在徐士俊的头脸上。   “好呀!”小刀一声暴喝,同时对小混报以热烈的掌声。   小混有模有样地弯腰一鞠躬,故作谦虚道:“谢谢欣赏!雕虫小技不值一文。”   此时,小妮子和哈赤同时冲入楼内,他们俩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异口同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混潇洒地耸肩摊手,挤眉弄眼道:“你们说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有人中邪。”   小妮子看着他掩口咯咯笑道:“哇塞!小混,你什么时候变成暴露狂?”   小混嘿笑道:“就在看见你迫不及待地冲向我的那个时候。”   他走上前拎起盖在徐士俊头上的衣服,左右翻看半晌,终于决定放弃这件洞洞装。   小妮子的眼光顺着小混的动作看向徐士俊,她一见徐士俊被定住身形的滑稽德性,忍不住又是噗哧笑将起来。   哈赤没头没脑地问道:“喂,老头子,你干嘛站的这么辛苦?不累呀?”   徐士俊终于再也维持不了虚伪的平静,破口骂道:“我操你祖宗的,老子能动还会站得这么辛苦?你是故意消遣我是不是!”   哈赤闻言牛眼倏瞪,回骂道:“我才操你祖宗外加十八代,我不过是问问,你凶什么凶!”   他火上心头,顺手左右开弓,劈啪赏了徐士俊两大耳光子。   这两巴掌,可将徐士俊的双颊打肿三寸,也将他的脑筋打清醒,使他记起自己已经落入人手,可是发不得熊。   小混瞟了瞟噤口不言的徐士俊,消遣地道:“嗳,这才对,少说两句话就不用打肿脸充胖子。”   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而且,被别人打肿的更不划算。”   徐士俊嘴皮子动了动,总算咽下差点冲口而出的三字经。   他见风转舵地放软口气道:“姓曾的,我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不放我一马,咱们好交个朋友。”   小混突然故作惊恐地摇手道:“不不不,是你要放我一马,你难道忘了?”他接着对徐士打躬作揖地求饶道:“拜托,拜托,求你放我一马好不好?”   徐士俊正感到莫名其妙,背后忽然传出哄堂大笑。   原来,那些自楼内四下逃出的英雄好汉们,全都又挤回楼中看热闹。   这一来,徐士俊的老脸可真是丢得有够彻底,一时之间,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混故意惊讶道:“耶?我这样子求你,你还不放手,看来你真的想和狂人帮过不去!   唉……”   小混加重语气地长叹后,表情逼真地哭丧着脸道:“我实在是个很善良无辜的老百姓,但是情形如此,我被迫不得不对付你喽!”   他顺手自徐士俊的奇门穴上抽出一支三寸有余的金针。   “哦……原来如此,他的手法一定比专使暗器的老狐狸厉害许多。”   围挤在楼梯口处的众人,直至此时方才明白徐士俊是被小混以金针制住穴道,他们不禁发出窃窃私议的嗡嗡声。   徐士俊此刻除了惊疑不定地瞪视着小混,他实在想不出小混想干什么?   于是,徐士俊强咽一口干沫,故作镇定道:“曾能混,呃……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邪狼他随时会来,你若对付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真的?”小混斜睇着眼嘲弄道:“你这么一说,我不试试看实在很难过。”   小混探手自贴身的裤头翻出一只小小的盒子,他扬扬小盒子,嘿嘿笑道:“为表示尊重你老狐狸在江湖中所拥有的崇高身分和地位,本帮主决定以敝帮无上之法宝来招待你老人家!”   小妮子好奇问道:“小混,咱们帮里有什么无上的法宝?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小混面露得意之色道:“你没听我提过,可是你看我用过,而且,你刚才差点也用上啦!”   小妮子迷惑道:“没有呀!我什么时候看你用过什么法宝?我为什么要用法宝?”   “谁说没有?”小混提醒道:“上回小红毛太过嚣张,不敬帮主时,就被我罚过一次,谁说没有?你们真是莫头神(没记性)!”   其它三人同时想起叫道:“是虱子。”   他们说完之后,不禁呵呵失笑。   阴狐徐士俊骤闻小混要用虱子招待他,脸色不禁大变地威胁道:“你敢,你敢用虱子……我……我……”   “我敢?”小混截口古怪地笑道:“你说我敢不敢?”   了解小混的人都知道,徐士俊注定要倒大霉了。   小刀他们全以诡异的笑容瞅着徐士俊,使得徐士俊没有由来的打心里发毛,直觉到将有不幸的事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小混神色暧昧,故意惊惶万分地摇手,颤声道:“我不敢,我不敢,我……什么都不敢!”   盒子里的虱子,随着小混的左摇手,右手摇全摇进徐士俊的衣服里。   小混眼神得意的发亮,嘴里却迭声道:“哎唷!对不起,老狐狸呀!我这人真是的,实在不经吓,被你这一吓手脚都发软打抖,这虱子……它们好象不小心掉到你衣服里面了,怎么办?”   徐士俊阴沉的老脸此时全皱成一团,他又挤眼,又扭嘴,哀声道:“不……不要!帮我……抓出来,哎唷!别咬……痒……好痒!”   由于他全身动弹不得,不一会儿,他已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呻吟。   楼梯口处挤满的人群初时还觉得小混的手法幼稚无聊,此时,他们眼见徐士俊的惨状,再也没有人笑得出来。   他们全都愕然地瞪大眼睛,眼见江湖之中最最顶尖的暗杀高手,在小混的招待下,由枭雄变成了狗熊。   小混好整以暇地退后一步,伸长手臂拍拍徐士俊的肩头,语意深长地安慰道:“老狐狸,下次你要记得不要和狂人帮过不去,这次的招待有一半是因为你这老小子太阴毒,所以本少爷给你特别警示!四个时辰之后,你被制的穴道会自动解开,那时你可以好好抓抓虱子!”   说完之后,小混傲然地环顾众人,以眼光向众家好汉挑战。   然而,或许是折于小混法宝的威力,当在场众人目光和小混相接时,纷纷自动撇开头或垂下视线,不由自主地臣服于小混折人的气势之下。   小混满意地轻轻一笑,昂首阔步道声:“走!”便光着上身向楼下行去。   围观的众人耳中犹听着徐士俊半哭半号的哭叫呻吟,眼睛却眨也不眨,追随着小混的行动。   当小混接近梯口,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通路,目送狂人帮的离去。   直到小混等人走出岳阳酒楼,才有人压低嗓门,嘘口气道:“乖乖不得了,三个月之前,江湖中才在传说狂人帮被血魂阁吃掉,才会消声匿迹。现在看来……谁吃谁,可难说得很吶!”   另一个接口道:“说的也是,我看,以狂人帮所有成员此时所具有的身分和势力而言,恐怕连九大门派也不肯轻易去招惹他们,何况是血魂阁。”   “难怪他们敢号称狂人帮,他妈的,的确够狂!”   “这下子江湖中又有好戏上场。”   “对,我得赶快去告诉别人。”   “对,这是第一手资料,现场实况转播……”   狂人帮再现江湖,终于如小混所设计引起整个武林的注意,江湖亦为岳阳酒楼这出开锣好戏而沸腾,人人争相广播现场实况,登时酒楼里人去楼空。   只有阴狐徐士俊,他有足够的时间在酒楼中后悔,当初自己干嘛那么鸡婆地去招惹狂人帮,真是倒霉呀!   第一章 阴谋隐现乐独行   小混等一行人离开岳阳酒楼之后,径向西行,一路朝着沿海方向前进。   是日,正午的时刻已过。   盛夏酷毒的烈阳威力却依然未曾减弱丝毫,仍像是要将人烤出油来似的炽热滚腾。   小混此时已经风闻自己在岳阳酒楼的精彩演出,正以野火燎原般迅速传遍江湖,而引起武林中人沸腾也似的骚动。   这使得他一路行来,完全沉醉在自己美丽的幻想中,因而他经常莫名其妙的发出傻笑,或者无缘无故地龇牙咧嘴宛若怒目金刚。   小妮子等人对他这付德性只得见怪不怪,早就放弃为他担心。   行行复行行……小刀终于忍不住打断小混如此目无余子的幻想,攒眉问道:“小混,我至今仍然想不透,你是如何躲过阴狐的绝招,据我所了解,他的五梅夺魂一出手便封死敌人所有的可能的退路!”   小混正幻想到自己光用名字就将对手吓得四肢发软,弃械求饶的得意场面,骤然被小刀唤回现实,心里老大不爽。   他不悦地瞪眼道:“躲?就凭本少爷的本事还需要躲?既然你已经知道无路可退,你干嘛要退?你以为我那件衣服是怎么变成洞洞装的?笨,还真不是普通的笨。”   小刀不禁为小混的大胆暗自咋舌心惊,他虽然已经隐约猜到小混是如何破解五梅夺魂,但是仍然不太敢相信小混真的如此玩命。   毕竟这方式若玩得火候差些,那就不光是衣服变成洞洞装而已,只怕连人都会变成浇花的洒水壶!   小刀搓搓下巴,暗笑自己无聊,没话找话说,平白被小混刮了一顿胡子。   蓦地——一阵打斗的叱喝声自前方不远处的竹林内传出。   小妮子兴奋叫道:“有人打架,我们快去看看!”   不待小混阻止,这妮子一夹马腹,和赤焰俩像一阵风也似地卷入竹林里。   小混翻个白眼叹道:“女人,真是好奇的动物!”   他深恐小妮子有失,招呼小刀和哈赤随即紧跟着奔向竹林之中。   小混率先冲入竹林中,一眼便瞥见小妮子正蹲身在一丛翠竹之前,检视着一名看样子没救的人。   随之,他的目光便转注激斗中的双方。   当小混认出其中一人竟是数日前在岳阳酒楼照过面的老相好阴狐徐士俊时,他忍不住呵呵笑谑道:“奶奶的,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话说得可真是一点没错。”   小混眼睛盯着和徐士俊联手作战的那名身着白色劲装,手持银亮短枪的削瘦汉子,呶嘴问道:“老哥,那个穿孝服的瘦子,大概就是阴狐的老搭档,邪狼厉雷喽?”   小刀听他将邪狼的白衣打扮讥损为孝服,不禁失笑道:“没错,正是那对畜牲!”   “咦?”小刀蓦地惊呼道:“和阴狐、邪狼动手过招的人不正是逍遥楼主曾均盛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和那对畜牲动上家伙?”   小混仔细打量正和阴狐、邪狼动手的那名持剑的蓝衫书生,扬眉道:“他就是逍遥楼主?嘿嘿,看来他也听到咱们在岳阳酒楼炒出来的那条天才混混脱衫笑解梅影毒,阴狐落单挑衅招惹虱子祸的热门新闻,所以特地到这里来请咱们到逍遥楼去秀一场。”   哈赤打岔道:“可是……少爷,你不是告诉冷艳宫的老宫主,说咱们急着去寻找什么乌龟门、神仙窝这些神秘的地方?”   小混摆手笑道:“哎呀!我说傻狮子,那种骗殴巴桑的话你干嘛记得那么清楚?我跟你讲,东海咱们是一定要去,什么狗屁乌龟岛、乌龟门或者神仙窝也一定要找,只是我可没有向我那两位爷爷大人保证什么时候找得到。反正他们两人九十、一百年都能等,也不在乎多等些时候,眼前咱们既有乐子可寻,理所当然要去逍遥一下,否则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说完,他意犹未尽地横肘撞撞哈赤的腰眼,故作暧昧地直眨眼睛。   小刀摇头叹笑道:“小混混呀!你可真毒,武林双狂两位前辈收养你实在是不幸。”   小混撇嘴道:“我才不幸,若不是被他们不小心收养,我也不用时常被人宰得血糊糊,惨兮兮,如此待他们,只是表达我个人一点小小的抗议罢了!”   哈赤直到此时,方才搔着头,满脸迷惑地问道:“少爷,你刚才说……殴八掌……那是什么呀?”   小混啧啧叹道:“哈赤,你的反应还真是快,怎么到现在你才听到殴巴桑?”   哈赤不好意思地憨笑道:“不是啦!其它话我也有听,只是那句殴八掌我听不懂啦!”   小混呵呵笑道:“殴八掌?你在打拳是不是?我还劈十掌吶!什么欧八掌,是欧巴桑,那是扶桑话,就是沿海倭寇他们说的话,这是以前大红毛教我的。”   那边——小妮子忽然高声叫道:“小混,你快来呀!我已经把这个人的一口气救回来了,你快来看!”   小混摇摇头道:“又在献宝了,这次总算逮着机会让那妮子有得玩了。”   他回头对小刀道:“老哥,既然那位真楼主是来请咱们去玩的,咱们总得略效绵薄之力,帮他打发那两个……两只动物。”   小刀轻笑道:“你那么有把握人家逍遥楼主是为你而来?”   小混挑了挑右眉,狂妄十足道:“本大帮主说是,那位真楼主就难说不是,只可惜丁仔不在这里,否则这种小场面交给他出头就行了,也不用劳您少宫主的大驾!”   小刀嗤笑道:“要我去就直说,何必拐变抹角外加语含酸意。”   小混无辜地耸耸肩道:“我有吗?大概是我突然想起苗疆十八峒和千结回魂香,所以连说话都会拐弯打结。”   小刀闻言神色微黯道:“丁仔那小子也真是,当初说好最迟半年内一定赶回来,如今已经比约定的时间逾期许久,却连个人影也不知道在哪儿?不知道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小妮子再次扬声叫道:“小混——你到底过不过来嘛!”   “河东狮吼!”小混夸张一叹,他接着拍拍小刀肩头,轻笑道:“老哥,没啥好担心的,你没听人说苗女多情,我看丁仔八成是窝在温柔乡里打混,才会乐不思蜀误了归期!”   好象要证明自己的话没错,小混心情愉快地哈哈大笑几声,方才举步朝小妮子走去。   小刀若有所思地嘀咕道:“但愿如此,否则,小混混,空空门的丁老太爷可会将你的皮剥下来当草纸擦屁股。”   他暗自讪笑着大步向激斗的双方走去。   竹丛前——小混蹲身检视地上那名断胳臂缺腿,浑身血污的伤者后,摇头道:“没救了,这人不止是失血过多,而且已经毒气攻心,就算你保住他这口气,也只是延长他受苦的时间而已。”   他转头对满脸期待的小妮子道:“小妮子,这时候救人并不是好事,倒不如让他早些咽气来得仁慈。”   小妮子不死心道:“可是小混,你是神医曾能混耶!天底下不是没有你救不活的人吗?”   小混苦笑道:“这下子我可得自打嘴巴了,小妮子,毕竟我只是神医,不是神。我能救的是活人,而眼前这家伙……已经算是个死人,只差一口气就死绝死透的人。”   这名死人似乎对这个世界还颇为眷恋,一时之间还不准备断气。   因为他突然挣扎着睁开眼皮子,剧烈的喘问道:“曾……能混,是你吗?”   “咦?”小混奇怪道:“这位老兄,你认识我不成?”   那人倏地睁大无神的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的嗡动着却又发不出声音,好象就快要一口气撑不过去似的。   小混见状立刻手指起落如飞连点对方胸前重穴,同时单掌抵住那人的膻中穴,运功稳住伤者仅存的一口气。   他要小妮子为那人塞下一颗碧玉回生丹后,低促道:“老兄,别激动,你若有话要说得赶快,你的时辰不多了。咱们今天在此见这最后一面也算是有缘,如果你有什么后事要我替你料理,你不妨说来听听,也好走的安心一些。”   小混讲了这一大篇话,却从头到尾没提及自己是不是会为对方了断这些后事,他可是预留下一手,以免力有不怠时再叫风大闪了舌头,那时叫也来不及啦!   蓦地——重伤那人回光返照似地嗔目狂吼道:“曾能混,我恨你呀!”   那人猛然伸出双手紧紧抓着小混抵在他胸前的手臂。   小混和旁观的小妮子、哈赤俱是大吃一惊。   小混急忙叫道:“喂喂喂,老兄,有话好说,我救你是出于好心,你干嘛恨我?”   那人双手依然紧紧抓着小混的手臂,他急剧地喘息道:“你……不认得……我吗?……   石狮子……胡同……那个……那个……那个……杜虎……杜虎头……若不是……你……咳咳……坏事……唉……”   他颓然地松开双手,疲惫地躺回地上喘大气。   小混怔叫道:“你……你是杜虎头?衰蛇会那个杜虎头?”   小混不相信地用衣袖擦去那人脸上的血污,再仔细辨看,那张因为中毒而呈现乌黑浮肿的面孔上,果然有着熟悉的印象,他正是杜虎头没错。   小混急忙再将内力逼入杜虎头的体内,催问道:“你不是死在胡同里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话呀!”   杜虎头眼神已经开始焕散,他低声道:“替我报仇……替猛龙会….全部惨死的人……   复仇……你欠……我的……”   小混忙不迭道:“要替你们报仇,你也得提供线索才行,你要是不说个明白就死,我可是不理你!”   杜虎头勉力挤出一抹不似笑的惨笑,嗡动嘴皮。   小混马上将耳朵凑上,专心地倾听杜虎头最后的遗言。   小妮子和哈赤亦是充满好奇的伸长耳朵,但是他们除了能看见杜虎头的嘴巴微微地蠕动之外,根本没听到他到底对小混交待些什么?   终于,杜虎头的嘴皮子也不动了,头一偏便断了气。   小混直起上身,伤感道:“你安心地走吧!我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以还公道,不过这不完全是为你们猛龙会,而是因为小红毛,他毕竟是拜了天地加入狂人帮的帮兵。”   小混安抚似地拍拍杜虎头的尸体,故态复萌地捉狎笑着加上一句:“老兄,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前面都是随便说说,你可别太认真。”   小妮子满心好奇地追问道:“小混,他刚刚对你说些什么?”   “谁对我说什么?”小混装蒜道:“你在说什么跟什么?”   小妮子嗔叫道:“曾能混,你少打混!”   小混不理她,径自走向打斗处,头也不回道:“有耐心点,我说妮子,我不喜欢一件事反复说个不停,你想知道衰蛇会的副头头告诉我些什么,就过来站在一边等着听。等我其它俗事了结之后,你就会知道什么是什么,保证精彩!”   说着,小混还是忍不住对小妮子扮个得意的鬼脸。这妮子硬是拿他没法度,憋着一肚子闷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尾随而行。   小混走近打斗的现场,却看见小刀仍然闲立一旁,不禁奇怪道:“老呆,你怎么没上去做做热身运动?”   小刀眼不稍瞬的盯着战况,回答道:“曾楼主认为不需要帮忙,所以我不好插手。”   小混嘿嘿笑道:“可惜这笔买卖我们接下啦!你知不知道挨杀的是什么人?”   小刀摇头道:“不清楚,我只听到你们刚才在那头不知喳呼什么,好象很热闹。至于这边,曾楼主他说是路过此处听见惨叫才入林救人,他也还没时间搞清楚所救为何人。”   小混不以为然道:“搞不清楚对象就救人,万一救错了怎么办?”   小刀轻笑道:“反正这两头畜牲不是好东西,他们会杀的人大概不是什么坏人。”   “错啦!”小混咂咂嘴道:“你不是说过,阴狐和邪狼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杀手胚子,他们不管好人坏人,只要拿钱就办事,这样如何断言被杀的人一定是好人?”   小刀淡然道:“这么说,曾楼主是救错人?”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小混挖挖鼻孔,故意漫不经心道:“救对救错倒很难说,撇开小红毛的家变不谈,你认为杜虎头算得上是个好人吗?”   小刀猛地扭头,脱口轻呼道:“那人是杜虎头?他不是死了吗?”   小混嗤道:“你又没亲手埋了他,他当然可以死而复活。”   小混不给小刀继续追问的机会,转而扬声招呼道:“老狐狸,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这回你终于记得和邪狼走在一起啦!”   阴狐在小混走近时,便已暗叫不妙,此刻见小混开口,已经在心里头念过几百声阿弥陀佛,希望这个混混别找上自己麻烦。   不过,神佛好象只保佑好人。   小混再次开口,叫道:“曾楼主你好哇!我是顶顶有名的曾能混,你是来找我去逍遥的对不对?所以这两头不是东西的东西交给我……的老哥对付,你请过来休息聊天如何?”   逍遥楼主巧妙地自阴狐和邪狼之间闪过,避开两人的夹击。   他爽朗地笑道:“小混帮主,你可是嫌在下手脚太慢,磨菇这么久尚未收拾两头孽畜?”   “非也!非也!”小混黠笑道:“其实是我答应刚刚死去的那个人,要由本帮亲手为他报仇,说来他也算是本帮的老相好啦!”   “哦?”逍遥楼主虚晃一招,退开道:“如此说来,本楼主倒不好意思不让。”   阴狐和邪狼同时歇手,各自调息。   刚才,他们和逍遥楼主曾均盛的激战,几乎是一面倒,全由逍遥楼主控制着全局。   小混走向逍遥楼主,打趣道:“楼主老兄,你说咱们是先宰畜牲?还是先聊天?”   阴狐徐士俊连忙道:“曾帮主,咱们远无冤近无仇,说来也算旧识,你又何必硬要和我们兄弟过不去,何不放我兄弟俩一马,我们会记着你的好处。”   小混夸张地啧啧咋舌道:“我说狐狸老兄,你还真他奶奶的有够狐狸!连咱们在岳阳酒楼的关系,你都攀得脸不红气不喘,难怪你的外号叫阴狐,少爷我真是佩服啧啧!”   他故作姿态地连拜好几拜,将阴狐那张老脸损得乍红还白。   蓦地——小混沉下脸冷哼道:“哼,可惜你这次碰上的是我,想在我面前混交情,你的程度还太差,我这个人翻脸比说话快,现在,我就要你们俩的狗命……不,是狼命、狐狸命!”   邪狼厉雷尖着嗓门开口道:“曾能混,你少在那儿人五人六地喳呼!你以为你背后有那个赛孟尝替你撑腰,你说话就可以大声了吗?”   小混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笑得众人全都莫名其妙地瞪着他瞧。   半晌。   小混抱着肚子边笑边喘道:“邪狼呀邪狼,你真不愧是阴狐的兄弟,你简直比他还阴险,你们两个家伙打不过逍遥楼主,就想故意拿话挤得他不好意思动手是不是?这种三岁孩子的伎俩,我在满周岁时就不用啦!你居然说得煞有其事,哈哈……真是笑死我啦!”   邪狼心中的如意算盘被小混挑明,而且加以嘲笑,他不禁以充满怨恨的恶毒眼光觑着小混。   逍遥楼主含笑道:“厉雷,方才小混帮主已经言明,他这是答应亡友要由狂人帮亲自动手报仇,你大可不必担心本楼主会再插手。”   小混不屑地鄙谑道:“听清楚没有,畜牲们?也难怪你们会有如此不像正常人的想法,毕竟,畜牲就是畜牲。”   邪狼蓦地猝起发难,他手中短枪的枪头突然自枪身上脱射而出急奔小混面门。   小混在这电光石火般的剎那,依然谈笑风生道:“这种人只会干这种事,老套啦!”   他话未说完,枪头已射至眼前,当众人都以为他会闪身躲避,他却诡异一笑,倏然扬手探掌抓向枪头。   “抓不得!”   小刀和逍遥楼主同声惊喝。   “嘿嘿……”   邪狼厉雷发出得意的狂笑。   一抹带着青芒的冷焰起自虚无,怒箭也似的飞戳邪狼胸口,另一道红影在劈啪爆响声中缠向逃蹿的阴狐颈脖。   邪狼和阴狐两人同声大喝扭身闪避来袭,他们却在躲开青芒和红影时,骤然惊觉自己正撞向一弯森冷的新月。   就在邪狼和阴狐震骇的短呼甫出喉咙,他们尚未来得及想到该如何应变的同时,那弯新月已经切过他们两人的脖子,带走两人大好脑袋,登时,刺目的鲜血如骤雨般狂喷溅洒!   小混却神色平静,首先满意的对哈赤微笑道:“不错,你的新月斩越练越溜,越来越有我的架式。”   哈赤咧嘴呵笑着伸手接回飞掷的弯刀,并拭去弯刀上的血渍,将那柄弯刀收回挂于皮靴旁的刀鞘内。   小混七分得意三分卖弄的转向逍遥楼主,笑吟吟道:“楼主老兄,这招是我研究自创的三方风雨,由本帮三员大将联手出击,威力不同凡响吧!”   逍遥楼主却是满脸焦急的拉起小混的手,叫道:“别管那个,邪狼的枪头另有机关和喂毒暗刺,你伤的如何?”   其它人蜂拥围上前来,小刀急声埋怨道:“小混混,你怎么那般粗心大意,老是喜欢卖弄和玩命,这回受伤了吧?”   小混故作无辜地摊开手掌,道:“没有呀!”   他的手别说受伤或中毒,根本白晰健康的令人嫉妒。   逍遥楼主惊疑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见你伸手去接枪头,你为何没有受伤呢?”   小妮子急忙拉起小混另一只手察看,这只手和那只同样健康。   “啪!”的重响,小妮子一巴掌捶在小混掌上,娇嗔地道:“死混混,你又在唬我们!”   小混吃痛地揉着掌心,瞪眼道:“我哪有唬你们,是你们自作聪明地以为我真的笨到会用手去接那玩意儿,到底谁笨?奶奶的,你们才真不是普通的笨。”   小刀悻然道:“那么,伟大的混混帮主,能否请你告诉这些不是普通笨的人,那支枪头呢?”   小混把鼻子抬得和天一样高,众人随着他的视线往上看,谁知他却伸出右手食指带着众人的眼光指向地面。   就在小混脚前不足三寸处,赫然出现一块焦黑的地面,约莫有尺余方圆的面积。   原来方才小混看似用手去接枪头,其实在小刀他们惊呼时,改抓为拍,以暗劲将枪头拍入地面。   逍遥楼主神色微凛道:“邪狐的雷霆飞枪毒性果然厉害,竟连地面都被灼焦,若是中于人身,那后果就更可怕。”   小混面露得意之色道:“不过,碰上我算他倒霉,任何暗器、毒药,在本帮主眼里都不算什么。”   逍遥楼主没料到小混如此毫不谦虚,表情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不予置评。   小刀习惯性地反驳道:“那是我叫的快,否则,哼,你的帮主之位就换我来坐坐。”   逍遥楼主惊诧地看着小刀,好象非常奇怪小刀竟会说出这种话。   小刀会意笑道:“曾楼主,好久不见。你不用觉得惊讶,自从我认识这混混之后,我知道自己越混越没气质。唉!这就叫近墨者黑!”   他顽皮地眨眨眼睛,缓和语气中的自嘲味道。   逍遥楼主豁然笑道:“少君说笑了,江湖中谁不知道狂人帮乃以其狂谑和诙谐出名。少君能与小混帮主如此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斗嘴,不但证明江湖传言不虚,同时可见贵帮众人之间感情融洽。”   小混插口嗤道:“谁说感情融洽?这简直是没大没小。”   小混那种老气横秋的德性,实在与稚嫩的脸孔不太相衬。   曾楼主不禁轻笑道:“小混帮主,说来少君年龄较长,他和你没大没小似乎很合理。”   小刀哈哈笑道:“听见没有,小混混。这次总算有人为我主持公道!”   小混有些吃瘪地揉揉鼻子,不是滋味道:“你们以前就认识,老相好见面当然会互相帮腔。”   他顿了一顿,语气变得暧昧道:“希望你们这对老相好没有其它不正常的关系才好!”   逍遥楼主闻言窘然瞪大眼珠子,他这么正派的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不正经的话。   小刀却是伸手捏住小混脖子,好气又好笑道:“死混混,说那什么鬼话?曾楼主是正派人士,你说话可得象样子点!”   小混故意伸长舌头,呃呃叫道:“你想杀人灭口是不是?我不说就是嘛!”   小刀懊恼地放开小混,顺便踹他一脚,笑斥道:“你还说!你到底懂不懂得正经?”   小混闪开这一踢,嘿嘿笑道:“要我正经?那太难喽!楼主老兄,我看你将就着适应我们会比较容易些。”   逍遥楼主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当下大方地道:“小混帮主不用客气,在下亦知这是玩笑话,初时或许听不惯,但绝对不会有其它联想。”   小混得意道:“老哥,你听见没有?人家楼主老兄不会有不良的幻想,你多虑些什么?   嘿嘿……该不会是你自己做贼心虚,小心欲盖弥彰吶!”   小刀猝然挥掌,赏了小混屁股一巴掌,笑骂道:“放你的乌拉屁!”   “哇!”小混抱着臀部踉跄一步,回头瞪眼道:“你竟敢偷袭,你给我小心点,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小妮子在一旁已经不耐烦了,她娇喝道:“小混,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我还等着听你的遗言。”   小混本待卷起衣袖找小刀算帐,闻言倏然扭头叫道:“什么?你这妮子真没良心,居然想听我的遗言!”   小妮子刚说完话就想到自己话中有语病,这下子被小混当场点破,窘得她连连跺脚,辩白道:“不是啦!人家意思是说刚才杜虎头告诉你的遗言。”   逍遥楼主讶然问道:“被杀之人竟是猛龙会副会主?我听说猛龙会全会被不知名的人所灭,难道传言有误不成?”   小刀想起昔日猛龙会灭门惨案,不禁摇头叹道:“传言没错,只是当初杜虎头并不在场,他原来早该死在石狮子胡同中才对。”   逍遥楼主不解道:“石狮子胡同?这又是为什么?少君,你可把我弄胡涂了。”   小刀苦笑道:“这个故事说来话长,只有小混才能解释得清楚。”   逍遥楼主看向小混,眼光中带着询问之意。   小混嘿笑道:“没错,当今之世,除了我之外,保证没有第二人明了有关猛龙会这件内情复杂离奇的公案。”   小妮子早已迫不及待:“那你就快说呀!”   “说是要说,不过……”小混瞄眼逍遥楼主,突兀地问道:“楼主老兄,我想先问你,你是不是因为听说咱们狂人帮在岳阳酒楼大出风头的事,所以眼巴巴地赶到这里来找我们?”   就算逍遥楼主奇怪小混为何转变话题,他也没有表现出惊讶或不耐,依然含笑答道:   “是的。早在数月之前,在下便已风闻有关狂人帮的事迹,那时我就很想认识各位。   只不过因为机缘不巧,我当时被其它琐事羁绊,以至无法及时和各位见面,待我事了之后,狂人帮却又消失于武林。因此,当我听到各位再现江湖,便尽快朝两湖地区这一带赶来,以期能邀请狂人帮各位前往逍遥楼一游。”   逍遥楼主说到此处,目光不禁朝杜虎头的尸体望了一望,接口道:“谁知就在经过此处时,听见竹林中的打斗声,便进来一观究竟。很遗憾还是没能救得了绝命掌的命。”   小混闻言,以一种我就说吧的眼神瞟了小刀一眼,证明他的猜测无误,小刀只得佩服地耸耸肩,一笑置之。   随即,逍遥楼主正视小混探询道:“方才小混帮主曾提及贵帮与杜虎头是旧识,这不知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贵帮与猛龙会似乎嫌隙颇深,何以小混帮主会答应替杜虎头复仇?”   小混呵呵笑道:“所以我说这个故事的内情曲折离奇嘛!这件事要从我们刚进关时说起……”   当下,小混三言两语将自己等人如何在八达岭山洞内发现残纸余灰,因而误打误撞救了小红毛,惹上猛龙会后大略说了一遍。   “……所以我们都以为杜虎头早就死在石狮子胡同里,谁知道他只是一时昏迷。他告诉我,他因为当时受伤太重,实在无法挣回猛龙会总舵,因此就借住在乡下一户农家里养伤,待他伤愈回到总舵时,才知道猛龙会惨遭灭门。”   小刀沉吟道:“如此说来,他倒是因祸得福,逃过一劫。”   小混颔首接道:“正是如此!而杜虎头见全会被杀,他当然不能不闻不问,因此就开始追查这件事。只是他实在是太笨,居然相信当初介绍石狮子胡同那桩买卖的中间人是好货,所以他回去找那名中间人探问经过详情。嘿嘿!这不正是应了那句自投罗网的成语嘛!没多久,他就被人追杀,等他明白其实那名中间人是和灭门凶手同路时,一切都来不及啦!”   小妮子有些迷惑道:“小混,为什么猛龙会做案还要有中间人介绍?那个中间人又是什么人?”   小刀解释道:“猛龙会平时的钱源虽然来自黑道上的买卖收入,可是如果利润够丰,他们偶而会接些替人杀人越货的生意。反正有平民老百姓需要这种服务,他们自然乐得提供这种服务,这就叫两得其利。”   小妮子不服道:“那么所谓的武林正义、江湖公道他们都不管喽?”   逍遥楼主轻叹道:“黑道之中虽有重视正义的英雄,但大多数还是以利益为主,行事不择手段的败类,猛龙会便是这些败类中,组织规模较大的一个帮会,他们的灭亡,何尝不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证明。”   小刀沉思道:“小混,杜虎头是否告诉你,那个介绍这桩买卖的中间人是谁?”   小妮子颖悟道:“对呀!如果咱们知道是谁居中介绍猛龙会去打劫小红毛他家,不就可以追查得出那个神秘的主谋人,好为小红毛的父母报仇,同时也可以查出是谁那么狠心,一口气毒杀猛龙会上下两百余口。”   小混戏谑道:“不愧是我老婆,被我传染得越来越聪明。”   小妮子如今已经习惯这些老公、老婆的肉麻话,她不为所动的啐道:“少拍马屁!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是那个中间人?”   小混得意地挺胸道:“那当然,你以为我是谁?这种事都不知道,曾能混岂不是混假的啦!”   小刀嗤笑道:“你得了吧!混混帮主,若非杜虎头临终一口气的交代,我看你如何混得出这个人名。”   小混嘿嘿笑道:“那也是我有本事,让他临终多喘一口气好告诉我呀!”   小妮子抿嘴嗔道:“曾能混,你到底有完没完?要说就快说,哪来那么多废屁!”   小妮子这话出口,狂人帮这群混混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反正大家都已经习惯用这种流氓口气说话。   然而,逍遥楼主骤闻屁话从如此美貌的小妞儿口里蹦出,还着实怔了一下,他不由得满脸惊讶地多溜了小妮子两眼。   小混咋舌道:“哇◎!河东狮吼!”   他说完,头一缩躲过小妮子扬手掴来的一巴掌。   “停——”小混大吼一声,镇住在场所有的人后,方才故作神秘道:“你们绝对猜不出来那名中间人是谁!”   “是谁?”   小混斜睇着满怀期待的众人,讳莫如深地宣布:“他就是……李老板!”   “李老板?”   小刀追问道:“就是天津李记洋货庄的李老板?怎么竟是他?”   逍遥楼主茫然道:“谁是李老板?看来你们都认识他!”   小妮子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是他?我们住在他那里时,他对我们那么好,而且,他也不是江湖人!”   哈赤亦是惊疑地应和道:“是呀!李老板人很好嘛!他对小红毛好象真的很喜欢吶!”   小混瞟了众人一眼,慢条斯理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你们听过没有?虽然我乍听这消息时也很惊讶,可是也没有你们那么激动。反正这是杜虎头说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或者他为什么要如此做?这些事要等我逮着他时才能问个清楚。你们有什么好激动的,嗯?”   众人被他说得微窒,全都糗大地瞪着他。   逍遥楼主首先打破窘然的气氛,笃诚道:“小混帮主,如果需要在下效劳,请尽管吩咐!”   他是听到小混说要去逮人,所以也想插上一脚。   小刀眉梢子一场,轻笑道:“大帮主,既然要逮人,那么还等什么,咱们走吧!”   小混皮笑肉不笑道:“走是要走,可是我刚才说,等我逮着他,不是我们一起去逮他,你们难道听不懂中国话?”   小妮子立刻抗议道:“不行,我要去。”   哈赤忙道:“少爷,我也要去。”   小混板起脸道:“不行,通通不准去,只有我一个人去。”   “为什么?”   “因为……”   小混咂嘴道:“人家楼主老兄特地大老远跑来请咱们到逍遥楼去玩,咱们若是不去,就太不给他面子。再说,从这里到天津,路途何等遥远,咱们若是一大票人一起行动,不但会拖慢行程,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万一让那个李老板逃掉,你们谁赔得起?”   “这……”   众人知道小混后面的顾虑,才是真正主要的原因,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话来反驳。   小妮子仍是不死心,嗫嚅问道:“小混,如果是只有二个人,就不会影响行动,你让我去好不好?”   “不行!”   小混白了她一眼,断然道:“让你去不让别人去,这样有失公平,说不过去。虽然你是我的亲亲小妮子,我还是不能因为你而坏了规矩。”   说着,他还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抿着嘴斜瞟其它人一眼。   小妮子无奈地跺着脚,重重一哼,转过身去,委屈地直绞着自己那双小手。   而其它人眼见小混这一番做作,就算有什么再好的理由、借口,也只得将到口的话全都咽回肚子里。   小混见众人无话可说,在心底暗自得意地嘿嘿偷笑两声。   他满意地道:“好,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兵分两路,你们到太湖逍遥楼等我,我即刻启程赶往天津去也!”   话落,小混回头招呼一声:“赤焰小子快来,这次是你表现的时候啦!”   赤焰欢嘶一声奔近小混。   小混潇洒地对众人摆摆手,身形微闪,不待赤焰歇足,人已上得马背泼拉而去。   小妮子追了两步,依依不舍叫道:“小混,你要快点回逍遥楼喔!”   “知道啦……”   小混带着笑意的语声,远远传回。   小刀皱起剑眉,嘀咕道:“奇怪,这混混什么事那么开心?”   赤焰不愧神驹之名,只这转瞬之间,一口气已经奔出百丈开外,再也见不着小妮子等人的身影。   小混在马背上回眸一瞥,证明确实无人追来之后,他忍不住大声欢呼:“呦呵!万岁!   我终于得到自由,他奶奶的,想要一个人轻松一下实在不容易,我得多呼吸两口自由的空气。”   他还真是装模作样地作了几次深呼吸。   随后,小混拍拍赤焰,笑谑道:“儿子呀!现在只剩咱们爷俩,没有别人追来,你可以慢慢的走,一点也不用赶。反正咱们有的时间,先享受一下不受干扰的人生,这才是正确又快乐的旅途。”   赤焰轻嘶一声,果然依言放缓脚步,轻快的踏蹄而行,享受一路的阳光和微风。   敢情小混急着离开众人,又不许有人跟随的原因不是为别的,只是他自己想要偷得浮生半日闲,所以找借口甩掉众帮兵,一个人跷帮去逍遥吶!   秋风萧萧,随着马蹄翻飞,日夜不停的轮回。   转眼,已是叶落满山的萧条时节。   天津。   这个依河而生的大商城,却未受到夏去秋来的影响,依然热闹忙碌着。   蓦地——一阵清脆急骤的马蹄声,响彻宽广热闹的大街,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小混高倨赤焰背上,宛若一尊骑着火云的天神,勇猛锐利地呼啸过街心,径向李记洋货庄门前狂冲而至。   骇得一群正在李记门前卸货的伙计,个个抱头鼠蹿,四下躲避小混的横冲直撞。   工头大虎看清来人竟是昔日熟识的小混,不禁咧着大嘴憨笑着拦住赤焰,呵笑道:“小混少爷,好久不见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瞧你一来就把大伙儿吓得屁滚尿流,其它的少爷、小姐们呢?”   小混在心底暗忖道:“等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那才真的会吓得你屁滚尿流!”   他暗自一哂,跳下马背不答反问道:“大虎哥,李老板在不在这里?”   大虎摇头道:“不在。这些天他好象在等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货庄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在这处理。”   小混闻言,哦地一声,似是不经心地追问道:“那李老板他家在哪里?我这回来,是特地来拜访他的!”   大虎热心道:“老板他家很好找,你回头朝前走,在这边过去的第二个巷口转进去,走到底就可以见到很大一户人家,门前有一对石狮子的就是。”   大虎嘴里说着,一边犹自热心地拉着小混,为他指点去李老板家的方向。   “谢啦!”   小混拍拍大虎的肩头,俐落地翻身上马,向李记洋货庄门前的伙庄们做个罗揖圈,呵笑着对众人挥手说再见,然后不慌不忙地放马离开李记。   顺着大虎的指示,小混很容易便找到挂着李宅门牌的李公馆,那的确是大户人家。   光瞧这大宅子高墙深院的模样,就知道洋货庄的营利定然不差,否则,李老板怎能如此发达,住的这般豪华阔绰。   小混高倨马背,眼瞅着奢华深广的李宅,撇撇嘴自言自语道:“奶奶的!做生意真的这么好赚?住得简直像王公贵族的行馆一样,无奸不成商这种话的确其来有因。看来有机会的话,我也该改行做生意去,试看看能不能揩些油水,找点进帐,呵呵……”   他翻身下马,头也不回地拍拍赤焰脑袋,交代道:“小子,你到这屋子后面等你老爹,听见我叫你时再来接我。”   赤焰轻嘶地扬扬大红脑袋,果然顺着围墙转向李宅后门的方向而去。   小混对赤焰如此善解人意的表现,满意地吃吃一笑。   这才大步走上石阶,用力扣动朱红大门兽环,大声叫道:“开门呀!你家老板的贵友来耶,还不快点出来迎接。”   大门应声咿呀而开。   一个年约三旬的精壮汉子当门而立,当这门房看清叫门之人,竟是半大小孩,不禁奇怪地问:“小兄弟,你到这里找谁?”   小混不请自入,一把推开门房,大剌剌道:“找谁?我找你的头家!”   门房慌张道:“喂喂,小鬼,你别乱闯呀,我家老爷不在,你改天再来。”   “不在?”小混忽然一个大旋身,伸指点着迎面撞来那门房的胸口,一字一顿道:“你去告诉你头家,说他京里的朋友来了,我倒要看看他在或不在!”   门房一听是京里来的,脸色骤变,马上堆起满脸谄媚的假笑,忙道:“这位少爷,你是京里来的?你怎么不早说呢?快里面请,我马上去通知老爷。”   说着,这门房狗颠屁股地匆匆抢先而去。   小混没想到自己信口胡诌的话,竟然误打误撞对上了头。   他不禁暗自好笑道:“喔,原来这李老板还真的在等京里来的朋友?嘿嘿,我来的可真是巧呀!等李老板见到我这相见不如怀念的朋友时,真不知他有何感想?”   小混沿着青石小径,漫步走过百花怒放的各式花圃之间,他的人还未到远厅前,就已经听到李老板哈哈的笑声:“稀客,真是稀客……”   李老板原本愉快的表情在看清楚自花园中走出的人竟是小混时,僵成一团再也笑不出来了。   “是呀!我大老远从西湖一带飞骑赶来,当然算是稀客。”   小混对李老板剎时骤变的神色彷若未觉,依然谈笑风生的径自步入大厅。   李老板先是恶狠狠地瞪了门房一眼,这才无所逃避地进入大厅。   只见小混已经自动上座,自己动手在点心盒里翻捡可口的小甜点大打牙祭。   李老板不是滋味的落座后,强笑道:“小混,你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小混吞下嘴里的东西,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没头没脑地问道:“李伯伯,你是不是江湖人?”   李老板不由得怔道:“我是生意人,我当然不是江湖人。”   小混弹着手指笑道:“耶,这就对啦!所以你才会问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们江湖人做事,最喜欢神出鬼没,时常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李老板仍是不明所以,只得嘿嘿陪着小混干笑两声。   小混索性半瘫在太师椅中,斜眼睨着李老板,黠谑道:“老实说,这次我来是替人讨债来的。”   “讨债?”李老板满头雾水地问道:“你替谁,要向谁讨什么债?是否已经了结,所以才到我这里来坐坐?”   小混嘿嘿笑道:“李伯伯、李老板、李装主!你的算盘这次可打错地方,我绝对不只是来坐坐而已!”   李老板见小混笑得如此诡异,不禁心头忐忑地试探道:“难道你是替人来向我讨债?”   “哈哈!答对了!”小混猛地弹坐而起,邪邪地笑道:“李庄主,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李老板强笑道:“嘿嘿!怎么可能有人会要你来向我讨债?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小混,你别开李伯伯的玩笑。”   小混惊讶道:“怎么不可能?阴狐和邪狼明明告诉我,你还欠他们一半的工钱还没付吶!”   李老板脱口道:“胡说,我们说好一次……”他猛地惊觉自己说错话,登时脸绿了一半。   小混怪笑地接口道:“一次什么?一次付清是不是?可是他们觉得银子是多多益善,尤其在黄泉路上总会用得着。”   李老板错愕道:“黄泉路上?他们死了?”   蓦地,小混脸色骤寒,砰地拍碎一张茶几,森冷道:“他们是死了!姓李的,你也不用再装傻,你的案子犯了!现在你该知道我是替谁来讨债。”   李老板吓白了脸,惶恐地摇着手,结结巴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要我灭口!这不关我的事……”   “放屁!”小混一巴掌将他打得满地找牙,怒声道:“如果不是你出卖小红毛他家,还有杜虎头,谁能灭什么口!奶奶的,你这个生意人原来专做出卖朋友的生意!若不毙了你,天下岂有公理。”   小混伸手将李老板自地上揪起来,扬掌做势要杀他。   李老板立刻嚎啕大叫道:“不要杀我!救命呀!求求你饶了我,我不要死呀!”   小混嘿然狞笑道:“你不要死?可以,不过你得老老实实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给我说清楚!”   “我说!我说……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告诉你。”   李老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哀求着,他已经吓得浑身发软,屎尿齐流。   小混哼地将他狠狠地掼在地上,啐声道:“他奶奶的,你怎么这么不卫生,臭死人啦!”   说着,小混捂着鼻子远离三步,站上风头深吸两口新鲜空气,方始开口喝问道:“你这家伙,生意不好好做,竟然勾搭匪人陷害小红毛他家,这是为什么?说!”   李老板半伏于地的身子瑟瑟抖颤着,他语带哭声回道:“我因为进赌场输了近百万两银子,不得已就向慕林斯特先生借钱,言明一年内分期偿还。但是,我要拿什么还他?刚好,葛林斯特因为卖火枪的事,得罪……”   蓦地——“轰”一声震天霹雳,夹着火光、烟硝齐现!   小混机警地往地上一扑一滚,滚向墙角。   待他定神一看,只瞧见李老板的脑袋已经被暗枪轰得稀烂,白的脑浆和红的血,花糊糊溅满大厅四处。   小混暗自咋舌道:“乖乖隆地咚!这火铳的威力这等子可怕!大概就是大红毛提过的长火枪。还好我刚才站得离他有段距离,否则若被波及,就算不死也落个重伤,那才叫有够惨!”   正想着,小混突然闻到有引燃火药的烟硝味,他骇然惊吼:“奶奶的,是炸药……”   “轰隆”一声巨响。   数捆足有十斤重的火药纷纷拋入厅内,同时爆炸!   一时之间,地撼天摇,火蛇迸蹿,烟硝晦迷。   偌大的李宅,十数进的屋宇,在这宛如火山爆发的爆炸中半数夷为平地!   李宅后巷,赤焰惊惧地悲鸣啸天!   不待崩颓的断垣残墙稍停,赤焰已如艳红的火箭蹿向爆炸起处。   “小子,回来!”   小混灰头土脸的自犹在倾坠的残屋中闪出,及时叫住正待自陷险地的赤焰。   原来,小混闻及火药味便知不妙,本能的全力施展大幻挪移,一闪再闪之下,总算躲过爆炸主力,却仍是被震波扫中撞向正在倾覆的危墙。   好在他命大,正巧滚入一根粗梁底下没被压死,这才能够连滚带爬,逃出一命!   赤焰骤闻小混呼声,立即昂首高嘶,飞蹿于空的身形猛地拔升,再一扭腰打横,姿势美妙地折向反冲而回。   小混顾不得一身狼狈,呛咳中探臂攀住驰回的赤焰,腾身上马,倏夹马腹大喝道:“酸(溜)呀!儿子!”   赤焰脚下不停,在尘灰迷漫的坠石间倏闪而过,直蹿墙外,落于李宅之后的窄巷,四蹄猛蹬,一溜烟跑得没踪没影……   第二章 再显神技蛊毒解   逍遥楼中。   一间宽敞的客房里,层层轻纱低垂,一十二盏八角宫灯正散发着柔柔的光辉。   一式紫檀镶玉的眠床、家俱,光华而华贵,高雅中蕴含着恬淡的气息,几幅幽远的水墨画适宜的挂于壁端。   这个房间所给人的感受,无疑是宁静与祥和。   只是,此刻屋中人并不宁静,更不祥和。   空空门的祖师,丁仔的爷爷,那个老而弥辣的无影神偷丁莫空,丁老爷子正在愤怒地重拍桌面。   他口沫四溅地怒吼道:“辣块妈妈的,那个混小子到底死到哪里去?我家阿辛还等着他救命!这个可恶的小混球,都是他怂恿阿辛到苗疆去偷那千结回魂香,才害得阿辛中毒,等那小混球回来,我一定要剥了他的皮!”   小刀满怀忧心地瞥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丁仔,以及围坐床旁,脸色沉郁,愁眉深锁的丁仔他父亲偷绝丁大发。   小刀轻叹道:“丁老,曾楼主已经加派人手寻找小混,空空门亦是全体动员追踪小混,只要小混得到消息一定会尽快赶回来,您心急也无济于事呀!”   小妮子接口道:“是呀,丁爷爷您如果剥了小混的皮,小混不就没办法救丁仔了吗?您老还是尽量放宽心等小混回来。”   “放宽心?”丁莫空发作道:“我怎么放宽心?阿辛是我们丁家四代单传,唯一的根吶!都是那死混混惹的祸!”   丁大发疲倦道:“爹!孩子们说的对,您老发那么大的火,也无法使小混早些出现。再说我已喂阿辛服下千结回魂香,阿辛不会有事的,您老若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划算!”   丁莫空重重一哼,伸手接过小妮子递上的热茶,喝了一口,闷声道:“如果不会有事,那阿辛怎么还不醒?真是辣块妈妈的,胡扯!”   丁大发似是习惯他老头子的脾气,不以为意地道:“我不是曾能混,所以不知道为什么阿辛还不醒。”   忽然——“回来啦!少爷回来啦!”   哈赤那如雷的吼声,使得屋内醒着的四个人全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砰!”地一声,房门被哈赤粗手粗脚地推开,门口站的,正是众人日思夜想的小混。   小妮子欢呼道:“小混,你回来了!”   小混快步走入屋内,匆匆在小妮子颊上随意香了一吻,漫应道:“我不回来行吗?”   他的人在最后一字出口时,已到达床边,随即为昏迷不醒的丁仔把脉。   众人全都关心地围拢在小混身边,紧张地盯着小混越皱越紧的眉头。   丁莫空终于憋不住,着急道:“辣块妈妈的,情形如何?你倒是说话呀!”   小混瞪他一眼,仍是默然不语地换过丁仔另一手,继续把脉。   丁莫空气呼呼道:“辣块妈妈的不开花!你这混小子居然敢瞪我,我警告你,我家阿辛若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得将你挫骨扬灰……”   忽然,小混左手倏扬。   丁莫空呱噪的声音倏然而止,就在他哑穴上,一枚金针正颤巍巍地闪动着金芒。   小混搁好丁仔的手,方始慢条斯理道:“丁爷爷,你难道不知道大夫看病时,最忌讳有人吵闹?万一我因为你的打扰而导致误诊,那时你负得起这个责任?”   在场其它人对如此突发的变化,先是一怔,接着每个人都憋红了脸,不敢笑出。   丁莫空恨恨地拔下金针,一言不发转出客房。   他的身子刚踏出房门,一阵鞭炮似的三字经已然由他口中劈哩啪啦地冲口而出。   丁莫空的叫骂声,众人自须臾的怔愕中猛然醒悟,随之爆出嘻嘻哈哈的哄堂大笑,当然,这其中小混嚣张的狂笑吼得最大声。   这丁莫空还真怕自己火爆脾气坏了小混的诊断,为了宝贝孙子丁仔,他不得不吃次大瘪,懊悔地到屋外去开骂。   半晌,小混笑得脱力,双腿发软地就一屁股坐倒在床脚边的地上,抱着肚子又踹又笑地哀哀直叫。   小刀终于找回自制的力量,尽量深呼吸着,正经地问道:“小混混,这几个月来,你独自一人躲到哪儿去打混?为什么曾楼主和空空门动员那么多人手,却都查不出你的行踪?”   “对!”小妮子双手往腰间一插,茶壶般架式十足地大发娇嗔:“死混混,你老实招来,你到底干什么去?到哪里去?为什么躲得不见人影?”   小混斜眼笑谑道:“唷,我说妮子,你这是包公审案还是河东狮吼?摆出这种德性能看吗?”   小妮子糗大兼懊悔地猛跺其脚。   小混呵呵一笑,懒得理会她发嗲,径自向小刀及丁大发解释道:“天津事情了结之后,我刚好在海口碰见威金船长,所以就坐他的船到东海上打了几转,看看是不是能碰巧找到乌龟岛。所以偷儿门的大偷、小偷,还有楼主老兄的手下才会找不到我。”   丁大发自是不明白什么是乌龟岛,只得怔怔地看着小混欲言又止。   哈赤却是兴奋地大降雷雨,声如霹雳道:“少爷,你找着那捞子啥个岛了吗?”   “哇!”   小混惊险万分地拉起盖在丁仔身上的软被,挡住哈赤横飞四溅的口水。   丁大发却没那么好运,他在怔愕之中来不及有所反应,被哈赤这一阵雷雨喷得满头满脸都是灵芝露。   哈赤见状,尴尬道:“呃……丁大爷,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   丁大发无奈地擦着脸上的口水泡泡,苦笑道:“没关系,习惯就好,下次我会注意一点。”   小刀闷声偷笑,干咳道:“咳!小混,天津和乌龟岛的事待会再说,你先看看丁仔到底中了什么毒,为什么至今昏迷不醒?”   小混拋开棉被,自地上站起来,拍着手白了小刀一眼,诡异道:“谁说丁仔是中毒?”   小刀等人闻言俱是一怔。   丁大发紧张道:“什么?阿辛不是中毒?那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昏迷不醒?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看只得凉拌喽!”   小混神色郁郁地猛摇其头,摇得丁大发一颗心都快跳出口,怔忡地不知所以。   小妮子关心道:“小混,你是不是看出丁仔大哥的毛病在哪儿,所以觉得不妙?”   小混呵呵苦笑道:“不愧是我未来的老婆,真正越来越了解我的心意。”   小妮子受用地啐了他一声,心情愉快极了,一时间,这妮子倒忘了床上还有病人在躺着吶。   小刀灵光一现,惊疑道:“丁仔不是中毒,莫非是……中蛊!”   蛊字出口,房里众人,除了小混之外,全部大惊失色,每个人脸上俱是布满惊骇疑惧的神色。   小混嘿嘿无奈叹道:“答对了,老哥,你的反应的确够快。”   小混嘴里说着,眼睛却瞥向床内的丁仔,只见丁仔原本是红润健康的面孔,此时却瘦得皮包骨,宛若一具骷髅般。   这一看,看得小混的眉头又锁紧几分。   丁大发蓦地掩面呼号道:“天呀,你为什么这样对待阿辛!”   小刀急忙安慰道:“丁叔,你先别着急,只要有小混在,丁仔一定不会有事。”   小混苦笑一声,暗骂道:“他奶奶的,老哥,你这不是存心要我好看,万一丁仔救不回来,我砸了招牌不打紧,只怕咱们全得陪葬。”   丁大发满怀希望道:“真的?小混,你救得了阿辛?苗疆的蛊毒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解得了吶!”   小混心里虽没有十成把握,却也只得对丁大发及其它人报以安慰人心的笑容,镇定道:   “丁叔,你别忘了,你眼前的人可不是寻常的一般人,就算是苗疆的蛊毒又如何,我若解不了……就没有人能解。”   小混及时咽下差点脱口而出那句大不了等死的话,改口换上一句狂人帮典型会说的大话。   小刀却是会意地瞥了小混一眼,从这一眼中,小刀看出前途不甚乐观的迹象,首次,他开始为丁仔的小命担心!   丁大发此时虽已是忧心如焚,老眼盈泪,可是仍然强自微笑道:“好,好,我就知道双狂的传人不是混假的。小混,阿辛的命,就靠你周全。”   小混早在心里苦笑,可是表面上仍然海派道:“没问题,看我的本领就是,不过,丁叔,还得请问你,丁仔他是中蛊后自己昏迷,还是被人点了穴道?”   丁大发回道:“他是被川境的门下弟子在一处荒郊小庙里发现的,据发现他的人说,丁仔那时就已陷入昏迷不醒当中,而且他口中还兀自嚷嚷着别人听不懂的话,等我到达四川接他,他却只是昏迷,没有叫嚷。”   小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道:“能不能麻烦丁叔找个熟鸭蛋来?”   “熟鸭蛋?”不仅丁大发不解其意,就连小妮子等也是觉得新鲜。   小妮子好奇问道:“小混,你要熟鸭蛋做什么?该不是你饿了想吃蛋吧!”   小混瞄眼谑道:“我是饿了,不过我这种饿只有吃你才会饱,吃蛋没有用,蛋要用来验蛊用的。”   小妮子想了想才明白小混话中之意的是色中饿鬼的暗喻,不由得娇啐一声,不敢再多言。   丁大发听明白蛋是要验蛊之用,立即答道:“没问题,我马上去要个熟鸭蛋,一个就够了吗?”   他不放心地又追问一句。   小混点头说道:“一个就够了,另外,小妮子,你把我放在你那里备用的所有药品全都搬来。”   丁大发和小妮子两人匆匆出去,不一会就再度回到房内,两人手中各自拿着小混交代的东西。   此时,逍遥楼主曾均盛伴着丁莫空亦一同进入客房之中。   “小混帮主,你总算回来了,丁少侠之毒是否能解?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或支持的地方,请尽量吩咐!”   丁莫空亦是忧心忡忡道:“小混混呀,我家阿辛没事吧?”   小混轻笑道:“楼主老兄,我一回来急着替丁仔看病,所以没时间去找你聊天。”   逍遥楼主含笑道:“救人如救火,小混帮主何用客套。”   小混嘿笑道:“我当然不会客气,刚才那些话只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别太认真。”   他一眼瞥见丁莫空又快发作,连忙道:“别吼,丁老爷子,我怕你就是,现在,除了老哥之外,所有人一律回避,我要开始替丁仔治毒!”   小混不愿惹得丁莫空再次鸡毛子鬼叫,是以故意不言明了丁仔中蛊之事。   丁莫空不悦道:“我们为何一定要出去?我留下来又不会打扰你看病。”   小混瞪眼道:“我是大夫,我说出去就出去,否则出了岔你能负责吗?”   丁莫空猛地窒言,无话可说。   逍遥楼主劝道:“老爷子,治病的确忌讳干扰,我看我们还是到楼下花厅坐坐。”   小妮子在小混眼色示意下,拉起丁莫空枯瘦的老手,娇声道:“丁爷爷走嘛!小混替人治病时最讨厌有杂事惹他分心,所以从来不许有外人在场。”   丁莫空在数人半哄半劝,半推半拖下被请了出去。   小刀关上房门,落了闩,方才笑道:“好了,现在闲杂人等都走了,你有放话可以直说了!”   小混嘿嘿谑笑道:“奶奶的,老哥,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叹口气,小混又接道:   “我说老哥,这回咱们的乐子可大了!”   小刀忧心道:“难道你也解不了蛊?”   小混皱眉道:“蛊,其实说也算是毒的一种。只要是毒,没有不能解的,只不过,以丁仔中蛊之后的迹象看来,他这番中蛊极深,要解已是不易,而丁叔又笨笨地喂他吃下千结回魂香,使得蛊虫大受其益,抗力增强。所以……以丁仔目前体力情况能否撑得过除蛊的折腾就很难说。”   小刀听完这话,两道剑眉也都结成一团,沉声说道:“能不能先替丁仔补一补,再动手解毒?”   “补什么?”小混夸张地叫道:“补药进了丁仔的肚子里,等于进了蛊毒嘴里,无路用呀!”   小刀皱着眉问:“丁仔到底中了什么蛊?怎么和肚里长虫一样?”   小混不言解开丁仔裤头,除下丁仔的长裤,指着丁仔瘦得宛如鹤膝的双腿,沉着道:   “老哥,你仔细瞧瞧,丁仔的膝盖是不是好象有东西在钻来钻去?”   小刀凝目细看,果见丁仔膝盖似有异物在内,正缓缓地蠕动着,不禁微呕道:“没错!”   小混冷静道:“这是中了蔑片蛊特有的现象,这蛊虫专门吸食骨髓之中的营养,所以丁仔才会变得如此面黄饥瘦。这种蛊毒,快的话半年,慢的话拖个四、五年,人才会受尽折磨而死。”   小刀动容道:“你看得出丁仔中蛊有多久?他有几分得救的希望?”   小混深吸口气,咬着下唇道:“照丁叔刚才所说的现象看,丁仔被发现时还会怪吼怪叫,表示他刚中蛊不久。因为一般中蛊的初期症状,就是中蛊之人会产生许多幻象。照此推算,丁仔中蛊大概不超过四、五个月,至于中蛊毒性的深浅,等试过了才知道,现在咱们只有祈祷丁仔的毒性别太深,否则,就没戏唱啦!”   小刀与他两人相对苦笑一声,即刻动手准备为丁仔试验毒性。   小刀正好奇地猜想着,小混打算如何使用那个熟鸭蛋?就看见小混三两下剥掉蛋壳,拈起一枚银针刺入鸭蛋中,然后煞有其事地左右瞄看。   “好了!”   “好了?”小刀怀疑道:“这样就试出毒性深浅?”   小混呵笑道:“准备好了,可以开始验毒!”   “奶奶的!”小刀一巴掌刮向小混,嗔笑道:“你敢消遣我,还没开始就乱叫什么好了。”   小混脖了一缩躲开这巴掌,讪谑道:“我怎么知道你那么好骗,随便一声好了都当做宝似的,真是有够竹本!”   小刀故做凶恶地抿嘴道:“少废话,你再出口成脏,本少君就剥了你的皮,拿它当草纸用。”   小混将手中插有鸭蛋的银针纳入丁仔牙关里,嗤笑道:“得了,伟大的至尊少君老哥、少宫主阁下,你少吓唬我,别忘了我的胆子不太大,万一吓出毛病,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   他拍拍手,大剌剌地在一张椅子上落座后,索性翘起二郎腿,斜瞅着小刀,一副人五人六的德性。   小刀侧头看着丁仔,只见那个鸭蛋就贴在他唇上,不知有何妙用。   他顾不得小混嚣张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问道:“这回又是怎么啦?难道这样子就可以测出毒性?”   小混挑着右肩,反问道:“不然你想怎样?你以为测毒有多大学问?”   小刀耸耸肩,径自在小混身旁落座,问道:“接下来呢?”   小混懒懒打个哈欠道:“接下来就是等,等半个时辰后你再叫醒我。”他一翻身就想梦周公去。   小刀一把将他拉回来,嘿笑道:“小混混,你别想打混,说正经的,天津那事到底如何解决?还有你小子究竟找到乌龟岛没有?或者那只是借口,你趁机打野食去。”   “打野食?你少破坏我的形象。像我这么纯洁的人会去做那种事吗?”   小刀撇撇嘴,嘲弄道:“难说喔!你如果叫纯洁,只怕天底下没有人不纯洁喽!”   小混一骨碌翻身而起,猛地挥掌掴向小刀脸面,笑骂道:“奶奶的,你这简直是疯子拿画笔。”   小刀轻易抓住小混挥至的手掌,呵呵笑问:“什么是疯子拿画笔?没听人说过这种歇后语。”   小混瞪眼道:“疯子拿画笔——什么画(话),根本不像画(话)!”   小刀放开他的手,笑谑道:“他奶奶的,你的名堂真不少,连俏皮话都可以自己创造。   说吧,到底你有何艳遇、奇遇或外遇?”   小混白眼道:“遇个屁!我这是落难记!”   当下,小混将前往天津找李老板的详情,细说了一遍。   小刀动容道:“又是杀人灭口!如今李老板一死,就再也无人可以揭破这位幕后神秘人的身分。”   小混哼声道:“谁说无人可以揭发他?如果真要找出这个神秘家伙还是有办法。”   小刀意外道:“真的?难道你握有什么线索?”   小混搔搔头,嘿笑道:“线索当然有,只是现在我还没有时间去找。”   “废屁!”小刀讪笑道:“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通天辙地的本领,原来不过尔尔,全都是打屁的功夫罢了。”   小混不以为然道:“话不是这么说,而是,事有轻重缓急,目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所以脑子没空仔细去思考有关小红毛他家遇害的事。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平安,那个神秘人又没有特别找咱们麻烦,这事就暂且搁下不提了。”   小刀嘲笑道:“那么大忙人,你打算何时再提?别忘了小红毛可也是拜了天地狂人帮的帮兵,他家的事,就是咱们狂人帮的事,你可别想打混不管。”   “我当然会管。不过这事要等本大帮主在江湖之中的俗事俱了后,才有时间去管。”   小刀不解问道:“为什么要等你江湖俗事俱了才能管?这话好象不太合理嘛!你人在江湖,俗事能了吗?”   小混没好气道:“废屁!若是俗事不能了,我还说干嘛!至于为什么要等那时才……”   小混卖着关子道:“告诉你第一条线索,记不记得那钱重曾经说过,小红毛这档事不是江湖事,非江湖之事,自然要非江湖中人来管。因为如此,所以这般,这就是时机未到。”   小混仔细回想当初在武林贩子的秘室中,所曾做过的交谈,随后点头道:“他的确是这么说过,不过,那不是指李老板非江湖中人之意?”   小混沉思道:“自然是指李老板,但是我想应该还有更深的含意才对,不管啦!反正到时我若想不出来,就再找那钱重骗骗看不就得了。”   小刀轻笑道:“的确是个好方法!”他心里开始有些同情那钱重,接着哈欠连天。   小刀打断小混的哈欠,追问道:“那天津之后的事呢?乌龟岛、乌龟门什么的找着没有?”   小混撇撇嘴道:“若是找着,我还会那么快回来呀!别说威金他们长年往来海上的人没听过东海有什么乌龟岛,就是东海岛上住了好几代的渔民,也没有人知道那是啥个鸟岛!   哼!乌龟门?我看是门都没有,到哪里找?”   小刀正待说话,门外响起喀喀的敲门声。   小妮子在外细声道:“小混,情形到底如何?都快半个时辰了,丁爷爷快憋不住想冲进来。”   小混扬声道:“憋不住就叫他到茅坑里去,别到这里来作怪,不卫生又没礼貌。”   小妮子人在门外一阵娇笑道:“小混,人家是说正经的,你干嘛非要出口成脏,真受不了你。”   小混闲闲道:“我也是说正经的,妮子,你去告诉丁老头,说我这是治病,不是变戏法,哪有说好就好的事。光是测验中毒深浅就得个把时辰,另外还有毒性分析,医疗方式鉴定一大堆的事情要办,少说三天出关,多的话,五天或一星期都不一定能有结果。”   “要这么久?”   “当然,此外,不准再有人前来打扰,如果正好遇上我们再以内力逼毒,是会引起走火入魔的。快去,别再打扰我。”   “这么严重!”小妮子在门外,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表示不相信,不过,她仍是匆匆返身下楼,去传达小混所说之事。   小刀斜睇眼问道:“小混混,你惟恐天不不乱是不是?干嘛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   小混轻哼道:“本来就是有这么严重,老哥,你可别忘了,丁仔是中蛊,无人可解的蛊吶!”   小刀仔细看着小混的表情,知道这次他可没有夸大,当下,心里也就慎重三分。   小混不言,起身走向床榻。   小刀随后而至,他这才注意到,此时含在丁仔唇上那个鸭蛋的蛋白,竟已整个转成灰黑色泽。   小混看着变色的蛋白,喃喃道:“奶奶的,居然这么糟糕!”   小刀心情沉重道:“情形很不妙?”   小混脸色沉沉地点头,又摇摇头道:“是不妙。不过如果运气好,也许救得回来!”   说着,他为自己第一次说出如此没把握的话,自嘲地抿嘴露出苦笑。   别瞧小混平常对自己的小命不怎么在乎,没事时还故意找些玩命的事做做,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知道自己握有多少玩命的本钱。   如今他却对丁仔中蛊的情形没了把握,这使得他的心情首次感到一股几乎无法负荷的沉重压力。   因为小混对他朋友的命在乎呀!不但是在乎,而且在乎的比自己所有一切都在乎,他希望在他所能照顾周全的范围内,他每一个朋友都能有遗害千年的超级长命。   因此,向来难得正经的小混,终于真正正经的沉思起来。此时,他脸上只有沉静谨慎的表情,再也不见丝毫平日他惯有的懒散和嬉笑。   客房里的气氛随着小混的沉默,彷佛凝结成有形的巨锤,正慢慢地自四面八方迫向小刀。   小刀感染到这股形成的压力,不自觉地皱起一双剑眉,希翼的盯着小混,等待他想出挽救丁仔生命的方法。   良久复良久……终于,小混决定了什么事般,断然道:“老哥,麻烦你去请楼主老兄上来一趟!”   小刀没有多问,略微颔首后,立即迅速拉开门闩,闪出房外。   一间密不透风的厨房外。   小刀、小妮子、哈赤以及逍遥楼主和丁莫空、丁大发等一群人,或坐或立,或者来回蹀踱,行态不一。   但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俱是写满忧虑。   他们没事干嘛围着这间怪异的厨房打转?而且一个个还忧心如焚,彷佛即将发生什么大事般?   实际上,这间厨房原本也和其它任何一间厨房一样寻常,不但有炉、有灶、有门、有窗,并且通风良好、采光十足。   只是,在小混一句话示下,这间厨房每一处进出口和所有的缝隙,即刻全被封死,变成如今这座密不透气的火窟模样,以做为小混治疗丁仔奇症的特别病房!   厨房里。   那两口平时专施供应逍遥楼百余名宾客伙食之用的超级大锅,此刻正冒着白茫茫的蒸气出来。   锅内所沸腾的深褐色液体,是小混以烧酒所调配的独家秘方。   一阵阵浓烈的酒香和刺激的药味,正随着每一次滚腾,不断散发出来,充满在这间密闭的厨房中。   小混浑身赤裸,只着一条贴身短水裤,蹲在灶旁,汗如雨下地拚命扇着早已烈火熊熊的火炉。   而丁仔此时则光溜溜,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张编搭得并不很细密的竹床上,那竹床,呵呵!却是架在那两口大锅上蒸着。   丁仔现在的德性,活像端午节被蒸的粽子。   忽然——小混猛地甩头,淋漓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划着弧溅落在灶上滋滋有声。   那汗水印渍还未来得及全被烫干,小混早已迫不及待的冲到厨房一角,噗通跳入存着清水的大水缸里凉快。   半晌,小混哗啦一声自水缸里跨出,呼口气道:“奶奶的,洗三温暖也不过如此。”   他抹去脸上水渍走向竹床,顺手就啪地一记响头赏给昏迷中的丁仔,口中谑笑道:“辣块妈妈的丁小辛,等你醒了后你给我小心,非得要你补偿我为你所受的痛苦和损失!”   小混一人咭咭咕咕地唠叨着,同时仔细看着已被蒸气炙得浑身通红的丁仔,满意地看见丁仔泛红的皮肤上,已然隐约浮现细碎的淡黄色汗珠。   而原本集结于丁仔膝盖处的蛊毒,此时受到酒味和药味的双重刺激,似是受不了般地向四面游散开来。   正一路顺着丁仔的两腿,缓缓往上半身蠕蠕而行。   小混紧张地盯着游动的蛊虫,喃喃道:“成败与否在此一举,丁仔,你自己要自求多福!”   说着,小混抓过早已有准备的金针,集中心神,大喝一声,扬手将金针插入丁仔胸前一十二大穴,而他自己则跃上灶台,准备行功!   岂知——“哇!好烫!”   小混光脚丫一踩上火热的台面,立刻大叫着又蹦回地下,同时两只脚不停地又抖又搓,直呼受不了。   “小混,你还好吧?”   厨房外传出众人关心的慰问。   小混没好气道:“不好,我差点被烫死啦,鞋呢?快替我把鞋拿来。”   顷刻,小混惯穿的软底快鞋自门隙处被塞了进来。   小混一边套着鞋,一边犹自咕嘀道:“笨!真不是普通的笨!”不知道他骂的是自己,还是门外那群人。   忽然,小混没安好心地咯咯失笑,自言自语道:“奶奶的,有这么好的三温暖我干嘛一个人享受?”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打定主意后,竟弯身将火门内烧得正旺的柴打散,登时,火力骤减,锅中沸腾的情形见缓,蒸气也消散许多,厨房中的温度略略下降。   之后,小混穿着鞋,重新跳上灶台。   此时,蛊虫已游至丁仔小腹附近,正因为外界温度变化,而停止蠕动。   小混毫不怠慢,深吸口气,双目倏睁,右手并指,喝声点向蛊虫停处。   蛊虫经小混暗含内力的一指点中,蓦地剧烈游窜。   小混下手不稍停留,一指之后,立即左右开弓,双手手指轮番倏扬急点,不但追着蹿动的蛊虫,同时更兼顾丁仔的安全,连封蛊虫蹿经之处附近大小穴道。   只这一阵用力,小混浑身上下的汗水宛如骤雨顷流。   他手中忙着,耳朵也不闲着,只听着炉内的火声渐弱,他猛地扯起嗓门叫道:“不得了,你们谁呀,快进来支持我。”   厨房的木门,砰地敞开,一阵冷风直贯而入,吹得炉火倏旺又残。   小混急吼道:“笨,门关上,别让热气走漏了。”   进人厨房中的不是别个,正是丁老爷子莫空,和他儿子丁大发,以及小刀和逍遥楼主。   哈赤是因人高马大,功力不足,没有用武之地而留在门外。   小妮子则是鉴于厨房中有两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所以不得不回避。   奔入的四人依言重新封住门口后,小刀急忙问:“小混怎么回事?要如何支持?”   小混心裹在偷笑,脸上却表情十足地惊惧道:“火,快,火越大越好,千万不能熄!”   小刀和逍遥楼主两人立刻将大块大块的木材往火口扔,剎时,炉火重新转炙,发出呼呼的腾烧声。   丁莫空双手紧抓着竹床边缘,紧张道:“我能帮什么忙?我能帮什么忙?”   小混控制住乱蹿的蛊虫后,嘘气道:“你的功力够不够?”   丁莫空不悦地瞪眼道:“废话,我老头子练了六、七十年的功力,难道会比你不如?”   小混故作力乏道:“好,你来接替我。”   丁莫空闻言,立即轻松地掠上台面,问道:“我该怎么做?”   小混指着蠕行的蛊虫,吩咐道:“像我这样,以内力逼使蛊虫往上爬,同时小心别让虫子蹿向心、肺。每一处虫子经过的地方,穴道要实时封闭,虫子经过之后,要再度放松穴道。”   丁莫空慎重地点头,立即接手小混的工作,只见他力透指尖,出手如风,动作较之小混迅捷许多。   小混满意地拍拍他肩头,呵笑道:“好,宝刀未老嘛!”   丁莫空专心着手上的工作,并未回答小混。   小混神秘一笑,跃下台面,走到水缸边,再次冲了个凉。   其实,此时厨房内,因为火势重燃,药酒再度沸腾,蒸气恢复弥漫后,早已变得既闷热又潮湿。   就算不以内力逼迫蛊虫,蛊虫也会顺着小混金针所布的路线,爬出丁仔的体外。   小混故意找人进来帮忙,帮的全是白忙!   而匆忙入内的四个人,在不及脱衣卸履的情况下,不过一会儿工夫,每个人都已是汗透衣衫,发湿额际,狼狈的不成样子。   四人之中,又以丁莫空的情形最为凄惨。   由于他就站在锅旁,蒸气直接蒸烤着他,只见豆大的汗水不断自他满布皱纹的老脸,顺沟而下,宛若山洪之势,不可抑扼。   加上丁莫空不敢稍怠地以全副功力为宝贝孙子逼虫救命,那份紧张,那份费劲,更使得他比别人多出三斤汗水。   此时,他的模样,就像一头刚被人自水中捞起的落水老狗。   惨,他实在有够惨!   而这正是小混为报答丁莫空三番两次对自己又吼又叫不给面子,所特意安排的些许谢礼!   小混悠哉地泡在水缸中唱着小曲,欣赏着眼前四人不住拧衣拭汗的精彩镜头。   虽然小混肚子里早已笑得肠子打结,可是他不愧镇定功夫到家,表面上只有那微翘的嘴角不住地抽搐,竟能忍得住没有脱口失声哈哈大笑。   随着越来越浓密的茫茫蒸气,小刀等人终于忍不住湿热,一个个开始动手宽衣解带。   丁大发扒去上半身的衣服,瞥眼瞧见他老头为了他儿子,不但忙得浑身湿透,却又不敢歇手宽衣。   当下,丁大发跃上台面道:“爹,您老歇歇,换我来。”   丁莫空毕竟年龄大了,大概是年纪大的人心脏总是比较容易无力一点,此番他竟没有反驳他儿子,只是忙不迭闪边喘大气,让丁大发接手为丁仔点穴逼虫的工作。   忽然,丁大发迟疑道:“小混,这蛊虫好似已经到了丁仔的喉头穴下,这……这地方的穴道能点吗?”   “什么?那么快?”   小混惊得自水缸中直接哗啦蹿至竹床边,心中暗叫:“要命!玩笑开的过火了!”   他急忙拍开丁仔所有的被制的穴道,同时撤下丁仔胸前的金针,急叫道:“你们快出去!这蛊虫要是飞出,是会转嫁在别人体内,快出去!”   衣衫不整的四人还来不及重新着衣,就被小混连逼带推,推出门外。   门外,小妮子惊呼道:“小刀哥哥,你们……你们怎么这样出来?”   就在门外响起小刀呵呵苦笑的同时,一阵刺耳的蚊虫嗡鸣之声,在白茫茫的蒸气中,倏然响起。   小混但见眼前茫然一片,难以视物,他索性闭上眼睛,凭听音辨位。   正当那阵尖急的嗡嗡声,宛若轰炸机队朝小混迎面而至时,蓦地——小混右手猝扬,那把取自丁仔身上的金针带着咻咻破空声飞击而出!   登时,鸣声大乱,紧接着悠然而息。   小混松口气,慢慢走向丁仔。   突然——嗡声再起,势如破竹的直钻小混双腿后膝穴。   小混大吃一惊,两脚急拍而起,险险躲过蛊虫的偷袭。   他的一只手吊在厨房顶梁之上,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皮球,这玩意儿竟然还会玩阴的,八成是蛊王!”   随着他的话声,那阵单调的嗡鸣声略一盘旋,再度追着小混而来。   小混攀着顶梁的手一松,身形急速下落,然后在落地的瞬间微微点地,人如怒箭般直射竹床的床头方向。   在那个地方,有他准备好的应用之物。   只见小混机灵的探手闪过窗台旁边,那蛊王也恰好再度进击落空,直往屋顶飞去。   小混立即单足拄地,身如陀螺急旋,手中一把晶亮的绣花针随之电射而出。   嗡鸣声骤然中断!   小混静止身形,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地凝听,他可不相信这只贼头贼脑的蛊王会这么容易对付。   果然,稍停之后,蛊王鼓翅振动的嗡叫声,再度响起,准确无比地射向小混!   小混扣着绣花针的右手微提,直到那嗡鸣声逼临身前三尺处,他才蓦然扬掌,绣花针宛如急风暴雨脱射而出。   “嗡……”   一声响亮的鸣叫,骤然拔高,那声音刺得小混耳膜生痛。   接着,四周随之一阵沉寂!   小混暗自捏了捏手中仅存的三枚绣花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灶台接近。   忽然——“嗡……嗡嗡!”   蛊王临终突发的微弱振翅声,吓得小混急急倒掠丈寻,捏足了一把冷汗。   好在,在这一声微弱的嗡叫后,蛊王终于永归极乐。   小混嘘口气,探头探脑地朝最后发出嗡鸣声的方向行去。   终于,让他在靠近门边大约三尺之处的地面,找着那只被绣花针穿胸而过的蛊王。   那蛊王大小有如绿豆苍蝇,一对薄翅却是身长的两倍,样子长的似蚕非蚕,通体深褐带有红斑,头上还长有一对状似镰刀的角。   除了丑陋、恶心、狰狞,小混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形容蛊王的德行。   小混干呕一声,顺手将这只厌物拋入火中烧成灰烬。   随后,小混心情愉快地走向丁仔,准备进行治疗的最后阶段。   待小混拉起丁仔的手为他把脉,小混心跳骤停一拍,浑身凉了一半,原来他竟摸不着丁仔的脉象。   小混一张俊秀的脸色,刷地一白,他不相信地趴在丁仔胸前凝听,果然,丁仔已经没了心跳。   小混大惊道:“丁仔,你别死,你可死不得呀!”   他急忙取来一个羊脂玉瓶,翘开丁仔紧闭的牙关,将整瓶芳香四溢的救命灵芝,悉数倾入了丁仔的口中。   