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内容提要 第一章 雪神貂 第二章 六绝神功惊月斩 第三章 含冤受屈 第四章 苏 乔 第五章 百里神医 第六章 千里伴佳人 第七章 还愿之吻 第八章 武林禁令 第九章 无怨老人 第十章 雪银寒蝉 第十一章 不择手段 第十二章 杨家十要 第十三章 春 神 第十四章 梦魂玉露 第十五章 解 毒 第十六章 恨天魔君 第十七章 天鹰崖 第十八章 绿君儿 第十九章 恨天劫 第二十章 天南春神笑 第二十一章 赤眼丹 第二十二章 五青肉噬 第二十三章 飞燕断魂 第二十四章 柳西秋月 第二十五章 五毒勾瑰手 第二十六章 天鹰之劫 第二十七章 双刀伴美       内容提要     公孙世家年轻后生公孙小刀无意间练成一种“飞刀绝技”,又得掌门人公孙秋月传授六绝神功,乃历尽艰险为母猎取到传说中的神兽(九翼赤眼狐和雪神貂),敦科掌门人之弟公孙断竟阴谋将赤眼丹盗走,还诬小刀为贼并逐出门墙。   大嘴巴没了和尚慧眼识珠,认定小刀是一颗武林新星,决心带小刀行侠闯“万”。   为了出名,没了和尚让小刀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追女人(追天下第一美女苏乔)。为此小刀重伤江东柳西绝之子柳西湖,却又被柳西绝十三剑阵所擒。美人苏乔将小刀救出柳府,小刀为报美人恩,将无怨老人、圆空大师的武功废掉。并在苏乔的设计下,揭破了公孙断的伪面具。公孙断丧心病狂之下,竟以女儿飞燕的色相换取恨天劫的秘籍。   小刀之父公孙楼被公孙断暗下“梦魂玉露”迷失了神智。非赤眼丹和留神丹不治。小刀潜入天鹰教窃取赤眼丹,却反被天鹰教的奇门阵式所困。天鹰定下美人计,以女儿绿君儿为饵,小刀易容成神医百里奇混人天鹰教,夺回了赤服丹,却被困在迷雾阵内,不因绿群儿芳心摇动,大胆逆生父旨意将小刀救出迷雾阵,并助其父恢复神智。   公孙断之子公孙飞雾以邪术练成了恨天劫的最后一层功夫(五毒阴勾爪),父子双双进入天鹰教,制住天鹰,公孙断自任天鹰教教主,开始实施称霸武林的计划。   一场震惊人寰的正邪大战下来,公孙断父子全军覆没,正派也损失惨重,但小刀的“不见飞刀只见刀,劝君莫要迎双刀”之号十三却响彻天下!       第一章 雪神貂     一张脸上长着两个嘴巴,丑陋而神秘的胖和尚说:“百里奇,你可知道当今武林要算谁的武功最高?”   百里奇在笑,面对千丈高崖滚滚而泻的飞瀑,他笑地更神秘:“你在考我。”   “考?未必!”和尚喝口酒,更得意地说:“若连你这位号称能知天下事的百里先生都无法说出答案,考你又有何用?”   瀑布隆隆,好似巨形的大石块不停从高山陡处往下滚,愈滚愈急,就象已压在人身上似地,令人喘不过气来。百里奇淡然一笑。   “没了和尚没完又没了。喝上三口准没完,管起闹事包没了!”   他苦笑:“现在你不但喝酒!又缠上了我,要是我不说,你一定没完没了吧?”   没了和尚得意地直笑,百里奇果然有先见之明。   二话不说,百里奇已掠向山腰,那儿有一新搭起的茅屋。也许离飞瀑较远,十分清静,两人坐定,百里奇拂掠长髯,说道:“我虽知天下事,但有一事我却十分迷糊。”他将问题说出。   “一个人一个头,怎么有两个嘴巴?”没了和尚登时眉飞色舞,这是他个人的突出杰作。指向后脑勺,肥厚的头皮竟然陷出如嘴唇样的皱纹,似乎刻意雕成,和真的已无多大差别。   百里奇终于明白。轻笑道:“我看你再弄两个眼晴,将来就有两张脸了。”   没了和尚在想,想如何实现这个愿望,笑得更甜。   “你问的问题太含糊,我无法回答。”百里奇说。   “怎么会?”没了和尚强调,“我在问谁的武功最高……”   百里奇轻笑:“要是两个人从来没有交手,怎知谁高谁低?”   没了和尚更认真道:“能!一定能,我们可以用他的功力去比较,例如功夫高的可以击碎更硬的石头,又比如。通过少林阵势表示其武功高低。”   百里奇含笑道:“你说的也没错,只是江湖之大,能人辈出,想要知道谁最高,谈何容易。”   没了和尚神秘一笑:“快了!很快你就会知道。”   百里奇疑惑:“你碰过那个人?”“嗯!谁?”   “不急不急!这就是我要考你的地方。”   百里奇沉思。“柳西绝”“不是。”“春神笑?”   “不是。”“秋月寒?”“也不是。”   百里奇皱眉:“江东柳西绝一身功夫在武林就算排名第二也没人敢排第一;渭北秋月寒,公孙秋月一生末逢高手,更有那神秘的天南春神笑,武功之高简直没人见过,除了他们,连少林掌门无心大师,武当掌门木阳子,都自认功力不如他们三人武林中还有谁敢争第一?”   “他是不敢称第一,甚至他也不知道他那身功夫已达到绝顶的地步。”没了和尚自得道:“而且他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再加一句,“将来有可能是我的朋友。”   “年轻小伙子?”百里奇开始沉思,突然地若有所悟:“难道是他?那把小刀?”   “怎么?你也见过他?”没了和尚急着问。   百里奇说:“只有一面之缘,在大漠,黄橙橙的沙漠,连野兽都无法生存的沙漠。”   “你说说看!”没了和尚好奇地问。   “三年前……”百里奇回忆,不禁又巳露精神,“他真是一位难得的奇人……当我碰上他时,他已在沙漠上伏了四夭,没有水,没有食物,只靠偶而飞过的秃鹰果腹,忍性和耐力实非常人所能企及。”   “当时他在千啥?”   “我只知道他在猎抓传说的九翼赤眼狐。”   没了和尚频频点头:“此狐天生异种,藏匿沙漠,灵狡非常,只要有东西靠近它百丈,马上就能被它闻出味道而钻地逃逸,而且数量奇少,十分难找。他猎到了没有?”   百里奇惊叹不已道:“猎到了,就在我碰上他以后的第三个晚上,赤眼狐离他百余丈,竟然被他的弓箭射中,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却做到了。”   没了和尚虽很镇定,但脸色也有点变。   百里奇加强语气道:“不错,他真的是用弓箭将猎物射中。用弓箭对付其他猎物可以轻而易举,但用来对付赤眼狐一定不行。”   不等没了和尚问,他又解释道:“老实说那趟沙漠行,我也希望猎到此狐,但想尽办法都没用。用陷阱,沾过其它味道的东西逃不过它的鼻子,想追赶,它飞行去度之快,天下无出其上者,尤其它一进入沙漠,除非它愿意,任谁也没办法将它找出来。弓箭射出,只要稍一流身手,很容易就能躲开,平常人只要挽弓射出,必定会被它发现,根本就射不中。”   “但他却射中了!”   百里奇赞赏不已:“不错。这只有一个可能——速度!无法想象的速度,连赤眼狐都无法躲避的速度。如果用它来对付天下人,我想不出有谁能逃得了那一箭!”   “既是箭,你又为何说他是小刀?”   百里奇道:“他射中赤眼狐时,我也替他高兴,想问他出身,远远传来好像是,我叫小刀的声音,他已消失在大漠之中,叫人无法想象他来自何处,要去何处。后来我想,他以箭就能射中百丈开外的飞狐,那等功力,若用在近距离的飞刀,威力岂不是更吓人?这把刀又岂能是普通的刀?”   没了和尚鼓掌不已,“百里奇果然是百里奇,别人不知道的事,你全沾上了,不错,我所说的正是这把刀。”   “你又见着他了?”   “没错!”没了和尚得意道,“我还要交他这位朋友,把他带入武林,也好杀杀柳西绝的威风。”   “他……现在在何处?”   “长白山!在猎东西,不过这次猎的不是狐,是貂,雪神貂。”   “他为何全猎些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不知道!也许这是他不同于凡人的地方吧!”   百里奇若有所思,长叹道:“也许江湖上真的需要有这样一位人物,否则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局面。”   “你是说江湖又会乱了?”   “柳西绝的嚣张,不就是一个隐患!”   “好,这趟事我管定了!”   没了和尚已离去,一路上仍可听见他自己得意的歌声。   “没了和尚又没了,喝上三口还没完,管起闲事包没了”   白雪笼罩着整座长白山,就象这座山是冰块雕出来似的,晶亮而寒冷。   偶而雪地中凸出一株株罩满雪片的古松寒杉,映在一望无垠的世界,宛若一朵朵盛开的菇草,蔚为奇观。   明月初上,淡光轻撒,更将此景蒙上一层淡青,就象洗过晨雾的水彩画,透出清幽恬静气息。   月无声,雪无声,松无声,人也无声。   远处一群人影渐渐走近,一脚踩在雪地,就留下一个两寸深的脚印,向远处一直延伸。   没人知道他是从何处来了欲往何处去。   一件深褐色的已缝上几处补丁的洗得发白的披风,斜披在他身上,满腮的胡子,一股流浪天涯的孤伶气息,随着沉重的脚步逼了过来。   翻过另一处山头,林木已多,那人转头往左方看去,一座由几片木材搭成的小屋躲在山腰中。   那人轻轻叹口气,走向小屋。   点燃了墙边的小火沟,才有了一丝暖意,那人解下披风,露出一身修长均匀的身体以及一把灰色的长弓。他将弓箭挂向贴着几张兽皮的墙上,再抖掉披风上的雪花,放在用四根支柱架着的两片木板上,——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床面。