同时,小混犹自心惊肉跳地嘀咕道:“阎罗王,别这样,别忘了咱们是合伙人,我可也是你的后台老板之一,丁仔是我的朋友,你就看我的面子放他一马,否则,我可要跟你没完没了,不让你当王!”   情急之下,小混竟将早日神游地府的戏言,再度翻出来当真,威胁起阎王老子。   他嘴里念着,手里也没停。   为丁仔灌下灵药之后,小混突然抓住丁仔双脚双踝,大喝一声,将丁仔头下脚上地拋向半空。   小混自己随后跟上,丁仔的身子甫刚下落,他已双手同挥,砰地一声重重击中丁仔,将丁仔击得再次喷高。   然后,小混有如海豚玩球般,周而复始地将丁仔的身子一次又一次击高、坠落、击高!   原来,小混竟然施展出早已失传数百年之久的旷古神奇医术——拍穴震腑续魂术。   此种奇特的绝妙医术,便是利用人体凌空时五脏六腑毫不着力,没有压迫的情形,施以精确的拍穴手法,贯通人体一切受创的血脉通路,以期续回病人已停的一口气!   自然,要施用此等医术,除了认穴要准之外,内力更要深厚,方能得到预期中的功能。   只可惜,小混平常混惯了,认穴或许还不太差,内力方面可就不敢恭维。   因此,如今他施用拍穴震腑续魂术不但事倍功半,而且大约只有半吊子功效。   小混一边耗费真元的为丁仔施术,心里暗自叫苦道:“奶奶的,这次混得太离谱!空有绝妙本领,却也没力气使用!” 厨房门外。   丁莫空等人全心全意地凝神倾听门内小混的动静。   先时,他们听得令人魂飞魄散的蛊虫飞掠声,不禁全为小混担足了心,深恐他独自一人应付不来。   尤其那种只能闻其声,不能见其形的折磨,较之亲眼目睹惨状还要痛苦三分。   好不容易众人听明白小混终于战胜蛊王,随着松口气后,却又听到小混一人嘀嘀咕咕,好似紧张地不知在叨念些什么。   丁莫空三番两次想开口问问小混,到底情形如何?可是又怕因此分了小混的心,扰了小混的神,反倒误了丁仔的救治。   丁老爷子只得再三将到口的话,硬给憋回肚子里去。   正当门外众人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心烦,不走也烦时。   “哎唷!”   门内,小混突然惨叫一声,吓掉众人半条命!   原来,小混由于内力不济,耗用真元过钜,伤动本身内腑,于是四肢发软瘫跌于地,再也无法继续施展拍穴震腑魂术。   可是他眼见半空中的丁仔就快坠摔落地,届时,就算丁仔的魂被他续了回来,经此重摔岂不是一样得泡汤。   于是,小混拚着最后一股力量,四肢齐用,爬向丁仔落地的地面,以他自己的身子当圃团接住丁仔。   而他自己却在丁仔猛力落下时,被压得当场口吐鲜血,惨呼一声:“哎哟!”   小刀忍不住拍门问道:“小混,怎么啦?要不要帮忙?”   小混呻吟道:“要呀,你们……快来个人……救命呀!”   “砰!”木门被丁莫空性急地撞开。   丁莫空骤见门内鲜血满地的景象,不由得大吃一惊:“出了什么事?”   他匆匆抱起压在小混身上的丁仔将他放回竹床。   即使只得匆匆一瞥,丁莫空还是瞄见宝贝孙子脸上多了些不明不白的乌青,他有点迷惑那是怎么回事?   难道丁仔已经醒得能和小混打架?   当然,丁莫空绝对想不到小混是如何治疗他的宝贝孙子。那些乌青,是小混功夫太差,不小心拍错地方的错手之举?   小妮子进房瞥见小混嘴角流血地躺在地上,不禁扑身而至,扶起小混,惊呼道:“小混,你怎么受伤了?”   小混随便抹去嘴角血渍,无力道:“快试试丁仔还有没有气?”   “什么?”   丁莫空嗔目狂吼一声,闪至竹床边,正待贴耳探查丁仔的心跳,小刀已早抢先一步做了!   小混在小妮子和哈赤的扶持下,摇摇摆摆走上前。   当小刀回头兴奋地宣布:“没问题。心跳虽然微弱,可是很正常,连呼吸也比以前顺畅。”   小混闻言不禁手舞足蹈,同时连声呵呵傻笑道:“有就好,呵呵……有救好……我曾能混的招牌毕竟没有混假的,呵呵……没砸啦!”   屋中众人不禁发出近似欢呼的哄笑,一扫先前凝重沉闷的心情。   轻松之下,任谁也没有注意到逍遥楼主的目光中别有一股抑然的激动情绪闪烁着。   第三章 棋高一着小混狂   太湖,古称笠泽,又称五湖。   是江南平原中心是我国著名的鱼米之乡。   湖中大小岛屿四十八座,与沿岸的半岛及山峰联合号称七十二峰。   七十二峰之中则以东洞庭山、西洞庭山二峰最为高大、著名。   逍遥楼,便是建筑在山外有山,湖中有湖,风景绝冠太湖的洞庭西山之上。   虽说这逍遥楼名之为楼,其实,却是无数精巧雅致的房子聚集而成,俨然如一个规模不大的市镇。   尤其,由山下望去,一片连着一片的茂密林木,青业浓郁的枝叶覆盖着整座山峰的表面,几乎看不见些儿空隙。   可是山顶却是意外的平坦,四周为树林环围着,不但有溪流、有草坪,更是有田有地;配上幢幢的房舍,逍遥楼在西洞庭山上,自成一个幽雅恬静的小天地。   就在逍遥楼东南隅等处断崖前,矗立着一栋辉宏的巨楼,楼前门帘正中悬有一方气派的大匾,上书“洗心斋”三个斗大的金字。   雄浑有力的字迹,苍劲豪放,衬着巨楼飞钩微翘的重重檐角,豪华瑰丽之外,别有一番逼人的声势。   如今,洗心斋宽敞的大厅之中挤满人潮,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厅首墙上高挂的一幅超大型磁石棋盘。   此刻,棋盘上大战甫兴即艾,红黑双方棋子杀得如火如荼,战状紧张激烈而且扣人心弦,使得在场之人无不摒息观战,鸦雀无声。   大厅左首坐着一名五旬左右的清☆老者,他乃当今大国手,有棋王之称的陈昌平。   经过一阵费时长思之后,这位陈大国手慎重道:“车二退四,吃炮!”   大棋盘旁边分侍着两名青衣仆役,左边那人依言在棋盘上移动棋子。   这一着退车吃炮是入局关键,红方因而占尽优势。   观棋众人随着陈昌平这一妙着的出现,不禁响起嗡然的佩服之声。   大厅右侧正与这位大国手对奕者,不是别人,正是在此逍遥楼大出其风头的人物,天才混混曾能混大帮主是也!   小混斜瞟了对面那位满有掩不住得意的棋王老兄一眼,搓着下巴呵呵笑道:“大国手,你的功力的确不是盖的,下起棋来又狠又绝,全不与人退路吶!”   陈昌平捻着颚下那绺花白胡须,神情高傲道:“这是自然,老夫这棋王之名,可不是以蒙混能够得到。近十数年来,老夫对奕不下数百回合,从未有过败绩,足堪夸口打遍天下无敌手。”   小混瞧他那付狂成二五八万的德性,打从心坎里就看不顺眼。   于是他暗自嘀咕道:“奶奶的,少爷和你客气,你倒是土地公放屁——神气啦!向来只有咱曾能混在别人面前张狂的份,我岂容你这老小子在本大帮主面前如此嚣张。   今天若不露点本事让你瞧瞧,你倒以为少爷在逍遥楼这一个多月的名声真是用蒙混混出来的。”   陈昌平见小混良久不语,以为小混是因棋局不利而伤脑,他暗暗冷笑忖道:“什么狂人帮帮主,亦不过尔尔,全是小孩子的玩意。”   小混正巧于此时抬眼望去,瞥见对方眼底那抹轻视中略带揶揄的目光,他心中虽然有气,但脸上表情却是懒懒笑道:“马四退三。”   这一退,使得原本就处于劣势的黑棋更是门庭大空,只要对方挥军直入,便可轻易赢得江山。   众人不禁对小混如此出人意料的一着棋议论纷纷。   陈昌平面对这不寻常规的一着棋,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他在心中暗忖道:“这莫非是空城计?”   犹豫了一会儿,陈昌平还是否决心底的念头。   他始终不相信小混有多么高深的道行能用出如此高明的妙着,任自己陷入挨打的地位,再行反攻!”   于是,陈昌平采取试探方式,叫棋道:“卒五进一!”   小混淡然道:“炮五平二。”   这招过宫炮在平淡之中尽得先机,不但进可抽车,且退可守马,是一计反守为攻的高着。   陈昌平没料到小混下棋竟是如此老练,果真使出空城计抢得先机。他暗自懊恼一番,当机立断道:“象四进二。”   这是守着,以牺牲一只车回保老将。   小混在众人动容赞叹声中,再次大爆冷门,不吃红车,反而喊道:“车二进八!”直逼对方城下,好一计狠着。   “炮五平八!”陈昌平暗自庆幸红车未失,急以后手归心炮想迫使小混回防。   如此一来,双方都成了以攻制攻的局面,剎时这局棋进入短兵相接的白热化程度。   小混嘿然一笑,叫道:“炮三进二,吃车,将军!”   陈昌平被小混如此破釜沉舟的秘着,逼得不得不调炮回守。   小混见对方完全落入他的设计之中,毫不犹豫道:“马二进四,再将。”   陈昌平猛然顿足,知道自己是一步差,步步差,先机尽失,完全处于挨打的局面。他不得已叫道:“车二平四。”   这着棋不过是顺着小混的安排而下,即使想力挽狂澜,也是大势已去。   小混轻笑道:“棋王,这是你近十数年来的第一次败绩啦!炮二进三,将!”   将!将!将!陈昌平难以招架,输棋已成定局。   小混呵呵笑道:“大国手,我这棋下得如何?还勉强过得去吧?”   陈昌平脸色僵硬道:“只有一盘棋,难定实力如何,你可敢再来过?以五战三胜定输赢!”   小混大方点头道:“可以!”   他是存心要杀得陈大国手溃不成军,当然巴不得多下几盘,而且下得越多回,越能表现出他的实力。   这种有风头可出的机会,小混岂肯轻言放弃。   只是这位陈大国手不知自己死之将至,还一个劲儿打着如意算盘想好好扳回刚才失去的面子。   第二盘棋,和局。   那是小混为了提高看棋众人的兴致,故意放水的结果。   可是陈昌平竟也未察觉出不对,反倒对此和局感到沾沾自喜。   小混觉得已经将对方逗得差不多,接下来两盘毫不保留实力的大杀四方,三两下间,陈昌平这位棋王已经输得额头见汗,脸绿牙歪,真是太糗了!   小混好整以暇地抱臂倚坐在椅中,嘿嘿笑道:“如何?陈大国手、大棋王,你对区区在下敝人小弟我的棋艺,是否感到满意?”   陈昌平板着白里透青的一张老脸,硬着头皮道:“小老弟象棋棋艺的确高明,可是象棋毕竟只是讲究短兵相接的交战之道,不如围棋那般灵活深广。”   小混故作恍然大悟状,黠笑道:“哦,你的意思是下围棋比下象棋更有学问,想再试试我是不是?”   陈昌平暗吸口气,故作不在乎的道:“当然,如果小老弟不识围棋的话,那也就算了!”   小混唉声叹气道:“唉,老实说,我的围棋还真是不如象棋下得好。不过你老小……你老先生有兴趣,我自然是舍命陪君子,再陪你下几回围棋,也好让你有机会扳回面子。”   小混及时吞回险些脱口而出的老小子三字。倒不是小混怕这老小子发飙,而是小混存心要摆这位棋王的道,暂时不想和陈昌平扯破脸。   陈昌平闻言满心不是滋味,偏又发作不得,只得悻悻地要人换过墙上的棋盘,暗自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好好一雪前耻。   小混将对方变幻不定的神色看在眼里,以他鬼灵精怪的程度,岂有不知陈昌平心底打什么主意的道理。   他却暗哂以置之,故意起哄道:“在场的亲朋好友兄弟们,光是看我们下棋多没意思,大家有没有下个赌注赌输赢呀?下棋不赌实在是不够劲!”   其实在场众人之中,十个有九个半是在江湖中打混的二大爷,若说他们真懂得看棋,那是骗人的,赌才是使得洗心斋大厅挤满人群的最大原因。   如今小混将话挑明了说,正合众人的胃口,立即有人接口叫道:“早就赌上啦!小混帮主,拜托再来个满贯大通吃,待会儿我请你吃红。”   小混嘻嘻笑道:“奶奶的,你们真正是上道。这么说我若不认真点,可就对不起捧我场的人喽!”   另一边,支持陈昌平的,不甘示弱地哗然吼道:“陈老,拿出你棋王的实力,痛宰这小混混一场,别弱了您老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头。”   登时,大厅里因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为自己下注的对象加油打气而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有人更是一对一骠上了,你叫一声,我喊一句,情况越演越烈,声音也越吼越响,颇有点群情激愤的样子。   不明究理的人,八成认为大厅中马上会有一场群殴展开。   “停——”小混一声宛若霹雳的雷吼,震得所有的人耳膜生痛,怔在当场,顿时厅内又再恢复鸦雀无声的景况。   小混满意地清清嗓子,慢条斯理道:“吵什么吵!你们是想看棋、赌博,还是想打群架?再吵的人就赶出去,省得耽误比赛时间。”   在场众人慑于小混的气势,没有人敢再多废话一句,纷纷闷声不吭径自找组头下注。   小混斜瞟着陈昌平,懒懒问道:“棋王老兄,这回的棋你打算如何下法?”   陈昌平笃定道:“以先分对局的方式,仍是五局定输赢如何?”   小混考虑道:“可以,只是万一有和局,变成不分胜负时又该如何?是否加赛一局?”   陈昌平淡然道:“理该如此,若再和局,再加赛,直到有结果为止。”   小混暗忖道:“再和?你老小子有兴趣,少爷我可不一定有时间奉陪,五局就嫌太多喽!”   此时,负责移动棋子的棋手已经准备就绪。其中一人自放置棋子的罐内抓出一把棋,要小混他们猜单双。   小混让陈昌平先猜,陈昌平亦不推让,猜道:“双!”   结果棋子数目为单,按分先的规则,由小混持黑子先攻。   众人的情绪,随着小混第一颗黑子的落声,开始慢慢紧绷。   陈昌平因为前面输了象棋,此刻,下起围棋更是小心加谨慎,打从第一颗棋便开始细细思量该如何布局,一点也不敢马虎。   时间就在对奕双方不时的长思中逐渐消逝。   当第一局结束之后,棋手一一将双方得子之数大声报出计算……小混微讶陈昌平的棋力竟比他所估计的要高出许多,于是呵呵笑道:“棋王老兄,你不愧有棋王之称吶!”   这回,小混的赞美的确出于诚心诚意。   岂料,陈昌平毫不领情,冷淡道:“好说,好说,棋局未了,老弟不需费心夸赞老夫。”   小混难得的诚心赞美,竟被这老小子当做是驴肝肺,不屑一顾。   小混碰了一鼻子灰,不禁揉揉鼻子,低声咕哝道:“奶奶的熊,一辈难得说人一句好话,说了却被人当成拍马屁,真是见鬼。本少爷倒要看你狂到几时!”   第二局改由陈昌平持黑子先着,但见他气势如虹,挥军猛攻,不多时盘面上已被他夺去半面江山。   小混眼看一路守来几欲困死自己所持的白子,于是,他将心一横,白子一落堵死自己唯一占有优势的一处活眼,使得白子全然陷入死地。   登时,大厅里众人哗然,观战众人再度为小混如此突然的怪招发出嗡嗡杂乱的议论。   此次,称赞妙招的人少,大叹白子大势已去的人声几乎可以震垮洗心斋。   唯独小混依然一副慵懒无聊的态度,对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宛若未闻。   陈昌平得意地抿嘴窃笑一番,继续将黑子落于棋盘左上角,成为双飞燕的有利形势,准备逼使小混弃子投降。   小混见状非但丝毫不慌,反而嘿嘿笑道:“老兄,你这两只燕子左右攻杀我的一条龙,可真是狠吶!不过,你忘了置死地而后生这句话。”   陈昌平得意的神色悚然微惊,他立即敏感地瞥向大棋盘,仔细研究起黑白两方的棋路。   小混接着轻笑道:“现在研究或许晚了些,不过你至少还不会败的太惨就是。我可以更清楚的告诉你,我自断活路使自己陷入死地,为的便是免除后顾之忧以求放手一搏。   如今,你若想吃我的白龙,势必牺牲左燕的右翅部分。你若不吃龙,我也可以反噬你右燕的心脏,让你飞燕变死燕,而且死的凄凄惨惨,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   小混越说越得意,最后情不自禁地放声哈哈狂笑,好似他已赢得胜利一般。   大厅之中虽然俱是赌鬼,其中竟不乏识棋之人。   这些人经小混挑明着说,方始明白小混所言乃指中间部分的白子和左、右两边的黑子之间的利害关系,已由刚才的黑子势强,转成白子有利。   陈昌平更是老脸连连变色,几番阴晴不定,复又陷入一阵窒人的沉思当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厅中随着陈昌平的长思,也渐渐变得安静。   有人被这过份沉寂的气氛压迫直喘大气,呼呼地鼻息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清楚而且吵人。   终于——“唉……大意失荆州!”   陈昌平一声长叹之后,象征性地拈起一粒黑子拋回一旁的棋盒中认输。   押陈昌平这庄的人不由得纷纷摇头抱怨他不该将会赢的棋下输了,而只有陈昌平明白自己输的一点也不冤枉。   小混为了摆出胜利者的风度,虽未如方才那般嚣张地放声大笑,但他那种强忍笑意,故做不在乎状的神情,更是像极了一个志得意满的贼人阴谋地得逞的德性。   厅首的棋手自动将大棋盘上的棋子清除后,准备下一局的来临。   小混斜昵眼,笑谑问道:“棋王老兄,这回要不要再持黑子先着呀?”   小混这一问可是有用意的。在围棋的规矩里,通常奕艺较低的人方能常持黑子先着,这谓之让先。   小混要让先,无异是暗讽陈昌平棋力较差需要被让,陈昌平岂会心甘接受。   “不用,还以猜棋数的单双方式下一局。”   陈昌平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无可转圜,同时满脸傲然的自信表情,一副深恐弱了棋王威风的模样。   而这正是小混故意设计,所谓攻心为上的圈套,果然陈昌平经此一激,争胜之心已起,傲气复现,哪还能神闲气定静心思考下棋布局之势。   小混见自己诡计得逞,不禁在心里暗自得意的偷笑,表面上他仍是无所谓地耸耸肩道:   “随你!”   第四章 众将齐聚探虎穴   逍遥楼深处,小混等人下榻的精舍——方心阁客房中。   小刀满脸嘲谑的神色瞅着丁仔,嗤笑道:“他奶奶的,丁仔,你实在有够丢咱们狂人帮的脸,早在你要到苗疆去之前!--script存在的“本体论证明”。主要著作有《证道篇》、《独白篇》、script--,我就把滇、黔一带该注意的事项向你解说明白,你居然还被人下了蛊,真是没面子,大大的没面子。”   丁仔糗大地搔耳抓腮,却又故意毫不在乎道:“哎呀,这……人有失手,马有乱蹄,吃烧饼哪有不掉芝麻!--script唤起自己的灵魂对理念世界的回忆,就能获得真理。把“辩script--,吃饭哪有不掉饭米粒的事,偶尔来次意外,更能使自己的人生充满刺激的色彩啦!”   这小子月余以来,在小混精湛的医术和悉心的照顾调理下,早已不复当初枯瘦如槁的样子。   如今他可是养得又白又胖,气色红润如成熟之桃李。   小刀本待出言相讥,抬眼却瞥见小混不知何时已经进入厅内,正大剌剌地双手叉腰,满脸古怪神色站在丁仔身后。   于是,小刀口气一转,似笑非笑地道:“哦,这么说,你对自己中蛊之事感到很得意喽?”   小妮子与哈赤此时亦已看见小混,他们二人本想开口招呼小混,却被小刀以眼示意所阻,索性抱着看戏的态度,等着不知死活的丁仔自找倒霉。   丁仔犹自大言不惭地挥手叫道:“我当然很得意,你们也不想想,蛊毒可是普通人中得起,若非我幽灵小神偷神通广大,岂能中毒而不死,轻松潇洒的品味中蛊之乐趣……”   丁仔话声未落,小混已然啪地一大巴掌刮向他的后脑勺,将他从椅子上打个转翻栽下地来。   小混火大地戟指骂道:“乐你的大头。辣块妈妈的,你小子现在人好了,说话也狂妄了是不是!若不是为了你这小子,少爷我也不用受你那位祖宗爷爷的乌气,差就差他没将我的皮剥下来给你当寿衣穿!你居然还敢如此嚣张,真他奶奶的皮痒,欠揍。”   丁仔傻在地上,直搓着后脑勺,委屈道:“辣块妈妈的,小刀,你太不够意思了,小混混……不,大帮主进来也不通知我,反倒故意陷害我。”   小刀和小妮子他们早已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哪有空回答丁仔。   丁仔不服道:“启禀大帮主,我刚才是在演戏,结果竟遭陷害,我不服!”   其实,小混发火也是七分做作,三分好玩。他斜瞟了小刀一眼,表情十足地反问道:   “你不服又如何?”   丁仔搓着下巴嘿嘿笑道:“不服就得报复,也让陷害我的人吃锅贴。”   小刀摇着双手道:“喂,丁仔,这不关我的事,打你的人是小混,可不是我。”   丁仔故作谄媚道:“小混帮主打人是有理由的,我岂敢不服,你陷害我可就没道理,帮主,你说是也不是呀!”   小混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德性,故意假作严肃地频频点间,赞同道:“是,是极,这非报复不可,不报复就太说不过去。”   小刀戒慎地叫道:“奶奶的,小混混,你这是杀人不用刀,好毒呀!”   丁仔忽然自地上蹿起,直扑小刀,怪叫道:“无毒不丈夫嘛!”   小刀机伶地抢身闪开,凑趣地笑闹道:“唉,我真是遇人不淑,才会认识你们这种货色!”   丁仔嘿嘿怪笑,毫不停留的追着小刀,存心好好报复一番。   小刀自然不会让丁仔的报复行动得逞,于是,他们二人就在这间不算太大的客房花厅之中,各自施展轻功绝艺,一追一逃,索性放开心怀,玩上一场追赶跑跳碰!   小混和小妮子他们在一旁亦不甘寂寞地吶喊叫嚣,为身形如飞的双方加油,以助声势。   一时之间,客房中充满了叫声、笑声、喝彩声,彷佛又回到昔日小混他们在大草原上参加纳达慕盛会时的光景。   许久了!   小混他们已有许久,不曾如此尽情的拋开一切,恣意享受欢乐的时光。   这一刻,在狂人帮这一票混混眼中,江湖恩怨、武林情仇,离他们都已好远好远。   这也是小混自踏入江湖以来,第一次觉得江湖尚有乐趣可言。   “停——”   小混猛地爆出一声大吼,将追逐中的小刀和丁仔震得脚下踉跄,不得不停下来看看又发生什么事。   小混环顾讶然盯着他的众人,满意道:“本大帮主喊累了,你们等一下,等我喝口水再继续追追追!”   “他奶奶的!”   “辣块妈妈的!”   小刀和丁仔不甘被戏弄,竟同时笑骂着扑向小混,将他按倒于地扭打成一团。   小妮子事不关己的闪坐一旁凉快,不时发出一阵咯咯娇笑同时幸灾乐祸的地挨揍的人鼓掌加油。   终于,小混他们玩闹累了,一个个摆横躺在地上喘大气。   小妮子想起什么似的叫问道:“对了,小混,你一整天都跑到哪里去了?从一大早就没看到你的人,中午和晚上也没回来吃饭?”   小混睁开一只眼,懒懒道:“唉,怎么你问话越来越像黄脸婆,难道你就不能问些比较有情调的话题。”   小妮子啐笑道:“你才越来越像黄脸公!我问你是因为曾楼主已经找了你好几趟,好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若不是为了这事,我才懒得管你疯到哪时去。”   “楼主老兄找我?”小混翻个身,半趴在地板上,支着下颚道:“我一直在洗心斋下棋嘛!”   他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   “呵呵!咱们狂人帮这下总算有了第一笔进帐!”小混不胜得意的将银票交给了小妮子保管。   小妮子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赢来的!”   “赢的?哇,一共是五万七千多两银子,小混,你是怎么赢的?”   其它人被如此大的一笔钱数引起了好奇心,纷纷坐正身子瞪大眼睛,准备仔细一闻究竟。   小混卖着关子道:“你们猜猜我是怎么赢来这么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   丁仔蓦地拍着大腿,嘿叫道:“洗心斋?我知道了,你是去看人下棋赌赢的,对不对?”   小混不屑地摆摆手道:“啧啧,我这种人需要去看人下棋这么没格调的事吗?差多,差多。”   小刀呵呵笑道:“你当然不会去看人下棋,你是自己去下棋。”   小混对小刀拋个媚眼道:“嗳,还是老哥了解我一些。”   小妮子不服气地轻哼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是自己亲自下海去和人下棋,只是被小刀哥哥先说出来罢了。”   哈赤自顾自地耸耸肩,反正别人怎么说,他是怎么听就是。   丁仔抓抓后脑勺,自我解嘲道:“我说嘛!人有错手,马有失蹄。偶而说错话也算正常啦!”   他忽又叫道:“对了,小混混,你有没有和洗心斋斋主,那个叫棋王的老小子过两招?   辣块妈妈的,这老小子下棋还挺行的,不愧是棋王,我爷爷就输了他好几回,乱没脸皮一把!”   小混抬高鼻子,两眼向天,一副狂妄不可一世的样子,重重哼道:“哼,棋王算什么!   他是棋王,我就叫棋霸。你们没听人常说霸王霸王,霸总是把王压得抬不起头来吶,哈哈……”   说着说着,小混不忘唱作俱佳地加上数声张狂大笑,那模样倒颇像京剧里曹操那个老奸贼的嘴脸。   随后,小混将笑声一顿,贼笑嘻嘻道:“最后那老小子知道我是文爷爷调教出来的新生代时,他差一点就当场一头撞死,那才是最刺激的事。”   小妮子不解问:“为什么他要一头撞死?这跟文爷爷又有什么关系?”   小刀轻笑着代为回答道:“因为李老在二甲子之前,是棋史上著名的棋圣。棋王碰上棋圣的谪传,那还有戏唱?这位棋王老兄在下棋之前不先打听点行情,只能怪他自己有眼无珠,不输得凄凄惨惨才怪。”   丁仔兴奋地搓着手嘿嘿笑道:“好极了,这下总算让那老小子尝点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张狂。”   小混嘿嘿笑道:“其实我也不是有心要整那老小子冤枉,原本我只是无聊,想找个人下棋解解闷,谁叫他两个眼珠长到头顶上去,惹毛了少爷,我自然不让他有好过。”   丁仔呵呵直笑道:“快,小混混,快把精彩实况转播一下,你到底如何整他?”   “也没什么啦!”小混故意轻描淡写道:“就是先宰他三盘象棋,再杀他三盘围棋,让他从头到尾都在替孔老夫子搬家(都是输),搬到最后他搬不动了,只好大叫吃不消,投降,于是,嘿嘿……少爷我以无败绩的优异记录,分得大票的麦可,麦可!”   他这小子倒是贼得很,直要等人再次追问,他方才愿意说出精彩经过,可惜事情不见得每次如他的愿。   小妮子咯咯娇笑道:“你又来了,小混,你怎么说话老喜欢带几句洋经腔土话。”   小混和小刀两人不约而同道:“以示不忘大,小红毛。”   话落,他们两人又不禁为彼此如此有默契,得意地放声大笑,这话锋一转,小混的故事可就没处发挥了。   丁仔不是滋味地咕哝道:“辣块妈妈的,早知进京那么有乐趣,说啥我也不去苗疆。”   小混拍拍他肩头,刺激道:“丁仔,这就是你脱帮的报应。”   丁仔嗤地横眉瞪眼,表示不与接受这番说法。   忽然——客房门外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逍遥楼主在略略叩门之后,径自推门而入,而他脸上满是忧忡之色,当他看到小混也在房内时,深锁的剑眉明显为之一松。   “小混,我正到处在找你。”   小混眨眼问道:“楼主老兄,看你的样子,这回不是要找我喝酒、下棋吧!”   逍遥楼主勉强笑道:“的确!小混……”他欲言又止的盯着小混,深沉地叹了口气,道:“唉……如果我说我当初请你到逍遥楼来,并不是有所企图,你会相信我吗?”   小混毫不犹豫地点头道:“相信,如果有什么事是我帮得上忙的,楼主老兄,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得到,我绝对帮忙。”   逍遥楼主喜出望外道:“真的?小混,我希望你别误会我是挟情图报,只是我真的需要借重你……”   小混喝口香片,沉稳笑道:“楼主老兄,说句不算好听的话,若是我无意帮忙,别说挟情,就是威胁恐吓加利诱,你也得不到我的点头。如今我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到底是什么事,你就别婆婆妈妈,干脆讲清楚好不?”   逍遥楼主微见激动道:“小混,我先谢过。事情是这样,我义父身染个疾,近来他发病的时间越来越长,身心倍受折磨。我想你医术之精湛已为世所公认,不知你能否替我义父他老人家诊治看看?”   “原来如此!”小混轻笑道:“我以为是啥大事,别的忙我可能帮不上,要我看病那可容易啧啧!我说楼主老兄,带——呀路!”   小连混说带唱,连比带划,一会甘草模样的回眸瞟向逍遥楼主。   逍遥楼主曾均盛掩不住惊喜跃悦道:“小混,你果真是性情中人,请跟我来。”   于是小混和狂人帮众帮兵等人,随着逍遥楼主离开客房,朝着逍遥楼主要建筑所在的后山地区轻快地掠去。   逍遥楼后山。   虽然只与山前相隔一座约莫丈长的吊桥,但是,整个后山的景致和气氛,却与山前大异奇趣。   只见吊桥之后,即是一条经由人工修砌的广袤曲径向云深不知处的山中蜿蜒。   林木掩映间,却是连绵不绝,壮丽堂皇的亭台楼阁所衡结贯串。   小混等人走在三尺有余的幽径上,不时可见青松翠柳参差摇曳,间或穿插着缤纷争妍的奇花异蕊与荷叶飘浮的清澈池塘。   使人怀疑自己置身之地是豪门巨宅的庭园之中,而非湖中山间。   小混一路行来,不禁连连摇头咋舌道:“我的乖乖,楼主老兄,你对你义父可真是孝顺,光是将这座后山开辟成如此热闹的庭园美景,就是相当大的手笔,更甭提运送这些布置所需的种种林木花卉是何等麻烦。”   逍遥楼主淡笑道:“义……父向来习惯热闹但不嘈杂的气氛,这后山便是针对义父的喜好而设计。这也算是为人义子的我,略尽些许孝心而已。”   小混对曾均盛回答时那不自然的停顿转口,暗裹在心中打个问号,感到有些奇怪。   丁仔啧啧有声地大呼小叫道:“哇!楼主,你这孝心尽得可不小吶,你义父的喜好,也真辣块妈妈的,奢侈。”   众人皆为丁仔如此突出的形容,抱以哂然一笑。   随之,众人的眼睛在步出那条人工曲径后,纷纷为之一亮。   如果说小混方才所见布置便叫奢侈的话,那么此时他们眼前所见到的瑰丽景象,也只能以目眩神迷、震撼人心等字眼,方足以形容他们此刻所受的震撼。   眼前,那是一栋高有三层,占地约顷,通体以雪白大理石,模仿紫禁城外貌砌建而成的宏伟宫殿建筑。   宫殿的瓦顶竟是紫玉琉璃铺就;四方飞翘向天的檐角,悬挂着四盏水晶风铃,正于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晶莹耀目的七彩虹影。   而此宫楼脊正中,则塑有一只展翅凤凰,系以纯金镂雕而成,栩栩如生,高逾七尺,尤其羽翼之间点点颤动流灿的金芒,更使人误以为这只金凤凰果真正欲振翅乘风飞去。   此外,宫前那十数行以碧玉为基,建造宽阔的玉阶,精工镂篆,细腻吉祥的福寿银柱,罕有墨玉雕刻而成,约莫人高的朝天鼎,随便栖息的极品飞禽,稀有走兽……一切的一切,无一不显耀金碧辉煌的赫然气派!   良久——丁仔吐出紧憋的一口气,轻嘘道:“我的乖乖,我是不是看到皇帝老爷的小公馆?否则哪有人敢如此拉风,将大把的金银财宝堆在这里。”   连小刀这见惯各式大场面的人,也不禁因眼前所见为之动容。   他低低咋舌,啧声道:“这还真是我第一回目睹如此华丽阔气的屋宇,就连江南首富赞百万所住的富贵山庄也比不上这里的奢华。”   小妮子与哈赤两人更是早就看得傻眼,身居关外的他们二人岂能相信天底下会有如此昂贵的房子?   此时,他们俩在乍见之下,已是目瞪口呆说不出半句话来。   小混眨眨眼,按捺不住颇受震撼的心神,呵笑着调侃道:“楼主老兄,你的孝心的确惊人,我实在搞不清楚,你到底做的是哪行买卖?能赚如此大钱,实在是厉害啧啧!能不能稍为透露一点门路,好让我也有机会沾沾油水,赚点小钱花花。”   逍遥楼主含蓄淡笑,故意略过小混的问题不答,径自道:“此宫名曰栖凤宫,是家父养病之处。平常时若无家父同意,任何客人都不能踏上前面那座吊桥,以免打扰他老人家的安宁。”   小混好奇地问道:“如果有人踏上那座吊桥又如何?”   逍遥楼主轻笑道:“自然有人将之驱逐。”   小刀目光微闪,试探道:“那么刚才在桥头附近,树顶上的异响不是小鸟喽?”   逍遥楼主忽然朗笑道:“不愧是至尊少君,连那么轻微的异样都未能逃过你的耳目。”   丁仔接口道:“楼主,我建议那树上八名弓箭手多学学闭气的功夫,那对于他们掩藏身形会更有帮助。”   逍遥楼主微愕后,失笑道:“高明,高明,原来丁少侠也已看清树上暗桩。看来,狂人帮中果真是卧虎藏龙,个个不凡。”   小混斜瞟他一眼,笑谑道:“楼主老兄,你到现在才明白本帮的实力?你不觉得太对不起我们啦!”   逍遥楼主亦似真似假的连道不敢。   小混却嘿嘿笑道:“敢不敢没关系,倒是你若及时发现自己手下暗桩的本事太差,狂人帮倒也可以提供各方面的专业人才,代你训练手下。   我保证师资绝对优良,当然,看在咱们交情不同的份上,钟点费我可以算你便宜一些,而且保证授课内容不缩水,如何?”   说完,他故意横肘撞撞逍遥楼主前胸,一副好商量的样子。   逍遥楼主早已习惯小混这种即兴表演,凑趣道:“真的?这么说,有需要时我一定不忘找贵帮帮忙。”   小混白他一眼,佯嗔道:“有需要时?楼主老兄,你太没诚意啦!”   逍遥楼主哂然笑道:“实在是预算不够,而非本楼主没诚意,尚请大帮主见谅,见谅!”   接着,他肃手让道:“为表歉意,还是请贵帮前往栖凤宫接受招待,不知大帮主意下如何?”   小混戏瘾过得差不多了,这才咯咯直笑,挥手比划道:“走吧!众将官,能到那么贵重的屋内接受招待,夫复何求?踩在那种屋子里,连脚步声都会像铜锣一样叮当直响吶!”   他大剌剌地率先而行,举步踏上通往宫前一条纯以白云碎石铺成的笔直小道。   就在小混等人刚踏上云石小径,离着宫前玉阶尚隔十来丈远。   忽然——十余名白袍书生打扮的人物,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自栖凤宫内飘然而出,分成两排罗列于宫前玉阶,极其有礼地恭迎逍遥楼主和小混等一行人。   小刀一瞄,便已看出眼前这一十八名白袍书生个个都是神光闪敛,显然身手不凡。   他暗地估计,这群假书生若是摆上江湖中称量,恐怕随便那一个都比一般的一流高手还要高明几分。   小混不禁打心眼里对一个能够同时网罗且号令这么多武林高手的人,感到无比好奇。   这个统治高手中的高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难道就是逍遥楼主曾均盛?   可是逍遥楼主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并不像是个有野心的统治者,他何必养着这群人物?   或者,那人是曾均盛口中的义父,那名住在眼前如此奢侈、隐秘宫殿中的一个病老头?   小混任自己脑中闪现着一连串的疑问与好奇,他依然故我地带着一贯的潇洒和傲然的气势,昂扬地踏上玉阶,目中无人般大步行经罗列于阶前的白袍书生。   他既未曾表现出慑于这座代表无数财富和神秘宫殿的惊艳之貌,亦彷佛不知道眼前所立这些迎接他的人物,都是一方高手。   逍遥楼主早就暗地里观察小混的反应。   然而他所看到的小混,自始至终,总是自然流露出一股胆敢与天抗衡的凌人气质,好象小混是恁地无人可及,是那么的狂然不霸于天地。   “狂!的确够狂,不愧是狂人帮开山帮主!呵呵……”逍遥楼主的嘴角露出一抹隐约的会心浅笑,那神韵中包含着无尽的欣赏和衷心的佩服。   众人随着逍遥楼主走过廊前那座足有两人高的巨鼎。   小刀微微侧首,拋给小混一记颇含深意的眼神,暗示小混多加注意身后随之而上的白袍书生等人。   小混会意地眨眨眼,回以神秘轻笑。   第五章 栖凤宫主心思毒   只这须臾时刻,小混等人已步入栖凤宫大厅所在。   宫内大厅,正如小混他们所揣度,果然又是一番不凡的气派,炫耀似地展现在众人眼中。   然而,这些珍贵的白玉桌、珊瑚椅、琥珀台,或是价值连城的珍珠垂檐、古今名家字画,甚或厅首那座丈寻有余的庞然玛脑屏风,虽是夸耀着无可比拟的财气。   但是看多了之后,非但不再让小混觉得有啥出奇或新鲜,反而他不以为然地撇嘴暗哂忖道:“奶奶的,住在这里面的人不是暴发户,也是土财主。他以为这样的装璜布置就算琼楼玉宇,人间乐土?真是有够俗气啧啧(之至)!”   小刀体会到小混这微然撇嘴之意,不禁差点脱口噗哧轻笑,总算他反应快,连忙以两声干咳掩饰过去。   逍遥楼主恰于此时回身,他对小刀的干咳投以好奇的一瞥,随即客气道:“你们先请随意坐坐,我去请家父出来和各位见面。”   小混等人亦不客气,果真每个人都很随意,不约而同或坐或倚,或是把玩古玩珍品,径自在大厅内找寻自己有兴趣的事物浏览。   逍遥楼主对自己这句客气话所造成的效果,只得无奈地耸肩叹笑,他这才想到,随意向来是狂人帮的特色之一。   现在想限制狂人帮的言行举止,或是要他们正经规矩,那简直是痴人说梦的事。   众白袍书生似乎对小混等人的行为感到极端讶然,纷纷以询问的眼光投向逍遥楼主。   逍遥楼主摆摆手,轻笑道:“无妨,我信得过狂人帮,你们可以下去休息。”   白袍书生等人闻言,恭谨地告退后,分由大厅两旁的侧门离去。   直到看不见人影后,丁仔故做无奈地叹息道:“楼主,不是我说你,你何必那么相信我们?你信得过咱,咱可信不过自己吶!”   说着,丁仔似是无奈地挥动两手,于是,六、七件精巧珍贵的小东西,自他的袖中滚出落于手掌上。   看着丁仔将这些珍玩一一归位,逍遥楼主叹服道:“丁少侠不愧有小神偷之名,从进门到刚才,我也没见你动什么手脚,怎么……”   丁仔截口笑道:“若是被你看见,就算不得动手脚啦!辣块妈妈,我本来就是要开你的玩笑,不过,你若没有信得过那句话,我还真会把东西带走送人。”   小混斜眼瞟道:“就算有那句话,你也一样能把东西带走。”   丁仔抓抓头道:“不过那就不同了,万一楼主要追查这事,第一个是找咱们狂人帮,那我岂不是破坏帮誉。这种事我不敢,不敢!”   丁仔故作惊恐地猛摇双手,以加强他不敢的决心。   小混嘿嘿笑道:“算小兔崽子有自知之明,否则,我就有机会让你试试本帮的新式刑罚。”   小妮子好奇问道:“小混,你又想出什么整人的点子做为刑罚?”   小混怪笑道:“你若有兴趣,就先以身试罚如何?”   小妮子瞪大眼睛,逃出老远,嗔叫道:“不要!”   逍遥楼主含笑插口道:“丁少侠若真对宫内的小玩意有兴趣,本楼主倒是可以做主,将这些东西送给你。”   丁仔帅气地单手一挥,拒绝道:“不要,空空门中只有偷来的货,没有领人情送来的家当。”   逍遥楼主微怔后,半调侃道:“看不出丁少侠的家规颇严。”   丁仔自嘲地谐谑道:“没办法,祖宗传下来的行业,做子孙的也只好勉为其难克绍箕裘!”   小混嗤笑着踹他一脚,笑谑道:“辣块妈妈的,你越说越像真的,你以为自己是干啥的?士农工商都轮不到你的份吶!”   丁仔闪开小混这一踢,揉着鼻子戏谑道:“士农工商若是都轮不到我的粪,那岂不是天下大臭。”   他犹自夸张地大扇其手,以示真的很臭。   众人听明白丁仔粪中之妙后,蓦地爆出疯狂大笑。   逍遥楼主碍于身分,不好意思笑得如狂人帮那样张狂,他强忍笑意道:“小混,你们坐,我去去就来。”   小混歇过一口气,对着逍遥楼主的背影挥手道:“楼主老兄,你若想笑也不用躲起来嘛!我们可以了解你非笑不可的无奈,回来呀!”   逍遥楼主虽未回头,但从他那摇得宛若波浪鼓的脑袋,和不住抖动轻颤的双肩看来,他还真如小混所言,想躲起来一个人偷笑吶!   就在逍遥楼主离开不久,五名青衣仆人手捧热茶出来,奇怪的是,他们全都眼眶微微泛红,脸上表情诡异暖昧地直盯着小混众人猛瞧。   这五名仆人送上茶,来匆匆又去匆匆地离开大厅,好似身后有啥在追他们一样。   哈赤看着他们离开,不解地搔着乱发道:“奇怪,咱们又不是魔也不是鬼,他们这些人干嘛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咱们?而且走得像有鬼在赶他们一样,真是莫名其妙……啧啧!”   这大个儿心血来潮,加上一句小混常用的啧啧,众人听地又是哄笑如雷。   小混拍着他的肩头,赞赏道:“好,孺子可教也!哈赤,你越来越有我的学问,以后要多多加油,下回狂人帮就派你去考状元。”   哈赤信以为真地为难道:“少爷,哈赤不爱读书,别叫我去考状元好不好?”   小混捉弄地道:“不行,本少爷说的话都算数,你还是好好准备,等着去替我挤那道窄门。”   哈赤苦着脸道:“少爷不行呀!哈赤要是进去那道门,那谁来服侍你。”   小混奇怪道:“挤窄门和服侍我那有啥冲突?你在说什么?”   众人不解地瞅着哈赤,等他解释。   哈赤脸红脖子粗地搓着两只大手,期期艾艾道:“少爷……进那道门,不就……不就要做和尚,做和尚不能吃肉喝酒……又不能跟着少爷四处流浪……哈赤不要进那门做和尚……   哈赤对大神说过要跟着你,侍候你一辈子※!”   “什么跟什么!”小混摇着头,啪地赏了哈赤一个大响头,笑骂道:“他奶奶的,少爷是要你去挤联考的窄门,你偏要去做和尚进空门,你有没有搞错。”   哈赤揉着脑袋,恍然大悟道:“搞错,搞错,只要不叫哈赤做和尚,那个门哈赤一定帮少爷去挤。”   小混蒙着眼,挥手道:“算了,凭你这个程度,连门都搞不清楚,挤什么挤,我看你还是把墙撞垮比较快。”   小妮子咯咯失笑道:“对了,就像上回在石狮子胡同那次,哈赤轰隆一声就撞破墙进人家家里一样。”   哈赤腼腆道:“那次是太急……”   小混岔口谑道:“太急?太急得找茅坑,你撞破人家围墙做啥?”   哈赤辩解道:“那个急不是那个急,少爷你弄错了。”   小混眨着眼故作无辜地反问道:“那个急是哪个急?哪个急是那个急?我弄错了什么呀?”   哈赤被小混这一轮绕口令似的问话问倒,只得傻呼呼地猛抓其头,想不出该如何解释哪个急。   忽地,小妮子若有所觉问道:“小刀哥哥,你和丁仔怎么半天不吭声?”   小刀漫声应道:“听你们消遣憨狮子就好,我们干嘛说话?”   然而他专注的眼神,却在大厅之中来回搜望。   丁仔不服气道:“奇怪,我明明比小刀大,你这妮子为什么老叫他哥哥,却只叫我丁仔,至少你也得叫我丁仔哥哥才合理。”   小妮子娇笑道:“谁叫你老像小混一样疯疯癫癫的,看起来自然就没大没小,人家小刀哥哥比你稳重多了,我当然会叫他哥哥,你怪谁呀!”   丁仔的心似乎也未曾放在说话的话题上,闻言咕哝地抱怨两声,眼睛却有所期待的盯着小刀。   半晌。   小妮子憋不住叫道:“喂,你们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小刀若有所思道:“小混,你难道没感觉到什么不对?”   小混疑惑道:“什么对不对?”   丁仔下意识地抖抖身子,好似极不爽快,低声道:“你不觉得这大厅中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在的样子?”   小妮子望着空荡荡的大厅,不安道:“丁仔,你该不是因为我不叫你丁仔哥哥,你故意吓我吧?这里哪有什么别人。”   小刀沉声道:“不是丁仔吓人,其实我也觉得好象受人监视,那种有人隐在暗处窥视的感觉令人非常不舒服。”   说着,众人目光齐齐投注在小混这位大帮主的身上。   小混嘿嘿笑道:“你们实在大惊小怪,就算真有人躲在暗处又如何?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嘛!你们不想想,这么一大堆金银珠宝搁在这里,没人守着那才叫奇怪。   再说,你们忘了刚才送茶出来那些人,一个个好象快笑断气的德性,若是他们没听到我们在大厅里说的话,他们怎么会笑得那么三八?”   其它人这才若有所悟。   忽地——“呵呵,曾能混果然名不虚传。”   一名年过七旬的花甲老人,在逍遥楼主的陪伴下,坐在一乘由四名白衣书生抬持的软轿上,自厅侧缓缓行去。   且别说这老人身上穿金带玉,富贵十足的模样,光是那顶软轿,亦是雕玉髹金,华盖织锦。   最特别的,是那轿杆与轿身的距离十分贴近,单杆双横的轿杆前后各由两人抬着并行,如此设计,自然使得轿夫与轿内人的距离减至最小,明显地有利于轿夫护卫轿中人的作用。   小混迅速地瞟了轿内的老人一眼,光这一瞥,小混看出这干瘪枯瘦的老人的确是病得不轻。   小混仍是一派闲懒的样子,谐谑笑道:“老……老宫主,你的意思若是说我不是混假的,那你就没说错话啦!”   老人淡笑道:“曾能混,你若想叫我老头、老鬼之类的称呼,不妨放心大胆地叫,老夫不会与你计较这些小事。   而你能一语道破宫内之秘,的确是有过人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不过你毕竟不完全了解就是。”   小混呵呵笑道:“老头,你怎知我想这么叫人?你真是深得我心。嘿嘿,光凭这点,我就有些想替你医病,若是你肯告诉我栖凤宫之秘的奥妙,我就保证将你医好,如何?”   老人目光闪动着谜样的神采,古井不波道:“若是将秘密告诉你,岂不就没有秘密,那就不叫栖凤宫中之秘了,你说是不是?况且……”   小混眨眨眼,在心底暗骂:“老滑头!”他依然一脸无辜地接口问道:“况且什么?”   老人语带轻视道:“想医好我的病,你行吗?”   小混登时如被针扎到一般地跳起来,怪叫道:“我行吗?嘿嘿,我说糟老头呀,人家没有知识也有点常识,你这种话说出来,简直连点见识都没有,真是藐视本少爷啧啧。”   四名抬轿的白衣书生闻言,俱皆怫然作色,同时右掌微提,便待出手。   老人尔雅地轻抬左手,制止这四人的冲动,并且示意四人将软轿停稳在小混等人跟前不远处。   老人不愠不火道:“曾能混,老夫受伤已逾二十年,初时仍可以自身残存内力逼住伤势,但在十余年前,老夫即已内力全失,任病情发作。   而这二十多年来,老夫不知看过名医多少,就连齐百川的孙子,亦因无力治愈老夫之病,最后落得羞愤自杀。   你不过这么丁点年纪,能有多大道行,竟敢夸下海口,要医好老夫。”   “神医齐百川他有孙子?”小刀和丁仔两人不约而同脱口轻呼,看来,这又是一档子江湖中漏传的秘辛。   小混的反应却是狂放且盛气凌人的举掌,重重往白玉桌面砰地一拍,嗔叫道:“他奶奶的,齐百川的孙子算什么,哪能和少爷我比,他医不好就自杀,我若医不好,就让你杀算了!”   “小鬼!”小妮子和其它人同时失色惊呼,他们深怕小混这一遭赌气,真的把小命赌输掉,那就不好玩。   小混却管不了这些,想当年他就是被武林双狂一句:“你行吗?”激出狂人谷。   如今,再听到同样一句气死人的话,小混的反应也仍然和往日的反应相差无几。   此时,就算眼前这名糟老头和小混有着杀父之仇、毁家之恨,小混誓必也要先设法医好这老头,证明自己真行,然后再谈其它。   老人始终不言,只是继续以谜样的眼光盯着小混,他的嘴边犹自露出一抹似笑非笑蕴意颇深的淡淡笑纹。   小混不服气地大声道:“耶,你干嘛用那种暧昧的眼光瞄我?你不相信我能治好你是不是?没关系,咱们走着瞧,我等不及看到你病好之后那种感激涕零的表情。”   老人轩眉道:“何必光说不练,病人就在你面前等着。”   小混神气地一哼,上前两步正欲替老人把脉。   此时,四名轿夫中的前两人,立即戒慎地踏前想阻拦小混。   小混不悦地披嘴道:“老头,我警告你,少爷我的脾气可是大得很,你最好叫你这些忠心耿耿的奴才闪边一点,否则少爷性起,别怪我动手伤人。”   老人挥退轿夫,轻声笑道:“我倒不怕他们受伤,我怕的是万一真有了冲突,吃亏的可是你。”   小混瞪眼道:“哈哈,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倒有机会试试,看看到底谁伤谁来着!”   逍遥楼主见场面逐渐火爆,立即上前打圆场道:“义父,你看病需不需要换个比较清静的地方?”   老人轻轻摇头,淡然道:“只是看看,若要施术时再说。”   逍遥楼主转头对小混道:“小混,就麻烦你啦!”   他眼神中的真诚和乞求,打消小混想教训那些目中无人的白衣书生的念头。   小混点点头,伸出手仔细为老人把起脉来。   片刻之后,小混微微皱起眉头,接着他俯身探手解开老人衣襟,只见老人那瘦骨嶙峋的胸前,赫然呈现着点点宛若火炙般的焦黑疤痕。   小混用手指试探性地拨弄着那些焦痕,忽然,他慎重其事地盯着老人,凝重道:“老头,我不管过去你这个伤是如何弄来,你如果想恢复自己这身已失的功力,那么对于我所提的问题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你若要有所隐瞒,一切失败的后果,可要由你自己负责。”   老人似乎有些意外,他目光闪烁地考虑半晌,迟疑问道:“你倒说说已失的功力要如何恢复?”   小混嘲弄道:“想考我?,我若不现点真本事,你大概不信邪。”   顿了顿,小混接着道:“一般习武之人失去功力的原因不外几种:一是破功,就是气海穴被废,这是一级疑难杂症,除非找到特殊药物再辅以极高深内力修为的治疗,否则治愈的机率几乎是零。   二者是走火入魔,这种情形大部分是因为引导气、力流蹿的路程错误,导致脉穴受伤或瘀堵,这种病况比较好医,再来嘛……”   小混看在场众人个个都听得聚精会神,索性卖起关子,故意停下来歇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呷上一口。   老人不耐地催促道:“再来如何?你还有什么本事?”   小混右眉一挑,得意道:“本事还多着呢!第三种失去功力的原因,就是因受伤、中毒之类所致,这类情况和走火入魔看来类似,但因为病因不同,结果自然也就差多。   我说老头,你的伤就是属于第三类,说得再明白些,你当初所受之创,该是被重指力这类武功点中身上穴脉。而且若不是伤你之人已后继无力,无法将指力发挥到十成,就是你命大及时卸去中指剎那的重击,所以才会搞成这样,我说对了没有?”   老人缓缓阖上双目,对小混所说即不同意,也未否认,好象他突然累了,需要睡个觉休息一般。   又好似他突地老僧入定到另个世界神游去也,不再理会眼前的凡夫俗子们。   小混他也不急,他手中依然捧着平常难得喝到的上等好茶,有一口没一口,闲闲地啜着。   倒是其它人,包括逍遥楼主、四名轿夫和小刀等人,被眼前这无端的沉寂揪紧了心,大厅中的气氛,彷佛也因为这股异样的静默,更增添了三分神秘。   良久……老人神情不变,却以飘忽的声调开口道:“若是你的问题不太过于涉及隐私,老夫绝无隐瞒之理。”   这句话无异老人终于承认小混的医术,愿意接受小混的治疗。   也等于小混终于击败这老头不可一世的倨傲,这点对小混,甚至狂人帮全体而言,才是最重要。   小混拋了个神气至极的眼神给小刀他们,而小刀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掩不住的兴奋和得意之色,就差没有跳起来大呼万岁。   毕竟,小混没有令他们失望,而且小混的成功,就是他们的光荣。   小混略略沉吟,随即开始问道:“你受伤的确实时间是多久?而失去功力又是多久以前的事?”   老人抬眼道:“受伤的确切时间是二十七年又三个月。至于功力则是在十二年又八个月前全部消失。”   小混咋舌道:“乖乖,你还真能拖,看来你也不是简单的货色,我再问你,在你受伤到功力全失这十四、五年之中的发作情况如何?功力消失的状况又是如何?”   老人沉吟道:“当初发作情形是觉得全身气血忽然乱蹿,头部刺痛,胸口窒息无法呼吸。每当我以内力压抑乱蹿的气血,初时尚可引导气血归位,但是之后一定全身脱力,疲乏欲死,而功力也就大大减损不少。”   小混又问:“功力全失后的发作情形仍然和以前相同吗?”   “大致不多。”老人答道:“但因为我有服用齐思仁调治的药丸,所以窒息感不很严重。”   “齐思仁?”   老人解释道:“就是神医齐百川之孙。”   小混点点头,再问道:“那药丸还有没有?我想看看。”   老人自怀中取出一个朱玉小瓶交给小混。   小混打开药瓶倾出几粒药丸,闻闻嗅嗅之后留下一粒,其它再放回瓶中交还老人。   忽然,小混突兀问道:“你的头痛是不是有时令你忍受不了而疯狂?”   老人颔首道:“没错。”   小混目光变得犀利,又问:“当你疯狂时,是否有什么办法让你回复正常?”   老人迟疑地盯着小混直看,最后沉缓道:“杀人!”   小混身后传出小妮子猛地噎气声,看来小妮子被吓得不轻。   小混满意地点点头:“你还算诚实,继续这么合作,我保证你的病有希望啦!”   小混不待老人有所表示,接着单刀直入道:“现在你仔仔细细描述一下当年你受伤的经过。”   老人有些怔然不解,小混索性拉过两名轿夫,要他们面对面站好。   这才解释道:“当年你的对手是怎么攻,你是如何防?最后你没闪开是被指中哪里?这里有两个现成的活道具,你就动动口,让他们示范一下。”   于是,两名轿夫在老人的指示下,示范当年过招时敌方是如何抬腿、撤肘、转身、回避……直到那两名白衣轿夫演至老人中指的剎那,小混忽然开口喊停。   那两名轿夫还真听话,两人保持原来姿势,像是腊人般定在原地。   小混于是走近他们两人仔细研究双方的姿势,甚至更钻入两人之间,伊伊唔唔地喃喃自语,好象说些这边中指那边如何之类的话。   小刀压低嗓门,对丁仔和小妮子他们道:“这小混混八成又在演戏整人。”   小妮子不解地低声反问:“为什么?”   小刀耳语道:“他还不知道双方使的是什么绝学,怎么可能估计得出中指后力道的蹿动方向。”   果然,小混站直身子拍拍手道:“好了,老头,告诉我当年你们用的武功名称是啥?”   老人避重就轻道:“对方施展的是金刚擒魂指。”   “金刚擒魂指?”   不光是小刀和丁仔大吃一惊,就连逍遥楼主也是闻言为之一怔。   小刀讶道:“那不是昔年首任武林盟主,剑圣宫梦弼老前辈的独门绝学吗?”   丁仔接口道:“而且据言,身中金刚擒魂指的人,最迟在三时辰内会全身浮现殷红斑点而亡,怎么你没死,身上的斑点也不是殷红色……”   老人只是一味以谜样的淡笑注视着小混。   小混挥挥手,阻止丁仔未完的话,问道:“老头,你怎么说?”   老人神色不动,缓声道:“我是身中金刚擒魂指没错,至于为何没死,或者是我命大,或者是我功力高绝。而我身上的焦疤原来也是殷红色,那是自从齐思仁为我医治后,才变成现在这模样。”   顿了一顿,老人接着道:“至于你那些朋友尚未说出口的话,该是指宫梦弼一生行侠仗义,会与他动手过招的绝非善辈。   事实上老夫昔日亦非人们眼中的善类,如何?曾能混,你还敢医治老夫吗?如果你能医的话?”   小刀抢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人轻轻摇头道:“老夫曾经发誓,除非能恢复昔日功力,否则逝者已矣,绝不再提失败的名号。”   丁仔瞪眼叫道:“辣块妈妈的,这算什么话,万一小混救错人那怎么办?”   逍遥楼主插口道:“丁少侠,义父昔日或许非白道人士,但是难道说只有白道中人才是善良人吗?而以空空门来说,也不见得被正派人士所接纳。”   丁仔闻言只有为之语塞。   曾均盛转向小混,低声道:“小混,尚请你看在我义父年老体弱,不堪病情折磨的分上,也看在我的薄面,医治义父好吗?”   这话已说得近似祈求,以逍遥楼主如此名重于江湖的身分,不惜低声下气向人请求,只怕,还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   这对小混而言,人家已经给他十足的面子了。   小混目光深邃地直看着老人,彷佛想看入老人的内心一般。   而老人无所畏惧地淡然回视,问道:“曾能混,你怎么说?”   忽然,小混出乎众人意料,嘿嘿笑了起来:“老头呀老头,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我曾能混是什么样的人物,你心里明白的很,我是不可能在这时候收手,你又何必让你干儿子求情。只要是我曾能混说出口的话,什么时候打过折扣?现在再问我医是不医,根本就是废话一大堆。”   小刀插口阻止道:“小混,这事何不从长计议……”   小混却截住他的话尾,断然道:“老哥,人无信不立,何况,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出言如屁——噗,一声就假装没事。这件事就如此决定,不用再计啥个议,反正将来一切后果,我会负责到底。”   小混转向老人道:“老头,请把上衣解开,我要用金针冲脉术替你仔细查验一下伤势。”   老人在两名轿夫的侍候下,解除上衣,露出只剩皮包骨,且布满恶心疤痕的身子。   小混右手搭于老人右腕,不见他有何作势,便在他左手轻抬间,数道细微的金光连闪即逝,不知打何处出现的金针,剎时布满老人上身一十二大重穴。   老人不禁双目一亮,啧啧赞道:“嗯,光凭这一手你就有资格称狂武林。曾能混的确有两把刷子,无怪乎……小子,你这手可有何名目?”   老人似乎发现自己失言,立即若无其事的改口。   小混嘿嘿笑道:“无怪乎什么,老头?人老了连说话都变得不干不脆。”   老人身后的轿夫登时对小混怒目相视,彷佛小混侵犯了他们心目中的神。老人再一次轻轻摆手,阻止蠢蠢欲动的手下。   小混逗弄地瞄着四名白衣人,他算准对方也不敢拿他如何。这四名白衣人果然是只怒不言,奈何不了小混。   待他戏弄够了那群白衣人,这才得意地谑笑道:“老头,我这招叫做无影神针,等我治好你的伤之后,你就会知道曾能混是专门卖刷子的人物,不光是两把,是要多少把就有多少把吶!”   老人轻笑不语,小混也懒得多说废话,挥手招过逍遥楼主,叫道:“楼主老兄,来帮个忙,你从老头背后的灵台穴慢慢注入内力。”   逍遥楼主依照小混的指示,小心谨慎的输送内力。   小刀和丁仔双双皱着眉头,无奈地枯坐一旁,看得出他们极为不赞成小混的做法。   小妮子低声问道:“小刀哥哥,你真的觉得小混这次做错了吗?”   小刀轻叹道:“希望小混明白自己在冒什么险,而非纯粹意气用事。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他的决定,永远与他同进退。”   丁仔抗议道:“辣块妈妈的,小刀,方才小妮子才说你稳重,怎么你却连句话都不会说,你只说你与小混同进退,难道我们其它人都是死人,都不愿与小混同进退不成。”   小刀沉着低笑道:“好吧,算我失言,我的意思是指无论将来情势如何发展,咱们狂人帮全体永远是同进退、共生死。如此说,你还满意吗?丁少掌门人!”   丁仔老气横秋道:“孺子可教也,不枉费我殷殷教诲的苦心。”   小刀和小妮子不约而同一阵嗤笑。   那边——“好!”   小混大声宣布地声音打断小刀等人的戏谑。   小刀一使眼色,狂人帮众帮兵纷纷围在小混身边,他们也打算一听诊察的究竟。   逍遥楼主迫不及待道:“小混,据你诊察的结果,养父之伤如何?可能救治?”小混扬手收回金针,沉吟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姓齐的大夫曾经让你家老头服用过不少稀有珍贵的药物,对不对?”   逍遥楼主点头道:“没错!”   小混轻轻一笑:“其实这姓齐的所下之药,所用医术完全无误。”   顿了顿,他又呵笑着接道:“不愧是我文爷爷传人的孙子!”   老人略有鄙意道:“既然无误,何以老夫之疾始终不见起色?莫非李二白医术仅止于此?”   小混白了他一眼,警告道:“老头,你的话已经使我有些不爽,你若不管管自己的舌头,我保证你能痊愈的希望马上泡汤。”   老人轻哼道:“你亦是李二白的传人,你若不服,何不说些令老夫心服的道理出来。”   小混瞄眼道:“道理简单的可以,齐思仁之所以无法医好你,是因为他找不到一样关键性的灵药。”   “什么灵药?”老人终于首次显露出激动之态,但也只是迅闪即逝的表情。   小混吊人胃口的半天不吭。   逍遥楼主不禁再次催问:“小混,到底是何灵药?你为何不说?”   小混斜瞟着逍遥楼主和老人,狎笑道:“因为我在想,告诉你们也没用,你们不一定找得到那种药,除非……”   老人不自觉地睁亮双眼,期待地看着小混。   小混咯咯笑道:“除非你们能按照我的要求和指示而行,否则求药难也,难也!”   老人急急问道:“除非什么要求、指示尽管说,我会交待阿盛全力配合你。”   “阿盛?”小混乍闻逍遥楼主如此具有乡土气息的名字,不禁有趣地嘿嘿直笑。   同时,小混故意以怪异的眼光,直瞅着曾均盛猛瞧,瞧得逍遥楼主曾均盛不得不觉得有三分赧然。   “如何?”老人再度追问道:“你有何要求或指示?”   小混终于道:“我要一艘船……”   老人展颜笑道:“我以为什么,要船简单得很。逍遥楼主位处太湖之中,其它或许没有,船是多得太多,任你挑选。”   小混瞅着老人,古怪道:“任我挑?很好,我要一艘能载千人,足以半年不靠港尚不乏饮水、食物,有着三张比云还大的帆的船。”   老人闻言为之一怔,遂又强笑道:“曾能混,这回你可混错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夸张的大船?”   小混轻哼道:“古井仔水龟(井底之蛙)!”   不待老人理解这句闽南俚言,小混大声道:“第一副帮主,告诉这老头那是什么样的船!”   小刀轻咳道:“是,本帮主所指,乃是远洋蛮子所乘那种超级帆船。”   “远洋蛮子?”老人怔然道:“你要那么大的船做什么?难道你说的那样灵药,远在千里之外的异邦?”   小混轻松道:“倒不一定在千里之外的蛮子地方找得到九死还魂草,但是狂人帮里有太多不会下水的变种鸭子,所以造一艘那么大的船来坐,会比较有安全感啦!”   “九死还魂草!”在场所有的人,骤闻这个名字,纷纷睁亮眼睛,兴奋的大叫出口。   小混理所当然道:“废话!除了那种古籍所载,可以使人九死还魂,活吃长生的灵药,你们以为有啥东西能使已经完全阻塞,而且萎缩的经脉恢复原有的功能?”   老人不相信道:“可是九死还魂草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的药物,岂能当真。”   小混瞪眼叫道:“奶奶的,本神医说有的事,你竟敢怀疑。你要当假是不是,没关系,反正不医你,少爷我倒可以省下很多手脚,乐得清闲凉快。”   老人连忙道:“不不不,不是老夫怀疑,而是这件事……实在不敢骤信。”   想了想,老人慎重道:“你要造船,是否知道这九死还魂草生长于何处?”   小混神气至极道:“废话,否则我浪费那么多口水干什么,告诉你,老头,这就是我和齐思仁有差的地方,他医不好你,是因为他不知道九死还魂草生在哪里,如果他知道也不用自杀。”   老人长嘘口气道:“果真如此,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毕竟天不绝我,哈哈……”   说着,老人忘情地哈哈大笑,那粗嗄干涩的笑声,听在小混等人耳中,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小混皱眉道:“好了,老头,你别太激动,现在到你到底造不造那艘大船?”   “造!当然要造!”   老头哈哈得意笑道:“阿盛!这件事交给你办,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曾能混的要求,知道吗?”   逍遥楼主恭敬道:“是的,义父。这件事您老不用操心,我自会发落。”   老人沉着脸点点头,他回头问小混道:“曾能混,有了船之后,你打算花多久时间去寻找九死还魂草来医治老夫?”   小混耸耸肩道:“那很难说,我虽然知道这玩意儿生长的大略地点,至于要找到,恐怕得靠点运气。”   老人皱眉道:“如此而言,你仍无十足的把握喽?”   小混轻蔑道:“这种事如果能有十成把握,九死还魂草早就被别人捷足先登拔光光了!   还会轮到你拖上一、二十年才来需要。”   老人微微一窒后,随即挥手道:“好吧,这件事就由你和阿盛去打点。”   他对身后的轿夫道:“我累了,抬我进去。”   白衣书生毕恭毕敬的应声:“是!”动作整齐划一地弯腰抬轿,正眼也不瞧小混和逍遥楼主等人一眼,径自转身护送老人走回大厅之内。   小混对着老人背叫道:“好走啦!老头,在我未找到九死还魂草之前,你可得好好活着,你可是我医学上的挑战吶!”   老人走后,逍遥楼主轻笑道:“小混,咱们也回前山去,好好研究一下你需要的船该如何建造。”   小混弹身而起,嘿笑道:“那有什么问题,我等不及要设计一艘史无前例的好船。”   小刀等人却在暗里偷笑,他们都知道小混造船找药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为实现当初在小红毛面前所夸下的海口,要造一艘较之西班牙船还大的中国超级大船!   正当逍遥楼主领着小混等人离开栖凤宫之时,就在栖凤宫的楼上,老人与一名华服公子迎窗而立。   他们目视着小混等人逐渐消失于幽径深树林间。   这名华服公子不是别人,竟是令人做梦也没想到会在此处出现的武林少盟主,大草原上久违的金剑神龙杜云亭。   杜云亭直到看不到小混他们的身影后,方才笑吟吟地对老人道:“爷爷,方才你和那小混混的对话我全听见了,您老可真是了解那混混的心理,把他套得死死的吶!”   此时,杜云亭言语之间再也没有那份咬文嚼文的尔雅气息。   老人呵呵轻笑道:“傻孙子,你爷爷若是连这么一名小混混都制不了,这一大把年纪岂非白活。”   老人神情慈祥无比,一扫适才于大厅中那份冷沉的味道。   杜云亭扶着老人走向一张铺有柔软锦缎坐垫的太师坐下,殷勤地道:“我就知道爷爷能制得了这混混,他如果孙猴子有七十二变,爷爷您老就是如来佛祖,任这混混如何蹦跳,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老人乐得眉开眼笑道:“你这孩子,就是一张嘴甜。”   杜云亭轻轻一笑,突兀问道:“爷爷,你对她印象如何?”   老人扬了扬眉,笑道:“那小妞?嗯,你的眼光不错。不过看她的面相,是个性颇烈的女孩,况且她与那混混已有名分,我看这事不容易。”   杜云亭冷笑道:“人死名分就不存在,至于个性,我就喜欢性子烈的女孩!”   老人非但对杜云亭的言行没有异议,反而和蔼笑道:“只要你喜欢,爷爷也不会反对。   不过,要对付那混混,可得等他寻回九死还魂草,治好爷爷的伤再说。云儿,你就姑且暂忍,可别冲动误了大事。”   杜云亭深沉道:“那当然。不过爷爷,你真相信那混混寻得到九死还魂草吗?”   老人肯定道:“我相信。文狂一身浩瀚渊博的知识,连你曾师祖都推崇备至,况且他又是一代神医,所以他如果知道某些灵草妙药生长于何处,一点也不令人意外,那混混是他嫡传,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   杜云亭愉快道:“这样就好,如此一来,爷爷您的伤痊愈后,又可恢复当年的雄风了。”   老人神采飞扬地哈哈直笑,半晌,老人提醒道:“对了,你可得记住,关于你与曾能混之间的过节,可别在阿盛面前露了口风。哼,我看阿盛对那混混倒是好感颇重。”   杜云亭点点头道:“这我明白,在仇恨未雪之前,戏还是得继续演!”   他们祖孙俩,相互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了解内中含意的会心微笑。   那原该是传达着愉悦讯息的笑意,此时却只有说不出的诡谲和血腥浮漾在这一老一少的脸上……   第六章 别有图谋谜中谜   客房里。   小混逍遥自在地半躺在太师椅中,翘着二郎腿,咿呀、嗯呀地哼着小调山歌。   其它四人,除了哈赤仍是一脸惯常地忠贞与憨直,其余三张盘儿,早就苦成一团,只差没有滴滴答答地苦汁往外滴。   半晌。   小混终于受不了小刀他们,他赫地弹坐而起,哇啦叫道:“喂,你们三个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欠了你们棺材本没还是不是?干嘛摆出那种臭脸,受不了,真受不了。”   他拚命重重地摇着头,以加强受不了的感觉。   小刀沉沉叹口气道:“小混混,这回只怕你真的要混差了,不管你相信与否,打从你答应楼主,要为其义父看病那时开始,我心里就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而见到那老头之后,那份感觉更加强烈,简直快让我毛骨悚然,小混,这不是好现象吶!”   丁仔紧接着哇哇喳呼道:“别说小刀心里发毛,连我都感受到情况不妙。小混,你到底知不知道昔日第一任武林盟主所遭受的那桩灭门血案?   说不定栖凤宫里的那老头就是主谋,你居然敢随便救人,唉,我看惨了,惨了。”   小混感兴趣道:“什么血案?说来听听如何,我最喜欢听故事。”   丁仔夸张地瞪眼道:“什么?你连如此有名的江湖第一奇案都不清楚,你还和人混啥江湖!”   小混瞪他一眼,哼声警告道:“别给你点颜色瞧,你就想开染房,你忘了得罪帮主的人,是会死得很惨,很惨!”   丁仔识相道:“算我急不择言好了。”   他咽了一口干沫,叙述道:“剑圣在五十多年前,因为武艺、人品出众,而且为人正义……”   小混不耐烦打岔道:“这些我知道,我是想听血案那一段故事。”   丁仔披嘴道:“我以为你真的那么孤陋寡闻……”   他瞄见小混神情不对,立即转口道:“的确不愧是帮主,毕竟是很有见识的人。”   小混嘲讪道:“丁老兄,丁少侠,没想到空空门除了教当小偷,居然也教拍马屁。难怪当年你对赤焰小子情有独钟。”   丁仔猛地窒言,随后叹道:“我忘了你的嘴巴比刀子还利。”   小妮子在一旁催促道:“丁仔哥哥,你快说那段奇案嘛!少和小混打屁。”   丁仔喃喃道:“辣块妈妈的,狂人帮还真没有一个正常人,连娘们说话都不像个娘们。”   小妮子已作势抓起桌上茶杯,打算将茶杯兜头泼将过去。   丁仔故作惊慌道:“别泼,别泼,我说就是。剑圣宫梦弼自从在白道人士的推崇下,出任武林正义盟盟主后,便联合白道中人,将当初为乱江湖最烈的数大黑道门派一一摧毁消灭,使得动荡了几乎一甲子的武林,重新恢复宁静和平。”   小混叹道:“老哥,我看这故事还是由你来说好了。”   小刀木然未加理睬。   丁仔奇怪道:“为什么要换人说?”   小混白眼道:“因为你遗传了你爷爷的毛病,说话唠叨,却又没有内容。”   小刀轻笑道:“我也有同感。”   丁仔吃瘪道:“不说就不说。我是怕你们听不懂,故意说得仔细些罢了。”   小混不理他,径自转望小刀。   小刀有趣一笑,叙述道:“宫老为了武林和平,的确贡献出了他一生的岁月和所有精力,所以直到他年届五旬时,方始成家。第二年春,宫老喜获麟儿,高兴之余,他自是设宴庆祝,当年祝贺的各路人马,据老一辈的人说,总数不下千人。”   小妮子猜测问:“是不是在酒宴时出事?”   小刀摇头道:“酒宴中倒也无事,而是三天后,当留住仁义山庄的贺客离去之后,是夜,仁义山庄里百余口人,被不明人物或组织袭击,无一幸存。”   小妮子讶然道:“那个武林盟主既然被称为剑圣,武功一定很好,他的手下功夫应该也不弱,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全被杀光,而且没有半个人逃出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小刀沉稳道:“这一点就是二十年来,江湖中人一直在探求,却又找不出答案的不解之处,否则,这段公案也就不会称之为奇案。”   半天不吭声的丁仔,此时插口道:“对于这个谜,有些人只能以中毒来解释,毕竟想在一夜之间击杀剑圣和九大门派的精英,并非寻常人能做得到。”   小混沉思问道:“仁义山庄里除了宫老头和他的家人外,有九大门派的人住在那里吗?”   小刀点头道:“因为仁义山庄即是正义盟所在,故而九大门派和其它加盟帮会等,都或多或少派驻门下在那里,一来可以做为联络管道,二来可以协助盟主调理事务。”   小混突然问道:“这件事发生在何时?我是说正确时间是多久以前?”   小刀推算道:“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年,因为这件事是发生在武林正义盟攻击冷艳宫之前几年。”   小混断然道:“这么说,栖凤宫的老头就不可能是这件事的主谋。”   丁仔反问道:“为什么?”   随即,他想起逍遥楼主的义父曾经说过,他受伤已有二十七年,时间上算来,这老头参与那血案的击杀,机率并不大。   小混从丁仔的表情看出他已想通这码子事,于是谑笑道:“算你还有点头脑。下次要问问题前,记得多想想再开口,免得被人说咱们狂人帮里的人没大脑。”   丁仔贼眼溜溜一转,扮个小丑表情,道:“老话一句,人嘛吃烧饼哪有不掉芝麻,吃饭哪有不掉饭米粒的事。我偶尔问些傻问题,不正好衬托出你们的聪明。”   小混嘿嘿笑道:“算你小子会找台阶下台。”   丁仔嘿嘿一笑,却又板起脸说道:“就算那老头与宫家血案无关,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救他。”   小刀严肃地同意道:“没错,我支持丁仔!”   小混见他们那么正经,只得翻着白眼道:“唉,老话一句,天才总是寂寞的。”   他有些泄气地瞅着小刀他们,叫道:“你们真的不明白?我这么做是有用意的也!”   小刀不以为然地反问道:“有何用意?恕吾等天资不敏,猜不出我们伟大帮主的心意。”   丁仔嗤声道:“用意?我除了见到咱们伟大的混混帮主,为了表现自己医术很棒,可以大出风头的用意,实在是不明其它用意。”   小妮子亦道:“我也觉得你那时是一意孤行,大概是平常大家真真假假地顺着你,所以宠坏你才会造成今天这局面。”   小混气苦地跳脚道:“你们这群呆头鹅,难道你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觉不对?”   小刀见他说的正经,于是若有所思问:“你觉得哪些地方不对?”   其它人也不再玩笑,全都以好奇的眼光询问小混。   小混猛摇其头,大声叹气道:“太差了,太差了,这就是狂人帮的程度?”   他转向小刀,埋怨道:“别人不知道尚可原谅,怎么连你这第一副帮主都没察觉疑点?   老哥,你真令我感到失望。”   小刀哂然笑道:“大帮主,先别失望。不说,并不表示我不知道,我只是让你有表现的机会,顺便可以印证自己的发现罢了!”   小混瞪眼道:“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狂人帮是专门养笨鸭的表哥(呆头鹅)!总算尚有救药。”   丁仔催道:“得了,小混混,少被我爷爷传染到唠叨又没内容的说话方式。我也等着证明自己是聪明的人吶!”   小混清清喉咙干咳两声,神气活现道:“也罢,众将官,仔细听着。这第一个疑点是,咱们在逍遥楼也住了个把月,而老哥和丁仔你们更是以前就曾来过此地,也住过不少时日,何以你们都不知道后山有那么一座金碧辉煌的栖凤宫?照那宫中内外华丽俗气的布置,就可以看出此间主人是个爱炫的人,奇怪的是,那老头却守得住秘密,江湖上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座神秘宫殿。”   小混环顾一匝,见小刀等人点头附和之后,接着道:“第二:以我们对逍遥楼的了解,知道它是处正派经营的地方,除了山上自耕自作,自给自足,所有买卖不外是米粮、油盐等类生意。这些生意的利益毕竟有限,就算楼主老兄的人面宽、人缘好,生意再兜得开,所得也不至于能建造出栖凤宫如此富贵堂皇的建筑,对不对?”   众人忙不迭地点头。   小混复又语带沉思道:“此外,我觉得奇怪的是,楼主老兄既然是栖凤宫主的义子,也该算是栖凤宫的少主吧!   可是我看那些白衣人,虽然表面上对他还挺尊重,再仔细观察,却又好象并不听他的调度和指挥,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形?”   丁仔呢喃道:“这点我倒没有注意。”   小刀沉吟道:“好象是有点那种样子。曾楼主在栖凤宫的态度和平常在逍遥楼中的开朗比较之下,的确显得有些太沉默。”   小混得意道:“这些疑点归根究底之后,其实只有一个关键。”   小刀反问道:“你是说那老头?”   小混颔首道:“这老小子竟能拖着二十余年的病体,掌握着一座栖凤宫,这种耐力,这种权威,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他到底是谁?他与楼主老兄之间的真正关系又如何?这些都是使我感到好奇的事,所以我想医好这老鬼,看看他痊愈后究竟会如何个蹦跳法。”   丁仔思虑道:“这个险会不会冒得太大?万一治好这老头,而他真的出来翻云覆雨时怎么办?”   小混老神在在道:“他如果是孙猴子,我就是如来佛。就算他能上天入地,终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如果小混知道老人也说过同样的话,真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小刀忽而失笑道:“对了!小混,你要求造一艘那么大的船,真正目的不可能只是为了去寻找九死还魂草吧?”   小混嘿嘿笑道:“那当然,说来,这老头的伤可不是好医,我既未收他的诊金、医疗费,自然得从其它方面捞些油水。   找药是借口,咱们没事先到东海去逛逛,看看有没有机会碰上乌龟岛,若是找不到岛,就先治好那老头,等将来再向楼主老兄要求借或买这艘船,那时别说是找一个岛,就是要到小红毛他家也没问题。”   小妮子咯咯笑道:“小混,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如意。”   丁仔两眼放光道:“呵呵!光听这个计划就令人心动,我有点等不及也想见识见识这艘船了!”   小混黠笑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反对我医治那老头?”   众人齐声笑道:“没有!”   小混方才满意地点头,呵笑道:“下次你们不可以再对本大帮主没有信心,本帮主的行事,绝对是经过这个聪明的头脑所设计,绝对错不了!”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强调一番,随即,他又吼道:“懂不懂?”   “懂!”小刀等人亦不甘示弱地齐声大叫着回答。   小混装出惊吓状,拍着胸口说道:“又不是石头跌下水,咚得那么用力干嘛?怕怕!”   丁仔嘻嘻笑道:“聪明的帮主先生,能不能借问一下,那捞子啥个九死还魂草究竟长在何处?”   小混瞄他一眼,佯装不甘不愿道:“这本来是最高机密,不过,看在你也曾贡献本帮少许千结回魂香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的透露给你知道。”   “咳咳!”小混清清嗓子,干咳道:“九死还魂草生于南海,普陀山某处。”   丁仔佩服道:“辣块妈妈的!你这个混混的确不是混假的,连那种传说中才有的东西,你都知道该从哪里将它揪出来现世,真是不简单。”   小混不可一世道:“光知道别人知道的事,那也算不得厉害。我还知道有关九死还魂草一项传说中不知道的秘闻。”   丁仔等人听及秘闻二字,全都竖起耳朵,感兴趣问道:“什么秘闻?”   小混故作神秘道:“我告诉你们,你们不可以告诉别人喔!”   顿了顿,他压低嗓门:“其实,九死还魂草正是所有练武之人最最梦寐以求的宝贝,吃下它之后,可以在一夜之间增加不少功力,所以它才能当做复功的主要药引。”   “哇◎!”丁仔向往道:“这么说,等咱们找到九死还魂草时,我得先干掉它几棵,捞个够本再说。”   小混嘿嘿直笑道:“那你最好现在开始巴结我,才不会后悔。”   “为什么?”丁仔不解地问。   小混狎笑道:“不为什么,只是吃那玩意儿是有些忌讳,若是吃的不得法,保证七孔流血而亡!”   丁仔闻言,不由得咋舌连连。   小妮子娇声叹服道:“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幕消息到底是打哪里听来的?我看你可以改行去当武林贩子,专门卖秘闻算了。”   小刀倒泼冷水道:“我说妮子,你别以为真是这混混学富五车,其实,这些典故还不是双狂前辈告诉他。”   小混哼声道:“便是听来的,也要有地方可听才叫本事,像你们对这种马路新闻,除了自认孤陋寡闻外,能奈我何?”   小刀嗤笑地反驳道:“那是老天无眼,让你这只瞎猫误入狂人谷,不小心撞见双狂两老,你有何可得意。”   小混黠谑笑道:“我当然得意。老哥,你要搞清楚,想要有我这种机缘,那也得在投胎之前先抱只佛脚,才能得到这等好命。像你们就是不懂得这层道理,所以……”   小妮子截口道:“所以很不幸的,我们比较歹命,居然认识你这个超级混混。”   小刀和丁仔大笑着鼓掌赞同。   小混正待反驳,门外传出恭谨地叩门声。   哈赤主动前往应门,没一会儿,但见他手持着一张大红请贴进来,一路哇啦叫道:“少爷,有人要请咱们去吃饭吶!送信的人还在门外等咱们的回答。”   “请吃饭!”   说到吃,小混的精神可来了,但是,当他接过请贴,看清楚上面署名之人时,却像一颗漏气的皮球,闷哼一声,软软地瘫回椅中。   小刀等人好奇的取过红贴,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龙飞凤舞的俊秀字迹,写着:自阴山草原一别已有经年,今野游至此,得知贤仲昆亦下榻楼中,不胜欣喜,特备薄宴,敬邀昔日故旧把酒言欢,畅谈别后。   希盼贤昆仲莫予推辞,是幸!   愚兄杜云亭谨邀小刀阅罢请贴,轻弹着红贴,无奈淡笑道:“如何,去或不去?”   丁仔不明究理,抢口道:“为何不去?江湖中人谁不希望能有机会与这位金剑神龙同桌共饮,何况是他亲自备帖来邀,咱们更是面子十足吶!”   小混脸色阴沉道:“你感到很荣幸是不?那你就去好了,不过,你可以挂上空空门少门主的招牌出席,和咱狂人帮八竿子也挨不着边。”   丁仔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他吶吶道:“怎么……小混,你好象对这位少盟主很感冒?”   小刀轻笑道:“何止感冒,简直是严重伤风。”   接着,他又沉吟道:“不过……小混,咱们既然混的是江湖,自然没有必要得罪这位江湖名人。毕竟,他的老子可是左右着半个江湖,你觉得呢?”   小混斜睨眼道:“老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主张打温和牌,但是你却忽略了一件事。”   小刀讶道:“哦?什么事?”   小混坐直身子道:“你忘了咱们是狂人帮?狂人帮的人都很狂,就是因为别人都不愿,不敢得罪这位名人,所以咱们才不能和别人一样。   别人捧他、阿谀他,咱们就要贬他、轻忽他,这样才能显出狂人帮与众不同,唯我独狂的帮风,而且……”   小妮子急急问道:“而且什么?”   小混神秘笑道:“得罪名人往往是更出名的快捷方式,你认为呢?”   小刀等人听完小混这番狂态毕露的歪理兼谬论,哭笑不得地拱手作揖道:“佩服!佩服!帮主的确非常人,向来喜欢做别人做不到的事。”   小混嘿嘿笑道:“然也!想在芸芸众生混出头地,就得显露不凡,这样成功才来的快呀!”   丁仔咕哝道:“是呀!这样不成功便成仁,去得也会很快。”   小混挥手道:“哈赤,去告诉等回信的人,就说本帮主今天食欲不振,没有情绪赴宴,等我哪天心情好时,再通知他家主人来请我。”   哈赤应声而去,老实的他自然是将小混这番话,一字不差的照本宣讲。   门外那人只听得一张嘴越拉越大,只差下巴没脱臼,半晌,这人方才如梦初醒,摇着头慌慌张张地赶着去回信。   小刀叹笑道:“我看,咱们可以等着别人来踢山门。”   “求之不得!”小混狂妄地道:“就怕他们不敢来。丁仔,把手脚磨利等着应付不开眼的家伙。”   丁仔苦笑道:“遵令,大帮主。只怪小子我入帮时忘记抱佛腿,这下子只好靠咱丁家列祖列宗生前做善事留下的阴德渡时机了。”   小混啐笑道:“少没出息。你不行时,老哥和我再借你当靠山好了。”   忽然,小混想起什么似地拍腿叫道:“咦?有鬼!”   小妮子怔道:“哪里有鬼?小混,现在是七月鬼节,你可别乱说话。”   这妮子疑神疑鬼地四下溜一眼,只觉得心里直发毛。   小混对她的话宛若未闻,只管抓着小刀的手问:“老哥,我记得你以前的师父,现在的爹说过,杜云亭他老子是剑圣的徒弟,宫老头死后他才接掌正义盟,是不是这么回事?”   “没错。”小刀奇怪道:“你怎么突然提起这档子事?”   小混径自追问道:“听你们说,仁义山庄所住之人,除了宫家老少,尚有九大门派手下,难道宫老头的徒弟没和他师父住一起?否则他何以逃过一劫没有被杀?”   丁仔抢着说道:“这件事我知道,杜松蒲是因为刚好在血案发生的前一天,带着他生病的儿子,就是刚才要请咱们吃饭的杜大少,到洛阳去看病,所以幸免于难。杜松蒲的寡母和妻子、女儿三人,那一夜全部呜呼哀哉!”   “原来如此!”小混高涨的兴致,一下子又跌落谷底。   小刀拍拍他的肩头,语深意重道:“小混,你故然想解开宫家血案之谜,但是不要因为个人的偏见,反将路子走岔,以免误会好人。”   丁仔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以为是杜松蒲搞鬼?不可能的啦,别说他是剑圣最依重和信赖的徒弟,谁会那么狠心,牺牲自己亲人的性命以达目的,那岂不是和禽兽无异!”   小混搔搔发髻,自言自语道:“说的也是,看来,我是受了那家伙的刺激,想错路头了。”   小妮子消遣道:“你呀!不是受了刺激,我看是打结还差不多。”   小混不以为然道:“女人,你懂什么?这是男性的直觉。”   小妮子顿时发泼,嗔道:“死混混,你说什么!”话未落,粉拳已出。   小混嘻嘻一笑,轻松躲开这妮子恶狠狠地一捶,趁机赏她一记久未行矣地响吻后,闪身掠向门口,呵呵笑道:“众将官,本帮既然有了进帐,就该出去拉风一下,快快随我花差呀花差去也!”   小妮子对这混混真是爱时甜蜜蜜,恨时牙痒痒,却又奈何不了他,只好自我安慰道:   “死混混,下次你小心点,我绝饶不了你。”   小刀正尾随而行,闻言朗笑道:“我说妮子,天知道你这句话已经讲过多少遍了,不算新鲜喽!”   丁仔接口道:“反正她只是随便说说,咱们勉为其难地随便听听就算了,管它新不新鲜,又不是吃海产。”   小妮子嘟起小嘴,嘤咛地跺脚而去,这种情形小刀他们也是看多了,不算新鲜喽!   第七章 海上巡弋朝普陀   深秋的时节,空中已微现寒冬将临的料峭。   长江口外,因受季风吹拂,整日白浪滔天的海面,难得有个风和日丽的好晴天,此时显得格外地平静。   碧波万顷的海上,一艘罕见的超大型三桅帆船,无视于附近海面过往舟子所投注的惊羡,静静地泊息着。   那巨大如鲸的船身,略显慵懒地随着波浪缓地上下有致的微然起伏。   不消说,这艘正是依小混指示所造,新近完成,命名为风神号的超级达洋巨轮。   天气,是恁般地晴朗明静,然而,风神号里却热闹万分。   难以尽数的船员,正为这艘巨轮的首航奔走忙碌,簇新鲜亮的船甲板上,虽是人来人往,却因船中个自职有所司,丝毫不见拥挤杂沓。   尽管这些船员们,每人所司之职不尽相同,可是在他们的脸上,全都挂着同样兴奋的表情。   毕竟,能够参加如此一艘庞然大船的出航,是每一个船员梦寐以求,而且引以为荣的大事。   狂人帮所属的众将官,以小混为首,正昂然着立于览桥,带着充满兴奋和新鲜的心情,俯视着甲板上各自忙碌的船员。   在小混身旁左侧,站着一名年近五旬,五官深刻,面目黧黑,肌肉纠结的精壮中年大汉。   从这名中年大汉布满风霜的眉宇之间,一看即可知道,他是个惯于长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渔家。   此人正是在长江口附近海域(黄海、东海交会一带)颇有名盛的船老板,外号龙王客的薛海生。   小混一双眼睛仍随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影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口中却不得闲地问道:   “薛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碇?”   薛海生四周环顾一匝,沉稳道:“船内大致已打点妥当,只等涨潮的潜流一到,即刻可以出航。”   正说着话,高倨桅杆顶端瞭望台上的船员,兴奋地拉开嗓门吼道:“涨潮啦……”   全船人员听到这声宣布,无不高兴地哗然,神色更见激扬。   薛海生微笑地看向小混,等待他下令。   小混猛点着头,嘿笑道:“还等什么?咱们赶快走吧!”   于是薛海生侧头对身边的大副道:“起锚!”   “起锚!”“起锚!”“起锚!”   命令被一声一声地传达下去,彷佛皇宫大内的皇帝老爷正下令宣人觐见一般。   偌大一具铁锚在嘎吱、嘎吱的绞览声中缓缓升出水面,终于稳稳地贴于船侧。   薛海生随即下令道:“扬帆,出航。”   “扬帆!”“扬帆!”“扬帆!”   三张巨大雪白的簇新船帆,在一声声交相催唤中,一一升起,迎着风呼噜鼓张开来,引起船身微然一阵轻颤。   彷佛,这艘中国史无前例的超级巨船,正自一场好睡之中,悠悠转醒,准备好好地活动一番手脚,大有作为地表现表现!   紧接着出航的命令,舵手眉开颜笑的将舵打满,调过船头,朝向浩瀚无边的茫茫海面。   在全船众多人员地欢呼声里,风神号带着所有的期盼的心,带着小混激昂的豪情,缓缓破浪前进,驶向海天交接的彼端。   首航的激动过后,除了一干轮班守职的人员外,船员们已各自散去,留下变得空荡无人的宽阔甲板。   薛海生问道:“曾兄弟,如今船已经驶出海了,是不是可以告诉阿辣(我)目的地是哪儿?”   “东海!”小混满脸得意地宣布。   薛海生嘿嘿苦笑道:“兄弟,你真是爱说笑,谁不知道长江口之外,朝北边走是黄海,朝南边走就是东海。我们现在就已经是在东海上啦!”   小混糗大地搔搔头道:“哦!原来如此。那咱们就往神仙窝去好了。”   薛海生迷惑道:“神仙窝?那是什么地方?阿辣自十四岁起跑船,在这东海、黄海上也讨了三、四十年的生活,只要是属这两个海所有,没有阿辣不熟识的地方,怎地阿辣就没听过什么神仙窝,那是小岛吗?”   小混怔道:“你没听过这地方?可是……楼主老兄告诉我,这两海之地,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所以……我以为你一定知道东海的神仙窝。”   薛海生耸肩摊手道:“你要是早些和阿辣商量就好了,谁叫你要故作神秘,现在可好总不能让这一大船人放在海上飘呀!”   小混白眼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知道。再说,这船上载的饮水食物多的是,就算真的放在海上漂,又有什么了不起。”   薛海生瞪眼怔道:“兄弟,你不是海上生活的人,不明白其中的严重性。这个时候,正是台风频繁的时节,万一要是遇到个把台风,那……可能就此到龙王爷家做客,不用回去。   所以,一般人此时是不太愿意出海跑远途,以免危险。这遭阿辣是看在曾大老板的金面,还有……这艘大船安稳的很,才上船出海,可是,若是连去哪都不知道,这怎使得!”   小刀这时赶快打着圆场道:“薛老大,我这兄弟最喜欢开玩笑,他刚才说的话你别太认真。”   小混摆谱道:“是呀!薛老大,你外号不是叫龙王客吗?听说,你就是因为常被龙王爷请去做客,却每一次都安安全全地回来,所以才得到这个外号,是不是?”   薛海生听见提到自己神气的往事,不禁得意非凡,呵呵笑道:“是,是,就是阿辣命大、技术好,所以才有资格叫龙王客。”   小混煞有介事道:“那就对了,有你这位常到龙宫做客的人陪着,我们还怕去了龙王府会迷路回不来吗?所以就这样决定,咱们到东海上四处逛逛,看看能不能碰巧找到那神仙窝。”   薛海生着慌地道:“哎呀,使不得,真的是使不得。海上的事,是没有侥幸,碰不得巧地吶!”   小混咯咯直笑,对薛海生的反应简直乐透了。   小刀摇着头,叹笑道:“得了,小混混,你又何必戏弄老实人,赶快告诉薛老大咱们的目的地。”   小混收起笑脸正经道:“谁说我戏弄他?我说的就是正经事。”   小妮子不禁嗔怔道:“小混,你真要让咱们在东海里乱漂乱转?你太过分了。”   小混撇嘴道:“什么过分?我早就告诉过你,咱们要先上东海找神仙窝、乌龟门,然后才去普陀山,这事你自己也答应了,怎么可以说我的过分。”   薛海生打岔道:“兄弟,你刚才说的乌龟门,该是叫乌龟岛吧?”   小混喜道:“好象也可以叫乌龟岛。怎么,薛老大,你知道那个上岛在哪里?”   薛海生豁然开朗道:“你怎么不早说神仙窝就是乌龟岛,害阿辣骇一跳,以为侬们真格儿得做那只无头苍蝇吶!”   小混用力一拍薛海生的肩膀,高兴叫道:“薛老大,你不愧是坐东海第一把交椅的船王,连乌龟岛的事都知道。快,快说来听听,这啥捞子乌龟岛究竟是生得何等模样?咱们立刻启程去找它。”   薛海生揉着肩头,干笑道:“阿辣知道乌龟岛的事,说来也算偶然。不过,兄弟你若想找这个岛,决计是找不着的。”   小混等人齐声问道:“为什么?”   “是这样子的啦!”   薛海生回忆道:“阿辣二十三、四岁那年,就在东海上遇见一个大台风,虽然阿辣和一船弟兄奋战许久,最后还是船毁人落海。说来是阿辣命大,在昏迷中不但没有被龙王收去做虾兵蟹将,反倒被一名老人救到他所住的小岛上。”   歇口气,薛海生接着低沉道:“阿辣还记得那座岛,大概只有风神号的两、三倍大,可是满岛上到处歇着大大小小无数的海龟。   就连那岛的样子,都是有头有脚,长得像煞一只大龟,阿侬好奇之下就问老人那座岛叫啥名字,方位何在?”   小混心里有数地与小刀对望一眼,迫切问道:“那老人如何说?”   “老人说……”薛海生道:“那岛就叫做乌龟岛。他说那岛是龟神所化身,不像一般岛屿是和海底地层相接连,而是在海中四处漂浮,一座很奇异也很特别的岛。所以那座岛没有方位,它可以存在海的任何一个地方!”   丁仔咋舌道:“辣块妈妈的!天底下哪有那种到处乱跑的岛?我才不相信。”   薛海生语声飘渺道:“老实说,我原本也不相信,尤其当那老头告诉阿辣说,乌龟岛每当在海上起暴风雨时,就会在雷电交加中复活,以自己的意志游动,同时吸收天地间波动的灵气,使得风暴消失。   阿辣还笑那老人胡扯,结果阿辣整个身子忽然弹起来,在半空绕了个圈子后被摔回海里,那可把阿辣吓坏了,老人说是因为阿辣得罪乌龟神,所以受到警告!”   小混明白一定是那老人以精深的内力捉弄薛海生,却也不点破,又问道:“那你后来是如何离开那座岛?”   薛海生淡笑道:“那老人叫一只大龟驮阿辣到最近的一座海岛,阿辣再由岛上的居民送回长江口。就是从那时起,阿辣被朋友叫做龙王客。”   小混沉吟道:“你有没有问那老人的名字,或是将来如何再上乌龟岛?”   薛海生皱眉道:“问是问了,结果那老人骂我烦不烦,又说有缘时就会见面,还嘀嘀咕咕什么怎么还不来,烦呀!不烦呀!烦死人等等的话,说到后来那老人自己哈哈大笑起来,说他是神仙,我想他大概是疯子!”   小混呵笑道:“他疯是不疯,只不过一个地方住久了,等的人又没有出现,所以他才变成烦又烦,呵呵……”   薛海生突然问道:“对了!那老人说他是神仙,他住的地方当然叫神仙窝,起先阿辣怎地没想到这一点?”   他不断地拍着自己额头忏悔。   忽地,薛海生恍然大悟地指着小混叫道:“哎呀!你就是啦,就是你啦!那老人交待的事,经过三十多年阿辣差点忘掉。”   小混莫名其妙道:“什么就是我,不是我的?到底是什么事?”   薛海生拉着小混的手,往船舱中冲去。   他口中犹自道:“那老人要阿辣遇见有人寻问乌龟岛的事,就把一个小包包交给问的人,那不就是你吗?你在问乌龟岛的事,包包就是要给你……”   小刀等人看着他们二人半拖半跑地说走就走,全都好奇地尾随而往。   丁仔若有所思道:“看来,那个邪仙似乎早就算准薛老大会遇上小混。”   小刀轻笑道:“也不见得。若他真算得准,也就不会一直待在岛上等人。薛老大自然也不用等了三十多年才有机会提起这件事。   这只能说,可能是邪仙心血来潮,顺便交代这档子事,以便碰运气看薛老大是否会遇见想到乌龟岛的人,如此而已!”   丁仔想了想,忽然呵呵笑道:“被你这么一说,邪仙变得一点也不邪门,那多没趣,毕竟邪仙是流传了两甲子以上的传奇人物吶!”   小刀哈哈大笑,感慨道:“自从认识小混之后,我学会一件事,那就是看人看事得从小处思考、分析,结果有很多事的确不如以前那么令人觉得离奇!如果说这叫没趣,那生活的确是没趣不少。”   他们话说完,人已进入船舱中。   小混被薛海生拉进船长寝室,看着薛海生四处翻箱倒柜,最后找出一个生锈了小铁匣子。   薛海生打开铁匣,取出一个早已泛黄退色的的小锦囊交给小混,如释重负道:“这档子事阿辣已经搁了三十多年,现在这玩意儿交给你,阿辣就算报答老人的救命之恩啦!”   小混接过锦囊,小刀等人已挤入小小的寝室,围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地催促道:“小混混,快打开看看是啥东西?说不定正是邪仙令,那咱们就可以不用去找捞子邪门的乌龟岛。”   小混将锦囊拿在手中捏了捏,复又掂了掂,神秘一笑后,忽地吊人胃口地塞入怀中收好,狎笑道:“看什么看,三十几年的老古董,早就过气,看也是白看。”   小混不管其它人的期待与抱怨,径自道:“薛老大,麻烦你,通知舵手转航,咱们不再往南去,直接到普陀山。”   薛海生怔道:“怎地?兄弟你为什么不往南走,反要到普陀山?莫不是你要去朝香?”   小混呵笑道:“朝香也可以,反正去了再说。”   薛海生虽是不解,却也不多问,反正他是拿人钱财听人差遣,小混既然不南行,他自是乐得轻松,更不用担心会遇上台风。   于是,薛海生留下狂人帮众人,匆匆出去传达小混新定的目的地。   小妮子禁不住好奇,摇着小混胳膊,央求道:“小混,咱们看看那个小锦囊嘛!”   小混学着她的语气,嗲声道:“人家不要看嘛!”   小妮子顿足道:“你少讨厌。你不是一直挂心乌龟门的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消息,你为何又不去寻找神仙窝?”   小混轩眉道:“你没听薛老大说,乌龟岛是个浮岛,咱们决计找不到。”   丁仔反驳道:“可是说不定那锦囊中有说明,告诉咱们如何去找那座乌龟岛!”   “不可能!”小混笃定道:“如果说了,他就不是邪仙!”   小妮子不服气道:“你不看怎么知道?难道你还会掐指一算不成?”   小混撇撇嘴道:“这么简单的事,我不用捏指也能算得出,不信咱们打个赌。”   丁仔急忙道:“赌就赌,你要赌什么?”   他一双贼眼不安分地在小混身上溜来溜去,大概是打算赌不成时就用第三只手借那锦囊来看看。   小混拍拍怀中锦囊所在,斜睨道:“老哥,你要不要参上一脚,和我打个赌?”   小刀摇头轻笑道:“我对你非常有信心,所以不用和你赌。”   小妮子机灵地转口道:“为了表示对你的支持,这次我暂时不与你赌。”   小混心中笑骂道:“奶奶的,你们两个是当上得多了,自然变得聪明,只有丁仔这小子欠训练,不知死活。”   他口中闲闲道:“哈赤你呢?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哈赤摇头道:“少爷说的事就是对的,哈赤不敢和少爷打赌。”   丁仔啧啧有声道:“少把肉麻当有趣,我才不信这混混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小混嘿笑道:“这么说,只有丁仔一个人下注?我就大方些,要赌什么东西由丁仔你来决定。”   丁仔大喜道:“不后悔?”   小混右眉一挑,谐谑道:“我是风吹土地庙——老神在在!后悔什么,你尽管说!”   丁仔两个眼珠子若有所思地三转四转,接着豁然拍手道:“输的人负责去抓一百只蚂蚁……”   小妮子嗤声道:“还要五十只公的,五十只只的,是不是?这是老笑话不好笑,没有意思啦!”   丁仔哼地笑道:“我是何等人物,岂会出这么没格调的东道。”   小刀有趣问道:“那你抓蚂蚁做什么?总不会只抓蚂蚁这么没趣吧?”   丁仔昵眼道:“我这么有幽默感的人,当然不会做那等子没趣的事。我的意思是,输人的要负责抓来一百只活蚂蚁,然后用缝衣线把它们一只只拦腰绑住,而且不能弄死这些蚂蚁!”   小混双眼放光地抚掌叫道:“妙,这倒是个好东道,不过我先声明,输的人不能找人帮忙。”   “那当然!”丁仔神气至极地附合,彷佛他已胜券在握。   小混重申赌约道:“咱们赌的是樊不凡有否在锦囊中提及如何到达乌龟岛,对不对?我说没有,你说有,是不是?”   “没错!”丁仔用力点头,随之伸出双手与小混击掌为凭。   小妮子忽然道:“等一下,万一输的人没法子绑好一百只蚂蚁怎么办?总不能就如此算了吧!”   小刀强忍着笑意,提议道:“绑不住就生吞下肚如何?”   小混在心里偷笑,忖道:“奶奶的,你们两个倒是别人的儿子死不完吶!”他询问地瞄了丁仔一眼。   丁仔同意地点点头。   小混伸手自怀里取出锦囊,看也不看地拋向丁仔,邪邪笑道:“抓蚂蚁吧!丁大少。”   丁仔嗤地一哂,径自解开锦囊,自里面取出一张老旧得几乎快粉碎的黄纸笺,小心翼翼地展开……“看信的死人吶!你怎么如此之笨,浪费老子我多少青春还找不到地头,笨,笨,笨!真是让老子失望透顶,笨!   老子再也受不了你,决定不再等你,吾要当神仙云游三十三重天去也!邪仙令我留在岛上,你自个儿慢慢找,不过看你这么笨,想找到只怕是难,难,难!你自求多福吧!   唉!看来武林双瘪的传人亦不过如此,笨呀!笨笨笨……”   最后那一连串的笨字,正是丁仔此时的心情!   他垮着一张脸,唉声叹气道:“笨呀!笨笨笨……”   他一个笨字摇一次头,他那脑袋犹如波浪鼓摆个不停,心中的懊悔却是甩也甩不开。   小混负着双手,迈着八字步走将出去,头也不回道:“总算你还知道自己实在有够笨!   一百只的蚂蚁不分公母,你自己看着办,绑不好生吞也一样可以……”   他越走越远,声音也逐渐消逝,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丁仔奢望解结的心,一路跌跌跌……跌到谷底!   小刀等人看完短笺,拍拍丁仔肩头,调侃道:“只是一百只蚂蚁而已!”   “对呀,绑不住还能吃掉,不太麻烦啦!”   丁仔瞪着一一离去的小刀他们,喃喃自语道:“辣块妈妈的!原来你们都在设计我,我上当了……”   再看一眼短笺,丁仔恨得牙痒痒,搓手一揉,将短笺揉得粉碎,呼地一口气吹掉了。   他自嘲道:“反正不过是一百只蚂蚁而已!而且还能吃下肚补补身子!”   于是,他一路咕咕哝哝,尽骂从小到大所有学过的杨州脏话,不甘不愿地离开了船长室……   普陀山,我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   在未成为佛教圣地之前,普陀山不过是一座海上荒岛,偶有出现于岛上的人迹,也只是闽浙沿海一带渔民乘船在海上捕鱼时,遇着大风方始登岛避风如此而已。   然而如此一座无名荒岛,却因华严经中善才童子五十三参,第二十八参所载,参观音菩萨于此山之中。   复又因五代期间,日本僧人慧锷,自五台山请得观音像归国,途经普陀山遇大风所阻,遂于此建造“不肯去观音院”,讲学传经后,扬名全国。   小混等人只花了半天多一点的时间,便于黄昏时刻来到普陀山外海。   随后,他们即换乘小艇,在无数归航渔船的赞叹下,风风光光地登陆闻名已久的南海普陀山。   小混仰望重重山峰之间众多檐角毕露的庙宇寺庵,不禁为难地抓抓头,自言自语道:   “奶奶的,这山上的庙这么多,叫我到哪里去找九死还魂草?”   其它人闻言俱皆一怔。   小刀反问道:“怎么,你也不知道九死还魂草究竟在哪里?”   小混苦笑道:“书上只记载着庙中,有灵瑞之象,吾详观之,乃知有灵药即将出土。往之,探得九死还魂草于此。这一段眉批,我怎么知道这山上的庙居然这么多,恐怕不下两、三百座。看样子,咱们只好一座一座去进香了!”   丁仔瞪眼叫道:“什么?一座一座去进香,那得花多少时间?我可不希望把这一辈子的青春全耗在这里。”   小混横眼道:“你不满意吗?这里庙多,想必蚂蚁也不少,正好合适你去抓;你若再啰嗦,我就干脆替你报名出家,留你在这里和菩萨培养相看两不厌的慧根!”   丁仔哈哈笑,夸张地抚住嘴模糊道:“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才怪!”   小妮子咯咯娇笑道:“丁仔哥哥,小混被这山城的庙难倒了,心情正差,谁叫你不懂得看脸色,还要说话去招惹他!”   小混瞅了她一眼,轻哼道:“你就懂得看脸色?别忘了这里的尼姑庵也不少。”   小妮子皱皱鼻子,俏皮道:“小混混,你少来。这一套姑奶奶看多了,你装什么熊样,无聊!”   说着小妮子反瞪了小混一眼,撮口吹声口哨招过跑远的赤焰,径自翻身上马,放蹄奔向通往山上的小径。   “哦?”小混惊讶道:“这妮子好大的胆子,竟敢教训起我来了,这还象话吗?”   小刀嘲弄道:“不象话又如何?人都走远啦!再说,你本来就不可能逼她出家,这种废话说来比打屁还没格调,也亏你说得出口。”   话落,小刀潇洒地一振衣袖,人已施施然飘向山上之路。   小混更奇,大惑不解道:“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今天是黑七犯冲?所以每个人都和少爷我作对。”   丁仔拍拍他肩头,打趣道:“人呀!要是乌龙摆多了,难免令人失去信心,大帮主,你最好赶快想个省时省力的法子找出九死还魂草,否则,心情差的可就不只你一个人喽!”   话还在空中绕着,他已闪身远去。   小混看着走远的三人,对身后的哈赤道:“他奶奶的,这些人都吃错药,他们以为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就能难倒我,果真如此,我曾能混还混什么?你说对不对,哈赤?”   哈赤应声道:“对,他们都小看少爷了!”   小混满意道:“还是你对我有信心。”   哈赤抓着如鬃怒发,迷惑道:“可是,少爷你真要一间一间庙去找那什么死草?那真的很浪费时间也!”   小混翻个白眼,咕哝道:“奶奶的,原来大伙儿真的都反对满山乱逛,那我有啥法子?”   他挥挥手,嗔道:“不管了,先上山再说,反正法子是人想出来的,倒是这些家伙久未训练,皮都痒了!”   小混迈开大步朝山上行去,心里一直反复想的不是如何寻找九死还魂草,而是如何刺激一下众将官,好让他们得知帮主的威风,是不可轻易冒犯!   是夜,小混等人投宿在山上三大寺之一的普济寺内。   由于寺内规定男女香客之食宿一律分开,故而,小混和小妮子说定在用过晚斋后,于大雄宝殿前会合,再一起出去欣赏夜景。   小妮子匆匆地赶到殿前,却只见小刀和丁仔两人正随意地闲逛,有意无心地研究诸佛塑像。   小妮子攒眉问道:“小混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小刀讶然反问:“他说要到女客厢房外面等你,难道你没看到他?”   “没有呀!”小妮子眨动着翦水秋眸,娇嗔道:“这混混一定又在搞什么鬼……”   “堂堂佛殿之前,谁敢大谈鬼乎?真是童言无忌,大风吹吹去!”   小妮子蓦然回首,浅嗔薄怒地发嗲道:“死混混,你才童言无忌呢,说好在这里等我,你一个人跑哪里去打混?”小妮子话落拳扬,正待来场女武松打虎,转眼瞥及小混身边尚有一位年届六旬,长相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笑容可掬地打量着自己。   小妮子微见尴尬地收回手,吐吐舌扮个鬼脸道:“大师父你好,这个小混混故意找碴,实在可恶,你说对不对?”   老和尚呵呵笑道:“女檀樾真是慧质兰心,不过,出家人不敢妄言,想这恶人先告状大约是指女檀樾如此机伶的反应吧!”   小妮子非但不恼,反倒落落大方笑道:“本来就是,如果大师父你不这么说,那我可就不服出家人!”   老和尚淡笑道:“女檀樾言重,老衲身为出家人,却不敢妄称足堪代表所有出家之人!”   小刀见这老和尚言谈颇有修养,不由得心生尊重,拱手为礼道:“大师,不知法号如何称呼?您与小混共同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老和尚双掌合十,回礼道:“老衲了一,听曾小檀樾所言,诸位来此是为某项因缘,而想于敝寺举行禅七之礼。老衲已答应曾小檀樾,为诸位施礼,以结善缘,但不知小檀樾欲于何时开始打禅七?”   “禅七?”丁仔搔耳抓腮问道:“什么是禅七?我们为什么要打禅七?”   了一和尚道:“禅七又名佛七。其典故乃源于:昔日释迦牟尼佛祖有一弟子,名唤须跋陀罗,家贫无所倚靠,心怀愁闷,欲随佛出家。   “一日至世尊居处,正巧世尊外出,诸大弟子为之观察往昔因缘,因其于八万劫中未种善根,乃不收留,叫他回去。   此时须跋苦闷至极,心想孽障如此之深,不如撞死为好,正待寻死,不料世尊到来,问其所以,遂收为徒。徒回世尊居所,竟于七日之中证得阿罗汉果位。   诸大弟子不解其故,请问世尊,世尊曰:‘尔等只知八万劫中事,未知八万劫外他亦曾种下正因佛种,今日成熟,故证果位。’此乃禅七之源由。”   小刀没想到如此有素养的大师,一旦谈起佛法因缘,却也如此滔滔不绝,几近唠叨。   小妮子却一脸茫然道:“大师父,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懂耶!”   了一和尚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这典故乃是指,须跋陀罗虽孽障深重,却也因有一丝善根,而能于七日内精进修行,得证果位。因此吾等凡夫,借此典故激励自己向佛之心,遂演成如今之禅七仪式。”   丁仔不解道:“这禅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了一和尚为之一怔,转眼看向小混。   小混黠谑邪笑道:“你真是没有慧根。这禅七与你们本来是没啥关系,只不过我见你们对于挨家挨户去庙里进香没多大兴趣,所以特地拜托了一大师收留你们在这普济寺里住上七天,因此禅七与你们就有了关系,懂不懂呀?我说众帮兵们!”   小刀有些了然,于是故作若无其事问道:“大师,但不知这禅七是如何礼拜?”   了一大师张口未言,小混即抢口答道:“无非坐禅、念经这些事。”   了一大师含笑点头同意。   小刀忖道:“坐禅倒没什么,学内功心法不就是一天到晚打坐。”   于是心下稍定,明知故问道:“我说大帮主,你大概另有要事待办,不准备参加这禅七之礼吧?”   小混瞅眼道:“废话。你忘了,我还得去找……咱们来此的因缘。你和丁仔、小妮子三个人就专心在普济寺里念经,要观音菩萨保佑我顺利找到因缘,早日开花结果,咱们也好早些回去逍遥。”   丁仔这时方始明白,原来这禅七是小混故意安排,用以惩罚他们黄昏时拿↑之事。   但他回头一想,打坐、念经也没啥了不起嘛!   当下,丁仔呆呵呵笑道:“既然帮主心意已决,吾等帮兵只好听令念经,愿菩萨保佑你啦!”   小混眉开眼笑道:“很好,你很有觉悟,看来你已经有一点点慧根!”   丁仔见他笑得颇有深意,不禁心里打个突,暗忖道:“难不成这混混和老和尚勾结,准备设计我们?”   他再仔细看看了一和尚,却不觉了一和尚有何不对,于是又瞄向小混。   小混回了他一脸暧昧的笑容,侧首道:“了一大师,我看这打禅七就由明晨开始如何?”   了一和尚清悦道:“由小檀樾决定便是。”   小妮子不依道:“小混,我不要打什么禅七,我和你一起去找……去进香啦!”   小混摇头道:“晚了,晚了,机缘一去不再,女施主你且认命吧!”   了一和尚似是觉得小混说话古怪,不解地看他一眼,试探道:“小檀樾话中暗藏玄机,不知喻意为何?”   小混哈哈一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机缘一到,万事明了!”   了一和尚亦不深究,当即施礼告退。   了一和尚走后,小刀立刻威胁恐吓道:“小混混,说,你到底准备什么大菜让我们享用?”   小混无辜道:“没有呀!我只是看你们佛性太差,所以让你们有机会多和诸仙佛亲近而已。别忘了,你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学习如何抱佛脚,如果抱对了大腿,我看狂人帮不用混就可以发啦!”   小刀啐笑地踹他一脚,嘲弄道:“我就不信那个了一大师会和你勾结!”   小混斜睨眼道:“那你们紧张什么?何不安心在普济寺里逍遥七天!”   丁仔不服道:“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人?哈赤他也是一分子吶!”   小混拍拍他脑袋,以和白痴说话的神情,无奈道:“因为哈赤是信奉阿拉的回教徒,我们不可以强迫别人放弃所属的宗教。而且,我若去进香,总该有人替我提香篮,你说是不是呀?笨仔!”   丁仔拨开他的手,笑骂道:“辣块妈妈的不开花,本大少就不信你有多大本事奈何我们,禅七就禅七,谁怕谁来着!”   小混咯咯一笑,却瞥见小妮子似乎满怀心事,无限委屈地闷不吭声。   于是,他涎脸谑笑道:“怎么啦?亲亲小妮子,你干嘛噘着张嘴?是想挂猪肉,还是嫌我太久没有家法侍候?”   小妮子扭过身去,哀怨地道:“人家先前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就想丢下我,独自去进香……”   小混哇啦叫道:“哎呀,不是这样子啦,小妮子,你要知道,你未来的老公是要做大生意的人,将来有的是机会出差,你现在若不训练学习和我分开一段时间,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他看看小妮子仍是满面忧愁,又故意托起小妮子下巴,调笑道:“人家说,小别胜新婚,偶尔的分离方能更见情趣,嗯!”   小妮子羞赧道:“趣你的头!”她甩开小混的手指,娇啐道:“你从来没有正经的时候,不理你啦!”   说不理,这妮子还舍不得真不理,只是赖在原地又跺足又扭腰,大发其嗲劲!   小混见伊人恢复春风满面,不由得在心里呵呵偷笑:“傻妮子,你以为使出哀兵之计,就想逃过此劫?差矣,差矣!这一招我五岁时就常用,你还想后角拚先角?太天真喽!呵呵……”   随着小混如此一番胡扯瞎掰,众人早将禅七这档子事拋诸脑后。   小妮子眼见普济寺内外,张灯结彩,高悬着无数的大红莲花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煞是好看,不禁催着小混等人出寺夜游。   第八章 名门论剑非君子   夜,还长。   夜色正浓。   时不过四更初起。   狂人帮一行人亦不过夜游甫归。   小混殷勤体贴地护送小妮子至女客厢房,其它人也互道声早安!便各自回房准备休息。   小刀端过脸盆,正待洗脸净手,门外忽然响起叩门声。   他以为是小混回来,头也不抬道:“门没上闩,自己进来。”   门外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道:“施主,佛七已开始,请施主到大殿参礼。”   小刀喃喃自语道:“这么早?”   他无奈地耸耸肩,对着门口叫道:“知道了,我马上去。”   当他踏出门口,隔壁的门亦咿呀而开,丁仔皱着眉头大步而出,看到他便扮个鬼脸,发起牢骚道:“怎么七早八早就得参礼?我还想睡个小觉再说。”   小刀含笑道:“说不定参完礼,很快就可以回来,那时再睡也一样。”   他们二人并肩谈笑,潇洒地走向大雄宝殿。   此时,大殿之内竟已坐满无数僧人香客,人手各持一支尚未点过的蜡烛,肃穆地盘坐于圃团上。   大殿四周的墙上已挂起一面又一面偌大的明镜,明镜之前立着插满蜡烛的大型木制烛架。   大殿正中的佛案前,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张莲花形铜质矮几,晶亮的桌面搁着一盏摇曳不定的油灯。   灯旁,一座古朴的小型檀香炉,业已燃起袅袅腾升的香云,淡雅的檀香,衬得大殿中的气氛更加庄严神圣!   丁仔暗自对如此慎重的场面,咋了咋舌,原本惯于打诃笑闹的他,亦不禁受此气氛的感染,心中升起三分肃然。   小混偕同小妮子已经在大殿门外等候小刀他们。   小混见他们二人一到,嘻嘻笑道:“你们三人好好地享受这种豪华的排场,我不奉陪了!”   小妮子怔道:“小混,你真的要走?”   “然也!”小混挤眉弄眼道:“你们不是说我不能逼你们出家吗?至少我有办法叫你们不得不念经,效果也是差不多!”   小妮子张口欲言,却被身着金红袈裟,正自大殿内行出的了一大师所打断。   了一大师神情肃穆地双手合十,顶礼道:“阿弥陀佛,三位小檀樾,禅七参礼即刻开始,请入内。”   丁仔低声咕哝道:“辣块妈妈的,这真叫赶鸭子上架,不硬挺也不成。”   小刀终究比较老成,含蓄道:“大师先请,吾等随后入殿。”   了一大师刚转身而去,小刀无奈叹笑道:“奶奶的,没想到所谓禅七竟然如此严肃,这次算你栽赃成功,小混球。”   小混得意道:“木已成舟啦!各位,你们用心礼佛,寻药的事就交给我,拜拜!”   他眉飞色舞地挥手欢送小刀等人入殿。   就在小刀他们三人踏入大殿的同时,殿前钟鼓齐鸣,阵阵梵唱吟哦而起。   小刀等人自三名僧人手中接过三支蜡烛,尾随僧人行至早为他们所准备好的圃团前落座。   了一大师一边口诵经文,一手持着蜡烛在矮几上的油灯里点燃,随即他将烛火传给了身旁弟子。   而这些和尚又将手中烛火依序传给在场所有的人,便连大殿周围烛架上的蜡烛亦被一一引亮。   于是,在瞬间,数千支烛火忽明忽灭地引燃开来。   大雄宝殿里的一景一物,随着盏盏亮晃的灯火,重重复重重地映入墙上明镜之中,乍然一看,使人感觉自己彷佛是置身在无边无际的一片灯海,任那肃穆的钟鼓与梵唱,牵引到了一个超越时空,忘却忧愁的神奇国度。   小混在殿外看得几乎也有些痴了,他猛地摇摇头唤醒自己,低沉轻笑道:“没想到这禅七的仪式竟是如此庄严神圣,华严经里所描写的华茂世界海,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也算是先给他们一些甜头尝尝,接下来会让他们知道,菩萨的大腿可不是那么容易抱的吶,嘿嘿……”   小混抬眼瞄见天色渐亮,于是伸个懒腰大打哈欠,头也不回地朝厢房走去,看样子,他是打算回房好好睡上一觉。   至于小刀他们,早已被如此庄严肃穆的场面,震撼得无以复加,良久不能思想、言语。   小妮子更是感动得泪水盈眶,几欲奔流。   不久之后,天色大亮。   了一大师也结束诵经,小刀他们还以为参礼就此结束,岂料,满殿的僧人、香客,在了一大师的带领下,对着殿前观音大士神像行三跪九叩大礼。   而这三跪九叩大礼除了跪与叩外,还得讲究姿态合于顶礼参佛的标准,并且共行七次。   小刀等三人在众僧纠正之下,时而起、跪、拜、叩,再起、跪、拜、叩,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几趟叩拜下来,他们三人都已有些见汗,这顶礼仪式,可不比和人动手过招轻松。   顶礼完毕之后,丁仔已是饥肠辘辘,心想:“这下总该休息吃饭了吧!”   谁知,了一大师竟然宣布坐禅开始。   于是丁仔只得无奈的盘膝落坐,他趁空觑了小刀一眼,却发现小刀也正对着他苦笑。   再看看小妮子,这妞儿经这此番剧烈运动,虽是顶着张白里透红的苹果脸,却也苦瘪瘪地皱成一团,不复刚才那种陶醉的样子。   总算,打坐是小刀他们的共同本行,稍加收敛心神,随即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等待小刀等人气转三十六周天,功行圆满后,睁眼一瞧,只见了一大师和众僧客全都已起身,正惊讶佩服地围观他们。   了一大师见他们三人出定,即笑吟吟道:“没想到三位小檀樾禅定的功夫如此深厚,想来是与我佛有缘之人。”   小刀他们互觑一眼,嘿嘿干笑几声。   丁仔索性道:“老和尚,打坐的功夫咱们是有一点,不过,我还不想出家,这佛缘可千万认真不得。”   他意犹未尽,又补充一句:“就算有缘,也是被人硬逼出来的结果。”   他是指被小混设计参加禅七之事而言。   了一大师一厢情愿道:“小檀樾无须紧张,与佛有缘却也不一定得出家,若能做个在家居士亦是不错的修行,而这缘分岂是人力所能逼促而成。”   小妮子岔口道:“大师父,禅七就是这样子?除了诵经、礼佛、打坐,还有没有别的?   咱们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了一大师和蔼道:“大致过程即是如此,最后还有个行脚之仪,结束后便可休息用午膳,然后再于未时起重复所有的过程。”   丁仔睁大眼问道:“天爷,该不会是这七天都一直重复相同的过程吧?”   了一大师颔首道:“正是。正因为这七天之中必须全心全意精进修行,以锻练心志意念以及刻苦精神,借此达到明心见性之禅悟,故称此七天为禅七或佛七。”   丁仔倒抽口凉气,唉叹道:“我的乖乖,这种日子得连过七天,就算不被烦死也会闷死!”   小刀见了一大师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暗地里横肘撞撞丁仔,要他说话保留点。   随即,小刀稳重道:“大师,既然还有最后一项过程,我们是否该继续?”   了一大师面色稍缓,含笑道:“当然!”   于是众人自动围成一个单圈,在了一大师引领下开始缓缓绕着大殿而行。   于是梵唱之声再起,此番众僧和信徒口中所吟,正是叙述观世音菩萨,此菩萨名称之来源因由的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经文。   小刀他们跟着众人缓缓步行,嘴里亦是咿咿吾吾不知所云地哼吟着。   只是,此时他们三人脸上明显流露出被摆上一道的无奈和不甘心。   的确,小混虽不能真逼他们出家,可是这被逼念佛的滋味也不怎么有趣。   且说,小混回房后,一觉睡到午时三刻,醒来时不但神清气爽,哈赤更是已将午饭端入他房内,只等他漱洗之后,便可大快朵颐。   小混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听着哈赤报告道:“少爷,我到前殿去看过,小刀少爷他们虽然又是念经,又是走路,可是好象很轻松嘛!”   小混嘴里塞满食物,模糊道:“傻狮子,这其中道理你就不知道。我安排他们去打禅七并不是要折磨他们的身体,而是要束缚他们的自由。   这就好比一只原本习惯在天空里自由自在飞翔的老鹰,你若将它关入笼子中,它会不会很难过,很想破笼而出?”   哈赤猛点头道:“会,当然会!”   “所以啦……”小混抹抹嘴,嘿笑道:“他们既然不喜欢在普陀山上闲逛,我就让他们安份地待在普济寺等咱们。你说,他们像不像被关的老鹰?这样子我就达到警告他们的目的。”   哈赤吐吐舌头道:“还好哈赤是信奉阿拉大神,不然也要当被关的狮子。”   小混睨眼道:“我是看在你平常还算老实的份上,所以免你这一关,否则就算你是信耶稣基督、圣母玛莉亚,我照样叫你去拈香礼佛!”   哈赤讪讪道:“少爷,哈赤最老实,绝对不会和少爷唱反调。”   小混哼声道:“老实?会说自己老实的人,可就不怎么老实喽!”   哈赤为之语塞,急得抓耳搔腮,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老实。   小混见作弄他也差不多了,这才破颜笑谑道:“得了,算你真的老实好了,干嘛急成那德性。香烛供品准备好了没有?咱们可也不能闲着,得干活去啦!”   哈赤憨然一笑,取出备妥的香篮,道:“少爷交代的事,哈赤怎么敢耽搁。”   小混白了他一眼,戏谑道:“哟,才说你老实,你就学会拍马屁?真是腥锅里熬不出素豆腐来!”   哈赤茫然地看着小混,显然这句俚语已超过他所能理解的汉文程度。   小混挥挥手叹道:“算了,咱们还是上山吧!奶奶的,少了老哥和丁仔他们,生活还真损失不少乐趣。”   哈赤歉然地傻笑,提起香篮亦步亦趋地跟着小混走出普济寺。   大雄宝殿里,再度响起钟鼓鸣声,间或有隐隐地诵经声夹杂其中,看来,禅七的午课时间又开始了……五天后。   又值黄昏时刻。   普陀山峻岭深处,一座状似香炉的绝峰山顶上。   小混高倨赤焰背上,卓立顶峰,遥望远山滚滚云层,只觉得群山尽在自己足下,一时意气风发,不由得昂首纵声长啸。   激昂壮烈的啸声,恰如老龙吟空,轰然地在群山之间震动回荡。剎时间,千山万谷齐声共鸣,回音洪然澎湃不绝于耳。   兀自散放着万道霞光的落日,彷佛也在如此辉宏的啸声中猛然惊醒,变得更加耀目绚丽,映得山峦间的岚雾闪烁出血一般的艳红。   一声啸罢,复又一声。   良久……小混总算过足瘾头才歇口,侧首询问随侍身旁的哈赤:“如何?这几声仰天长啸是不是有岳飞的气概?”   回答他的,却是发自他们身后,一个冷涩陌生的声音:“可惜岳飞不得好死,而你亦将步上他的后路。”   小混懒懒地回头瞅向身后,只见二名貌俊衣鲜的年轻剑士,正以一种冷然肃杀的眼光打量自己。   “奶奶的,你们又是哪个破窑钻出来的虾兵鳖将?少爷在这里引吭畅啸,难不成碰巧震垮你家的祖坟,否则你说话干嘛那么毒?”   小混尖酸刻薄地讽刺着。   左边那名较为年轻的剑士,勃然怒斥道:“住口。在青城双英面前,岂容你这混混如此张狂!”   “青城双英?”小混不屑道:“没听过。那又是哪棵葱,哪棵蒜?”   其实,小混并非真的没听过这青城双英之名,他们乃是九大门派年轻一辈中,颇为杰出的高手。   他们兄弟两人,哥哥叫杨士英,弟弟是杨文英。   只是小混一来不明白何以这素不相识的两人,竟在此时此地出现找他的碴。   二来,这两人的态度已经惹毛了他,小混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甚至也想故意刺激一下对方。   身为兄长的杨士英毕竟比较老成,他阻止暴躁的弟弟,冷冷道:“听过与否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找你许久,若非你这一番长啸,哼!只怕又被你逃脱而去。”   小混更奇:“找我?逃脱?”他嘿嘿谑笑道:“你我素不相识,找我做啥?哦!是不是你们有个未出嫁的妹子,仰慕本少爷大名,非我莫嫁,所以你们想要找我来个逼婚是不?不行,不行,我已是名草有主,只好辜负你妹子的好意了。”   “呸!”杨文英暴烈道:“不入流的小子,这话只有你才说得出口,江湖中有你这等混混,实为江湖之耻辱!”   哈赤怒然咆哮道:“他妈的小白脸,你那张臭嘴尽放啥个乌拉屁!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用这种口气和我家少爷说话。”   他如山的身子随之往前一移,立刻拉开架式打算教训对方。   小混摆摆手,慢条斯理道:“哈赤,等一等,打人也该知道原因。”   他右眉一挑,大剌剌道:“姓杨的,你们不会是吃饱撑着,没事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找挨打?我与你们既不相识,就谈不上有何瓜葛,你们这等熊样子,究竟为的是哪桩?”   杨士英森冷道:“就是看你不顺眼,想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   小混灵光一闪,呵呵笑道:“来了,来了。我就说嘛,姓杜的那小子怎么会如此大方,不找我算帐。原来他是借刀杀人,差遣你们这些不开眼的家伙替他死。”   杨士英沉喝道:“胡说。杜公子大人大量,岂会与你这混混计较。是我们看不惯你这混混张狂的态度,决定给你点教训,好让你知晓,江湖名声不是靠混的就可以出头。”   小混鄙夷道:“得了。如果姓杜的真的不计较,你们这出头为的又是什么?啧啧……这种掩耳盗铃的事,只有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弟子才做得出来。”   这时,又有四名年轻人自上山的小径中缓缓走出。   这四人之中,有两名身着黄褐劲装,手持双钩,另两名却是白衫飘飘,身背三尺青锋。   其中,一名白衫秀士淡然道:“曾能混,你这句名门弟子,岂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将各门各派的朋友一起得罪了。”   小混扬眉讥讽道:“这位老兄,你倒是很懂的说话,三两句就足以扇起一把火,要我得罪半个江湖中的人吶!”   小混眼神犀利地瞟过来人,不禁暗自皱眉忖道:“奶奶的,那两个拿钩子的应该是崆峒派门下吧?至于穿白衣的大概是华山派的人。怎么我这仰天一叫,竟把九大门派中的年轻精英全叫齐了!”   心念一转,小混有趣想道:“辣块妈妈的!在逍遥楼时,丁仔天天摩拳擦掌等你们来踢馆,你们却是死到哪里去了?让咱们白等一场。   如今狂人帮的两支大栋梁都不在,你们倒是赶来凑热闹,莫非你们以为本帮主是软柿子,比较好吃?一旦让本帮主亲自劳其筋骨,那你们可就要倒霉喽!呵呵……”   小混想着想着,不禁兀自呵呵失笑。   这一笑,笑得眼前九大门派的年轻弟子,个个都不是滋味,以为小混是在嘲笑他们众人。   杨文英戟指骂道:“小混混,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得意!”   小混嘲弄道:“我得意什么,关你屁事!”   事字的尾音在空中回绕着,小混蓦地自马背上飞身而起。   啪啪两声脆响。   小混毫不客气赏了杨文英两大巴掌,复又从从容容翻身落回赤焰背上。   他亦学着对方戟指骂道:“他奶奶的,少爷懒得理你,你倒是越吠越烦人。”   杨文英被这两巴掌打得一怔,随之,他暴跳如雷,抽出长剑,狂吼着扑向小混。   小混冷冷一哼,根本不与理会。   正当杨文英冲至马前,挥剑便砍的同时,哈赤巨掌扬挥,弯刀带着冷煞寒光,猝然而出拦向长剑。   只听见当地一响,杨文英手中长剑竟被哈赤的弯刀拦腰斩断。   哈赤手腕猝翻,在数声惊呼中一刀削落杨文英头顶发髻后,收刀而立。   “文弟!”杨士英直至此时堪堪扑身而至,一把抓住面色如土的弟弟。   小混满意道:“很好。哈赤,你这一手又有进步,看来老哥没有白教你。”   然而,哈赤这一手非但没有阻止对方的蠢动,反而,崆峒派持钩的两人,随之扑击而出,怒喝道:“崆峒派李三飞、叶如山领教。”   小混火大道:“哈赤,给他们颜色瞧瞧。”   “是,少爷!”   哈赤蓦地旋身扬刀,半空之中划出一道朦朦刀影,悍然地截击崆峒双钩。   于是李三飞、叶如山两人四钩,错身交闪,漫空幻出无数钩影自上而下,朝哈赤头顶罩落。   哈赤嗔目如铃,暴吼一声,弯刀简单利落横扫上迎,与对方来个十足的硬碰硬!   叮当数响,火光迸溅,哈赤微退半步,立即再次挺身而上。   崆峒双钩却被这一轮硬拚震得双手发麻,他们乍见哈赤再度扬刀而至,不由得双双点地倒掠,退避七尺开外!   华山派方才开口的那名白衣秀士,竟趁此空隙挺剑刺向哈赤,他口中犹自做作道:“流云秀士,白文华这厢有礼了。”   白文华的功夫显然比在场其它人高明许多,就在他一句话的短短时间内,已连刺一十二剑,剑剑快若流光,直奔哈赤前胸一十二处重穴。   哈赤没料到白文华竟会从旁接手杀出,急进的身形彷佛是自己心甘情愿地往对方剑尖上撞去。   小混嗔目吼道:“不要脸!”但见右手猝扬,一股如刀似刃的锐利劲风,呼啸着撞向白文华的长剑。   同时,白文华身侧蓦然闪现数道光影,直撞向白文华长剑剑身。   在这双重的拦击之下,白文华的长剑硬是被撞得脱手飞出,哈赤总算侥幸逃过利剑穿胸这一劫。   白文华满脸困惑地瞪视着他身旁刚刚出手的人,那人亦是一身白衫的华山弟子。   良久,白文华似是强抑怒气,沉冷道:“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文华的师弟,冷静地道:“师兄,我只是觉得如此车轮战对付人家,似乎有欠公允。”   这人毕竟不愿得罪师兄,故意不提白文华方才的行径简直是偷袭。   小混探视过哈赤,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拍手呵笑道:“好极了!你们这些名门弟子里,总算还有个象样,敢说人话的人。”   他颇感兴趣道:“喂,小白脸,你也是华山派的吧?你姓啥名何?看来,你比你那个师兄有出息多了。”   那人有些顾忌白文华一眼,矜持道:“在下孙浩文,外号小双绝。”   “小双绝?”小混拍着额头道:“这名字挺熟的嘛……”   忽然,他恍然大叫道:“对了!双绝公子孙子楚是你什么人?”   孙浩文微讶道:“正是家叔,他已失踪多年。难道你认识家叔?”   白文华冷声地道:“他怎么可能会认识孙师叔?师弟,你可别上了这混混的当,做出失举的事。”   孙浩文黯然道:“是的,师兄,我只是顺口问问而已。”   小混嘿嘿笑道:“我说孙老兄,你别甩你那狗屁师兄。我是不认识你叔叔,不过,却认识一个与你叔叔有很深关系的人,而且,我也知道你叔叔为什么失踪,以及他的下落在何处!”   小混环顾其它人一眼,接着道:“咱们今天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实在是遗憾,啧啧!为了不使你动手有所顾忌,我看这件事将来有机会时再提。现在……”   小混在赤焰臀上轻轻一拍,将它赶至一边,搓搓手道:“我建议各位不妨将名门弟子的脸皮丢开,一起动手你们或许比较有便宜可占。”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小混已嘿然一笑,踏步欺身切入众人之中。   只见他双手齐扬,抓、扣、劈、斩,剎时之间攻出二十余掌,逼得白文华等人忙不迭闪挪腾避。   白文华趁势捞回落地的长剑,怂恿道:“各位兄台,此獠狡诈,善于诡计,吾等若想教训他,可别中了他的言语激将,还是联手合作为宜!”   于是,其它人轰诺一声,拳、掌、剑、钩齐出,将小混与哈赤围困于掌风剑影之中。   唯独孙浩文顿足叫道:“各位,如此以众凌寡有违正派呀!”   白文华斥喝道:“师弟,你胡说什么!对付狡徒还谈什么正派,你难道不顾同盟之谊吗?还不快上来动手!”   小混仰天大笑道:“说得好,对付狡徒,谈什么正派,这就是武林正义盟的精神。我曾能混总算了解,也领教了。”   小混曲指弹开李三飞的双钩,斜身让过另一柄长剑,再度狂笑道:“孙老兄,你就上来帮忙唱这出戏吧!否则,你不但不好做人,你师兄也要倒霉啦!”   小混并未夸大其词,想他自出道以来所遭遇的对手,哪一个不是一流高手,哪一拨不是要命的狠角色。   眼前这些名门弟子在江湖上或许都有些名气,却岂是小混的对手。   这等小场面,小混还懒得将他们当做一回事,如今要耍他们,实在是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活动一下筋骨,顺便找点乐子罢了。   白文华再次催道:“师弟,你还犹豫什么!”   孙浩文无奈地一咬牙,抽出背上长剑,警告道:“曾能混,你小心了!”   只见孙浩文一抖长剑,抖洒出漫天星芒,如虚似地罩向小混。   小混赞赏道:“好剑法,有点看头。”   小混呵呵一笑,不退反进,双掌当胸交错,微顿猝扬,登时,一阵凄厉的掌风呼啸而起,排山倒海的撞向孙浩文洒落的剑芒,硬是将他撞退三步。   白文华趁机抢攻,连续挥出二、三十剑,道道剑光交织成一面致命的罡网,布在小混头顶,凌空压落。   杨士英、杨文英兄弟自左右夹击,阻断小混闪避之路,崆峒双钩更是目瞪如铃,将手中的钩子舞得呼呼有声,自前后包抄围向小混。   他们杀得性起,反倒把哈赤冷落在一旁,兀自提着弯刀不知如何介入战圈。   孙浩文有些无奈地瞥眼哈赤。   哈赤福至心灵,呵呵笑道:“喂,你也别闲着,你闲着会挨你师兄骂,哈赤将就着陪你耍耍!”   于是,孙浩文有些好笑的挥剑和哈赤切磋开来。   忽地——受困的小混,蓦然停身长啸,啸声穿金裂箔般直入云际。   小混就在锐啸声中,双掌大弧度地拋挥翻斩,登时,一片片带血的掌影,彷佛来自虚无的九幽之域,赫然显现,立即布满天地之间。   “血刃掌!”   白文华惊呼刚刚出口,一阵窒人的压力已迎面而至,任他骇然地奋力挥剑,仍挡不住如此巨大的无形威力。   于是——“轰!”   “碰碰!”   “师兄!”孙浩文忍不住嘶声惊吼。   一阵惊天动地的掌势爆发,激起峰顶飞沙走石,白文华等人在汹涌的劲流中,宛如一片片枯叶踉跄旋退。   直到尘烟稍定,孙浩文急忙搜目四望,却见白文华等人衣衫尽裂,灰头土脸地怔站在一旁。   在他们身旁四周的地面,恰好环绕着一圈掌印,每个掌印不但清晰完整,而且整整入土半寸。   小混神闲气定的撢撢衣袖,气度雍容道:“这次看在孙老哥的面子上,少爷只给你们一点点警告,你们不妨想想这些掌印,若是印在人的身上,会是哪一种局面!”   小混不理发怔的众人,唤来赤焰翻身上马,道:“哈赤,咱们走,天都黑一半了,早过了吃饭时间,难怪我肚子饿!”   哈赤收妥弯刀,提起滚到草丛里的空香篮,拍拍赤焰脖子,带着它走向下山的小径,根本不理会身后的人。   直到下到山脚,小混示意赤焰转向藤蔓纠结的密林中。   哈赤正奇怪小混进入密林干嘛?   忽然——小混张口喷出一道血箭,随后,整个人软软地趴在赤焰的背上。   哈赤惊道:“少爷,你……你怎么啦?”   小混无力笑道:“废话……当然是受伤。”   哈赤将小混扶下马,揉着他的胸口,惶然道:“可是,你刚才还好好的嘛!”   小混吞下一把药丸,瞪眼道:“我若不装上一装,咱们哪有那么容易脱身。”   他呛咳两声,抹去嘴角的血渍,苦笑道:“奶奶的,九大门派手下的确有二步七(有一套),联手的威力不可轻忽。”   哈赤迷惑道:“为什么二步七就厉害?那我们走个二步八或三步,不就赢过他们了?”   小混噗地再度喷出一口血,他猛拍胸口,哑笑道:“哈赤……拜托你别笑死我。不懂就别乱接口,什么二步八、三步。”   二步七是闽南话,意思是有一套!你这蒙古老兄就是走上三十步也没用,牛就是牛,牵到北京还是牛。”   “哦!”哈赤糗大地抓抓胡子,反正他还是搞不懂这二步七与三步之间有何差别。   小混瞄了一眼昏沉沉的夜色,低声道:“我要打坐疗伤,你负责帮我护法,如果有人经过,你千万别出声,以免让人发现。”   哈赤明白地点头。   小混盘膝坐好后,突然问:“赤焰小子呢?”   哈赤四处张望,摇头道:“不知道,它刚刚还在这里,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小混挥挥手道:“不理它,它大概是跑去找水源或吃食,反正要走时再叫它就可以!”   于是,小混便在乌漆麻黑的密林里,径自疗起伤来。   哈赤坐在一旁,弯刀已出鞘搁在膝上,他两只眼睛瞪得比鸟蛋还大,不住地转来转去,小心谨慎地注意周围动静,深怕有任何人或物,打扰到小混的行动。   第一章 天罗地网插翅飞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夜,更深更沉……密林中更是漆黑地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除了冷风吹拂树梢的沙沙声,只有秋虫枯寂单调地低鸣。   静……忽然——有异响惊起飞鸟!   哈赤探手握紧弯刀,仔细聆听周围。   “喀喀!”   “沙沙!”   那是有人踩碎枯树枝时所发出的声音。   哈赤神经倏地绷紧,两颗牛眼,聚精会神地盯住发出异响的方向,他握刀的手已缓缓提起……“哈赤,是我!”   哈赤惊喜地低呼道:“小刀少爷,你怎么来了?”   “不只是他来了!”丁仔随后探出头道:“我们全到啦!”   密林间登时响起琐琐细细的轻响,狂人帮的众将官一窝蜂挤到哈赤面前不远,其中赤焰小子赫然在焉!   小妮子娇俏道:“要不是赤焰找到我们,我们恐怕到现在还满山乱跑的四处在找你们呢!”   她接着四处张望,问道:“小混呢?”   “你老公我,在这里。”   原来,小混所坐之处旁边便是草丛,而前方正巧被哈赤庞然如山的身躯掩挡住,所以,小妮子等人一时间并未注意到小混的踪迹。   小妮子佯道:“死混混,你躲起来做啥?又想吓唬人是不是?”   小混声音微哑道:“不躲起来,我可能就真会变成死的混混。”   小刀听出他声音中的不对劲,急忙抢身上前,探视道:“小混,你已经和他们干上了?”   小妮子惊呼一声,扑身问道:“小混,你又受伤了对不对?”   丁仔恨恨地跺脚道:“辣块妈妈的,这些家伙竟敢玩真的,我呸,这笔帐非得讨回来不可!”   小混摆摆手阻止他们七嘴八舌,沙哑道:“你们不好好在普济寺抱佛脚,反而能追到这里来,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丁仔抢先道:“不只是风声,而是已经展开了行动。”   小刀解释道:“前两天普济寺里突然住进不少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我看不是路数,晚上就叫丁仔去打探情况。   原来他们都是冲着你而来,据我们推测,可能是为了在逍遥楼时,你不买金剑公子面子那回事,因为怕你双拳难敌四手,所以连夜赶来。”   小妮子接口道:“黄昏的时刻,我们还听到你的鬼叫声,认清方向赶来之后,却又找不到你。如果不是赤焰小子站在山顶放声嘶叫,我们都还转错方向,正打算往另一头走。”   小混嘿嘿笑道:“我看来找我,只是你们逃避禅七的借口吧!嘿嘿……”   小刀等人微怔之后,亦是嘿嘿干笑一阵,干脆默认不予置评。   小混伸个懒腰,活动一番手脚,了然道:“看在你们所找借口,让我听来很爽的份上,这回你们擅离职守的事,本帮主非常大方地不予计较。”   小刀咂嘴笑道:“得了,令人恶骚的帮主,打屁打够了没有?说点正经事如何?比如:   你伤的如何?你遇上些什么人物?”   小混倏地横眉竖目,一副想吃人的样子,嗔目叫道:“谁说我打屁?”   小刀猛地一怔,却见小混已经换副脸色,嬉皮笑脸道:“我是怕你们太担心我受伤,故意和你们打哈哈,其实,我这伤也没啥了不起,只能算第三流的小卡司。”   小刀摇摇头,嘻笑道:“他奶奶的,你这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你怎么没投生在戏班子里?我保证你一定能大红大紫!”   小混哧地一声,道:“戏班子算什么,我还打算进军好莱坞吶!”   随即,小混正色道:“废话少说,老哥,据你们所知,普陀山上来了多少想踢馆的人?”   小刀沉着的说道:“据丁仔探得,九大门派里的华山、青城、崆峒等三派已经到达……”   小混低笑道:“也已经动过手,他们可以删掉不算。”   丁仔咋舌道:“你这身伤就是这么来的?”   小混昂然得意道:“然也,我还遇见老哥的堂兄!”   小刀茫然道:“我的堂兄?我哪有什么堂兄?”   小混黠笑道:“他叫孙浩文,外号叫双绝。你亲生的老子是他的叔叔,他不是你堂兄是什么?”   小刀如今已能接受自己的身世,只是淡然颔首道:“原来如此。”   小混轻笑道:“你这堂兄说来还颇有出息,为人也算正派。不过华山派却不是什么好环境,光看他师兄那个阴险的白文华就知道他们是怎么教导门下,真是没格调啧啧。”   小刀哑然一笑,他可没理由反对小混,毕竟,华山派和冷艳宫说来也算是世仇。   小混忽然呵呵失笑道:“就这么决定啦!”   小妮子奇怪问道:“你又决定什么?”   小混狂谑道:“为了替华山派留个好种,将来如果有机会,就把老哥的堂兄也引渡入帮!”   小刀消遣道:“如果真的加入狂人帮,我很怀疑这个种,还能好多久?”   “呸呸呸!”小混白眼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他接着睨眼问道:“除了这三派,还有些什么人物敢来找碴?”   丁仔扳着指头数道:“还有江北飞马堂、岭南双刀门、江南雷火门,这三拨人已经到达普陀山。听他们的谈话,好象与金剑公子有结拜之谊的武林四大公子,玉箫公子皇甫泾、银枪公子石天鹅、翠笛公子端木青云、雪琴公子濮阳无华等人即将到达。   至于九大门派的其余六派都已接获消息,只是尚未决定是否参加这次普陀山之行;另外是不是还有其它人就不得而知。”   小混闻言,蓦地哈哈大笑,笑得其它人莫名其妙。   半晌。   小混方才收敛笑声,高兴无比道:“奶奶的。看来我曾能混的面子的确够大,只是不吃一顿饭,竟然劳动这么多门派的人到普陀山来朝见于我。过瘾,真是过瘾啧啧!”   小妮子娇啐道:“你少得意,这些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看你到时候如何去应付他们。”   小混傲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呀,再说……”   小混故意斜瞟着小妮子,狡黠地笑谑道:“如果真的挡不住掩不了时,我就学汉元帝的昭君和番,把你送给那些有理说不清的番仔公子们,他们看在你这个大美人的面子上,不好意思不和我讲和吶!”   小妮子跺着脚,嗔叫道:“死混混!你若真敢把我当做王昭君,我就学梁红玉,反而带头领兵来讨伐你。”   小混等人闻言全都夸张地瞪大眼睛,瞅着怒气冲冲的小妮子。   丁仔竖起大拇指,佩服道:“要得,你不愧是女中豪杰!对,绝对不能太过便宜这混混!”   小混顺手啪地赏他后脑勺一大巴掌,憋笑道:“辣块妈妈的不开花!你怎么可以如此破坏我们的感情。”   丁仔揉着脑袋,叫道:“是你自己先要无情,怎能怪我教小妮子无义。”   小刀落井下石道:“有道理啧啧。小妮子,这混混竟然不念旧情,你也不必对他客气,老哥我自愿充当你讨伐此混混的先锋官。”   小妮子得意地瞄着小混,一副我看你嚣张到几时的表情!   小混悻悻然道:“奶奶的!人在衰(倒霉),种胡瓜仔也会生出菜归(瓜)。认识你们这群阵前倒戈的家伙,是我此生最大的不幸。”   小刀嘿然笑谑道:“这是告诉你,天下的真理只有一个,而我们都是拥护真理的正人君子!”   小混没皮条可耍,索性耍赖道:“不好玩,不好玩,不跟你们玩啦!”   他那嘟起嘴的样子,比吃奶的小孩还像小孩。   小妮子被他做怪的表情,逗得噗哧直笑,颇有花枝乱颤的看头。   小刀好不容易,强忍着笑意道:“依我看,此次各大门派的年轻弟子齐集普陀山,其实为杜云亭出气只是个借口。”   “我也这么认为!”丁仔沉思道:“那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   小混嗤笑道:“还不简单!这次会来找麻烦的家伙,都是各门各派中年轻一辈,那不正说明,他们一是年轻气盛,容不得年纪比他们小的我,比他们出名;二嘛!就是想借扳倒我的机会,好让自己更出名。”   小刀颔首道:“没错。在江湖上,打败已成名者,往往是成名的快捷方式。如今小混落了个小辫子给他们抓住,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小妮子怔忡道:“那以后小混岂不是没有安静的日子好过。”   小混得意地瞅眼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混江湖可是没有三天太平粮好吃,现在你知道了吧!”   丁仔神态狂然道:“辣块妈妈的。混江湖就是要过这样的日子,才算没有白混一场,嘿嘿……的确是过瘾啧啧。”   小混呵呵道:“现在你知道加入狂人帮就是抱对大腿了吧!想要风风光光地闯江湖,就得跟我来。”   小刀啐笑道:“他奶奶的,又不是卖狗皮膏药,你喊什么广告口号!”   经他们这一番笑闹,天已有些朦胧的微亮。   小混看看天色,黠笑道:“好了!咱们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顺便计划看要如何对付这些名门弟子们。光靠咱们自己一张嘴狂,可不一定狂得起来。   这遭要是搞得好,狂人帮可又要轰动武林,惊动万教!不但红,而且红得发紫,紫得发亮!”   丁仔接口道:“亮的好,亮的妙,亮的呱呱叫。别别跳,这才是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前兆!”   小混和他对看一眼,两人同时张狂地仰直喉咙,尽情地哈哈大笑……蓦地——“笑够了吧!”   一个冷幽幽的声音不屑道:“你们的得意也就到此为止!”   小混他们不约而同朝林外望去,朦胧的天色下隐约可见数条人影,正疏落有致地围困于密林之外。   小混犹自环臂盘坐于地,懒散中带着调侃问道:“你们又是哪一路的牛蛇鬼神,还不快快报上名来,好让本帮总护法超度尔等上路!”   丁仔摩拳擦掌附合道:“然也!虽然已经过了七月的普渡时节,不过特地为你们加开的超度列车已经等候很久,诸位不用担心到不了地狱之门。”   “嘿嘿……”一阵尖锐刺耳地怪笑声,笑得小混等人鸡皮疙瘩直打颤。   “狂人帮的小辈,你们果然狂不虚传,可是却也狂得无知,狂得该死!”   这说话声,尖锐中犹带着粗嘎的磨擦声,就好象有人拿着石头刮磨玻璃一样的难听。   小混掏掏耳朵,朝密林外叫道:“他奶奶的,这么难听的声音,是哪家在杀鸡?也亏你有如此勇气,竟敢在大庭广众下鬼嚎,简直是妨碍安静的特级噪音。”   “嘿嘿……”那怪笑声,笑比哭还难听道:“曾能混,老夫定要拔掉你的舌头,做为你说这话的代价。”   小混皱起眉头道:“奇怪,来的人不全都是年轻人吗?为什么会杀出这只老怪物?”   丁仔抓着后脑勺,不解地道:“是呀!我去踩盘的时候,也没发现有啥老家伙在场。”   小刀沉吟道:“该不会是双刀门那个老怪物吧!”   丁仔豁然道:“有可能。据我所知,那老不死的摄魂刀最疼他的宝贝孙侄,也许他是怕祁子平成不了气候,特地来为姓祁的撑腰。”   小妮子茫然问道:“小刀哥哥,你们说的摄魂刀和祁子平是谁呀?”   小刀低沉道:“摄魂刀崔玄青是双刀门门主的师叔,而祁子平是双刀门的少门主。丁仔的推测极有可能,若真是崔玄青这老怪物出马,事情可就有点麻烦。”   此时,密林之外忽然响起劈劈啪啪的爆裂声,接着阵阵窒人的浓烟和烈火,迅速地朝小混他们所在处涌烧而至。   小混怒骂道:“他奶奶的熊,他们竟然用火攻!”   赤焰首先惊惶地扬蹄嘶鸣,总算它不是普通的驽马,尚不至于拔腿奔逃。   小混迅速地打量四周,断然道:“朝前方起火的地方冲出去。”   丁仔叫道:“喂,你是不是被烟熏昏头了,为什么要朝火坑里跳?后面树林没着火呀!”   “咳咳……”众人已忍不住烟熏,开始猛然地呛咳!   小混捂住口鼻,大叫道:“我说冲就冲。少废话,待会儿再告诉你为什么!老哥,用凝魂宝刀开路;哈赤,你和小妮子上马居中,丁仔和我断后,走!”   此时,密林已渐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小刀不再怠慢,右手倏扬,凝魂宝刀已带着蒙蒙寒光暴闪而出,只听见他大喝一声,登时,宝刀的光华大炽,小刀的身影随之隐入宝刀所幻起的光球内,如怒箭般射向火海。   只见光球所经之处,火舌宛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所分开,露出一条信道来。   小妮子与哈赤骑着赤焰立即紧跟而上,丁仔和小混亦不怠慢,脚下用劲,人如急电,追着光球与赤焰之后冲入火海之中。   “可恶!他们竟从前面逃走,快追!”   密林之后,唯一不见烈焰的方向,响起摄魂刀愤怒的斥喝。   然而,原由双刀门所放,想要阻截小混等人的大火,此时反倒成了阻止双刀门追杀小混他们的障碍。   火光中,一名年约七旬,生得瘦小干瘪的黑袍老人和一名年仅二十出头,长相平平,且略带脂粉气的紫袍少年,正指挥一群身着黑色劲装,腰插双刀的大汉,鸡飞狗跳地绕道追击小混他们。   群山之间,一条荒草靡靡的羊肠小径上,小混等人顶着冽冽山风,迂回临陟地沿着山脊一路行去。   遥望峰顶云岚飘处,有一座隐约可见的古朴庙宇遗世而立。   那里,便是小混他们的目的地。   经过清晨那阵火场突围,小混他们全都留下不少烟熏火炙的遗迹,浑身都是狼狈不堪。   加以顶着山风烈阳,他们彷佛一群来自烽火边缘生还的难民,正千辛万苦地离家逃难一般。   由于山峻路滑,小妮子不得不舍弃骑马,下地步行。   此时,她气喘咻咻地道:“小混,还要多久才能休息?咱们已经走了一整个上午耶!”   小混停下脚步,瞇眼望向远处峰顶的庙宇,嘘口气道:“好吧!那咱们就到前面比较阴凉的地方再休息。”   于是,他们踩着齐膝深草,一步一喘地继续在小径上挣扎前进。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达山坳,只见这山坳为三面翠崖所环绕,一匹细碎流泉自崖上高挂坠落,激起冷冷水声,而半空中亦映出七道迷蒙的虹彩。   小妮子欢呼一声,忙不迭奔向流泉漱洗畅饮。   小混等人更是和衣跳入泉下小潭,尽兴冲洗笑闹。   他们直到身上有了寒意,这才意犹未尽地爬出水面,舒服地瘫在一方巨岩上,晒晒午后的太阳。   如此清幽的山坳内,此时除了阵阵鸟鸣和秋蝉间歇的轻叫,只有盈耳的泉声潺潺不绝。   在这宁静舒畅的山野之中,清晨那场冲突,彷佛只是昨夜的一场梦魇,已经离得好远好远,变得模糊而不真确。   霎地——小刀和丁仔几乎同时弹坐而起,双双盯着山坳前方。   小混亦是一骨碌翻身而起,只是他仍双手抱膝,脸上挂着惯有的慵懒淡笑,口中叼着根野草闲闲地打量荒山野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没多久,一批为数约有二十人的黑衣和黄衣大汉已出现在山坳前,随着这些大汉之后,竟是摄魂刀崔玄青和祁子平。   在他们两人之后有一名年约二十三、四岁,身着黄色劲装,长马靴,生得浓眉大眼,英气逼人的壮硕青年。   丁仔咳口痰道:“双刀门、飞马堂,你们可真是阴魂不散!”   黄衣青年忽然拱手道:“少君,多年未见,可还记得哥哥我?”   小刀朗笑道:“骏逸兄,我怎可能忘记你。只是近年来兄弟一直奔波江湖,这才没能到飞马堂与你把酒言欢。”   飞马堂的少堂主白骏逸,闻言哈哈笑道:“哥哥就是知道你太忙,所以这次主动到普陀山来会你,我想你说不定需要哥哥的帮忙。”   小混好奇道:“老哥,你这哥哥是谁?何不为我们介绍一下?”   祁子平冷冷开口道:“白少堂主,请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场。现在可不是让你闲话家常的时候。”   白骏逸不愠不怒道:“我本来就很清楚自己的立场,我是答应参加普陀山之行,但那也是因为我和少君有过命交情。而非如你们想借机打击狂人帮。”   祁子平勃然变色道:“白骏逸,难道你想违背同盟协议?”   白骏逸冷静沉着道:“祁少门主此言差矣!此番普陀山之行既非经同盟大会之决议,亦无杜盟主或少盟主之首肯,这与同盟协议,根本扯不上关系。”   祁子平正待发作,崔玄青拦阻道:“平儿,不必与他计较,以双刀门的立场而言,根本没有必要与其它门派合作。”   小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针锋相对起内哄,此时方始开口道:“老怪物,你的意思就是想以双刀门吃掉狂人帮是不?”   崔玄青森冷的道:“曾能混,老夫对你已非常厌恶,决定不再让你活着看到明晨的太阳!”   小混嘿嘿笑道:“既然这样,你何不干脆先闪边站去,好让我和这位少堂主说完家常后,再把命送给你。”   崔玄青冷哼道:“老夫就容你交代后事和遗言!”   他一挥手,带着祁子平和黑衣大汉暂退一旁。   白骏逸走上前热络地握着小刀的双手,呵呵笑道:“少君,我早听说你加入狂人帮,而且干下不少令江湖人震惊的事,你快为我介绍贵帮帮主吧!”   小混不待介绍,上前自我推销道:“曾能混就是我,我就是曾能混。你所听到任何江湖传言全都属实。”   小刀啐笑道:“你怎么知道骏逸兄听到那些传言?说不定是破坏你形象的事吶!”   小混扬了扬右眉,黠谑道:“光看白老哥一副急于认识我的样子,也知道他听到的事一定全都是夸赞我的好事。这么简单的道理,用膝盖想都能知道。”   白骏逸轻笑道:“小混帮主果真是快人快语。”   小混谑笑道:“如果你用反应灵活来形容,不是更贴切美妙。”   小刀打趣道:“骏逸兄,自我陶醉是敝帮主此生最大嗜好,请你务必习惯。”   白骏逸豪迈笑道:“小混帮主果真是如传言中所说一般,无怪乎他要声明传言属实,哈哈……”   小混瞥眼逐渐不耐的崔玄青,兴致勃勃道:“白老哥,你说和我老哥有过命交情是怎么回事?该不是那种你要我老命,我要你老命的交情吧!”   白骏逸笑岔气道:“当然不是,难道你没听少君提过,四年前我在云南一带,无意中被毒蛇所噬,若非少君救我,只怕我真应验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话。我这条命是少君所救,也随时准备交还给他。”   他颇有深意地瞟向双刀门。   小刀淡笑道:“骏逸兄如此说就言重了,其实,就连九大门派中的华山、青城、崆峒三派都同时栽在小混手中,小小的一个双刀门,又何足惧哉!”   白骏逸闻言,心神亦为之一震。   丁仔更是语带讥诮道:“说的也是。更何况人家已经提出武林同盟的大帽来压少堂主你了,若是少堂主再淌入这趟浑水,只怕会为飞马堂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祁子平暴怒道:“小贼头,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丁仔故作惊讶道:“什么意思?我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你居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说祁少门主,你不但笨,而且还真不是普通的笨吶!”   忽然——没有丝毫警告,崔玄青蓦地飘身出手,二道白光迅若奔雷直取丁仔颈项。   丁仔脚下倏滑,人如泥鳅般诡异扭腰,右手同时顺势上扬。   叮当两声金铁交击。   丁仔连退三步堪堪站稳,而崔玄青也借势飘身回到原位,彷佛他方才没有动过手一般。   小混冷冷嘲讽道:“老怪物,你不但说话声音难听,就连做人也难看得很吶!”   白骏逸眼睛看得明白,耳朵听的清楚,心中不禁忖道:“狂人帮中果真无虚士,不但每个人说话都狂中带刺,他们的功力也似乎都不在自己之下。无怪乎狂人帮崛起如此之快,声名如此之大。”   崔玄青阴恻恻道:“白少堂主,你与狂人帮的交道也该打完了吧!老夫已迫不及待想取曾能混那小子的项上人头,你最好退开些,以免为老夫误伤。”   这话不啻是警告白骏逸不要插手帮忙。   白骏逸不由得无名火起,正打算要崔玄青也算上他的一份时,小混眼尖,立即抢先道:   “对,白老哥,你还是先退一旁,看本帮如何摘掉这个不开眼的双刀门的招牌。”   白骏逸看向小刀,见小刀正对他微笑颔首,心想:“也罢,我先在旁观战,若是狂人帮不敌时,再出手援救便是。”   于是,白骏逸率同门下弟子等人让往一旁。   小混拍拍手,呵笑道:“老怪物,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地来取人头了。不过,我可先警告你,我对喜欢要我脑袋那人的脑袋也非常有兴趣,很想借来当夜壶用用,你可得自求多福!”   “啰嗦!”   随着崔玄青这两字而到的,是二道盘绕飞旋的冷电精芒。   小混大剌剌往后一退,戏谑道:“来人呀,给本大帮主上!”   小刀哈哈大笑中,凝魂宝刀宛似西天急电,骤劈而至,正巧接下崔玄青的攻势。   丁仔抖手踢腿,做足样子后,戟指叫战道:“兀那小贼子,你给本大少纳命来!”   祁子平喝声:“上!”   他亮出双刀,抢身朝丁仔飞扑而至。   丁仔嘻嘻一笑,逗弄道:“乖儿子,你可真是有够听话。”   他亦腾身迎向祁子平。   就在丁仔身形甫动之际,他那柄神出鬼没,向不轻露的软剑,已然出鞘直指祁子平咽喉。   哈赤巨掌猛然互击,长笑如雷道:“少爷,这些小喽啰正好让哈赤练把子!”   不待小混回答,哈赤已如虎入羊群地冲向黑衣大汉。   就看他扣、拿、拋、甩,那些手持双刀的黑衣大汉们,却似草扎纸糊的假人般,被哈赤精湛的摔角技巧,丢得满天乱飞,摔得满地乱滚。   小混对白骏逸扮个鬼脸,故做无奈道:“没办法,有我这些帮兵在,我总是没有表现的机会。”   白骏逸看看场面,眼见双刀门势在必败,于是拱手道:“小混帮主,既然此处不需我效力,那我就先行一步,尚请转告少君,我在飞马堂扫榻以待,希望贵帮有空时,能够到堂中做客。”   小混坦率笑道:“没问题,只要等我们俗事俱了,一定到你家去把酒言欢。”   于是,白骏逸抱拳为礼向小混告别。   临行时,他忽又回头道:“对了,小混帮主,据我所知,江南雷火门已在普陀山西南布下火药暗器,希望你们能尽量避开那个方向。”   小混若有所觉道:“哦,原来飞马堂和双刀门是来赶鱼入网的。”   白骏逸眨眨眼道:“只是雷火门没料到,二个赶鱼人,一个原是为放鱼而来,另一个却是为私心,光顾着自己捉鱼而已。看来,他们得在网边痴痴地等,哈哈……”   他再度和小混拱手告别,心情愉快地领着门下弟子飘然离去。   小妮子轻柔道:“这位白大哥,为人挺讲义气的嘛!”   小混有感而发道:“同是江湖一脉,却是百般不同心思。有的表面正经,骨子里却阴险狡猾;有些却是为正义,不怕阴谋诡诈。江湖呀江湖,就像浆糊呀浆糊!”   小妮子娇笑道:“你又来了,正经话说不到两句,非得凑些胡言乱语才高兴,江湖和浆糊又扯上什么关系啦?”   小混嘿然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浆糊就是唏哩哗啦搅和成一团,江湖不也是如此,你和我和大家乱搅和,最后也是烂兮兮糊成一团,谁说它们没关系。”   此时,哈赤挥着汗走向小混他们,神情欢然叫道:“少爷,那些三脚猫的喽啰,全被哈赤摆平啦!”   小混溜了一眼满地呻吟的黑衣大汉,愉快地点头道:“不错,很有进步,你现在已经懂得三脚猫这个词的涵义,是比以前有程度。”   他不赞赏哈赤摆平对手,反倒称赞哈赤的汉语程度,这表示他觉得哈赤摆平那群小喽啰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丁仔和祁子平两人激战已逾百招,以功力而言,他们两人实力不相上下,可是丁仔却仗着一身滑溜迅捷的绝顶轻功,逐渐取得优势。   祁子平手中双手虽快,却是快不过丁仔似真似幻的鬼影飘风身形。   往往当他相准目标,黯然挥刀砍去时,砍中的只是虚无的影像。   丁仔更是趁机出言逗弄道:“哎哟,祁少门主,差一点点就砍中啦!”   紧接着而来,便是丁仔那柄如灵蛇吐信般的软剑,毫不留情地朝祁子平身上招呼,逼得祁子平攻势甫出,即告放弃,先得回刀自救再说。   他们两人交手,瞬间又是三十招过去,祁子平受不了丁仔一再挑逗,已显得有些心浮气躁,攻守之间也变得逐渐迟钝。   丁仔见时机成熟,当下不再客气,轻喝一声,迎风七影幻起七条蒙蒙人影,同时挥剑直取祁子平。   那七道迷蒙的人影,每个都是虚,每个都是实,虚无的是令人捉摸不定的形体,实在的却是泛着森森寒气的剑光。祁子平心头微惊,睁目怒喝半晌,右手刀出送往迎来,左手倏挥流星赶月,双刀交织成一片偌大光网硬拚丁仔的迎风七闪。   于是——一阵叮叮当当宛如花炮的密响,贯澈云霄。   丁仔借着两人互击的抗力,弹身入空,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再度悍然扑向身中数刀,正踉跄退跌的祁子平。   崔玄青觑眼惊吼道:“平儿,你还好吧?”   小刀沉笑道:“他不太好,而你也快差不多了!”   崔玄青登时尖啸入云,身如流星,直想扑向祁子平那个方向而去。   小刀挥刀急拦,斥吼道:“老怪物,别想走!”   只见一道匹练也似地光华豁然暴涨,自东而西划出半弧,池盖方圆十数丈的范围,呼啸着卷往崔玄青。   这正是至尊刀法中的杀招“宇宙洪荒”,在这一招威力浩瀚的刀势下,天地有着将要被毁灭成洪荒般的凄厉!   崔玄青腾空的身形为之一窒,不得不急坠落地。   只见他身似陀螺急旋而起,两柄秋水皓月般的薄刃长刀,忽隐忽现,在他身旁布起一圈又一圈锐啸如泣的劲流。   同时,无数如飞星般的光点晶芒,忽然自崔玄青所布的劲流漩涡中诡异闪射而出。   小混暗叫一声:“糟了!”人尚来不及行动,已见那点点星芒正穿透小刀所幻出的匹练光华。   “轰隆!”   一阵劲风互撞时的暴响,其间夹杂着小刀低弱的闷哼。   一切的发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崔玄青借这阵劲风的催送,身形蓦然加快,扑向半空欲待追击祁子平的丁仔。   而丁仔此时正是旧力已竭,新力未生,身形无可转圜之时,眼见势必送命于崔玄青双刀之下……小混无暇关照小刀,他狂吼一声,身影突兀地自所站之处消失,蓦地出现于空,撞向正对丁仔狞笑的崔玄青怀中。   “碰!哇……”   小混和崔玄青两人在空中短兵相接,撞成一团之后,一左一右,洒下漫空血雨,朝反方向分别拋弹而出。   祁子平虽然因此逃过一劫,却仍被丁仔狠狠斩断一条左臂,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挣扎。   小妮子惊呼一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扑向受伤的小刀,还是冲往坠落中的小混。   总算,她及时醒悟,尖叫道:“哈赤,快,小混……”她一边闪身掠向小刀。   虽是断断续续的言词,哈赤已然明了情况危急。   于是他低吼着张臂朝小混坠落的方向死命冲去。   “碰!”   “呃……”   哈赤总算在小混落地之前,及时滑身为垫,以自己的身体接住小混。   至于崔玄青,却是在半空中一记鲤鱼打挺,硬生生拔起身形,头上脚下地安然落地。   但他落地之后,仍免不了连退六、七步,最后一屁股摔坐于地,口中再次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小混咬着牙自哈赤怀中爬起,此时,他右肋、左肩之上,各插着一柄亮晃晃的断刀,那正是崔玄青所用的双刀。   崔玄青骤见祁子平失去一臂,睁目哭吼道:“平儿呀……”   他跌跌撞撞扑到祁子平身旁,急急为祁子平止血包扎。   丁仔扶住颤危危的小混,惶然道:“小混,你还好吧?”   半晌。   小混挤出一句:“好……才怪……”   另一头——崔玄青老泪纵横,抱起昏迷不醒的祁子平,回头恨声道:“曾能混,狂人帮,你们给老夫记得,老夫若不将你们彻底毁灭,以报平儿断臂之仇,老夫誓不为人!”   他凄厉地尖啸一声,身形不稳地朝山下疾驰而去。   其余双刀门所属的黑衣大汉,见主子已走,纷纷自地上爬起,跌跌撞撞,互相扶持着狼狈奔逃。   剎那间,山坳里又恢复原有的平静。   只是地上、草间,仍留着怵目惊心的血迹和兀自闪着冷光的无主长刀。   直到此时,小混方才猛然喷出一股血箭,整个人虚软地瘫入丁仔的怀里。   丁仔惊道:“喂,小混……你可千万别昏倒,拜托!拜托……小刀还需要你救治呀!”   小混勉强睁开无神的双眼,喃喃道:“对,老哥……”   他不知打从何处生出一股力量,径自挣扎着站了起来,在丁仔小心翼翼的扶持下,走向小刀。   小妮子仰头含泪道:“小混,小刀哥哥中毒了,他已经昏迷不醒了。”   小混喃喃骂道:“他奶奶的……那老怪物果然不要脸……居然暗器……毒药,一并用上了!”   他气喘吁吁道:“上回……那个千结回魂香……塞一颗给老哥,咱们……找地方休息……疗伤,再说……”   哈赤方才被小混那重重一压,差点闷过气去,此时,他歇过一口气,责无旁贷地抱起小刀,憨然问道:“少爷,咱们是不是还到山上那座庙去?”   小混抬起眼,瞟了瞟山顶,嘿嘿苦笑道:“咫只天涯……这句话你懂不懂?”   他歇口气,摇头叹道:“哈赤,你少爷我……撑不到山顶啦!咱们……就近想办法,找户人家……”   小妮子叫过赤焰,抚着它的鼻头道:“赤焰宝贝,你快帮忙找个有人烟的地方,让小混他们好好休息。”   赤焰似是听懂了般,昂头轻嘶一声,立即迈步朝山下奔去。   丁仔呢喃道:“神驹就是神驹。真是善体人意的家伙!”   小混呵呵轻笑道:“走吧!如果你现在才知道赤焰小子善体人意,未免也太晚了些。”   小妮子佯嗔道:“伤成这样子,亏你还笑得出来。”   她帮忙丁仔扶着小混,众人朝山下缓缓走去。   小混口不得闲,回嘴道:“伤都伤了,不笑,难道还哭不成?”   他随即唱作俱佳的呜哇、呜哇地几声。   前方,传出赤焰催促众人的嘶鸣声……   第二章 杀孽纠结血淋漓   离开山坳,不足三里的地方,有一处不挺大的向阳坡地。   这块坡地,经人很用心地整理过,开辟成一行行的花圃,上面种满各式各样的牡丹花。   一条浅浅的小溪,便沿着坡地弯成牛轭状,迤逦地向东流去。   便在坡地的左近,一栋土墙茅顶的简陋小屋,望溪而筑。   小混等人来到溪前,赤焰宛若献宝似的朝着小屋直点头,敢情这栋远离山径的小屋,果真是它所找着。   涉过溪流,丁仔拉开嗓门叫道:“有人在吗?请问有人在家吗?”   小屋的木门咿呀而开,里面一个二十来岁的布衣青年探出头来,好奇地问道:“谁呀?   有什么事?”   当这年轻人看到人高马大的哈赤,不禁呀地张口结舌,瞪直眼睛,怔忡地不知所以。   丁仔上前拍拍他脸颊,好笑道:“老兄,醒醒,我这朋友是蒙古人,不是吃人魔,你别太激动。”   年轻人机伶一颤,醒然道:“你们要做什么?”   丁仔道:“我们在前面山里遇上打劫,我的朋友受了伤,想借你这地方休息养伤。”   年轻人讶然轻呼道:“山里有人打劫?怎么会?”   他看清哈赤怀抱着昏迷的小刀,以及小混脸色惨淡,连忙让身道:“啊,你们快进来休息。”   小混他们刚进屋,小屋里间,传出一个苍老安祥的声音问:“小郎,是谁来了?”   名叫小郎的年轻人回答道:“娘,是一群在山里遇着打劫的人。”   一阵轮轴滚动的咕噜声,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自个儿撑着一辆木制的轮椅,自屋内出来。   这名老妇见着小混等人凄凄惨惨的模样,慈声道:“怎么都伤成这样?严不严重呀?”   不待小混他们回答,老妇转头催促儿子道:“小郎,你还怔着干嘛?还不快去向隔山的牛大叔借驴子,好到山外村子里请大夫。”   小混等人心想:“天爷,这找个大夫得翻过几座山不成?”   丁仔连声婉拒道:“这位大娘,不用忙了,我这位兄弟自己懂得些跌打损伤的治疗法子,不需要另外找什么大夫。我们只是想借个地方养伤。”   小郎热心道:“我家地方不太大,不过凑和着也能让各位有个地方住就是。你们真的不要请大夫?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小混轻笑道:“请问有没有床?好让我老哥摆平?我这才方便替他疗伤。”   “床?有有!”小郎带着众人朝里间走去。   小屋里间的陈设非常单纯简陋,右边靠近门口敞开的风头处,是一张睡上去保证会嘎吱嘎吱响的木板床。   左边避风处,却是一座泥糊的炕床,上头搁着些简单的木梳、铜镜,一看即知这是老太太睡的地方。   只光这一溜眼,小混便已断定小郎是个不折不扣的孝子,他打心眼里欣赏这位看来木讷朴实的山中青年。   哈赤小心翼翼将小刀放到木床上躺好。   小郎却拦道:“木床这边风大,还是让他睡在炕上吧!”   小混拍拍他,笑吟吟道:“不用了。我老哥虽然受伤,可是底子硬朗的很,吹点风对他有好处,怎么可以占用老太太的铺位。”   老妇人推着轮椅,停在门口旁边道:“没有关系的,我老人家只是腿上风湿作怪,走路不方便,身子骨可好得很。那火炕是小郎硬要做的,我还没那么怕冷呀,呵呵……”   老妇说着,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那种母子亲情自然流露的景象,让小混等人有着说不出的感动。   小混眼睛一转,当下心里便有了计较。   他却只是径自对丁仔交代道:“请小郎老兄帮忙,烧一大锅热水,老哥得动刀子才行,再想法子找些净布绷带之类。”   丁仔和小郎应声而去。   小妮子关心道:“那你自己的伤,要不要先治疗一下?”   小混否决道:“我怕自己一疗就不醒,还是先将老哥处理完,交代给你照顾后,我才能安心料理自己。”   小混在原创未愈的情形下,又受到极重的刀伤和内伤,此时他的体力已经极端透支,全凭一股不愿松弛的坚韧精神支持着自己。   只有他自己明白,若是这股精神一散,只怕非得昏睡数日不可!   小混打起精神走向木床,探身解开小刀的上衣,只见在小刀左侧肩井穴和期门穴上各有一处铜钱般大小泛黑的伤口。   他知道小刀身中之毒已为千结回魂香所解,心中不禁纳闷为何小刀还没有醒?   小妮子关切道:“小刀哥哥伤的如何?他为什么还昏迷不醒?”   小混皱着眉,仔细为小刀把脉。   半晌,终于展颜笑道:“原来如此。老哥是因为受到劲道互击之力的波及,震动内脏血气逆蹿,故而昏迷不醒。”   丁仔正端着一脸盆犹冒雾气的热水进来,闻言忙不迭问道:“能救吗?”   小混瞪眼道:“废话,你问这种话,简直是藐视本神医啧啧!”   丁仔吐吐舌头道:“本言纯属误会,请帮主千万不要生气,小心伤身。”   小混白他一眼,径自用热水净过双手,并自怀中取出孽龙寒匕,二话不说,照着小刀胸前所中暗器之处,挖烂梨般一刀挖下。   小刀虽然人在昏迷中,却仍浑身轻颤,立时出了一身细碎的冷汗。   小混拨开泛黑溃烂的肌肉,探指自小刀伤处各拔出一柄长不及二寸,状如柳叶,四围俱刃的喂毒飞刀。   待他仔细为小刀清洗过伤口四周,并敷上灵药之后,小混轻嘘口气,奋起最后余力,双掌起落如飞地拍击着小刀浑身上下各大重穴,以内力帮助小刀将逆蹿的血气导回正脉。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小混满头大汗地收手而立,小刀随即悠悠醒来。   当他看清小混血汗淋漓的狼狈模样,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嘿嘿……总算有机会辛苦你了!”   小混啪地一记响头,毫不客气地拍落下去,怪叫道:“奶奶的,下回再这样,你自己想办法救你自己,现在给本少爷准备滚下床,换人睡啦!”   小刀喃喃抱怨道:“普天之下,只有你这种大夫会赶病人下床!”   他在丁仔和哈赤的扶持之下,缓缓坐起身子。   小混呵呵苦笑道:“没办法,谁叫大夫自己也是重伤害病人。”   说着,小混忽而反身朝轮椅上的老妇人走去。   老妇人一直默默看着小混动手为小刀治伤,此时方始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道:“小哥儿,看你年岁不大,治伤医病的功夫倒很老练。”   小混不在意道:“将就混得过去,免挨打就算啦!”   他是指以前在狂人谷时,文武双狂两人所崇尚棒下出高徒的教育方式,其实是被他用混的方法混过的。   老妇人尚不明白小混所言之意,小混已径自弯下身诊治她因风湿而肿胀难行的双腿。   老妇既然眼见小混的施术在先,自然也不反对他为自己看病。   半晌。   小混沉吟地说道:“老太太,你的风湿已经十来年了吧?为什么只见肿,却不见你痛呢?”   老妇轻笑道:“是有十三、四年喽!若不是靠着慈云庵那口仙水井中的仙水医治,老身以前可是常痛得在床上乱翻乱滚,恨不得撞死了事吶!”   “仙水井?”小混双目倏亮,喜问道:“老太太,这仙水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老妇人娓娓道:“那仙水井原本只是平常水井,有一天突然变得能治百病。听慈云庵里的师太说,是观世音娘娘垂怜山区一带的居民,住得偏僻,生病时不容易请到大夫,所以特别赐下仙丹在井水里,当做是山里百姓救命的良方!”   老妇人忽而醒悟道:“对呀!你们伤的一身血糊糊,也可以去求些仙水回来喝,一定可以好的更快。”   她急忙回头唤道:“小郎,你在做什么?怎地半天见不着人影?”   丁仔代为回答道:“刚才小郎兄抱着个斗大的葫芦出门去,现在大概还没回来。”   老妇人呵呵笑道:“这孩子挺机伶的,定是先想到去求些仙水回来。”   小混急忙问道:“老太太,这仙水井在哪儿?”   老妇人指点道:“顺着门前这条小溪一直下去,走到一棵千年樟树前,再朝右边转,顺着小路一直往上走去,直到没路时,就可以看到慈云庵。   那口井就在慈云庵后院里面,因为慈云庵是个小庙,香火不盛,所以一般外地来的香客大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小混暗自想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九死还魂草大概就是在那口井里,看来,我叫老哥他们去抱佛脚,还真有点用处,呵呵……”   他定下心后,精神更见愉快,竟吹着口哨,取出金针,对老妇人道:“老太太,你这风湿虽然有仙水可喝,但也是治标不治本,今天咱们在这里借你家住,也算有缘,我就替你插几针,彻底将它治疗好,算是谢谢你借房子给我们。”   老妇人欣喜道:“能根治吗?村子里的林大夫说,能拖得一天是一天,绝计不会完全好的。”   小混嗤道:“他若不是想借机多赚点医药费,就是庸医一名。”   他回头叫道:“小妮子,你过来,你仔细看着我如何施针,以后早、午、晚各一次,替老太太针炙,直到我说可以为止。”   于是,小混细心地示范一次插针,并且一一讲解如何施力和治疗后,他拍拍手道:“好了,现在凡尘俗事俱了,该轮到我自己……”   话未完,他因为精神上的松弛,眼前骤黑,险些一头栽倒。   小妮子眼尖,急忙一把扶稳他,惶然惊呼:“小混,振作点!”   丁仔一个箭步上前,将小混搀上木床躺下。   小混仍然不忘自我消遣道:“每一个伟大的成功者,总必须历尽劫难之后……方可永享荣耀,呵呵……”   小妮子嗔怨道:“你就不能少说一句?人都已经半瘫,你还……你还……”那哀哀怨怨的神情,真是令人我见犹怜。   无奈小混这个超级混混,可不太懂得怜香惜玉那份体贴劲儿,他咂咂嘴,接口道:“我还强颜欢笑是不是?不会说我替你说,免得别人说你没学问。”   小妮子懊恼地顿足道:“你才没学问!一身本事还不是狗掀门帘,全仗着那张嘴!否则,怎会伤成如此,真是没面子啧啧!”   小混哑然笑道:“女人,看我出糗,你可得意了,没关系,你等着,等我一睡醒来,咱们再来家法伺候……”   话未说完,小混已经沉沉昏睡。   小刀精神已略见好转,他俯身轻唤道:“小混……小混!”   小妮子紧张地为小混把脉,丁仔好奇问道:“我说妮子,你从小混那里学来的本事,能用吗?”   小妮子瞪他一眼,默然不语。   良久,方始轻声道:“小混大概又在使用蛰龙眠法自我疗伤。”   门房,老妇人已殷殷关切问道:“小姑娘呀!那位小哥儿怎么话说着说着就没声响了?   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呀?”   小妮子轻笑道:“老太太,小混他没事,他最爱这样子吓唬人啦!”   只要小混没事,小妮子便精神愉快,烦恼皆消。   于是,她在丁仔的协助下,径自为小混除去一身血衣,并小心翼翼地取出断刃,再为昏睡中的小混里伤上药。   毕竟,小混颇有先见之明,他教会小妮子自己最精湛的医术,就是因为他知道眼前这种自己无法自救的局面,定然有机会层出不穷。   如今,他果然可以放心大睡其觉,其它的伤势交给小妮子去料理啦!   三天后。   小混精神饱满地自昏睡式的入定中醒来。   时值黄昏,偏西的斜阳自窗口投入,使屋内沉浸在一片柔和的金黄光芒之中。   小混满足地躺着,静静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直到夕阳渐暗,屋内逐渐漾起些昏沉的气氛,他方始伸个懒腰坐起。   忽地,床尾一条人影猛地惊醒,倏然弹坐而起。   原来竟是忠心耿耿的憨狮子哈赤,他奉命在床边照料小混,却在午后慵懒的暖阳里打盹睡去。   直到此时,方被小混的动静惊醒。   哈赤揉着脸,掩不住欣喜之情,凑近床头,兴奋叫道:“少爷,你可醒啦!”一阵如雨飞沫,随着如雷霹雳四下飞溅。   小混忙不迭遮头掩脸,怪叫道:“醒啦!醒啦!拜托你别普降甘霖,我可没有缺水!”   哈赤呵呵傻笑地抹抹嘴,无言以对!   小刀等人闻声进入里间,正巧看见小混像驼鸟般蒙起脑袋。   于是小刀伸手一扯,拉开小混罩头的的床单,拳如雨下地捶着小混,兴奋地笑骂道:   “他奶奶的,小混球你可醒了,你害我们为你担心半天,该打,该打!”   小混左躲右闪,忍不住呵呵笑谑道:“这样你们才会明白,对我想念有多深!”   丁仔不甘示弱跳上床,捏着小混脖子,激动叫道:“辣块妈妈的,我对你想念最深切,每天都盼望有机会如此表达。”   小混伸长舌头呃呃直叫,故意不加反抗,他是诚心接受丁仔的想念!   小妮子笑中含泪地看着小混他们三个臭男生,在床上嬉笑扭打成一堆。   他心中非常明白,自从小混心血来潮创立狂人帮开始,大伙儿这一票莫名其妙混在一起的狂仔,早已在冥冥中培养出比血还浓的真挚情感。   虽然平时每个人都难免互相刺激求进步,但当有人出了意外或受伤,那种锥心的悬念绝无虚假。   而今,小混他们只是借着这种看似胡闹的戏谑方式,舒发对彼此源于内心深处最真确的关怀。   小郎和他的母亲,不知于何时亦来到门口,正含笑看着在床上滚做一团的小混他们。   令人惊奇的是,小郎的母亲竟已能自己站立,而无需再困坐轮椅之上。   小混双拳终究难敌四手,被小刀和丁仔两人泰山压顶般,压倒在床上,气喘吁吁道:   “不公平,你们拜仙水之赐体力充沛,怎么可以如此欺负我这大病初愈的病人。”   丁仔放开他,翻身下地,嘿笑道:“这是警告你,人没有每天过年的,你曾能混再会混,也有吃瘪的时候吶,哈哈……”   小刀亦松手坐在床上问道:“你怎能肯定我们体力充沛,就一定是拜仙水所赐?”   小混翻身坐直,揉腰搓臂,自我按摩道:“你们有几两重,我清楚得很。再说,我就不信你们对仙水井会没有好奇心,你们若不跑去探个究竟,包管晚上睡不着。”   小刀他们呵呵直笑不予置评。   不予置评,其实就是默认小混所言属实。   小混抬眼看见门旁的小郎母子俩,高兴道:“老太太,你的风湿好啦!”   他兴冲冲地跳下床,走向小郎他娘,再为她做一番检查。   小郎的母亲愉快笑道:“托你的福。小姑娘帮我针了两天,肿胀就全消,再加上有仙水当补药,我的风湿可就彻底根治了。”   小混点点头道:“没错。的确是全好了,以后您就不用当气象台了。”   老太太呵呵笑道:“全是你的功劳。”   小混嘻嘻笑道:“老太太,那您打算如何谢我?”   老太太微怔后,含笑问道:“你说呢?我们家里除了牡丹花,可没啥值钱的玩意。”   小混咧嘴道:“牡丹花不能吃,我饿了几天,只想祭祭五脏庙。老太太,我有没有荣幸,品味您的手艺呀?”   小郎的娘开心道:“有,有,我早就准备着等你醒来,要好好替你补一补。”   小混一副食指大动的德性,馋道:“我快等不及了,什么时候开饭?”   老太太被他那付馋相逗得哈哈大笑。   当晚,小混果真尽情饱餐一顿,足足吃了七大碗白米饭,外带一只清炖老母鸡。   天,刚朦胧胧地有些微亮。   公鸡尽职地扯直喉咙喔喔长啼报晓。   山间隐约可见淡淡薄薄的岚气在飘;空气里,仍然残留着秋夜的冷冽。   山中的清晨,浮漾着宁静以及与世无争地气息。   忽而——一大群人宛若幽灵鬼魅一般,寂然无声地出现在小郎家门前小溪的对岸,空气忽地凝重起来。   原本吱啾的晨鸟和终宵未眠的夜虫,似乎也感受到气氛的异样,纷纷噤声息影,悄悄地觅处躲藏。   这一大群人可说有老有少,有僧有俗,但几乎都是年轻人为多。   其中,十数名同样身着靛蓝劲装的汉子,显然是同个组合之属,领头的人,却是一名年仅二十三、四岁,长发披肩,海口狮鼻,傲气逼人的壮硕青年。   他正是雷火门的少门主霹雳豹公孙雷。而他身后那群蓝衣大汉自然是雷火门的精英。   与公孙雷同来的人物里,竟有一名光头受戒的老和尚,这和尚是这群人中唯一的出家人,也是年纪最老的人,虽然他看来不过四旬出头。   另外,在老和尚身边,有四名年龄俱在二十二、三岁之间的俊逸青年。   他们个个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气质出众,举止雍容,一看即知,都是出身于名门望族的翩翩佳公子。   而且这四位公子穿着打扮各俱特色。   一个是一身白衣飘飘,怀抱一具晶莹赛雪的古琴;一个身着宝蓝色丝质长衫,手持一管鲜绿翠玉长笛。   一个却是黑色儒衫迎风扬荡,腰悬一支墨玉洞箫;最后一人,一袭耀目银衫闪闪发亮,唯独他文气稍弱,后腰上交错倒插着两柄三尺银亮短枪,枪头红缨如血,映得银衫红光闪烁,颇有三分霸道。   当然,眼前这四人,除了武林四大世家的四位公子,不会是别个!   公孙雷瞥眼斜坡旁的小木屋,略略颔首,他身后的雷火门立即灵巧地掠过小溪,谨慎地向木屋包抄逼近。   忽然——小木屋的门,咿呀而开,小混当门而立,殷勤地笑问道:“早呀,怎么现在才来?”   雷火门属下骇然一怔,个个神情紧张地倒掠三尺,严阵以待。   对岸,老和尚嘻嘻笑道:“你就是曾能混?你知道贫僧等人要来?”   小混走出木屋,伸个懒腰道:“我是曾能混,我不知道你们要来。”   老和尚忽然像个三岁小孩,跺足叫道:“你骗人,你骗人,你不知道我们要来,怎会已经等着我们?”   公孙雷等人似乎对老和尚如此怪异的言行无动于衷。   小混咯咯一笑,学着老和尚的动作,又扭腰又甩手,皮相十足地叫道:“没骗人,没骗人,是你们自己七早八早吵活人。”   雷火门属下有人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但随即又板起面孔,故做严肃。   那老和尚反倒高兴地拍手道:“你很好玩,就像别人说的一样好玩。”   他的神情就像个小娃儿看到什么有趣的事,那种手足舞蹈的兴奋样子。   小混见这老和尚的表情不像装出来的样子,再见四周与他同来的人,都将老和尚这种模样视为理所当然。   他不禁心血来潮,笑嘻嘻地吟哦道:“四十老僧似娃儿,奇怪混混未闻耳,不知眼前何人物,且问门内我老哥!”   他忽然霹雳大吼道:“老哥呀,来者何——人也哉?”   老和尚等人被他这惊天一吼,吓了一大跳,老和尚直拍着胸口道:“怕怕,怕怕,怎么突然打雷?”   门内,小刀、小妮子与哈赤三人施施然走了出来。   雷火门所属神情更为戒慎。   小刀轻笑道:“你这混混今天心情好象不错,居然做起打油诗来,不过,你若连少林寺最有名的癫僧悟空禅师都不知道,可真是没面子啧啧。”   “悟空?”小混搔搔头,咯咯笑问道:“喂,老和尚,你是不是姓孙呀?”   老和尚一个头摇得像波浪鼓,连声否认道:“不对,不对,贫僧我又不是猴子头,怎么会姓孙!”   小混逗弄地笑道:“老和尚,你一点也不癫嘛!竟然知道我绕着弯说你是泼猴。”   老和尚故作庄严地双掌合十,念声佛道:“阿弥陀佛,我佛有言,凡有所相,皆属虚妄,所以癫即不癫,不癫即癫!和尚我……不不,是贫僧我号曰悟空之因!”   公孙雷不耐地打岔道:“悟空禅师,吾等今日是有所为而来,尚请禅师莫再闲话太多,好让敝门向这位天才混混讨教一番!”   “老和尚,人家嫌你啰嗦哩!”丁仔不知何时竟已站在公孙雷身后一步之处,此时发话,惊得公孙雷连忙侧身暴闪七步。   就是连武林四公子,亦是满脸惊疑地侧首注视着丁仔。   因为四公子和公孙雷所站位置,相距不足五尺,而他们竟也未察觉丁仔于何时欺近公孙雷身旁。   丁仔如此无声无息的行动,登时惊住对方在场所有的年轻后辈!   老和尚又是兴奋,又是叹息,忽而点头忽而摇头,道:“唉!难怪你们不知道我们要来,却又已经等着我们,啧啧!真正的轻功就得像这样,鬼影沾身,要了人命都还没人知道呢!”   丁仔手中拋着些五颜六色的弹丸,坦白地道:“癫禅师,其实你早就发现我,只是故意不点破而已!”   悟空禅师拍着手掌,嘻嘻笑道:“我老秃就喜欢看人耍把戏,当然不会点破你的玩意儿!”   他又故意惊惶地摇手道:“乖乖,你这些弹珠可别乱丢,一不小心,会弄出人命!”   公孙雷看清丁仔手上的弹丸,不由得惊呼一声,探手在怀里摸来摸去,半晌,他那张俊脸由原本的黝黑倏然惨白,接着泛红。   丁仔呵呵笑道:“不用找了,你的宝贝全在我这里,否则,你以为我站在你身边是做啥?”   小混在对岸嘿嘿笑谑道:“糟糕,霹雳豹这下子变成无牙豹了。”   公孙雷羞愤之下,恨声道:“给我炸!”   雷火门所属应声扬掌,只见一片银光闪烁的弹丸漫空投向小混等人。   悟空禅师怪叫道:“乖乖,使不得呀!”   但是,他叫的毕竟慢了,出手的弹丸岂会自己回头。   连武林四公子也不禁为即将遇见的惨然场面,紧皱眉头。   唯独小混依然老神在在,就看见他在对方出手的同时,双手倏挥而出,一阵金雨立即迎上半空的银芒!   轰然数声巨响,震得山谷雷鸣隐隐,连木屋都有些瑟瑟轻颤。   在半空爆炸的火药,宛似一蓬蓬的烟火,喷溅着烟硝晦迷的火花。   雷火门所属一个个忙不迭退往溪畔,躲避当空罩落的星火。   而小混他们早有所备,在爆炸方起,便已同时闪入屋内,碰地将爆炸关在门外,反倒从窗口欣赏着空中的火光,一面不住地鼓掌喝彩。   那态度不但狂妄嚣张,而且极尽藐视!   公孙雷脸色数变,愤恨得浑身发抖。   银枪公子石天鹏沉声道:“狂人帮可也太过分了些!”   丁仔冷哼道:“是吗?是谁先找上门来架梁?按照石公子言下之意,难道得罪过雷火门,或其它各大门派的敝帮,就必须让人打不回手,骂不还口,是不是?”   “有道理,有道理!”悟空禅师拍着手呵呵笑道:“你们要老秃我陪你们来此,是为做个公证人。现在公证人说,雷火门没理,而且本事也不如人,判雷火门输了!”   公孙雷抗声道:“谁说雷火门输了,这只是本门试探性的攻击而已,若是狂人帮有种,何不滚出来再与我们见个真章!否则,雷火门便要以木屋当做目标,将之摧毁!”   小混肘靠窗框,双手托腮道:“啧啧,雷火门可真叫狠呀!这木屋的主人是无辜的老百姓,你居然也敢毁人的家,灭人的命,这就是名门正派的行事?”   玉箫公子皇甫泾轻咳道:“公孙兄,依愚弟之见,此事切切不可为!”   公孙雷恼羞成怒道:“吾等来此,全是为了替少盟主讨回颜面,诸位与少盟主犹有结拜之谊,岂有帮着他人说话之理!”   翠笛公子端木青云以笛击掌,淡然道:“公孙兄此言差矣,纵或吾等与杜大哥为金兰至交,但对师出无名,于理无据之事,亦不能相从。这岂可谓为他人说话!”   公孙雷强抑住满腔怒火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公孙雷做事不但于理无据,而且出师无名?既然如此,我倒很奇怪,你今天来此究竟是做什么的!”   公孙雷的态度业已引起翠笛公子的反感,于是,端木青云硬绷绷道:“区区为何来此,尚不需向阁下公孙少门主报告!”   眼见他们两人话起说越僵,银枪公子石天鹏和一直未曾开口的雪琴公子濮阳无华两人,连忙各自上前劝开公孙雷和端木青云。   小混好整以暇地坐在窗前,来回瞅着对岸的公孙雷和端木青云起内讧,他倒觉得这比看出戏还有意思多了!   小刀低声道:“看这公孙雷的修养,就像他用的暗器,真是火爆得很。”   小妮子轻哼道:“我看那个使银枪的人,可是比较偏袒公孙雷。”   小混打个哈欠道:“有些人就是惟恐天下不乱,天下越乱,他们就越有利可图,这就是混水好摸鱼的道理。”   小刀忽而轻笑道:“我看丁仔和那老和尚两人,大概也觉得公孙雷他们很无聊,所以两人才会坐在地上玩沙包。”   原来,对方此时变成公孙雷和石天鹏一伙人,正与其它三公子你来我往相互冷言嘲讽。   而丁仔和悟空禅师两人索性盘膝坐于地上,捡着石子当沙包玩的不亦乐乎,对于争执不休的双方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哈赤呵呵笑道:“这算什么?他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小混嗤鼻道:“正派?这个德性就是正派的话,我宁愿做邪派!”   第三章 武神威凛琴无弦   此时,远处忽而响起阵阵剧烈的马蹄声,打断公孙雷等人的争执。   小混他们正对这蹄声感到有些奇怪,屋后,突然传出赤焰嚣张且略带挑畔的长声嘶啸。   小混不禁瞇眼笑道:“这下可好,正点子来了!”   随即,一匹浑身漆黑油亮的乌龙名驹驼着一名仪态潇洒的白衣书生,如飞也似地急驰而来。   来人于马上,开声叫道:“公孙兄且请住手!”   话落马停,杜云亭飘然翻身下马,正好落身在争吵的双方中间。   杜云亭定神一瞧,发现不是公孙雷和小混等人在动手,反倒是公孙雷和自己的拜弟在吵吵闹闹,他脸上不禁有些愕然。   小混在窗前戏谑地叫道:“不用住手,因为根本没动手,你应该叫他们闭嘴才对。”   直到此时,公孙雷等人方始猛然醒悟,怎么放着正点子不去找碴,反而自家人先狗咬狗,闹出笑话让人瞧得尽兴!   他们总算还知道尴尬,一个个脸色涨的比关公还要红。   悟空禅师坐在地上斜眼道:“你们怎不继续吵呀?和尚我的沙包才玩到第五关,没了音乐玩起来多没趣。”   公孙雷和四公子被悟空禅师似真似假的嘲讽,激得更无地自容,一个个只得背过身去没面子吭声。   杜云亭先向悟空禅师作揖为礼,这才对其他人道:“我不是一再告诉你们,千万不可为我之事借机寻衅,尤其不可为难小混他们。你们怎么又背着我发起普陀山讨曾之行,真是太令我失望。”   顿了顿,杜云亭面色沉郁道:“万一你们真的伤害了小混他们,我杜某岂非成为罪人,更让天下江湖同道讥我杜某心狭气短,无容人之量!你们这是为我找面子?根本是替我丢脸。”   小混鼓掌叫好道:“杜老兄,你的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漂亮啧啧!咱狂人帮佩服!   佩服,谢谢,谢谢!”   杜云亭回首拱手道:“小混,为兄实在汗颜之至,你谢我为何?”   小混眨眨眼,狡黠笑道:“我谢你来替我们解危呀!你没瞧见,我们可是被人所迫,龟缩屋内不敢出门,就是不出门嘛!人家还打算炸了这屋子才干休!”   他这倒打一耙,也是惟恐天下不乱,他也想揽趟混水,好趁机摸鱼捉虾,顺带整整公孙雷。   杜云亭闻言脸色倏沉,回头喝问道:“真的有这回事?”   悟空禅师猛点头道:“有,当然有!不然你以为你这群兄弟在这里你咬我,我咬你,咬的是为什么!”   雪琴公子濮阳无华清雅道:“大哥,我们来此,不敢借口是为你寻讨颜面,只是我等久闻小混帮主为文狂李老前辈之传人,而李老的七绝之中包括琴道此绝,想必小混帮主亦是精通音律。故而,我们是想和他讨教有关此艺于一、二。”   他瞥眼公孙雷,接着有所保留道:“至于公孙兄是基于朋友立场,想为大哥尽些心力,只是狂人帮名不虚传,尚未被难倒,大哥何必动气!”   濮阳无华又轻笑道:“再说,狂人帮岂是容易为人所迫之流,又岂是宁愿龟缩之辈。小混帮主,在下此言可还正确?”   小混揉着鼻子,嘿嘿笑道:“我实在很想说你错,不过这样会破坏狂人帮的形象,所以我只好勉为其难,承认你说的没错!”   濮阳无华微微躬身为礼,语带调侃道:“在此谢过小混帮主的勉为其难!”   杜云亭走向公孙雷,亲切地握着他的双手,语气诚挚道:“公孙兄,杜某何德何能受此抬爱,使得公孙兄为兄弟之事奔波,只是希望公孙兄明了兄弟苦心,莫再为难小混等人,可好?”   公孙雷登时觉得感动万分,况且,他原本立场就不美,此时竟能如此面子十足的下台,他若是放过这个台阶,岂不成了天下第一号大笨瓜!   于是,公孙雷内心充满对杜云亭的感激,当下拱手道:“一切全凭少盟主之意便是!”   杜云亭难免又是连声的感谢客套的言词。   为此,公孙雷情绪变得愉快非常,他面露笑意,和悦道:“此处既已无兄弟所能为之事,吾等就此告辞。”   杜云亭长揖送别道:“公孙兄好走!”   小混自始至终总是带着惯有的慵懒笑意,淡然地瞧着眼前这场戏,直到公孙雷和雷火门弟子,全都离开、消失踪影为止。   他方始懒洋洋地道:“小郎老兄,客人们都走了,你和老太太可以安心啦!”   屋内里间,传出小郎母亲的声音:“小郎呀,还不快去打点早餐,可得让小混他们吃饱了之后,才好出门上路。”   小郎应了一声,匆匆自里间出来,他拉开木门,冷不防撞上迎面而来的银枪公子,吓得他惊呼一声,又缩回门内。   小混拍拍他肩头,嘿笑道:“小郎老兄,剩下这些人都比较斯文,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拆你的房子。”   小郎腼腆地笑笑,目送小混等人潇洒怡然地走出屋外,他亦小心翼翼地随后而出,转身消失于屋后的柴房之中。   银枪公子石天鹏目注小混,神态冷傲道:“曾能混,你总算出来了!”   杜云亭连忙轻喝道:“鹏弟,不是说好不再为难人家的吗?”   小混亦是倨傲地狂谑道:“就算想为难,也只怕他没那个本事。”   悟空禅师拍手笑道:“有理,有理,不这么说,你就不像曾能混。”   石天鹏重重哼道:“大哥,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如果我不和曾能混比上一遭,岂不被人就此瞧扁了。再说,想要文比的是二哥他们,我不懂得音律,只会耍耍银枪,自然有权要求武比一场!”   “有理,有理!”悟空禅师手舞足蹈地大乐道:“若不比上一比,你就不叫银枪公子了!”   丁仔好气又好笑道:“喂,老和尚,你这也有理,那也有理,你到底是帮着谁?”   悟空禅师振振有词道:“我是公证人,我谁也不帮!”   他忽而莫名其妙发笑,接着又道:“老秃我最喜欢看人演戏,不论文戏、武戏,只要有人演,我就开心,所以我才夹缠跑来当公证人。”   丁仔恍然大悟道:“敢情你是来看热闹的人,怪不得你老小子在旁边瞎起哄!”   悟空禅师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热闹是要看,起哄可不是瞎来。”   他似真似假地朝着众人神秘地猛眨眼睛。   小混咯咯笑道:“不管是看热闹或是瞎起哄,看在老和尚不远千里而来的面子上,我就文场、武场都演出戏,让老和尚你看个过瘾!”   悟空禅师天真地拍手叫好。   雪琴公子濮阳无华含蓄地微笑道:“如此而言,小混帮主你已接受我们兄弟等人的要求?”   小混大剌剌道:“得了,玩琴的,你就直接说是挑战,比较切合实际些,你们既然有心来找我,不和我见个高下,你们一定不死心。少爷我可是大忙人,没时间老和你们纠缠不清,索性今天趁这机会一起解决。”   玉箫公子皇甫泾豁然笑道:“小混帮主果真快人快语,我皇甫泾今天就借着手中玉箫和你交个朋友。”   石天鹏抢着说道:“四哥,你们都想文比,只有我要比武,何不让我先和曾能混比划一番。”   杜云亭有些欲言又止,神情歉然地看着小混。   小混笑吟吟道:“别急,别急,不管谁先谁后,大家都有机会上场。”   濮阳无华平稳地道:“五弟既然跃跃欲试,吾等且先让他与小混帮主讨教一、二,稍后,吾等再向小混帮主请教音韵之美!”   于是,众人让开场子,在小屋前空出约有十丈方圆大小的地方,打算让小混和石天鹏动手过招。   此时,丁仔嘻嘻笑问道:“帮主老大,要不要本护帮请命出战?”   石天鹏急忙表明态度,否决道:“我是专为曾能混而来,我拒绝由其它人代为应战。”   小混狡黠嘿笑道:“丁仔明知不会是他上阵,所以故意这么问,你紧张什么!”   丁仔等人瞅着石天鹏讪然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直笑。   狂人帮上下对于能够如此成功地消遣别人,实在感到十分痛快!   反倒是武林四公子中的其它人,为石天鹏如此沉不住气,纷纷暗自摇头。   石天鹏窘然微窒后,反手撤下双枪,扬声催道:“那么,你还在等什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小混慢吞吞道:“我在等你心情平静,你难道不知道,心浮气躁乃比武时的大忌,我若不提醒你,只怕你待会儿输了后悔。”   石天鹏闻言心神一凛,这才逐渐收心定性,神态恢复沉静。   小混舔舔嘴唇,笑道:“孺子可教也!”   他侧首淡然道:“老哥,凝魂宝刀借我用用,人家可是出名的四大公子之一,功力非凡,我也得陪他慎重一点才行。”   小混言下之意,其实是指,若他以空手对付石天鹏的双枪,那未免显得太藐视对方。   小刀含笑解下宝刀交给小混。   小混扬了扬连鞘的凝魂宝刀,半开玩笑道:“我说石公子哥,咱手中这柄凝魂宝刀可是上古神兵利器,削铁如泥。你的双枪耐不耐得住砍呀?到时候可别被我弄断了,你又要不高兴!”   石天鹏沉声道:“我这双枪,乃是采取北海海底千年凝炼而成的精钢之母,以特殊秘法打造而成,非一般破铜烂铁可比。你勿须担心它是否耐砍,尽管全力施为便是了!”   “好!”   小混轻笑一声,当地微响,已然抽出青芒流灿,宛若秋水般的宝刀,他顺手将刀鞘拋还小刀,神色庄重道:“那你自己小心!”   话落,小混神情渐肃,缓缓提刀,直竖胸前。   小混脸上那湛然的神采,使人错觉得以为他此时此刻正身处庄严神圣的宝殿之中。   而他就是神殿所奉那尊主宰天地宇宙的无畏之神。   小混正以自己心中之神,呼应着手上刀中之神。   立于小混对面的石天鹏,在这极短的瞬间,突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悸,强烈地震撼着他的心神。   彷佛,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小混已非凡人,而是来自天界中的神只,浑身散发着凛然的威严。   石天鹏脚下微微轻退,几乎不自觉地,他已暗里流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艳阳当空的大热天里,四周围观的众人,亦同时感受到一股发自小混身上的肃杀之气,冷冽地使艳阳也为之倏然一寒,酷厉地使人心为之猛窒!   石天鹏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之下,闷声低吼,双枪宛似银蛇出洞,猝然发动攻击,直朝小混挺刺而至。   登时,漫空之中蓦然洒落点点耀目星芒,宛如极西暴雨倏乎打落,溜泻向小混立身之处罩去。   石天鹏毕竟是名家之后,动手出招一气呵成,形态更见雍容洒脱,丝毫没有平时言语中的暴躁冲动。   丁仔低声赞道:“不愧是银枪公子,比起其它年轻一辈的高手,他的功力的确不凡。”   小刀目不稍瞬,轻笑道:“只可惜,他今天找错对象,撞正大板,非得吃亏不可!”   一旁,翠笛公子端木青云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颇不以为然道:“五弟的飞星枪法自出道迄今,仍少有敌手,若说他定会吃亏,那可不见得!”   小刀微笑道:“是与否稍待即知。”   正值此时。   小混长啸入云,身形蓦地舒展,刀势随之发动。   剎时,只见青芒暴涨,宛若经天长虹斜挂而出,而当这抹虹光未敛,小混身形倏闪。   顿时,无数道刺目寒光在同个时间,骤然映现,反卷当空落下的星雨。   众人只听到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密如排炮,骤似急雨,倏起乍落!   小混和石天鹏两人,在此番互击一合即分,双方却又稍退即进,再度同时悍然抢攻出手!   于是——一圈圈灿烂夺目如星似钻的光华,复又冲霄而起,宛如飞腾的眩目神火,由粒粒、颗颗、条条的光影组成繁星般的光辉,在腾空中迸溅。   太阳彷佛在如此浩然的星光芒影灿耀之下,黯然失色,空气中充塞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好似地狱冤鬼索魂的凄号!   然而——另一片刀光却于如此绵密的星海中,悠然起自四面八方,缤缤纷纷,彷佛腊月瑞雪,竟带着逼人的寒气,冲破星影,溢向四周。   顿时,方圆十丈之内呼轰起凌厉无匹,卷袭而至的森寒,劲风如啸,刀光霍闪,每一股锋利的劲气和每一股锋利的劲气,交叉得如此紧密猛烈。   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空间可容圜转,没有些许方寸之地足供挪腾,天在咆哮,地在嘶吼着。   那种天毁地灭,星殒月崩的浩劫,彷佛在如许浩荡激烈的青芒蹿闪下来临。   四周围观的四公子、悟空禅师、小刀等人都被这股暴烈的劲流,吹得衣衫冽冽,发丝齐扬。   但是他们却舍不得稍退半步,喘歇口气,深恐微一眨眼转睛,即会错失这场交战最为细微的末节!   小刀忽然低吼道:“时候到了!”   蓦地——小混龙吟似的长啸,悠悠响起,凝魂宝刀同时豪光大炽,青芒暴涨!   小混已在长啸的同时,一口气将孤渺六绝的六大招式齐齐推出。   豁然之间,空中陡然炸开一团青碧交闪着白亮的浑然光球,笼罩着石天鹏与周遭三丈方圆的范围!   紧跟着这光球,一声呼轰巨响地在空气中猛然暴烈,宛似旱天巨雷捣人耳膜。   沉重闷实的声音,震得周围这些人心跳加速,血气翻涌。   呼轰的闷响,在石天鹏狂喝暴吼声中,又连续不绝地暴震而起。   登时,尘土飞扬,烟沙弥漫,好似为艳阳天底遮起一袭黄浊的纱幕,连山谷都隐隐在颤鸣,几欲崩颓。   围观的众人,终于禁不住迸溢劲气的排挤冲激,宛如醉酒一般,脚步踉跄不稳地朝后退去。   良久……尘沙终于落尽,山谷恢复沉寂。   小混昂然拄刀于地,脸上仍是那种湛然如神的表情,他的嘴角依旧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然笑容,双目平视着三丈之外挺立未动的石天鹏。   石天鹏双手之中依然交握着北海钢母精炼的银枪,只是枪头的红缨已失,枪耳更是布满密密如麻的缺口。   而他那袭闪亮的银衣,此刻业已破碎不堪,连束发的方巾亦不知飞落何处,乱发蓬散,半披于肩,半垂额际。   他的面孔苍白,因激动而痉挛,正微微地抽搐着。   虽然,石天鹏的身躯亦不停地轻颤,但除了因他自己将满口白牙深深咬破下唇所染血迹,他浑身上下并无任何创伤。   半晌。   小混敛去心中武神,淡然问道:“现在,你对本帮主的武功,是否满意?”   石天鹏浑身机伶伶一颤,忽而哭吼着,拔足狂奔而去。   “鹏弟!”杜云亭回眸瞥了小混一眼,立即掠身追向石天鹏。   端木青云沉沉叹道:“好狂悍、好霸道的刀法!”   悟空禅师从刚才就目瞪着蓝天,嘴皮子不住地翕合着,直到此时,他忽然又哭又笑,冲上前去,紧紧搂住小混,狂呼道:“就是你……哈哈……就是你呀,呜呜……”   蓦地——悟空禅师推开小混,他仔细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然后,挂着满脸泪痕,嘻嘻笑道:“你认不认识我?”   小混被悟空禅师如此莫名其妙的态度,搞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有憨然答道:“认识呀!你不就是悟空老和尚,少林寺出来的癫僧吗?”   悟空禅师心下大悦,又问:“你认识疯和尚我,那我们就算是朋友对不对?”   小混搔搔头,瞅着老和尚,他见悟空禅师满脸希冀的表情,心软道:“你既不是我的仇人,当然算是我的朋友啦!”   悟空禅师兴奋地狂吼一声,随即不住点头道:“好好……别忘了,你和老秃是朋友,别忘了喔,哈哈……”   悟空禅师蓦然仰天狂笑,而他的笑声令人听来竟有掩不住的心酸。   正当小混等人全都莫名所以地看着悟空禅师,这位癫僧忽而啊的狂吼,双肩一晃,人便已鸿飞冥冥,顿失所踪!   小混怔然搔着后脑勺,回首问道:“公子哥们儿,这疯和尚是怎么回事?”   濮阳无华茫然摇头道:“我们也不清楚。”   丁仔反驳道:“可是老和尚是和你们一起来的呀!你们都不清楚,那谁清楚?”   皇甫泾淡笑道:“悟空禅师并非与吾等一起来此。他原是为朝拜普陀山的南海观世音菩萨而来,正巧和吾等同宿于观音院,因得知吾等欲寻小混帮主,故而自我推为公证人,硬缠着与吾等一路前来!”   端木青云接着道:“悟空禅师既有癫僧之称,言行自是异于常人,他的意向岂是吾等所能了解。我们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实属正常!”   丁仔耸耸肩不予置评。   小混将凝魂宝刀拋还给小刀,拍拍手道:“不理他,现在你们文比打算如何比法?”   濮阳无华等三人,因石天鹏惨败后突然离去,及被悟空禅师哭笑莫名的搅和一场,对于较技之事,业已兴致不大。   经过他们三人略作商量之后,濮阳无华提议道:“由于吾等颇为关心五弟此去下落,为了能够尽量缩短比试之时辰,是以打消原定分别向小混帮主讨教之计划,改由区区为代表抚琴一曲和小混帮主相互切磋,不知小混帮主意下如何?”   小混潇洒道:“主随客便!”   于是,小刀找了块齐膝高的大石头,抽出宝刀,唰唰两三下,将石头削成长方形的矮几,置于屋前空地的阴凉处,做为琴台。   濮阳无华将怀抱的雪琴轻轻置于石上,盘膝于石前坐定。   只是他抬眼环顾近前青葱翠绿的山光景色,深吸了一口气调匀呼吸,心与境合,抡指缓缓拨动琴弦。   剎时,曼妙的琴声,犹如天籁纶音,幽悠响起。   初时琴音宛似空山鸟语,幽谷鸣泉,引得树梢上的彩雀亦吱啾争鸣相合。   忽而琴声低转,像煞风生院竹,雨打芭蕉,紧凑的直叩人心,惊走飞鸟;一忽儿,琴音回折,恰似珠走玉盘,露滴牡丹,予人喜税祥和之感。   蓦地里,琴声倏停再起,犹如平地炸响一声焦雷,音韵铿锵似铁,如同急风骤雨,雷电交加,千军酣战,万马奔腾,充满壮烈凛然,刀光血影的杀伐之气。   琴音越拨越急,越奏越紧,使得旁人闻之血脉贲张,只想长啸而起,投入那种激烈的战场之中!   琴音就在最为激昂澎湃的顶点,嘎然而止。   一时之间,山谷俱寂,众人不禁为如此令人痴醉的琴音,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濮阳无华含笑起身,轻揖谢礼,随而转向小混道:“尚请小混帮主指教。”   小刀等人折于濮阳无华的琴艺,不由得有些为小混担心,不知他是否能弹奏出如此象样的曲子,搞不好,狂人帮这回可得砸锅丢脸!   小混笑意漾然的落坐,以指轻拭琴身,满意道:“原来这琴是以罕见的千年雪松木制成,怪不得琴音的震鸣效果如此优美!”   他接着叮叮咚咚,拨弄几下琴弦,咂嘴笑道:“乖乖,这弦可是正宗天山冰蚕丝,无怪乎能经得起内力的催弹而不会绷断。不错!不错!这真是一具好琴。”   濮阳无华微讶道:“小混帮主好锐利的眼光,竟能轻易道出此琴奥妙。”   小混舔舔嘴唇,略见兴奋道:“好久没有奏琴了!今天难得遇上好琴,而且兴致也不错,少爷我便来个以琴会友!”   在众人期盼下,小混缓缓提手拂掠琴弦,一阵流水也似的清脆声音,浅浅细细的流溢出来。   彷佛要渗入人心一般,充盈在倾听的众人耳中,熨贴众人的胸怀。   这阵细碎的声音,虽是轻悄的若有若无,几近不可听闻,却又恁般清晰绵延,源源不绝地传出。   无形的音韵,此时彷佛已化为有形的小溪,由潺潺细流,越聚越广,终于汇成滔滔江河,悠长豪迈的向前奔流不息。   于是滚滚的琴音带众人的思绪奔向浩荡大海,纵情翻腾于无边无际的宽润海洋。   忽而奔腾的琴声变成袭卷海面的和风,那股祥和又无所不在的拂动一切,那股轻灵又飘逸的掠向大地……蓦地——琴音一沉,那阵掠向大地的风,顿时来到沙漠,变得恁地低哑呜咽,宛如细述着沙漠里沉冷的寂夜。   琴音在飘,悠悠荡荡宛似座座移来换去的不定沙丘,诉说着大漠幻海的永恒。   琴声渐扬,沉寂的冷夜已逝,代之而起,是酷日当空的白昼,那种逼人的闷热,似乎随看琴声袭向众人,使得众人宛若置身瀚海,额际不自觉的沁出汗渍!   忽而——木屋之后响起赤焰的嘶鸣,剎时,它那火红的身影已狂奔而至,眼神切切的四下搜望,彷佛在问自己是否回到思念中黄沙漫漫的故乡。   骤昂的琴声,像煞沙漠之中突现的沙暴,令人措手不及的呼啸而至,压得人心沉沉,几欲窒息。   赤焰惊惶的人立而起,长声高嘶,随即一头钻入小妮子怀中寻求躲避!   而这妮子竟在琴声牵引下,思想起塞外的老家和父母亲人等,此时早已泪眼潸潸,啜泣不已。   琴声仍然激烈澎湃,但是窒人的压力逐渐消失,变成广袤、沉寂融合着虚空的无垠,殷殷召唤着众人内心最深处的奥妙。   同时,了无痕迹地涤净众人心灵曾经受过的创痛和哀伤!   所有的人,都在小混神妙的琴音中,迷失了自己……不知经过多久的时间,濮阳无华自激动的情绪中,强挤出一句话:“我曾去过大戈壁……”   他闭上眼,努力镇定自己,有顷,方始接道:“刚才,我以为……我又回到沙漠了!”   端木青云和皇甫泾两人更是错愕的呢喃:“天呀!那是琴音还最天籁?”   小混似乎还停留在自己思绪当中,纹风不动的目注空茫。   忽然——哈赤哽咽的扑倒在小混脚边,泫然欲泣道:“少爷,咱们何时回关外的家?”   小混飘飘渺渺道:“快了!等咱们办完正事就要回去。”   蓦地——小混回到现实,他不解地瞪着身旁的哈赤,奇怪问道:“我说哈赤,你跪在那儿,哭得像个娘们,是在干啥名堂?”   哈赤怔然抹去满脸泪痕,吸吸鼻子道:“少爷!你弹出来捞什子琴声,让哈赤忽然想起蒙古老家,哈赤才会难过嘛!”   小混嗤笑道:“没出息!我不过是弹上一曲,也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他再抬眼一瞧,这才注意到不光是哈赤,几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对劲,就连站在屋内的小郎母子,亦是张口结舌,傻怔怔的瞪着他发呆。   小混恍然呵笑道:“没想到本少爷的琴声竟能如此令人感动!”   濮阳无华长叹口气,一揖到地,钦服道:“小混帮主神技,果然堪称琴中圣手,区区自叹弗如,差之甚远矣!”   小混摆摆手,戏谑笑道:“你也不太差啦!只要你不再之乎者也,就会更好一些。”   濮阳无华坦率笑道:“若真如此,区区宁愿放弃诸圣先贤之礼,也要求个琴艺进步!”   顿了顿,他接着爽朗道:“无奈此为不可能之事,除非……”   小混瞟眼黠谑笑道:“除非我告诉你,增进琴艺的方法!”   濮阳无华直挚道:“不错,不过小混帮主若有难言之隐,吾等亦不敢相强。”   小混爽落大方道:“这种事有什么难言之隐,其实,道理很简单,你只要能够把谱忘掉,就逐渐会达到我这种境界!”   “把谱忘掉?”   濮阳无华三人等不约而同,讶然脱口重复这一句话。   小混瞧他们三人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不明白个中道理。   于是,他索性解释道:“任何音乐弦律若是着于曲谱,其表达的方式,难免就会受到限制。譬如,滑动的音符,原本可以表达流水的动性,也可以表达浮云的飘逸,就看作曲之人如何诠释,可是任何诠释却都只能传达出一种意念,而割舍了另一种意念。”   小混见濮阳无华等人颔首同意之后,接着道:“以刚才濮阳老兄的演奏来说,你已经精确地捕捉到琴曲中的涵意,而且也懂得将心神贯注于曲中,并借着高超的技巧,达到心与曲合的境界。”   喘口气,小混继续道:“像这样子弹琴,你永远是受曲谱的摆布,作曲的人要你弹水,你就无法弹云,势必破坏整个曲子的流畅。如此,你的琴艺虽好,却也无法突破精进!”   濮阳无华等人似是有些明白地陷入沉思之中。   小混给他们一段仔细思考的时间,以消化他刚才那一番话。   然后,他缓和语气道:“所以,当你们演奏时,不论是笛、是箫、或是琴,唯有忘掉有形的曲谱,让自己的心灵一片空白,毫无其它曲调的杂思。”   “这样,你们才能想到什么意境,就奏出属于那层意境的音律,毫不拘怩有形,如此自然会达到曲随心生的无形境界。”   小混终于语声幽远的结论道:“那时,任何音韵弦律的演奏,都是心灵的演奏,也唯独人类的心,方能体悟天地万物之间复杂的变化和种种声响。   因此直接由心灵深处所奏出的音律,才能真正符合自然宇宙的律动,方可算是接近天籁之音的高超演奏。”   濮阳无华他们三人痴然沉醉于小混所说的一番话之中。   良久……濮阳无华幽幽长叹一声,虔诚揖礼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吾等向来自傲于乐艺之精,少有人可出其右。如今方知此道之不可窥,昔日自以为是之谬,想来着实惭愧。”   他和端木青云、皇甫泾等三人再度向小混深深一揖为礼,脸色沉郁地飘然离去。   小妮子茫然不解道:“他们怎么回事?好象受了很深的刺激耶!”   小刀感慨道:“他们三人在江湖中,是出名的爱乐成痴,而且向来目高于顶,如今小混一席话,揭发音乐之道最深的奥妙,却是他们从未窥见的殿堂,他们岂有不受刺激之理!”   丁仔若有所思道:“小混这番话,何止是阐明乐艺的妙境而已。武学一途,不也是要超越有形,寻求心灵的无形,这就是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小混伸手摩弄丁仔头顶,嘿嘿狎笑道:“孺子可教耶!竟也开始懂得举一反三的道理,未来前途尚有可为!”   丁仔拨开他的手,龇牙咧嘴道:“辣块妈妈的,什么才尚有可为,是大大的有可为!”   小混哧地一笑,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奇怪道:“爱乐成痴的人,怎么会和金剑、银枪这种喜欢玩枪弄剑的人搞在一起,而且结拜成兄弟?”   小刀道:“其实,武林四公子中,真正与金剑公子有结拜之谊的人,只有银枪公子石天鹏,其它三人,则是因为他们与石天鹏家为世交,故而间接也和金剑公子杜云亭称兄道弟。”   小混点点头,蓦地击掌叫道:“好了,今天被这公子哥们儿搅和一场,耽误不少时间,咱们赶快离开这里到慈云庵去,看看九死还魂草是不是真的在那口井里。”   小郎急忙奔来,拉着小混的手,真挚道:“小混,我娘说时辰还早,要你们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她老人家已经下厨正忙着,你们可千万走不得!”   小混和其它人对望一眼,豁然笑道:“好,反正吃饭皇帝大,其它什么事都等吃过饭再说。”   于是,狂人帮众将官立即拋开刚刚发生的一切事情,个个心无烦恼,开怀畅笑地争先抢向小屋,你推我拉地在门前挤做一团……   第四章 灵药仙水巧因缘   慈云庵。   是位处深山,庙小名隐,香火不盛,若非一般久住当地的山中居民,寻常人是不会想到这里来进香朝拜。   由于小刀和丁仔两人早已去过数次,因而他们宛如识途老马在前带路,直奔慈云庵而去。   初时,他们尚沿着一条尺来宽的小路蜿蜒而行,途中分溪错岭,竹木清幽。   渐渐,众人越行越高,直跻危崖,四周时而可见大石磊落,棋置星罗,松竹与石争隙,景致已入胜地。   小妮子薄汗轻挥,赞叹道:“没想到时已过深秋,山里的景色依然这么美!”   小刀轻笑道:“这里还不算什么,再往前去大约二里地,那里的路,比羊肠小径还小,几乎是要砍木拔草才能通过。”   丁仔接着绘声绘影道:“是呀,上回有一次我们经过的时候,正好遇上浓雾,那才刺激,人走在路上,你随时得准备着一脚踏空,摔到悬崖下去。   有时衣服不小心被荆棘勾住,你会以为自己被恶鬼揪住,啧啧,说有多惊险,就有多惊险,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小妮子不相信地对丁仔扮了个鬼脸,皱鼻吐舌道:“骗人!我才不信真的有那么刺激!”   丁仔佯嗔道:“不信咱们走着瞧!还有更刺激的事你不相信,我就不说,让你待会儿吓得哇哇大哭,那才过瘾!”   于是小混等人继续前行,果然,不过顿饭工夫的路程之后,小路越走越窄,逐渐为齐膝的野草所掩。   若非借着草势倾颓的样子,还真是不容易找到路。   而其间,杂树淹顶,荆棘密布,若在雾里走来,丁仔所形容的景象,不是不可能发生。   如此不知又走多久,天色忽然转暗,远处雷声隆隆,像是有阵雨即将来临。   小混望着天色问道:“老哥,前面有没有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我看这场雨咱们是逃不掉了。”   小刀回首道:“再过去点,有个一线天夹壁,上次我和丁仔经过时发现半腰上有个裂隙,那里应该可以躲躲雨。”   众人即刻加速行程,不多时便抵达夹壁所在处。   只见夹壁两面,距离不足一尺,上下如一,抬头望去,果然只能见着窄窄一线的天空。   在夹壁右面的半腰处,有个人来高的裂隙,此时,豆大的雨点等不及哗啦直下,没多久四周开始飘起浓浓岚雾,雨中雾景,使人几乎怀疑自己正身处仙乡。   小混等人顾不得欣赏如此如梦似幻的奇景,连忙施展壁虎功,手脚并用地爬上裂缝。   唯独哈赤一人为难地瞪着裂缝发呆,赤焰在雨中颇有同病相怜之意,不禁摇头晃脑地对他咧嘴轻嘶。   小混回头下望,不由得笑道:“他奶奶的,怎么留下两只漏网之鱼,总不能叫他们在下面淋雨,万一感冒就伤脑筋。”   他叫丁仔和小刀解下裤腰带,打算将赤焰和哈赤拉上裂缝内。   丁仔提着裤头,喃喃抱怨道:“辣块妈妈的,又不是只有我们有裤腰带,你怎么不解自己的?”   小混狡黠嘿笑道:“你以为帮主是干什么吃的?这么点小事,岂需劳动本帮主。”   他拋下裤腰带,叫道:“哈赤,你先替赤焰绑稳腰带,我拉你们上来。”   由于小刀和丁仔两人借口两手需要提着裤头,不能帮忙,小混只得瞪着眼叫小妮子帮忙,千辛万苦地分别将赤焰和哈赤拉上来。   可怜这妮子,碰到小混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只好认命,来场夫唱妇随。   小混眼见天色渐晚,而雨势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便叫哈赤升起火堆准备在裂缝内过夜。   夹壁中的裂缝经火光的照耀,四周渐晰可见,小混在好奇心的趋使下,擎着火把四下走动打量。   忽然,他兴奋叫道:“喂,你们快过来看,这里面好象有信道。”   小刀等人闻声蜂拥而至,果然听见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处似是有隐约的水声。   小混呵呵笑道:“反正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进去逛逛如何?”   其它人好奇顽皮的心性并不下小混,岂有不同意之理,于是人手一火,在小混带领之下,鱼贯进入裂缝深处之内。   有顷,众人即发现水声来源。   原来是自上合的壁面所渗入,逐渐汇聚成浅流后,缓缓泄向更深的里处,而其下竟是濡足而平的沙底信道。   小混他们循着浅流更向深处而行,不一会儿,只见信道中间有片岩石如舌上吐,直竖夹中,高仅三尺,两旁贴于洞壁。   此洞壁原本宽仅束肩,此时岩石当胸阻道,众人只得攀援而过,逾之甚艰。   再往里行去,石洞两壁愈贴愈近,已至肩不能容之境,众人只有侧身而进。   不过刚走数尺,又有一处如削岩石阻其隘口,高度犹较前面那片岩石更高更陡。   此石不但毫无可借力攀登的地方,而且几乎已将洞口全部堵死。   小混火大之下,探手入怀,骤见寒光微闪,●喳一声,岩石的上半部,已被小混以匕首切断,轰隆地向后坠倒。   小混收起孽龙寒匕,拍手谑道:“奶奶的,你这顽石,竟敢阻挡本少爷的去路,真是不知死活。”   翻过这块顽石,内壁渐宽,终又可以平肩而行,而众人脚下的流水,却也泓深及膝。   小混等人不惜涉水而行,终于来到洞壁终点。   原来竟是一处高不见顶的钟乳石洞。   众人啧啧称奇地仰睇上望,但见洞内色皆赭黄,唯独无数夹壁尽处悬崖直下的钟乳石,和地面上滴聚凝结的石笋纯为白色,两色辉映,景色壮观。   小混他们怀着欣喜之情,各自四处浏览。   小刀指着一处石理牡砺如鳞的硕大钟乳石,笑问道:“你们过来瞧瞧,这钟乳石像不像龙头?”   小混等人左右打量后,果见此石犄角、眼、须俱全,而且历历如真,的确像煞了老龙之首。   小混好玩笑道:“也罢!此洞有幸被咱们狂人帮发现,本帮主特赐名龙首洞!”   于是,他再度取出孽龙寒匕,在一处平坦的洞壁之上,刻下:“龙首洞狂人帮到此一游帮主曾能混赐名丁卯年秋”   其它人亦依序接过寒匕,在旁边题下自己名号。   等到他们看遍此词,小妮子催促道:“我觉得这里面好冷,咱们赶快出去好不好?”   其实,小混早已察觉此洞之内,似乎有股奇异的寒气,不知由何处隐隐透出,但他始终未曾找出这股寒气的来源,此时经小妮子催促,他也懒得再去观察。   于是,他们一行人又循着原路回到夹壁半腰处的裂缝口,等待雨后黎明。   第二天。   小混他们于晨光熹微时分上路。   冷冷的薄雾,犹透着令人清醒的微寒。   通过一线天夹壁后,众人沿着一条以粗石堆栈而起,若有若无,遥不可望的窄小石道,累级斜上。   小混突然咯咯失笑道:“奶奶的,到慈云庵的路程不算近嘛!当初我听老太太所说,还以为不远。”   小刀轻笑道:“事实上,我们第一次跟小郎兄一起来时,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才走个来回,山里面天又黑得快,太阳一下山,连路都看不见,要不是仗着自己一身提纵术帮忙,恐怕半夜都还回不到家。”   丁仔接口赞叹道:“比起小郎,我们摸黑走路的德性,简直可以称为狼狈。有时我都怀疑,他走路到底有没有用眼睛看,还是纯凭感觉就知道路在哪里。”   小混不以为然道:“习惯成自然嘛!他一辈子就是生于斯、长于斯。加上他经常为他娘取仙水,这条路他没走过上千回,最少也走了九百趟,就差没把路走穿、走烂,他自然是闭着眼睛也不怕会掉下崖去。”   小妮子在他身后,啐笑道:“你这个人呀!就是见不得人家有本事,非得找出理由解释对方的本事没啥了不起才高兴。”   小混咂嘴道:“那你就错了。不是我见不得别人比较好,而是,我懂得去分析别人之所以成功的地方,你若能明了别人为何有那种本事,我们就可以从中去学习对方的技巧。   以后,别人的本事也就是变成咱们自个儿的本事,这就是处处留心皆学问的道理,懂不懂?我说……娘们!”   小混蓦地旋身,回头赏了小妮子一吻,这才咯咯直笑地大叫娘们,逗得小妮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又是捏起粉拳追杀小混。   小混故意抱头鼠蹿,嘴里犹自喳呼道:“乖乖不得了,又想谋杀亲夫啦!”   他们一行人的脚程,就在如此戏谑嬉笑中,有意无意地逐渐加快。   直到众人直凌山顶时,小混正以为此去无路,忽然听见轰轰即水雷鸣之声,于是他讶异地回头,以目询问身后的小刀。   小刀眨眼笑道:“你抢得那么快,我还以为你知道路怎么走!”   他哈哈一笑,越过小混,忽然纵身跳向左侧悬崖底下。   小妮子低呼半声,随后好奇地贴着崖边往下俯望,只见小刀就站在崖下一处突出的狭窄地方。   从那里开始,隐约可见一条荒草半掩的小径,紧邻山壁,渐向谷底没人。   小混单手揽着小妮子,与她并肩下坠。   随即,小混抓抓头道:“这慈云庵里的尼姑哪边不好住,干嘛要住在这种既得上山,又得下水的鸟地方?”   丁仔谑笑道:“因为只有这种外人不易进入的鸟地方,才能避免凡夫俗子的打扰,才容易脱离红尘。”   他随后亦轻巧的跳落崖下,招手叫道:“快来呀!过了这里就到慈云庵。哈赤,你可以拉着山崖上的老藤滑下来,以免这块突地,被你一跳给压垮啦!”   哈赤呵笑连连地直点头,刚才,他还直担心往下跳时,会将那仅有的立足点震崩!   小混回头对紧紧尾随的赤焰挥挥手道:“儿子,你要下去上来太麻烦,干脆就留在这里等我们,你自己随便找消遣打发时间,我回来后再叫你就是。”   赤焰昂首轻嘶,复与小妮子和小混耳厮鬓磨撒娇一番,这才径自放蹄而去,隐向峦山翠谷之中。   随后,哈赤攀着悬生于崖际的老山藤,手脚伶俐地溜滑下崖。   小混环顾周遭,但觉沐浴于秋阳之下回环离立的群峰,显得恁般亮丽可爱,忽而兴致大发,仰头纵声长啸。   啸声中,他手揽佳人,冲霄而起,凌空七丈有余,忽地一记美妙盘旋,托揽着小妮子,两人并肩缓缓飘落在崖边那处突出的小空地上。   小妮子似嗔似笑地轻啐道:“你少卖弄,万一这声鬼叫又招来一些牛鬼蛇神,我看你怎么打发。”   小混眨眼谑道:“不是说好了,把你送人当和平献礼就没事。”   小妮子横他一眼,脚下蓦然一跺,狠狠地踩了这混混一脚,娇哼一声,扭腰甩发,身形曼妙地朝贴于崖旁的小径纵掠而去。   小混揉着脚,苦笑道:“奶奶的,教会她轻功,她倒用来当逃开我的工具,这太没道理,哈赤,你说对不对?”   哈赤猛点头道:“对对,像哈赤学会刀法和轻功,也不会离开少爷,哈赤永远跟着少爷,侍候少爷一辈子。”   小混呵笑着拍拍这个憨直的蒙古怒狮,充满感情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死混混,你还在磨菇什么?快点来呀!”   前方已不见小妮子等人的身影,只有这妮子娇滴滴的催喝之声。   小混朝哈赤扮个鬼脸,吐吐舌道:“河东狮吼啦!快走,快走!”   众人沿着小径渐行向下。   初时犹有路影,未几脚下积叶盈余,蛛网莽棘蒙密。   小妮子一路行来,飘飘秀发虽已编束,却仍遭钩扯,恼得她抱怨连迭。   离开这段难行小径,众人眼前忽然一亮,原来已是到达谷底,只见一匹银练,悬涧注溪,四周危石叠嵌而下。   小刀脚下不停,微然纵身,即已掠上巨岩,而此时,溪下岩间奔流,众人便从涧水中攀石践流,溯溪而行。   行行复行行。   众人越向溪上源头,溪石越巨,有时石大如间小屋,侧立溪中。   小混等人仗着一身艺业,轻松通过此段路程。   有顷。   小刀舍溪就山,循而西转,随山脊复渐向上,直瞰溪下,已不见原溪,但闻水声隆隆,别有幽邃之意。   再走不久,众人眼前一涧飞空,隔断山路。   涧上一截独木横涧而过,权充危桥;小混等人渡此独木桥后,路行越峻,从两山之间的夹处,直登峰侧。   忽然,小刀遥指前方,但见竹林业密,屋宇隐露。   他轻嘘口气道:“那里,就是慈云庵!”   慈云庵座落于半山之间,倚峰环溪,地理奇佳。   然而,进入此庵,不过一间草堂,堂上大厅供着观世音菩萨,菩萨两旁,则是善财童子与龙女。   供桌上的香炉里,三炷清香只剩寸余,暗红的香火,犹自散发着袅袅轻烟,淡淡的檀香味,飘浮于空。   这座慈云庵虽然如此窄小简朴,却有着一股与大庙相同的庄严肃穆,看得出,在此修行的人,必是个虔敬有为的修士。   小混他们进入庵内,自动自发地燃起供香,向堂上菩萨献香祝祷一番。   他们不过将香插入炉中,一名年过五旬,面容清↓,眼神锐利的灰衣老尼,手持念珠,自堂内禅室缓步而出。   老尼单掌揖礼,念佛道:“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久违了,此番可是带朋友前来还愿?”   小刀回礼道:“是的,师太,只怕又得打扰,我这兄弟病本初愈,所以想再求些仙水让他养身!”   老尼转眼目注小混,那犀利的眼光,好似要洞穿小混心神。   怎奈小混对她锐利的眼神宛若未觉,依然如往含笑回视着老尼姑。   良久。   老尼轻喟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心胸坦荡,眼神清明,实非诡谲小人。如此而言,本庵之劫,只能说是天意!”   小混正奇怪这老尼姑所言之意为何?   老尼姑复又淡然接口道:“小施主,仙水井贵友已知在何处,汝等径自前往即可。老尼唯有一愿,尚望小施主看在山区百姓求医困难的分上,只求所需,留手一、二!阿弥陀佛!”   这老尼稽首为礼,如来时般悄然,径自默默回身转回堂后而去。   丁仔不得其解地抓着头,奇怪道:“这老尼姑今天怎么啦?似乎心情不好,而且好象话中有话,禅机无限吶!”   小混似笑非笑道:“这师太可不是普通人,她已经知道咱们所为何来。”   小妮子讶问道:“你是说,她知道咱们是来找九死还魂草?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们都还不确定仙水井里,是不是真的有那玩意儿!”   小混耸肩道:“我也不明白她怎会知道咱们的来意,说不定是观音菩萨告诉她的。但从她所言,我可以确定,九死还魂草一定在井里。   而且……她不反对咱们去取,只是要咱们别赶尽杀绝,将所有的还魂草捞走,免得仙水变凡水,耽误山区里居民的健康!”   “小施主不言而喻,足见慧心!老尼因而有言相劝,来日江湖,诡谲难免,但存仁心,少造杀孽,尔等可去矣!”   小混等人被老尼自后堂所传出的言语,惊得为之怔忡!   小刀呢喃道:“没想到这位师太,竟也是世外高人!”   丁仔咋舌低语道:“乖乖,咱们来过这么多次,竟然从未发现这老尼,不,是这位师太深藏不露,那她的修为,岂不高得骇人听闻。”   小混不言,拉起小妮子回身就往屋外走,哈赤毫不犹豫尾随而上。   丁仔怔叫道:“你们到哪里去?”   “仙水井!”小混头也不回道:“师太已经叫咱们走啦!你们还在那里嘀咕啥个劲儿?”   慈云庵的屋后,有一口看来年代已久的小方井,井上并无取水用的轴辘支架,只在井边置放一个绑着麻绳的小木桶,供人打水。   小混等人先畅饮仙水井中清凉甘甜的井水后,纷纷围在井旁,穷极目力地打量着井底深处。   但是,除了黑幽一片,以及波光粼粼,众人却是啥也不见!   丁仔问道:“伟大的帮主,这井内啥个玩意也看不见,你倒是有何主意?”   小混瞄眼道:“主意很多,本帮主正在考虑用哪一条比较简单。”   丁仔仍然不知死活,兴致勃勃问道:“那你赶快考虑,我等不及想看结果!”   “你真的等不及了?”小混无辜地反问。   “然也!”   小混指着水井道:“好吧!既然你如此性急,本帮主特派你为开路先锋,率先下井去一探究竟。”   “我?”丁仔指着自己鼻子道:“为什么叫我下去?”   小混轻哼道:“是你自己承认等不及,本帮主赏赐你这机会,你难道不高兴?”   丁仔噎住话尾,瞅眼瞄向其它人,只见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只得认命道:“下去就下去,辣块妈妈的,遇见你们这票贼人,真是三生不幸。”   小刀故做感慨地拍着他的肩头,安慰他道:“可怜的丁大少,这句话我们都已经说过无数次,而在不可预知的将来,我们还会继续不停地说下去,你就姑且认命一遭!”   丁仔轻嗤一声,略做挣扎之后,爬上井口,潇洒摆手叫道:“吾去也!”   “噗通!”巨响,这小子居然选择倒栽葱的方式落井下人。   “是谁掉下水?”   庵内,忽然赶出数名年轻尼姑,一个个神色惊惶地交相指问。   小混暗吹声口哨,心想:“他奶奶的,这么个小小尼姑庵,竟有这么多花不溜丢的大尼姑,她们这些人个个长得年轻貌美,为什么要想不开出家?”   这群尼姑看到小混等人环井而立,似乎有些惊讶。   其中一名年约三旬上下,相貌出众美艳的尼姑,合掌问道:“原来是邓施主在此,但不知方才何以有人落水之声传来?”   小混抱臂倚坐井边,呵呵笑道:“我有位朋友想不开,决定借仙水之助,早日西归参见如来,我们就是在这里等着看他的结局。如果有效,待会儿,我们也要下去洗个仙水澡,以便早日得道成仙!”   这名尼姑轻斥道:“施主,休得妄言!此井仙水,乃受观世音菩萨特赐灵符,是为解救百姓众生之苦疾而成,岂容你们如此轻蔑!”   小混咂嘴道:“我的乖乖,好凶的尼姑,你的脾气这么冲,也算是出家修行之人应有的态度?”   这尼姑闻言脸色大怒。   小刀急忙打圆场道:“出尘师太,且请息怒,我这兄弟为人不拘小节,言行难免冲撞师太,尚请师太见谅则个!”   小混不以为然道:“老哥,你对她干嘛那么客气?她的态度本来就是太差。所谓火烧功德林,就是指修行之人应该不妄动嗔念,以免有毁所修功德。我这是提醒她注意,你怕她发火做啥!”   出尘师太振袖怒道:“利口小子,本师太如何修行岂要你来指点,今天若不教训于你,你尚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小混嘻嘻嘲谑道:“笨师太,谁不知道天有两个屁股高,地不比人的脸皮厚!这么简单的事,不用你教,我早就知道啦!”   小混故意拿俗语一个屁股翘得半天高,还有人的脸皮比地皮还厚这两句话,来消遣出尘师太。   出尘师太重重冷哼,扬手正待出掌。   庵内,忽然传出老尼姑的语声:“住手!出尘,这位小施主所言正是你修行上最大缺失,他今日出言点化于你,你何以尚不知开悟?真是令为师失望。”   出尘师太猛地一怔,举起的右手亦停于半空,她似是陷入一片幽思,念念自语道:“火烧功德林,火烧功德林!我总是在妄动嗔念吗?”   她颓然垂下右手,向小混合掌揖礼道:“阿弥陀佛。感谢小施主点醒贫尼。”   随即,出尘师太回首对其他尼姑道:“师父既然知道他们在此,是不阻止他们所为,想来别有用意,我们进去吧!”   众尼姑对小混他们稽首为礼,在出尘师太的带领下鱼贯离去。   小混呵呵轻笑着大声道:“老师太,您好高明的听力,好高明的千里传声功夫!曾能混佩服啧啧。”   