或许这就是他的棉被吧?   烤着冰凉的双手,空洞的目光盯向火花,一切又已平静下来。   十几个年头,怕就这样过了。   拿出一面似乎是水晶磨成的镜子,挂在火炉后方,自己的形象已映在镜里。   除了胡腮,他还有一副晶亮如星的眼珠,高耸的鼻梁。如果他刮掉胡子,一定十分出色。   左手不停摸着胡子,从左脸拢到右脸,从右脸拢到左脸,不知摸了多么次。忽而右手作刮胡子状,没拿剃刀就慢慢地往脸上刮。   在镜中看了良久,右手刮胡姿势也慢了,他才渐渐恢复先前那副淡漠神情,收起镜子,用一张白貂皮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一个坚固的木盒,藏于柴堆后面,然后走向右墙,拿出一把指宽斜嘴象雕刻刀的小刀。往那已刻得密密麻麻的墙上再刻一刀,然后自言自语地说:   “都已两年九个月了……”   他有点感伤地走向墙角小木厨,拿出两个碗,一双筷,两袋东西。   “没用了……中午又己过去。”   稍微沉思,一双长得均匀的手微微捏紧,似乎在决定一件事倩。然后躺回床板上,披上那件披风,两眼不停瞅着屋顶缝隙因生火而融化的水珠。一滴滴慢慢地往下掉。   两年多,他几乎天天如此。从水珠中,回忆过去,寻找未来。   远处传来淡弱孤零鸟啼声,他已坐起,另一个早晨巳开始。   搓热被冻得冰凉的手脚,他很快套上披风,收拾墙上的几张兽皮,赶着时间似地往山下行去。   昨晚他决定下山一趟,买点必需品。   到达山下数家居住的安门小村,不高的古屋压在村道两边,屋的背后是成堆的茅萆,屋顶、窗门差不多快被爬藤给缠满了。   有几条小狗和背着兽皮的北方大汉坐在村道的摊上。   这是皮货小集市。   年轻人瞧瞧匹处,找到--个落脚地,将几张兽皮摆在地面,自己则如老僧入定般坐在那儿,眼中一片茫然。连离他不到八尺的摊子也没瞧一眼。   不大功夫,背后那栋黑压压的木墙茅顶小屋,掀开左侧黄褐色薄窗,探出一位扎着两条小辫子的清秀小姑娘正往窗外瞧,目光落在年轻人身上,显出几分诧异——怎么有人在我家门前摆摊?   年轻人也惊愕地瞧向她那甜美的脸蛋儿,急忙收回目光。他以为这间小屋的主人已出门,才会摆在此地,谁知还有人在,也不好意思再摆,赶忙往左移。   “喂……”   小姑娘本也没有赶人的意思,叫到口的声音,顿觉得和人家陌生得很,只好咽不回来,不禁又多瞄了年轻人几眼,神秘地一笑,又去打开一扇窗。   打开门的却是一位年约六旬,灰衣瘦高的老人。   乍见年轻人及兽皮,反身往街头望去,摊子一直连到他门口就折了——实际上,此地摆摊子挡不挡门面是没人管的,都是村家小民,今天你卖皮货,明儿他卖盐巴,是主顾也是商家!撵个什么?   只是年轻人很少出来摆。   “小兄弟……”灰衣老人持着白胡须,走上前含笑道:“你卖皮货。”   年轻人也笑了:“嗯!”“摆在前面没关系,他们也都如此……”   “谢谢……我……货不多……我摆这里就可以了!”   十余年孤独生活,使他觉得说几句客套话都十分拗口,脸也有点红了。   青衣女子走出来,苗小的身材配上甜美的脸儿,自有一股属于她自己的神彩。对于年轻人的不安,她也感到好笑。   “你真老实……”老人轻轻一笑:“好吧!随你,不过下次欢迎你摆在我们门口。”   这句话逗得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着,“谢谢……”   青衣少女已咯咯笑起来:“爷爷,我们也要开张了!”说话间,眼神老是瞧向年轻人。   不但年轻人多看她几眼,连附近摊位那个北方大汉也指指点点,笑声不断。   老人似乎对年轻人深有好感,不多时已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稀粥。   “小兄弟,我想你可能还没吃早餐,这碗粥你就喝了如何?”   不善于交际的年轻人,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光是支唔,干笑着。   “喝了吧,出门在外,谁都有为难的时候,一碗稀粥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谢谢……”   年轻人终于接下那碗粥,自十七岁那年的某个早晨以后,他再也没有吃过如此可口的佳肴了。   他吃得很慢,每吃一口就想着过去那一件件不如意的事,十余年的流浪生活,使他有想不完的伤心事。   喝完了,他想把碗洗干净再还人家,可是他不知道水井口在哪儿,连兽皮也忘了收,一溜烟奔向村外小溪洗净再奔何来。   老人以为他失踪了,正觉得奇怪时,他已奔回。   “老伯,谢谢您……碗我已洗干净……”   “哎呀!这小事给小孙干就可以……”老人接过碗,颇有疑问:“咦?西头好象没井,你怎么……”“我是到山脚下小溪洗的。”   “山脚下?”老人惊讶:“你真的到山脚下?”“嗯。”   “就这么一点儿时间?”   这才多点儿时间,就打了个来回,少说也有四里路,这不成了飞毛腿了吗?就连号称轻功夫天下第一的天南春神的腾云仙步,也不过如此。   年轻人对老人的惊讶,只是淡淡一笑:“在山上住惯了,脚力可能强些了。”   “好!好!想当年我只要跑--半路程就不错了,你却气也不喘地跑个来回,实茌令人羡慕!”   老人将碗交于他孙女,又兴趣十足地走出来,他今天是找到抬杠的好对象:“敢问老弟贵姓?”   年轻人犹豫一下,回答:“我复姓公孙,又名小刀。”   “公孙小刀?”老人品味地念着,频频点头:“嗯!光听这名宇就知道你有出息!”   公孙小刀只是笑笑。   “小老头姓绿,名叫金福,那是小孙女君儿,早年嘛……还在中原做过生意,现在老了,不中用了!只好住在这里,得过且过。小兄弟你住哪?怎很少见你到村子里来。”   “山里……山道不好走,所以很少出来。”   “哦……”绿金福好象在找话题,但对不善言语的公孙小刀,他说得有些吃力,目光落在兽皮上:“你也作兽皮生意?”   “没有,只是换点东西而已。”“来!皮货我看看……”   金福似也想做这笔生意,抓起兽皮不知道懂或不懂,架势十足地看个没完。   “好货色!不知你要卖多少银子?”“随便都可以。”   “三两会不会太便宜?”金福拿的是一件纯白貂皮,若在中原至少值五十两。“不会。”   “好!我要了!君儿也该添件衣服了!再买两件刚好可以做件小褂子,就十两好了!”   金福马上冲屋内叫道:“君儿!拿十两银子过来,你爷爷今天给你添衣服!”   君儿似乎早就听见他们对话,应声:“好的。”已拿出银子,亲手交与公孙小刀,含笑而又爱不择手地抱起软貂皮,走入屋内时仍不时探出头来瞄向公孙小刀,笑不绝口。   金福想,生意也做了,可以聊聊天了。于是又问东问西。   “你一个人在山上?”“是的。”“家人呢?”   公孙小刀有点淡漠:“还有一位母亲在中原。”   “那你……”   “我娘要我寻药。”公孙小刀感伤道:“她身体不怎么好。”   金福也感受一份哀戚:“药……找到了吗?”   “还没。”“山里有?”“有,但不好找。”   “什么药?说不定……”“是传说中的雪神貂。”   金福差点噎着了,愕然道:“雪中之神,飞行千里,钻地无痕,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雪神貂?”   “就是它。”   金福搔头傻笑:“这…-我可能没办法帮你找了!”   公孙小刀笑了一声:“它并不好找。”   “你找了多久?”   “两年又九个月。”   金福咋舌,又有谁能有此耐性去寻找那种传说中的东西?   “山中真的有雪神貂吗?”   “有,我见过。”   金福嘘口气,“有就好,我是怕你徒劳无功……”   “多谢老伯……”公孙小刀感激地说。   此时村头人群忽然起了骚动,不知何时已来了数匹快马,疾速跑了过来。   为首的彪形大汉故意勒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神气十足。   “统统不许动!听大爷发落……”   一声大吼,众人骚动。敢情来者是一伙强盗。   金福见状已心生畏俱:“小兄弟……你……强盗来了!”   他本想要他躲入屋内,但觉得人家器宇轩昂,不像凡夫,一时也将话缩回。   公孙小刀也想离去,然而受人恩惠,不好立刻就走。   “我不是来打劫,我是来我人,没事给我安分一点!”   大汉骑在马上吼着,威势非凡。   此话一出,本该让村民安心才是,谁知忽有两名壮汉手提长刀,砍向那几名骑士,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公孙小刀见状已放心,问:“大伯……你认得他们。”   金福惊叫道:“不认得,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老夫躲都不及,怎会认得?”   打斗一直在村头进行,公孙小刀觉得这伙人不是冲着金福一家来的,便道:“老伯,我想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   公孙小刀含笑点点头,“我有点事,你能不能卖点盐给我?”   