庵内寂然无声。   小妮子耳语道:“小混,那位老师太真的能听到咱们在这里说话?”   小混轻笑道:“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刚才难道没听见老师太所说的话?”   小刀轻嘘口气,叹笑道:“小混混呀,刚才我可真替你捏了一把冷汗,你知不知道!”   小混奇道:“为什么?就为了那个出尘师太?”   小刀严肃道:“你可知道这位出尘师太是谁?”   他不待小混回答,接着道:“她就是三年前武林中令人闻之变色的鸳鸯双煞之一,血西施黄婷芳。只要她出手,没有不见血的事,而你竟敢不知死活地去招惹她,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妮子咋舌道:“我在牧场里,也曾听过血西施这个名号。那时,在黄河畔有个崔员外有钱有势,可惜不做好事,听说就是被血西施吊在树上一刀一刀凌迟至死。这件事在关外轰动许久呢!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出家?”   小混诧然道:“这么说,血西施不是坏人喽!”   小刀正色道:“黄前辈与其夫婿冷修罗白玉生前辈两人,虽然出身黑道,而且行走江湖时,因手段狠辣而被合称为鸳鸯双煞,但他们所除皆恶,从未错杀过一个好人,他们自然不是坏人之属。”   沉沉一叹,小刀接着又道:“三年前,鸳鸯双煞却在仇家的设计暗算之下,一死一重伤,随后幸存的黄前辈亦从此消失武林。   若非在此遇见,我和丁仔也都没想到原来血西施已经皈衣佛门,成为出尘师太。”   小妮子感伤道:“鸳鸯折翼,爱侣皆离红尘若梦,皈佛悟空!这真是痴情人有伤心事!”   忽地——水井哗啦一声,井内传出丁仔声音道:“什么伤心事?我还没去,你们伤什么心?我这就回来报到啦!”   小混他们探首下望,丁仔已四肢贴着井壁,游将上来。   他到达井口后,翻身坐于井缘,抹去脸上、发际,湿漉漉的水滴,嘴唇发紫地直打着哆嗦。   小混立即给他塞下一颗朱红药丸,再叫小刀为他揉身活血,经过一阵调息,待他恢复正常。   小混急急问道:“下面究竟是何光景?”   丁仔双手犹自不住交搓着自己双臂,抖喘道:“这井下居然是条水道,越往前去,水温越低。最后可以到达一个出口,上去后是个地底洞穴,洞穴里面乌漆麻黑,根本不见光、不见影,好象很深很长的样子,我没带火种,又怕你们等太久不放心,所以先回来!”   小刀好奇问:“有没有看到什么九死还魂草这类的东西?”   丁仔摇头道:“水里是没有,至于那洞穴里就不得而知了。”   小混按着井缘,弹指沉思道:“照理说,这井水里一定有些什么玩意,才会使水质带有药香,且具疗效才对,会不会是那洞穴之后,又是潜流,与水井的水道相通?”   丁仔突然击掌叫道:“对了,我原本一直往前游,后来突然觉得水流有异,才试着上浮另寻出路,那水道似乎还可以再往前去,很有可能如你所猜测,洞穴下是一段地底潜流。”   小混搓着下巴,呵呵笑道:“你不看看是谁在猜事情,曾能混岂是混假的。”   他微顿后,断然道:“咱们就准备准备,下井去瞧它一瞧!”   小妮子怔然道:“要下水井?可是……小混,我又不会闷气,而且怕游泳,我想不要下去!”   小混为难地抓着后脑,叫道:“你不去,一个人要去哪?我不放心!”   哈赤吶吶道:“少爷,哈赤也不会游泳,哈赤留下来陪小妮子姑娘,好不好?”   忽然,出尘师太不知何时已立于庵后,柔声道:“奉师父之命,特来转告小施主,尔等若是放心,可请女施主暂留庵内。”   小混呵呵直笑道:“故所愿也,不敢请耳!”   出尘师太淡然道:“天下尚有曾施主不敢之事?你太客谦了吧!”   小混皮相复露,嘻嘻笑谑道:“我未来的老婆要寄你们庵中养几天,若不故做客套一番,万一她被你们诱拐出家,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小妮子窘然啐道:“死混混,你说的那是什么话!”   小混嘿嘿笑道:“管他什么话,反正绝对不是唐伯虎的古画(话)!”   出尘师太此次竟未动气,反而哂然淡笑道:“好个游戏人间的曾能混,你只管放心,若是心坚意贞,任何诱惑、招骗亦迷不了这位姑娘的本性,她何需出家!”   出尘师太转而面对小妮子道:“施主可随我来!”   小妮子有些犹豫地看着小混。   小混大方挥手道:“我说妮子,你尽管放心跟这位师太去,我看人家若不是欣赏你,也不会让你留在庵里做客,既然师太这么瞧得起你,你可别让她们失望。”   出尘师太含笑点头道:“曾施主的确不凡,无怪乎吾师对尔等的打扰不以阻止。女施主,既知痴情人有伤心事,何惧于吾?”   小妮子不料自己感伤之词,竟被听去,闻言不觉有些赧然。   她回眸道:“那我就和师太进庵;小混,你们下井可得快些回来喔!”   小混摇摇头道:“难喽!这加上准备东西的时间,最快也得三、五天、个把星期才能将井底的情形探查清楚。你反正待在庵里,我很放心,所以我一定不会很快回来。”   小妮子被泼了当头一盆冷水,心情大坏,嘟起樱桃小嘴,娇嗔道:“你干脆不要回来算了,死混混!”   她索性一扭头,径自跑入庵中。   小混对含笑而立的出尘师太,无奈地耸耸肩,颇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哈赤迟疑道:“少爷,那我呢?要不要留下?”   出尘师太清悦道:“本庵内恕不招待男客,不过这位施主若要留下,本庵倒是可以供给铺盖、伙食,至于吃住之处,施主只得觅处自理。”   小混拍拍哈赤胸膛,代为决定道:“你就权充慈云庵的门神,在庵外找个地方打地铺好了!”   他回头道:“老哥、丁仔,这边的事情安顿好了,咱们别再浪费时间,尽快出山准备下水的东西!”   丁仔呸呸啐道:“辣块妈妈的,什么出山,童言无忌,大风吹吹去。”   小混咯咯一笑,转而对出尘师太躬身长揖道:“好师太,咱的亲亲小妮子和哈赤两人,就麻烦你费心照顾,吾去也!”   小混话落身动,只是微一晃肩,人已射出十丈开外。   小刀和丁仔同时抱拳告别道:“师太,后会有期!”   他们两人身形倏闪,急急追向小混。   出尘师太单掌问讯,轻揖为礼,目送小混他们的离去,不由得淡笑道:“好俊的身法,无怪乎狂人帮能够名动江湖。”   哈赤怔头怔脑道:“师太,你在深山里面也知道咱们狂人帮很有名呀?”   出尘师太淡然道:“一朝入江湖,生世在江湖,你或许无法体会我所言。毕竟,你怒狮,是因为曾施主才会在此江湖,你是无须想得太多、太复杂。”   出尘师太说完即回身,向庵前行去。   哈赤茫然又摸不着头绪地瞪着出尘师太的背影,心想:“这老姑子说话好奇怪,为什么我都听不懂她的意思?等少爷回来,我一定要问问少爷。”   有了决定,哈赤心情豁然开朗,呵呵一笑,大步走向慈云庵门之外。   他可没有忘记,小混交代他要当慈云庵的“门神”,他还得负保护未来帮主夫人的责任吶!   第五章 井底之秘古遗兽   隔日的黄昏。   小混他们三人抱着大包小包的采购品回来。   小混人未到,声先至的大吼道:“亲亲小妮子哟,你未来的老公我,曾能混回来啦!”   话落,他已一头撞向慈云庵门口,正巧与自庵内飞奔而出的小妮子抱个满怀。   小混自是顺理成章地赏了这妮子一记响吻,方始呵呵笑问:“想不想我?”   小妮子虽是双颊通红,却仍然大方地点头,乐得小混眉开眼笑,真不知今夕为何年!   小刀顺手揪过早被佳人迷昏头的混小子,踏入庵中,啐笑道:“兄弟,拜托你先办正事,再谈感情!”   小混嘀嘀咕咕抱怨道:“没情调,不解风情……煞风景……坏人姻缘……无聊啧啧……”   老师太在众女尼的簇拥下,自庵内缓缓步出,当她看清小混他们带来一大堆东西,她不禁讶异道:“小施主,你难道想常居水井之下?否则何需如此繁多之物?”   小混指着满殿前大包小包,一本正经道:“这些是本帮寄养财务总管和总护卫的寄养用品,希望老师太多多照顾,别让他们饿着了。”   老师太略略打量各项包里,发现里面除了少数烛火干粮外,其余全部为素食之类的食品,或者供佛的檀香、灯油,以及生活日用一切所需用品。   当下,老师太即已明白,小混是惟恐她拒绝接受金钱方面的馈赠,改为采购平常生活所需种种用品,以做为报答她应允狂人帮探查仙水井之礼。   老师太轻拂手中拂尘,单掌问讯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的确是有心人,贫尼若坚拒不受,反倒有违小施主美意。”   她对身后的出尘师太,微微颔首后,出尘师太即率多名女尼将丁仔特地拨出的大批物品搬入庵内。   老师太清雅道:“不知小施主打算何时下井?”   小混拱手笑道:“老师太,我可不可先问您的法号?我和老哥他们,一直很好奇耶!”   老师太淡笑答道:“贫尼悟心。”   “南海神尼!”小刀和丁仔同时脱口惊呼。   丁仔不敢置信道:“可是……根据推测,南海神尼,悟心师太应该有七旬以上的年龄,怎么……”   悟心老师太意味深长道:“贫尼的确七十有八,然而,出家修行之人,少嗔、少欲、少烦恼,兼摄养生之道,这身皮囊看来如何,也只得由它去了!”   小混竖指赞道:“凡有所相,皆属虚妄!老师太已然看破诸法空相,不执着于皮相,反倒使得皮相更加好看!”   悟心老师太含笑道:“小师主对禅学一道,已有开悟,来日若是有缘,贫尼可与小施主谈佛论法。”   小混摆手笑道:“还早,还早!小子我凡尘俗事尚多,还没打算与我佛做朋友,阿弥陀佛!”   他装模作样双掌合十,学起老僧念佛,这顽相十足的样子,逗得心若古井的悟心老师太,亦不禁呵呵轻笑。   甫自庵内走出的出尘师太和其余众尼,乍见之下,更是噗哧掩口偷笑。一时之间,慈云庵这佛堂上,颇有春风过境,花枝乱颤的味道。   悟心老师太心里暗念两声:“善哉!善哉!”   她总算体会到发自于小混身上那股无形的媚力,其亲和性还真是足以扰乱持修众尼心境的超级破坏力!   小混见玩笑开够了,时辰业已不早,主动道:“老师太,你们大概还有晚课要做,我们不打扰了,今晚,我替小妮子申请外宿,等明天我们下水典礼完了以后,再放她回来是否可以?”   悟心老师太颔首道:“尽随小施主之意,贫尼不予过问。”   于是,小混叫丁仔提起他们所需的物品装备,拉着小妮子踏出慈云庵的佛堂。   在庵外约丈余处,哈赤以借来的毛毯地铺,搭起一座克难式的蒙古包。   小混等人,索性全都挤入这座蒙古包内休息。   小混舒服地枕着小妮子大腿,侧躺着问:“老哥,你们好象对那尼姑的名号颇吃惊,难道她很有名?”   小刀沉稳地道:“南海神尼是一甲子前,江湖中的风云人物,便是剑圣宫老见到她,也得客客气气地称她一声师姑,她的武功修行更不用提了,据说在她行走江湖时,从未遇过敌手。”   丁仔嘀咕道:“如果我没说错,连我爷爷都得以晚辈之礼相待,在她面前,还轮不到有我出头的时候。”   小混咯咯笑道:“难怪你刚才从头到尾,一个屁儿都不敢放,原来是有原因的吶!”   丁仔苦笑道:“没办法,人在江湖,讲究的就是这些关系和辈份。我虽在狂人帮里称狂,可是家规还是不敢犯,不能犯!”   小刀有趣道:“想想你以前每次来,都是油嘴滑舌,和悟心老师太东拉西扯,现在想收山悔过,大概晚了点吧!”   丁仔抓抓后脑勺,无奈的道:“不知者无罪啦!我知道了以后,不就乖的像是老鼠见着猫一样。”   小混哈哈大笑道:“太糗啦!咱们狂人帮里,怎么可以有这种事发生。”   丁仔嗤笑道:“我是有家有业的人,自然有所顾忌。谁像你莫名其妙混个双狂之后的出身,你当然是行遍武林,吃定万教!”   “行遍武林,吃定万教?”   小混猛地弹坐而起,用力拍着丁仔双肩,豁然大笑道:“好话一句,这可以用来当做本帮闯荡江湖的宗旨。哈哈……行遍武林,吃定万教,哈哈……”   丁仔忍不住也为自己突发奇想的这句话,感到得意万分,陪着小混尽情的哈哈狂笑。   蓦地——“咚……”   一阵暮鼓之音,自慈云庵内传出。   彷佛是警告小混他们别笑得太嚣张了。   随着钟声鼓声后,一阵喀喀直响的木鱼声和着低沉的诵经梵唱悠悠响起。   慈云庵开始一天的晚课!   小混等人停下喧哗,各自在如此沉静祥和的声响里,闭目养神。   良久……小妮子忽然道:“小混,出尘师太说我和她有缘,她想将俗家的师门绝学传给我,以免因她的出家导致师门绝学就此失传,你觉得呢?我要不要学?”   小混依然闭着双目,反问道:“你自己觉得呢?你想不想学?”   小妮子想了想,点头道:“我想学,因为我很喜欢出尘师太,当她因为出家而可能使师门绝学失传时,她真的很难过。我既然可以帮助她,让她不难过,我就应该帮助她,对不对?”   小混睁开右眼,以睁只眼闭只眼的德性,瞅眼问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就去学呀!这事不需要我的同意与否,对不对!”   小妮子支吾道:“我是想……出尘师太以前被称为煞星,会不会因为她所学的武功,使她个性变得暴烈?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小混双手搭在小妮子肩头,与她面对面,正色道:“以你自己和出尘师太相处一天的看法呢?你觉得她的武功会影响她的个性?还是她的个性影响她的武功?   小妮子,你我虽然已有未婚夫妻的名分,但这不表示你凡事都得听我的,或是须我同意才能有所决定。”   小混语声转柔,继续道:“爱一个人并不是去束缚一个人,所以,在思想上你是自由的,在行为上你是自主的!   对一件事只要你看得透彻,至于要如何做,你所下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哪怕有一天你觉得有人比我更适合你,你若想取消婚约,我也不会怪你,懂吗?”   小妮子痴痴地瞧着小混,彷佛相处那么久的时间,直到今天她才有机会真正仔细地看清小混。   而这看清又岂是眼睛就能做到,这是要以心灵的慧眼,方能体悟出的真挚情感吶!   半晌。   他们两人不知谁先移动,彼此就如此自然地依偎相拥。   这也是小混第一次如此的露骨,如此坦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因为他相信,此情若是长久,又岂在朝朝暮暮!   在这小小的蒙古包里,除了彼此,周遭的一切人与事,都已被这对涤尽江湖汹滔而成长的痴情儿女所遗忘。   小刀他们三人很识趣地自动离开,毕竟,情人的世界是无暇容纳第三者!   仙水井旁——丁仔负手来回踱步道:“这井水的寒性非常诡异,我在想,莫非是一道地底寒泉?”   小刀目注井内,沉思道:“若真是寒泉,依你之见,你想小混上回给你服下的抗寒丹能抵得住吗?”   丁仔搓着下巴,考虑道:“抗寒丹在短期间内,或许有效。但是这条水道,由我上次所经路线来看,单程几乎就有盏茶时间。   先不说泉水越来越冰寒,就是在水中要连续服用丹药,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依我看,除了抗寒丹,咱们还得想想其它御寒的方式!”   小刀沉吟道:“若是佐以内力抗寒,那势必影响我们的体力。而除了你提过那地底洞穴外,能否有其它休息换气的地方,尚难预料,所以保持体力是必须的事,其它,就得看小混有没有什么妙法!”   “妙法早就有了!”小混自夜色里独自缓步而出。   丁仔故意暧昧道:“夜还长,你这么早出来,又是一个人,该不是被老婆踢出来吧!”   “啪!”   小混毫无预兆,赏了丁仔一记响头,戏谑道:“我是那种会被老婆踢出门的人。说错话的人,该打!”   丁仔大意之下,被偷袭成功,颇不甘心道:“辣块妈妈的,下回别给老子逮着机会,我照样赏你一个大锅贴吃吃!”   小混不屑地摆手道:“这种话听多了,已经臭酸啦,说点新鲜的才有格调。”   小刀毕竟比较老成,正事当前,他只是和声问道:“那妮子呢?你说下井的抗寒妙法是什么?”   小混用拇指比了比慈云庵,呶呶嘴道:“那妮子也是心急之人,说好要学绝艺,就丢下老公找尼姑去啦!”   丁仔嘲笑道:“那只怪你媚力不够,连个尼……师太都不如,小心老婆以后也爱吃鸭米豆腐,不再理你是老公,还是小公!”   小刀笑着打岔道:“好了,你们俩有完没完?正事不干,只会瞎掰兼打屁!”   小混瞄了丁仔一眼,一副饶你一次的表情。   随即,他取出金针,得意道:“金针制穴,不但可以抗寒,还可以集汇功力,更可以在遇到意外时避免脱力乏虚,好处多多,敬请受用!”   小刀笑骂道:“他奶奶的,才说你打屁,你就换了口味,打起广告来了,你还真他妈的能混!”   小混呵呵直笑,立即动手为自己、小刀和丁仔三人扎针。   待准备妥当后,三人分别背起几个小包袱,这些包袱细看之下,可以发现都已用防水油布特别处理过。   小混交代道:“哈赤,这里的事就交给你。”   哈赤拍着胸脯道:“少爷你放心的去,哈赤会很小心的保护小妮子姑娘!”   “呸呸呸!”小混连声啐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吹去,什么放心的去,我又不是要回老家放假!”   小刀谑笑道:“哈赤不这么说,难道你要他说安心的走?反正意思都一样!”   三人一阵嘿嘿怪笑,只有哈赤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分不清他到底又是哪里说错话。   “小混,等一等!”   黑暗中传来小妮子的娇呼,使得原已攀着绑在井边的麻绳滑下井里的小混,又探出头来,问道:“又怎么啦?”   小妮子飞奔而来,在小混他们三人颈上,分别挂上三个香火袋,那香火袋,竟也细心的以白蜡浸封防水。   小妮子依依不舍道:“你们千万要小心喔!”   小混送她一记飞吻,挥挥手,道声:“拜拜!”   他们三人便滑下水井,入水而去。   小妮子和哈赤两人紧守在井边,直到完全看不见小混等人的影子,这才留连万分的慢慢走向慈云庵前庭。   入了水的丁仔和小刀两人游姿美妙地直朝井底深处潜去。   只有小混以他无师自通的大鳖式游法,在水中四肢并用的奋力挣扎前进。   丁仔手中擎着一颗光彩闪烁的夜明珠在前引路。   初时,小刀和他并未发现小混没有跟来,直到丁仔潜至井底,准备转弯时,这才注意到小混失踪。   待他和小刀回头找来,他们二人乍见小混如此稀奇的鳖式游法,两人不约而同,噗地喷笑而出,双双呛了一大口水入鼻,不得已只好在水中辛苦地设法换气。   小混白他们俩一眼,十足骂他们活该的表情。   小刀调过气后,欲笑不能,索性探手抓着小混的裤头,将他一把拖向井底,省得自己看了小混奇怪的泳姿会再爆笑而出。   总算,小混不是个学习能力太差的人,在水底待过一阵子,观察小刀和丁仔潜行的姿势后,小混立刻很快抓住潜游的窍门,轻松的跟在两人之后。   小刀对他竖起拇指表示称赞,小混得意忘形地在水中抱拳致谢,乐不可支,因而,小混紧憋的一口气,逆岔而行,将他一张脸胀成猪肝色。   幸好小刀发现的快,立刻回身渡口气给他,再为他揉胸搓心,解了此次之危。   自此,小混终于知道在水底不能呼吸,可不能乱来,岔了气可是一点也不好玩。   三人这才安安分分地尽快往前游去,希望早些到达地底洞穴,好好喘两口大气!   经过一段不近的路程。   小混忽然感到原本逆涌的水流,有些微微的回漩波荡。   果然,带路的丁仔已伸手指向上面,人亦打直奋力上冲。   小混和小刀两人亦同时行动,终于,哗啦巨响,回音空荡,小混他们三人的脑袋终于伸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小混出得生天般,大叫道:“哇!憋死人了!”   “憋死人了……憋死人了……憋死人了……”   小混的声音,不住的在这地底洞穴中袅袅回荡,回音显得空寂而又深幽诡异。   丁仔托高夜明珠,却因这个洞穴没有丝毫光线,连夜明珠也失去了效用。   小混在黑暗中问:“丁仔,珠子没有效是不是?”   丁仔回道:“没错!”   小混得意道:“我就知道会这样,起先你还不相信,非得跟我辩!现在你知道,夜明珠是因为反光而发亮,不是它本身会发光了吧!”   丁仔嘿嘿干笑两声,默认小混的话。   小刀道:“先找找看岸边在哪里,等上去再等火烛。”   一阵水声哗啦,他们三人各自寻找洞穴的地面。   忽然——“哇!”   “哎哟!”   小混没好气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敲我脑袋?”   小刀在他身旁,嘿嘿苦笑道:“是我刚毅的下巴,不小心放在你的阿达玛(头,扶桑语)上!”   丁仔在另一头幸灾乐祸道:“没有星光的夜晚,航行海面的船只,请特别注意,以免互撞造成损失!”   蓦地——“砰!”   “哎唷!谁用东西丢我?”   丁仔哀哀叫的声音,比起刚才小混他们毫不逊色。   小混嘿嘿笑道:“这招叫做菜篮子打狗,饿狗挨了打,还得替我提菜篮!”   原来小混听音辨位,将背上包袱贯足力道摔在丁仔脸上。   丁仔咭咭抱怨道:“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打人还这么准,你还算是人吗?”   小混呵笑道:“你若是在狂人谷住上十几二十年,你就会知道,眼睛有时是会骗人,只有充分运用你全身每一种感觉,你才能驭物而不驭于物!”   小刀突然叫道:“这里,我摸到岸边!”   接着,哗啦一声,显然是小刀离水上岸。   小混和丁仔两人不约而同朝小刀的方向小心缓缓移进,但是他们两人仍免不了撞作一堆,哼呀直叫!   终于,小刀在黑暗中摸出烛火点燃,登时洞内一片光亮,刺得他们三人双眼昏花。   待三人眼睛适应光线后,四下环顾,但见此地底洞穴内中转豁,洞势稍洼而下。   小混和丁仔泅上岸后,抖抖身子甩落发际水珠,这才抹着脸赞叹造物者神奇,竟能在深不可测的地底,留有如此宽敞深广的地穴。   小混接过小刀递来的火炬,兴致勃勃道:“走,探险去!”   他们前行不久即见到地穴左侧,有一片裂缝,宛如秘室入口,三人鱼贯侧身挤入夹缝之中。   婉转而行不足丈寻,却是到达缝尽处,再也无路可通。   奇怪的是,此夹缝中有水滴答不止,而隙底却仍保持干燥,搞不清楚这浠沥浸漏的水渍,都消失到何处去!   小混见前面无啥异处,就叫殿后的小刀回头,三人这又很辛苦的挤出夹缝,回到地洞,直向洞底探去。   前行不久,洞里连壁巨岩横阻道中,只留下半人高的空隙可供通过。   丁仔取出攀山爪拋上岩石,三人借此轻易登上岩顶隙缝,再往下瞧去,只见岩石这面没水大半,像是地底潜流较浅的分支。   小混他们滑下巨岩后,踏着齐腰的冰寒地泉,涉水而行,约过二丈,地面渐陡,寒泉渐降。   三人松口气,加紧脚步迈向前方,忽而地底洞穴中,竟吹来飕飕冷风,使小混等人情不自禁打个冷颤。   小混二话不说,再掏出避寒丹分给小刀和丁仔,三人丹丸下肚,略做调息,抗住寒风后,一气呵成,直闯向地道尽处。   岂料,陡升的地道后面,竟又是一处夹室,只是这夹室较之方才的裂缝宽敞许多。   更奇妙的是,这夹室洞顶正中,有处弯如半月的裂隙,而天光就由此缝,笔直照射而下,为室内洒入一抹银冷光芒。   冷风亦是由此裂缝贯入,在夹室内回旋后,顺着出口吹向地道。   就在这夹室另一面,一块丈寻巨岩自洞壁斜削而出,巨岩后似是另有出口。   忽然——那巨岩后传出阵阵闷雷轰隆,彷佛有人用力捶打着皮鼓一般,声音低沉诡异。   小混他们三人互觑一眼,一一自地道顶端轻轻纵落夹室中,三人戒慎小心地朝发出异响的那块斜削巨岩后,慢慢接近……直到他们三人闪身隐向斜岩之后,方始发现,巨岩之后,别有洞天。   而此时三人所处地穴之内,四处裂隙纵横如削,宛如魔吻鬼爪般狰狞锐利。   在前夹室入地之裂缝左侧,有一裂处上尚有一石坳纵裂而起,上宽下窄,高不见顶,此石在火光映照下石幻殊形,肤理顿易,片窍俱欲生动逼真,彷佛一尊擎天护法的韦陀,手持打神鞭巍然矗立!   而其对面,隙缝如沟,直裂而下,小混他们走到沟边,举火探射,只见其底沙石平铺,干燥洁溜,内有水声隐隐,且有一股清淡的药香,淡淡传出。   小混喜道:“到地头了,我闻到灵药奇香的味儿!”   三人兴奋莫名,垂下绳索,擎好火炬,一一溜将入沟。   此时,那阵阵闷雷声,复又响起,声音比方才更大,更沉!   小混他们甫入裂沟下,随即发现,沟下又是另一个更宽敞的地洞,洞内浓郁的药香使人精神为之清爽振奋。   当他们落地后,定眼一瞧,不由得被此洞的奇景惊得脱口讶呼!   原来,此洞右侧尽处乱石轰驽,堆栈成楼台状,不论洞壁石质与乱石石色,俱是光莹欲滴,宛若珍珠琉璃。   而洞顶垂柱倒莲,纹同雕刻,栩栩如生。   石台前约二丈余处的地面,自然下陷一阶,成为另一天然格局,而下陷处约占地五、六丈方圆,尽头贴着洞壁处有一深邃宽广的水潭,大约占陷处的三分之一多的面积。   洞壁间一股流泉,不知自何处来,源源汩涌而出,顺着壁面流入潭中,溅起些许冰花玉屑,从黑暗处耀成洁彩,冷冷的水声,亦是自此而来。   小混他们几近痴迷地怔在原地观看洞中景致,然而,一阵震撼人心的闷雷咆哮,出自潭底,惊醒他们三人。   此时原本黝黑的深潭,竟在这阵咆哮之后,射出幽幽的青白毫光。   小混他们好奇加小心地向水潭缓步接近,当他们步下低陷处时,咆哮声再起,地面似是有微微的撼动。   三人立刻机警地停身以待,直到没有异样,这才又步步为营,朝水潭移进。   就如此停停进进,小混他们几乎是蹑手蹑足地潜至潭畔,他们三人同时好奇地探头向潭底望去。   这一看,却令三人瞧得目瞪口呆,惊惧复又怔然地萎坐于地!   丁仔骇然地呢喃低声道:“老天爷,这是什么怪物?”   原来,这处深潭竟是上窄下宽,呈倒漏斗形状,而潭中深处,此时一只龙头、蛇身、鹰爪、蝎尾,通体雪白,滚桶粗,长逾十丈,且泛毫光的奇形怪兽,正自在的缓然游动。   就在这只怪物来回巡游间,三人隐约瞧见潭底有处不足盈尺的深穴,穴内栽有一团约拳头大,白忽忽,长着雪白长须的植物。   小混咽口干沫,低哑道:“看到没有?那在水里飘来飘去的白须,就是九死还魂草。那一整团的雪球,是还魂草中收天地灵气蕴育出来,借以寄生的寒菌母株。”   “咱们摘取九死还魂草时,只要不伤害母珠,这泉水中的药性虽然会减弱,但仍能治病。悟心师太要咱们留手的意思,就是叫咱们别一网打尽那株寒菌。”   小刀嘿嘿低声干笑道:“小混混,伟大的帮主,你是不是没有看见那只模样不怎么温柔的怪物?我想你若要取九死还魂草,它可能不会答应。”   此时,那水底怪物,似乎感觉到异样,它蓦地睁开拳大的双眼,朝小混他们探身处,射来刺目的毫光!   小混轻喝一声,双手分别拉着小刀和丁仔,倏然蹬地倒蹿,躲开怪物的搜寻!   丁仔轻笑道:“怎么?那怪物的眼光会杀人不成,你干嘛那么紧张?”   小混狠狠地瞪他一眼,压低嗓门骂道:“他奶奶的,你还不知道那家伙是啥东西,就想去惊动它,万一它凶性大发,你打算如何应付?”   丁仔吐吐舌头道:“我没有想到这点。”   小混低斥道:“所以你只能干帮兵,无法做帮主。安分点对你没坏处!”   小刀轻声问道:“那水底的家伙,是不是上古遗兽一类?”   小混颔首道:“错不了,否则天底下哪有长相那么讨人嫌的怪物。待我想想,它到底是啥东西?”   小混微仰着头,皱眉目注洞顶,陷入沉思之中。   他正在从他的脑海里,搜寻着曾经读过,看过各种奇书内,是不提及过有关眼前潭底怪物的蛛丝马迹。   有顷,他拍着大腿,轻叫道:“哈,大概是那玩意儿!”   他侧首道:“丁仔,去摸摸看潭水是否冰得冻死人,小心一点!”   丁仔微微点头,双臂轻振,人如飞鹏凌空,脚不沾地,掠向潭边,迅速探指入水,惊叫半声,凌人身躯美妙一折,业已回到小混身旁。   丁仔举起冻得红肿的手指,惊呼道:“辣块妈妈的,那水……简直比冰还冻三分。”   小混取出药膏为他抹上,呵呵轻笑道:“我不是警告小心一点嘛,这么说这水底的怪物,的确是上古遗兽雪螭没错!”   “雪螭?”小刀有些凛然。   “雪痴?”丁仔嗤笑道:“我看它精明的很,一点也没有痴呆相!”   小混踹他一脚,笑骂道:“辣块妈妈的,我看你才痴呆,我说的螭,是螭魅魍魉的螭!   谁跟你痴,你为什么不说雪吃,吃东西的吃!”   丁仔咯咯笑道:“雪吃也可以,不过只是碰了一下水,我的手指就吃雪,实在太可怕了!”   忽地——潭底雪螭又响起咆哮,似在抗意小混他们太吵。   小混急忙竖起于唇,嘘道:“小声一点。据古书遗兽志异里面说,雪螭性精敏且凶暴,酷寒可毙万物。咱们现在若得罪它,只有死路一条。”   小刀低声问道:“那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若不除去雪螭,想得到九死还魂草,谈何容易。”   丁仔气馁道:“别说除去它,我看如何下水而不被冻死,就是个问题,奇怪,那九死还魂草为什么要长在这种鬼地方?”   小混道:“因为九死还魂草性喜寒,所以雪螭散发的酷寒,正好可以蕴育它成长的环境。而这种上古遗兽,本身几乎都已通灵,会吸收天地灵气,这种灵气,是九死还魂草最佳的食物。懂不懂,笨仔!”   小刀突发奇想道:“雪螭是上古遗兽,凝魂也是上古神兵,是不是能够相克?”   小混摇头道:“没有用。凝魂或许可以伤得了雪螭,但是两者都是属寒性之物,所以凝魂无法克制雪螭的酷寒。”   丁仔失望道:“这么说,你的孽龙寒匕也没有用喽?”   小混摇摇头,沉吟道:“没用。除非咱们能想办法弄到神火弓,穿阳箭,否则,任何玩意儿对付雪螭都是无三小路用。”   “神火弓、穿阳箭?”小刀惊讶道:“你该不会是指东北驭龙神殿的的镇殿之宝吧?”   小混耸肩道:“如果,它是传说中后羿射日所用的那副弓箭,那我指的就是它!”   丁仔苦着脸道:“完了,正是那副弓箭。据我所知,驭龙神殿的开山祖师,射日追风战啸云就是在长白山龙池附近巧得弓箭,从此纵横武林成为霸主,并且创立驭龙神殿,累世一百二十七代,至今已有三、四百年的历史!”   小混顺口道:“没错。我听两位爷爷提过战啸云这个人,他是早在邪仙、双狂出道之前,就已经作古的传奇人物。而驭龙神殿之所以能传世如此之久,就是一直奉守战啸云临终训示:‘只求悟道,不问世俗’。所以,他们虽属武林中人,却不类江湖同源。”   小刀神色沉重道:“自战啸云前辈创立驭龙神殿迄今,江湖中尚无人敢向其挑衅,不仅因为他们技艺超群,更是尊敬战前辈之故。小混,若是为除雪螭,要得罪驭龙神殿,此事值得三思!”   小混不服气道:“咱们只是要向他们借弓箭,不是去得罪他们,有什么好怕!”   丁仔哀声叹气道:“你去借人家的镇殿神物,简直就是去摘人家的招牌,踢人家的山门,这不叫得罪,天底下也没有什么事可以称得上得罪二字!”   小刀赞同地点头。   小混恼怒道:“借不行,大不了用偷的。反正咱们有你这空空门未来的掌门在,还怕什么东西偷不到手。”   丁仔大惊道:“拜托,千万别叫我去偷,别说驭龙神殿那方面会如何,我老头、爷爷知道,一定会将我的脑袋砍下来送去谢罪,这事干不得,干不得!”   他频频摇着双手,生怕小混真要他去偷。   小刀慎重道:“偷比借更糟,这事的确不是开玩笑!”   小混火大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然要怎么办?就放着九死还魂草在水底嘲笑咱们不成?就空手回去告诉逍遥楼主他老头,说咱们看得见草药,却没本事取回?   他奶奶的,狂人帮为什么要叫狂人帮?若是驭龙神殿都不敢得罪,还算什么狂人?干脆散伙,大家各自回去带小孩,当娘们算了!”   小混越说越气,声音渐大道:“他奶奶的熊。我偏不信驭龙神殿会是啥了不起的龙潭虎穴。天底下难道还有我曾能混不敢去的地方,不敢做的事,真是笑话啧啧,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老子非借到弓箭,杀掉这捞什子雪螭不可!”   蓦地——小刀和丁仔两人爆出哈哈大笑。   小刀指着小混,喘笑道:“奶奶的,瞧你那熊样子,这回换你被消遣了吧!”   丁仔嘲谑狎笑道:“辣块妈妈的,你曾能混也会有激动的时候?哈哈,好玩,真好玩,哈哈……”   小混这才知道自己被小刀他们设计了,他悻然扑向小刀他们,又叫又笑道:“奶奶的,你们竟敢欺骗我纯洁的感情,我掐给你们死!”   “吼!”二道精光自潭底直冲洞内。   雪螭似为小混他们的吼叫声激怒,不但发出巨大的咆哮声,更以身躯撞着潭底洞壁,登时,小混他们所站洞穴不住的抖动,有些石块,已自洞顶及裂缝处喀啦掉落。   小混吐了吐舌道:“乖乖不得了,雪螭老兄生气了,咱们先逃命要紧,以后再来陪它游戏!”   于是,三人拉着绳索,迅速攀回上层地穴,再度沿着来时之路回去。   只是此去,他们都怀着兴奋的心情离开,因为他们不但找到要找的九死还魂草,他们更期待着挑战从无人敢撩拨的武林圣殿——东北驭龙神殿!   数日后。   江湖风声宛如野火燎原般,迅速传开狂人帮力抗武林四公子与正义盟所属数大门派,大获全胜的消息。   顿时,小混等人的名字和狂人帮三字,成为武林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新兴话题。   每当茶余饭后,闲着无聊的江湖爷们,总喜欢争相谈论这个话题,说的人兴高采烈,引以为荣,听的人新鲜刺激,为之神往。   然而,小混他们却乘着风神号径向黄海而行,准备光明正大的去上驭龙神殿去借弓箭。   但他们全然不知此时的江湖已因他们而喧腾鼎沸。   风神号的行踪,亦因为小混等人的名气,倍受武林众人注目。   江湖中人全都议论纷纷地猜测,风神号何以北上黄海?   就是无人想到,狂人帮的目的地竟会是长白山区,老爷峰上的驭龙神殿!   第六章 驭龙神殿拈龙须   半个月后。   小混等人终于来到老爷峰下。   小刀遥指山腰处,一座占地极广的古老建筑,沉稳道:“那里就是驭龙神殿,自三百七十余年前,有所谓射日追风、箭不虚空美称的战前辈创殿起,神殿就落籍在此老爷峰的山腰,未曾迁移过。”   丁仔忽地呵呵失笑道:“提到老爷,我就想起和小混混不打不相识的过去。”   小混亦是回味道:“呵呵……我还记得来自那个饿落死痒山的马老大他们,如果不是咱们事业做得大,生意太忙,我还真想绕道去找他们叙叙旧。”   小刀轻笑道:“你想到热河去,将来有的是机会;不过,现在已经到了驭龙神殿的大门口,你倒是打算如何进去?”   小混斜瞇眼道:“如何进去?当然是顺着石阶一步一步走进去,难道你想四肢着地爬进去不成?”   小刀啐笑道:“废话。路当然是用走的,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大大方方地上门,告诉人家咱们是准备借他们的镇殿之宝?”   “废话!”   小混还以颜色道:“是你自己说偷比借还糟。咱们当然是正大光明的上门借箭,至于他们若是不借……”   小混嘿嘿狡笑道:“既来之,则借之,神殿盖在山上,也不会长脚跑了,咱们有的是时间想办法,这事就到时候再说。”   小刀和丁仔对望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嘿嘿苦笑两声。   小混大剌剌挥手道:“走啦!上神殿去,谁怕谁来着!”   于是,狂人帮众将官们,轰喏一声:“遵令!”大伙儿神采飞扬地踏着迤逦石阶,堂堂皇皇地朝山腰处开步走!   沿途,小混他们发现越接近神殿,林间土地被开发利用的范围越广。而其间不乏梯田、菜圃,甚至有些溪流亦经人工围堵,辟成鱼池、鸭寮。   小混观察道:“这驭龙神殿好象是个自给自足的族群!”   丁仔接口道:“不光是如此,应该说,他们是自给自足,与世隔绝的封闭社会!”   小混脱口道:“那岂不成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世界。”   小刀莞尔道:“若是驭龙神殿是武林中的桃花源亦不为过。毕竟,难能有此帮会门派,享誉武林如许之久,复声名不坠。”   小妮子语带几分怀疑道:“难道这几百年来,真的没有人敢去拈驭龙神殿的龙须?这不像武林中应该有的现象嘛!”   小刀含笑解释道:“不全是没人敢,当初,战啸云前辈逝世不久,就已经有人打神殿的主意,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未能控制驭龙神殿,反而弄得帮毁人亡。所以,驭龙神殿的存在,也是依恃着他们精绝的武力!”   丁仔颔首道:“其实,驭龙神殿之所以能设立如此之久,应该归功于他们能够谨守战前辈的遗训,做个与武林无争的武林局外人。”   小妮子不解道:“既是武林人,又不涉入武林,这样子岂非很矛盾?”   小刀和悦道:“一般人或许如此认为,但对崇尚道家思想的驭龙神殿而言,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小混呵笑道:“原来驭龙神殿里住的是道士,那驭龙神殿岂不成了乩童研究所!”   小刀闻言喷笑道:“胡扯。道家思想和民间所信奉的道教,本质上就略有不同,更何况,驭龙神殿所崇尚的清静无为,而非画符念咒,怎么能说他们是乩童。”   小混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我还以为咱们这一去得和茅山道士斗法。”   丁仔哂然嘲谑道:“若真的遇上茅山道士也好,就凭大帮主阁下那套唬、哄、吹、骗、混的本事,茅山道士岂能斗得赢你。”   “怕就怕,咱们此去遇上的是有思想的聪明人,那时,狂人帮历代以来最伟大的帮主可就英雄无用武之地喽!”   小混猝然飞脚踹向丁仔,笑骂道:“辣块妈妈的不开花,你这小子是不是上回蚂蚁没吃够,竟敢如此触我霉头,小心我再叫我去抓蚂蚁。”   丁仔嘻嘻一笑,轻易闪开小混踢来的脚。   此时,众人正好顺着石阶转过一处弯道,眼前入目的是一片恍如鲜绿地毯般的稻田茵然,使人精神为之清爽。   田中,一名身着粗衣,头戴斗笠的中年农人,正弯着腰为稻田除草施肥。   这农人听见小混等人嬉笑的声音,似是颇为讶异地直起腰来,招呼问道:“小兄弟,你们要上哪去儿呀?这老爷峰上只住一户人家,也没什么风景名胜,你们该不会是走岔路了吧?”   小混嘻嘻笑问道:“这位大叔,请问山上住的是哪户人家?”   农人摘下半笠,轻轻扇着,他目注小混,和蔼答道:“是战家。”   小混呵呵笑道:“那就没错,咱们正是要到战家去做客。”   “做客?”农人讶然问道:“你们认识战家的什么人?”   小混撇嘴道:“谁也不认识。不过既然来者是客,去了自然就认识,你说是不是?大叔!”   农人目光微闪,颔首淡笑道:“没错,见上面,识与不识就都不是问题。”   小混对他拱拱手道:“谢谢你啦,大叔,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做活。”   农人轻笑道:“哪里的话,你们自己好走,我也不送了!”   小混潇洒地甩头,连比带唱道:“众将官,继续拍——呀马前行!”   丁仔凑趣学着平剧里跑龙套的角色,躬身唱喏道:“得——呀令!”   接着,他嘴里就咚锵咚锵咚咚喳呼向前奔去。   其它人对农人挥挥手,亦是兴致高昂地喝吆追向丁仔。   众人离开农人有一段距离后,小妮子兴致勃勃问道:“小混,刚才那位大叔是不是驭龙神殿的人?你谢谢他,是不是因为他放咱们通过?”   小混顺手在小妮子的嫩颊上摸了一把,嘿嘿笑道:“孺子可教也!你这妮子越来越聪明啦!”   忽然,丁仔指着天空中一只飞行甚速的白鸽,叫道:“看,飞鸽传书!”   小混轻嗤道:“有什么好看,那已经是第二只,被放鸽子都不知道,唉,你的程度还真不是普通笨!”   丁仔不服道:“那第一只又在哪里?”   小混瞟眼道:“在哪?早就在驭龙神殿里休息了,从咱们刚到山脚,踏上第一级石阶开始,人家就放鸽子庆祝咱们大驾光临!”   丁仔以询问的眼光看向小刀。   小刀低笑道:“我也是在小混发现之后,暗示我时才注意到的。”   小混得理不饶人地教训道:“所以我说你们笨,既然知道驭龙神殿的龙须不是随便就可以拔到的,居然不懂得提高警觉,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像你们这样混江湖,总有一天会死得凄凄惨惨,还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小刀苦笑道:“小混混,你明明胡闹得比我们厉害,为什么还有时间注意到这些细微小事?你究竟是怎么做到?难道你比我们多了一对眼睛,一双耳朵不成!”   丁仔无奈叹道:“像他这种人,还能算是人吗?真是神……”   “经病!”小妮子颇有默契地接口。   丁仔乐得猛拍手叫好!   小混古怪地瞄着他们二人,轻哼道:“你们大概是逍遥楼住得太久,所以有些皮痒。依照惯例,虱子或蚂蚁你们自己选一样。”   丁仔和小妮子两人猛地噎住笑声,这才想到触犯帮主的虎威。   丁仔搔耳抓腮道:“最最伟大的帮主,我刚才是在称赞你为神,不是骂人神经病吶,小混。”   小混斜眼道:“神也罢,神经病也罢,本帮主言出必行!”   小妮子噘着小嘴,撒娇道:“小混,人家只是和你开玩笑。”   小混皮笑肉不笑道:“我也是和你开玩笑。”   小妮子喜道:“真的?那你不可以罚我。”   小混故意咧着张嘴,挤眉弄眼道:“真的,我罚你就是为了和你开玩笑,你怎么可以不让我罚。”   小妮子不依地捶着他,嗔叫道:“死混混,我就不去抓蚂蚁,你又能奈我何?”   小混不为所动道:“很简单,你不抓蚂蚁,表示你选择虱子这一项,我会亲自动手刑罚,以示慎重!”   小妮子气苦地尖叫一声,懊恼道:“等我回牧场,我要告诉爷爷,说你欺负我!”   小混嬉皮笑脸道:“那不知道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一点也不担心。”   丁仔埋怨道:“辣块妈妈的,这算什么嘛,自己加入贼窝找气受。”   小刀拍着他肩头,笑谑道:“这就是交友不慎,遇人不淑的下场,你认命吧!”   丁仔嘀咕道:“奇怪,为什么你受罪的机会就比我们少?一定是那小混混对我们不公平!”   小刀嘿嘿笑道:“因为我做人成熟,处事老练,自然失误的机会不大。”   小混嗤笑道:“说得好听是成熟、老练,其实是你做人滑头,处事奸诈!”   “我决定篡位!”小刀蓦地发难,双手掐向小混颈脖。   小混机伶地缩头避开。   丁仔和小妮子随即出手夹杀,异口同声叫道:“我们和你共襄义举!”   小混夸张叫道:“我的乖乖,叛变啦!”   他在小刀等人围剿之下,宛如过街的老鼠般抱头直往石阶尽头逃蹿。   山腰上。   驭龙神殿外围苍灰的石墙迤逦在望。   小混等人一字排开,朝着神殿那道宛如庙顶的大门,堂皇前行;他们不过甫抵门前,两扇沉重的大门已静静地朝内拉开。   一名年约三旬,头束方巾,脚蹬软靴,相貌堂正的青衣儒生,当门而立,拱手为礼道:   “在下战岳,不知诸位小兄弟来此,有何贵干?”   哈赤大步上前,递过早已准备妥当的大红洒金拜贴给战岳。   小混轻笑道:“我们是来借东西,烦请这位大哥代为通报。”   “借东西?”战岳抽出拜贴,细观究竟。   当他看清贴中署名,不禁讶然道:“原来你们就是狂人帮诸位小英雄!”   战岳以估量的眼光,一一看过小混等人。   小混露出足以骗死人的天真微笑,目不稍瞬地回视道:“原来贵殿也知道咱们狂人帮的名号!”   战岳轻笑道:“久闻其名!”他接着侧身让客道:“诸位请!”   小混等人进入门内,方始发现驭龙神殿其实是由无数进庙宇式建筑串连而成。   众人对面是一条可供驰马的宽敞大道,长约丈寻,直通群屋正中一栋面积最大的厅堂里。   那厅堂的门楣上,悬有一方庞然横匾,上书“驭龙神殿”四个苍劲遒力的擘窠大字。   战岳领着小混等人朝神殿走去,大道两侧是宽阔的空地,许多小孩三五成群的在空地追逐玩耍。   这些小孩看到小混他们来到,全都停下游戏,好奇地盯着他们猛瞧。   小混不时朝这些孩子们挤眉弄眼,逗着他们玩。   这些小孩被小混扮出来的鬼脸,逗得咯咯直笑,有些索性过来陪着他们一起走向大殿。   一名年约十岁,长得剑眉星目,气宇轩朗的小男孩,大方的拉拉小混衣袖,问道:“你们是谁呀?来我家做什么?”   小混嘻嘻笑道:“我们是狂人帮,来你家借东西,你又是谁?”   小男孩环起双臂,神气地宣布道:“我是战德其。”   “站得起?”小混下身,侧头上下打量战德其,而后同意道:“还好啦!只要你没有软骨症,应该是站得起。”   战德其嘟嘴叫道:“不是站得起,是战德其,战争的战,道德的德,其中自有原故的其,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学问,连我的名字都听不懂。”   小混拂乱战德其的头发,眨眼笑道:“我是故意听不懂,你上当啦!”他哈哈一笑,潇洒的挥振衣袖,身如流云般轻松追上其它人。   战德其不甘示弱,身形微纵,追到小混身边,扮个鬼脸,吐舌道:“你这个人贼头贼脑,定然不是好东西,我不和你玩!”   他小小的身子,滴溜溜一闪,已又投向其它玩伴中。   小刀低声道:“看不出一个十岁小孩就能有如此高明的轻功身法,驭龙神殿武学之妙,由此可见一般!”   小混呵呵笑道:“搞不好和我一样,都是坏事干得多了,又怕挨打,这才拚命练出来的‘逃功’!”   他们哈哈大笑着踏入神殿的厅门。   厅堂之上,与一般人家的大厅不同。   这神殿几乎有普通大厅的两倍高,正对门口供的不是祖宗牌位,而是一张人高的火红巨弓和一只颜色漆黑的铁箭。   弓箭左右各是一本老子的道德经,一本庄子列传,供桌上方是墙壁悬着一幅与真人同样大小的人像挂轴。   画轴上是一名风姿俊挺,英气焕发的中年人,看画像旁的题字,正是驭龙神殿的开山始祖战啸云,而绘这幅人像之人,竟是这位战大侠的妻子。   除此之外,整座大厅里,就是一张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长桌和无数把紫檀太师椅。   可见这神殿,应该是战家人的精神重心和会议之处。   战岳回身对小混等人道:“诸位请于此稍后,我去请太爷出来。”   战岳走后,小混等人迫不及待的围向供着神火弓和穿阳箭的桌前,仔细打量这副上古遗物。   “喂!你们在干什么?”战德其的叫声吓了小混等人一跳。   小混蓦地回首,正好战德其蹦蹦跳跳进入大厅中。   小混肩不移、腰不扭,不见做势的飘到战德其面前,轻轻打了他脑袋一下,压低嗓门道:“小鬼,叫那么大声做啥?你想吓死谁?”   战德其理直气壮道:“我爷爷说,只有自己心里有鬼的人才容易被吓到,若是心中坦荡荡,磊落落才不会无缘无故被吓呢!”   他眼珠子灵活一转,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小混道:“大哥哥,你的轻功好俊,是怎么练成的?告诉我一点窍门,好不好?”   小混狡黠笑道:“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每天干一件让你爷爷生气的事,我保证一月内,你的轻功一定大有进展。”   战德其不解问道:“为什么?”   “因为……”小混对他眨眼笑道:“你爷爷生气时就要打你,而你稍挨打,就会跑给他追,刚开始时,你一定会被追上,而且也挨了揍,等过几次之后,你自然知道该如何闪躲或奔逃才能不被逮着,那时你的轻功就进步啦!”   “哈哈……”屋外,蓦地响起一阵苍劲的笑声。   一名相貌平凡,发须俱白,道骨仙风的老人,飘然进入神殿内,战岳神态恭谨的随侍于后。   老人拂须莞薾道:“小其,这位小混哥哥说的是他光荣的过去,你可别学上了,爷爷年绝已大,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战德其扑向老人怀中,仰头笑道:“我知道大哥哥是在开玩笑,可是爷爷您才不老,您的身体还很好,小其和你玩游戏,您才不会累,对不对?”   这小鬼言下之意,颇有点想与他爷爷来场追赶跑跳碰!   老人呵呵轻笑着慈祥道:“爷爷是真的老喽!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现在你自个儿到外面去玩,爷爷有事要和这位大哥哥谈。”   战德其天真的点点头,又一蹦一跳的离开神殿。   战岳躬身道:“太爷,这几位就是狂人帮的小兄弟们。”   老人径自落坐后,颔首淡笑道:“你们大家坐呀!不用拘束,我听小岳说,你们是来借东西的,可是不知道战家里,有什么能借你们?”   小混等人随之落座。   小混满脸笑意道:“老太爷,我很想直说,可是又怕刺激你,这事实在令人为难!”   老人莞薾道:“哦?天底下尚有令小混帮主为难之事?那可也算是新闻。”   小混靠向椅背,好奇道:“奇怪,我以为贵殿是很超脱尘世之外,可是,听老太爷和刚才这位大哥的口气,你们好象很了解狂人帮嘛!”   老人淡淡道:“驭龙神殿虽不问江湖俗事,却不表示就此不了解江湖中事,况且,贵帮因普陀一役,此时业已声名大噪,几乎老少皆知,敝殿虽处荒山野岭,总也得跟得上潮流才行,小混帮主,你说是不是?”   小混黠笑反问道:“咱们果真那么出名?这么说老太爷你应该知道咱们为何而来?”   老人缓声道:“不,事实上,我没想到狂人帮竟是为驭龙神殿而来,而且,在刚刚之前,我尚不明白贵帮来此目的为何?”   老人顿了顿,轻叹道:“不过,从你方才那句怕刺激我的话听来,我约略已猜到你们是想借什么。”   他的目光转向借桌上的弓箭。   小混眨着眼,无辜道:“是你自己猜到的,可不能怪我带给你刺激。”他亦随着瞟向弓箭。   战岳见此情景,沉声道:“原来你们竟是为本殿镇殿之宝而来,你们也未免太猖狂!”   老人抬起手阻止战岳发火,转而目注小混问道:“小混帮主,想必你也明白,这三百多年来无人来本殿中要求‘借’本殿之宝,不知你有何依恃?”   小混摇头道:“我什么依恃也没有,纯粹是来和你们打商量。”   老人语调依然不愠不火,又问道:“那么你借这副神阳弓箭,目的为何?”   小混坦率笑道:“老太爷,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过雪螭这种上古遗兽?”   “雪螭?”老人茫然摇头道:“未曾听闻,莫非这遗兽与你们借箭有关?”   小混笃诚道:“是的,我为了寻一种灵药救人,在一处地底洞穴的深潭中,发现这种洪荒遗兽,此兽性属酷寒,除非能有神阳弓箭,或者地火神剑,否则无法克制雪螭的奇寒。”   说到这里,小混微顿,舔舔唇后才又接着道:“而据我所知,地火神剑早在三百多年前,因其主无极道长败于贵殿始祖战前辈手下,而随着无极道长的归隐,不知芳踪何处,所以,我除了来此拈贵殿的龙须,实在没有其它‘法度’!”   老人双目微阖,沈吟道:“若是这雪螭已危害人间,我自是可以做主将弓箭借你,然而,贵帮既是为药之故……”   小混提醒道:“寻药也是为了救人!”   老人不言,半晌,他缓缓睁开双目,吩咐道:“小岳,请小混帮主等人到养生堂奉茶,然后再请列位长老来此商议。”   战岳恭谨道:“是,太爷!”   小混等人不待招呼,颇为识相的起身,对战太爷抱拳为礼后,跟着战岳离开了驭龙神殿。   战岳带领小混他们出殿后,向左侧一间小楼行去,来到楼前,战岳轻扣门扉,里面另有人应声开门。   战岳交代道:“这几位是本殿贵宾,你们可别怠慢了!”   门内之人,是四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闻言俱皆轻笑道:“岳哥请放心!”   战岳丢下小混他们,匆匆告退。   这四名年轻人将小混他们迎入楼内,奉茶的奉茶,寒喧的寒喧,对小混等人好不熟络,可是,这四人就是不离开小混他们。   小混呵呵轻笑道:“这四位大哥,不知如何称呼你们?”   年轻较长的那人含笑介绍道:“在下战飞风,他们是在下二弟飞齐、三弟飞云、四弟飞勇。”   丁仔嘿笑道:“原来是四仲昆,看来四位在驭龙神殿的身分不低,否则不会派你们来监视咱们吶!”   战飞风没想到丁仔竟将此事挑明,他有些窘然地吶吶道:“哦……丁兄说笑了。”   小混拍拍他肩膀,故做安慰道:“飞风老兄,我这兄弟唯一的优点就是不爱说笑,他可是实实在在的赞美你们。”   战飞云于一旁插口道:“大哥,既然小混帮主等人如此直爽,吾等何必掩饰?”   他对小混点头道:“久闻狂人帮大名,当初,山下传来贵帮上山消息时,太爷就已安排由我们接待各位,因为各位来此意向不明,所以请原谅我们对各位言行需要注意。”   小混吃吃笑道:“飞云老兄,我有些明白老太爷派你们‘接待’咱们的用意。”   他目光犀利的一一望过战家四兄弟,推测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四兄弟各有所长,是默契良好的搭挡,能够对付各种不利的情形,而你,则是这些搭档中的军师,是不是这样?”   战家四兄弟不由得齐齐面露诧异之色。   战飞齐佩服道:“小混帮主果真奇人也,但不知你是如何猜中此事?”   小混和小刀等人对瞧一眼,嘻嘻笑道:“我猜中什么?是你们自己告诉我的。”   战飞勇声音洪亮道:“我们根本没说什么嘛!”   丁仔翘起二郎腿,呷口茶道:“第一,打从我们进门起,你们就各有所司,忙东忙西却不相冲突,也不需要商量,可见是有默契的搭档。”   “第二,”小刀接着笑吟吟道:“战三哥的反应迅速,说话条理分明,极能掌握情况,并提出建议,这岂非军师将才之相。”   小混露齿笑道:“第三,我们也是一组有默契的搭档,所以就分别出言诈你们一诈,试你们一试,再唬你们一唬,各位大哥就坦坦白白告诉我们事情真相。”   说罢,小混等人得意的放声哈哈大笑……战家四兄弟相对愕然一阵苦笑。   战飞云啼笑皆非道:“看来江湖传言果真属实,狂人帮的确个个俱是演戏高手。”   小混呵笑道:“真有人这么说?那他真是了解咱们狂人帮。”   小刀老成道:“四位大哥,咱们狂人帮虽然光明正大前来拜山,自然不会耍诈,各位碍于职守,必须监视我们也无妨,只是你们别太拘束,陪我们随意消遣、消遣如何?”   战飞风恢复沈稳道:“不知少君想找何消遣?只要不违权责,吾等一定奉陪。”   小刀看看小混,试探道:“可以和我们聊聊神殿的事?”   战飞云道:“最好不要,以免有些事我们无法说,反倒让各位觉得别扭。”   小混无所谓道:“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下棋好了!”   丁仔听到下棋,立即弹坐而起,搓手笑道:“最好能附带彩金、赌注什么的。”   战飞风看看其它三个弟弟,见他们都同意,这才颔首道:“只是不知如何下法?”   小混和丁仔对看一眼,不由得在心中偷笑道:“你们这四只笨鸭的表哥(呆头鹅),又被咱们设计啦!想和我们下棋,也不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高手!”   小混心思一转,随即提议道:“我们这边哈赤不算,刚好也是四个人,就和你们那边四人各下一棋,至于输赢……就由一百两起,每盘累进一倍,这样子贤仲昆认为如何?”   战飞云做主道:“就这么决定!”   战飞勇立即取出棋具摆上,双方面都有些迫不及待的磨拳擦掌。   小混这边自然是棋力最差的小妮子先上阵,对方则由战飞勇上场。   经过一阵厮杀,小妮子果如意料中败下阵来。   丁仔搓搓手道:“第二场换我!”   战飞风笃定道:“我来奉陪。”   小混知道接下来三局,战家兄弟只有连败的份,可惜战家兄弟却仍慒懂未知,对未来抱着美丽的幻想……   第七章 无欲无私驭神阳   战家的神殿内,此时“高龄”满座。   在场九名老者中,无一不是白发旛旛,老态龙钟,相形之下战德其的爷爷,反倒成了最年轻的人。   高居首座那名白眉垂胸的老人,轻咳一声,问道:“瑰生,你说那小娃子是任浩飞的传人?”   战瑰生正是战德其的爷爷,他答道:“是的,洪德爷爷。”   这位洪德老爷子颔首道:“这个任武狂居然也还没死?嗯!如此硕果仅存的老朋友不知近况如何?瑰生呀!你说他和李文狂教出来的那个小娃子如何?”   战瑰生描述道:“个性狂傲游戏人生,武学了了却挫强敌,医术通神无人可及,武林传言大致如此,依我所见,他是个精明且细心之人,反应敏锐迅速,言词亦颇为犀利。”   洪德老爷爷点点头,随即沉默不语,令人搞不清楚他是不是体力不支的睡着了。   在战洪德右侧第一位老人,缓慢开口道:“瑰生呀!你是当代殿主,依你之见,这借弓箭之事,是答应或不答应?”   战瑰生沉思道:“我想,这小孩既然与任老有关系,而且借弓箭亦是为了除害,这事何不交由老天决定,若这孩子悟性够,能够拉得开神火弓,就借予他,若他拉不开,我们也好有借口拒绝。”   战洪德闭目颔首道:“好主意,想当年武狂也曾被这事考倒,我倒很想看看他教出来的娃儿有多大本事。”   其它几位老人,亦是纷纷点头赞同。   战瑰生扬声向殿外道:“小岳,去请小混他们过来这里。”   战岳在殿外应声后,立即朝“养生堂”奔去。   当他推开养生堂楼下那扇雕花格子门,却见狂人帮众人和小德其趴在地面,全神注不知在干什么?   而战飞风他们四兄弟,亦在一旁看得浑然忘我,不时哈哈大笑几声。   战岳奇怪的走上前去察看,却见小混等人,人手一线,聚精会神的想要系住搁在纸盒内的黑色大蚂蚁。   直到目前为止,蚂蚁已被弄死一大堆,却还没有人能够用线绑蚂蚁腰部。   战岳轻咳一声,飞风兄弟惊弹而起,纷纷向他请安。   小混却依然埋头苦干,嘴里哼道:“别吵,少爷就……快要成功!……哎呀!他奶奶的,腰又断了!”   他懊恼的拋开手中的死蚂蚁,打算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战岳不禁觉得好笑,他再度干咳一声,有趣道:“小混帮主,需不需要在下回禀太爷,说你正忙着,没时间前去商量借箭之事?”   小混抬起头叫道:“这事要早说嘛!”他拋开手中白线,拍拍手道:“众将,有正事待办,该走啦!”   小妮子有些不甘不愿的丢下白线,嘀咕抱怨道:“人家还没玩够吶!”   丁仔勉强起身道:“正试出心得来,打岔的真不是时候。”   小刀低沉一笑,没说什么,只是对呵呵直笑的哈赤眨眨眼。   战岳有些怔然道:“这事也值得你们如此认真?”   小混拍拍小德其脑袋,轻笑道:“好好用功,晚一点我再回来验收成果。”   战德其头也不抬的点了点,依旧将注意力贯注在绑蚂蚁这回事上。   战岳好笑的摇了摇头,和小混们一起离开养生堂,往神殿走去。   战飞风四兄弟待他们一走,对视一眼,捡起小混他们拋下的白线,趴到地上,加入小德其的行列。   小混他们到达了神殿。   战岳通报道:“太爷,小混帮主等人已到。”   他轻轻推开殿门,肃手请小混他们进去。   小混踏入殿内乍见满堂白发,不由得心生亲切,呵呵笑道:“哇!这么多爷字辈的人吶!我突然想起我那两位爷爷,不知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战洪德声音低哑地开口召唤道:“小娃儿,你就是任老痴的传人?过来让我看看!”   小混讶然道:“只有武爷爷的老朋友,才会叫他老痴,这位老爷爷你是谁呀?”   他说着走近战洪德。   战洪德猝然翻掌扣向小混腕脉,小混轻嗤一笑,身形竟平平板板往后倒移三尺,恰好避开战洪德的扣拿。   “这是老套啦!”小混嘿嘿笑道:“我武爷爷最喜欢来这一手,你是他的朋友,果然和他同个德性。”   战洪德豁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老贼头教出来的小滑头,哈哈……”   他的笑声不但洪亮,而且中气十足,怎么也不像一个已有百岁以上高龄之人所应有的笑声。   小混对于此种老而弥响的笑声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因为他在狂人谷时,听他两位爷爷笑多了。   反而,战瑰生和其它数名老者俱是满脸惊讶,瞧着这位战家年龄最长的老太爷笑得如此开心、如此尽性。   他们已有几近五十年未曾看见战洪德如此喜怒形之于色,难怪他们惊奇。   然而,小混和两位超龄老人相处日久,知道老人家感叹故友凋零,人物全非的心态,这也是为什么战洪德会笑得如此放纵的原因。   毕竟在他这一、两百年来的人生岁月中,已经看过、听过,甚而亲耳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的无常世事,除了得知老友健在,故人有后之外,人世间还有什么能令这个老人早已沈如深渊的心,泛起细微激动或涟漪。   小混径自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战洪德身旁,双手托腮的瞅着这个老头直看,毫不理会其它人诧异的眼光。   直到战洪德笑罢,小混抬了抬右眉,懒懒道:“我说战老老老太爷,是不是你那些子子孙孙不懂得承欢膝下的道理,才使得你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尽情大笑一场?”   战洪德耸了耸垂膝的白长眉,答非所问道:“什么老老老太爷?我有那么老吗?你是这么称呼狂人谷那两个老不死的吗?”   小混轩眉顶嘴道:“我问过你叫啥名何,你既然不说,我只好自己猜,依我看来,这神殿里你年绝最大,大概辈份也最高,给你三个老的称呼,是尊重你哩!难道你不满意?”   战洪德微阖的双目倏睁,眼中闪出如电精芒,宛如要刺透人心的盯着小混。   忽然,战洪德复又心情愉快的畅声朗笑,他如电的眼神亦随之敛去。   老人抚着雪白长须,含笑道:“呵呵!你说话的样子、口气,的确像煞那两个狂人,他们一定颇以你为荣,可惜战家没有一个人能有你这样的质。”   老人顿了顿,接着放心道:“还好战家没有你这样的人!”   小混眨眨眼睛,了解道:“老爷爷,你这矛盾的话,讲得可真有理,如果战家有人像我一样疯疯癫癫,我看他迟早会把老庄思想放火烧掉,再叫所有人学他一样,别修什么清静无为啦!”   战洪德轻笑道:“没错,养晦蹈光,正是战家一派相沿的家风,你太锐利、太耀目,生来就注定要做个不平凡的人,是不适合将他拘束在平凡的世界。”   小混黠慧应道:“但是,不平凡的人如果能够自由进出于平凡的世界,使平凡无法拘束他的不平凡,那么,老爷爷,这个人到底是平凡还是不平凡?!”   小混这话正是道家思想的最高境界,所谓“由无生有,自有入无”完全超脱有形、无形等绝对的思想境界。   战家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年纪一大把,对于小混所谈的境界自然是明白万分,甚至他们也都朝着这等境界去修持。   因此,他们无不震撼于一个年及未弱冠的小孩,竟能这么早悟透有无的玄机。   半晌之后,战洪德忽然问道:“小娃儿,听说你是来此借神火弓和穿阳箭的,是不是?”   小混点头道:“没错,老爷爷,你是不是想看在和我爷爷们是故交的份上借我?”他还故意对老人拋个媚眼,以表示自己关系不同。   战洪德莞薾道:“借不借,那要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借。”   小混扬眉笑谑道:“有什么厉害的考题,尽管放马过来。”   战洪德示意瑰生取下所奉之神火弓,交给小混。   小混直觉地伸出单手去接,却被神火弓的重量压得一记踉跄,险些栽倒于地。   他瞪大眼睛,惊讶道:“我的乖乖,这不起眼的一支弓,怎么会这么重?”   “不起眼?”战洪德轻哼道:“你太不给驭龙神殿面子,居然说本殿镇殿之宝不起眼,你还想不想借这副弓箭?”   小刀等人早在一旁闷声偷笑不止。   小混斜瞪他们一眼,这才嘿笑道:“老爷爷,你就当我刚才的话是放屁,噗一声就过去,别太介意嘛!”   战洪德似笑非笑道:“我本来就将你当屁筒,只会打屁,否则,早叫人把你赶下老爷峰!”   小刀等人的闷笑声更清楚了。   小混揉揉鼻子,苦笑道:“人有错手、马有失蹄,你们偷笑什么?小心待会儿全体罚吃蚂蚁!”   小刀他们终于压抑不住,个个放声哈哈大笑。   丁仔直拍着胸口,挤出话道:“能看你吃瘪,就是吃蚂蚁我也甘心。”   小混不是滋味道:“死丁仔,咱们走着瞧!”   他转向战洪德道:“老爷爷别理会那群疯子,这借弓箭有啥条件你还没说。”   战洪德神秘笑道:“此弓重一百零四斤,弓扬则火至,弦动而箭发,只要你能悟通此中道理,拉得开弓弦,并催发弓内神火,这副弓箭就无条件借你使用。但是,你若无法在十二个时辰内悟透其中奥妙,你便得死心,不准打这副神阳弓箭的主意。”   小混瞄了瞄神火弓,信心十足道:“好,一言为定!”   战洪德颔首道:“现在天色已晚,时间就在你吃饱后的酉时三刻开始算起,到明天的酉时三刻为止,你好自为之。”   小混注意力已放在神火弓上,他只是漫不经心答道:“没问题。”   战洪德亦不再打扰他,径自起身准备离去。   战家长老见他离座,纷纷起身恭送。   战洪德走到大殿门口,忽又回身道:“对了!小娃儿,以前任老痴和穷酸他们二人也曾试过要来开这张弓,可惜都没有成功,我希望你能比他们有出息些。”   说完,他拋下当场发怔的狂人帮众人,老态龙钟的踱出大殿,战家众老也在战洪德走后,一一离开。   整个驭龙神殿,此时只剩下小混他们。   丁仔颇不以为然道:“我才不信这张弓有什么邪门,居然连武林双狂都奈何不了它?”   说着,他叫小混扶稳弓,拉着弓弦大喝出声,可是,任凭他使尽吃奶的力气,神火弓的弦果真纹风未动。   小混等人几乎是看得目瞪口呆。   小刀喃喃道:“这太不可思议!”于是,他接过神火弓,掂了掂,摆好架势,缓缓用劲拉动弓弦。   半天,小刀憋得脸红脖子粗,终于“呀!”一声的放弃。   “这是怎么回事?”小混搔着发髻,怔然道:“难道是弓上别有机关?”   丁仔立刻凑上前道:“我找找看。”   他是空空门的未来掌门,别的或许不敢说很行,但是对于暗锁机关一类的寻找和开启,却是出师前必修的课程。   于是,小混将弓交给丁仔,丁仔将弓平放在大理石桌上,聚精会神的研究起神火弓的每一部份构造。   小德其在此时和战岳及战飞风兄弟一群人,提着饭盒食篮推门而入。   战飞云率先道:“小混,听说洪德爷爷应允将弓借你们拉,是不是真的?”   小混无精打采的比比丁仔,嘟嘴道:“弓就在那儿,可惜拉不开。”   小德其放下食盒,天真道:“不用拉了,你们试了也是白试,历代以来,战家就以这张弓为选试殿主的题目,能够拉开神火弓的人才有资格当殿主,像我爷爷就悟了将近三十年,才拉开这张弓,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绝对办不到。”   小混突然问:“真有人拉开这张弓?”   战岳轻笑道:“莫非小混帮主以为驭龙神殿故意诓你?”   小混吃吃笑道:“刚才是有点这种想法,不过,既然有人能办到,本少爷也一定能办到。”   小妮子有些气馁道:“可是,你没听小其说,他爷爷悟了三十年才悟出其中奥妙,咱们却只有一天的时间而已。”   小混拍着胸脯道:“你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天才※!天才因为能为他人所不能为,所以叫天才。”   丁仔抬起头苦笑道:“天才帮主,我衷心希望你不是假天才,因为我找不出这弓有何机关秘锁,所以宣布放弃!”   小混嗤道:“没出息!狂人帮的人岂能轻言放弃?你不行,换我来。”   他大剌剌的往神火弓前一坐,开始反复检查桌上的神火弓。   丁仔摊摊手,耸耸肩无奈道:“人有时候必须能够面对现实!”他说完,索性打开食盒,先饱餐一顿再说。   时间,就在众人的期盼下悄悄溜走。   夜已深了……小德其和其余战家兄弟都先行告退,各自回房安歇。   小妮子与哈赤已坐在桌旁打起瞌睡了。   小混依然目不转睛的瞪着神火弓,好象只要他继续瞪下去,神火弓的秘密就会自己跑出来似的。   小刀轻拍他的肩头,劝道:“小混,休息一下,吃个饭再继续想吧!”   小混蓦然惊醒,揉揉酸涩的双眼,问道:“什么时辰啦?”   丁仔回答道:“子时刚过。”   小混喃喃自语道:“怎么这么快?”   忽而,他拍拍哈赤,叫道:“哈赤起来,帮咱们拿着弓。”   哈赤自梦中惊弹而起,紧张道:“少爷,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小妮子亦被吵醒,正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   小混咯咯笑道:“少爷没事,我想叫你们拿着弓,好让我们试试看。”   丁仔好奇道:“你打算怎么试?”   小混叫哈赤将弓直竖地上扶稳,他和小刀、丁仔三人同时用劲拉动弓弦。   合小混他们人之力,少说也能拉动上千斤的巨石,可是神火弓的弦就是死不肯松开来。   反而是扶着弓的哈赤随着神火弓,一同被小混他们拉得慢慢滑行。   半晌,丁仔气喘嘘嘘道:“不行!不行!我确定这弓绝对不是可以硬拉得开。”   小混亦是喘息咻咻地呵笑道:“我也知道不可以硬拉。”   小刀抹着汗,奇怪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我们如此费劲的拉?”   小混捉狎笑道:“因为我刚才消耗脑力过多,所以现在故意消耗些体力,这样才能双方平衡。”   丁仔哇哇叫道:“你想消耗体力关我们屁事,为什么要拖我们下水?”   小混呵呵笑道:“反正让你们闲着也是闲着,多运功对身体有好处,我是为你们的健康着想。”   “放屁!”   小刀和丁仔已如饿虎扑羊般朝小混扑去。   登时,他们三人便在大厅之内扭滚成一团,混战的不亦乐乎。   “停——”小混大吼道:“你们二打一不公平,我不玩了,不好玩。”   丁仔揉着腰眼,呵笑道:“不玩就不玩,反正我已经捞够本了,不吃亏!”   小混瞪眼道:“既然捞够本,那你干嘛?直揉着你的宝贝腰?”   丁仔突然收手,尴尬笑道:“我是在运动后舒筋活血嘛!”   小混忍不住啐笑道:“活你的大头!”   小刀伸着懒腰道:“好了,你们两个累不累?要吵架到外面去吵,这里有人想睡觉。”   小混道:“谁在吵架?那个无聊的人在吵架?”   丁仔立即附和道:“是呀!谁在吵架?谁?”   他装模作样的东张西望,找那个吵架的人。   小妮子噗哧笑道:“瞧你们二人若无其事的德性,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你们很无辜!”   这小妮子正等着小混反驳,岂料半天没人理她。   原来,小混不知又搞出什么花招,竟叫哈赤摆出拉弓射箭的样子,自己却是痴痴地瞪着哈赤,似乎想从哈赤的姿势里瞪出神火弓的秘密。   小刀和丁仔自然也在一旁托腮沉思,只是不知他们心中所想是否真的与弓箭有关罢了。   哈赤维持如此姿势,足足有盏茶时间。   更已过三响。   他终于苦着脸讨饶道:“少爷,哈赤已经两手发麻,可不可以休息呀?”   小混心有所思的漫应一声,嘴里不知兀自嘀咕着什么。   小刀淡笑道:“哈赤,你累了就休息,你家那位宝贝少爷,早把你的样子深深刻在脑中啦!”   哈赤见小混仍无反应,试探着放下神火弓,当他证明小混真的心不在焉时,他嘘口气,匆匆往殿外跑去。   丁仔在他背后叫道:“大狮子,你跑那么快做啥事去?”   哈赤头也不回叫道:“尿尿!”   敢情他这泡尿不知已经别多久了。   丁仔猛地将刚入嘴的一口冷茶,“噗!”一声,悉数喷出。   小刀和小妮子两人早就笑翻了天,正趴在桌面上直喘大气。   小混此时方始茫茫然回过神来。   他一脸迷惘问道:“你们笑什么?”   小刀等人只能拚命摇头摆手,三个人全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一个人抽得出空告诉小混发生什么事。   小混白眼骂道:“神经病!”   他径自拾起神火,摆出射箭的姿势。   小刀诧然问道:“小混混,你也想如此‘入定’是不是?”   小混认真道:“没有亲自试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小刀对其他人耸耸肩,只得任由小混去试。   哈赤边系着裤带,闷头撞入殿内。   他乍见小混竟也摆出和他刚才同样的姿势,不由得怔眼问道:“少爷也想要憋尿呀?”   小刀等人蓦地哈哈大笑……小混拉长一张臭脸,狠狠的瞪了哈赤一眼。   哈赤吓得急忙用手捂住自己那张大嘴巴。   公鸡报晓,天已朦胧胧的亮了。   战家负责农作的人,已经日出而作的上田里、园里干活去。   神殿里,小混等人经过一夜的折腾,全都四仰八叉的躺在大理石桌上呼呼大睡。   只有小妮子一人比较含蓄,里着战家送来的毛毯,兀自缩在两张对立成床的太师椅内,睡得颇为香甜。   直到日上三竿。   战岳等人送早点进殿,见小混他们如此放肆的睡相,不由得连连摇头苦笑。   战飞云打趣道:“率性是为真,而此时,小混他们的确够‘真’,连睡相都带着三分张狂,和他们平时的为人完全相同。”   战岳轻笑着,上前叫唤小混道:“小混帮主,天亮了,你们该起来了。”   小混翻个身,咕哝道:“别吵!我正在想神火弓的事……”   他人未醒,依然鼾睡如故。   战飞勇恶作剧地大吼道:“失火啦!”   他原以为五个人里面,至少会有一个用蹦的跳起来。   岂知,只有小刀睁开半只眼睛,呻吟道:“就让它烧吧!”随即,他又闭上眼睛沈睡不醒。   战飞风叹服道:“此刻就算天塌下来,恐怕也无法惊动他们。”   这时,战洪德在战瑰生的随侍下,进入殿内。   战岳等晚辈立刻齐声道:“洪德爷爷早!”   战洪德轻哼道:“天都大亮,还算早吗?”   战岳等人都知道这是老人家惯常的唠叨,全都左耳进右耳出的听过就算了。   战洪德以下颚点点小混他们的方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都不舒服?”   战岳强忍笑意道:“不是的,洪德爷爷,小混他们大概是昨夜想着有关神火弓的事太过劳累,以至于我们怎么叫都叫不醒他们。”   战洪德耸耸长眉,淡然道:“是这样子吗?”   他清清喉咙,慢条斯理条:“弓弦拉开啦!”   “什么?”小混首先自睡梦中弹坐而起,睡眼惺忪叫道:“弓被拉开?是谁?什么法子?”   其它人陆陆续续惊醒,每个人都还在迷迷糊糊的半昏睡状态中,口中却不约而同道:   “小混,你把弓拉开啦?”   战岳等后辈晚生,全都瞪大眼睛,佩服的望着这位白发苍苍的洪德爷爷。   战洪德轻咳道:“不是你们叫不醒,而是你们用的方法错误,记得,任何事都得对症下药,但是下药之前得先找出问题所在,否则无济于事。”   小混自茫然中清醒,打着哈欠,抓抓头道:“老爷爷,你可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呀!”   战洪德低哼道:“爷爷就爷爷,不要总是特别强调那个老字。”   小混哈欠道:“人老心不老不为老,心老人不老是为老,老字坐心头,却又心中过,老不老,谓之空!”   战洪德双目倏睁,不悦道:“原来你是知‘道’,而非悟‘道’,只知说空,却不能悟空,真是蠢才,我太看重你了!”   老人猛挥衣袖,回头便走!   战洪德突如其来的这顿脾气,令在场众人俱是一怔。   唯独小混若有所思沈吟半晌,突然——“哈哈……”   小混像是发疯似的仰天哈哈大笑,接着他跳了起来,就在大理石桌上手舞足蹈,又吼又叫、又跳又笑。   小妮子惊疑的叫道:“小混,你疯啦?你在干什么?”   小混蓦地闪身,以“大幻挪移”掠向小妮子,猛然将她拉进怀中,赏她一记透天响吻。   复又冲向小刀和丁仔,拉起他们乒乓一阵乱打。   所有的人都被小混如此怪异的行为,吓得发怔,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吭声。   恰巧,小德其探头入殿,见状好奇道:“小混,你在玩什么新鲜游戏?”   小混哈哈大笑道:“我在装疯卖傻!”   小德其兴致勃勃道:“我也要玩!”   他一溜烟蹿上大理石桌,学着小混的样子又蹦又跳,嘴里还不时发出尖声怪叫。   小刀猛地醒悟,扑向小混,将他扑倒于桌面,叫笑道:“他奶奶的!死混混,你又在耍我们!”   小混拚命挣扎着呵笑道:“我没有呀!是你们自己要被我耍!”   丁仔当仁不让的冲向小混,乒乓回敬他数拳,这才哇啦笑骂道:“辣块妈妈的不开花,你这混小子最近老是阿达(疯癫),我非得修理修理你不可!”   战家一门老少,除了小德其和小混他们扭成一团之外,每个人都傻傻的看着小混他们。   良久,战瑰生轻咳一声,慎重问道:“望姑娘,这小混他们……是不是时常如此?”   小妮子不解道:“如此什么?你是说发癫还是打架?”   战瑰生嘿嘿干笑道:“都有!”   “哦!”小妮子理所当然道:“是时常这样子没错,而且这只能算最轻微的情况。”   战飞风翻眼道:“我的天!我终于明白,为何老古人会将疫和狂两字连着使用,原来是有原因,眼前正是最好的证明。”   战瑰生忧心忡忡道:“哎!昨天洪德爷爷还说战家没有人像小混,他如果再多留些日子,马上就会有个小孩和他一样。”   他所指自然是那个正和小混等人闹得起劲的宝贝孙子而言。   小妮子咯咯娇笑道:“老太爷,你放心啦!小混说过,小其是个性已经定型,再怎么胡闹也不可能和咱们一样无所顾忌,现在是因为小其还小,正是好动的时期,所以才能这么放得开,再过几年他就……”   战瑰生忍不住好奇问:“就如何?”   小妮子吐吐舌,悄声道:“就会变得平淡无趣!”   战瑰生干笑一声,勉强道:“平淡就好,平淡就好。”   他再看看玩得有些疯的孙子,不禁连连摇头叹气道:“唉!天性呀人性,还是眼不见为净。”   他索性回身退出神殿。   打闹中的小混对压在他身上的战德其,呶呶嘴道:“你爷爷走了,他在说,你是他心中的烦恼和牵挂,所以你害他不能悟空。”   小德其脸红气喘的笑道:“我爷爷又不猴子,当然不能做孙悟空!”   小刀拉开小德其,呵呵笑道:“小混混,你对十岁大的小孩谈什么空不空,他怎么会懂?”   小德其顺势扑倒小刀,将他压在身上,高兴大叫道:“你输了!你输了!”   小混趁机扑压在小德其身上,叫道:“你也输了!”   丁仔嘿笑着重重往人堆上一摔,压得其它三人哎哎直叫,他得意道:“这招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结果是赢得最后胜利!”   “才怪!”   小混他们同时大叫,并翻身反将丁仔压到最下面,变成丁仔被压得惨叫连连。   小德其更是乐得拍手大笑。   战飞齐有些羡慕道:“如果我再年轻十岁,我也想尝尝这压人与被压的滋味如何。”   战岳似笑非笑道:“所以太爷刚才说,还好小混停留的时日不长,连你们都还会受到影响,何况是像小其这般年纪的孩子。”   战飞齐微窘道:“岳哥教训的是!”   “打屁!”小妮子不屑的嗤之以鼻。   战家众男子骤闻打屁二字出自一个姑娘家之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的盯着小妮子。   小妮子久受小混熏陶,根本不在乎别人以异样的眼光瞅她。   她振振有词道:“喜好自由是人的天性,天性的流露就是真心情,小其会和小混打成一片,是稚子之心的真情流露,谁说是因为受到小混的影响?   