金福不但给他盐,还送他许多酱味。公孙小刀十分感动,把剩下的皮货也留下,提着小包往村外走去。   然而,此时又有几匹马奔来,旋风般包抄居民,领头者正是长白双鬼之一的黑无常巴谷。   他见到有人敢抵抗,二话不说,喝道:“给我烧掉此村!”   喝声震天,公孙小刀已闻,暗道一声:“不好!”又折回头。   巴谷指挥下,喽罗点燃火把,就往村屋丢去。绿金福的房子也没躲得掉。   火把丢入屋内,金福和君儿惊惶逃出,巴谷一见君儿便目露邪光,淫笑不止:“好个标致小妞!”   策马奔前,一手就想抓起君儿。   “救命啊……”君儿急呼。   眼见就快落入巴谷手中,尚差数十丈的公孙小刀见状,不假思索,右手一抄,折断树枝,猛往巴谷射去。   谁也无法想象树枝有多快,只一闪,巴谷已栽下马来,树枝己插到他的右手臂上。   再一箭步腾身,公孙小刀已掠身而至,扶起滚落地面的君儿。   此举登时惊住所有在场的人。   “好身手!好功夫!”   不知何时,生有两张嘴巴的没了和尚,已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不停地瞧向公孙小刀,赞不绝口。   公孙小刀替绿金福捡回火把,以免屋子被烧,转向巴谷,淡淡道:“你为何欺负弱女。”   “呸!你是谁?敢管大爷的事?”巴谷怒目而骂:“长白双鬼岂是好惹,给我拿下!”   他下了令,但没人敢动,都是俱怕公孙小刀飞枝伤人。   “妈的!老婆丢了也轮不到你到处打家劫舍!”没了和尚夹向两人中央,笑骂不已:   “巴老二,今天你还是认栽吧!一个回合不到,就伤在人家手中,你有什么能耐?回家吃奶去吧!丢人现眼!”   巴谷脸上一阵青红,怒骂:“我就不信这个邪!”话未说完,长刀已刺出。   没了和尚急忙闪向公孙小刀后方。公孙小刀一伸手,又将巴谷长刀拈住,稍一用力,己将长刀折断为二。   巴谷脸色在变,自己武功在江湖中不算绝顶也算一流,今日如此下场,对手武功岂非骇人听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楞在当场。   没了和尚笑道:“回去吧!没老婆再娶一个不就得了!看你现在多丢人!堂堂天鹰座下挂牌高手,人家放屁都比你强多了!”   巴谷脸色由惊骇转为怨怒:“这笔帐,咱们以后再算!”   说着已跳上马鞍,准备离去。   “站住!”没了和尚喝道。   巴谷愣了一下,没策动马匹。   没了和尚道:“记住了!别再来此村找麻烦,有事冲着我没了和尚就是。”   “没了和尚!”此语一出,巴谷部下起了骚动,对没了和尚的没完没了作风他们虽不曾见过,但也有所闻:“走!”   巴谷已气愤离去,连在手臂上的树枝也没拔下,众喽罗也跟着离去。   绿金福此时才嘘出口气:“好险!”转向公孙小刀,感激道:“多亏小老弟出手相助,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公孙小刀一笑:“他们不该欺负人的!你们受伤了没有?”   他目光落在君儿身上。   君儿甩甩左手,感激道:“谢谢你替我解危。”   公孙小刀仍以笑回答。   “我想我该回去了。你们多保重!”   不善交际的他,已动身离开人群。   绿金福想留下都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只见过一次面,君儿更不用说,女孩儿家只有目迎目送的份儿。   然而没了和尚可没顾忌,他是个吃四方之人,他已追上。   “小刀儿!等等啊!老衲……贫僧是来找你的!”   公孙小刀似乎有意避开他,走得更快。   足足追过一座山头,四处茫茫皆白雪。没了和尚说了不少好话,公孙小刀一点也没听进去。   “小刀儿!我是来跟你交朋友,帮你捉那什么貂的!”   公孙小刀闻言顿时愣了一下,但突然跑步如飞,急向深雪中飞驰而去。竟然足印过处,不留痕迹。   “小刀儿!小刀儿你等等啊!”   没了和尚急追,但追不到十里路,早已将人追丢,他不信邪,再追,看到的却仍是一片白雪。   他苦笑道:“这把刀子果然非凡。”   他下定决心,非找到此人不可。   公孙小刀回到住处,已是黄昏,他未休息,放好东西,抓着墙上弓箭,迈步走向雪山中。去寻找那雪神貂。   等他再次回到此地,已是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当他进到屋时,发现木屋里变了样,隐隐地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潜进木屋,突地踢开门扉……   “是你!”   不知何时。没了和尚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被他这么一踢,也蹦了起来。   “哇喔!吓死我了!”没了和尚拍拍胸口。轻笑道:“你这个人真是神出鬼没,很难找,足足花了我三天时间,够累的了。”   公孙小刀起初也感惊讶,但立时沉默地靠向火炉,加点枯枝,不再说话。   他在想,人已找来赶也无用,而且方圆百里也无栖身之所,不如过不明天再说,他若还不走,自己再找个地方搭屋就是。   “嗨!小刀……老弟!”没了和尚试着跟他说话:“天寒地冻,你一个人常年累月地住在山里,不觉得寂寞吗?”   公孙小刀没反应,挑着炉中火花,火花飞亮如天上星星。   没了和尚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其实,我是专程来找你作朋友的!”   “我想你的身手一定能打败所有对手,再加上我……”   “我还可以帮你捉雪神貂!”   至少说了一百多句,只有这句起了作用。   公孙小刀目光突现光彩,转问他:“你……你怎知我在捉雪神貂?”   他本想说:“你能帮我忙?”但觉得不妥,只好临时改口。   有了回话,没了和尚就高论开了:“我当然知道了,因方我想知道的事,我就能知道。”   “有一次我看过你射箭,就猜想出你可可能要猎雪神貂。何况有位百里先生,也看过你猎走赤眼狐。”   公孙小刀没搭腔。他又说,“我是真心的要帮你,虽然老僧我有时嘴里乱说,但交你这朋友?我可不含糊!”   公孙小刀感伤一叹,哺哺念着:“交朋友……”   从他习武开始就不知何者能成为朋友,十七年后的今天,他又何当敢接受?   “对啊!活在世上,应该有个知心的朋友,我来找你,就是要找忘年之交!你觉得如何?”   公孙小刀瞧向他那张老来顽童的装扮鬼脸,多少有点笑意,但想起往事,心又沉重起来。   “我还要寻找药……”   除了治好他娘的病,其它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没关系!你尽管去寻找,甚至我还可以帮你找!现在不方便,就等你找到药材以后,我们再交朋友!”   没了和尚脑子转得快,他认着只要在一起混久了,不就成了朋友,至于形式,有没有都差不多。   公孙小刀又不说话了。   “你刚才回来,是否找到了雪神貂的藏身之地了?”没了和尚很快将话题引开。   “找是找到,但是没完全把握!”公孙小刀道,“昨天还被它溜走。”   “它躲掉了你的箭?”   “我没射,箭只能射一次,如果不中,至少几个年头它不会再走出地面。昨天我只是想再靠近些,它就马上钻入雪堆里。”   “那该如何才能用箭?距离远不远?”   “百丈之内我有把握,只是这貂个头大小,又是白色,行动尤其快捷,我想,拉箭的破空声,一定足够让它钻入雪中,所以往往不敢射箭。”   没了和尚骂道:“这小畜生还真难缠!”骂了一阵,他又问:“你的想法,是要怎样才有把握?”   公孙小刀道:“让它飞起来,只要离地三尺就可以了。”   “听说它飞行速度比流星还快。”   公孙小刀很有信心地说:“我有把握。”   “有把握就好。”没了和尚又问:“它通常在何种情况下才会飞?”   “不一定,有时一时兴起就乱穿,不过它都在绝谷中才会如此,那是它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果真不好惹。”   公孙小刀兴致很高:“但有一种情况,它一定会飞起来。”   “什么情况?”   “雪崩!”公孙小刀解释道:“只要山雪崩塌,它为了逃开,一定会飞向山顶以免被活埋,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没了和尚道:“你现在就等雪崩?”   公孙小刀点头,不久他又道,“其实雪崩是可以制造的。”   这就是他需要帮手的地方。   “怎么制造?你要我用吼?”   “不成,谁可以用吼叫声震动雪山?那样同时也会惊动雪神貂,它就知道是人所造成,它不会飞往山顶,只会随着崩雪跑,想射它就更难了。”   “依你的意思呢?”   公孙小刀十分认真地说:“我想过好久,除了天然雪崩和下雪外,其它都不会奏效,下雪自然是不可能,只有使它自然崩塌了。”   “既是自然,何来使它之有?”   这问题不怎么好懂,公孙小刀马上解释:“所谓自然雪崩,就是在崩塌之前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只在山顶动手脚就可以了。”   “用一种无色,尤其要无味的强烈溶液,倒在山顶,让他浸湿冰块,等到分割到一定时候必会崩塌,由此就可以引起雪崩。”   “这方法很好,但那溶液……”   “我想好了,流沙散。”   流沙散白色透明如水,沾上既蚀,与硫酸性能相同。   “好!就这么办,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再两天好了,我必须找到流沙散!”   不必两夭,一天时间,公孙小刀已从山下小镇找回流沙散,两人趁夜又赶往雪神貂藏身处。   越往深山,山蜂越高,直至一处山蜂如剑,一根根如桂林石钟乳般的雌伏雪地中。   “远没……这些山蜂少说也有百年没人来过……一上一下,至少花上半天时间!”   “哇呀……”公孙小刀指前面山峰,“过了这些山峰,前面有一处马蹄断崖,它就躲在崖谷中。”   “妈的!这小畜生真会找地方……”没了和尚见这峰中散出不少蒙雾,已感到此地必然是天然奇阵,弄个不好,恐怕就进得去出不来。   公孙小刀很熟练地领着他,有时走前五步,就得斜退过丈余,曲曲折折,弄得没了直咋舌。   果然,经过山峰,前处己出现半圆形状的断崖,像要把两人包围起来一般。   说它是断崖,那是指从崖顶往下看,现在公孙小刀立于一座峰顶瞧去,那片断崖就如墓碑横在前面,森凉幽静。   公孙小刀十分仔细往崖下瞧去,若非眼力极佳,定然无法见着因光线被四处高峰挡住,又罩上深雾的峰底景物。   没了和尚瞧了老半天,一点收获也没有。   公孙小刀没多大把握,直到他算过方位再搜寻,才看见靠崖角处有东西在动。   这动,也只是雪花稍微往上喷,确是貂鼠之类的东酉,在雪里玩耍而已。   没了和尚看不到,只有问:“它在哪儿?”   “在雪中,好象在玩耍。”   “你确定是它。”   “除了它,没有动物在深崖中来去自如。”公孙小刀接着说道:“我们再等着看。”   果然不久,雪中已穿出一个拳头大,接着一条松鼠似尾巴的纯白老鼠。   公孙小刀这才放心:“不错,就是它。”   他转向崖顶,指向左前方一处高峰:“你就在那里下手……还是一起去好!”   他怕没了和尚经验不足,此次他志在必得,不能有任何差错。   两人直向崖顶,顶面视野较宽,但边峰凸凹不平,崖峰就如瀑布状,已有不少冰棒。   公孙小刀选好离崖边七八丈远的地方道:“就这里!分三段,前面六尺处撒白散,再来三丈,然后是七丈左右。”   他用三处,如若一处不行,也还有另两处可以引起雪崩,当然,数量分配得当,仍可造成同时崩塌。   此处稍微凸出崖面,只要擞成弧状,就可以切开连成一片的冰块。   “你撒完之后,就往后,越后面越好!我不知道雪崩面积有多大。”   “没问题!”没了和尚精神十足,道:“现在就撒如何?”   他想撒完也好跟他到别处去,看他如何捉捕猎物。   “不行!”公孙小刀道:“撒下去若太早崩塌,找来不及应付!若没效,你还要再弄一遍,必要时还得躲开冰块,我在那边山顶后方。”   他指向右边前方那座山峰,“撒卞去后,我会到你那里,你在撒,你若要看就找一处能见着崖面的地方就可以了,我在赶它飞向崖面时,再杀它。”   “为什么要赶上崖面?它一飞起来……”   “它一飞起来,一方面距离不怎么够,最主要的,是那时正好雪崩,就算射中,它也会掉落在滚雪中,而被埋住,想找就更难了!”   “好哩!都依你!”   两人各自行动。   没了和尚拿出不几包白色粉末,依计划行事。   公孙小刀攀向另一座山顶,也已经挽弓拉箭。   两刻钟以后,没了和尚撒了粉末,粉末沾地,立时侵蚀,直往下陷,不知是药性强,还是沾上溶水成液,速度十分快捷。   没了和尚见状,也加快速度,撒完三道药线,赶忙躲向后方。   公孙小刀目不转睛地盯着崖底雪神貂,深怕他一个没注意,让它逃走。   撒药不到半个时辰,突然冰块往下掉,至少有千斤重,等它第一次撞击冰壁,冰块如炸药开花,四分五裂地射开,宛若元宵灯火。   与此同时,一声地动山摇的爆裂声响起,震得整座雪山摇晃不已。   声音过处,又有数处雪崩,如万马奔腾般直向山崖,气势之壮,简直可以吞掉整个宇宙。   雪神貂也惊觉,不知是诡计之下,它已飞向山顶,宛如流星,刻出一道晶莹白线,直冲而上。   公孙小刀没想到雪崩会有如此之剧烈,震得他无法稳定身子,眼看猎物已现,不得已,硬是咬紧牙根,双腿插入雪中,想稳住身子但仍效果不好。   白光已将行向山顶,当机立断,他不得不腾空而起,摆脱地动山摇,拉开硬弓,电也似的射向目标。   如果说雪神貂是流垦,那么他的箭是专门射毁流星的飞弹。   天空只见两道光线,合在一起,最后落向山顶。   次时公孙小刀已腾身而起,飞出落脚之地,从山峰直往下滚。   地仍动,地仍摇。   足是过了两刻钟,大地方静下来。   深不可测的崖底,差不多快埋平了。   没了和尚走出崖面,正紧张地找寻公孙小刀下落,四处高叫。   不多时,公孙小刀从雪堆中走出来,好象被埋不止早第一次,他已懂得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保住自己,看起来伤得不重。   他关心的是否射中猎物,飞身奔向山顶。   山顶,没了和尚早已拾起一箭穿心的白貂,他没心欣赏,真到公孙小刀走上来,他才放心的将白貂交给他:“成了。”   “嗯!”   公孙小刀激动地打了个冷战,赶忙接过奄奄一息的白雪貂,突然又觉得它十分可怜,不停地抚着它背毛。   没了和尚见状,安慰道:“只有生命,命太虚,谁是形,未见是形,因果轮回,说不定它前生欠你娘的债,今生是来报答的。”   公孙小刀赞叹不已,“传言果真不假,此丹听说可解毒。”   没了和尚叹道:“希望它能治好你娘的病!”   物已猎到,他不再停留,埋了神貂,两人已随步往回路行去。   到达木屋,公孙小刀归心似箭,一刻都不愿停留,收拾一些衣物,便要赶回中原。   这正合了没了的心意,且他帮忙猎得雪神丹以后,公孙小刀对他很是感恩,话也显得较多。   临行前,他不忘去拜访绿金福祖孙。   然而   安邀村,再也不存在,只有一堆灰烟、废墟,整个村子被烧了个精光。   “天杀的巴谷!”没了一骂出口:“一点良心也没有!”   公孙小刀觉得胃在收缩,想呕,还有一般残灰味道,他闻的却是血淋淋的屠杀味。   走向记亿中金福的房屋,想从中寻找他们是否己遇难的证物,但翻动许久,除了灰炭以外,再也无法找出其他象样的东西。   “大师……”公孙小刀茫然道:“你说那位巴谷是什么长白二鬼?”   他没闯过江湖,对于江湖的名号十分陌生。   “没错,他们已投靠天鹰教麾下。”没了道:“别再叫我大师,我们都已是朋友,叫我酒没了或者醉鬼、酒缸!都可以,只要沾上酒字,就足以代表我。”   公孙小刀没回答,沉默地立在该处。   没了和他相处数日,己知道他个性不会和人争吵,只会静静地听人说话,如此一来倒把没了拱托成油腔滑调了。   “老弟别介意,我就是话多些了。”没了有些歉意道:“你要问我,如何可以找到他们对不对?”   公孙小刀点点头。   “有点问题,天鹰教刚成立不久,还没生根,目前在王屋山一带,也许会逃走,我向你保证,如果那家伙捉走他们祖孙俩,我一定负责将人要回来。”没了说得满有把握。   “谢谢你。”公孙小刀感激地说。   “客气。”没了道:“好朋友,不必说那么多。对了,我去找人以后,将来要到哪里去找你?你娘住在何处?”   “我家在风翔城西青河村后的一家小房子,那里有棵椿树。”   “凤翔城……”没了念了两句、突然惊愕地往公孙小刀瞧去:“你说的是渭北的风翔?”   “嗯。”   “你也姓公孙?”   “嗯。”   “那……”没了起了毛,“渭北秋月寒,号称武林三大高手之一的公孙秋月,两大世家的公孙世家和你是什么关系?”   公孙小刀轻叹道:“我娘是公孙老爷的女仆,我在老爷家出生,后来我爹死了,公孙老爷赐我们母子姓,所以才姓公孙,我本姓春,我六岁就搬出来了。”   “哦……”没了有些失望,但随即又信心十足地说:“没关系!英雄不怕出身低,管他什么渭北秋月寒,江东柳西绝,我对你是信心不改,你一定是第一把高手。”   公孙小刀只是淡漠一笑,他根本就不了解高手是何含意,他只想平平安安地过他这平凡的一生。   没了和尚也不愿再耽误时间,立时告辞:“我走啦!最晚一个月,我一定会去找你,再见!”   他走了,临走扔出一句含有笑声的话:“帮朋友办事,够来劲的!”   公孙小刀送走他,也举步朝中原出发。   凤翔城,公孙府,富可敌国,若说天下有两位富翁,一位就是公孙,另一位则是姑苏慕容。   天上神仙府,地上公孙府,纯白丈八尺高的大理石墙,块块雕有奇花异兽,殷红琉璃瓦宛若透明的红玉,托在月宫宝殿中,让人不敢相信世上会有此建筑物。   然而最令人赞颂的不是公孙世家的财势,不是宅第的豪华,而是公孙府的武功。   “秋月寒,路不归。”   公孙秋月的剑起了寒意,有路,你也回不去了。   若和公孙秋月为敌,那只是死路一条。   公孙秋月雄立江湖数十年,还没吃过败仗。   十五年以来,每三年一次和世交的慕容府例行比武,公孙秋月已连续战胜慕容天。   现在比武的日子又将来临。       第二章 六绝神功惊月斩     公孙秋月不停地练功。   后院百花盛开的花园,一处铺黑石地砖的平地,一把青光剑挺闪闪,锋利剑锋扫得七丈开外的梅枝摇荡不已,整个身形已被剑影罩住,分不清四肢五官。   突然一声龙吟,剑如吞天腾蚊,急射左边一探芙蓉花,只一煞闪,瘦高的身形已停在花前,一把剑尖笔直地刺向花蕊。   公孙秋月呼吸急促,额头全是汗珠,六旬余的脸孔有了许多皱纹,头发也斑白多了。   本该是精芒射人的眼神,现在也变得淡然无光了。   最令他失望的是他的手在抖,虽然看起来仍很直,剑尖仍刺向花蕊,但他知道该刺第三蕊才正确,他却削下了第二蕊,伤了第一蕊。   握剑的手不在稳了,这对一个高手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却发生了。   手在抖,心也在抖。   老了吗?人真的会老吗?   半年前,他就觉得有点力不从心,现在比武日期已近,他更觉得紧张。   他本可交给儿子这个担子,但儿子是二娘所生,才十七岁,怎能担得了这个重担?   交给他弟弟,或是他侄子,尤其是飞雾,年纪轻,武功又好,但他弟弟会答应吗?自从飞雾练功走火入魔以后,他俩就有了嫌隙,又如何开口?   慕容寒的功夫岂是好惹的?   眼看就要输掉今年的比武,他还是没办法使自己的手稳下来。   渭北秋月真的能不败吗?   此种心情压力,说有多重就多重。   收起长剑,擦去汗殊,祥和的脸孔现在也出现几许愁怅。   望着那棵小时候自己植种的青松,简直要比他腰身还粗了。   再看看松旁边一棵小松,也有小腿粗了,他还记得那是女仆春来的儿子小刀,五岁时种的。   “也许二十出头了吧……”   公孙秋月不再练武,收拾一下,脚步有点蹒跚地步回屋内。   三年前公孙小刀回家一趟,三年后他再次抱着兴奋的心情回到青河村。   小屋依旧,只是摇摇欲倒,左墙角也多出一个小洞,不时钻出一条野狗,围着庭院的篱笆也倒塌不少,缠满牵牛花。   冷风吹向茅屋小窗,呀呀声音戚戚传来。   “娘……”   公孙小刀声音低嘶,眼眶已红,急忙追向屋内。   厚厚的灰尘,墙角满是蛛网,倒塌的桌椅,至少有几个月没人住了。   泪水从他眼角滚下来,慢慢地,就象小草尖端的露水,凝聚够了才会往下掉。   “娘,您不能离开我……”   没有人回答。   十几年了,他们母子俩就如此相依为命。没有显赫的家世。每一餐,每一顿饭都要辛劳力去赚,每一针,每一线,每件衣服都要慢慢地缝,慢慢地做,虽然很清苦。但总是亲情,相依为命。   十多年了,没有过多的奢求,只希望能尽一点孝道,让年迈的母亲安享余。   十几年的跋山涉水,吃尽苦头,替母亲找回药,怎受得了母亲就这样走了?   ——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   “你母亲走了。”   公孙秋月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背后,神情十分悲痛。   公孙小刀抹去泪珠,红红的眼睛瞧向他,哽咽道,“老爷……你答应照顾我娘的……”   终于忍不住,还是滚下泪来。   公孙秋月也落泪,走向前,扶住小刀,过了一段时间才道,“我已尽了力……”   小刀拭去泪痕,强制悲戚,仍低着头:“我娘她……她还交代什么了吗?”   公孙秋月道:“她要你好好照顾自己,别为她难过……”   他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她还说过……”公孙秋月犹豫一下:“她还说要你好好保管药物。”   “娘都已……”小刀深深吸口气,压强心头悲痛:“我娘葬在哪里……”   西山外,可俯视整个凤翔城,正巧对着公孙府的大门。   墓碑仍新,黄土已添新草。   “故春来夫人之墓”左下角写有“公孙众子孙敬立”   对一个女仆,公孙秋月以夫人相称,尊敬之心可想而知。尤其以公孙世家众子孙立碑,更有一层意义存在。   “娘……”   公孙小刀跪在墓前,终于昏过去了。   公孙秋月扶起他,并没有叫醒他,直到夕阳西下,一片金光,从公孙府墓后透向墓碑,他才醒过来,   焚香立柱,纸线轻烧,他膜拜不起。   “娘,连您的墓碑都不是孩儿所立……”   他伸出食指,运功在正中“故春来夫人之墓”红字左下方再刻上“不孝儿小刀叩泣。”   天已黑。公孙秋月问:“小刀儿,跟我回去如何?”   “老爷,谢谢您,我想守墓……”   “也好……若陪完你娘就回来,不要再流浪了,住近点,也好照顾你娘……”   “多谢老爷!”小刀深深向他施礼致谢。   “欢迎你来!晚上天冷,要多加衣服。”   公孙秋月蹒跚地走了。   小刀却有说不完又说不出的话,要告诉他母亲。   “娘,您怎么留下刀儿……”   夜风在吹,泣声已停,小刀儿抱着墓碑睡着了。   十天的守墓后,小刀儿已回到公孙府。公孙秋月让他当副管家,他不安,他只希望安静地过日子,就做个花匠,终日陷着花草树木,也使他平静了不少。   他的回来,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只不过是多了个花匠而已。   公孙府仍平静如昔。   公孙秋月似乎有意传授他武功,特地吩咐他每天早晨都要到那座练功庭院浇水。然而小刀仍然专心一意提水浇花,对于武学根本就没兴趣,几天来连正眼都没看过秋月寒在练功。   公孙秋月见不说话是不行了。   “小刀,你练过武功?”   “没有,只是学过正统武功。”这十余年来,他从捕捉奇兽中悟了不少方法,也练了一身无法想象的身手,只是他并不懂——武,就是力。功,就是功夫。并不是定要功力舞剑才算是武功。   以他狩杀雪神貂那一箭,说出去,也许人家根本就不信——因为他们没见过。   他一直认为象老爷使的剑法才叫武功。   公孙秋月已有七尺余,小刀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你身躯很好,想不想学点功夫?”   公孙小刀犹豫没有回答。   “学一点,能强身,也能防身,如何?”   “老爷……”公孙小刀想说他并没有仇人,不需要武功刀枪的。   公孙秋月慈祥笑道:“学学也好,公孙家族本来就在江湖武林之中,种种恩怨难保永远没有劫难,我不希望你们有所损伤,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他又说:“你们虽非护院武师,但你最好还是找机会学上一拳半腿的。”   盛情难却,公孙小刀终于点头:“那小的就学学。”   “好!这才像年轻人。”公孙秋月拍拍他的肩头:“我先教你如何运气!”   他所传的正是公孙世家从不外传的秘诀六绝神功。然而他只是说:“教他运气。”按规矩只能传嫡亲弟子,他是违法相授的。   他不厌其烦地解说身上穴道之功能及作用,再教他运气心法。至于拳脚架势,他倒不怎么注意。   公孙小刀对此门功夫觉得好奇,学的十分认真,也很有效果。   经过几天调息,现在他终于明白,以前丹田一股真气可以很自然冲向手脚四肢,使自己出手快速,但却无法冲向背部和腰腹,原来这都是脉胳真气行走不正确的原因。   现在他很容易就可将真气运行到身体任何一个部位,无形中,功力似乎又加强了许多。   这天他仍旧到花园去浇水,但来的不是公孙秋月,而是他的女儿湘雨和儿子小溪。   他们也想练功比武。   公孙湘雨一身翠衫,娇美身段均匀柔美,提着长剑快步奔向此地,娇笑道:“弟弟,今天爹不在,我们也来此处过过瘾!”   随风掠起的秀发,配上一副清纯脸蛋,公孙小刀似乎可以从她脸上,捕捉当年比他小三岁的大小姐,不禁多看她几眼,尤其那对甜美的眼睁,仍是如此迷人。   面对满腮胡子的小刀,湘雨并没有看出他就是当年陪她玩耍的小刀哥哥。   “弟弟,快来呀!”   院道又奔出一位十余岁的青年劲装的少年,眉字之间除了精明外,还显得有点稚气未脱。   两人对公孙小刀并未有什么特殊反映,已各自练起剑法。   小刀看主人练多了,现在瞅瞅他们,气势自是差多了。   他不再看,仍然去浇水。   庭院左方已出现一位白袍年轻人,他身后有位剑童捧剑立于一旁。   “哟!二堂弟,今天打扮得挺有派头,还找了个捧剑的!”公孙湘雨瞧瞧她二堂弟飞雾眉头那对倒立眉毛,一副多傲神情,心里就不舒服。   他有点不屑地笑道,“公孙世家有你这样的弟子,实在是没什么光彩的,这一式飞花逐月,我十五岁时就比你们练得好,看来你们是枉费功夫了。”   “怎么?想要较量是不是?”湘雨横剑,不客气地说。   “也好!我正愁找不到练剑的!”   话未说完,他巳抽剑,腾身,罩向湘雨。说打就打。   双方开始接触,公孙飞雾不傀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只几个回合就逼迫得对方手忙脚乱。   湘雨似乎也打出火来,硬是抢攻,干脆不守了。   公孙飞雾冷笑不已:“给我玩真的?好!我就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话还未落,剑走偏锋,存心削落湘雨衣服,只一闪身,湘雨已哀叫,长剑落地,双手抚胸。   “少爷!不可以……”   公孙小刀以为公孙飞雾还要出手,情急之下他已叫出声来,想拉住他。   