再说,战二哥欣羡小其的稚子之情,就是对真的欣赏,而人类,追求真、善、美也是出于本性,这又有何不对,为什么要受战岳的教训?”   这妮子轻哼又道:“况且,我就不相信,战岳大哥的心里会对小其的自由自在丝毫都不动心?”   “说得好!”   小混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停止笑闹,此时全盘坐在桌面,对小妮子如此义正辞严的演讲,报以热烈的掌声。   丁仔更是嚣张的猛吹口哨。   战岳丝毫不以为忤,颔首轻笑道:“望姑娘果然不愧狂人帮之一员大将,不但言词犀利,见解更是深远,事实上,我并不否认颇为欣赏小其如此活泼的样子,这也就是你所谓人类追求真善美的本性使然。”   若是战岳反驳小妮子的话,小妮子尚有可对,如今战岳坦承小妮子所说的一切,反倒使得这妮子有些怔忡,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战岳依然不愠不火道:“战家既是崇尚老、庄思想,自然是追求自由与不受拘束的人生,然而,当我们年轻之时,心性未定,易受外物所诱,而有种种欲求,所以必须借着家规和祖训,随时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所追求的道路。”   他瞥向战飞风兄弟,似是针对他们而言,又接着道:“直到有朝一日,我们对自己的肯定已经足够,并能明确的知道自己追寻的目标何在,而外界诸多诱惑已不能动摇我们的心性意念之时,那么家规和祖训存在与否已无差别。   因为,它的拘束已不会拘束我们,那时,我们自然也就能欣赏真善美,而不受一切真善美的左右。”   战飞风四兄弟默然沉思着战岳这番不是教训的教训。   小混若有所觉道:“岳老兄,你家太爷要你陪着我们不是没道理的事,该不会你是下一任的殿主候选人吧?”   战岳淡笑道:“战家每位伯叔兄弟都是殿主候选人,只要能通过拉开神火弓这项考验,就有机会中选。”   小混眨眼道:“你通过了吗?”   战岳轻轻摇头道:“试过,可惜我悟性太差,尚不能明白个中道理。”   小混放心道:“那就好,等我拉开神火弓之后,再告诉你个中奥妙好了!”   战岳轻笑道:“据我所知,神火弓的奥妙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事,不过,我还是谢谢小混帮主的心意。”   小混呵笑道:“你这话可打破我想从你家太爷口中套风声的希望。”   战岳莞薾道:“真抱歉!”   小混大方道:“无所谓啦!反正我这个人很习惯接受失望,时间不早,我想再试试能不能拉开神火弓。”   他轻快的跳下桌面,走向昨夜随手拋在地上的神火弓。   战岳迟疑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小混帮主用心。”   小混摆摆手道:“你们不用走没关系,反正吵不到我的。”   小混既做如此言,战岳等人自然希望能留下来细观究竟,看看小混是否有办法拉开神火弓。   于是众人在神殿内各自落坐,唯独小混端着神火弓,站在门前出神的抬头望天,彷佛他交入定一般。   小混果然将身边周遭一切完全遗忘。   眼见日头爬过中天,时已过午。   小混依然擎着神火弓,站在门前,只是此时他不再目注天空,而是紧盯着丈寻之外一棵环抱粗的大树。   众人早已闷坐的不耐烦,小德其更是许久之前便径自离开,去找他的玩伴。   战飞风索性找来棋盘,和小刀有一搭没一搭的下起棋来打发时间。   而他的其它三兄弟,似乎都有些坐不住的四处走动。   小妮子更是烦躁得想找人吵架、发脾气,无奈丁仔早就看透这妮子的心思,躲得老远,不愿去招惹这妮子。   众人之中,只有战岳神色依旧,而他却在小混站向门前时,就开始目不稍瞬的盯着小混。   好象,小混要从天空、从树上找出神火弓之秘,而战岳却要自小混身上找得答案。   终于,小妮子耐不住性子,纤腰一扭,掠向小混身旁一把抢过神火弓,嗔叫道:“不过是把弓,有啥了不起?姑奶奶自小到大不知用过多少弓箭,就没见过这么令人生气的弓!”   这妮子莫名其妙一顿发火,接着顺手随便一拉,神火弓忽然半张,“嗡!”地一声巨鸣,那支原本供于案桌上的穿阳箭,就在弦鸣的同时,急射而出,正好落于门外三尺之处。   众人一阵惊呼!   小妮子更是怔在当场不知所措。   小混奇异的回首,专注道:“你可解开我心中唯一的迷惑!”   小妮子声如蚊吶般,细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神殿内的众人一窝蜂涌向她,催促道:“快!你再试一次!”   这次,小妮子无论怎么使劲,再也无法撼动神火弓的弦分毫。   众人惊异喧哗之下,唯有小混和战岳各自陷入沉思。   战洪德闻弦声而至,他停于门口,盯着地面的穿阳箭,双目放光道:“是你这小子射出的箭吗?”   战飞勇抢着说道:“不是,是这位望姑娘无意中拨动弓弦。”   战洪德有些失望,他看着小混似是颇为无奈。   小混黠谑笑道:“洪德爷爷,你别太难过,小妮子与我早就不分彼此,所以她拉开弓弦,就和我拉开弓弦一样,你这弓我借定了!”   战瑰生随后而到,反对道:“不!当初只说你得拉开神火弓,而非狂人帮任何一人拉开弓就能算数,所以这弓箭仍然借不得。”   “借不得吗?”小混嘻嘻一笑,随手宛若弹琴般拨弄弓弦,他望着战洪德问道:“你如何说呢?洪德老老爷……”   就在小混连说两个老字时,神火弓弓弦竟小混拨得轻弹,一声嗡然颤鸣方起,穿阳箭再度腾飞三尺才又落地。   小混惊喜叫道:“瞧见没有?箭飞了!这表示我的想法没错,哈哈……”   战洪德与战瑰生不由得面面相觑。   小混高兴的用力搂住小妮子,在她颊上连香数吻,臊得这妮子急忙将弓塞给小混,羞赧道:“有本事你再拉拉看,这次弓弦得全张才行。”   小混接过神火弓,意气风道:“好,既然是我的亲亲准老婆说的话,我一定照办!”   他接着大声问道:“有酒没有?在这种时候不来两杯酒助兴,那多没趣?”   战飞勇立刻奔出殿外,不久便抱着两坛子酒回来。   小混所谓的“两杯”,竟是仰喉灌下一坛烈酒,他举袖一抹唇边的酒渍,豪放道:“弓来!”   哈赤依言双手奉上神火弓。   小混皱眉道:“箭呢?有弓没箭射啥鸟蛋?”   小刀提醒道:“这是神弓,不需上箭,你是忘了还是醉了?”   小混微醺的瞅眼道:“醉?还早的很!”   他有些茫茫然的指着方才他注视那棵大树,叫道:“树在那里,看见没有?”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看向大树。   小混打个酒嗝,舔着唇喃喃自语道:“树呀树,你究竟长了多少年,才长得这么粗、这么大?”   众人皆奇怪他为何会说出如此风马不相及的话题时,小混不知何时已高擎神火弓,缓缓拉开弓弦。   小妮子差点脱口惊呼,她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的望着逐渐将弓拉满的小混。   小混依然呢喃道:“树长大要风、要水、要阳光,还要好长好长一段时间……砍倒它,却很容易!”   易字甫出口,小混突然松手,弓弦急弹而回,原来嗡然的震鸣,竟化做霹雳也似的爆响。   “轰!”地一声,穿阳箭便于此时咻然脱射而出,直奔大树。   “轰!”地巨响,穿阳箭正中树身的剎那,大树宛如被火药击中般,四分五裂的炸开,粉碎的树身喷离三尺有余,方始坠地。   战家全体老少三、四百人闻声齐齐朝神殿前涌至。   当他们看到持弓之人竟非战家所属,而是一名年仅十七、八岁的小大人时,不由得议论纷纷。   战洪德拂须频频点头道:“借酒助兴,差强人意,至少比你那两个爷爷要聪明一点!”   此时,小混的微醺已醒,他呵呵笑道:“老太爷,现你这弓借是不借?”   战瑰生颔首笑道:“没有理由不借,不是吗?不过,你也看到这神阳弓箭的威力,希望你能善用它,更别令它落入恶人之手。”   “没问题!”小混顺口道:“至于所谓的神火……”   战洪德岔口道:“既然能发动穿阳箭,神火之意,想必你已悟出。”   小混点头道:“夜里就想通,而且试过,所以我们才放心大胆的睡上一觉。”   战洪德了然颔首后,看着战瑰生,等他做最后决定。   战瑰生对他恭躬一礼之后,对驭龙神殿的人宣布道:“这位小兄弟叫曾能混,是狂人帮的帮主,他前来本殿借取镇殿之宝‘神阳弓箭’,如今,在约定时间内悟出弓中奥妙,所以本殿主郑重宣布,将神阳弓箭借予他使用。”   他顿了顿之后,接着又中气十足道:“以后,凡本殿弟子若在外见到神阳弓箭,如见先祖,需依礼叩拜,唯取消尊其号令此条家规,直到本殿主另外宣布恢复为止!”   丁仔低声道:“没想到这弓箭的权力如此之大!”   小刀亦轻声回道:“依此看来,驭龙神殿还是有弟子在外走动。”   小混轻嗤道:“废话!否则你们以为人家的消息为何那么灵通!”   小妮子轻咳一声,打断小混等人的低声嘀咕。   此时,战瑰生正好高捧神火弓、穿阳箭转向他们。   当着驭龙神殿众属之前,小混不好太过嚣张,他连忙上前,亦是双手高举,必恭必敬的接过神火弓和穿阳箭。   战洪德手拈长须,问道:“小娃儿,这弓箭你可借到啦!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小混略略盘算,随即道:“马上就走!”   战瑰生可是暗地里松口大气,放下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他还真担心小混他们待得太久,“带坏”他的宝贝孙子小德其。   战洪德却皱起两道长眉毛,佯嗔道:“这么快?我还想和你这娃儿好好聊一聊有关你那两位爷爷的事。”   小混呵呵轻笑道:“洪德爷爷,如果你有兴趣出远门玩,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狂人谷的地点,那你就能去吓吓我那两位爷爷,顺便给他们一个惊喜。”   战洪德频频点头轻笑道:“好主意!好主意!”   战家老少一听这位年龄最老的长老,竟然动起游兴,不禁全都担心万分。   他们惟恐战洪德年事已高,万一不堪旅途劳顿,在半路上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要被人指责子孙不孝,任老人四处奔波而不管。   战瑰生急忙劝道:“洪德爷爷,据闻狂人谷地处大漠深处,非寻常之人所易至,若您老前往……”   战洪德轩眉道:“怎么?不合适吗?你以为我老头子骨头老了,只能窝在老爷峰上做个凡夫俗子,无法再度征服大沙漠吗?”   战瑰生心惶恐道:“瑰生不敢!”   “不敢就少说两句!”战洪德哼声道:“我老头子的朋友不多啦!而我自己什么时候要归天,也是不一定的事,如今难得能得知故友所在,这一面我是非和他们见见不可!”   战瑰生唯唯诺诺的恭应声:“是!”   他不禁回眸瞪了小混一眼,心里暗想:“你这小子来此全无好事,先是向驭龙神殿的盛名挑战,借走镇殿之宝,又差点带坏战家晚辈,如今连最老的元老都受你怂恿想要离家出游,你真是动摇本殿的扫把星!”   小混对战瑰生的卫生眼毫不在乎,他觉得能让双狂和战洪德聚聚,可是为这些超龄老人着想,只有不懂老人家心理的人,才会想阻止这些老人做他们想做的事。   战洪德对小混招招手道:“小娃儿,你过来,告诉我你那两个老不死爷爷在何处坐监?   我决定去探望他们。”   小混上前附身在战洪德耳朵,叽叽咕咕将出入狂人谷的路径仔细说给老人知晓。   小混犹不时问道:“知道吗?”、“清楚吗?”、“记得吗?”   战洪德频频点头,嘴里“嗯!”、“唔!”的低声附和。   半晌,小混都交代清楚后,这才含笑道:“你对沙漠很有概念嘛!这样子你要到狂人谷就更容易。”   老人得意的哼笑道:“小娃子,你以为我这把年纪是白活的吗?我老头年轻时可也是跑遍大江南北,戈壁一带至少去过四、五回吶!”   小混嘿笑道:“如此最好,免得你迷路时,你家的子子孙孙要找我要人。”   他忽又想起道:“对了!你若是有经过阴山一带,顺便替我去连云牧场看看,告诉望老爷子,他的宝贝孙女依然健在,一切平安!”   这混小子根本不在乎战洪德的身分、地位有多尊贵,他只将老人当做是他爷爷的朋友,言语之间,就像平常他和双狂说话一样没大没小,率性而言。   战家人却听得每个人脸上动容,在他们心中,战洪德不仅是长老、大家长,更是战家精神的延续与代表,岂容得小混说话口气如此随便?   战瑰生沉声喝道:“小混,你将洪德爷爷当做是何人,说话如此随便?”   小混诧异道:“我当他是爷爷的老朋友呀!有什么不对?”   战洪德摆摆手,笑道:“没什么不对,我家这些大、小娃子们就是尚未悟通这点,尊敬一个人,不是在言语、形式上尊敬,而是该出自内心的敬重。   任何有形的礼仪规范,可以拘束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却带着三分勉强,倒不如没有规矩,而能自然心存敬意,才是真尊敬。”   老人和小混对望一眼,两人心灵契合的同声哈哈大笑……他们俩正应证了那句“越老越像小孩”的俗话,毕竟战洪德已真正了悟“空”的境界,所以才能拥有一份如稚童的赤子之心。   第八章 意气风发战雪螭   普陀山,已是朔风冽冽,瑞雪初飞的时节。   慈云庵却不因为天气秋去冬来的转换,而有所改变,庵内依然是檀香袅绕,祥和如昔。   蓦地——“吾回来也!”   小混背着和他一般高的神火弓,人未至、声先到的纵落于慈云庵竹木内,狂人帮其余众兵,随后陆续抵达庵前。   出尘师太闻声早已候立门前。   小妮子见着她,宛如乳燕投林般,投向出尘师太,娇声道:“师父,我回来了!”   出尘师太一扫满面寒肃,慈祥笑道:“乖孩子,师父传你的那几招九幽罗剎手熟练了没有?”   小妮子认真点头道:“嗯,我有空就练,现在已经使得很熟。”   出尘师太轻拂着这妮子发际,沈静笑道:“很好,这次师父就将后面几招全部传授与你,你可得把握时间用心学习。”   小妮子乖巧的直点头。   小混等人却是直至此时,方知小妮子已经拜出尘师太为师。   小混惊奇的瞪大眼睛,笑谑道:“我的乖乖,我说妮子呀!现在你是有师父的人了,身价不同啦!以后我再也不敢随便欺负你,免得你师父心疼之下,要我的小命来赔你!”   小妮子得意道:“要你的命是不至于,不过揍你一顿是免不了。”   丁仔夸张的咋舌道:“啧啧……有师父当靠山的人,说话果然比较大声。”   小刀轻咳道:“你可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像我也是有师父的人,我可是一直都很守本份,不敢妄自坐大。”   小妮子不服道:“小刀哥哥,你这么说,是不是指我有了师父就‘妄自坐大’?”   小刀和小混他们对瞄一眼,三个人很有默契,异口同声道:“正是此意!”   小妮子气结地跺脚道:“你们这些臭男生,只会联合起来欺负我!”   小混理所当然道:“谁叫你是咱们狂人帮里,唯一的异类,我们若不欺负你,那才是怪事。”   出尘师太打岔道:“刚才是谁说不敢欺负有师父的人?好了,小施主,看你此次带着驭龙神殿的镇殿之宝,去而复返,想必定有一番大作为,你何苦于此担误宝贵的时间?”   小混唉声叹气道:“亲亲小妮子,你师父下逐客令了,我只好忍痛与你暂时分手。”   他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宛若一个倍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出尘师太亦不禁被他这副甘草模样逗得轻笑连连。   小妮子心头甜滋滋的娇啐道:“死相!”   小混哈哈一笑,挥手道:“十八相送结束,吾去也!”   他语落人闪,瞬间已蹿向庵后而去,果真是说走就走,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小刀和丁仔则向出尘师太微微躬身,两人这才转身追向小混。   井边——小混他们三人,有了上回的经验,此次下井的动作俐落而且迅捷。   出尘师太带着小妮子与哈赤随后来到井旁,却也不见他们三人的踪影。   小妮子心头不禁若有所失,满脸怅然的探头向井里左右打量,好象如此就可以再见到小混冒出水面。   出尘师太轻揽这妮子肩头,低声道:“傻孩子,不过是暂别,何苦如此神伤,随为师入庵吧!”   小妮子依依不舍的再瞟向井内一眼,方始默默点头,随着出尘师太走向兹云庵。   在她们身后,哈赤永远是那么忠心的默然随侍。   半空里,此时竟悄悄飘落棉絮般的雪花。   冬天已经提前近临山区……   小混他们三人循着上次已经探得的路线,轻松到达雪螭所在的寒潭洞穴。   雪螭依旧自由自在的悠游水底,偶而,发出一、两声低沉的雷鸣轻哮。   他们三人入洞之后,首先解下身上的累赘,这才蹑手蹑脚的潜至潭边,打量着潭底的怪兽。   丁仔轻声问道:“伟大的帮主,你可策划好此次的突袭行动?”   小混压低嗓门道:“没有!老实说,我还没有把握能顺心所欲的操纵穿阳箭。”   小刀耳语道:“需不需要再来一大坛烧刀子?”   小混呵呵苦笑道:“其实,喝醉不是拉开神火弓的因素,真正能拉开弓弦的原故,是必须心里不可以想到拉弓这档子事。”   他舔舔唇,又道:“上回,我只是借着微醺,强迫自己忘记手上有弓,我想拉弦这码事,可是,要面对雪螭,总不能也是醉醺醺的吧?”   丁仔笑谑道:“谁说不可以,只要你心里有准备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喝醉也无妨。”   小混顺手敲他一记响头,低啐道:“奶奶的!我还有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在等我回去,你自己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恕本少爷不奉陪。”   雪螭似是发现异样,如炬双目倏地怒睁,在潭边四处搜寻。   小混等人机警的退向洼地之后。   小刀正色道:“别闹了,这件事非比寻常,千万莽撞不得。”   小混咂嘴道:“老哥,你何必那么紧张,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啥个屁事能阻止得了咱们取得九死还魂草。”   小刀不带希望道:“那你有何妙法?”   “妙法是没有。”小混无所谓道:“既然无论如何咱们都得下水,说不定下水之后,法子就自己出现。”   丁仔咋舌道:“乖乖!你想先下水去撩拨那怪物,然后再考虑小命能不能保得住?”   小混耸肩道:“不然你能怎么办?反正,打不过雪螭时,咱们还可以往水潭外逃,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刀苦笑着叹口气道:“曾能混呀曾能混,你真是他奶奶的敢打混,连这种上古遗兽你明知无法招惹,却还要先招惹看看再说,难道天底下真的没有你不敢做的事吗?”   小混认真地想了一想,肯定道:“只有我不愿做的事,的确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丁仔打趣道:“我是否该跪下来三呼万岁,以颂扬你阁下,本帮历代以来最伟大的帮主没有不敢做的事?”   小混吃吃笑道:“你想跪,我绝不会阻止。”   小刀嗤笑道:“省省吧!我说小混混,现在是否将没法子当法子,先下水再说?”   小混意气风发道:“然也!不试,怎知这雪螭到底有何厉害?”   他拾起神火弓,潇洒地往前挥比,口中戏谑道:“众——呀将官!随我——来也!”   “是!”   小刀和丁仔凑趣的抱拳躬身,大声应和。   三人又慢慢的移向潭边。   雪螭在水底骤闻异响,不住的隆隆咆哮。   它的双眼,射出两道刺目的光柱,映得潭外的洞穴时明时暗。   小混朗笑道:“上古遗兽雪螭听着,本大帮主曾能混是也,今天特地前来找你麻烦啦!”   小混蓄力发啸,手中一张神火弓,将一口真气化为澎湃的潜劲,贯注于神火弓。   登时,神火弓原本红艳的弓身,逐渐散发出蒙蒙的光影,同时,弓弦不住嗡嗡颤鸣。   此时,原是冷冽异常的地底洞穴,温度忽然上升,使得洞穴渐渐变得暖和。   雪螭似是感受到如此剧烈的变异,越发焦躁不安的咆哮不已,它的低鸣,已经逐渐变成如雷的巨吼。   只听“轰隆!”“轰隆!”,一声又一声的自水底传出,震撼着地底洞穴的四壁。   小混再度大喝一声,神火弓已由蒙蒙光影化成一支血红剔莹,宛如烧热了的火红巨弓一般。   小刀业已撩起衣袍,撤出凝魂宝刀,屏息以待。   丁仔更是手持小混不轻易显露的孽龙寒匕,全神贯注的盯着小混,准备随时配合出手。   洞穴内的温度越来越高。   小混功行极至早已憋得面红耳赤,此时在神火弓的烘炙下,豆大的汗珠,正沿着他的发际,眉梢纷纷滚落。   雪螭愤怒的咆哮越来越烈。   甚而,因雪螭在潭底不安的撞撼,洞穴四壁有些细微的碎石喀喀滑落。   终于——小混长吸气,大吼一声,噗通跳入水潭。   小刀和丁仔两人不敢稍慢,随之纵落寒潭。   原本至寒的潭水,在神火弓的威力之下,奇异的化解其中的寒性。   雪螭骤见小混等人入水,如电巨目猛然怒睁,就在光影扫过他们三人的同时,雪螭如蛇的身躯倏地直蹿,它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猛地咬向小混。   小混手持神火弓,乍见雪螭噬来,他本能地挥弓扫向雪螭。雪螭似是颇为忌惮神火弓,不待神火弓挥至,立即调头转而噬向小刀,它的蝎尾同时闪电般螫住丁仔。   如此快若急雷的应变,便是武林高手亦得自叹弗如。   小刀和丁仔双双扭腰挥刀,在一弹一扫之下,避开雪螭的攻击,并且顺手回敬雪螭一记狠招。   但是,由于他们身在水中无可借力之处,此时所能发挥的功力,难免大打折扣。   雪螭根本不将凝魂宝刀和孽龙寒匕放在眼中,它前爪急探抓向刀背,而蝎尾轻摆倏弹,硬是撞向寒匕带起的光影。   潭水经此搅动,造成一股漩涡,使得丁仔大意之下被涡流吸向雪螭。小混既知神火弓能够阻吓雪螭,毫不考虑便以弓当棍,砸向雪螭,迫使雪螭急急闪避,放弃伤害丁仔的念头。   小混他们此时全憋着一口真气,在水中与雪螭搏斗,如此一番折腾后,三人难免有些气竭。   于是三人对打手势,脚下虚空猛蹬,纷纷蹿出水面,跃上洞穴,大口大口的拚命喘气。   小混抹去脸上水渍,喘叫道:“奶奶的!这家伙还真不好对付!”   丁仔气喘嘘嘘道:“辣块妈妈的!它看我的寒匕比较短,竟敢以为我好欺负,想吃定我吶?”   小刀建议道:“我看你干脆拿穿阳箭逗它,说不定也能像神火弓一样,吓得雪螭东逃西蹿。”   丁仔瞇眼笑道:“嘿嘿!有道理。”他起身打开一长方包袱,取出穿阳箭在手中掂了掂。   “可是……”丁仔突发奇想道:“万一小混不小心拉开弓时怎么办?我岂不是要随着穿阳箭一起射向雪螭,那不就变成肉包子打狗,保证有去无回!”   小混戏谑道:“那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雪螭因为想吃你这个肉包子而被噎死,我们就可以省下不少力气,你也算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丁仔大叫道:“放屁!你想害我壮烈成仁?”   小混斜睨眼道:“谁叫你自己笨得不会在箭发动时放手,壮烈成仁是你活该!”   丁仔“哦!”的一声,不好意思搔搔头道:“我临时忘记有放手这一招。”   小刀摇摇头,叹笑道:“怎么会有你这种宝贝?”   丁仔干笑道:“大智若愚嘛!”   此时,雪螭似是愤怒异常,不住的撞击潭底,咆哮连连,使得小混他们所站的洞穴地面,亦随之震动不止。   小混等人一不注意,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小混啐声道:“他奶奶的,你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向少爷们挑战,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   小混再次扬手催发神火弓的热力,噗通跳入潭中,准备好好教训雪螭。   丁仔大笑着叫道:“吾来也!”   他和小刀随之冲入潭底。   雪螭如炬的双目紧盯着入水而来的小混。   此次,它不等小混有机会挥动神火弓,便猛然冲上前,张口吐出一道凝聚成形的冰寒之气,罩向小混。   小混忽觉水温骤寒,立即握紧神火弓,内力猛催,好不容易总算压制住雪螭吐出的寒气。   可是雪螭却于此时直蹿而至,探爪抓向小混头顶。   小刀他们离着小混尚有一段距离,眼见救援不及,两人不禁同时将手中宝刀和穿阳箭奋力朝雪螭双目持射出去。   雪螭摆头避开刀、箭,却不料凝魂宝刀咻地回转,它嘴边的龙须就此被凝魂宝刀削落一截,痛得这雪螭大吼着扭身冲向小刀他们。   小混双脚交互并蹬,人如流矢直追雪螭。   只见他神火弓大力一挥,拦腰击中雪螭腹部,硬将雪螭撞出三尺外,小刀和丁仔趁机潜入潭底拾回各自的兵刃,回头扑向雪螭而去。   而此时,小混已和雪螭短相接,雪螭似是狠下心,不避神火弓的挥击,一双前爪狂抓而落。   小混横弓阻拦不及,胸前骤觉一痛,已被雪螭抓出三道血痕,碎衣和鲜血在水中四处漫开。   小混双目怒睁,暗骂道:“他奶奶的!死雪螭,你敢抓我!”   他不顾胸前抽痛,双手握弓,对准再度抓来的雪螭当头一击,敲得雪螭狂吼一声转头逃蹿而去。   雪螭这回身一逃,正好迎上小刀和丁仔二人,它似乎想将怒气发泄在小刀他们身上,见小刀和丁仔两人持刀箭而来,张口就是一道蒙蒙寒雾催吐而出。   小混在水中无法出声警告,心中正暗叫:“糟糕!”   果然,小刀和丁仔闪身避闪不及,被雪螭吐出的寒气扫中,两人不由得全身一阵冷僵,登时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雪螭迎面咬来。   小混在水中逼出一声短促厉啸,身形蓦闪猝失,就在雪螭张大口正要咬上小刀时,他诡异的出现在雪螭面前,将神火弓塞在雪螭嘴里,卡住雪螭的血盆大口。   雪螭嘴不能合,惊怒的猛烈甩头,想将神火弓摇掉,此时,它已顾不得攻击小混他们,拚命的将头扭向爪边,想用爪子抓出神火弓。   小混趁着雪螭径自翻滚挣扎之时,揪着小刀和丁仔两人的衣领,将他们硬拖上岸,一到地面,小混急忙为两人塞下一把抗寒丹。   小刀他们已经稍稍恢复,便各自盘膝调息,催化体内的丹药。   小混顺便低头检视自己胸前伤痕,只见自己胸肌被雪螭抓裂,深可见骨。   他低声咒骂道:“他奶奶的辣块妈妈不开花,还好少爷有先见之明,已经准备了狗皮膏药来应付这第一级伤。”   小混径自在一个包袱内翻捡,找出一个羊脂玉瓶,打开之后,将瓶中的药粉,撒在胸前伤口。   当这药粉撒上流血不止的伤口时,竟使得鲜血迅速凝结成一层薄膜,不但止血,更使得翻裂的肌肉,缓缓收合。   小混轻嘘道:“不错,效果的确如预期中一般好。”   原来,这粉末竟是他突发奇想的试药配方,还是第一次使用。   当小混草草里好伤口,小刀和丁仔亦同时收功而起,两人正嘿笑着瞅着他,等着他开口教训。   小混瞪眼道:“算你们有自知之明,下次再不小心,就让你们试试壮烈成仁的滋味了!”   忽而——洞穴内发生强烈的地震,大小石块纷纷滚落,潭水也激起尺余的波浪。   原来是雪螭取不出嘴里神火弓,在潭底疯狂的扑腾扭撞。   小混等人连忙使出千斤坠定住身形,总算没有像地上的石头一样到处乱滚。   有顷,地震停止,雪螭霹雳般的狂哮,自水底传出,咆哮中充满挑衅的味道。   小混肯定道:“神火弓被雪螭弄掉了,希望不是被它咬断才好。”   此时,水面忽然掀起巨浪,拍上洞穴。   小混三人对望一眼,低喝声:“走!”   三人第三度纵身入潭。   水底,雪螭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式,不怀好意的瞅着逐渐逼近的小混他们。   神火弓,就静静躺在潭底接近生长九死还魂草的凹穴旁。   此时潭水因无神火弓威力的压制,温度又逐渐变得冰冷。   小混他们入水之后即颇有默契的分散开来。   小刀和丁仔猛然加快速度举刀朝雪螭冲去,企图引开雪螭的注意,好让小混拾回神火弓。   雪螭竟也精明无比,仗着自己粗长的身子、龙头、前爪应付小刀他们,蝎尾和后爪依然横阻在神火弓前。   小混心中臭骂道:“他奶奶的!你这死家伙怎么可以如此狡猾,像你这样子还算是怪物吗?简直是鬼灵精一样。”   骂归骂,小混虽有金针渡穴以抗水寒,但也开始感到消受不了,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熊腰一扭,狠命朝神火弓蹿去。   雪螭前爪刚挡开凝魂宝刀,巨眼瞥及小混往神火弓游去,它随即蝎尾横扫,想将小混砸成肉饼。   小混低哼一声,身形猝移,避开蝎尾,同时反脚在雪螭尾端借力一蹬,更加速冲向神火弓。   眼见小混只差三尺便可捡回神火弓,雪螭索性放弃和小刀他们纠缠,大回身猛往小混背部抓去。   小刀和丁仔两人心下大惊,奋力挥刀扬箭,狠狠砍在雪螭粗若水桶的腰身上,登时,雪螭被凝魂宝刀划开半刀长的伤口流出淡绿色液体。   而丁仔也一箭刺穿雪螭的厚皮,随着他拔箭,一股绿色的浓液朝他脸上喷到,吓得丁仔急忙缩头躲开那股淡绿色不知名的液体。   雪螭不料小刀他们手持的刀箭却能伤它,疏忽之下受创,反而凶性大发,它前爪依然直抓而下,在小混背上留下三道尺长爪痕,蝎尾反挺狂扫向小刀和丁仔。   小混堪堪摸到神火弓,背上的剧痛,使他几乎将到手的弓再度丢掉。   小混咬紧牙,力贯神火,寒潭倏暖,小混头下脚上一记滚翻,双脚猛力蹬向潭底,人如飞弹,扬弓朝雪螭撞去。   雪螭狂啸着扭身躲开神火弓,后爪顺势抓向丁仔,蝎尾左折螫向小刀,它亦是一个翻扭,龙头朝着小混张口又是一道冰寒之气狂喷而出。   丁仔右手匕、左手箭,上架雪螭鹰爪,下戳雪螭肚皮,十足拚命三郎的狠架式。   小刀右腕猝翻,刀挂蝎尾尾尖,叮当闷响,他竟被反震得往后摔去。   雪螭腹部诡异一缩一扭,拽动波浪避开穿阳箭,尾端再朝小刀砸去。   小混适时扬弓,扫中雪螭尾端,为小刀解开此危。   雪螭龙头一探复朝丁仔喷出冰寒之气,丁仔机伶闪身避开这道冰雾,人借着往潭中崖壁踢蹬之力,打斜里挺箭刺向雪螭。   小刀自潭底翻身而起后,亦是蹬地镖射,手中凝魂宝刀交织出一片光网罩向雪螭后半身。   小混神火弓大开大合朝雪螭头顶狠狠击落,恨不得一弓敲死这只上古遗兽。   雪螭受到三面围击,竟然如蛇一般倏地盘身而起,并且口中发出刺耳的尖哮。   就在小混等人被这尖锐的咆哮逼得血气翻涌时,雪螭盘团的身子蓦然如陀螺般急旋而起。   雪螭这旋转之力,登时使得整个水潭变成一个巨大漩涡,力量之大竟使小混他们的千斤坠也无法钉牢于潭底。   于是,他们三人纷纷被卷入漩涡,齐往漩涡中心摔去,雪螭便好整以暇,准备张口吞落小混等人。   小混见状,双目怒睁,自丹田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潜劲,奋力挣脱漩涡,持弓砸向雪螭左目。   雪螭尖啸连连,大力扭头避躲神火弓,它的旋转亦因止停止,然而漩涡威力依旧,带着丁仔和小刀撞向雪螭爪下。   尤其丁仔正好头前脚后,彷佛自己送上门要让雪螭抓烂脑袋一般,小刀在他左后一尺之处,连忙将凝魂宝刀直刺而出,抵住雪螭利爪。   丁仔昏头转向之下,不由得也吓出一身冷汗。   但不容他稍做休息,雪螭已扬尾缠住小刀,丁仔奋不顾身举箭狠刺雪螭,又在雪螭尾巴上开了一个血洞,使得雪螭的血水扩散而出。   丁仔躲之不及,被绿色液体喷到头脸,他立时浑身一软,昏死过去,沈落潭底。   从小混挣脱漩涡的吸力,并攻击雪螭起,到丁仔中毒昏迷为止,其实只不过是眨眼的瞬间而已。   小混一击未中,方始回身,瞥见丁仔脸色泛黑的沈向潭底,而小刀又被雪螭缠牢,正赤手空拳与之搏斗,此时已是满臂抓伤,他不由得心下大急,猛力往潭壁急蹬,疯狂的舞着神火弓直劈雪螭。   雪螭连闪几次,终于被小混击中头部,于是负痛松开小刀,往水潭的另一边躲去。   小混似是杀红了眼,双手握弓追着雪螭之后又砸又砍,硬是将这只上古遗兽逼得手忙脚乱,逃蹿无处。   小刀急忙潜向潭底背起丁仔冲出水面,回到洞穴岸上。   此时,水面哗啦一响,小混已笔直冲霄而起,他在空中姿势美妙的轻轻折转,气喘嘘嘘落在小刀身边。   他急促问道:“丁仔怎么样?”   小刀手指起落如飞,连点丁仔数处穴道,并为他塞下一颗千结回魂香,方始答道:“还好,有千结回魂香,死不了!”   忽地——一道粗逾三尺的庞然水柱,哗啦啦巨响,自潭面冲向半空。   小混他们方觉有异,回头一瞥,竟见雪螭腾空扑至。   原来雪螭的爪腹之间,竟生有四片透明肉翅,此时它正鼓动肉翅凌空攻击小混他们。   小混拚命挥动神火弓,逼开雪螭。   第一章 壑死搏命动天地   小混做梦也没想到,古书记载生活于水中的“雪螭”居然还能上陆、甚至腾空飞行,此时见它空袭而来不禁拼命挥动神火弓,勉强将它逼退。   雪螭微微朝上浮升,小刀连忙俯身将丁仔往后拖移,免得他受到伤害。   岂料,雪螭竟于此时猝然俯冲,同时蝎尾猛挥,朝小刀头顶扫落。   小混狂吼道:“小心!”他不顾正往自己身上抓落的利爪,挥弓撞向蝎尾,想替小刀解危。   小刀闻声立刻扑倒在丁仔身上,以自己的身体去保护昏迷的丁仔。   说时迟,那时快!   小混撞中蝎尾时,自己肩头被雪螭抓下巴掌大一块血肉,而雪螭亦因这一撞之力,蝎尾横荡,长有巨毒蝎钩的尾尖,正巧划过小刀大腿,带起一溜乌黑腥臭的血珠。   小刀闷吭半晌,人即不动。   小混心知不妙,狂啸着扑身入空,以弓代刀,一招他未使用过的诡谲招式,呼啸挥出。   只见整个洞穴中到处充满神火弓的红影和嗡嗡颤啸,那火红的光影,有如细箭般喷射,有如弦弧般辉耀,有如彩虹般扩散,亦有如团团的圆月,点点星芒,或溅洒的骤雨。   那已不再是单纯的光影,而是一片密密织满天地宇宙的暴烈死亡之网,带着死神的召唤,带着鬼号的尖泣,轰然在洞穴中迸溅开来!   绝杀!   这是武林双狂为小混特别独创,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轻易使用的救命绝招,此招唯有一式,却是狠毒至极、酷厉至极、惨烈至极的必杀绝招!   雪螭在威力如此暴烈狂猛的“绝杀”攻击下,受创累累,淡绿色带毒的血液四下喷溅,复又被小混辉宏的劲道反激向天。   雪螭在尖厉狂啸声中,碰地落回潭里,激起一道人高的水柱。   小混无暇关心雪螭是死是活,他连忙扑到小刀身旁,喂小刀服下一颗千结回魂香后,再为小刀的大腿拔毒疗伤。   总算因为小刀为抗水寒,插有金针护住心脉在先,使得雪螭蝎毒虽烈,却能保住一条小命无碍。   小混暗念声佛,匆匆安置好小刀和丁仔两人。   他拾起神火弓,冲到潭边,气涌如山的指着潭中雪螭,狂怒大吼道:“他妈的死雪螭!   臭雪螭!少爷跟你拚了,今天若不宰掉你,少爷从此不叫曾能混!”   小混长吸口气,仰天发出一声穿金裂帛般的激昂锐气,他满心愤怒的想找雪螭算帐,却没注意到神火弓因他如此激的情绪催发下,此时火红的弓身竟闪出寸余长的耀目火舌。   小混宛若一尊怒目金刚,手持一弯月弧神炬,狂啸再三的自潭边猛蹬入水,身形恰似脱弦急箭,直射已受重创的雪螭而去。   雪螭原已是奄奄一息,此时却回光反照般的睁大双目,低啸连连,悍不畏死的迎向小混。   于是,他们这一人一兽,便于水底再度展开另一场更剧烈的生死之战!   小混手挥神火弓,就像挥动着火把一般,左右开弓,扫、砸、砍、劈无所不用其极的朝雪螭杀去。   雪螭亦是发了凶性,不躲不避探爪狂抓,时而张口噬咬,时而挥尾攻击。   他们拚得浑然忘我,毫不知身上一红一绿的血液,逐渐染浊清澈的水潭。   随着身上鲜血流失,小混逐渐头昏眼花,手脚发软,加上他久憋得一口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他几乎晕死过去。   就连雪螭的利爪抓中他时,小混都已麻木不觉。   但是,小混拚命提醒自己:“不能昏倒!”、“不能昏倒!”这句话一次又一次的在小混脑中重复。   凭着这一股毫不放松的意志,小混机械式的挥弓,依然和雪螭缠战不休。   良久……复良久……小混不知在水中待了多久,那早已是超过一个人所能闭气的极限。   此时,小混已是披头散发,自颈部以下,到腰部以上,更是被雪螭抓得稀烂血糊,体无完肤。   反观雪螭也好不到那里,如炬双目已经瞎了一只左眼,两根龙须早就齐根而断,布满鳞片的龙头,不断流出浓浓绿血,两只前爪更折双指,蝎尾也软软的垂下,只剩一层皮尚连在身上。   这种拚战,根本没有技巧可言,纯粹是以命拚命的肉搏。   小混意志昏沈中,忽而感到双手倏紧,神火弓竟大意被雪螭所夺。   小混本能反手猛拉,恰巧拉到弓弦,为了不失去他唯一可依的兵刃,小混毫不考虑死命的往后拉,想要将神火弓夺回。   在他们如此拉扯争夺之下,神火弓的弦慢慢被小混一寸……一寸……越拉越开……越拉越开……小混毫不自觉地拉满神火弓弓弦,而雪螭仍是毫不相让的抓着神火弓弓身。   “小混,射呀!”   水面传出小刀和丁仔两人同声狂喊。   原来,他们两人已自昏迷中醒来,却仍浑身发软的趴在潭边观战。   小混神志倏清,双手猝然松开,弓弦嗡地弹回,穿阳箭自潭底污泥中飞射而出,直奔雪螭七寸处。   “轰!”地一响,穿阳箭炸断雪螭后,余力未竭,继续向前飞射。   又是一阵轰隆巨响,带起丈高水柱,以及强烈的震动。   小刀和丁仔原是俯身潭边,竟被这水柱冲得向后滚去。   此时,洞穴中因经不住这阵烈震撼,大小石块倾坠如雨,小刀他们只能连滚带爬躲向洞穴壁脚。   小刀在落石纷坠当中,犹不忘狂吼道:“小混,你要小心呀!”   只是,不知水底的小混在穿阳箭两度穿射震爆中,是否仍然安然无事?   半晌,落石终于停止,一切终又恢复平静。   小混他们原先点燃照明地底洞穴的火把,早被落石打灭,此时洞穴中又变得一片漆黑。   丁仔试探道:“小刀,你还好吧?”   小刀自他左旁不远处回答道:“还好,你呢?”   “没事!”丁仔开始摸索地面,寻找他们存放火烛的包袱。   不一会,丁仔摸到一只人手!   小刀笑道:“是我的手!”于是他们很有默契的轻笑数声,分别再从不同的方向去寻找包袱。   丁仔在一块大岩石下翻出被压扁的包袱,摸出一截断了的蜡烛,勉强点起微弱的火光。   小刀藉这微小火光,迅速找齐其它装备,并取出备用火炬点燃,终于使得地洞之内,再度恢复光明。   丁仔环顾洞内,只见碎岩满地,却不见小混人影。   他颇为担心道:“小混呢?该不会被埋在水底……”   小刀和他不约而同蹿向潭边,低头一看!   他们两人竟同时惊咦一声,瞪着水潭,面面相觑。   原来,这个水潭竟与另一处较低的洞穴,只有一壁之隔。   此时,水潭半腰处的洞居竟被穿阳箭射炸出一个三尺有余的洞,使得大半潭水流入较低的洞穴中,因而潭面骤降。   雪螭那庞大的身躯,仍旧身首异处的搁浅在水潭中,唯独不见小混踪影。   丁仔连连咋舌道:“我的乖乖!这穿阳箭的威力未免太可怕!”   小刀轻笑道:“应该说是这水潭的洞壁太薄。”   他接着催道:“咱们快下去看看,小混一定是被冲到另一个洞里去了。”   他们两人持着火把噗通下水,游向贯通两处洞穴的洞口,向下打量,困然看见小混昏迷不醒的半浮于另一个洞穴中。   丁仔喃喃自语道:“奇怪?我怎么觉得下面那个洞有些眼熟?”   小刀正要自洞口跃下另一个洞穴,闻言笑道:“我看你是余毒未消,所以老眼昏花!”   他哈哈长笑,轻巧地跳入较低那个洞穴,而他的笑声却在看清寺面石壁时,猛地噎住了。   丁仔随后跃进,奇怪道:“你怎么不笑啦?”   他的目光顺着小刀的眼光望去。   “哈哈……我就说这个洞有些眼熟嘛!”这次换成丁仔狂笑一番。   原来,那石壁上刻着“龙首洞狂人帮到此一游”等字样。   小刀不可思议的叫道:“这怎么可能,这里居然是龙首洞?那咱们岂非在地底绕了一个大圈?”   丁仔拍着他肩头,嘿嘿笑道:“这就是告诉你,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咱们由仙水井地道进入,潜游那么久,又爬上爬下了大半天,会绕回这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现在,是谁余毒未清,老眼昏花,嗯?”   小刀不住的摇头苦笑,他如何也想象不到,他们所找的九死还魂草,竟然就长在龙首洞的上头。   那么,他们在如此日夜不分的地道和洞穴之中,究竟摸索了多少距离的多少时间?   就连小混也想象不到,他们三人摸索半天,原就在龙首洞的上头。   慈云庵内。   出尘师太看着坐立不安的小妮子,慈祥道:“孩子,小混不过离开两天,你为何如此坐立不定?”   小妮子忧心忡忡道:“师父,我忽然觉得心头闷闷的,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我怕是小混会出什么事。”   出尘师太沈静道:“凡事自有天定,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小混那么大的人,自己已能照顾自己,你在此兀自心烦,又于事何补?不如到庭院去演练全套的九幽修罗掌吧!”   小妮子轻应声:“是!”听话的走向庭院。   哈赤见小妮子出来,迎上前问道:“小妮子姑娘,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我总觉得心里头怪怪的。”   小妮子惊奇道:“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   哈赤认真的点点头。   小妮子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会发生。”   她忽然心血来潮,回身走入庵内,虔诚的闭目合掌跪于菩萨座前,默默的祈求小混一切平安。   出尘师太自殿后掀帘而出。   她见小妮子满脸虔敬的在求神,不禁低叹忖道:“痴儿,但愿你将来不要遇上师父所遭遇的命运,否则……唉!你们都还年轻,不该过着这种永无宁日的江湖生涯……”   蓦地——一阵突如其来的地震,使得慈云庵的门窗喀喀震响不已,地震之强,竟也使得仙水井内,传出阵阵激浪之声。   慈云庵内清修的女尼们,全都惊慌的奔出庵外,争相探询这阵突来的地震。   小妮子直觉地感到这场地震,定然与小混有关,她立刻朝后院飞奔而去,哈赤不敢稍后的大步尾随着小妮子跑向仙水井。   这突如其来的地震,不过维持短短几分钟,当地震过后,大地重新恢复原有的寂静,彷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事似的。   只是,这大地的寂静,却静得诡异,静得令人心头惴惴不安,那种怪异的沈闷压力,彷佛正宣告着将有更大灾难即将来临。   井旁,小妮子满心忧虑的直往仙水井内探头搜望,好象只要她如此往井中多瞧几眼,她就能将小混他们盼出水面。   慈云庵的住持悟心老师太,不知在何时已和出尘师太静静出现在仙水井旁。   悟心老师太虽是满脸沈静之色,但她手中的念珠却不停的拨动着,好似她正为这即将发生的事默默祝祷。   蓦地——一阵更强烈的地震猛然袭来!   仙水井中宛似烧开的水面,翻腾着尺高的浪花。   古老的慈云庵禁不住这阵强烈地震的摇撼,右石砖墙上竟出现数道龟裂。   有些定力较差的女尼,竟忍不住掩面惊叫。   大地在震撼,竹林瑟瑟抖颤,庵内香炉碰地摔落地上,女尼们的尖叫,交织成一副大难临头的景象,使得原本平静的山谷,忽地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悟心老师太双目微阖,念珠越拨越急。   出尘师太双掌合什,口中不住默颂:“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   小妮小和哈赤禁不住如此强烈的震摇,急忙双手扶着井口,面色惊惶的看着身旁两位师太。   只有在此天灾乍现的时候,小妮子方始体会到渺小人类何以会求助那冥冥中不可预知的神明仙佛。   毕竟,这种毁天灭地般的灾变,已非人力所能为,亦非人力所能挽,人类除了求助于无形的神只外,又能如何?   地震依然持续着……小妮子蓦地惊叫道:“井水不见了!”   悟心老师太和出尘师太飘然上前,定神一看,亦是暗暗吃惊。   悟心老师太轻叹道:“阿弥陀佛!但愿菩萨慈悲,能为山间居民保留一脉灵泉!”   出尘师太问道:“师父,地震是引起井水消失的原因吗?”   悟心师太沉重地颔首道:“是的,而且,只怕造成这地震的原因,该是下井去的三位施主所为。”   “什么?!”小妮子惊呼道:“是小混他们造成地震?他能吗?”   这妮子话一出口,立即想到,对小混而言,天底下没有不能的事,他若真要造个地震出来,也不是办不到。   于是,小妮子默然了,刚刚,她还以为这灾变定人力所不能为,此时,她已不敢如此肯定。   强烈的地震终于过去。   时值日头西斜的黄昏,黯然的火红夕阳自山顶尖缓缓沈落……时间在慈云庵众尼的惴然中,慢慢流逝……众人都在等!   等待下一次的地震来临!   小妮子轻倚在已干,却仍是黑黝不见底的井底,等待小混回来……。   月,在悄悄中已爬上中天。   慈云庵众尼早已各自散去,径自回房安歇。   小妮子依然痴痴的倚坐在井旁,她仍旧在等小混回来。   出尘师太做完晚课后,自庵内出来,走到井边看见小妮子依然双手抱膝,抬头怔怔地看着如钩的新月。   这位昔年号称“鸳鸯双煞”的血西施,何尝不曾体会过那刻骨铭心的深挚情爱,就因为她深深爱过,所以如今才会在丧偶之下削发为尼。   现在,她看着自己的爱徒为心上人痴等的模样,心中不禁升起一阵爱怜。   出尘师太走向小妮子,俯身颤声道:“小妮,夜深了!你还是进屋去吧!小混他今晚不会回来的。”   小妮子出奇平静道:“可是,师父,我知道小混他今晚一定会回来。”   出尘师太闻言微怔,但她并没有问小妮子何以知道小混定会回来。   因为她非常明白情人之间,那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明显预感,她过去也曾有过多次如此的感觉。   便在此时,干枯的井中,忽然传出细碎的脚步声。   小妮子与哈几乎是同时跳起身来,欢喜叫道:“小混他们回来啦!”   哈赤连忙点燃早已备妥的气死风灯,垂下井内。   小妮子俯身在井口,心急的叫唤道:“小混,是不是你?”   “答对了,我最最亲爱的亲亲小妮子嗳!你未来的老公回来喽!”   井内,小混略带三分调笑、七分戏谑的熟悉声音,清楚的传回。   小妮子雀跃道:“师父,真的是小混回来了※!”   丁仔老大不是滋味的在井底地道中,哇啦叫道:“喂!我说妞呀!你就只会高兴自家老公回门,不会顺便问候我们其它二个老哥哥?”   “回门?”出尘师太至今仍无法完全习惯狂人帮这些人别有涵意的字眼。   小妮子朝井内,娇声笑叫道:“喂!我说丁仔老哥哥,你是否依然健在?”   丁仔连声啐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吹去!我若不健在,怎么还会出声?真是的!”   小妮子和哈赤欣喜至极的连声咯咯直笑。   井口边,小混他们下井时留下的绳索,此时被人大力拉直。   小刀提醒道:“哈赤,帮忙拉一把,你家少爷凯旋荣归喽!”   哈赤叫道:“小刀少爷,我知道了!”   他探手抓紧绳索,三两下将小混拉上来。   小妮子欢欣无限扑上前,娇笑道:“臭混混,你让我担心死……”   这妮子猛地噎住话尾,因为她已经看清小混披头散发,满身抓痕,血污狼籍的凄惨德性。   她不禁惶然惊叫道:“小混,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她连忙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小混。   小混却精神十足道:“没事,没事,这些都只是外伤,看来吓人,其实没啥大不了的!”   小刀随后沿着绳索自井中爬出,他闻声轻哼道:“是呀!是没啥大不了的,只不过有人昏迷几个时辰,到地府去打趟八圈才回来而已。”   丁仔亦自井沿探出头来道:“没啥大不了?哦,原来我们都是白操心,早知如此,就该让本帮历代以来最会混的帮主留在地府中篡阎罗王的位,咱们也才有机会升官。”   小混嘿嘿憋笑道:“哎呀!骗老婆的话,你们这些哥们怎么可以认真?”   其实,小妮子自小混惨白泛青的脸色中,便已看出小混所受伤势不轻。   但是,她为了不让小混担心她在操心,故做河东狮吼状,佯嗔道:“臭小混,原来你时常串通别人来骗我!”   小混故做惊惶的猛摇双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偶而骗你而已!”   其它人哈哈大笑!   出尘师太也看出小混情况不佳,于是插嘴道:“小施主,你这一身伤也该清洗包扎一番,待我禀明师父,请她特准你们入殿休息一宿。”   悟心老师太沉缓的声音自庵内清楚传出:“出家人予人方便,出尘,你就招呼他们入庵吧!”   “是,师父!”出尘师太恭敬的回答后,转头道:“小施主,请!”   小混等人当真如凯旋英雄,在小妮子和哈赤的拥簇下,大大方方进入正殿。   慈云庵内原在地震中打翻的香炉都已收拾妥当。   悟心师太手持念珠,站在神像前,等着小混他们进殿。   小混见到悟心老师太,便对着老师太呵呵傻笑,那模样好象是他做错什么事,却被人当场逮个正着一样,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悟心师太颇有涵意道:“小施主,你辛苦了!”   小混嘿嘿干笑道:“不苦,不苦,只是,我不小心将慈云庵的仙水泄洪啦!以后这里的香火,可能会更凄惨。”   小混自觉后面那句话,说得有些“那个”,他连忙吐了吐舌,再以手捂嘴,表示自己说错话了。   悟心师太淡笑道:“慈云庵的香火清淡,反而能使吾等更有时间修行,这并非问题所在,反而是仙水消逝,可能会影响附近居民求医,这件事较为严重。”   小混立即保证道:“仙水只是暂时消失,等过一段时间就会再出现,不过那时应该改名叫仙水瀑布,而且出现的地方,就在来慈云庵必经之路的一线天裂缝那里。”   悟心师太不解道:“仙水何以会改道?由那个地方出现?”   小混解释道:“因为原先所谓仙水来源的水潭,被穿阳箭射破一个大洞,水潭里的水就流进龙首洞,只要等龙首洞里的水蓄满到达地道出口,水自然就会沿着地道流向裂缝所在了。”   “龙首洞?”悟心师太迷惑道:“此洞位在何处?何以贫尼居此已久,却从未闻及。”   小混呵呵笑道:“龙首洞是我命的名,老师太您当然没听过。”   小混随即将他们在来此途中,发现龙首洞的经过大略叙述一番。   小妮子满头雾水道:“可是,仙水又为何会流进龙首洞?你说那个水潭被射破一个大洞?”   小混得意道:“这就是最精彩的地方,丁仔,转播给她们听!”   丁仔清清喉咙,开始从仙水井之下的水道说起……随着丁仔的传神描述,不仅小妮子听得惊心动魄,就连悟心老师太和庵内众尼,亦是随着丁仔的诉说,脸色时喜时忧的变化连连。   良久……丁仔终于结束这段历险。   悟心老师太合什念佛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没想到那潭水的护药之物,竟是上古遗兽雪螭,而小施主如此与它硬拚,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小混呵呵轻笑道:“没胆子如何能在江湖上混得开?再说,雪螭厉害,还不是被我干掉!”   出尘师太适时打岔道:“只是,你所付出的代价,可也不轻,如此硬拚值得吗?你可曾想过,万一拚不过时又当如何?那时伤的可是别人的心。”   小混若有所思的瞄向小妮子,豁达道:“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成功,当我抱定硬拚的决心,就是若不到自己死绝绝透的地步,是不会轻易放弃任何细微的希望,只要我存此决心,任何硬拚都是值得之事。”   他接着吃吃笑道:“如果真有一天,老天爷要我混错路,那也只有认了,毕竟,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吃得岂是太平粮,死活自然无法完全由自己挑选。”   出尘师太无奈的看着小妮子,岂知这妮子竟是一脸安祥,好似她早知小混会有如此说法,好似她早已觉悟如此的人生。   出尘师太不禁低喟地忖道:“昔年自己与玉生连袂闯荡江湖时,若能看开这点,日子也就不会过得这般牵肠挂肚,而小妮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己明白自己可能面对的是何结局,她应该是比自己幸福的。”   悟心老师太淡然道:“小施主已能看开生死,实属可贵,人生最难,难在能够无畏的布施,这身皮相,无怪乎小施主有如许勇气,敢抱硬拚之决心,只是……”   悟心老师太打量着小混身上伤痕,和缓道:“勇气虽大,却难免皮相之痛,小施主,是否该先疗伤?”   小混俏皮道:“我早就痛得快呼爹喊娘了,只是后事尚未交代完毕,只好勉强硬撑。”   悟心老师太不禁对“后事”二字,报以淡笑,她实在欣赏小混这种百无禁忌的坦白,虽然,有时她也会觉得小混的措词似乎不太恰当。   小妮子娇嗔道:“你还有什么废话没有说完的,就赶快说,每次都要担误自己治伤的时间。”   小混谑笑道:“遵命,我的河东之狮,我知道我是痛在身上,你却痛在心里,不过,难道你不想知道,雪螭死后寒性消失,但是以酷寒为生的九死还魂草为何还能活着?”   悟心老师太清雅道:“这正是贫尼担心之事。”   “所以啦!”小混嬉皮笑脸道:“有些后事实在无法不交代。”   小妮子佯嗔的白了小混一眼。   小混轻嘘道:“师太,这事你可以放心,我已取下雪螭所炼的内丹,放在九死还魂草母株之旁,这内丹的寒性乃集雪螭酷寒之精华,效果不比活雪螭差,只是,九死还魂草因为子株被我所采,所以将来水中的药性可能比以前弱些。”   他示意小刀自所携包袱中,取出一颗人拳大,毫光闪耀的明珠交给悟心师太。   “这颗珠子是雪螭的眼睛,除了可当夜明珠之用,据古书记载,还可以解百蛇之毒。”   小混说明道:“我想,住山里的人遇见被蛇咬伤的机会比较大,这珠子应该能派得上用场。”   悟心师太有些犹豫。   小混接着又道:“珠子交由师太你保管,是为了避免有人觊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算是我为取得九死还魂草,破坏仙水井和仙水药效的一点点补偿。”   悟心师太和悦道:“既然如此,贫尼只有尽心为山区百姓代管此珠。”   小混轻松道:“一切后事交代清楚,不知师太是否还有想了解之事?”   悟心师太摇头道:“小施主尽管疗伤,贫尼告退!”   她带着其它女尼,转身走向殿后禅房。   小混做个深呼吸,在一个蒲团上盘膝落坐,他抖抖肩膀,大模大样道:“来人呀!还不快来为本帮主上药疗伤?”   小妮子轻哼道:“我还以为你有话可说,就忘记自己受伤的事。”   小混捉狎道:“没错呀!现在我话说完了,所以又想起自己受伤这件事。”   小妮子低啐一声,蹲身为小混检查伤势。   小混脱下稀烂的长衫时,小妮子看到他那身血肉模糊的惨样,不由得心痛得连声轻呼。   总算因为小混在地穴中,已由小刀他们事先为他敷过金创药,使得此时大半伤痕都已止血收口,否则,还不知道这妮子会心疼成什么样。   第二章 欲擒故纵出远洋   太湖畔。   雪花纷飞的日子。   小混、小妮子和哈赤三人,骑着马顶着迎风狂舞的瑞雪,终于回到逍遥楼的前呥站,位于湖滨的“醉月酒楼”门前。   醉月酒楼的掌柜冯芸风是个四旬左右,身材瘦高的精明人。   他在酒楼看见小混而已,立刻陪着笑脸自柜台后面转出,亲自迎上大门口,热络地招呼道:“小混帮主,你怎地赶着这种天气回来?快进来坐。”   小混大剌剌拋鞍下马,让伙计去侍候坐骑,他和小妮子、哈赤大步走进酒楼,赤焰小子理所当然的跟入酒楼之中。   旁边的伙计,似是知道赤焰来头不小,没有一个敢多吭半声。   小混直到坐定,方始开口笑道:“冯掌柜,我若再不回来,只怕你家楼主要盼穿眼啦!   我能不赶在这种天气回来吗?”   伙计自动送上热好的老酒后,识相的退了下去。   冯芸风一旁打横相陪,愉快又客套道:“小混帮主,你客气啦!楼主的确是很关心你们,但也不差这几天的担心就是。”   小混接过冯芸风为他所斟的酒,大口饮尽后,哈着酒气道:“好酒,这种天气喝杯暖酒,最是对胃!”   他不待冯芸风多打哈哈,爽直道:“冯掌柜,麻烦你准备条船,待我们喝过酒,暖和身子后,立刻回逍遥楼。”   冯芸风微讶道:“何必这么赶,你不歇歇再走?对了,不知少君和丁少爷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小混轻笑道:“我叫他们送东西去还人家,他们晚几天才赶得回来。”   冯芸风见小混无意多做解释,聪明的他亦不多问,只是招来一名伙计,交代数句,这名伙计立即哈着腰匆匆领命而去。   小混斟了一海碗暖酒,端给赤焰啜饮。   冯芸风微怔后,连忙道:“小混帮主,要不要叫人送些草料……”   小混岔口笑道:“不用不用,这小子刚吃过,因为太冷,所以我赏它一碗酒喝喝。”   冯芸风钦慕道:“据闻小混帮主的爱驹,是有名的大漠神驹,颇得帮主你的疼爱,如今一见,果然传言不差。”   小混打趣道:“近来江湖中对于我的传言,似乎还不算太少,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有人拿来当话题闲扯!”   冯芸风一时不知小混此言,究竟是褒是贬,只得打着哈哈道:“是!是!”   小混在心里暗骂道:“看你那么会做人,十足老狐狸一只,难怪楼主老兄派你在此守大门。”   原来出去那名伙计匆匆回禀道:“船已经安排好了!”   小混他们刚站起身,冯芸风立即陪着站起来,道:“我送你们上船。”   小混婉拒道:“不用了,掌柜的你还是忙着酒楼的事比较重要。”   冯芸风陪笑道:“酒楼没事,我送各位,没关系的。”   小混见推拒不了,亦不多言,只是招呼小妮子他们上路。   太湖畔,一座土堤码头上,一艘华丽的画舫正停靠着。   小混他们在逍遥楼中做客许多次,早已乘坐过多次这艘画舫四处游湖,因此,此时小混毫不陌生的和梢公打着招呼跳上船去。   冯芸风在岸边,又是一阵客套,方始径自回去。   船上。   小妮子有趣道:“小混,你这个人呀!实在不会做人。”   小混睁开一只眼,懒懒问道:“怎么说?”   小妮子数落道:“只要是你欣赏的人,你可以和他交心交命,可是对于你不喜欢的人,你就连装个样子和人打哈哈都不愿意。”   小混轻哼道:“我做人就是喜欢干脆、坦白,对那些长袖善舞的人,实在提不起兴趣和他们交际。”   小妮子娇声道:“可是这样容易得罪人呀!”   小混狂傲道:“我说妮子嗳!你老公我,难道会怕得罪人?你忘了咱们是混什么的?狂人帮※!你越卖狂,别人就越吃你这套,这就是江湖。”   小妮子无奈道:“反正,不管怎么说,你都有理可辩,只是我觉得,有时你可以不必那么刚强,毕竟刚极必折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混深深看着这妮子,低笑道:“我知道你是听你师父说了不少她过去的事,所以,你会担心我刚极必折,不过你放心,凡事我自有分寸的。”   小妮子深情的瞥他一眼,低声道:“但愿如此!”   小混索性伸臂将这妮子揽入怀中,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温存。   有时,他不禁会想,让小妮子跟着他如此在江湖中打混,到底对不对?是否女人都希望能有一个安定、平静的生活?   小混想着想着,有些头大的皱起眉头,因为他的两位爷爷从没教过他这一点,而以他的经验,却也无法告诉他答案。   最后,他决定放弃这种“高难度”的问题,反正“时到时担当,没米煮蕃薯汤”一向是他的人生哲学,凡事都等到时候再说啦!   画舫在“唉乃!”声中靠上西洞庭山岸边,逍遥楼专属的船坞。   小混他们,刚自船舱中出来,逍遥楼主曾君盛已是满脸欣喜的迎上前来。   曾君盛高兴道:“小混,你总算回来了,我一直在担心你。”   小混揶揄道:“担心我找不到九死还魂草?”   “当然不是。”曾君盛诧然道:“你怎会如此想?我是听说你在普陀山被名门大派所截,担心你有什么差池,我可不愿你为此受到任何伤害。”   小混逗弄的眨眼笑道:“我知道啦!我是故意刺激你,你别太紧张。”   曾君盛无奈叹笑道:“碰上你,我实在不知道你到底何时认真,何时随口说说。”   小混不以为意道:“有这么累?那你就将我的话,全都当做认真好了!”   小妮子笑谑道:“那样,曾楼主保证不出三天就心脏病发作。”   小混斜眼睨道:“会吗?我看楼主老兄的心脏还很健康。”   曾君盛故做惊讶道:“哦?你竟然能够一眼就看透我的心脏,那未免太夸张了吧?”   小混呵呵笑道:“干医生的人嘛!不夸张一点,怎能骗得病人的信任?”   曾君盛哈哈笑道:“原来你对病人全靠用骗的?”   小妮子适时插口笑道:“楼主,你到现在才明白?小混不光是对病人用骗,他对敌人也是又唬又骗,住你这里也是骗吃骗喝,他呀!早就将骗字生活化啦!”   小混狎笑道:“是呀!所以连你这个未来的准老婆,也是被我骗到手的。”   小妮子啐笑道:“你是骗了我爷爷,不是骗得了我!”   曾君盛莞薾道:“但是结果都一样,你还是跟着小混东奔西跑。”   小妮子俏皮道:“所以说,认识他实在是我此生最大的错误!”   “啧啧……”小混猛摇其头,道:“当着外人面前告起状啦!生米都煮成熟饭,你告状也无效!”   小妮子娇啐道:“你少胡说,生米煮成熟饭怎么可以用在这种情形?那是说……”她可不太好意思说。   “说什么?”小混嘿嘿狎笑道:“说咱们木已成舟,是不是?”   “你死相!”小妮子暗里拧了小混一把。   小混龇牙咧嘴叫道:“哇!最毒妇人心,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   小妮子对他扮个鬼脸,径自跑去找赤焰热络。   曾君盛含笑道:“我看你索性就在逍遥楼成婚算了!如此,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   他压低嗓门,捉狎道:“教训这妮子!”   小混故做惊惶的猛摇双手道:“不要,不要!我还是比较喜欢单身贵族的生活,这种河东之狮娶回家,还说不定是谁教训谁,我怕怕!”   曾君盛豁然大笑道:“天底下还有能让你怕的事?不简单。”   小混好笑道:“奇怪?你们怎么都这么说?看来,我真的很厉害,很有勇气的样子。”   他突发奇想道“耶?楼主老兄,你鼓励我娶母老虎回家,怎么你自己条件这么好,反而不养几只河东之狮或母老?”   曾君盛避重就轻道:“大概是我朋友太多、生意太忙,没空吧!”   他转移话题,接道:“对了!少君和丁少侠是不是到驭龙神殿?”   小混奇道:“你怎么知道?”   曾君盛轻笑道:“你这位天才混混到驭龙神殿借宝之事,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传遍江湖,如今,少君他们不在,自然是送借来的东西去还啦!”   小混搔搔头道:“呵!这江湖里的消息,传的可比风还快!”   曾君盛展颜道:“那是因为阁下是目前江湖中最热门的人物,你的一举一动自然倍受瞩目。”   小混轻咳两声,抖抖肩膀,得意道:“这么说,我可得多注意自己的形象喽!”   曾君盛强忍笑道:“你还有形象可言?”   小混白眼道:“老兄,你这么对自己的客人说话,未免太不给面子!”   曾君盛仰天大笑道:“对不起,我太坦白、太诚实了!”   小混本想扳起脸以示不悦,但他自己终于忍不住跟着曾君盛一起哈哈大笑,他是太得意自己目前在江湖里“行情看涨”吶!   逍遥楼后山。   栖凤宫中。   依然是那座布置华丽空旷的大厅。   栖凤宫主依照小混的指示,打着赤膊,盘膝坐于一张特制的活动锦床之上。   小混眼观鼻、鼻观心,双目微阖的站在老人面前,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逍遥楼主曾君盛则是神情谨慎的站在栖凤宫主背后,而四名白衣侍卫,则分别侧立四周。   大厅中,充满着沈寂的气氛。   蓦地——小混睁目大喝,右手急扬,一枚金光闪烁的金针,不偏不倚没入老人丹田正中。   四名侍卫大吃一惊,正待蠢动。   逍遥楼主双手一拦,低喝道:“别乱来!”   小混对周遭一切宛若未见,双手连扬,登时,老人前胸各大重穴纷纷插满颤动的金针。   他沈喝一声:“动手!”   逍遥楼主急忙伸手抵住老人背后灵台穴,而小混亦单掌覆于老人头顶百会穴。   小混肃穆轻喝道:“力分两股,上走百会,下蹿会阴,与我的内力交流!”   于是,小混和逍遥楼主人,一前一后,合力将内力贯注于老人身上。   不久,老人似是感到无限痛苦,面部肌肉不住的痉挛抽搐。   小混适时喝道:“张口!”   栖凤宫主闻声勉强张开咬紧的牙关。   哈赤随即将九死还魂草塞入老人口中。   老人骤觉一股沁心的清凉,沿着喉头滑入腹中,原来燥热难当的煎熬,立即随着这股清凉化为乌有。   小混再度喝道:“催力、收外力、引内力,气纳丹田、上重楼、转三十六周天!”   逍遥楼主依言缓缓加重贯注于栖凤宫主体内的力道,而栖凤宫主亦将在他体内循环的劲流慢慢导向丹田。   这番折腾中,逍遥楼主和栖凤宫主都已逐渐冒出豆大的汗珠,只有小混依然是神闲气定。   并非小混的内力修为较高,事实上,他找逍遥楼主来帮忙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为这个诡诈的老头消耗太多体力。   因此,小混将大半耗力的工作,都悄悄留给逍遥楼主和老人他们去负担。   栖凤宫主气转三车,过重楼,忽而感到丹田处,有股细微的力道,逐渐在汇聚,不由得心下大喜。   小混沈喝道:“高兴什么?还不快设法引发自己丹田之力!”   原来,小混已敏感的察觉,老人因心喜而气息稍乱,因而故意出言警告,一来是避免自己和逍遥楼主的催劲受到阻碍,二来是故意泼这老头的冷水。   栖凤宫主不愧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人,闻言立刻收摄心神,将小混他们贯注的外力,汇合自己体内逐渐增强的内力,导行全身四肢百骸。   小混见大功告成,便收手而回,他对曾君盛道:“楼主老兄,可以休息啦!其他的事就由你义父自己来。”   逍遥楼主缓缓收功,当他自侍卫手中接过汗巾,擦拭着满身大汗,不由得惊讶于小混气息自若的样子。   而他又怎会知道,自己已被小混暗地里摆上一道。   栖凤宫主端坐锦床之上,一遍又一遍将体内新生的力道,按照自己内功心法所行的路线,运行于全身。   盏茶时间刚过,他身上那些原来宛若焦痕的伤印,慢慢淡逝,而他所流出的汗水,却渐渐泛出乌黑,并且隐隐有股腐草味散发出来。   小混目注老人身上的变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因为他已证明,自己果真能够治愈老人这达二、三十年,无人可医的破功之症。   直到栖凤宫主身上的汗渍渐清,小混这才提手倏招,一一拔出老人身上的金针,而老人似是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脸色,缓缓松弛……终于,老人进入了一个物我两忘的入定之境!   小混在一个纯银打造的脸盆里,净过手脸,回头道:“楼主老兄,剩下就没我的事,我再开一帖药方,等你义父收功后,你按方抓药,早晚各一次让老头子服用即可。”   逍遥楼主感激道:“小混,真是太谢谢你,你果真治好义父的痼疾。”   小混得意道:“本神医要救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救不成功的,所以,要你家老头以后对本神医客气一点,那样对他没有坏处的。”   逍遥楼主真挚道:“你放心,义父他老人家原先只是想试探你,他一直很推崇你的医术。”   “是吗?”小混瞄眼床上的老人,呵呵笑道:“算他识相,否则本神医只要留一手……   不,留半手就够他折腾。”   逍遥楼主怔愕道:“小混,难道你在治病过程中动了什么手脚?”   小混瞪眼道:“你想我会吗?我可不是那个绝命怪医,想要别人的命还得在医病时留半手。”   逍遥楼主连忙抱歉道:“对,是我太多心,真是抱歉!”   小混斜眼道:“知道抱歉就好,看在我在你家白吃白喝的份上,本少爷不将此话当真。”   逍遥楼主亦知小混这是玩笑话,他连连拱手轻笑道:“感激不尽!”   小混取过文房四宝,大笔一挥,轻松愉快的开出一方一般补虚的方子,他是有意不让这个老头好得太快。   小混开完药方,拍拍手道:“好了,大功告成,本少爷要回去休息,光是这一趟治病,还真消耗我不少精力。”   他故意扭腰搥背,一副不胜疲惫的样子。   逍遥楼主原还有些疑心,此时,全然相信小混为医治他义父,果真不遗余力。   他连忙道:“要不要让殿前侍卫以软兜送你回去?”   小混瞟眼笑道:“最好如此,只是……这些白衣大爷们送是不送?他们该不会在过吊桥时,索性把我丢下桥比较省事吧?”   逍遥楼主哈哈笑道:“你尽管放心,殿前侍卫对你态度不佳,是基于护卫义父安全的原因,如今你治好义父,他们对你自是以礼相待,岂会加害于你?”   小混瞄了瞄白衣人,果然这些人此时脸上的神色比先前缓和许多。   小混高兴道:“如此就好,轿来!本少爷也要享受享受被人高抬的滋味如何!”   小混在白衣人的软轿抬送下,被送过了接连栖凤宫的那座吊桥后。   这才下轿,和哈赤两人迈着八爷步潇潇洒洒踱回他所住的客房。   小混刚进门,小刀和丁仔已然迎上前,面露焦色问道:“小混混,你果真去医那神秘栖凤宫主?九死还魂草真的有效?”   小混佯嗔道:“你们竟敢怀疑我的医术,还有,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小刀沈稳道:“我们拚命赶回来,就是想叫你再三思而行,或是在医病时,预先留个退路……”   小混截口不悦道:“老哥,你这是什么话?当医生的人,治病时岂能故意不全力以赴,如此就违反神医的精神,我知道你们担心我这回救错人,但是,就算要防,也不能在医术上动手脚。”   小刀微窘道:“这回,是我说错话。”   丁仔打圆场道:“我想,小混既然有心理准备,应该有个预防之策吧?”   他看着小混,想听听小混的意见。   小混朝椅上大剌剌一坐,搓搓下巴道:“防是有防,不过,这也是要看栖凤老人的造化如何,以及他过去的功力如何,才能知道防的效果好不好。”   小妮子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小混沈吟道:“以一般情形而言,一个失去功力二十几年的人,不论他是以何种灵药医好,想要完全恢复,最少也得三、五年的时间来调养,若是以前功力较高,内功心法较神奇的人,大概也得花一、两年时间,除非……”   小刀他们同声问:“除非什么?”   小混自顾自地摇摇头,自语道:“应该是不可能!”   他抬眼对其他人道:“除非这个老头,过去所练是别出蹊径的旁门魔功,否则他无法在六个月恢复过去一身功力。”   小刀心下稍安道:“这么说,我们倒是不需为此事太过烦恼。”   他想到,若是找那钱重打探栖凤老人的过去,应该不需要超过六个月的时间,就能明白。   小混轻哼道:“你现在才知道不用烦恼,早告诉过你,对我要有信心,你们就是不相信。”   小刀嘿嘿笑道:“下次改进!下次改进!”   丁仔豁然道:“好吧!这件事解决了,你想找出栖凤老人的秘密,大概也得等他功力恢复才有好戏可看,我说伟大的帮主,咱们下一步要该如何进行?还要死守在逍遥楼?”   小混轻嗤道:“当然不行留在这里,若咱们继续留在这里,就算有好戏,人家也不敢轻易上演。”   丁仔搔着脑袋,摇头道:“什么意思?我不懂。”   小混瞟眼其它人,小刀他们全都摇头,表示不解其意。   小混呵呵笑道:“这就是帮主比帮兵高明的地方。”   他重重一咳,神气接道:“你们小时候有没有箩筐捉飞鸟的经验?”   丁仔得意道:“当然有,我还是个中高手,每抓必中。”   小妮子耸肩道:“抓飞鸟我没试过,不过,我和哥哥他们时常抓鸡玩就是。”   小混轻笑道:“抓鸟、抓鸡意思相同,你们平常都是怎么抓法?”   其它人奇怪小混怎会扯到这个话题上?   但是,丁仔仍然回答道:“很简单嘛!就是找个箩筐用皮枝撑起一道缝,在箩筐里面撒些米,然后拉条线躲起来,当小鸟进去箩筐吃米时,再用力一扯,拉掉树枝,箩筐一盖,嘿!就抓到啦!”   小刀若有所思道:“你故意医好老人,是不是就是在撑箩筐、撒米?”   小混嘿嘿笑道:“聪明,不愧是我老哥,是有点头恼!”   丁仔恍然大悟道:“所以,接下来咱们才要拉着这条设计好的线,躲得老远,愈不露痕迹愈好。”   小混重重点头道:“对,不躲开一点,那些笨鸟、笨鸡怎么敢进箩筐里去吃米?只要等这些笨仔进了箩筐,咱们就等着时机拉掉树枝,那时说不定不用等到老人恢复功力,就能有结果了。”   他们几人除了哈赤仍没弄懂其中奥妙之外,其它人全都露出会心的嘿嘿偷笑。   丁仔感兴趣道:“那么,咱们要往那里躲,好让笨仔们入箩筐?”   小混扬扬眉毛,神秘笑道:“你说呢?咱们要往那里躲才不露痕迹?”   “东海!”其它人不约而同,大笑着回答。   风神号依然引人侧目的泊在长江口外海。   小混等人乘着逍遥楼专属的小船,直放外海登上这艘庞大的超级帆船。   风神号上,迎面而来,是一名三旬左右,浓眉怒目,满脸横肉的悍野大汉。   小混奇怪地问道:“‘龙王客’薛老大呢?我以为是他出船。”   这名悍野大汉陪着笑脸道:“薛老大出另一艘船去了,所以叫我来代替他,我是‘翻浪鲨’庞大海,请曾帮主多指教!”   “哦?”小混不解道:“可是我事先已经和薛老大讲定要在今天出海,他怎么会再去接别人的船?”   庞大海微窒后,随即哈哈笑道:“是这样的,他本来是想先出别的船,然后赶回来接曾帮主的生意,可是,你也知道,这海上的天气,有时难预料得很,尤其在这种冬天,随时会有刮大风、起大浪的时候,所以薛老大才担误回程的时间,只得由我来接替他。”   小刀怀疑道:“既然薛老大赶不回来,你又怎么能知道要接替他?”   庞大海马上道:“我们事先说好的,他回不来时,就由我接替,这是事先说好的。”   小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左思右想,又想不出那里不对。   他心想:“反正都上船了,而且乌龟岛也不一定找得到,谁当船老板出海都一样。”   小刀以目示意,询问他的意见。   小混豁然笑道:“不管啦!出海就是。”   庞大海高兴道:“这就起航,曾帮主要不要下舱去休息?”   小混黠笑道:“下舱?出海最过瘾的事,就是等出航的剎那,庞老大,莫非你舍不得让我们享受一下出航的乐趣?”   庞大海连忙道:“那儿的话,我以为你们不习惯海上颠波,会想休息,如此说来,是我多虑。”   他打个哈哈后,陪笑告退,径自去吩咐舵手起程。   小妮子不以为然道:“还是上回那个薛老板比较亲切,这个人看起来就像他的外号,十足鲨鱼的狠相,我不喜欢他。”   小混打趣道:“你喜欢我就好,你可以不必喜欢他。”   小妮子白他一眼,懒得反驳这件无聊的笑话。   丁仔四顾之后,咂嘴道:“不但船老板换人,好象所有的船员也都和上回不同,这其中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   小刀流览道:“大概是每个船老板都有各自的班底,所以老板不同,船员也都不相同。”   众人想想这话也有道理,就不再去在意船员不同这码子事,他们全都站在舰桥上,享受船行驶时,那种迎风破浪、上下沈浮的飘然快感。   是夜,海面风平浪静,满天星斗清晰的彷佛伸手便可摘取。   小混他们心血来潮,索性和衣躺在空旷无人的舺板上,仰望满穹繁星,闲扯着些自古以来流传已久,种种与星宿有关的神话。   夜里,船老板庞大海三番两次前来探视小混他们,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对于小混他们这群澈夜不眠的夜猫子,似乎有些无奈,有点惊疑。   丁仔眼见东方已有些泛白,不禁乐道:“听说在海上看日出别有一番风味,我们何不找些美酒佳肴边吃边聊,等着看海上日出?”   小混轻笑道:“其实,现在离日出时间还远,你看到的光亮,是蒙气传光的道理,不是真的快日出。”   丁仔不服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快日出?”   小混斜瞅着他,懒懒的指着天空道:“北斗西移,杓底朝天,夜之将尽,你看看北斗七星那个杓子的部份,只有半偏,尚未全部倒扣,时不过三更尽、四更起,夜还长的很吶!笨仔!”   丁仔瞄着高挂夜空的星辰,不得不服气的干笑数声。   小混黠谑狎笑道:“知错就好,罚你去偷些美酒佳肴来孝敬咱们大伙儿。”   丁仔这回格外乐于从命,轻巧一纵,身影已消失于暗处,不久,他即托着四样小菜,手提一坛佳酿回来。   丁仔呵笑道:“厨房里都没有人,只好委屈咱们吃冷盘。”   于是,五人纷纷坐起,一面吃酒一面谈心,不知不觉地,原本平静的海面,竟刮起阵阵强风。   小混忽而想起以前大红毛送他的千里镜,便取出来供大家眺望远方海景。   众人但觉耳边风声甚急,海中逐渐翻腾起如山白浪,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的海面,剎时浪滔层层,煞是好看。   小混有趣道:“好好的天气说起风就起风,还好咱们坐的是大船,这点小浪倒是增加些刺激感而已。”   哈赤苦着脸道:“少爷,哈赤还是不喜欢坐船,现下这只船晃荡成这样子,哈赤心里一点都不踏实,感觉怪难过的。”   小混笑骂一句:“沙漠里的狮子,果真见不得水,真是无路用!”   忽而,舱底传出赤焰低嘶的咆哮声,随即,这匹通灵的神驹已出现舱口四下张望。   它一见着小混等人立身之处,立刻昂首欢嘶着奔向小妮子,一头钻入这妮子怀中撒娇。   小混吃醋道:“奶奶的!你这小子就会在娘们面前献殷勤,怎么不过来和你老爹打招呼?”   赤焰竖长耳朵,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猛瞅着小混,颇有因小混吃醋反而幸灾乐祸的意思。   其它人忍不住嘿嘿嘲笑着吃瘪的小混。   小混赏了赤焰一记响头,憋笑道:“他奶奶的!你竟敢出我洋相,这还算那门子儿子?”   赤焰毕竟是畜牲,它还以为小混的憋笑是心情愉快的表示,索性也咧开大嘴朝小混不住聿沥嘶笑。   