岂知公孙飞雾虽任性高傲,也不敢太乱来,削掉湘雨的左边衣襟之后,举剑指空,停在那儿,突听小刀叫声,转向小刀,剑尖顶住他胸口,戏谑道:“什么时候公孙世家的下人会教训起主人来了。”   小刀知道自己太鲁莽而冒犯了人家,不再说话,低头站立。   公孙飞雾剑尖一洮,小刀胸前的衣服已被削成碎片,露出结实的肌肉。   “给我记牢,你没资格管少爷我的事!”   小溪看不惯,叫道,“二堂哥,你太过份了!怎可以如此对人?”   公孙飞雾瞄向他,冷笑不已:“要想教训人,就得练好武功再说!象这样光叫有何用?   哈哈……”   狂笑中,他已离去。   湘雨衣服已破,不敢多停留,急忙奔向厢房,小溪瞧着小刀,歉意道:“你是小刀儿吧?别在意,我送一套衣服还你。”   “不用了,小少爷。”小刀淡然含笑回答。   小溪也没有再说话,再看他一眼,已追向湘雨。   小刀看看自己空落的胸口,对于此事,他似乎十分习惯,并没有多大反应,脸无表情地注视地上长剑,走上前,将它拿起。   蓦然长剑一提,人随剑走,不可思义的射向公孙秋月每天练剑那株芙蓉,凌空一个打转,一支青钢剑己无声无息地刺穿墙上至少有两尺厚的花岗石。   他用的正是公孙飞雾伤他那招飞花逐月。   他轻轻拔出剑,竟然剑身一点刮痕也没有,好似刺中的是块豆腐一般,进退自如。   这不是宝剑,能如此轻易穿硬石,又不着痕迹、声音,只有一个字快,快得飞也似的。   十几年来,他练的也全是这个字——快。   功夫的高下、深浅,也可以说大部分取决于这么个快字。   捡起地上碎衣片,他准备送还长剑。   轻风吹过,芙蓉花蕊已慢慢掉落,只有一蕊——第三蕊。   公孙秋月今天没练功,因为他必须去一趟庐山海孤岭。   此地正是一星期后,武林两大世家比武的场地。   十五年来,他第一次提前来此观察地形,只想多了解场地,多一份致胜准备。   此次他乃单独行动,不能泄露行踪,否则对公孙世家名声有所损辱。   其实场地也不过是杂草多了些,一切依旧,能注意的也只有天候、风向、冷暖和云雾而已。   一往一返,已花掉两天时间,离较技只剩下五天时间了。   这五天,公孙世家上下乱哄哄的,有的兴奋,有的抱怨,有的感叹,有的烦闷,有的满不在乎。   大致来说,年长的较年少者感触较多,尤其公孙秋月,他似乎没有多大把握,心情沉重得很,却又不得不安抚众人,时而装出不在乎的笑容。   这些事对小刀来说一点用意也没有,公孙府虽豪华,但下人住的地方仍很简陋,倚在偏僻角落,一丛长高、落叶、又长新技的竹丛,青黄交错,十分零乱。旁边一口方古井显得湿漉漉的,屋角下摆满锄头、畚箕、竹编、淹渍大水缸。   一切柴米油盐,衣食住行,要用要洗的,可以说全出在这间房舍。   虽乱了些,但他们打扫得干干净净。   小刀窝在这间不算透光的小屋里,只要夕阳爬过墙上那扇田字窗,屋里就暗下来了。   他坐在自己找到的古旧得好象是供小神位的桌子前,桌子对面墙上钉个小木板,上面放着一炉香,两支红烛,供在墙上的是他刻制的母亲灵位。   桌上置有几本书,一副笔砚,有一盏烛灯,虽然黑漆漆,他仍没点燃灯火,望着母亲灵位发呆。   他在想隔壁廖大叔,一生在公孙府当仆,一家人过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都打算继承父亲之业,常常殷勤劳苦。本来,母亲也可能和他如此过的,为什么要搬走?如今自己生活安定了,总是少了些什么……   他在想以前母子相依为命那段凄苫日子,在想老夭为什么总是折磨苦命人,给了母亲疾病缠身?   他在想母亲时时说的那句话:“要是你父亲还在,你又何必跟着娘受苦呢?”   他在想自己从记事开始。就不知道父亲生着何种模样。   他想的事情很多,全是回亿,没有憧憬。   “老爷……您怎么来了。”   小刀突然惊觉有人逼近,一抬头,公孙秋月已立于门扉。   “老爷,这地方……”小刀觉得此地又小又黑,实在不适合老爷光临。   “没关系!”公孙秋月含笑道:“几天忙碌,倒忘了你,今天较清闲,我就自己来了。”   小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呆立于屋中。公孙秋月点燃线香,恭敬拜着神位,插上香后,才又道:“功夫练得如何?”   “老爷您坐!”小刀拉出自己方才坐的竹椅推给他,“还可以。”   公孙秋月含笑道:“有进步就好,你也坐!”   他要小刀坐在床沿。   “你知道后天和慕容世家较技的事吗?”   公孙秋月问。   “知道。”“你想不想去?”“老爷……我武功不好……”“去看看如何?”   “老爷,我是下人……”   这句话说得十分吃力,也划开两人的界线。公孙秋月若无故带个下人去,必定会引起非议,也许会使小刀难堪。   “其实你我又有何差别呢?”公孙秋月有感而发,不再邀他同去,他问,“你对于较技一事,有何感触?”   “我没有……我不懂这些。”   公孙秋月感到一丝歉意,老是问人家江湖事。转了话题:“我是想来告诉你,有较技就有胜负,不管胜负如何,还是希望你能继续练下去。”   “好。”小刀回答很爽快。   “另外就是,我暂时离开几天,一些功夫无法教你,这是我手抄的招式,你先拿去学,回来以后我再指点你。”   他拿出一本小册子交予小刀。   小刀翻开,都是剑招,正是公孙世家绝学“惊月斩”。   “老爷,这些刀剑……”   他看到刀剑招式,就有那种血淋淋的感觉。   公孙秋月慈祥笑道:“你拿去吧!这是惊月斩的秘诀,虽只是剑式,但也能化为掌法,不用剑也可以练,不过你要记着,一定不能丢掉或让人发现,背下来烧掉更好,知道吗?”   小刀拒绝不了,只好收下。   “时间不多,我们明天就出发,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来。”   “希望老爷旗开得胜。”   公孙秋月拍拍他的肩头,己含笑离去。'   小刀走出门外,已有几名下人围上来,东问西问——大老爷来找下人,可说是破开荒的第一道。   小刀的回答是说老爷看他年轻力壮,是否要和武师一同去庐山。   众人觉得,他不去实在可惜。   庐山已聚满各路江湖英雄好汉。   三年一度的武林两大世家较技,在武林来说是件大事,比少林解阵、华山论剑并不逊色。   海孤岭位于庐山南麓,三面断崖,一面峭壁,四处云雾弥漫,绵绵如海,因而得名。   海孤岭上的杂草已除,分两边相对置有五张大师倚,中间左方靠蛸壁处,则有三位高人坐于斯,分别是少林掌门无心大师,武当掌门木阳子,另一白发老者则是辈份极尊的华山长老无怨老人。   公孙秋月坐于左边太师椅,与他平坐的是他的弟弟,左脸划有一道两寸长刀疤的公孙断,依次为飞雾。湘雨和小溪。大公子飞云因武功尽失而没来。   右边慕容世家来了四位,慕容天、他儿子慕容白,以及夫人情柔,女儿慕容雪。   慕容天显得精神特别好,从三十一岁开始,他就负下交技责任,现在已有十八个年头,正值壮年期,功夫自是更精纯。   四周观众十分沉静,能上得了海孤岭,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有头脸的人,人们自然十分珍重。   晌午已至。   无心大师含笑而立:“三年——慕容、公孙较技盛会已近,此乃武林中最无杀伐而撼动人心的切磋,老衲在此宣布比武开始。”   四周--阵掌声。   公孙秋月起身抱拳拱手:“慕容老弟,幸会、幸会!三年以来想必神功大增,小哥我当全力以赴。“   慕容天也起身抱拳,笑道:“岂敢,谁不知渭北秋月寒声如贯天地,小弟我只能讨教,何敢言切磋呢?”   “客气了!”公孙秋月也不再客气,道:“老弟,咱是否仍以三场为胜负?”   “就随老哥。”慕容天道:“剑术、掌法以及内力。”   “那以掌法开始如何?”   “好的!请!”   话声一落,慕容天长啸震天,天马行空,从容不迫,潇洒地掠向中央。   秋月寒也不落后,一个燕子抄水,端的如天神下凡,看得观众惊叹不已。   两人见面,二话不说,慕容绝学玄夭掌幻化排天倒海气势,袭向秋月寒上三路要穴。   秋月冷静应战,拍出三掌,化解左边攻势,再二腾身,掠向空中避开五掌,反手一扫,似乎有点像少林摔碑手,奇快无比地劈向慕容天背后空门。   “好招!”   幕容天大喝,回马金枪似地一个飞踢,点上秋月左腰,借此扭正身形,双掌封出,硬是击向秋月左掌,来个掌对掌。   然而秋月并不想硬拆,吸口真气,借着慕容掌力飘向左前方,双脚着地,舞动右手,忽然腾飞再起,回旋数圈,带起一阵强风,如山洪爆发般击向纂容。   慕容天有备而来,扎稳马步,双掌封出,等待这一致命一击。   双方再战,秋风似扫落叶一般绕慕容天打转,掌影幢幢,啪啪之声犹如鞭炮。   缠战数招,双方额头都有了汗珠,攻势仍未停顿。从打法看来,可以猜出秋月在使巧劲,以避免耗损功力过多。   慕容天在实打,想以快捷的攻势取姓。   突又双方大喝,慕容天出掌冲向秋月,攻七掌,逼得秋月腾空而上。   幕容天急起直追,云天绝尽展无遗,摧拓拉朽般冲向秋月下盘。   此招他势在必得。   秋月身居空中,变化较为不易,改守为攻,尽是封招。   如此一来,则如皮球般不停地被慕容天击向空中。   慕容天见状心生一计,急忙撤招,让秋月下坠于地,再一个欺身,泰山压顶般罩了下来,威力无可匹敌。   秋月下坠,众人尖叫,眼看就要伤在慕容掌下,不得已来个大旋身错开双掌。左掌在下,右掌硬接着慕容双掌。   猛然巨响,慕容天倒射而退,连翻七个跟头,点向峭壁方飘落于地面,喘息不已。   秋月则在地上不停打滚,直到快抵达坐椅,方才站起。   衣衫已沾上黄泥,有点狼狈。   湘雨见状急叫:“爹!”   本想去看看秋月伤得如何,却被公孙断阻止。   照表面看来,似乎是秋月输了这场比赛。   双方走近,互相哄手,英雄相惜般苦笑不已。   许久,慕容天才淡然道:“我输了!”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   明明是幕容天将秋月逼向地上,怎么会输呢?   秋月苦笑:“侥幸!”   此时无心大师方起身说:“第一场掌法,秋月独胜。”   欢呼声起。   尤其是公孙世家那边众人,都大呼秋月寒不愧秋月寒。   其实刚才那场打斗,内行人一看就知道秋月在最后一招让了半只手。   慕容天虽反冲而上,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但当他全力扑击时,已没考虑防守,小腹空门已露。   如果秋月寒月以双掌逼退也行,但只用单掌,左手击向地面,虽可增加反击劲道,但总比双掌来得弱。   既然较弱也能抵挡住幕容天一掌,那么左手再击向幕容天,可就轻松多了。   秋月仅在逼免伤亡。   所以这才算赢了这场比赛。   慕容天并不想休息,他想以年青力壮来占点便宜,立时道:“第二场剑法还请公孙哥指点。”   公孙秋月含笑点头:“小心了。”   双方又展开剑势,气势比掌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容天已从过招中感觉出秋月的剑法并不稳,顿时心中大定。   十招一过,突然慕容天大喝,名传武林的慕容七剑己展开,一阵又一阵剑影,如鱼群般蜂涌地罩向秋月,犹如翻江倒海,气势磅礴!   秋月的惊月斩更不在话下,火山爆发似的,冲过一丛又一丛,一点也不逊色。突然双方倒射七、八丈远,一个旋身后又倒射空中。   宛如一道银虹挂在空中。   再次触及,连续三次。   宛如爬高塔,急往上冲。   最后一次触及完成!   双方已错开,倒飞回地面。   秋月脸色有点白。   他知道过场比赛已经输了。   无心大师和木阳子及无怨老人已起身,走向秋月和慕容。   很容易找出两人胸口紫宫穴上一道细痕。   不久无心大师才宣布:“第二场,剑术幕容独胜!”   众人欢呼。   年轻气盛的公孙飞雾已站起来:“我家的剑法不可能失手的!”此语一出,千百道眼光已齐往他射来。   秋月点头道:“不错,飞雾,伯父输了。”   飞雾叫道:“那一定是您认穴错误,或是出手过慢,才如此。”   公孙断虬髯甩动,活象个张飞,叫道,“飞雾不得无礼!你大伯武功岂是你能批评的?”   飞雾不甘心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秋月哑然一笑,转向慕容天,“你的剑法实在锐利无比。”   慕容天一笑:“运气罢了。”   这一场胜负在于,双方交错击剑,然后各自找机会剌向对方穴道。   秋月稍偏了一些而输了。   第三场内力已展开。   双手四掌抵合,输赢在于陷下脚印多深而分胜负。   几分钟不到,两人开始流汗,众人的心也随着两人的比斗而挂于胸口,有的更加捏紧双掌,浸出的汗水比在场上比赛的人还要多。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双手开始抖动,双腿微震,地面已开始下陷。   秋月腿部通红,开始呼吸急促。   幕容天也差不到哪里,脖子粗如大腿。   两刻钟已过,两人衣衫都已湿透,脚印已陷下三寸。   秋月咬紧牙根,有点急躁。   慕容天闭眼咬牙,但仍然算得上是平静。   可能拖得过久,对于秋月很不利。   到了此刻,所有在场的人都已屏气凝神,暗暗为自己所期望得胜的角色加油。坐在椅子上的人也都站起来。   现在双方已都吼出沉声,拼斗已达到最高峰。   秋月尽量不便自己的表情过于紧张,以免影响了公孙世家的名气和众人情绪。   但慕容天却没这样顾忌,因为他比秋月少说也得差二十多岁。内力不足,就算败了也不怎么丢人,所以他可以全心拼斗。   如此一来,好象慕容天已有所不支,他双手抖得很厉害。   突然,秋月身躯往后一倾,脚印也陷深不少。   众人惊讶地叫出声音。   蓦地,又有狂笑声传来   “哈……”   笑声末落,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位蓬头乱发,破衣破裤,形同乞丐,状如疯子的糟老头,疯癫般走向两人:“你这种功夫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孙世家?哈哈……”   突然出掌,击向秋月和慕容天,两人交功正吃紧,谁也没法脱身。   登时,秋月被打个正着,当场倒地吐血。   “爹……”   湘雨惊叫已冲上去,想救秋月。   其后又冲上不少人。   众人一阵骚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情实在太突然。   无怨老人立时喝道:“拿下此人!”   有了指挥,众人方攻向疯老头。   “你们算什么?他秋月又算什么?他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孙世家!这么差的武功,哈哈哈哈……”   疯子在众高手围攻之下,竟然来去自如,如此功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公孙断更是双目尽赤,一心想为哥哥报仇,不顾性命地缠住他。   “公孙断,你也不是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哈哈……”   疯老头一掌击退公孙断,不再缠斗,腾身掠向山下,快捷无比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他那狂傲的笑声,回音不绝。   任谁也没想到比赛会有这种结局,他们更猜不透这怪老人是谁,武功为何如此高强!那么多武林高手,都无可奈何于他。   公孙秋月和慕容天都已身受重伤,倒地昏迷不起。   无心大师急忙施救。   虽挽回两人性命,但想让他们复原,还得有一段时间。   事出突然,众人也不敢停留,已各自散去。   公孙、慕容两家为救人,也快速离开海孤岭。   消息传出,武林中又多出一位不可思议的高手。   秋月寒和慕容天的比斗平分秋色,而双双都遇难成重伤。   秋月寒受伤的消息很快传遍公孙府,小刀也闻知。他已在西院徘徊数天,希望能见上一见。他想将手中的灵丹交给他疔伤,但都不得门而入。闷得他只好修剪花木,排遣时光,一日他终于遇上了湘雨。   “小姐……”   湘雨见是小刀,想起上次他为自己挺身而出,也停下脚步,微微一笑。   “有事吗?”   小刀不敢多看她那张甜美的笑容。右手剪刀不由自主地剪起来:“老爷他……”   “不碍事的,我想过几天就会好的。”   湘雨虽然在笑,仍掩不住浏海下眉宇中一份愁怅。   小刀拿出小木盒,犹豫着:“小姐,小姐,小的有些药,也许对老爷的病……”   湘雨见他如此真诚,也不好意思拒绝他。   “是外用,还是内服?”   小刀高兴地送过去给她:“是丹药,和水服下红色的那颗,黑色的有毒……”   湘雨打开木盒,一阵香味传出,如果她知道这就是练武的人梦寐以求得的药物,非大吃一惊不可。   “黑色的是毒药?”湘雨有点担心地问。   小刀说,“不一定,会用的话,仍是良药,也许老爷用过。”   “它们有名字?”   “红的是雪神丹,黑的是赤眼丹。”   “哦!”   湘雨似懂非懂。   若小刀说出是雪貂的内丹,她就能明白一切。   至于雪神丹,知道就不算普通了,“我这就拿给爹!”   湘雨含笑离去。   小刀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未动,想起童年那段日子——   唉,湘雨可说是他唯一的一个青梅竹马。   正发呆,湘雨突然又跑回来。她神色十分紧张,向他招手:“你快来!”   “我……”   小刀登时发慌,“是不是药物出了问题?”   “不是!我爹要见你!”   “哦!吓了我一跳。”   小刀这才放下心来,随着湘雨去见老爷。   秋月躺在一间设备豪华的卧室,病容满面,他双手抚弄小刀送来的木盒。   “爹,他来了。”   湘雨领着小刀进入卧房。   “老爷,您找我了?”小刀拱手而立。   秋月轻轻一笑,坐起来,但是很吃力。湘雨赶忙把他扶起。   他含笑向小刀点头,复对湘雨:“雨儿,你出去一下,爹爹我现在有事问他。”   “爹……”   湘雨心想,一个下人有什么好问的。她不想出去。   “先出去如何?”秋月看着湘雨,“呆会儿你再来,爹再告诉你。”   湘雨无奈,“好嘛!”   临走前,还看了小刀一眼,不怎么服气。   小刀低头,感到一丝歉意。   