小混被它逗得又好气又好笑,其它四人却是哈哈大乐。   此时,海面上风声呼呼价响,风神号更加剧烈的起伏摇动,天上云气一片一片地堆聚叠得越过越紧,越紧越不能相让,情状甚为诡谲。   过了些时,东方一片红光,云层阻在红光前,颜色逐渐变得深黝。   小混皱眉道:“看这光景,咱们今天是看不着日出了。”   庞大海神色急惶上到舺板,老远就朝小混等人叫道:“曾帮主,变天啦!我看有个风暴就要来了,咱们还是赶快转舵,准备找个地方避避。”   小海从未经历过海上的暴风雨,尚不知个中厉害,他耸耸肩,无所谓道:“你看着办就是!”   小刀正用望眼镜凝视云层,他忽然叫道:“你们看!东边有一丝黑影随波出没,大概是另一艘船只正打此经过。”   小混等人都抢着那唯一的一具千里镜,想将情形看个清楚。   忽而——“有船打劫!”   船桅上负责瞭望的水手,高声大呼,警告下面的人。   登时,风神号就在这声呼叫中苏醒,一时之间,无数的船员奔来跑去,做着种种预防准备的措施。   小混抢得望眼镜,凝视着转播道:“那打劫的海盗挂的是啥旗子?怎地是白底红日?海盗船不都是挂黑骷髅旗吗?”   庞大海惶然道:“糟糕!那是日本倭寇船,他们打劫最为残忍,另一艘船只怕无可生还之人!”   小刀沈喝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将风神号驶过去救人!”   庞大海惊道:“暴风雨就要来了,而且对方又是有火器配备的倭寇船,这过去……岂不是送死?”   小混放下望眼镜,生气叫道:“叫你过去就过去,你啰嗦什么?你不过去送死,少爷就在这里宰了你!”   庞大海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之色,随即,他惶恐道:“好!好!过去就是。”   他大声吩咐转舵,风神号立即乘风破浪,飞快朝远方两艘船接近。   小混持着望眼镜细看,遭劫那艘货船,船身约有二十余丈,已算是艘很大的船。   此时,船主站在船楼上,正比手划脚地指挥船员抵抗倭寇攻击,四名专管转舵的船员,正拚命操纵挂着六扇旧帆的桅杆,企图摆脱倭寇的追击。   但是由于货船本身吃载颇重,终究无法摆开倭寇的追击,船身被倭寇船钩住,登时无数手持东洋刀的倭寇,已经喊着跳上货船见人即杀。   小混跺脚狂叫道:“他奶奶的!这些该死的矮鬼子!死倭寇!他们冲上船杀人啦!快呀!快一点呀!”   第三章 海上歼寇反落难   海上,波涛汹涌。   风神号在众船员催力划动下,宛如一支急箭,笔直朝东边缠战的两艘船接近。   眼见双方距离逐渐缩短,由遥遥相望,到百丈……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蓦地——小混将千里镜塞给小妮子。   他长啸一声,双臂齐振,人如冲天飞鹤直上半空,只见他大吼一声,半空中的身形猝逝,忽而出现于十余丈外的海。   小混脚在海面微点,借着踏波之际,他身形再闪,迅速掠向遭劫的船只。   小刀不言扬手劈下两片船舷,他亦是长啸入云,人蹬着船椽,直扑海面,就在他即将落水时,他拋下手中木板,藉以落脚换气,再度掠往货船。   就在小刀身形甫起时,他瞥见丁仔身若浮云,脚下迅速交蹬着水面,比他稍快一些,朝货船掠去。   小混闪身上船,扬手便震翻两名手持东洋刀的黑衣倭寇,另外四名黑衣倭寇悍野的冲来,小混摇身一晃,自这四人之间穿过,双手齐飞,登时,这四名倭寇惨嗥着喷向半空,噗通连响,他们全都口吐鲜血的坠入海上。   此时,已有不少黑依倭寇开始搬箱移柜,将大批船货搬往倭寇船。   丁仔和小刀两人,先后一步之差登上货船,只见刀光映闪,不少围向两人的倭寇已然死的不明不白。   小刀高呼道:“小混,这些倭寇们在咱们沿海一带干下不少惨无人道的事,今天撞见,咱们绝对不能放走任何一个。”   平素里,小刀绝不是个嗜杀之人,只因日本倭寇在袭击我国沿海村庄,不仅是奸淫掳掠,更甚者,常有闻及这些倭寇占了村庄,找来孕妇,相互猜赌孕妇所怀为男或女,之后当场将孕妇开膛剖腹,取出腹内婴儿定输赢之事。   这一切种种惨事,小刀他早已听多、见多,此时在海中遇见倭寇,又见他们残杀毫无抵抗之力的船员,他不由得怒从心生,决心将这些倭寇个个诛绝。   丁仔亦是明白个中情由的人,他随即附和道:“对!他妈的八格亚鲁(日本粗话),今天你们这些鸟操人不爱的倭寇撞见少爷,算你们运气太差!”   黑衣倭寇骤闻“八格亚鲁”,不禁凶相狰狞,亦是左一句“八格亚鲁”、右一句“八格亚鲁”,杂夹着日本扶桑语与丁仔开骂。   丁仔嘻嘻嗤笑道:“辣块妈妈的,我只从小混那里学了这一句扶桑话,没想到反应居然这么好,不过,你们其它说什么,少爷有听没有懂!”   随着他的话尾,丁仔身形猝闪,隐藏的软剑如蛇吐信,已经七次进出七名黑衣倭寇的咽喉。   其它黑衣倭寇不由得暴烈的狂吼冲向丁仔,东洋刀狂挥猛扫,恨不得将丁仔剁成肉酱似的。   小混原本只想救人,但此时,他环顾一匝后,只见满船二、三十名船员已经无一幸存,只见整艘货船上,充斥着黑衣倭寇,或是搬货,或是截杀自己等人。   小混已是心情大恶,再听得小刀之言,脑海中迅速闪过小刀平时闲聊所提及有关倭寇种种恶行,他怒然暴吼道:“杀!”   随着他的怒斥,一团团血红迷蒙的掌影在空中印现,血刃掌已在剎那间夺走十数名倭寇的性命。   小混人不稍停,复又悍然扑向那些抢货的倭寇群中,手起脚飞,连劈带踹,来回冲杀,不一会,他身上已溅满倭寇的鲜血。   另一边——小刀长啸如老龙吟空,一柄凝魂宝刀呼啸着尖锐的破空声,迸溅着冰冷的青芒,毫不留情的溅血夺命,杀得这群倭寇呼爹喊娘,渐生恐惧之心。这些倭寇脚下已开始不自觉地朝后挪移,生怕那冰冷的刀光招呼在自家的身上。   虽然,小混他们三人仗着一身精绝艺业,杀得黑衣倭寇人仰马翻。   但是,毕竟倭寇人数甚多,不下百人,小混他们一时之间,也无法立即消灭对方,只得任由这些倭寇将船货搬得一空。   此时,一名显然是倭寇头目的日本浪人,正高倨倭寇船上观战,他见小混他们虽然只是三名半大不小的孩子,竟将自己手下视若无物地宰杀,他不由得重重冷哼,侧首对身边另外几名浪人低声数语。   其中一人便开口叽哩哇啦大吼一阵,黑依倭寇闻言立即散了开来,不再与小混他们缠战。   而这些恰似穿着裤裙般的日本浪人,大剌剌的提着佩剑,由倭寇船跳上货船,朝小混他们走来。   蓦地——“救命呀!”   一声尖锐的女人呼救声自船舱底下传来。   小刀恰好离着舱口距离最近,回眸一瞥,正瞧见一名倭寇肩上扛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自舱底钻出。   那名女孩拚命挣扎着尖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呀!”   挟持女孩的这名倭寇,犹自得意的哈哈大笑,一只手老大不规矩的在这女孩臀上又捏又摸,惊得那女孩又是尖叫连连。   小刀冷哼一声,身形猝移,右手同时暴闪!   “哇——”   一声惨嚎,那名挟持女孩的倭寇已被小刀斩成四截,肚破的惨死于舱口。   而那名女孩此时安安稳稳的被小刀扶抱于怀中。   只是这女孩尚不知自己已得救,不住颤抖着哭叫道:“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呜……”   小刀心中蓦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怜惜之情,他轻拍着女孩肩头,柔声安慰道:“姑娘,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这名女孩骤闻小刀所言竟和自己所说相同的中土汉语,她惊疑得抬起梨花带泪的脸庞,盯着小刀猛瞧。小刀俯视倚在自己怀中这张素净中犹带三分娇俏的容颜,心中不知怎地莫名一震,彷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狠狠敲了一下,使得他一张俊脸没有由来的微微发热。   他轻咳一声,力持镇定道:“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人的。”   他环顾满船死尸,不由得接口轻叹道:“只可惜还是晚来了一步,看这样子,只有姑娘你一名活口了。”   这名女孩闻言悲喜交加,哇地一声,扑入小刀前膛凄凄切切的号啕大哭起来。   小刀一时间窘得无以复加,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丁仔站在他左侧不远,见状故意吹声口哨,眨着眼谑笑道:“英雄救美,飞来艳福!”   小刀俊脸泛红,只得僵挺挺的站着,任这女孩在他怀里尽情大哭。   小混早就瞧见正从倭寇船上走来的那几名日本浪人,个个杀气内敛,脚步沈稳,一看即知不是易与的高手。   但是他依然吊儿郎当的调笑道:“老哥呀!佳人在怀,你是太紧张,还是不感兴趣?干啥站得跟木头人一样?放温柔些,好好安慰人家嘛!平常时,我都是怎么做给你看的?”   小刀窘然笑笑,那姑娘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离开小刀胸前。   小刀暗里一咬牙,强抑着如雷心跳,轻轻将左掌搁在这始娘腰际,满心呵护的环着这位魔爪下幸存的佳丽。   蓦地——远方黑沉沉的天际猝然亮起一道金蛇般的闪电,一声闷雷随即隆隆的响起。   海面的风浪更大,这艘遭劫的货船已有进水的趋势,随波起伏之间已经显得不太平稳。   包括倭寇头目在内,一共六名日本浪人,却无视这船的颠波,一前五后,定定的在小混他们面前不远站定,大剌剌的环臂于衣内,任空荡的衣袖在风中摆动。   为首那名浪人冷漠的注视着小混,以生硬的汉语缓缓开口道:“你是谁?新太郎的事你也敢管吗?你注定该死!”   小混咂着嘴嘲谑道:“你也懂得咱们中土汉语,真是不简单,少爷以为你们这些倭奴都是残酷如兽、愚蠢如猪!”   新太郎身后五人闻言怒喝半晌,却被新太郎扬手阻止。   小混低哼道:“少爷是中原武林鼎鼎有名的狂人帮帮主曾能混,今天你们撞见本帮,是你们注定该死!”   新太郎微微仰首,翘望乌云密布的远方,以极为轻视的态度,嗤鼻道:“狂人帮?没听过!”   小混豁然长笑道:“他奶奶的!你那死样子是少爷的招牌,如今倒被你冒用,有没有听过狂人帮都没有关系,只要能送你们入地狱,就是勾魂使者!”   随着话声,小混脸色由笑渐冷,狂风吹乱他有些紊乱的发丝,使得他看来果然如一尊来自九幽地狱的拘命魔神。   此时自小混身上所散发出那股冷厉肃杀的杀气,使得对面的新太郎有些微然动容。   新太郎缓缓松开双手,自衣袖探出,轻搭于腰际佩剑之上,他沈喝一声:“其利(杀,扶桑语)!”   他身后五人,“唰!”地抽出东洋刀,朝小刀和丁仔围去,新太郎自己则是斜退半步,沈马立桩,气度雍容的缓缓抽刀直指小混。   一股锐利的杀气,就随着新太郎的出刀直逼小混。   小混沉沉一笑,右手微探,晶莹剔透,寒气森森的孽龙寒匕,赫然在握,他已下定决心要大开杀戒!   海风更厉,波涛汹涌,这象征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蓦地——一记惊雷,霹雳般猝然响起——新太郎随着雷声,倏然挥刀,直劈小混头顶。   其余浪人和倭寇似是接到指示一般,同时喝声,蜂拥而上再度围杀小混他们三人。   小混狂笑一声,倏然斜退半步,寒匕带起一弧迷蒙虹彩,反卷新太郎,他左手同时蓦扬猝拋,血刃掌呼啸而出,砰然震翻身后两名黑衣倭寇。   新太郎怒斥着,长刀改劈为扫,一口气挥出十数刀,刀光如电疾挂小混浑身上下。   这新太郎的确不愧一名剑道高手,小混方见刀光如雪,随即骤觉剑气临身,他马上低喝着身形猝闪,寒匕同时反袭,却仍免不了被新太郎的剑气,划破身上衣服。   小混身形稍退即进,长笑如雷道:“好个新太郎,你的刀法的确不是盖的。”   长笑声中,小混寒匕卷起如浪虹光,一波波、一圈圈,隐含迫人冰寒的罩向新太郎以及周围的黑衣倭寇。   新太郎见对方来势汹汹,连忙闪身急退,而数声惨呼告诉他,他的手下并不如自己那般能够躲开小混的寒匕。   新太郎闷叱一声,错步旋身,刀光宛如经天长虹,再与小混缠战一堆。   另一边——丁仔吃吃笑道:“辣块妈妈的不开花!我倒要瞧瞧你们这群八格亚鲁有啥屁个皮调好耍!”   他这一开口,倒有点像粗话大杂烩,没一句是好听、能听的话。   “我操你祖宗!”   一名脸上带有刀疤的日本浪人,不甘示弱的以正宗汉语回敬丁仔,同时他手中东洋刀猝扬直劈,夹以劈天裂地之势,咻地朝丁仔当头罩落!   其它另有二名浪人不吭半晌,揉身上欺,分左右与刀疤浪人共同夹袭丁仔。   丁仔冷冷嗤笑,身形倏闪,幻起七条人影,同时扬剑分开刺向三名日本浪人。   这些日本浪人曾几何时见过如此诡异的身形,他们不由得同声低呼,慌忙后蹿三步。   丁仔岂会放过如此大好先机,他再次紧逼而上,软剑忽隐忽现,幻洒着点点寒芒,分别罩向三人。   登时,这三名日本浪人在丁仔快速凌厉的攻击,显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其它倭寇啰喽见状不妙,纷纷上前阻拦丁仔,这才使得双方战况稍平。   三名日本浪人在恼怒之余,暴烈地狂吼着挥刀扑向丁仔,此次,他刀法狠厉且杀气盈溢,一时之间竟与丁仔杀得平分秋色。   其余两名浪人,则在同伙与丁仔动上手时,双双找上小刀。   小刀左手依然环护佳人,右手大剌剌插在腰间,他冷哼道:“本少君就让你们先动手,免得你们遗憾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二名浪人似是也听得懂汉语,他们冷哼一声,两柄刀自下而上,以诡异的来势斜挑小刀和小刀怀中的姑娘。   小刀怒斥道:“无耻!”   他左手带着这位姑娘斜退半步,右手急探而出,一抹匹练般的芒华蓦然映现,密密护住左侧。   只听到一声低微的“当!”一响,偷袭左侧这名浪人的东洋刀,已被凝魂宝刀削断。   小刀不待这两名浪人稍退,右腕猝翻,凝魂宝刀似是有了生命一般鲜活起灿动的尾芒,宛如眨动的鬼眼,带着凄凄利啸,迸溅出万道炫人眼眸的寒光,幽幽荡荡,似虚似幻,森冷的罩向两人。这两名日本浪人骤觉寒光耀目,刀气森冷,不由得双双惊呼扑地,拚命朝后滚去。   但是,在“孤渺六绝”无比辉宏的威力下,多少中原高手都已认栽,何况他们二人不过是泛泛之属的东瀛浪人,岂能讨得好处?   “哇!”   数声凄厉的尖嚎,随着一只喷溅的断臂,同时响彻云霄。   偷袭小刀左侧那名浪人的右手齐肩而断,另一人却是在脸上留下一道三寸长的刀伤,翻卷的皮肉,宛若恶鬼翕动的血盆大口。   其它数名黑衣啰喽,无一幸免的惨死在“孤魂飘飘、茫茫渺渺”这两招之下。   就在小刀再度开彩的同时,小混引吭长啸,孽龙寒匕在他手中蓦然幻起无尽虹光,这些七彩艳丽的光影,有的宛如利箭般蓬然四射,有的恰似圆月坠尘,有的好像星钻骤殒,有的更如万道彩虹齐映半空。   登时,在小混身旁三丈方圆之外,布满冻人的寒气和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无情光影。   是的,“绝杀”!   那足以毁天灭地,令万物同殒的至绝必杀之招。   “呜哇……”   “呀——”   惨叫声、哭嚎声,此起彼落的在飘荡,在凄厉的海风之中,随着这阵阵不似出自人类口中所发出的尖锐惊叫之后,是无数的残肢断臂,鲜血肉靡飞散在风中,溅落在海面!   小混满身染血,手持寒匕,神情冷漠的独立于货船舺板上,彷佛,他身旁周遭的凄厉惨景与他无关似的定定目注着三丈之外,衣衫破碎,满脸血污的新太郎。   新太郎满脸的惊惧迷茫,就好象他还不相信刚才所见到的一切,彷佛他仍在怀疑,自己是否正经历一场血腥残酷的梦魇。   小混冷冷道:“新太郎,当你们残杀我大汉族沿海居民时,可曾想过你们也会有被人残杀的时候?当你们打劫货船,屠杀船员时,你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被人屠杀的一日?血债血还,你认命吧!”   新太郎机伶伶一颤!   蓦地——一个人头砰地坠落在新太郎跟前。   “鸠!”新太郎凄吼一声,回头看向左侧。   那边,原与小刀动手的两名日本浪人,已被小刀大卸八块,死相凄然。   丁仔见自己力战三名对手,竟仍无斩获,蓦地将心一横,停身收剑,等着三名对手刀锋临身。   他忽而惊天一吼,右剑左掌,倏然旋身出招。   一阵掌劲澎然和刀剑交击的声音甫响,丁仔复又长啸连连,幻出无数蒙蒙身影,软剑似雪旋飞盘绕。   “哇——”   惨叫声猝起!   丁仔弹身入空,洒落点点血渍,他一个空心筋斗,翻落小刀身旁,脚下踉跄不稳。   小刀急忙出手将他扶住,他低咳一声,喷出一口瘀血。   而与他对阵的三名浪人,却是一个个打着旋子转了数圈,砰然倒地,至死他们都瞪着惊怒的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小混瞅着新太郎,肃杀道:“你的手下已经全部完蛋大吉!”   这时百余名倭寇只剩二、三十人,纷纷集中在新太郎身旁。   新太郎咬牙切齿道:“八格亚鲁,我绝不与你善罢干休!”   小混忽然笑了,他神情古怪道:“你难道以为我就要和你善罢干休?”   忽地——“小混——”   风神号里,响起小妮子惊惶的尖叫声。   小混心头突地一跳,猛然回头向风神号瞧去。   只见庞大海正率领手下围困小妮子和哈赤,而且,双方已经动上家伙,展开拚战。   小混惊怒吼道:“庞大海,你想干什么?”   庞大海隔洋冷冷笑道:“奉命诛杀狂人帮!”   “你奉谁之命?”小混悬念小妮子,心急之下,忽略一旁满怀愤怒的新太郎。   新太郎便于此时突起发难,持刀和身扑刺小混。   “小心!”   小刀和丁仔同时出声警告,但仍然慢了一步。   小混奋力移身,仍被新太郎抱个正着,一刀自腰际斜插而入,总算小混避开要害,没有被捅成前心穿后背。   小混虎吼一声,扬匕斩断新太郎双手,再一脚砰地将他踢飞撞向桅杆。   “噗!”地一响,新太郎的脑袋像个炸开的烂柿子,鲜血、脑浆四溅中,变成血糊糊一团。   其它倭寇见首领身亡,自知逃脱无望,凶性大发,一个个如狼似虎扑向小混。   小刀和丁仔急急来援,登时,一片刀光血影,鬼呼神号,场面再次演变得血腥凶戾。   小混却在此时,挥动匕首斩断腰际长刀,带伤回扑风神号而去。   庞大海见小混悍不畏死的反扑而回,急忙叫道:“转舵,全速开航!”   他一边指示手下开船离去,一边挥舞着一对三叉戟迎战哈赤。   哈赤为保护小妮子,不敢稍离半步,他手中弯刀大开大合狂劈急扫,一时逼得风神号众船员无法近得了他和小妮子身前。   小妮子早已撤下血玉龙筋鞭,挥舞得劈啪作响,她与哈赤两人近守远攻,搭配得宜,一根鞭子抽得围困他们的人皮破血流,哎哎直叫。   小混眼见风神号逐渐远去,深恐小妮子吃大亏,心急之下,气息大乱,于是身形一窒,噗通入海半截。   海水泡到小混腰际伤口,那种伤口抹盐的滋味,令他痛得倒抽口冷气,只有奋力振臂,笔直拔空而起。   他人在空中,口中同时发出一连串打着呼哨旋儿的啸声。   啸声甫起,赤焰已长啸着冲出舱底,宛似一团怒火,滚滚冲向包围小妮子的人群而去。   赤焰野火飞扬般的鬣鬃在狂风中翻飞。   它掀唇怒嘶的悍野神态,吓得风神号的船员心惊胆颤,他们不由得让出一条通路,容赤焰奔驰而过。   小妮子顺势攀着赤焰颈脖一跃而上马背,她头不回、腰不扭,长鞭反手抽卷,巧妙至极的缠住哈赤,将他一并带上赤焰背上。   赤焰纵声长嘶,四蹄一蹬,踹散大片船舷,它亦因这猛然踹蹬之力,载着小妮子和哈赤划着优美的弧线,噗通入海,奋力游向力竭再度落海的小混。   这时,原本晴朗的晨空,已经乌云密布,沉晦如昏,一阵电光闪耀后,又起了连串的轰隆雷响,凉沁沁的,绵绵密密的雨丝,已夹着狂风自空中霏霏洒落。   庞大海恨恨的猛拍船舷,啐骂道:“他妈的!便宜了他们!”   他身旁一名獐头鼠目的猥琐汉子陪笑道:“老大,眼看着暴风雨就要来了,他们就有艘倭寇船可容身,但是不懂得如何航行,还不是要丧生在海龙王手中,你何必生气?”   庞大海嘿然笑道:“老六,你说的有理,咱们还是趁着暴风雨还没来,先找个地方躲躲再说。”   他们相视一眼,不禁发出得意的哈哈大笑。   庞大海立即喝令手下,调转船头,朝普陀山的航线驶去。   小混看着赤焰救出小妮子他们之后,心下稍定,他松泄强抑的一口气,任自己落入海中载沉载浮。   直到赤焰游到他身边,他不禁抱着赤焰狂吻数下,哈哈笑道:“好儿子、乖儿子,这次你可真是立了大功一件!”   小妮子和哈赤由于不谙水性,他们俩全都脸色惨白,死命的抱着赤焰,深恐一不小心就被大浪卷入海中,葬身汪洋。   小混搂了搂小妮子香肩,安慰道:“妮,别怕,有我在,海翻了都有我压着,你放一千二百个心,一定会没事的。”   小妮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颤声道:“有你在……我……我不怕……”   小混点点头,又拍拍哈赤,打气道:“哈赤,现在可是学游水的好机会,以后你就不会再害怕下水啦!”   哈赤虽是铁青着一张脸,但仍强自镇定道:“是!少爷……有你在,哈赤不怕。”就在此时,哈赤仍然表露他对小混惯有的信心。   小混有些激动,其实他腰际的伤势,已经大大影响他的体力,他并无把握是否能够带着小妮子和哈赤安然游返约在二十丈外的货船,更何况,由于风浪的影响,货船似乎正离他们越漂越远。   但是,为了他心爱的小妮子,为了忠心耿耿的哈赤,小混以无比坚决的意志,强迫自己挣起仅有的余力,他半拉半牵着赤焰,目注远方的船影,奋力划臂,一寸一寸的向目标游去。   忽而——俯身赤焰背上的小妮子惊奇道:“小混,你看……那艘倭寇船开过来了!”   小混抹去满脸雨水和浪波,凝神细看,果然,那艘倭寇船在大风浪中走的很勉强,甚至有些摇摆不稳,但的的确确的正朝他们接近中。   小混心下大喜,他知道一定是小刀和丁仔夺下倭寇船,前来搭救他们。   当倭寇船和小混他们又接近了些时,小刀和丁仔果真同时出现在船头,他们二人腰系缆绳,双双跃入海中,朝小混他们游来。   小混兴奋的拍着二人肩膀,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小刀沉着笑道:“不来行吗?万一你又心血来潮,来个帮规处置,那我们岂不是自找麻烦?”   众人泡在海水里,仍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他们这笑,何尝不是笑自己等人又劫后余生的相守在一起……当狂人帮一票连人带马全都上了倭寇船后,小混这才发现,掌舵之人竟是小刀自虎口救出的那位姑娘。   小刀介绍道:“她是莫慧云姑娘,是货船船主的女儿。”   小混用肘撞撞小刀,压低嗓门暧昧道:“不简单,已经知道对方的姓名,下一步就赶快订个约会时间。”   小刀瞪他一眼,尴尬道:“别胡扯!”   小混无辜道:“我是认真的,谁和你胡扯?”   他早已看出小刀对这姑娘有某种特殊的感觉存在。   这时,掌舵的莫慧云忽而惊呼一声,原来她因力薄无法持稳狂风大浪中的舵盘,竟被舵盘弹开,摔倒一旁。   此时,船身因失去控制,猛然一倾,众人登时摔得满地乱滚。   小刀急忙一个箭步蹿前,使出一招“落地生根”定住身形,一边扶起莫慧云,另外空出一手抓牢急旋的船舵。   他关心道:“慧云姑娘,你还好吧?”   莫慧云歉疚道:“对不起,因为风浪太大……”   小刀连忙岔口道:“这不是你的错,慧云姑娘,你千万别自责。”   小混在翻滚中实时拉住落帆的一角,才没滚入海中。   他呵呵轻笑道:“老哥,你干脆从背后帮着莫姑娘掌舵,这样就不会有问题。”   他这是故意为小刀制造机会和莫慧云接近。   莫慧云却没想得那么多,她欣喜道:“对,我负责把舵,但是你帮着我稳舵盘,这样我就不会因为力气太小而被舵盘弹开。”   小刀忽然心跳加速,他有些无助的瞄向小混。   小混故意道:“好极了,咱们的命可都交在你们二位手中,请两位合作得有默契些。”   他暗地推了小刀一把,要小刀上前扶稳莫慧云。   莫慧云嫣然一笑,点头道:“你放心,只要有人帮忙,我一定有办法将船驶回陆地。”   她随即往舵前,扶稳船舵的方向。   小刀暗吸一口气,伸出健硕双臂,由后往前扶住船舵,这一来,正好是将莫慧云环在他的胸前。   小刀轻轻呼吸着自莫慧云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幽香,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甜,彷佛饮下一杯琼浆玉液般甜美甘润,精神为之一爽。   他忽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情?天!我恋爱了吗?”   小刀猛然怔忡,他从没想到感情是这么回事,来的如此突然,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小混可谓旁观者,他知道小刀这回中了爱神的箭,怎么也逃不掉。   雷又响起了。   雨也较落得更是大了……海浪在呼啸,翻腾起丈高的浪头,无情的扑击着这艘二十来丈长的倭寇船。   一缕耀眼欲眩的电光忽然闪起,随之一声震人耳膜的暴雷猝响。   小妮子掩耳惊叫一声,躲入小混怀中。   丁仔盘膝定坐在桅杆旁,喃喃自语道:“海中的枯叶,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当一片枯叶在大海中沉浮起落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   哈赤却是抱着另一只桅杆,正在大吐特吐,他已经开始晕船啦!   波涛翻腾,怒浪排空。   小小的船身随着无情的波浪拋上拋下,彷佛海龙王正闲来无事,拋着这艘汪洋中的一条船径自玩耍。   怒涛掀天,雷鸣狂号!   小混心血来潮,拾起一截捆绑落帆和桅杆所余的缆绳,系住小妮子,口中轻笑道:“这样子我就不用担心你会被海浪卷走!”   他回头瞥及惊惶的赤焰,呵呵笑道:“乖儿子,你不用怕,老爹用绳子将你绑牢,你就不会到处乱滑,无所倚靠。”   说着,小混又从帆下拖出两条绳索,一条套过赤焰脖子绑在桅杆上,另一条穿过赤焰腹部将它固定在小妮子身旁。   小混拍拍赤焰,满意道:“如何!这样子你就不会吓得发抖了吧!”   蓦地——一层滔天巨浪狂卷而至,小混首当其冲被扑个正着。   “小混,小心!”   众人齐声惊叫!   海浪轰然退去之后,舺板上已不见小混踪影。   小妮子首先发出凄厉的尖叫:“小混——你在那里?”   小刀等人心中猛地一沉,纷纷叫吼道:“小混……你别开玩笑!”   巨浪依然哗啦冲击,狂风仍是呼啸吹袭,小混却是飞鸿杳杳,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小混……”   “小混……”   小妮子忍不住惊骇,一次又一次泣血船的狂呼吶喊……但是回答她的只有风声和暴雨!   小刀和丁仔登时如中雷殛,他们不敢置信的冲向船舷,望着黝黑如墨,动荡翻腾的海面疯狂吼道:“小混……你在那里?”   “小混……”   “少爷……”   “小混……”   “曾公子……”   “小混……”   众人扯肝裂肠般的狂吼,吼声却无助的飘散在狂风暴雨之中。   小混,他究竟在哪里?   第四章 怒海余生龟岛缘   小混正惊闻众人警告的吼声,一阵滔天巨浪,已将毫无防备的他卷入海中。   海水是冰冷而苦咸的,小混被这海水猛然一咳,立即闷气禁息,任狂吼而粗野的巨涛拨弄着他重创的身体。   他感觉到如山般的巨浪,挟以千斤钜力重击着他的身躯,像是要拆散他全身的骨头,将他拖往无渊的地狱一般。   小混沉落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天彷佛在旋,地亦疯狂的转动,他似落入漩涡中的枯叶,无助地在水中翻滚腾旋起来,时而如腾云驾雾,时而却挤压窒息。   逐渐……小混的意志变得渺茫而昏沉,他突然想起狂人谷中的两个爷爷,想起小妮子和连云牧场,他以为自己在大漠的风沙中,又以为自己正和小妮两人共骑赤焰奔驰草原上……   他也想起小刀和丁仔,他自出江湖后所见人、所遇之事,像个走马灯般在他逐渐呆滞的脑海中,一一流逝而过。   小混蓦地想道:“难道我要死了?只有临死的人才会将往事一一记起。”   小混意志忽明,他在心中狂吼道:“不,我不能死,我还有许多事情未完成,我还不甘心死!”   凭着这点未泯的意志,小混本能的开始挣扎。   他要挣脱死神的阴影。   他要挣离将他带往地狱的漩涡……忽而——小混在挣扎中触到一样坚硬的物体,他兴奋的想道:“是陆地,有救了!”他毫不考虑以双手扣紧这坚实的东西。   不料,随之竟是一阵较海浪更剧烈的翻腾,那种忽上忽下、忽缓忽急的疯狂滚腾,让小混意志更加昏沉,气息更加窒塞。   他在心中不断的喊道:“不能放手!不能放手……不能……放手……”   海,依然是那么辽阔而深邃。   当它在暴怒时,虽然能使风云变色,拥有覆天倾地的凶猛威力,但是在它平息时,却温柔得似恋爱中少女那含情脉脉的双眸。   此时的海面,就平静的宛如不曾有过前一日那种肆虐和狂暴的时刻。   浩淼的海面,水色蔚蓝而深幽,蓝得像一整片透光的晶润宝石,正与蓝得发亮的天空相映成趣,显得是如此清新舒朗。   水面上荡漾的粼粼波纹,如有人不经心弄皱了蓝丝缎面,时而几条活泼的银鱼,跃波戏浪,在微波浮漾的水面,翻缀出几朵不起眼地细碎雪白浪花。   忽然——平静的海面上,露出一团黑影……黑影越升越高,一座小岛竟由海中缓缓浮现,载沉载浮的随着海潮漂移。   蓦地——这座岛竟活动起来!   先是岛的两旁伸出四只象腿粗的短掌,悠悠地在水中划动,接着,一颗宛如老妪,皱纹满布的偌大脑袋悄悄地半浮于水面。   天!   这座岛居然不是岛,而是一只如山也似的庞然巨龟。   这只半浮而出的千年海龟,瞪起一对瞇瞇眼,伸长脖子,转动着脑袋,左右打量着平静的海面。   待海龟确定暴风雨已经远去,它半浮半沉的身子哗啦一响,整个浮出海面。   于是——在海龟接近尾端的腹侧,高挂着衣衫破碎,昏迷不醒的小混,亦被带出水面。   小混的双手,不知是如何穿透坚硬如铁的龟壳,十指尽裂的扣抓在这只巨龟背上,由于他是斜匐于龟背,所以齐腰以下仍然泡在海水中。   原本刺入小混腰际,被他所斩断那截东洋刀早已在暴风雨中滚翻时,不知摔落何处,那道深及内腑的伤口,已经凝结着乌紫的血痕,破碎的衣衫,掩不住两旁翻卷的死白烂肉。   小混的发髻已被打散,湿漉漉的长发纠缠着披盖在肩背,他全身的肌肤,因为在海水中浸泡太久,已然明显的浮肿,隐隐中更泛现着斑斑紫白之色。   小混就如此毫无动静的伏在那里,随着海龟上下浮游,任海浪缓缓的冲刷着他的身体。   良久——海上的艳阳晒干小混上身的水渍,晒热这只千年老龟的背壳。   “水……渴……给我……水……”   小混在昏迷中发出阵阵模糊的呓语。   但是,在这一望无际的海上,谁能给他水呢?   大海龟似是感受到太阳的热力,它忽而往水底沉去,潜行一段距离后,才又哗啦地浮出水面。   小混离水之后就不住的呛咳,他模糊的意识也被冰冷的海水一泡一呛,完全清醒过来。   “他奶奶的!要潜水也不通知一声。”   他甩甩昏沉的脑袋,吃力地转动僵硬的颈项,放眼向四周略略环扫,首先映入他酸涩朦胧的眼眸中,就是湛蓝的海水和刺目的阳光。   小混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他不禁瘖哑地呵呵低笑道:“奶奶的!我只记得绑好别人,怎么却是自己中奖了?现在可好,我到底人在哪里?”   他再度抬眼环顾这片浩瀚无际的碧蓝。   小混混沌的意识先是发怔,蓦的,他惊噫一声:“鲨鱼!”   眼见鲨鱼群正快速的朝他游来,小混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下半身泡在水中,他直觉地想爬上龟背顶端,却发现自己双手因为笔直攀附太久,已经变得麻木,难以用力。   小混着急地想移动双臂,偏偏迟钝的双手不听指挥。   鲨鱼似是嗅到小混伤口的血腥气味,不偏不倚,张口朝小混腰腿咬来。   “啊——”   小混情急之下,大喝出口,挺腰摆腿,硬将自己“叭哒!”一声,甩上龟背,堪堪避开鲨鱼的利齿。   藉这一甩之力,小混的双手已挣脱扣穿龟壳的指洞,他趴在龟背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此时,他的腰伤和十指因为用力之故,重新流出汩汩鲜血。   鲜血顺着龟壳上的纹路弯弯曲曲滑入海中,新鲜的血腥味刺激了鲨群,鲨鱼开始猛烈的攻击海龟。   大海龟只是将头、尾、四肢缩入壳中一动也不动的任鲨鱼又冲又撞,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鲨鱼对海龟无可奈何之下,竟然飞跃出水,凌空朝小混咬到。   小混火大道:“他奶奶的欺人太甚!”   他在龟背上坐稳,扬手便是一记血刃掌将攻击他的鲨鱼斩的鲜血四溅,砰地落回海中。   重伤的鲨鱼因此成为鲨群攻击的目标,一时之间,只见万鲨钻动,鲨群在你争我夺之下凶性大发,索性胡乱攻击自己的同类。   登时,大海龟身旁的海水变成一片腥红。   小混在龟背上看得不由机伶伶一颤,他轻叫道:“我的乖乖!这要是我在水里,哪还看得见骨头?还好我是祸害遗千年,免掉这种尸骨无存的灾难!”   又经过一段时间……鲨群终于吃饱喝足,慢慢散去。   海水又恢复原有的湛蓝。   大海龟再度伸出头尾和四肢,悠哉悠哉的慢慢划动起来,朝着不可预知的地方缓缓前进着。   小混盘坐在龟背,望着万顷波涛,水天相连的海洋,他不禁牵了牵嘴角,苦笑着拍拍龟壳,自我解嘲道:“龟老兄,谢谢你让我搭便车,只是,咱们到底要往那里去?”   他撇撇浮肿干裂的嘴唇,干涩道:“万一你老兄以海为家,终年不上陆地,那我岂非要在你背上落地生根?而我这个根若没有淡水可浇,还不是照样会枯死?”   小混自顾自地嘿嘿苦笑两声,他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处境。   他首先摸出怀里尚未失落于暴风雨中的东西,那不过是一柄孽龙寒匕、数枚金针,和一瓶他自己特调的金创药。   小混喃喃道:“就只有这样?这下子还有什么戏可唱?”   他忽又呵呵轻笑道:“反正天无绝人之路,就姑且唱出混混落难记好了!”   小混乐观的一面,使他暂时拋开一切,先行以金创药内服外敷为自己疗伤。   待他在龟背上功行一周天,恢复精神后,已是日正当中的时刻,仗着寒匕护身,他倒不觉得热,只是饥渴难当。   小混看着偶而跃出水面的肥鱼,灵机一动,脱下身上破碎的上衣,撕成布条,绑在寒匕上,相准目标抖手射出,以寒匕来抓鱼。   果然不一会儿,他就以这方法射回不少鲜美肥鱼。   小混饿得顾不得鱼腥,张口就狼吞虎咽的将这些鱼生吞下肚。   由于他太得意自己想出这么美妙的捉鱼方式,他竟对抓到的鱼大肆挑剔,太腥的鱼不吃,不够甘美的鱼不吃,太瘦小的鱼也不吃。   反正他多的是时间,就这一顿生鱼大餐,他便吃到太阳西斜才告结束。   看着沉入海平面的太阳,小混的思绪已飘到千里之外。   他心中悬念着小妮子和小刀他们,不知他们能否平安的度过那场暴风雨?而自己的落海,势必引起众人的惊慌,自己一定得想办法尽快回到陆地,否则若是又有一场暴风雨来,那自己准死无疑。   可是在这汪洋大海中,海龟是仅存的依靠,除非能遇见船只,否则,舍弃大海龟就等于舍弃唯有的生机。   但万一这大海龟就真如此浮游在大海中,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回到陆上的可能?或者,自己将永远没有机会回到陆地去?   小混甩甩头,同时甩掉最后的念头,他站起身,面对着逐渐消逝的太阳,大声叫道:   “小妮、老哥、丁仔、哈赤,你们等着,我一定会回去!”   太阳已躲入水平线,西方只留下嫣红的彩霞,在天际映出灿烂绮丽的景色。   他就如此大剌剌的叉腿而立,凝视着远方。   他那张混和着天真与成熟的纤细面容,在夕阳柔霞的涂染下,正散发着一股湛然而无畏的奇异神采。   此时的小混,彷佛就像一尊巡视着自己疆域,神威凛凛的海神,浑身充满着无可言喻的自信和坚毅。   一阵凉沁的清风,使光裸着上身的小混机伶伶打个冷颤,缓缓醒来。   他眨了眨紧闭的眼睛,半晌之后,方始睁开右眼瞅着海面,一轮血红的旭日,正自海面升起。   海水亦被染上一抹朱红,海面依然是微波轻漾,平静无奇。   小混揉揉眼睛,咕哝道:“海上的日出日落除了方向不同,其实都差不多嘛!还是大漠的景色比较迷人。”   他打个哈欠,想要翻身再睡,这才想起昨夜他临睡前,为了怕夜里被海浪打落龟背,特地将自己用布条绑紧在大海龟上。   此时他要翻身,还得先解开布条才行。   小混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动手去解布条,忽然,他感到大海龟往下一沉,心知不妙,连忙闭气以待。   果然大海龟再次潜入水底,缓慢的游动。   小混解开布条,翻身趴在大海龟背上,两手抓着海龟头颈附近突出的龟壳。   他很好奇海龟潜入水中到底在干嘛?仔细观察之后,小混发觉原来这只海龟竟也会吃鱼。   只是,海龟动作较为缓慢,要追鱼比较慢,只有等鱼儿自动送上门时,这才大口一张,将鱼吞入肚里。   有顷,大海龟约摸是吃饱,复又缓缓升出水面。   小混吐出久憋的一口气,心血来潮想道:“奶奶的!说不定我能训练这只海龟,如果成功的话,那就有趣的很,搞不好还能带回去让小妮子玩玩。”   想着想着,小混忍不住发出呵呵傻笑。   他是想到就做的人,在海龟未到达陆地之前,小混闲着也无聊。   于是,他取出寒匕,依昨天发明的方法捉来一堆鲜鱼,他自己先行饱餐一顿后,这才拎着鱼趴近海龟头部,大声叫道:“老兄,吃鱼啦!”   海龟吃饱之后便缩进壳内休息,小混叫了半天这海龟根本相应不理。   小混索性探身往龟壳里看,一边摇着手上的鱼,叫道:“老兄,吃鱼啦!”   缩在壳内的海龟缓缓睁开一双细眼,它似乎不喜欢小混侵入它的“地盘”,便扭了扭嘴,发出低低的鸣叫声。   蓦地——海龟利口猛探,朝小混咬去。   小混吓得猴叫一声,连忙缩回伸入龟壳中的脑袋。   他一边拍着胸口道:“怕怕!没想到这家伙脾气这么大,还好没被它咬着,人家说被乌龟咬住,非得等到打雷它才肯松口,那我不就累了?”   小混呵呵失笑,他接着敲着龟壳,笑谑道:“老兄,你别发火,我是好心送鱼上门,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邻居?”   想了想,小混更正道:“不对,我是借住你背上,应该说是房客比较合适。”   他一个人就如此自言自语的与海龟老兄“闲谈”起来,也亏得小混是自幼久居大漠之中,早已习惯孤单的生活,他多的是打发孤独的法子,否则,一个人漂流在与世隔绝的海上,那种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人声笑语的日子,实在足以使任何一个正常人的意志澈底的崩溃。   就这样,小混跟着海龟又在海里沉沉浮浮了四个日出与日落的日子。   一日午后。   小混趴在海龟背上,与海龟聊天,奇异的是,小混口里叽叽咕咕的叨念着,手中却将一条一条的鲜鱼喂入海龟嘴里。   而此时的大海龟态度温驯,对小混似是已经完全没有敌意。   小混将最后一条鱼拋给大海龟之后,拍拍手,翻身侧睡在大海龟背上。   他一手支颚,一手无聊的顺着龟纹磨划着,喃喃自语道:“阿达(小混为海龟取的名字),你究竟要载我到哪里?我知道你一直顺着某个方向前进,但是已经五天了耶!为什么咱们还是在海里面漂?”   大海龟听到“阿达”二字,彷佛明白小混在叫它,就抬起头乖乖的听着小混训话。   小混见状有些恼怒的猛敲龟壳,嗔叫道:“瞧你那死样子,每次我说话你都一副听得懂的德性,你到底是真懂假懂?还是故意摆样子来消遣本少爷?”   阿达眨了眨它的瞇瞇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好似真的会回答小混一般。   小混忍不住咯咯笑骂道:“奶奶的!越说你越像真的一样。”   忽然,小混惊疑的坐起身子。   原来他发现阿达正驼着他,游向一道深蓝色的洋流之中,这道深蓝色的海潮由海面的西南方缓缓向北延伸。   由于它的颜色较湛蓝的大海深出许多,因此小混这才很容易的发现到它的存在。   小混在海上漂流数日,已经对自己所身处的海面周遭环境有些许概念,如今这一道特异的海潮,不禁使得小混兴起观察它的兴趣。   他有趣的睁大眼睛打量这股约有丈寻宽潮面的洋流,只见这股深蓝色的海潮中,聚集了比寻常海面更多数量的鱼虾,而这些虾似乎都忙碌的吞食着这种深蓝色的潮水。   小混以指弹敲着阿达的背,寻思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黑潮?根据龙王客薛老大所说,黑潮从海洋的西南向北流,会一直流到我国的东南方,那里差不多是东海的位置。”   小混连忙兴奋地站起身子,瞇眼打量太阳位置来估计海潮的方向。   蓦地——他兴奋狂吼道:“没错,是西南向北的方向,是黑潮没错,哇哈!我有救了,我可以回陆地上了。”   他忍不住在阿达的背上手舞足蹈,哈哈狂笑。   “噗通!”一声,小混脚下踏空摔入海中,但是他仍然止不住狂笑,尽情的泼弄着海水,惊得成群的鱼虾四下逃蹿。   小混直到吼累了,也叫得倦了,这才重新回阿达背上,他意气风发道:“阿达,咱们走,咱们回东海去!”   阿达不知是否真的了解,但它此时忽然加快游速。   小混盘坐于龟背上,幻想自己是凯旋荣归的大将军,正骑着神采奕奕的宝马返回家乡,他不时挥手吆喝着,将黑潮中的鱼群虾族当做自己的亲兵,正拥簇着他迈向回乡之路。   正当小混沉醉于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中,阿达忽然改向往西游去,逐渐脱离黑潮的流域。   小混惊觉之后,用力拍着阿达的头,心急叫道:“回去!回去!阿达,你怎么可以私自改变路线?我要顺着黑潮回东海去呀!”   阿达被小混打得无处可躲,索性将脑袋缩回壳中,但它依然朝西快速游去。   小混回头遥望着越离越远的黑潮,欲哭无泪的怔坐在阿达背上。   他本想跳下海游回黑潮流经的路线,但是一来阿达已载着他远离那道深蓝色的洋流有一段距离。   再者他不知道顺着黑潮还得漂浮多久才能到达东海,而且到了东海附近,尚不知是否有机会遇见船只。   这些顾虑,使得他按下冲动的情绪,听天由命的任阿达载他离开那道他本以为是回家的路。   小混就如此怔怔地在阿达背上不知沉默了多久,直到又是落日夕照的时刻,他却无心去欣赏天边那美好而瑰丽的彩霞。   便是阵阵袭来的凉沁海风,也吹不散小混心头深深的绝望。   忽然,阿达抬高脑袋对着空中,发出“呜呜!”的低呜。   小混没好气道:“叫什么叫,烦死人啦!”   阿达却是受了什么吸引似的急速划行起来。   小混连忙俯身抓紧龟壳,这才免得被阿达甩下背去。   小混不禁冒火骂道:“死阿达!臭阿达!你害我回不了家还不够,你还想把我摔下水去是不是?”   阿达回头“呜哇!呜哇!”两声,平素总是半瞇的两只眼睛,似是兴奋地睁着又圆又亮。   小混正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不禁顺着阿达前进的方向凝目瞧去。   远远地,在海天交接的地方,隐隐有一条略带弧形的黑影出现于水平线上。   小混揉揉眼睛,再度拢目细望,他蓦然脱口大叫道:“是陆地!呀呼!是陆地呀!好阿达,你总算决定脱离苦海了是不是?”   在小混的欢呼声中,在阿达兴奋的低呜声中,他们逐渐接近那道黑影。   那道原本略带圆弧的陆地,亦逐渐清晰可见,而此时小混发现不仅是阿达朝远方那黑影游去,就是那道陆地彷佛也正缓缓向他们靠近。   小混心中尚未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在霞光辉映下,小混赫然看到一只约有里许阔幅的庞大海龟正朝着他们浮移过来。   小混怔眼叫道:“天爷!这算什么?万年龟王?还是乌龟老祖?”   然而,他接着灵光一闪,豁然大笑道:“是,一定是乌龟岛,原来阿达回到老家,难怪它那么兴奋,呵呵……我怎么没想到,乌龟岛原本就是海龟的窝,阿达不回到这里,要去哪里?哈哈……”   小混因为无意中寻得乌龟岛,不禁兴奋得放声狂笑,这比他回到陆地更让他开心。   小混欣喜的叫道:“好阿达,为了感谢你带我上乌龟岛,我决定不计较你私自更改路线的事。”   他还真的将阿达当做狂人帮的帮兵似的,连赏罚都要讨价还价。   此时,小混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乌龟岛上的一景一物。   这座没有根,随海流四处浮移的岛,全为黑色的礁岩所组成,陡峭地岩壁宛如恶魔狰狞的利齿,险恶而冷森。   岛屿四周的海水,因流速受阻,不住冲击着岛沿暗礁,如沸腾般的激荡翻涌,白色的泡沫在浪花中浮灭,汪闪着阴沉暗绿光华的海草,缠绕着尖锐的礁石随浪飘动。   如啸的海浪拍击在岛壁,不但如万马在奔腾般,带着令人惊惧的巨大声响,更在岛的外围,形成一个个诡异的漩涡。   小混望着逐渐近的乌龟岛,怔忡道:“乖乖!这只乌龟的头尾和四肢根本就是尖锐礁岩布成的刀山阵,而岛身偏又四壁如削无岸可靠,那里有大小乌龟的影子?烦又烦那老怪物是如何找到这座岛?又如何上去的?”   他不安地趴在阿达背上,咕哝道:“阿达,这可是你的家,好歹你得安全带我进你家的门坐坐,我一切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   不知阿达是否能够了解小混此刻所言,但它依然稳定的朝乌龟岛游去。   小混逐渐可以感觉到那拍击在礁岩上,复又反激而回的细碎水珠沾在自己头脸、眉睫之上,而澎湃如雷的轰隆涛声,更使他震耳欲聋,血脉贲张。   小混除了暗自叫苦,只有在心中拚命念佛。   忽然——阿达沉身下潜,小混闭住气息,睁大眼睛,看着阿达载着他越潜越深,并缓缓接近乌龟岛底部。   乌龟岛在水底下的部份,亦是黑色礁岩所构成,其狰狞险恶不下海面上的部份,只是在海底并无巨浪冲击罢了。   但是,海底隐藏的涡流,却较海面上要惊险三分。   阿达却如识途老马般,自在的穿梭在这些诡异漩涡之间的空隙,逐步接近岛底。   就在小混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承受海水的巨大压力时,阿达终于通过最后一个漩涡,到达岛底正中,那里,竟是一条如井一般的暗藏水道。   阿达就顺这水道上划,缓缓浮出水面。   “哗啦!”巨响,阿达破水而出的地方,竟是一片平坦辽阔的褐黄色沙滩,沙滩上,四处可见大大小小无数的海龟栖息于此。   小混脱口道:“哇哈!果然到处是乌龟,只是这薛老大也太可恶,居然没告诉我进出乌龟岛,是要走秘道,害我白操心一场。”   小混自阿达背上翻身落地,用力跳了几跳,呵呵笑道:“哇!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借着天上迷蒙的月光,小混随意打量属于龟身部份的这座内岛,觉得也有点像个碗,外围高削的礁岩正好是碗沿,岛内则是碗底,由于礁岩挡住凄冷的海风,因此岛内颇为温暖舒适。   他约略估计着方位,猜想水道应该是在靠近乌龟岛尾巴这个方向,以他目前所站的沙滩向前延伸,逐渐高陇的地势则是朝乌龟岛脑袋那个方向上升。   经过多日的漂流,小混决定让自己好好休息一晚,等天亮后再来探险这座乌龟岛,当他回头时发现阿达已不知去向。   由于多日来的相处,小混倒有些舍不得离开阿达,但是在如此朦胧的月色下,想从数以千计的海龟中找出阿达似乎也不太容易。   小混只好试探性的叫唤道:“阿达,你死那里去了?你不要你的房客啦?阿达?”   在他左侧不远处,有阵熟悉的低鸣声传出。   小混轻笑着朝前找去,果真看到一只壳上留有十个指孔的大海龟,除了阿达,这绝不会是别只。   小混拍拍阿达,满意道:“孺子可‘叫’也!喂你吃鱼还是有点用处。”   他就在阿达旁边仰面躺下,喃喃道:“老哥、小妮子,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会在乌龟岛上看星星吧?”   小混随即扭头道:“阿达,这是你的老家,明天就由你带路,咱们四处逛逛,我倒要瞧瞧这烦又烦住过的地方,究竟是何模样?”   阿达一颗脑袋搁在沙滩上,半瞇着眼瞅着小混,也不知它是否睡着了?   小混径自打个大哈欠,咕哝道:“晚安,老兄!”   他一翻身,就沉沉睡去。   数日来,这是他第一次可以安心上一场好觉,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海浪卷走。   所以他睡得很甜、很香,甚至梦见自己在对小妮子吹嘘落海之后的种种,他脸上不自觉地漾地一抹懒散又调皮的浅笑……第二天。   小混在滂沱大雨中醒来。   他索性仰面八叉,人成大字形,静静躺在沙滩上,任雨水刷他饱经日晒盐渍的身体。   他的耳中充满“轰隆!”、“哗啦!”,巨浪排空呼啸的声音,小混心里明白,自己幸运地躲过另一次狂风暴雨的袭击。   乌龟岛在暴风雨中,只是微微的沉浮而已。   小混可以感受到它沉稳的起伏,心中不禁忖道:“奶奶的!这乌龟岛简直比十艘风神号还管用。”   想起风神号,小混就有一肚子鸟气,此遭,他是太过大意,以致险遭暗算。   他开始在脑中回想、过滤一些事情,慢慢地,他唇边浮现一抹若有所得的微笑。   小混仰视着灰蒙蒙的天空,呢喃道:“等着吧!我很快就会回来,那时,咱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雨,持续的下着……直到过午之后,天气才开始转晴。   小混方不及待地展开探险。   大白天里,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沙滩对面,岛的最高点,是一处黑礁岩断崖,崖下斜坡处有一座天然岩洞。   岩洞之下,彷佛是有人刻意种植了各式果树,只是因为久未经整理,显得有些杂乱,但是不少树梢上,依然挂着应时成熟的水果。   小混决定首先进攻果树,在他吃腻生鱼,喝腻鱼血之后,鲜美的水果,对他而言,不啻是人间仙品。   待他吃饱喝足之后,本想招呼阿达一起上坡,却因为看不到阿达的影子而作罢。   小混施展轻功,轻轻松松到达黑礁断崖的崖顶,他站在崖顶往前看,果然看到乌龟头,证明自己没错之后,小混方始返身朝崖下的洞穴跃去。   一进入天然岩洞中,便很明显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有人住过,因为洞中不但床铺、桌椅俱全,甚至墙上有人以类似大力金刚指的指劲留书二幅。   其一:“乌龙江湖荣武林,龟缩君子糗大爷,门下虚士盈客座,中原江山太易闯,出游海外得此岛,奇诡路线漂四海,人人艳羡寻无迹。”   小混念完后,呵呵笑道:“奶奶的!你不但骂尽江湖武林,同时说明来此的原因,而且夸口‘乌龟门中出奇人’,那我只要走出这洞门,不也成了从乌龟门中出来的奇人?”   原来这留书是横写,而每句的第一字刚好凑成“乌龟门中出奇人”七字,可见这个樊不凡颇为鬼头鬼脑,连留书都是纵横各含其意。   小混接着看看旁边另一幅留书,轻声念道:“神出鬼难找,仙踪谁知道,窝是乌龟岛,里外走一遭,待到时期好,有人跟来了,缘结晚三朝,呵呵……这首诗倒是一韵到底。”   小混对着这首诗大皱眉头寻思道:“神仙窝里待有缘,有缘自然是指我,是什么样的时机好,我就跟你走?还是说我碰上暴风雨的好时机,就跟着来到这岛上?缘结晚三朝……从爷爷他们入谷至今是换了三个皇帝,是这样的意思吗?”   他直觉到这首诗所提,是指自己与樊不凡有某种机缘,但是樊不凡是否仍然活着都是谜,小混如何与他结缘?   最后,小混暂且决定先依字面来做解释,至于将来是否有可能碰上樊不凡,他还是老习惯——时到时当,没米煮蕃薯汤,碰上时再说啦!   小混接着四下翻寻这洞中的其它地方,结果墙上的留书,是唯有的暗示,“邪仙”樊不凡根本没有提及或遗留其它任何与邪仙有关的线索。   小混这下子可有得头痛,他心里想道:“这乌龟岛说大虽然不大,但是若要藏个自己从没见过的邪仙令,地方可也不算少,这要从何找起?”   他又想起,当初薛海生交给他的信笺,樊不凡十足确定要将邪仙令留在岛上等他来找。   他喃喃自问道:“如果我是烦又烦,我会不会让来人,一寸一寸地去翻地皮,找邪仙令?”   小混摇头自问自答道:“不会,如果做出这么没有格调的事,他就不配叫邪仙,那线索在那里?”   他很自然的又往墙上看去。   良久复良久……小混突然“噫!”地一声,箭步冲向墙际,他伸出手轻抚墙上字迹,感到在留书这些字体中,有些字写的较深,有些却写的较浅。   他原本以为是墙壁受岁月侵蚀所造成,但此时一摸,方才发觉这石洞亦是礁岩洞壁,就是终年承受风吹雨打、海浪冲击也不见得容易磨损,况且,这些字是写在没有风雨海浪的洞内,要受磨蚀,难喽!   于是小混开始逐字检查这些字迹的深浅。   蓦地——他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深的字是……下……海……路线……寻迹。”   而另外由“神仙窝里待有缘”那幅留书,小混找出较浅的字迹却是“找岛外有结”。   小混低低笑道:“找岛外有结?结与解谐音,那么就是下海路线寻迹,找岛外有解,哈哈……”   他得意的奔出山洞直冲沙滩,放声高叫道:“阿达,出来哟!咱们得上工喽!”   阿达自成群的海龟中,慢慢爬向小混。   小混冲上前,赏它一记响吻,兴奋道:“好阿达,我要下水找邪仙令,还得靠你避开那海底漩涡吶!”   他不管阿达明了与否,噗通就跳入水道中,直往岛底钻去。   阿达似乎不很情愿,懒懒地滑入水中,跟在小混身后。   小混钻出岛外,立刻感到一股强烈的吸力,直要将他拉走,他急忙施出一个“黏”字诀,双手半贴半抱着海底礁岩。   可是由于这部份礁岩终年浸泡水中,长满滑腻的怪异海草,使得小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抓牢礁岩没被涡流卷走。   小混眼见如此自己根本无法随意行动,要如何寻找邪仙令,于是他腾出左手,向阿达猛招,要阿达过来帮忙。   结果,小混因这一松手,整个人蓦地被涡流扯离礁岩,随着海底漩涡急转直下,眼看就要撞上一处尖利如齿的礁岩——阿达及时赶至张口咬住小混的裤脚,拚命将他往后拖。   小混慌忙中感到自己的裤头被阿达与漩涡来回拉扯之下,逐渐松脱,他本能伸手双手拉紧裤头,以免这唯一的蔽体之物随波逐流。   也因为他拉紧裤头,阿达这才有机会拖着他的裤脚硬将他拖入平静的水道中。   小混迫不及待浮出水面,喘着大气。   他对浮在身边的阿达,嗔叫道:“奶奶的!你这样拉,万一把我裤子拉掉时怎么办?我还想体体面面回陆地上,若是连裤子都没有,那不是……呵呵!太没面子!”   小混想到自己才九死一牛中,在意的竟是裤子与面子问题,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不禁自嘲地呵笑数声。   阿达依然是以那双瞇瞇眼,懒洋洋的睨着小混,或者,它是在嘲笑小混方才狼狈的样子吧?   小混忍不住笑骂道:“瞧你那死样子,不行,这次我要抓着你下水,以你这么大的块头,应该比较能抗拒漩涡之力。”   他怕阿达不了解,于是比手划道:“下水……游,我抓住你。”他做出鳖式游法,划动四肢给阿达看。   随后,他叫道:“哎呀!不管你懂不懂,下水去就是啦!”   他索性霸王硬上弓,自己先骑在阿达背上,拍着龟壳叫道:“走啦!下海去!”   阿达低声呜呜两声,不知是无奈,还是了解,再度缓缓沉了海底。   这次,小混攀着阿达,由阿达带路在海底岛旁四周打转,果然轻易避开漩涡的困扰。   只是当小混转过一圈之后,并未发现岛外有任何异样,他原是闷气时间差不多了,却火大性起,强忍那一口浊气,拍着阿达再次仔细在海底四处寻找。   半晌,小混仍无所获,眼见自己一口气已经快完蛋,只得先叫阿达回航。   就在他甫进入水道那剎那,忽然想起,那字迹暗示为“下海路线寻迹”而且是岛外,那不正说明,该是在水道底端附近,而非岛的外围。   小混精神一振,以一般过人的毅力重新调匀已浊的气息,强憋着指挥阿达游出水道,他顺势仰贴于水道旁的岛底寻找。   果然,在漆黑的礁石上,小混终于瞥见一方隐约的白影,他毫不犹豫,探手硬将白影探下来,这才知道那是一只白色龟壳制成的方盒。   小混兴奋的只想狂叫,他双脚在海底礁岩上猛地一蹬,人如冲天炮一般,顺着水道直冲而上。   就在小混破水而出的同时,他已放声狂啸。   直到小混乱乱叫够了之后,他这才疲乏的爬上沙滩,叭哒昏迷过去。   不知经过多久,小混忽而嗅到一股扑鼻清香,悠悠醒来,他双眼微睁,首先映入眼帘就是阿达的大脑袋。   此时,阿达口中衔着一株三寸长短,晶莹如玉,呈珊瑚状的翠绿色海草,正打算塞入小混嘴里。   小混也不知那是啥玩意,他却毫不考虑张口就将那株翠绿珊瑚吞下肚中,立即,一股舒泰的暖流,由小混腹中缓缓升起,流向四肢百骸,使他精神为之清爽,所有的疲倦立消。   小混轻笑道:“阿达,谢谢你,不管那东西是啥玩意,它绝对是灵丹妙药。”他含笑拍拍阿达的大头。   直到此时,小混终于有暇检视他所挖出的白龟壳方盒,那盒子制作的精巧异常,四四方方的六面丝毫找不出接缝所在,更甭提想打开这个盒子。   小混嘿嘿一笑,索性将龟壳盒子猛力砸向礁岩,“●!”地一响,白龟壳方盒果然被震落一面。   他得意道:“奶奶的!想和我玩开锁游戏,我可没那么傻。”   小混将盒子一倒,一只由千年老蚌所产珍珠雕成的精致小乌龟,自盒中滚入小混手心里。   这只唯妙唯肖的乳黄色小乌龟背上刻有一个“令”字,龟腹底下则是一串蝇头小字,写道:“武林双憋,一语成签,见令出谷,赌债不欠!”   小混哈哈大笑,将小乌龟拋向空中后反抄入手,激动吼叫道:“爷爷们,你们自由啦!   小混不是盖的吧?”   他终于达成此遭出谷最大的目的,寻得邪仙令,找回武林双狂的自由。   第五章 挑战江湖气凌云   十数日后。   小混重回江湖,再度干出一件不仅令武林中人为之侧目的嚣张事,就连沿海与长江流域一带居民百姓,亦因小混的壮举惊议纷纷。   无他,小混不过是骑着体积如山的大海龟阿达,一路由东海进入长江口,径自上朔沟通长江与太湖的浏河,随后在万人注目的震惊下,他潇洒地乘龟入湖,再大剌剌地挥退阿达叫它回海,来到太湖畔“醉月酒楼”。   小混进入酒楼,就奇怪地发现昔日那个善于拍马打屁的掌柜冯芸风已经换人,便连楼中伙计亦无旧识。   他不禁拍着桌子,叫道:“小二,怎地不过来招呼?”   店中伙计满脸鄙视的瞅着小混。   因为此时的小混,在久经海外漂流后,不但长发披散,状似疯子,而且光裸的上身,晒得木炭也似的黑,黑得令人怀疑他有多久未曾洗澡,尤其他那仅存的长裤,早已残破成七分,裤子更是被海水泡得褪色发白。   他此刻之貌,任谁也不会将他当做正常的客人招待,不将他赶出店门,已是伙计对他的宽容。   如今,伙计被他这大剌剌的吆喝,叫得火气上升,其中一人傲慢上前道:“咱们这里是酒楼,不是龙发堂,也不是乞丐窝,你是否进错了门?”   小混吃吃笑道:“原来这里是酒楼?”   他蓦起发难,一巴掌将伙计打得满地滚溜,到处找牙,狂傲道:“他奶奶的皮球!你这小子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在本帮主面前嚣张,真是瞎眼的东西!”   店里的人见小混动手打人,立即蜂涌而上,高声喊打。   小混砰地猛拍桌面,吼道:“停——”   众人被他如此霹雳般大吼,吓得在原地发怔,不停也不行。   小混神闲气定道:“奶奶的!少爷不过个把月没来,你们就不认人啦?冯芸风在那里?   叫他出来!”   此时,一名满脑肥肠的中年胖子,一摇三摆走上前道:“这位客官,你大概久未来此,此地已不是冯芸风当掌柜的了。”   小混皱眉道:“掌柜的换人,不会连东家都换了吧?我是你们楼主曾君盛的朋友。”   登时,酒中不少江湖人物,已站起身朝小混围来。   小混总算感到事情不对,他亦在心中径自戒备,以防万一。   那名胖子冷笑道:“很不幸,正如你所料,这里的确是连东家都换了,曾君盛那名伪君子已经被迫自裁,他的逍遥楼和所有产业,全由武林正义盟所属各大门派接掌,你既是他的朋友,看来亦非善类!”   小混怔愕道:“楼主老兄已经自裁?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名白衣青年自人群中闪身而出,朝围向小混的众人拱手道:“各位兄台,在下华山孙浩文,我这位兄弟因故离开中原甚久,所以仍不知曾君盛其实是血魂阁主之事,才会说他为曾君盛故友,这其中实属误会,请各位兄台看在下面子上不予计较,在下自会对他说明一切。”   有人冷冷开口道:“小双绝孙公子可否能担保他非血魂阁所属?”   孙浩文保证道:“我这兄弟绝非血魂阁所属,孙某以身家性命担保。”   一名年约四旬的清瘦道士,轻拂拂尘道:“无量佛!既是孙少侠如此保证,吾等相信就是,不过,孙少侠最好赶快向这位朋友解释情况,免得他再度引起误会,与同盟所属有所冲突。”   小混在一旁听的清楚,已经约略猜到是什么事,但是,他就是看不惯众人来势汹汹的样子。   “他奶奶的!”小混鄙言叫道:“武林正义盟算他妈的什么玩意?凭什么嚣张到少爷头上来?”   孙浩文一惊,却已来不及阻止小混。   众人闻言原已抚平的情绪,再度激烈起来。   手持拂尘的道士,皱眉道:“施主,你说话太狂了吧?”   小混一撩长发,仰天哈哈大笑,他的笑声震得醉月酒楼,竟微微颤动起来,足见他的功力,有显著的进度。   而武林正义盟所属这一群人,亦对小混狂笑中的功力,为之一凛。   小混笑罢,气势凌人道:“老道,你在我曾能混面前说这句话,简直可笑啧啧!”   “曾能混!”众人不由得惊呼出口。   道士怔然道:“原来是狂人帮帮主,贫道真是看走眼。”   小混狂态毕露道:“牛鼻子,你说看走眼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显然是侮辱本帮主!”   道士被小混一句牛鼻子叫得不是滋味,孙浩文连忙暗地扯了小混一把,打着圆场道:   “清月道长,这一切都是误会,小混帮主亦是受害人之一,如今安然而返,见各位来势汹汹,自然心情较差,说话难免得罪道长,尚请道长见谅。”   清月道长强忍着气道:“看在孙少侠面子上,贫道姑且不予计较。”他生气的猛挥拂尘。   孙浩文拱手道:“多谢道长大量。”他不待小混多啰嗦,一把就扯着他离开了醉月酒楼。   小混半推半就道:“喂!孙老兄,你干嘛怕他们?什么狗屁正义盟?”   孙浩文索性捂住他的嘴,将他硬拖上一艘小船,笑谑道:“你才刚从龙王宫回来,又想到地狱府逛逛了吗?要卖狂也得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小混拉下他的手,嘿嘿笑道:“看你说话的样子,可真像我老哥!”   孙浩文吩咐开船后,淡笑道:“我和玉麟已经相认。”   小混惊喜道:“真的?怎么不通知我?我还打算赚一笔介绍你们相认的介绍费吶!”   孙浩文苦笑道:“你落海至今将近一个月毫无音讯,你叫我们到那里通知你?”   小混横肘撞撞他,戏谑道:“落海这种没面子的事,别说那么大声嘛!对了,我不在这些日子,江湖上好象发生不少事,是不是?”   孙浩文沉沉叹道:“没错,最大一件事,就是人称赛孟尝的逍遥楼主竟是血魂阁阁主,而血魂阁主在近来连干数宗惨无人道的血案,因此,曾君盛身分泄露后,被迫自杀。”   小混豁然叫道:“等等,你是说因为血魂阁干下血案后,楼主老兄的身分才被揭发,因而被迫自杀是不是?”   孙浩文颔首道:“是的。”   小混恨恨击掌道:“他奶奶的!晚了一步,竟被他抢先行动,唉!楼主老兄实在是无辜的牺牲者。”   孙浩文动容道:“难道曾君盛是冤枉的?”   小混一语双关道:“那要看你所谓的冤枉是指什么而言,他是血魂阁主并不离谱。”   孙浩文张口欲言。   小混忽然叫道:“哎呀!不好,那董嫂子和小龙岂不危险?”   孙浩文莞尔道:“我们正是要到董嫂子那里,而且,玉麟(小刀)他们也都在那里。”   小混轻笑着推测道:“是不是楼主老兄临终之前托孤?”   鲧浩文奇异道:“你怎么知道?”   小混抿嘴笑道:“哈!这种事用膝盖想也知道,你忘了老哥现在是冷艳宫少宫主,董嫂子又是冷艳宫的人,楼主老兄不找老哥才奇怪。”   孙浩文叹服道:“你的反应的确很快。”   小混瞅眼道:“你现在才知道?未免有点嫌晚了些吧?”孙浩文不予置评的干笑两声。   小混突然想起道:“对了,孙老兄,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醉月酒楼?”   孙浩文轻笑道:“我是正巧路过,因为醉月酒楼如今已是玄衣门的产业,同属正义盟旗下,我见有人闹事,自然要进去看看,谁知就这么巧,居然见你活着回来,玉麟他们都还不知道,若是他们见到你,一定高兴的不得了。”   小混急切道:“老哥他们都还好吧?他们是不是顺利回到陆上?”   孙浩文笑道:“他们不但顺利回到陆上,甚至莫姑娘被劫的货也有多无少的一并带回,玉麟帮着莫姑娘处理完那些货后,莫姑娘此时已在太湖畔的苏州城内置产定居下来,玉麟时常上她那里去坐坐呢!”   小混呵呵笑道:“老哥这下可也一头栽入爱河里,那位莫姑娘是一个人住在城里?”   “当然不是。”孙浩文解释道:“莫姑娘的父亲虽然在海上遇难,但莫姑娘的叔叔、婶婶都还在,玉麟替她置产后,已经将他们接来与莫姑娘同住,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小混轻笑道:“老哥可真是有心人,听了这事,我都觉得自己让小妮子跟着我到处跑,真是罪过。”   孙浩文道:“还说呢!望姑娘自你落海后就没有一天笑过,不过,她对你很有信心,总是说除非见到你的尸体,否则绝不相信你会死。”   小混意味深长道:“的确是苦了这妮子,回去得好好补偿她。”   孙浩文忽然变得有些迟疑:“有件事,玉麟觉得颇为挂心,不过……现在你回来了,他应该可以放心。”   小混瞟眼问道:“什么事?你好象很犹豫,有话就直说嘛!”   孙浩文考虑半晌,方始含蓄道:“玉麟他们刚回陆上时,那时曾君盛为双面人之事尚未爆发,所以他们仍暂住在逍遥楼……”   小混追问道:“然后呢?有什么不对?”   孙浩文轻咳道:“金剑神云杜少盟主那时正巧也停留在逍遥楼,所以……,他时常前往慰问望姑娘……”   他有些迟疑地又瞟向小混。   小混低哼道:“慰问是假,追人倒是真的对不对?”   孙浩文沉着道:“玉麟以兄长身分,始终不使望姑娘和杜少盟主有机会落单独处,他一直相信你会回来,据他说,你对少盟主……很感冒,所以他不希望将来你们见面有疙瘩。”   小混嗤鼻道:“在那达慕盛会上,我就看出姓杜的欣赏小妮子,若他条件比我适合小妮,我倒不反对他与我公平竞争,但我总觉得这家伙有某种不对劲的对方,难以令人信任。”   想了想,小混不爽地补充一句:“反正我对他很严重感冒就是啦!”   孙浩文淡然一哂,不予置评,此类,三角习题不是局外人所能解得开。   此时小船已穿梭过东、西洞庭,山直往太湖东南方另一处脉络相通的小湖划去。   只见这小湖的山光景色并不亚于太湖,亦是个湖中有山的清幽之境。   小船在一处铺满银亮白沙,状若新月的美丽湾头泊住,孙浩文指着湾头其它数艘空无人迹的船只,担心道:“按道理不该会有人来此,只怕不妙!”   小混催促道:“带路!”他们两人立刻施展身形,朝山上飞驰而去。   穿过一片常青的松林,沿着一条花石砌就的干涸小溪沟,小混他们直扑映掩在几十株古雅梅树中间一座精巧屋宇。   此时,在直接通达精舍前那条小巧的青石板道上,小刀等人正与大批武林高手开打。   “通通给少爷我住手!”小混运起大喉咙神功石破惊天的霹雳怒吼,登时震住在场的人。   小妮子尚未看清人影,已惊喜交加娇呼道:“小混!”她不需多想,人已如乳燕投林,扑入凌空而降的小混怀中。   小混健臂一揽,不顾在场众人寻衅的武林人物,低头紧紧吻住小妮子那温柔滑腻的香唇,他要好好表露自浩劫余生后,对这妮子刻骨铭心的相思。   小妮子累月的哀愁亦因小混安全归来化做无边狂喜,她热泪盈眶的陶醉在小混熟悉的怀抱与索吻之中,她也要弥补自己连日的苦苦思念呀!   这对历劫重逢的爱侣,有意无意漠视现下众多虎视眈眈的敌人,悠游于只属于情人的旖旎世界。   良久,小混放开娇颜如榴,明眸含春,心跳如雷的小妮子,大步上前和小刀等人热烈拥抱,他这是故意藐视眼前的武林高手们。   丁仔激动叫道:“辣块妈妈的!你这混小子漂到那里去,害我们担心这么久?该打!”   他用搥着小混肩头,小刀只是紧紧握住小混双手,任一切情感在两人对望中默默交流。   哈赤噗通矮了半截,跪抱着小混腰际,语声哽咽道:“少爷,少爷你可回来了!哈赤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哈赤对少爷有信心,哈赤想煞少爷啦!”   小混鼻头微酸,拍着哈赤肩头强笑道:“憨狮子,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一跪,只打算捡多少金子起来?”   哈赤怔忡的抹着泪,却被小混一把自地上拖将起来。   “你们有完没完?如此闲话家常,未免太过目中无人!”对方一名身材魁梧,面容铁青,形态异常威猛的五旬老者冷冷开口打断小混等人的热切问候。   小混却宛如未闻,依然径向身着孝服的董惠芳长揖道:“董嫂子,好久不见,只怪我晚回来一步,不能挽回楼主老兄的噩劫。”   董惠芳敛身为礼,哀怨中强笑道:“小混帮主,谢谢你为我们所做一切,有些事是命中注定,也怨不得天了!”   青面老者暴烈怒道:“狂妄小子,你道敢藐视老夫,看刀!”他手中一柄沉重的九环金刀哗啦巨响直劈小混后背。   小混冷嗤一声,半旋身轻蔑至极的单掌倏拋斜斩而出,登时,血影蒙蒙的如刀掌劲悍然撞向老者和他的九环金刀,硬将这名青面老者震退半步。   老者被小混半招逼退,铁青的面容,刷地一白,却又羞愤得涨得通红。   “九环撼岳不过尔尔!”小混嗤笑道:“凭你也敢在狂人帮面前嚣张,真有眼无珠啧啧!”   青面老者正是外号“九环撼岳”的金刀门主童青波,他被小混如此嘲讽,不由得恼羞成怒,虎吼着扬刀欲冲,却被他身旁另一年约三旬的蓝衣剑士阻止。   蓝衣剑士安抚住童青波后,朝小混拱手为礼道:“在下终南派胡英华,久仰小混帮主狂名。”   小混爱理不理道:“有话快说!”   丁仔颇有默契接道:“有屁请放!”敌我双方不少人忍不住“噗哧!”闷笑。   胡英华尴尬地干咳一声强笑道:“吾等今日来此非要与狂人帮结仇,只要贵帮交出曾君盛妻小,我等即刻就走。”   小刀冷哼一声,小混却嘻嘻笑问:“我们为什么要交人?你们又凭什么来要人?”   胡英华沉声道:“据闻小混帮主亦因曾君盛遣人陷害而落海,如今小混主甫归,或许不知曾君盛其实是血魂阁阁主恨万生,他无故下令血洗薛家寨和江南飞龙镖局,夺走财物无数,而此二处约三百余口仅有少数人侥幸生还,这些幸存者要求讨回公道。”   小混黠问道:“曾君盛已经被你们逼死,这公道不是已经还了吗?你们来此要讨什么?   我看是存心找碴!”   另一名面容冷酷,身材削瘦的四旬汉子冷森道:“曾君盛既能血洗薛家寨,我们为何不能赶尽杀绝,屠其妻小?”   “放屁!”小混叫道:“你大概是薛家什么人,所以敢说这种话,但是你们以名门正派自居,竟连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都不懂,竟然说得出这种狗屁倒灶的话,来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真是令人齿冷加可笑啧啧!”   这名冷酷汉子冷厉道:“不错,我是薛季平,薛家仅存的男人,屠寨之仇不共戴天,我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只要血债血偿!”   小混猛摇其头道:“我看你是疯了!你们其它人就是为这些被仇恨蒙昏头的疯子撑腰而来?”   胡英华沉缓警告道:“众怒难犯,小混帮主,更别提曾贼的妻小是冷艳宫所属。”   狂人帮众脸色齐冷,异口同声道:“冷艳宫所属又怎么样?”   胡英华犹不自知说错话,苦口婆心道:“冷艳宫是江湖中公认的邪派妖孽,狂人帮何必为此得罪整个武林?”   人影猝闪,“劈啪!”脆响,小刀狠狠赏了胡英华两大巴掌,肃杀道:“本少君就是冷艳宫少主,有本事就冲着我来!”   董惠芳微讶轻呼。   小混冷笑道:“老哥,打得好,你不动手我也要赏他吃锅贴。”   他重重一哼,接着道:“如果武林之中都是你们这种虚伪恶心的家伙,狂人帮就是得罪十个武林也要教你们懂得混江湖的公理!”   薛季平鼓噪道:“胡大侠,你心地仁慈不愿染血,但是狂人帮中有冷艳宫少主,更有人使用血西施的九幽罗剎手,他们还会是什么好货色?”   童青波适时落井下石道:“对,是正派人士就不会故意卖狂,取名狂人帮,他们根本就是邪派、妖教!”   众群雄经此撩拨,不少人纷纷出言附和道:“对!狂人帮是邪派!”   “铲除邪派是吾辈的职责!”   “对,消灭他们……”   胡英华被掴两掌早是杀心大炽,此时见群情激愤,遂言道:“各位,非吾等以众凌寡,但是对待邪派中人,不需顾虑江湖公义!”   一直沉默不言的孙浩文,不禁低喟道:“这就是正派人士?利益冲突就可以不顾任何义理?尚要为对方安上莫须有的恶名,以掩示自己的卑劣。”   他蓦然大声道:“小混帮主,我出身华山一派,也该算是名门正派中人,但实在不敢荀同眼前诸位‘正派英雄’的行径,你是否能让我加入狂人帮,试看看当个邪派人物的滋味?”   小混哈哈笑朗道:“欢迎啧啧!只是你现在加入狂人帮,马上可就要与过去的朋友动手,我怕你为难。”   孙浩文豁然长笑道:“是朋友就不会动手,会动手就不是朋友。”   群雄之后,蓦地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道:“昆仑一派不敢自诩名门,但是更不敢挟正派之名行不正之举,门下弟子,随吾走吧!”   登时,一个慈眉目的红脸中年汉子,带着六、七名弟子施施然离去……小刀沉道:“那是昆仑派掌门的三师弟,人称红面韦陀的铁鹰前辈!”   昆仑派走后,胡英华那方又有些人陆续默然离开,使得原本为数三、四十名的“正派”,仅剩二十来人。   小混嘲讽道:“现在只剩下诸位派想当英雄!你们打算单挑,只是群欧?”   丁仔接口道:“你忘记人家刚才说过,对付邪派不需讲究江湖义理,要来个以众凌寡!”   小混“哦——”地拉长声音,嘿笑道:“那他们等还什么?”   他的话声仍在空中回荡,他和小刀、丁仔、小娘子四人颇有默契,同时抢身而出,冲向胡英华等人。   登时,一场混战就在精舍之重新展开。   董惠芳、孙浩文和哈赤三人微顿之后,亦立即扑入战场,各自接下数名对手。   小混迎战童青波和薛季平,以及另外三名使鬼头刀的壮汉。   他双掌交错猛挥,血刃掌呼啸旋舞,将五名对手圈得死死,令他们难以全力发挥!   小混嘿嘿笑道:“薛季平,你既然是薛家仅存的男人,就该负起照顾孤儿寡母的责任。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在这种没有实际价值的报仇中死去,你们薛家其它人要如何的生活!”   薛季平闷不吭声,挥舞着一双大锤力抗小混的攻击,但从他不住抽动的面庞看来,他内心其实非常激动。   小混故意叹口气:“也罢,我只能做一次好人,免你一死,省得你们薛家真的断后啦!”   小混长啸一声,冲霄而起,后又反扑而回,血刃掌在他一来一回之间,猛然迸发出千百个血红掌影,飘飞蓬射,然而就在这蒙蒙血影之间,忽又幻出无数指影,如殒星急落,独独罩向薛季平。   一声闷哼,小混以血刃掌逼退童青波等四人,而以摘星指点倒薛季平。但是他的好意,却付出后背挨刀的代价!   小混放倒薛季平后,忍着背上火辣辣的刺痛,顺势前滚,方抄起薛季平的大锤脱手飞射追击而至的童青波,他的人就地随着大锤之后急扑迎上,大喝着推出钜力万钧的血刃掌!   “碰!”然巨响,童青波和其它三人被小混的雷霆一击震得血气涌腾,四处翻滚。   小混狂笑着再度扑击而至!   薛季平躺在地面不能动弹,但他却将一切情形看的清清楚楚。他看到小混为了留他一命所付出的代价,他看到童青波等联合四人之力,仍被小混逼得几乎无可还手!   薛季平不禁闭上双眼,一滴羞愧、感激的眼泪顺腮滑落。人家对他是多么的宽大呀!   小刀于混战开始,便接下胡英华和其它四名终南派弟子,此时,他被胡英华等人围困于中央。   他手中凝魂宝刀光华蹿闪,却每每在迎敌时落空,初时小刀仍不以为意。忽然,他灵光一闪,豁然笑道:“好呀!胡英华,原来你把终南派压箱底的绝活‘梅花剑阵’都使出来啦!”   胡英华等五人围着小刀飞转如轮,长剑忽刺忽收,却招招不离要害!   胡英华冷笑道:“要招待鼎鼎有名的至尊少君,总不能太寒酸吧!”   小刀豁然长笑,错步旋身,刀光起如经天长虹,卷向胡英华等人。   “本少君到要好好享受这顿梅花大餐!”   梅花剑阵随着小刀的刀光欻然散开,宛如一朵盛开中的白梅,只待小刀刀势略消,五柄利剑复又聚拢,急刺小刀浑身上下。   小刀暗自寻思道:“老是这样我攻他们躲,体力迟早会被消耗掉。好吧,便放手一搏了!”   他沉叱一声,右手急振右腕,凝魂宝刀在往下斜削的同时,蓦然诡异的跳弹而起,直点胡英华面门。   胡英华狭然仰面倒翻而出,而另外两名终南子立刻自左右错身出剑递补空缺,其它两人则由小刀背后夹击而至。   按照常理,此时小刀该进身追击对方,并闪避背后来剑,但是,小刀却猛然停身,凝魂宝刀反削后背,左手却屈指弹向面前双剑。   胡英华沉喝道:“小心!他要硬拼!”   就在胡英华“拼”字出口,小刀已锐啸一声,身光如炸碎的水晶球般,随着急旋的身子豁然迸溅开来。   胡英华等人不及退避,只得加速转动身形,同时挥剑疾刺企图与小刀来个硬碰硬!   但是小刀的刀光忽如有灵性般,自动聚拢在他身旁成为一道护体光柱,在胡英华暗叫:“不好!”时,他们五人的长剑已触及光柱!   一阵叮当轻响,光柱忽又迸散如箭,以小刀为中心呈放射状,尖啸着射向急忙滚地而逃的胡英华等人。   数声闷哼,小刀神威凛然的捧刀而立,他的发髻因被挑散,此时长发披散如鬼,而他的左肩和额际正缓缓沁出血渍!   但是,胡英华等人却俱是以左掌抚住右肩,右手持着断剑,软软垂落。看样子他们在短期之内,是无法再仗剑江湖!   丁仔他们各自缠战着三到五名对手。   就在小刀的战局方了,孙浩文亦嘘啸而起,长剑如流星曳空,闪幻出数道光影,光影猝闪即逝,与他敌对之人齐声惊呼后跃!但是他们的眉心,全都多了一颗红痣,那是鲜血溢出所造成。   孙浩文含笑注视着惊骇的对手,他方才以一招绝学“曳星幻影”伤了对手,但却手下留情没有要了他们的老命。   与他动手过招的五个人个自长叹一声,纷纷拋下手中兵刃,抱拳道:“承情了!”他们猛然顿足,扭身而去。   小混见小刀和孙浩文都已有崭获,不禁呵笑道:“待本帮主急起直追!”   他猛然蹬地冲天,呼啸着拔空十余丈,一记翻滚,头下脚上,双手倏然拋斩连连,登时血刃掌以漫天排空之势当头压向童青波等人。   童青波青筋暴浮,目瞪如铃,手中金刀翻飞如风硬抗小混的血刃掌。   其它三人亦发狂吼连声,鬼头刀带起尖锐的破空尖啸,与童青波合力对抗血刃掌。   “轰隆!”巨响,尘沙漫空,残花飞叶到处旋舞!   一阵罡气互击的强烈劲流,猝然四溢,在场交手之人都受到这股劲流的波及,纷纷收手,各自闪避!   待烟消雾散,小混卓立场中,胸膛急剧的起伏。   而童青波与其它三名壮汉是长刀脱手,脸色惨白的跌坐于地,他们四人的右手都已怪异的再度垂落身旁,明眼人一看即知是被震折。   此时,精舍之前除了小混短促的呼吸声,全场一片默然。   有倾,小混调匀气息,露齿笑道:“诸位正派英雄们,还打算继续玩下去吗?”   胡英华咬牙切齿道:“曾能混,你不用张狂,正义盟自会为我们讨回公道!”   小混脸色骤冷,语如冰渣道:“这样最好!我早就看那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正义盟不顺眼。你们就回去哭诉给杜云亭和他老子听,我倒要瞧瞧他们如何正这个义!”   胡英华恨声道:“你等着瞧!咱们走!”   这群人嚣张而来,此时只有扶起残兵败将,狼狈离去!   丁仔拂着衣袖,舒口气道:“辣块妈妈的,总算将这群疯子打发了!我看这个地方不能再待。”   小妮子不解道:“奇怪,这地方很隐密,咱们也一直没泄露行踪,他们是如何找来的?”   小刀忽然全身机伶伶一颤,脸色变得惨白,双目无神的茫然望天。   小混关心道:“老哥,你怎么啦?是不是受了内伤,那里不舒服?”   小刀失神地摇摇头,满面苦涩。   小混不放心的上前为他把脉,孙浩文关切道:“玉麟,你究竟怎么啦?”   小刀强频笑道:“我没事!咱们最好先离开这理,另觅他处休息,免得又有人找上门来另生枝节!”   董惠芳忧心忡忡道:“但要到那里去?我们母子已无其它可容身之处!”   丁仔建议道:“我看让董嫂子和小龙暂时住到莫姑娘那里好了!”   “不!”小刀激烈的否决。   众人皆奇怪的看着他,小混满脸若有所思。   小刀吸口气,平静情绪道:“莫府在城内,那里人多口杂,反而比较容易泄露董嫂子她们的行踪!”   孙浩文沉吟道:“那怎么办?或者我们想法子在太湖七十二山峰中,找处僻静之所,好让董家大嫂母子隐匿如何?”   小混摇头道:“不!小隐于市,大隐于朝!如今这住处的秘密一但泄露,其它来人自然会连到咱们可仍躲在这太湖之中,所以董嫂子和小龙还是得往人群里藏!”   小刀生涩道:“难道真要到莫府?”   小混神秘笑道:“你先前常跑莫府,那里怎么能藏人!”   其它人不约而同问道:“那么董嫂子她们究竟要去那里呢?”   小混呵呵笑道:“贼窝!”   第六章 人面兽心邪魔头   吴兴城位于太湖的西南山中,是个大地方,大地方自然有大地方的繁华和热闹。但是,任何一处繁华大城,仍免不了会有贫穷阴晦的角落,那里所住往往是下阶层的穷苦小民。   在这种角落,藏污纳垢,龙蛇杂处,三教九流齐聚是最自然的一件事。   华灯初上时,吴兴城中有名的黑街寻春坊里,各家私娼已是抹油擦粉的装扮齐全,鹄立门前莺啼燕语的四处拉客。   一名面貌平凡的年轻乞丐,带着一对面容奇丑的母子走进寻春坊。这名乞丐一面吆喝着:“好心的大爷,姑娘们,赏个小钱吧!”他与那对母子在流莺们交相啐赶下,一路朝坊面一间木板拼凑的昏黄小屋行去。   来到屋,前这名乞丐轻敲摇摇欲坠的木门,唤声道:“好心的大爷,赏口夜饭吃吃吧!   好心的……”   木门咿呀而开,一名二十三、四岁的泼皮青年,坦胸露肚的搔着痒,懒散道:“夜还没上,这碗饭不好吃吶!”   乞丐张手托着一支五光十色的玲珑钥匙,朝这泼皮青年照了照,低促道:“少门主,快请进!”   这乞丐不是别人,正是空空门的少主,丁仔是也!他带着易容过的董惠芳母子进屋,随即大剌剌一坐。   那名泼皮青年谨慎掩上木门后,倒头就拜,请安道:“空空门吴兴分舵弟子宋飞,叩见少门主!”   丁仔气派十足的挥手道:“起来吧!我有事交待此地分舵主,你去叫梁宏兴来见我。”   宋飞恭应道:“遵命!”他不往外走,反而朝小屋后门行去。   宋飞拉开后门,那里竟是直接通向一座豪华大宅之中,他匆匆闪入大宅,消失身影。   董惠芳赞叹道:“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屋竟是一处联络站,空空门行事的确很谨慎!”   丁仔自我解嘲道:“这应该是贼性不改,喜欢暗里行事!”   董惠芳轻笑道:“你说话,气质像小混。”   丁仔嘻嘻笑道:“物以类聚嘛!”   此时,大宅中宋飞和另一名年约四旬,身材肥胖的华服汉子匆匆而返。   那胖子见着丁仔,单膝点地,请安道:“梁宏兴叩请少门主金安!”   丁仔微笑道:“梁大叔别客气,快请起!”   丁仔待梁宏兴起身后,介绍道:“这是董家嫂子和她儿子小龙,她们暂时要待在你这里,我要你负责她的安全。而且,不能将她们在此之事泄露!”   梁宏兴恍悟道:“这么说,太湖明月湾的事是真的喽!”   丁仔咂嘴道:“当然是真的!所以你该知道自己的责任有多重大,若有差池……”   梁宏兴肃然道:“宏兴自己提头来见!”   丁仔颔首道:“梁大叔,一切就拜托你了!”   梁宏兴慎重道:“少门主尽管放心!另外老门主传下话来,要属下等见着少门主时转交口信!”   丁仔问道:“爷爷有什么吩咐?”   梁宏兴沉缓道:“老门主说,只要是对的事,要少门主放手去做,不用替空空门担心!”   丁仔默然颔首,他知道由于自己加入狂人帮,许多行为定会为家中带来压力。然而,自己的爷爷绝对完全支持他。   丁仔为这份亲情关爱,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温暖。   他起身道:“董嫂子,你和小龙在此安心住下,只等我们证明血案不是楼主老兄所为后,再还你们一个清白。”   董惠芳语声微咽道:“先夫虽是血魂阁主,但他是迫于为人之徒的无奈,不得不经营那个杀手组织。逍遥楼才是他真正的理想和心愿,血案绝对不会是他所指使,如今他含冤而亡,一切只有拜托你们查明,好为他洗刷污名!”   丁仔安慰道:“你放心!小混一定会揪出原因,让逼死楼主老兄的呆子们明白,他们犯下多大的错误!”   董惠芳带着小龙躬身道谢后,随着梁宏兴进入大宅而去。   丁仔在木屋里除掉乞丐装扮,他仍是一身紧身夜行衣,十足空空门少主模样,在宋飞恭送下,悄然隐入夜色,回去和小混他们会合。   就在丁仔董惠芳母子进入寻春坊的同时,小混等一行人在太湖东岸的苏州城里出现,住进苏州城最大的客栈中。   客房里,小妮子缠着小混说出落海之后的种种遭遇。   这妮子兴奋道:“你真的找到邪仙令?那是什么模样,借我看看!”   小混取出小乌龟交给小妮子,其它人亦是好奇的观赏这样属于传奇人物不凡的令符。   唯独小刀依然是落落寡欢的闷坐一旁。   小混明白小刀必定有心事,故意问道:“老哥,你们回航后有没有上风神号找那个庞大海算帐?”   小刀回过神道:“什么?哦,没有,我们上岸后先帮着慧云安顿下来。等回头去找风神号时,船已经出海,据说到南洋去……”   孙浩文沉吟道:“对了!小混,当初你知道逍遥楼主为血魂阁主时,似乎不很惊讶。反而对他双重身分何时暴露比较感兴趣,这可有何原故?”   小混笑道:“孙老哥,你应该听说过,我一出江湖第一个结下的仇家是谁吧?”   “当然!”孙浩文轻笑道:“你就是为了救玉麟,因而和血魂阁结为死对头,彼此狠拼过数次,因为血魂阁始终对你无可奈何,所以名扬武林!”   小混颔首道:“但是,后来血魂阁一直没有再找我们麻烦,对不对?江湖中的猜测,是因为血魂阁在我们手下折损太多人,因此不愿再招惹狂人帮。其实,是因为我救了董家嫂子之故。”   小混舔舔唇,接着道:“起初我也没有想通这点,直到我们见过栖凤老人后,我先是怀疑楼主老兄的身分,之后连想到,董家嫂子嫁给血魂阁主,如果血魂阁主和逍遥楼主是同一个人,许多疑点就有合理的解释。”   小刀道:“所以你才想故意要救栖凤老人,并且安排抓鸟的计谋。这一切就是为了求证,逍遥楼主是否为血魂阁主?”   “没错!”小混嘿嘿着笑道:“只是没想到我在设计别人,却也被人设计。若非我被打落海中,也不至于会牺牲楼主老兄。”   小刀轻叹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是提醒你以后多小心。”   小妮子心理发毛道:“栖凤老人的设计,正好都比小混快一步,那不是说他的脑筋比小混精明,所以才能猜出小混的计划。这种人好可怕,咱们对付得了吗?”   小混吃瘪道:“当然对付得了!否则咱们江湖还用混?过去是我估计错误,以后我不会太轻敌,那老鬼就没有便宜可占!”   孙浩文结论道:“这么说,任何问题的关键都在这个栖凤老人身上!我们何时去找他?”   小混肯定道:“只等丁仔回来,我已经等不及想问那老鬼,为什么要收养楼主老兄,到头来却又要设计逼死他!”   小刀忽然道:“那么趁丁仔还没回来,我先出去一赵。”   孙浩文含笑道:“到苏州城不去看看莫姑娘,的确说不过去!”   小刀强勉笑道:“我很快回来!”他不待其它人回答,匆匆起身离去。   小混跟着起身道:“我跟去看看!”   小妮子啐道:“人家去约会,你去当什么电灯泡。”   小混回头道:“只怕这约会不是个有情调的约会!”   小妮子他们尚不明白其意,小混已闪身而出。   小混在客栈门口追上小刀,叫道:“老哥,等等我!”   小刀讶然回头道:“你跟来做什么?”   小混拍拍他肩膀,含意颇探道:“当和平天使呀!免得你气冲冲去兴师问罪,得罪佳人!”   他们脚下不停,边走边谈。   小刀苦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贼眼。”   小混无声笑道:“是不是你曾经告诉过莫姑娘董嫂子的住处?”   小刀摇头道:“我没有提到董嫂子,但我告诉过她一人,我在明月湾。如今仇家找上门去,纰漏自然出在慧云身去。”   此时,天色已大暗。   小刀带头转入一条幽静无人的大街,小混突然一把将他拖入阴影之中,隐起身形。   小刀正待发问,却被小混以指竖唇,示意噤声。   小混伸手指向靠近街底,一栋高挂着大红灯笼的宅子门前。那里,一名风流傥荡的华服俊男正扣动大宅的门环,清脆的喀喀声回声在无人的街道。   不久,宅子大门咿呀打开,一名四旬妇人殷勤道:“杜公子,是你呀!快里面请!”   那名俊男正是金刚神龙杜云亭。   直到杜云亭进入宅内,黑漆大门碰地关上后,小刀方始面无表情,开口道:“那里就是莫府!我从不知道杜云亭竟也认识慧云的婶婶。”   小混心里暗叹口气,他已经有些明白董惠芳匿住之地是如何泄露。然而,他更担心的是,小刀如何面对可能发生的三角习题。   他试探道:“我们还要去莫家吗?”   小刀扯动嘴角,不似笑的漠然笑道:“为什么不去,我们是为了求证而来,不是吗?”   小刀面无表情的大步自阴影中走出,小混急忙追上前。当他们来到莫府门前,小刀却不停留,反而直朝莫府后院部份的围墙走去,纵身掠进莫府后院。   小混咕哝道:“千万可别让咱们撞见什么不该见到的事!”   他随后轻掠入墙,跟在小子身后,踏着树梢朝一栋灯火通明的精致绣楼接近。   他们二人就在绣楼前不远,一座荷花池中的假山旁隐住身形。   当小混他们刚刚躲好,就看到杜云亭亲腻的搂着莫慧云的纤腰朝绣楼走来。   小混感觉到小刀浑身骤然绷紧,他知道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已经成为事实!   随着杜云亭他们来到绣楼门前,两人说话声已经隐约可闻。   “……慧云,你叔叔和婶婶都已同意,你还犹豫什么?”   “我想仔细考虑!因为……另外有个人对我很好,我不希望伤害他。而且,我认识他在先……”   杜云亭忽然停身将莫慧云拥入怀中,亲切道:“爱没有先来后到的差别,我要你只属于我!”他随即俯身热烈的拥吻莫慧云。   小刀心痛如绞,两眼尽赤,直想冲出去找杜云亭拼命,但他握拳透掌,双目紧闭,牙齿深深咬入下唇,强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杜云亭尽情和莫慧云耳鬓厮磨一番后,这才拥着莫慧云走入绣楼。   小刀不说二话,自假山后疾扬离去,小混深恐有失,连忙腾身追去。   绣楼中的灯光,亦在小混他们离开的同时熄灭。   小刀扑出莫府后,不办方向,埋头狂奔,不多时已越过苏州城墙,朝郊外而去。   出城后,小刀边奔边驰纵声狂啸,他的啸声饱含无可扼抑的悲愤和痛心。那是一个男人在感情上受到极重创伤时,呕人泣血的无言吶喊!   小混沉默的紧随其后,但是他却星目含泪,咬牙切齿,他是为小刀遭受此等打击而难过!   小混在心中不住咒骂道:“他妈的杜云亭,你这个不要脸的卑鄙小人,竟然如此诱骗良家妇女,你害得我老哥心碎,这笔帐咱们一定要算,你他奶奶的可恶又可恨,小人,伪君子,色情狂!”   他们两人不知奔驰了多久,来到一个湖泊前,由于天寒地冻,此时湖面已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   小刀脚下不停,猛地噗通栽进湖里。   小混惊叫道:“老哥,你别想不开呀!”他急忙紧跟着跳下水,冰冷的湖水,使他忍不住打个冷颤,两排牙齿不听使唤的打起架来,喀喀直响!   小刀入水之后,无视于水寒,直往湖底潜入,而后猛然翻身上冲,破水而出,他任自己漂浮在碎冰之间,湿漉漉的脸上分不清是水是泪。   小混游向他,探问道:“老哥,你还好吧!”   小刀落寞道:“我很好!虽然有些无奈,但感情的事无法勉强。”   小混愤愤笑道:“什么无法勉强,根本是姓杜的小子横刀夺爱!”   小刀惘然道:“算了!我们回去吧!丁仔可能已经回来,咱们还得上栖凤宫探个究竟。”   小混无言的伸手在小刀肩上用力一推,默然道:“好,我们回去!”他所有的关怀和安慰,就在这一推人默默传递。   小刀伸手覆在他手上,用力捏了捏,吸吸鼻子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每当我需要时,你就在我身边!”   他们相视良久,蓦地互击对方肩头,同时放声哈哈大笑……那种血浓于水的兄弟之情,热烈的足以使湖面薄冰为之溶化!   小混他们回到栈时,丁仔果然已经回来。   小妮子骤见两人浑身湿透,发梢眉际犹有细碎的冰珠凝结着,不禁脱口惊呼:“你们怎么变成落汤鸡?难道外面下雨?”   小混用冰冷的手他她艳红的脸颊上摸了一把,冻得这妮子尖叫一声。   小混呵呵笑道:“女人,少啰苏,快拿酒来!”   小妮子嗔道:“三更半夜那来的酒?”   孙浩文立即道:“我去叫伙计准备!”他匆忙出去招唤小二。   小混似真似假道:“丁仔,凭你的本事,有没有办法将全城的酒都弄来?今晚我要和老哥大醉一场。”   丁仔早已敏感地察觉他们两人神色不对,知道其中必有因由,他不多说伸手讨钱道:   “财务总管,拿钱来买酒!”   小妮子打趣道:“空空门少主出马,也得付钱?”   丁仔笑谑道:“不付钱也可以,只是我想喝醉的人不喜欢受打扰,所以付钱可以省去明晨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小妮子取出数张银票交给丁仔。   丁仔推门而出,正巧孙浩文捧酒而入。   孙浩文奇怪道:“你刚回来,又要去那里?”   丁仔扬扬银票,故意无奈道:“有人想买醉,我只好充当跑腿。”他随即一闪而逝。   小混眼看着孙浩文手中半两一瓶的小酒壸,咂嘴道:“这么一点酒,还不够塞牙缝。不过先暖暖身也好,等一下再来大醉!”   他和小刀两人仰喉干尽现有的半打烧酒。   是夜,丁仔果然将全苏州的酒全都设法搬回客栈房内。   小混他们豪兴大发,酒到必干,他们究竟喝了多少,连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一坛又一坛往肚子里灌。   虽说愁酒易醉,但那夜小刀却清醒逾常,或者是太深的刺激使得烈酒也无法麻痹自己的伤痛!   小混陪着他由黑暗喝到天明,天明复又喝到夜幕低垂。   当他们终于醉倒时,苏州城各大小酒楼,酒铺早已同时高挂“打烊”的招牌,因为他们全部无酒可卖,不得不歇业三天等待进货。   小妮子不住叨念道:“他们到底那根筋不对?”   根据她保守的估计,被小混他们喝掉的酒,大约可以浮得一艘单桅快船!   曾经食客盈门的逍遥楼,如今只剩一堆废墟!   逍遥楼的后山,那通往栖凤宫的吊桥业已消失,而且,看不出任何曾经有过桥的痕迹。   小混皱眉道:“他奶奶的!他们是如何做到毫无痕迹?若不是我特别留意附近的景物,我一定以为自己找错地方。”   丁仔轻哼道:“他们的手法的确高明,连我都差点找不到线索!”   小刀轩眉问道:“这么说,你发现什么喽!”   丁仔得意的带着小混和他,探身向悬崖之下的岩壁间,指点道:“看见我所指的那块石头没有,那里有两道较淡的苔痕,那就是以前撑着吊桥的支点!”   这次,为了方便行动,只有他们三人前来。   小混看完之后,问道:“发现过去的痕迹有啥用?你有没有办法让咱们过去对面?”   丁仔苦笑道:“没有!”   小混瞪眼叹道:“白搭!”   他挥手道:“走吧!”   小刀和丁仔怔道:“去那里?”   “下山!”小混瞟着林木茂盛的对崖,哼笑道:“跑得了吊桥,跑不了栖凤宫。咱们就用最笨的方法,绕到那座山后,由背面翻上去!”   于是,他们三人匆匆离开逍遥楼山颠,乘着一艘小舢板划向这座湖中奇峰的背面。   那种地势之险,真可谓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泵崖转石万豁雷,猿猱欲度愁攀援,黄鹤之飞尚不过!   丁仔望崖兴叹道:“难怪他们要将栖凤宫筑于此峰上,原来就是取此前有断崖,后有绝壁的天然险要!”   他舔舔唇,加上一句:“只可惜,他们遇上的咱们三人。就算是万仞绝崖,咱们也能摸得上去!”   小混嘿嘿笑道:“这就是他们活该要倒霉的地方!走吧!”   丁仔自腰间解下一条拇指粗细,油亮黝黑,一端带爪的特殊攀山爪,径自寻求上崖的目标。   小刀抽空将舢板在一株老树上缚住。   嘿然开声,丁仔拋出攀山爪,勾住树枝,他们三人就提气轻身,灵巧的沿着黑索上爬到达树上,再等丁仔二度拋投攀山爪。   如此不断重复之下,小混他们或是爬树,或是攀岩,一段一段的缓缓朝顶接近。时间虽然拖得漫长,但是总有到达的时候。   夜,在小混他们汗流浃背下,悄悄来了又去,如今再次降临!   小混他们终于攀上峰顶,三人同时大喘口气瘫在地上休息。   栖凤宫在夜色中依旧是那么壮观,即使是它的背面,也有说不出的瑰丽。   小混三人歇息过后,略做收拾,便借着夜色的掩护寂然潜向栖凤宫。   离着栖凤宫后约丈寻开外,有一条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小溪,清澈的流水呈现着透明翠绿,溪底点缀着古雅奇石,溪畔两侧或是花圃垂柳,或是亭几散置,极得自然幽静,而溪水的蜿蜒有致,仍是人工挖掘而成。   小溪至宫后之间这丈寻距离,却是一片宽广平坦的翠绿草坪,看得出如此设计纯是为顾及防守上的便利,故意留出的空地。   栖凤宫后的回廊上,每相距三尺,就有一座大理石雕兽的莲花形座灯,散漾出迷蒙的光芒,柔和又温馨。   但是,如此晕淡的灯花反映着小溪似波剪碎的粼粼珠屑,却对想要潜近的人而言,是一大障碍。   整座栖凤宫外看不见任何巡更守卫的人员,然而,小混他们不会单纯的相信真的无人看守这座豪华宫宇的后门。   小混耳语道:“丁仔,这穿墙越户可是你的本行,依你看,咱们要如何越过草坪潜入栖凤宫?”   丁仔凝目研究着栖凤宫的建筑构造,和它周遭的地理位置。   半晌,他自腰间一只布袋中抓出一团毛茸茸的玩意儿,朝小溪对岸轻拋而出。那团毛茸茸的东西落地后,尚有些惊惧的伏地不动,小混和小刀借着晕淡的灯光看清那竟是丁仔在攀上绝崖时,顺手捉来的松鼠。   小松鼠伏地良久,似是确定周遭无异响之后,这才小心谨慎的往草坪蹿去。   蓦的——草坪突然翻动,松鼠尖叫半声,便被自草中倒翻而出的无数短小利矢万箭穿身而死亡。   小混他们看得倒抽口冷气,更令他们震骇的是,小松鼠的尸体竟于顷刻间化为血水,草坪又倏然恢复原状,真如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小混他们看得面面相觑,全都惊心于如此歹毒的机关设计。   丁仔悄声道:“辣块妈妈的!还好我有足够的准备。入地不行,上天总可以吧!”   他再从布袋中抓出一只昏迷的麻雀,将它弄醒后,松手放开。麻雀扑翅朝栖凤宫飞去,登时飞翘的檐角下闪出一抹星芒,正中麻雀,麻雀挣扎一下,就摔落于草坪上,被草坪中的机关消化掉。   丁仔似乎卯上了,他索性坐下解开布袋。小混和小刀两人探头一看,乖乖!这只布袋里的飞禽走兽还真不少,也亏丁仔有兴致去抓了这么多玩意。   丁仔右手不知沾什么粉末,他自袋中捉出一只蝙蝠,右手在蝙蝠鼻头一抹,昏睡的蝙蝠立刻醒来,鼓动翅膀飞去。   另一抹星芒再度将蝙蝠射落!   丁仔却接二连三放出不少飞物,终于,小混他们看出那来自屋檐下的星芒,是有人发出暗器。   丁仔放鸟越放越大,连猫头鹰和夜枭都有。   终于,有人声道:“今晚是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四处乱飞?”   小混他们相视一笑,对方终于被逼出原形啦!   “该不会是有什么古怪吧!”另一个声音低哑道:“最好还是停了翻板过溪去瞧瞧!”   原来的声音道:“怎么可能?溪后就是万丈悬崖,不可能有人来!”   低哑声音道:“我又没说一定是人,只是看看也无差,省得出了纰漏教主追究下来,大伙儿倒霉!”   原来那声音又问:“你们其它人怎么说?”   屋檐下另有三人自不同地方回答道:“看看也好!”   如此一来,这些人等于告诉小混他们,自己的隐身处何在!   小混低语道:“只有五个人,干掉!”   丁仔和小刀微颔首,表示明白!   这时,有两名白衣人自屋檐口飘身而落!看他们的轻巧身法,可以知道他们俱有一身不弱的武功。   这两人由回廊里跃出,飞快的掠过草坪朝小溪接近,小混三人同时摒息凝神,准备突袭。   其中一人:“那些飞鸟大概是右边飞来的!”   “过去看看!”   他们逐渐接近小混等人隐身的花丛之后,小混直到这两人来到花前不足五尺,右手倏扬,二缕金芒微闪,这两名白衣人喉头俱是一支颤微微的金针,闷哼半响,朝前扑倒了。   小刀和丁仔迅速上前扶住两人,将这两具尸体依行走的的姿势,慢慢地拖到了花丛的后面。   小混和丁仔剥下这两名死人的白衣穿上,大剌剌的朝栖凤宫飞掠而去。   有一人问道:“如何?对岸有没有问题?”   回答这人的是一道金光,另外二人骤觉有异,另二道金芒已插入他们的喉头穴。这三人就如此不明不明的回姥姥家报到。   不待这三人尸体掉落地上,小混和丁仔已经将他们扶回屋檐下的梁际放妥。小刀挟着其它两具尸体跃上横梁,将之安置妥当。   随后,小混他们便以刀挑开靠近屋顶的承尘,三人依序如壁虎般滑进栖凤宫。   三人所进入的地方,恰巧是大厅之后,上楼处的楼梯转角部位。阵阵毫无顾忌的交谈声,正自二楼楼顶清晰地传来。   小混暗打手势,他们三人就在楼梯转角的隐密处,静静地潜伏不动。   “……我就不明白,当年您老既然能设计让宫梦弼老鬼一家人死尽死绝,而且让爹接任武林盟主之位,那您老干嘛还要费事的留下阿盛,扶养他又教他武功?到头来您老还不是要逼死他!”   小混他们三人已被这几句话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竟会在此得悉昔年震惊武林的宫家血案之谜。而祸首之凶既是剑圣的首徒,如今的武林正义盟盟主杜松蒲!   这是一椿何等阴狠又血腥的秘谋!   栖凤老人苍老的声音有劲笑道:“傻孩子,爷爷设计让姓宫的一家老小死得不明不白,果然是直接报复他废去爷爷这身功力,又毁灭爷爷一手创建的血影教。但是对于九大门派和其它一干帮凶,却是毫发无伤,爷爷岂能如此轻易放过他们!”   老人顿了一顿,接着又狠酷冷厉道:“这些自命正派的卑鄙小人,他们最在乎的就是面子。所以我故意要留下宫家唯一的一条根,扶养他,利用他,然后再让那些自命正人君子的小人们逼杀他!待到我指发他们所逼杀之人,竟是他们眼中圣人遗孤,我倒要看看,那些所谓的君子他们将如何自处!他们还有何脸面面对正义盟的遣责与唾弃!哈哈……”   栖凤老人森冷的狂笑声震得小混心神为之一惊,他没想到这老鬼的功力恢复得如此迅速!   他在心中暗自嘀咕道:“完了!看来,这老鬼的确不是简单人物,不论他所习是何种魔功,能使他在如此短暂时间内复功,都不是易于应对!惨!这步棋走得有够不是路子。只怕下去除了豁开来干,恐怕没有其它方法可以挽回这一颓局!”   小混忽而想起这个自称创建血影教的老鬼,就是以前小刀曾经提过,昔日江湖之中,人人谈之色变的“陇山血魔”阴无悔!   但他并不知道阴无悔一身歹毒诡谲的魔功之中,除了骇人听闻的“血阴爪”专碎人脑,狠酷异常外,就属他的内功“阴阳化生大法”最为诡奇超绝,可以使他在与人动手过招之际,吸收对方功力转化为自己的内劲,如此生生不息越战越勇。   昔年,“剑圣”宫梦弼因为“血影教”不分黑白两道淫杀掳掠无所不为,造成黑白两道无数帮会门派的灭绝。因此联合两道之力,牺牲无数高手之命,方始消灭血影教,重创阴无悔。   岂料,“陇山血魔”竟早就打算夺取正义盟,事先安排自己的儿子投入宫梦弼门下。就在“血影教”覆灭后不久,人人以为江湖平时,宫家随即遭到老魔头恶毒的报复!   小刀和丁仔对于这段过往历史自是清楚明白的很,就因为他们二人太了解宫家与血魔之间的种种。所以,他们二人的惊骇远超过小混十倍。   他们甚至不敢想象,如今老魔头功力恢复后,重新复出江湖时,还有谁能制得住他!   杜云亭直到老魔笑罢,方始佩地赞叹道:“高明!爷爷您的计谋的确高明。如此一来,我看九大门派那些把权的首脑或掌门,十之八九要含羞隐退。届时,我们事先布置在各大门派的力量加以整顿。然后,我们再以这股力量,去收拾那些顽抗不从的异己!如此之下,武林尽入吾手之日,是指日可待了!哈哈……”   小刀和丁仔两人简直越听越惊心!   “所以,当初我要你爹牺牲老婆和女儿,若不是这遭苦肉计,咱们今天也不会如此顺利!”   “还有!爷爷,你可别忘了曾能混那个蠢蛋,拚死为你找来九死还魂草治病的功劳!错非如此,您老的计划可还得拖上几年吶!”   “哈哈……!没错,所以我倒是可以大方的留那蠢蛋一个全尸!算是答谢他为我辛苦一场的代价!”   小混被人左一句“蠢蛋”,右一句“蠢蛋”得实在有够瘪,他不管小刀他们神色晦黯,至少他现在无暇探究他们二人神色何以如此沉晦。   因为,小混已经站出身子,仰面朝上狂妄叫骂道:“我操你姓杜的祖宗十七八九二十代,少爷故意治好你这个病老鬼,准备用来宰着玩,你还当做福气!他奶奶的,有种给少爷滚下来,看到底谁留谁的全尸!”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甚至楼上换个人说话,小混或者不会如此冲动,竟在敌窝里又吼又叫的嚷嚷开来。   只因为,一来他并不清楚“陇山血魔”的厉害;二来他想到杜云亭横刀夺爱,使小刀深受伤害就火冒三丈;三来他为逍遥楼主的牺牲感冤枉和愤怒;四来,他既已决定豁开来干,就憋不住挨骂的气!诸多因素凑合之下,小混他可根本不在乎身陷敌窝,索性当场叫阵开骂!   小刀和丁仔相视苦笑一番,他们知道今天的乐子可大啦!但是,他们俩毕竟是狂人帮的将材兼栋梁,只要帮主敢“抓狂”发疯,他们没有什么不敢跟着送死!   于是,他们两人亦一左一右,大剌剌地在小混身后站定!   第七章 血染寿宴还公道   楼上,昔日的“陇山血魔”,如今的“栖凤宫主”在他孙子杜云亭的陪侍之下,面色红润的出现楼梯口,在他们身后,四名目光如电白衣书生正怒瞪着小混他们。   陇山血魔笑吟吟道:“真是说人人到!我正在想,你们在太湖明月湾出足风头之后,究竟龟缩到那里去了。本以为还得费点功夫找人,如今你们自己送上门来,那可是再省事不过!”   小混洪声嘲谑道:“咱们会躲,也没有你这个老鬼高明。你以为抽走吊桥别人就摸不进来,无法刨你的根了吗?你想得实在是单蠢啧啧!”他故意加强语气强调那个“蠢”字!   杜云亭阴冷笑道:“看来,刚才我们所说的话,你们都听到。”   小混笑道:“你们都已经不怕人听的说得那么大声,就算少爷非常厌恶你声音,也只好勉强听听!”   陇山老魔依然和煦笑道:“听到与否也无其重要,反正你们都将长留栖凤宫做客!”   老魔微微颔首,他身后那四名白衣书生躬身为礼后,越过老魔和杜云亭,慢慢走下了楼梯。   随着这四人下楼,一股凝结的杀气,宛若有形的通向小混等人。这酷厉的杀气,小混只曾在日寇新太郎那批不要命的浪人身上感受过。   而小混非常清楚,一个人要俱备如此杀气,那个人必定是个无血无泪,纯以杀人为嗜好的杀手!   挨打向来不是小混的习惯,他不待四人完全下楼,已然脚下猛蹬,直射楼梯中间的四名杀手,抖手便是威力凌厉的血刃掌呼啸上卷!   四名白衣书生同时沉喝一声,四柄长剑突然有虚无中出现,蓬散着森森冷焰,像是透亮的芒雨,洒向血刃掌的红影之中。   登时,一阵劈波密响,劲流四溢,震垮楼梯两侧的扶杆!   小混凌空倒翻,借着冲荡的劲风,顺势朝杜云亭再扑而去!   四名白衣书生因站在阶梯上,复又勿促出手,无可闪挪的被劲风逼得身形微微踉跄,他们发现小混已越过自己头顶,扑向楼梯口,四人不由得想回身阻拦。   但是,小刀和丁仔在双双抢进,一刀一剑,同时流射出锐啸如泣的刀光虹彩,直取白衣书生。   这四人被迫放弃小混,回剑迎战小刀他们!   小混人在空中,竖掌如刀,剎时劈落如刃般的凌厉掌劲,劲风迸发中,无数金芒闪动着射向杜云亭和陇西血魔!   小混狂笑道:“姓杜的,原来那个在关外用蓝寒星针招待少爷的贼人,就是阁下你!以前我留给你的纪念品,印像深刻吧!”   杜云亭被提起昔日在树林中偷袭不成,反遭小混金针所伤之事,便怒起心头!当他挥掌劈落迎面而来的金针时,忽然——另一波更急更密的金芒倏然突破杜云亭的掌风,直朝他迎面射至!   陇山血魔左手猛然拖着杜云亭朝后退走,右手却划个半弧挥扬而出,空中金针忽然像遇上一股无形的墙,纷纷折坠。   就连小混,亦遭老魔掌劲冲及,忙不迭移形换位,落回楼梯的转角处。   小混暗惊于老魔头功力之高!表面上,他却呵呵笑道:“奶奶的,有种就别躲!少爷准叫你再尝一次挨针的滋味!”   杜云亭怒瞪着小混,戳指骂道:“你这个混球!本公子定会叫你知道厉害!”   小混挤眉弄眼道:“有本事你就来呀!光躲在你爷爷的裤裆下发抖是吓不死我的!”   陇山老魔阻止欲冲出的杜云亭,平板冷漠道:“曾能混,没想到你的功力倒是较我原先所知的为高!”   小混讪谑狎笑道:“那要谢谢你啦!若非你叫庞大海将我逼下海,我还得不到那奇遇!”   “你有何奇遇?哼!”   老魔头早已闻知小混骑着大海龟溯江入湖之事,而今逍遥楼主既死,他自然不再否认庞大海是奉他的令杀害小混。反倒相信小混果真有某种奇遇,心中不免有些懊恼庞大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混嘻嘻谑笑道:“老鬼,何必心口不一,你现在可后悔加害本少爷吧!我告诉你,本少爷乃是天下紫微星下凡,岂是你随随便便就害得到。有奇运那是非常平常的事!”   “放屁!”   杜云亭不再冲动,他由楼梯口飘身落在空广的大厅,回身道:“曾能混,你有种下来让本公子瞧瞧你的奇遇!”   小混瞄眼小刀他们,见他和丁仔对付四名白衣杀手,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式,方才放心的缓步走向大厅。   他口中啧啧有声嘲笑道:“你以前那一套酸溜溜的之乎者也到那里去了?居然满口屁话,也不怕臭死老百姓!”   杜云亭冷哼一声,金剑暴挥,倏起发难,口中怒喝道:“你不配本公子以斯文相向!”   道道如旭阳般,金灿灿的剑花,猛地散发翩舞,剑尖“嗡!”然轻颤,居中飞刺小混!   杜云亭不愧是“圣剑”的徒孙,出手之间颇有大将之风。较之与他齐名的银枪公子,杜云亭的修为显然高出许多!   小混身形蓦闪,闪开飞刺的剑尖,双手回拋猝弹,满天掌指幻影,有如星月齐现反卷杜云亭。   杜云亭形态优雅的横移二步,金剑眩起耀目金光,有如千百栅栏涌合飞现,围向小混。   小混轻笑一声,脚下倏滑,身形暴退三尺,却又稍退即进,登时轰隆呼啸的血刃掌,再度幻出骇人血红,突然卷涌向杜云亭,而在这层层迷蒙的血红掌影之间,隐约可见金星猝闪!   陇山血魔依然卓立于楼梯口上观战,此时出声警告道:“小心暗器!”   小混真是恨透了杜云亭,所以平时不常施展的“无影神针”暗器手法,一再抽冷子猝袭。   杜云亭身形猛然拔空,金剑同时绕体旋飞,滚出一团如旭日一般的光球,而杜云亭的身影,便隐在这金光闪灿的光球之中。   剎时间,小混的掌掌劲与金针撞上冉升的金色光球,一阵澎闷击,光球猝剑,杜云亭倒翻而出,落地后下犹自踉跄几步。   小混却是打着旋兜一路转向一根巨柱旁,碰地撞上柱子后,身形方始停住。   依他们两人交手的情形看来,小混和杜云亭两人的功力大约是半斤八两,谁也难强得过谁去!   小混靠着柱子微喘笑道:“你奶奶的,够劲!但是若不能压过你,我曾能混岂非在江湖中混假的!”   就在小混说话时,杜云亭眼中闪过一抹狰狞欣喜的神色!   蓦地——小混依靠的柱子忽然裂开,柱中一名白衣人手持短刃,猝然间插向小混后腰!   小混骤感背后有异,连忙横身闪躲,但仍是晚了一步,一柄喂毒短刃已没入他的腰侧!   小混反应迅速而直接,他左手顺势后掏,一把抓中柱中藏人的阴囊,他毫不考虑用力猛捏!   “哇——噢!”   一声不似人叫的凄厉惨号,突兀响起,那名柱中人已双手捂着下档,缓缓伏倒于地。   激战中的小刀回首瞥视,却见小混腰际仍插着只剩握柄的短刃,而他原本白晰的脸庞,登时变蓝青色!   小刀惊吼一声,凝魂宝刀蓦然如迸溅炸碎的琉璃球,闪耀出冷冽透明又璀灿的青莹刀芒,星星点点,条条绒绒的飞激卷扬!   与他过招的两名白衣书生,连忙吸气缩腹,骤然晃身闪躲。   小刀要的就是这瞬间,他拋下两名对手,人如飞鸟腾空,猝然向小混。   那边,杜云亭正得意狂笑着挥剑追杀行动呆滞迟缓的小混。   眼看小刀身形扑落,忽地——半空中有条人影迅捷而至,正好挡在小刀之前,小刀猛然吸气,扬刀狂扫,匹练般的光华似雪铺地,想要扫除一切阻碍!   但是——那条人影竟诡异的停浮于半空,好整以暇的振袖猛挥,登时一片浩然澎湃的劲流化消小刀的刀芒凌空震飞,碰地撞上墙壁,喷出一口鲜血!   那人影正是“陇山老魔”阴无悔!   他震飞小刀之,停浮于空中的身子,彷佛有物相托一般,慢慢降落地面。   小混在杜震亭追杀下,身上已经多出三道尺余长的伤口,乌黑的血液染红了雪白光华的地面。但是,小混闷不吭声,翻滚于地,躲避杜云劈斩的金剑!   杜云亭阴沉笑道:“哼!看不出你身中剧毒,竟还如此滑溜!”   蓦的,小混自地面猛然跃起,张口喷出一股含毒的瘀血!杜云亭连忙闪身以避,而小混右手不知何时已握住原本刺在他腰侧的半尺短刃。   “啊——”   小混石破天惊地狂吼出声,吼声震得整座栖凤宫嗡嗡回响。   短刃在他手中登时幻化出无数的淡蓝光影,光影有的如箭如虹,有的却似星似钻,纵横穿梭,交织飞掠成一片诡异骇人的淡蓝光网,涵盖约有丈寻方圆的范围!   是的,绝杀!   杜云亭不料中毒复重创下的小混,竟仍有此能耐施出如许威力的攻势。他首当其冲困陷光网,那咻咻穿梭的光流劲气,是他倾力狂挥手中金剑亦无法全部阻挡!   陇山血魔惊吼道:“云儿,快躲!”他急忙腾身挥掌,狂飙欻起,轰然扫及光网,欲助杜云亭逃脱!   但是,杜云亭要往那里躲?   “呀!”地短呼出口,他显然已经受伤。   在武林双狂精力研创这招必杀绝招之下,既使有老魔头出手相助,杜云亭终究无法全身而退!   轰隆巨响!   小混和杜云亭分从两方向摔出。   陇山血魔冲前抱住杜云亭,手指起落如飞点住他的穴道,并喂他服下解毒丹。短刃上的毒是老魔头自己配的秘方,他当然知道中毒后若不及时救治会有何后果。   这也是他不明白,何以小混仍有气力施展威力如此之大的绝招?莫非这与小混的奇遇有关?   小混在倾力施展“绝杀”时,就已事先觑准角度,当陇山血魔扫出的狂风撞散光网的同时,他正好顺着劲风扑向小刀所在的方向,“叭”地摔落于小刀身旁!   “逃!”吐出这个字后,小混骤然昏厥。   丁仔就在此时蓦然幻出七尊蒙蒙身形,脱开缠战,直扑小混他们的方向,而两溜青影自丁仔手中射出,分别飞向追击的四名杀手和老魔头两方面。   “接不得!”老魔挟着杜云亭暴退三丈外,掩向巨柱之后!   而另外四人挥剑去磕那青影。   “轰隆!”   “轰隆!”   两声爆炸剧响,掩去惨叫声。   接着,又是另一阵更强烈的爆炸响起,震得整座栖凤宫瑟瑟打颤,宫灯、饰品纷坠如雨!   原来丁仔抖手打出的青影不是普通暗器,而是昔日他自雷火门少门主“霹雳豹”公孙雷身上摸来的火药弹丸。四名杀手用剑挥挡,自然被炸得肢离粉碎!   而最后那阵爆炸,却是丁仔用火药在栖凤宫墙上炸开一个大洞,做为逃命的通路。他背起小混,扶着小刀趁着烟硝弥漫之际,自破洞钻出直蹿栖凤宫后崖。   临走时,丁仔一不做,二不休,在“辣块妈妈的!”骂声之中,他回手又赏了栖凤宫一把火药弹。轰隆!轰隆!火蛇迸射,烟硝晦迷,不但有效地阻止栖凤宫来人的追击,更将那座富丽堂皇的宏伟宫殿,炸垮半边!   陇山血魔既心痛又愤怒的连连跺脚!大叫抓人!   待到爆炸过后,栖凤宫中涌出数十名白衣人,却已找不到小混他们的影子,徒留满目疮痍的栖凤宫面对初升的朝阳!   一个寒风凄厉,大雪狂飞的腊月天。   武林正义盟所在的仁义山庄里外,却是张灯结采,喜气洋洋,贺客盈门。   因为今天是盟主“神剑飞鹏”杜松蒲的六十大寿。   六十是一甲子,是一个圆满的数字,所以一般人特别在乎这个六十岁的生日。   杜松蒲身为武林盟主,他六十岁的生日当然更受重视,因为有太多的人等着藉这机会来巴结讨好这位跺脚可震江湖的大人物!   仁义山庄的议事大厅此刻布置的金碧辉煌,烛火通明,权充寿堂。一波波的贺客涌进此厅祝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声音充斥在大厅每一角落。   蓦地——大厅的屋顶轰隆一响,猛然塌陷!   “呀!”、“哇!”、“怎么回事……”   惊叫喝问,此起彼落。   尘烟稍定,狂人帮众人潇洒的自屋顶破洞一一跃下大厅!   小混一眼就认出寿星,他在全场数百位各路英雄好汉面前,呵笑着走向杜松蒲,长揖到地,有礼道:“武林盟主请了!区区乃狂人帮帮主曾能混是也,吾等闻知今日乃盟主六十大寿,特来道贺,因匆匆而来,不及备礼,只好来出‘天降鸿福’喜剧,寥尽吾等贺寿之心!”   他故意装模作样来段文诌诌,酸溜溜的贺辞,一时之间竟唬得全场数百宾客一怔一怔,弄不清楚小混葫芦里,究竟卖什么狗皮膏药!   杜松蒲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机,表面却拱手笑道:“小混帮主太客谦,你备此奇礼而来,可谓大费周章,杜某笑纳。”   有人鼓噪道:“盟主,狂人帮如此行径简直太过份,何需对他们如此客气!”   “所谓来者是客!”杜松蒲一派雍容道:“我这做主人的,总不好说些什么。”   小混含笑道:“好说!好说!只要你说出口,我们这群外人能不客随主便!”   一名身着蓝衫,相爷帽,眉宇清爽,眼神纯澈,四旬余,身材瘦高,状似神仙的中年人,清雅开口道:“浩文,你这是在做什么?竟然跟着小混帮主像小孩一样胡闹,也不怕得罪盟主!”   这人正是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古如帆,他这话出口,已在暗中帮着狂人帮打圆场。   孙浩文恭敬揖礼道:“掌门师伯,小混会以此特别的方式前来贺寿,是为代人送一份特别寿礼的原故。尚祈掌门师伯原谅浩文胡闹!”   古如帆微微皱眉,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没听闻孙浩文加入狂人帮且插手解救逍遥楼主妻小的事。他刚才之所以出言维护狂人帮立场,也是因为孙浩文的原故,他实在不愿孙浩文惹出任何麻烦。   但是孙浩文表示的很清楚,小混是有所为而来,希望他别阻止。古如帆又能再说什么,只有暗叹一声!   杜松蒲也颇为讶异,当下问道:“哦?不知小混帮主为何人代送贺礼?”   小混轻轻一笑,朗声道:“说来,那人和你的渊源颇深,他是你师父剑圣的嫡亲孙子,宫家如今仅存的一点血脉!”   全场不禁为这件事一阵哗然。   杜松蒲心里有数,淡然道:“小混帮主可能弄错了,家师全家惨遭屠杀,不可能有孙子。”   小混呵呵笑道:“谁说不可能?如果凶手故意抱走你师父的儿子,养大他以后,他生了儿子,他不就有孙子!”   小混紧紧盯着杜松蒲,依然谈笑风生接道:“只是很不幸,你师父的儿子被仇人抱走扶养长大,教会他武功,只是被用来做为对方报仇的工具。所以逍遥楼主宫均盛就被你老子设计陷害,做为报复昔年九大门派和剑圣消灭血影教,重创你老子的牺牲品!”   小混这话说完,引起全场一阵骚动!   但他彷佛对这骚动毫无所觉,继续道:“我今天,就是替宫楼主的儿子宫小龙送礼来的!”   小混伸手入怀取出一方白绢,他扬手挥拋,那白绢平飞而起,极其妙巧的平挂在大厅前高悬的金色“寿”字上面,白绢轻展,上面赫然写着“血债血还”四字血表!白绢左下角留有“宫小龙委”四个较小血字。   小混瞪着面色沉着的杜松蒲,淡笑道:“盟主,据我所知,你老子陇山血魔阴老鬼就在仁义山庄里,你何不请他出来和大家见见面?说不定也能和昔日老友叙叙旧。”   杜松蒲沉沉笑道:“曾能混,你以为凭空捏造一幅血书,就想如此污蔑于我!你未免太幼稚!我投入家师门下,是在家师消灭血影之前许久,你便要附会我是陇山血魔的儿子,更属荒谬!莫非你握有证据,能够证明你所言属实?若是没有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混依然轻松含笑道:“我和我老哥至尊少君,以及丁仔空空门少门主三个人亲耳听见,亲手动武,这样子算不算证据?”   杜松蒲不屑地冷嗤道:“你们三人曾是狂人帮成员,这算什么证据。根本是自说自话!”   群众中又有叫嚣道:“对!狂人帮得拿出证据来,否则我们绝不放你善罢干休!”   杜松蒲满脸得意狞笑。   小混古怪道:“杜……不!阴松蒲,你以为这样子就能唬得住狂人帮?你以为擅动群情就能令狂人帮畏怯退缩?你想得太天真,太幼稚!”   小混神色倏冷,暴烈道:“在场所有人,你们听着,这个杜松蒲其实是陇山血魔的亲儿子,亦是宫家血案的执行者。宫均盛在老魔头养育之恩的压力下,不明不白的被你们逼死!   这就是他们阴家三代的目的,以便将来迫使各大门派掌门让位给他们谈定的接班人,好让正义盟利用这股力量去达成统武林的野心!”   小混肃杀的环顾全场,一字一顿道:“这些事是事实,我没有证据证明,而我认为,只要是事实,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你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只要想帮着阴松蒲的人尽管上来动手。”   “狂人帮全部接下!”   小混以狂然无畏的态度,说出最后一句话!   登时,他那种傲棱自见的威仪,慑服全场的人,使得数百人的场面,噤声无息。每个人都在仔细考虑他的话,考虑在这个时候是否仍要巴结这位可能是穷凶大恶的武林盟主!   忽然——“哈哈……”   一阵狂笑声自大厅角落传出,众人齐齐回头注视那个如此嚣张狂笑的人。   一个光头和尚笑得涕泪四溢,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少林颠僧,悟空大师!   悟空止不住阵阵哈哈狂笑,他用衣袖胡乱抹去脸上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如果有人留心的话,其实可以发现,在悟空狂笑的外表下,意有恁多的悲壮和激动!   他振袖落于小混的跟前,一把猛地抱住他,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我们是朋友的,对不对?”   在场之人都被悟空这突来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   小混放松心情,呵笑道:“是呀!我们是朋友。我们在普陀山时,就说过了嘛!”   悟空神秘道:“老朋友就该互相帮助!你没有证据,我帮你找出证据!”   小混淡笑道:“不管有没有证据,今天我都要和阴家三代算个帐!”   悟空大师道:“但是,有证据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小混摊手道:“问题是证据在那里?你现在有吗?”   空大师笃定道:“我有!”   阴松蒲冷冷道:“悟空大师,现在可不是发颠卖疯的时候!”   悟空沉冷道:“没错!现在的确不是发颠卖疯的时候!”   “什么意思?”阴松蒲冷喝一声!   悟空大师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瞪着阴松蒲,他忽而扬手,往自己脸上抹去,一张人皮面具应手而落!由于这张面具戴得年月太久,几乎与真正的脸皮长合,因此悟空大师掀下面具时,竟也使得自己的脸面血渍殷然。   而他宛若未觉,只是冷声问道:“大师兄,你大概忘了这个被你残杀后推下断崖的师弟!”   阴松蒲瞪着眼前那张布满纵横刀疤,此刻正鲜血淋漓的恐怖面孔。那张面孔虽被毁去,但是额头正中一簇形如火焰的红色胎记,却似正在跳动燃烧般印入阴松蒲眼中!   他骇然大惊,脚下连退三步,不可置信道:“你……你居然没死!”   群众中已经有人惊叫道:“看!他额上的胎记,他是宫老的二弟子,‘天火三郎’何朔仁呀!他不是失踪,原来是被害!”   一时群众开始喧腾,开始哗然,他们不得不相信小混所言句句属实,有些人已经悄悄挪脚离开大厅,他们是不屑?还是羞愧?   天火郎君何朔仁幽冷道:“我若是死了,谁来揭穿你这伪君子的阴谋。这正是老天有眼!”   小混惊喜道:“好哇!原来你是假疯不是真颠,这下子可好!”   他转而嘲谑道:“姓阴的,你还不叫你那老鬼老子出来送死!”   此时,有些支持小混的人渐渐朝小混身后靠拢,而阴松蒲背后也聚集不少效忠他的人手。   “哈哈……”陇山血魔和杜云亭在白衣人的环护拥簇之下,缓缓走入大厅!   他皮笑肉不笑道:“曾能混,这回我低估你了!没想到你中了老夫的凝血断魂散竟然没死!更没想到你有那个胆子,敢在这种情况下闯来仁义山庄。若非这和尚坏事,老夫也不用暴露身分!”   小混嗤笑道:“等我干掉你儿子时,你还是得现身,所以你不如不早点出来丢人现眼,比较像个什么魔头的样子!”   陇山血魔阴冷地笑道:“你混吧!你再张狂也没多久了!”   他接着以一代枭雄之姿,傲然面对支持小混的武林群雄,道:“你们这些自命君子的人听着,若是现在就抽手,班师而回,老夫恩准尔等于大局抵定后来降,不予为难!否则老夫定将你们一一诛绝!”   “无量佛!”代表武当派前来贺寿的飞鹤道长,手持拂尘稽首道:“阴施主,吾等已因你之阴谋,逼死剑圣宫老之子,铸成大错,如今只能亡羊补牢,曾帮主帮宫小龙索仇!若是力有不逮,死也无憾!”   华山掌门“君子剑”古如帆亦是踏前一步道:“正义盟既失正义,吾辈又岂能在邪獠淫威之下苟且以安。昔日血影教与本派有公案未了,如今正好一并结算!”   陇山血魔酷杀道:“你是华山派姓古的小子?很好,昔年一战,你那老鬼师父‘飞霞剑’洛桑秋虽然被我击毙,任是他伤我身,流我血的仇恨未消。本来是想藉正义盟之力来整治华山一派。如今……哼!一并结算也好!”   老魔头扬眉问道:“你们其它人也和他们一样,想现在就寻死?”   “寻死未必!”昆仑派的红面韦陀铁鹰,沉稳道:“伸张既决的正义是实。”   阴松蒲身后,金刀门主“九环震岳”童青波,拢络道:“铁兄,识时务为俊杰!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兄弟劝你……”   铁鹰冷冷截口道:“好意心领!自明月湾之后,在下已不敢高攀童兄为友。阁下的‘正派’实非吾等愚人懂得接受!”   他这话讽刺得童青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小混嗤地讽谑道:“姓童的,上回折断的手臂刚复原,你就忘记伤痛,是不是?这次,只怕你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只是断只手臂而已?”   童青波冷斥道:“姓曾的,你再嚣张也不久了!”   小混没有理他,约略环视靠向陇山血魔那方人马,这一看,他忍不住呵呵笑道:“呵!   原来都是老相好嘛!青城派,崆峒派,你们大概是为门下弟子找场来着。摄魂刀崔玄青,你身边那人又是谁?”   崔玄青冷涩道:“好让你得知,他就是子平的父亲,双刀门门主‘幻影刀’邪玉虎,我的师侄!”   小似是颇为满意对方的阵容,他接着瞅向那群白衣杀手,嘻嘻笑道:“剑鳖,咱们好久不见!你都躲到那里去见不得人?”   岳晋山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小混又故作吃惊道:“哎哟!我说冯掌柜的艺风先生,你被人轰出醉月酒楼没生意可做,竟然改行充当杀手啦!”   冯艺风面无表情道:“我本来就是杀手!犯不着再改行。”   小混连连颔首道:“可想而知!我随便说说的话,你居然也认真回答。可见奴才当久,毕恭毕敬是改不了的本性。”   冯艺风脸色倏冷,但他却忍着没有发作。毕竟,他的主子在场,还轮不到他出头。   久久不言的杜云亭,此时恶狠狠道:“你这混混,除了狗掀门帘,全凭那张嘴外,还有什么本事!”他一点都不再维持自己从前那种斯文倜傥。   小混睥睨地讽刺道:“我有何本事你是最清楚不过!你身上不还是留着挨我刀子的伤痕。才几天时间,你就忘记了吗?”   杜云亭阴恻恻道:“曾能混,你等着,本公子会要你不得好死!”   “唉……”   一阵清幽且略带伤感的叹息出自大厅门口。   众人不自觉,转看着那个方向。   武林四公子个个仪态潇洒不群的缓步踱入厅中。   “雪琴公子”濮阳无华幽叹道:“大哥……,且容我最后叫你这声大哥。没想到你竟会陇山血魔之孙!没想到你平时与吾等相处,竟然无一处真实。”   “银枪公子”石天鹏已经激动叫道:“杜云亭,枉费我一向最崇敬你,事事以你为重!   原来,你竟是这种人!”   杜云亭冷硬道:“那只能怪你太笨!才会凡事被我牵着鼻子走。”   石天鹏愤怒的浑身轻颤,他愤怒,多少带点失望和心痛。毕竟,他曾是那么的信任杜云亭。   小混笑岔气道:“我正奇怪,你们四位公子哥在今天这种场合,怎么会没有出席!不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小混非常清楚陇山血魔身后那群为数不少的白衣杀手实力如何,他原本有些担心己方这边实力较弱,如今加上武林四公子的力量,他已有信心放手一搏!   “玉箫公子”皇甫泾淡笑道:“吾等本来早该到此,只因伸手在路上管了一件闲事,以致稍有耽误。不过,总算来得及,正好赶上如此‘盛会’!”   “而飞马堂虽是山远路遥,但也终于及时到达,准备寥尽薄力!”来人正是飞马少堂主白骏逸。   小混再增一名生力军心下大定,呵笑着对正龙形虎背进入大厅的白骏逸,招呼道:“白老哥,听说江北有几处赏梅胜地梅花开得正盛,我们想了结这里的事后,到你家让你招待一番吶!”   白骏逸朗笑道:“如今我来此,正好可为响导,咱们就可以一路玩回江北!”   陇山西魔沉冷道:“全是一群无知狂妄的小子!既然来了,还想活着离开?”   小混嘿笑嘲谑道:“这句话,我在栖凤宫好象也听说过。结果,我们不也是活着离开!   所以,老鬼,你何必替我操心太多,还是管管自己的死活!”   “活”字甫出口,小混猝起发难人如流星曳空直扑陇山血魔!平时不喜欢使用兵器的,他如今手上然多出一把七寸长,通体乌黑的无鞘短剑!   “黑灵剑!”陇山血魔吃惊道:“文狂这柄剑,不是早已输给邪仙樊不凡,怎么会在你手上!”他在话声中,身形连闪,避开小混十七次的飞刺攻击。   小混猝袭落空,旋身拋臂,黑灵剑带起低低呼啸,再度罩向陇山血魔。   他口中狂笑道:“老鬼,你忘记我是有奇遇的人,这柄专破魔功邪法的宝剑,就是特地为你再度出世!”   陇山血魔冷哼道:“老夫倒要试试这支破剑,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诡异!”他大喝一声,右手虚空猛拍,左手却蓦地变成枯黑爪,朝小头顶抓落!   小刀警告道:“那是血阴爪,小心!”   杜云亭挺剑刺向小刀,沉喝道:“你何不先担心自己的命能不能保!”   一抹青寒刀芒起自虚无,“呛鎯!”金铁交鸣磕开金剑。   小刀冷声道:“好剑!可惜用的不是人!”他有些惊讶杜云亭手中金剑,竟未被凝魂宝刀削断!   阴松蒲挥手喝道:“上!”   一阵轰喏,大厅之中,登时展开一场大混战!   悟空大师手持一把超生尺,扑向阴松蒲叫道:“我今天要代师父清理门户,为阿盛报仇!”   阴松蒲翻手亮出一柄长剑,不屑道:“凭你也配!”   他们这对昔日的师兄弟,立即豁命展开厮杀,其悍野程度,竟使他人无法插手!   另外,数名白衣人于混战开始时,即加入杜云亭围杀小刀。   小刀依旧是一派沉稳,手中宝刀翻飞急舞,以一对丝毫不稍让的拚战杜云亭!   岳晋山本想上前对付小混,却被白骏逸拦下,两人剎时缠战不休。   丁仔事先受到小混叮嘱,必须维护小妮子与哈赤,因此不敢稍离两人。   冯艺风,童青波和其它四名白衣杀手围拥而上,联合对付他们三人。“红面韦陀”铁鹰看不过去,乃跃身加入丁仔他们三人,接下其中两名白衣人。   丁仔飞掠穿梭应敌,犹能开口道:“铁前辈,谢啦!”   铁鹰手中三尺青锋使得出神入化,与二名白衣人战得个旗鼓相当,他爽朗道:“同仇敌忾,丁少侠不用客气!”   那边——“摄魂刀”崔玄青被“君子剑”古如帆截下,两人都是修为高深的成名之士。   一交上手,动作虽不暴烈,但却更加凶险!   孙浩文在他掌门师伯身侧,同时拦住“双刀门”门主祁玉虎。   祁玉虎鄙夷道:“后辈小子,竟也敢向本门主递爪子……”   孙浩文尔雅笑道:“请领教益!晚辈只好勉力得罪。”   祁玉虎冷哼一声,一抹刀影倏然直抹孙浩文咽喉,出刀之快,不愧有“幻影”之态!   孙浩文斜偏身,不退反进,长剑“呛!”地轻响,带起一溜寒光,飞射祁玉虎右胁!他们二人随即以快打快,招出如电,互不相让的抢夺先机。   武林四公子和武当“飞鹤道长”带领武当、华山门下,及一干真正正义之士,和青城、嵱峒两派门人与白衣杀手们对阵。   混乱中,飞鹤道长苦口婆心劝道:“两位掌门人,吾辈同属九大门派,何苦为了陇山血魔自相残杀!但盼两位掌门收手,化干戈为玉帛!”   青城派掌门,是一名年约五旬,瘦胖适中,束云巾,长须齐胸,貌似丧生之人。他睁着一双过小,有着刻薄样的眼睛,缓缓道:“九大门派虽是齐名,却让武堂、少林占尽领袖之实。我与司马兄认为,该是换人号令群雄的时候!”   飞鹤道长低喟道:“虚名所累,不堪干戈以见!莫非真是劫数!”   崆峒派掌门司马谊哼道:“江湖中只以成败论英雄,李兄何必与这老牛鼻子多言!”   于是,青城,崆峒两派掌门联合对付飞鹤道长,在混战中为自身名利而争!   混战依然持续着……不久,就有惨号声陆续响起。而原本生龙活虎的一条条大好人,命就随着声声惨叫殒逝!   但是动上手之后的人,似乎已无视于周遭与突然颓倒的人影和标飞溅洒的鲜血,他们依旧在别人的呼号中挣生死,在对手的鲜血中求活路……。   第八章 除奸伏魔返绝谷   江湖是个讲究实力的冷酷世界,尤其在拚杀时,更是需要实力为后盾。有实力的人才能生存,才能踩着别人的尸体活下去。没有实力的人,只有挨刀受剐的份儿!   实力的依靠,自然功力的高低和应变机灵。   然而,偏偏有个没有实力的人,却要推翻混江湖这个不成文的事实!   他,当然就是小混!   小混以一己之力对付陇山血魔,本已是吃力万分,还能够蹦跳就算不错。而此时,另外四名时常侍卫老魔身旁的白衣杀手,自然不会闲在一旁凉快,他们早已在混战之初便出手对付小混!   他们四人手中长剑旋飞如蛟,敢守进退之间更是搭配得宜,四人联手,虽非暗藏玄机的阵式,但是,他们因默契所培养出来的威力,却较一般剑阵厉害许多。   小混手中短剑亦随着四人的闪进急退,上下磕拦,右右穿射,他是见式化式,见招拆招。配合着他那身诡谲的“大幻挪移”身法,小混居然还能抽冷子突袭陇山血魔,牵制着不使这老魔头前去对付别人!   陇山血魔气得跺脚,怒吼道:“曾能混,我要看你多能混!”   老魔仰首凄厉长啸一声,他的双手尽成枯黑鬼爪,蓦地,他暴闪进身,双手交错抡飞,登时漫天隐带腥风的嶙峋爪影,盖天铺地的朝小混汇轰而至。   小混狂吼一声,右剑左掌,连削带拍,在漫天爪影中如陀螺般,急旋而起,他的旋动登时化为一股呼啸的龙卷风,而乌光灿闪的剑芒便重重叠叠,翻舞闪成一圈圈的弧环围着他身旁飞绕转动。同时,点点金星猝闪,红影迸现,且这乌光所环的龙卷风里激射而出!   于是——爪影与龙卷风相触,激荡起强烈的劲流,轰然冲向四方。四名白衣杀手首当其冲,被劲流撞的歪斜而退!   陇山血魔腾空而起,竟然随着小混旋转的龙卷风忽上忽下,载沉载浮的飘着。于是——   小混的金针暗器与半招血掌全告落空!   就在小混力竭停身的剎那,陇山血魔右手看似轻缓,却倏闪而至一掌击向小混口。   小混匆促之间,身形连晃三次,换过七个不同的方位,但是仍然无法摆脱那只右手,眼睁睁看着手掌印上自己的前胸!   “哇!”地小混中掌倒飞而出,碰地撞上厅首的檀木桌,砸碎那张坚实的长桌,喷出一口鲜血。   “小混……”数声惊呼同时响起!   但是激战中,任谁也无法抽身救援。   小混挣扎着站起身来,他瞪着陇山血魔,忽然呵呵笑道:“大摩手!对不对?”   陇山魔和四名护卫被小混搞得有些奇怪。   老魔本能领首回答:“不错,是大魔手!”   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小混蹬地急射而出,黑灵剑忽然似活了起来,呜呜锐啸着喷洒出无尽的乌光星芒,就在星芒甫现之时,小混狂然大吼:“啊——”   随着这声狂吼,虹流激射,剑气森森,乌光夺目,轰然爆溅!   登时小混周遭丈二方圆的范围内,宛如有一团芒刺参差的巨大乌亮光球,在尖锐的锋刃破空声里朝四面八方飞激流射,斗而如群星坠殒,银瀑溅洒,密集强劲得不容一发!   老魔和四名白衣杀手急忙闪退,然而,就在他们闪避的瞬间,一声穿金裂帛般的锐啸出自小混口中,那团乌亮的光球,猛然活络,幻化成经天巨网,穿梭流射,猝然罩向急退中的五人!   “小心!”老魔大吼一声,倾力拍出数十掌劲流逾万斤,自四面八方挤压向小混短剑布就死亡之网。四名杀手更是沉喝出手,四柄剑换出无数剑花硬抗光网!   “轰隆”巨响!   原本已破的屋顶,被互击的劲流,轰然震飞,落瓦残梁登时倾坠。   大厅中交手之人,都被这股威猛的震击,逼得抱头蹿跃,四处躲避落石颓瓦!   而小混的人亦随身上冲的劲流喷出屋外高空,他的身上纵横交织着无数道剑痕,鲜血他身上,自他口中,和着满天风雪,齐齐洒落!   小刀等人急欲上前援救,而他们的对手却倾力阻拦,于是一场混战重新展开!而这次拚战拚斗的更剧烈,更疯狂!   小混身如殒石急坠,复又自穿破的屋顶落回大厅,他在半空一个打挺,勉强头上脚下安然落地。但是他在落地后却踉跄连退,直到扶住墙边方始勉强站稳。   老魔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正如小混的身体,也布满数道寸许长的伤口,鲜血正自伤口中缓缓浸出,他的手伤,显然比小混轻微十、百倍!   “又是那招!”陇山血魔缓缓抬起头,沉沉问道:“有名字吗?”   小混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他勉强咽下另一口上涌的逆血,喘息道:“绝杀!”   “是武林双狂所创?”   “没错!”   陇山血魔无动于衷的瞄眼地上,那里七横八竖躺着他的四名随身侍卫。那四人已经变成四具血尸!   老魔看着布满四人身上的剑伤,低沉道:“绝杀!恰当的名字,不愧是双狂的绝学。连我都无法完全躲过!而我曾经见过你施用,不该躲不开的。”   小混瘖♀笑道:“就算你再看十次,你还是无法躲开!”   “是吗?”   “绝对!因为我不打算让你躲开。”   陇山血魔忽然笑了,他眼中含有欣赏的神色,徐缓道:“老实说,我很欣赏你。你虽然狂妄,却是敢言敢行!只要你所认定的事,你不论艰难,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你都要完成它!”   小混自嘲道:“你倒是很了解我!难怪碰上你,会让我连连吃瘪。”他一边藉着谈话这些短促的时间,迅速调匀自己并涌的气血。   陇山血魔语声幽忽道:“我实在舍不得杀你!你的资质、胆气,都比云儿强上许多。如果你是我的孙子该有多好!”   小混呵呵轻笑道:“其实,你想做我爷爷也不难,只要你不你,一切都好说。”   老魔非但不觉得这话矛盾,反而颔首道:“若我不是我,我们倒真的可以结个爷孙。只可惜,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个性、习惯都定型了!要我不追求权利,名义和血腥,那实在很难!你年纪还小,或许你可以改变自己来适应我!”   小混在心里暗骂:“放屁!你这死老鬼,居然想洗我的脑!”   他脸上堆起惯有的笑容,故作无奈道:“唉!可惜我年纪虽小,却被两个年纪比你大上好几倍的人硬是定型了!有时真想改,只是怎么都改不过来。”   老魔与他相视微笑,安祥道:“真可惜!咱们这对爷孙结不成。”   小混暗里嗤笑想:“要做我爷爷,你还他奶奶的差个七八九、二十级!”他口里漫声道:“真可惜!真可惜……”   “我不会再给你施绝杀的机会!”   “等着瞧!”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行动,豁然再度狠拚起来!   另一边——小刀心知小混受创颇重,若不再设法支持他,只怕大事不妙。   于是,小刀一紧凝魂宝刀,师门绝学“玉出花岗”、“宇宙洪荒”、“云腾致雨”三招在同个时候一口气猛地推出。   登时,一片浩漫的刀光,豁然舒展,翻涌着呼啸的劲气直逼杜云亭。   一名白衣杀手趁机贴地滚进,长剑猛削小刀胫骨!   小刀挺立不动,宝刀蓦然下截横扫,在这名白衣人尚未够得上位置时,已经将他的右手肩膀削断,同时小刀扬起一脚踢飞此人。   他刀势再紧宛如江河汹涌的冲向杜云亭,他已打定主意擒贼先擒王,先收拾夺下姓杜的再说。   那两名白衣杀手,立即挺剑护卫杜云亭,“当当!”两声,他们的长剑应声而断,但是两人左手再翻,另二把剑迅速由下再上挑小刀腹部。   小刀哈哈大笑道:“老套!血魂阁已经用过了!你们莫非没有新的方法?”   他闪身躲开白衣人的长剑,但也失去追杀杜云亭的机会!   丁仔那边是目前斩获最多的一场。围杀他们的白衣人在小妮子长鞭远拒之下,难越雷池!而哈赤和丁仔刀光剑影,却在长鞭掩护下趁隙冲杀,这一妙着,原是小混针对小妮子和哈赤两人搭配应敌所设计,如今加上个丁仔,效果更彰!   此时围困他们的白衣人仅存一人,与冯艺风和童青波联手抵挡“红面韦陀”铁鹰的快剑和丁仔、哈赤的狠杀。   小妮子娇斥一声,右腕微扬,玉龙筋鞭的鞭稍猝然折射,点向冯艺风!就在冯艺风急闪时,长鞭忽又诡异的劈啪脆响,暴抽白衣人!   白衣人暗吃一惊,正待闪躲骤觉眼前人影晃动,他只有硬起头皮以左手臂去缠卷长鞭,右手长剑如飞戳刺眼前人影。   但他错了!那晃移的人影不过是丁仔幻化的虚相,当他一剑刺空,脑中尚不及有所反应,骤觉肚皮一凉倏热,他猛低头,正好看去丁仔的软剑收回。   丁仔扬手补上一掌,斥道:“死吧!”   白衣人碰地后摔出三尺之外毙命!   丁仔急忙道:“小妮子、哈赤,你们支持小混,待我收拾这姓冯的就来!”   小妮子他们应声:“好!”立即顿足挤身而去。   铁鹰笑道:“丁少侠何不也过去帮助贵帮主。老夫自尚能同时应付他们二人。”   丁仔回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晚辈可不好意思让前辈太劳累。而且……”他呵笑道:   “我与冯掌柜的是老相好,早就想找机会和他多亲近!”   冯艺风斥道:“贼小子,你以为老子怕你!”   “不怕最好!”丁仔幻出七尊人影自七个不同的方向出剑暴刺对方。   冯艺风不料丁仔竟有如此功力,大意下左肩、右眼各中一剑。   丁仔嗤道:“怎么不续狂吠啦!”   冯艺风咬紧牙根,奋力抵抗灵活刁钻的丁仔。   当双方战况有些胶着,而陇山血魔那边逐渐落向下风时。   与悟空大师交手的阴松蒲,忽然抽身而后,扬手朝悟空甩去,登时,“唰!”地轻响,一蓬如星蓝雨罩满悟空全身!   “蓝雨寒星针!”惊呼四起!   悟空大师却忍着蚀心之痛,狂吼着射出超生尺,人随尺进,一把抱住闪避超生尺的阴松蒲下盘部位,光头猛低张口咬向阴松蒲小腹。   阴松蒲被悟空重重拖下地,两人在地上翻腾纠缠,他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再也没有一点武林盟主的样子。而他手中长剑拚命在悟空大师身上猛剁,悟空整个背脊都已被他剁烂,但是仍然如黏胶般贴附在他身上,埋首于他小腹。   杜云亭泣血般大吼:“爹呀!”   “松蒲!”   陇山血魔和杜云亭同时扑住阴松蒲身旁,奋力拉开悟空。   此时,悟空已因蓝雨寒星针上的毒药,整张脸都已蚀化出血水,而他身上其它各处,亦是逐渐淌出血水,身形渐渐模糊不见。   所有动手的人都被如此变化,惊得停手,他们不约而同瞥过脸去,不忍见到悟空如此凄惨死法。   忽然——陇山血魔狂吼道:“我要你们偿命!”   原来,阴松蒲的小腹竟被悟空生啖出一个大洞,血肉模糊,凸挤四溢的肚肠犹自蠕动,死相之惨实非常人所忍见。而他的下腹亦因悟空所中“化血蚀骨粉”的沾染,亦开始消化成血水。   混战中的双方,曾何几时看过如此令人恐惧又作呕的可怖死法。   已有人忍不住“呃!”地呕吐出来!   陇山血魔似是因儿子之死,受到极大的刺激,他狂笑而起,双手赫然两支七寸长的银亮梭状物!   小混霹雳大吼:“快躲!”   他飞快撞向老魔想夺下他手中“蓝雨寒星针”的发射器!   但是,晚了!   老魔疯狂的挥动双手,一阵阵急密的喂毒“蓝雨寒星针”狂风骤雨的罩向在场每一个人!   有些功力较高,反应迅捷的人已在小混吼声中退出大厅,但是,大部份的人俱是各门派下的平庸弟子,他们不分哪方,都同时遭到针毒之灾!   登时,大厅之中如屠场般,发出阵阵凄厉尖号,中针之人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挣扎,不多久就化做一滩血水。   小混实时将小妮子等人推出大厅,厅中不断传出陇山血魔疯狂的大笑,和凄厉的惨号。   小混恨恨跺脚:“那老魔疯了!不行,我得去阻止他!”   他不知掏出什么药丸往口中一塞,交待道:“你们待在外面,不准进来!”   在群雄惊呼阻止声中,小混毫无所惧冲入大厅。   此时大厅之中到处是一滩滩腥臭呕心的血水,或是有些溶化一半的残肢断臂。数百人的场面,除去逃出的少部份人,几乎已无生者。   杜云亭面色苍白的半躲在一支朱红大柱之后,他两眼无神的望着疯狂的陇山血魔。   “哈哈……,我要杀!杀呀!”   小混闪身入厅之后谨慎的自背后接近老魔,老魔依然狂舞着双手,漫天不断的发射毒针,丝毫未曾发觉小混已潜至他身后七尺余处。   杜云亭看着小混逐渐接近他祖父,脸色眼中闪现着狰狞冷酷的神色,他忽而叫道:“爷爷,小心背后!”   老魔赫然回身,刮地赏了小混一把毒针。小混贴地蹿躲,及时避开。   陇山血魔双目充血,狂乱叫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死松蒲!”   老魔猛然扑向小混,小混闪避未及,碰地被老魔一脚踢入半空。   陇山血魔哈哈狂笑,又是一把毒针喷出,他兴奋狂叫道:“我要你死——”   小混这一脚踢得半身麻痹,但他人在空中仍拚命扭翻,却仍被毒针射中左半边身子。   他碰地重重摔落地面,说巧不巧,正好跌落在杜云亭身前不远。   杜云亭狰笑着挥剑朝小混剁去,恨不得将他剁成二段!   大厅外,数声惊呼,小刀等人正待冲入,又被老魔一把毒针逼出!   小混中针后,却未如一般人一样溶化,但他几乎是动弹不得,眼见金光暴闪,杜云亭长剑当空而落,小混奋力猛翻,及时躲开一剑。   杜云亭就挥剑猛追着小混滚动的身子,一剑一痕的在地面劈出无数裂口。   厅外,小刀他们急得破口大骂:“杜云亭你不要脸!”   “住手,姓杜的!”   杜云亭彷佛未闻依然追杀小混。   老魔兴奋狂吼道:“好,杀掉他!”   蓦地——小混左手肘拄地,整个人不按力道惯向,反向朝右弹起,他猛然出掌,怒道:   “他奶奶的,逼人太甚!”   杜云亭未料小混有此余力反击,胸口被小混一击而中,哇的出口鲜血仰面摔出。   陇山血魔忽而醒悟,冲上前“血阴爪”朝小混抓落!   小混方才已事先服药用以抵抗毒针中“化血蚀骨粉”的毒性,是以他血化,他仍被毒针中强烈的毒性所麻痹,一时气血未通,加以他被踢中那脚,使得当杜云亭追杀他时,他无力抵抗。   总算,那阵强烈的麻痹过后,小混及时出掌击伤杜云,阻止他的追杀。   可是,陇山血魔人虽已疯,功力仍在,这当头一抓快如闪电,小混倒在地上双眼怒睁,两脚跟猛地用力一撑,人即贴地滑出,虽是避开头碎血流的局面,却被血阴爪在大腿上抓下半斤血肉。   他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稍怠,右手一掌击上老魔腹部!   陇山血魔被这一掌击得连退两步,却无大碍!   小混趁机翻身跃起,暗自骂道:“他奶奶的,真是打不死的程咬金!”   小刀在厅外提醒道:“不要用掌,他的阴阳生化大法,会吸收你的功力!”   陇山血魔怒吼一声,提脚踢飞一张大桌撞向厅外,骇得小刀他们连忙缩头以避!   老魔提动毒针发射器,按了又按,不料毒针射完了,他愤怒的摔掉发射器,朝小混扑去。   小刀他们见状立即蜂涌而入,杜云亭带伤被擒,他大声叫道:“爷爷,快来救我!”   老魔闻声,身形凌空折转,宛似苍鹰扑兔罩向众人,双掌齐扬狂挥,登时,小刀他们、武林四公子,以及华山掌门古如帆,纷纷中掌,口吐鲜血!   “碰!”   小混虽然中掌摔出,但是他亦已短剑在老魔肩头砍中一刀。   小混浑身是血,摇摇欲坠地爬起来,哑声笑道:“老魔,你再厉害,还是经不起刀割剑砍吶!”   陇山血魔狂啸着朝小混扑去。   小混狂吼着舞剑而上,登时,“绝杀”对上“血阴爪”!   轰隆如雷!   小混一滚一口血的滚向群雄,而老魔打着旋转洒着满身血珠踉跄的撞在墙上。   “小混……”   “爷爷……”   老魔推开杜云亭的扶持,怒目弓身,须发俱张的逼向小混。   小混亦在众人的扶持下,挣扎站起,手握短剑,目不稍瞬的逼向老魔。   如今,这场较斗,已经不是其它人所能插手!   他们二人如斗鸡一般,互相怒恃,距离在两人一步一血印中逐渐缩短……蓦的——小混和老魔同时大喝着腾身扑起!   小混手中黑灵剑再度交织出那面必杀的死亡光网!   老魔尖啸连连,浑身不可思议的散发着一层蒙蒙雾气,枯黑双手瞬间抓出两百余爪撞向小混!   于是——再一度轰然交击!   他们二人全都血如雨下的朝两个方向分别摔出!   “爷爷!”   “小混!”   “碰!”、“碰!”双响,没有人来得及接两人,小混和老魔同时重摔落地!   小混半晌不动,惊得小妮子娇声尖唤:“小混……”   “吵……死人!”小混终于自牙缝间,逼出这令人雀跃的一句话。会说话,至少表示他还没有死,小妮子无暇注意那句话的内容!   “爷爷!”   杜云亭哭吼的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   陇山血魔仰面而躺,双目怒睁不闭,他的双手,正抓在深深刺入他腹部的短剑剑柄上。   方才,小混拚着挨上一、二十掌,被血阴爪抓去胸前大片血肉,硬是豁命将短剑送入老魔腹中。   结束了!   这场正邪之事,终于在小混豁开来干的决心下,结束了!   忽地,杜云亭嘶吼着举剑冲向小混,狂叫道:“还命来啊!”   小刀凝魂宝刀倏闪,轻易将杜云亭震翻。   杜云亭正待翻身跃起,凝魂刀已指向他的咽喉!   “不要杀他!”   小刀闻声浑身机伶伶一颤,推送的刀身登时停在半空。他缓缓回头,看着那开口的人影,眼中充满无限的激动和绝望!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鹅黄罗裙,婀娜多姿的莫慧云。   莫慧云莲步急移,奔到小刀身旁,拉着他的手臂,哀怨求道:“请你不要杀他!”   小刀默然无言的盯着莫慧云,虎目中已泛起迷蒙泪水,他是那么深刻,恁般爱怜的盯着这个自己初恋的情人。   莫慧云亦毫不保留,毫无退缩的回视着小刀。她那双明媚动人眼眸中,亦是含泪倾诉着许多小刀不能了解的柔情!   良久……杜云亭惶然道:“慧云,你快叫他别杀我!我对你说的都是假的!只要他不杀我,我会带你退出武林,永远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群雄之中,已有人不屑地摇头嗤鼻!   武林四公子更是感慨良多的别过头去。   终于……小刀仰头眨去盈眶泪水,轻叹声:“罢了!”他垂落手中的凝魂刀,伤怀的背过身道:“你过去吧!”   杜云亭明显地松了口气。   莫慧云微微福身,迈动莲步,走上前扶起杜云亭……蓦地——“啊!贱人——”   杜云亭惨叫一声,挥掌将莫慧云震飞三尺之外!   众人大吃一惊!   杜云亭双手捂着肚皮,却捂不住泉涌的鲜血!那里一柄金色匕首不偏不倚深深插入他的气海穴!他一手指着被他震飞的莫慧云,脚下连连踉跄而退,直到他绊到陇山血魔的尸体,方才仰面摔倒,两腿一挺,死不瞑目!   小刀早已大步冲上前,抱着莫慧云,摧肝沥血的叫道:“慧云,这是为什么?我可以替你杀了他呀!”   莫慧云已是七孔流血,眼神焕散。   她听小刀的叫声,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伸手轻抚着小刀脸庞,低哑继续道:“麟哥……   我爱你……真的!只是……我太傻……竟被他……华丽的外表……蒙骗。他接近我……强占我……只是为了报复……你……阻止他……接近……望……望姑娘……”   小刀将莫慧云紧紧的搂入怀中,泪如雨落的低喃:“我也爱你!慧云,我永远爱你!”   莫道英雄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   小刀搂着莫慧云渐僵的身体,任泪水自紧闭的虎目中涔涔奔流而下。随着不止的泪水,他黯然告别自己此生的挚爱……   狂风呼啸,吹拂千里,卷起大漠中漫天黄沙……沙漠依然如昔。   狂人谷,那三个红艳摄人的狂草巨字,也仍如往昔,依旧睥天睨地。   蓦地——“游子回乡喽——,快出来迎接呀!”   小混人未到声先到的狂吼着,只是他微一闪身,已消失在谷中。在他身后,浩浩荡荡一群,正兀自和风沙搏斗,辛苦的走向狂人谷。   他们正是狂人帮众将官,特地随小混返乡拜望狂人帮的挂名祖师爷!   当小妮子高倨赤焰背上,带头辛苦挣扎着进入谷口,忽然——小混尖叫着自谷中反身冲出,一闪即逝,众人尚未明白发生何事,另有二条人影,化做二道流光,见影不见形的追出谷外,瞬间消失于大漠之中。   众人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   另外二人缓缓谷内走出,其中一人愉快道:“你们都来啦!”   小妮子翻身下马,看清来人后,惊喜道:“洪德爷爷、殿主,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这两人正是驭龙神殿的战瑰生与战洪德。   战洪德朗笑道:“我们来这里做客呀!”   小刀含笑问:“殿主怎么有空同来?”   战瑰生轻笑道:“我已不是殿主!自从小混拉开神火弓后,顺便点通战岳!如今已由战岳主掌神殿,我就落得清闲,特地陪洪德爷爷出来走走!”   丁仔好奇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小混干嘛看见鬼似的跑出去?”   战洪德哈哈笑道:“这小混混一回来,就哭丧着脸说没找到邪仙令,让双狂信以为真!   他如此调戏两个爷爷,你们想,他会有好结果吗?”   忽然,小混出现在书有“狂人谷”三字的巨石顶端,嚣张地谑笑道:“谁说没有好结果,我这不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两个老头,还不知道在沙漠何处找吶!”   “是吗?”   小混猛地回头,双狂神闲气定的站在他身后,冷笑道:“你以为功夫进步了,我们两个老头就管不住你啦?”   小混嘿嘿憋笑道:“你们……回来的真快!”   他振臂欲纵,武狂出指如电点住他的软麻穴,哼声道:“还想逃!真是他奶奶的不知死活!”   小混大叫道:“众帮兵还不快快救驾!否则待会儿,一律帮规处置!”   哈赤抓着头,为难道:“少爷,你躲的地方太高啦!咱哈赤上不去,无法救你呀!”   丁仔笑谑道:“听到没有,不是我们不救,是你自己挑的风水不好,我们救不了你!”   小混哇哇大叫道:“救不了也要想办法呀!”   小刀朗笑道:“好!你等着,我们进谷去集思广益,商量出办法之后,再来救你!”   他们随着战洪德和战瑰生走向狂人谷内……小混见状大急道:“不行啊!你们不可以拋弃自己的偶像,快来呀!”   众人越行越远,只留下小混一个人大呼小叫,不久,他的呼救就夹着哀哀惨叫,传入进谷众人的耳中……   (全文完,请看续集《又见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