秋月含笑道:“湘雨任性了些,你别在意。”   “小的不敢。”小刀急忙回答,复又问,“老爷,您的伤……”   “没关系的。”   秋月轻轻咳嗽两声,似乎嘴角又挂出血丝。   “老爷,我那些丹丸……只要您服下它,听说……”   秋月道,“不是听说,而是事实。”   “那老爷……”   秋月伸手制止他说下去:“我受用你们母子太多了,又怎能独享此药?”   “可是您……”   秋月长叹道:“小刀儿,你可知道,你母亲临终时还交代你一件事……”   小刀立时怔住:“我娘她……”秋月道,“不错!你娘还有一项交代,就是要你好好保住这些药。”   “我娘她……这是为什么?”小刀不解地问。   虽然这药是他千辛万苦得来的,但母亲已逝去,留着它也没多大用处。   他娘为何要他将药物留着?   秋月叹道,“也许你娘怕你受到伤害……也许……这是你娘的遗言,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   “可是,您的病……”   “不要紧的,好好静养,会复原的。用不着浪费如此良药,你就先回去吧!”他将盒子交回小刀手中。   小刀只好接下,道:“老爷……您伤在哪里?”   “叉了气,没多大关系。”秋月没说出伤及肺腑,十分地不好医治。   “小的能看看吗?”   小刀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我的伤都是自己治的。”他想多了解一点,按自己的药方下药,说不定有效。   “也好!”   秋月不愿回绝他,摆好姿势,让他给治伤。   出乎意料。   小刀每按一个地方,都问他痛不痛,问到淤血,脉膊不顺,血液强弱等,虽非医生也猜出伤势如何。对于跌打损伤,他可说是久病成良医,一会儿已想好药方。道:“老爷,伤在胸口肺部,该逼免再受风寒。”   “小的去抓点野草,以前服过,您不妨试试。”   秋月此时可对小刀特别留神。他吃惊小刀把脉时,那股手劲。简直可以点穿穴道。突问:“小刀儿,你……以前有人教你功夫……功夫吗?或者你服过象雪神丹那样的药。”   “药我吃过不少,但都不知名,至于功夫么,老爷您……您是第一个教我功夫的人。”   秋月频频点点头,他已相信小刀必定服过奇药,不然无此等指劲。心想,果然上苍有眼!   难得他如此重疴,还笑得如此宽慰。   小刀已告辞离去。   湘雨接踵而入。   见爹笑得如此开心,也开始调皮起来了,“爹,你们谈些什么?”   “哦……一些药方而已。”   “骗人!”湘雨转着大眼晴,十分逗人道:“我不信。”   秋月轻笑没开口。   “爹!您不是说要告诉我吗?”   “我说不告诉你吗?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湘雨眨眨眼:“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他是谁。”   “他叫小刀。”   “小刀儿?”湘雨侧头,“这名字有点熟……。”突然她惊叫:“是他!春来阿姨的儿子?”   “他真的回来了?我要去找他。”湘雨转身就要奔离。   “湘雨!”   秋月叫住他:“不可鲁莽!都已经是大姑娘了。”   湘雨略感羞涩:“爹!人家只不过是想看看,小刀哥到底变成怎样而已嘛!”   秋月含笑道:“看倒无所谓,别吓着人家了,长大了,他也沉默多了。”   “为什么?”湘雨不懂。   秋月有所感触,许久才道,“以前他娘会带他离去,是因为出了点小误会,快二十年了,我不希望这件事又落在小刀身上。”   “到底是什么误会?”湘雨很想知道。   秋月没回答,他叹气:“你先别问,既是误会,总是令人难过的,以后有机会,爹告诉你。”他又强调:“记着,别让别人知道他是春来的儿子。”   湘雨微微呶嘴,不断点头:“好嘛!那我现在去找他了。”   秋月目送湘雨出门,长叹不已,他在想十余年前的那件事。   能逼得春来母子离去的误会,必定不是--件小事,至少对春来说是如此。   湘雨去找小刀,并没有找着,因为小刀已出府,赶往山里找寻药草,等他回来,已是黄昏。   红色木门还没关上,里面一片漆黑,小刀方跨过门槛,想带上后门时,已发现湘雨默然立于面前。   “小姐……”小刀低下头。   湘雨没说话,双眸神奇而又茫然地瞧着小刀。   “小姐……我……”小刀以为不告而走,是犯了公孙家的家规,十分不安。   湘雨突然落泪,“小刀儿……你不记得我吗?”   “我……小姐……”   “小……小姐……”   “我是面条啊……”   湘雨抚弄着头发,想卷成一条辫子,以前小刀都笑她象面条,而给她起了个绰号。   “小面条……”终于小刀认出来了。   湘雨激动地抓住小刀双手,久久不放。   激情过后,本是黝黑的巷口,现在看起来就清亮多了,她擦去泪痕,不好意思地松手。   “十七年,好快……我们都长大了……”   “嗯!”小刀轻轻地颔首。   “你回来,怎么不先来找我呢?”湘雨有点报怨。   “我认不出小姐,也怕小姐……”   “我怎么会记不得你呢?你每次见我,都想拉我的辫子……”说到此两人都不好意思,而又有一种甜蜜回忆地窘笑起来,   毕竟都已经长大了。   “别再叫我小姐,叫我名字,好吗?”   小刀知道礼数,但他也想保有快乐的一部分,尤其她又是唯一的童年伙伴——也可以说是唯一的亲人了。   “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湘雨含有责怪的口吻说。   去了哪里?坐在墙角青石,十七年怎么说得完,比比划划,小刀只说些比较轻松的事情。   湘雨也说了些刚离开那段不习惯而哭闹的日子后来虽淡忘,还是不时从梦中见着小刀,也时常幻想他的模样。   “丑死了,看你!留着一大把胡子,像杀猪的,要是你不留胡子,我一定马上就可以认出你来。”   小刀摸摸自己腮上胡子,轻轻一笑:“这么多年,一直没时间去料理它,家里清苦了点。”   “现在呢?剃掉它!象个张飞似的,简直快比二叔还老了!”   “你不喜欢?”   小刀无奈的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怎么样?”   “这样很……很好!”   “才怪!”   湘雨笑得更清纯,一直坚持要他剃掉胡子,小刀则说等他娘忌辰四十九天以后再理,碍于习俗湘雨只好答应了。   “你怎么去了后山?”湘雨问:“害人家等你那么久。”   小刀提起那包有藤、叶、根的草药:“我去给你爹采药,你拿去煎成汤,让老爷服用好吗?”   “当然好!”湘雨接过草药:“要不是有人偷袭,我爹他才不会受伤!”   “老爷他——他是被偷袭的?”小刀对战局了解并不多,才会如此问。   湘雨将那天情况说了一遍,恨道,“那可恶的疯子,哪天让我碰上了,非教训他一下不可!”   再聊一阵,天色已晚,两人相告离去。小刀今天精神显得特别好,回到屋里,马上告知他母亲,湘雨仍然清新可人。       第三章 含冤受屈     东院住的是老大公孙秋月,西院住老二公孙断。上一辈都已不在,大家庭必须划出界限,尤其再下一代,难免竞争更厉害。同为兄弟,公孙断虽不及秋月出名,但哥哥受伤,他总得照顾他。   忽然间,他好象觉得自己更有用,更有精神了。   红亭的小桥流水,前面的花园平铺着白色大理石平地。   公孙断也和他哥哥一样,每天不断地练武,其实他的功力该和秋月差不了多少,虽然练武需要资质天份,但同一娘胎生的,差别该不会很大。只不过大哥的锋芒已耀眼世人。   他在练剑,威力不逊秋月,若庐山一战换上他,可能结局会好些。   他在练剑,不是一人,而是两人——公孙飞雾。   “爹,大伯那一场不该败的。”飞雾指的是那场斗剑。   “你怎么知道?”   “我对我们家的武功有信心。”   “这还不够,你找找看,输在哪里?”   飞雾想了好多,但就是无法说出一个具体的理由,“大伯功力好象退了步。”   “不准你这样说你大伯!”公孙断稍微责备:“不管如何,他仍是你大伯。”   飞雾有点不甘心被骂,低头不语。   “这场比赛输在最后一幕。”   飞雾精神头来了。   公孙断比着剑招:“你大伯飞身以剑尖,对剑尖想要击退对方,结果剑尖点偏,就这样失去了先机,我们练一遍。”   “若你大伯剑尖再稳点,以我们的惊月斩回旋力量,一定可以震退对方剑尖。”   他一直没有说秋月功力退化。   飞雾心中叫着:“这还不是在于功力不足,拿剑不稳?”   飞雾很不高兴,学出的功夫,竟然和他父亲打成平手。   剑尖相抵,火花四溅,打铁般叮了一声脆响,人已分开。   有这样出色的孩了,父亲自然更高兴,不停地点头含笑。   有个青衣中年奴仆走近。   “老爷,大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公孙断很高兴,是他要女儿回来。   因为秋月的受伤,对公孙世家相当严重,在外的亲人,都要回来。   尤其他女婿,还是柳西绝的大公子——柳西竹。   江东柳西绝,江湖名声并不怎么好,偶尔会做出以强欺弱,夺人之妻,一些不光彩的事。这些并不是柳西一绝——柳西风的行径,可能是他手下所为。但谣言如此,作主人的也脱不了干系。   以公孙世家威名,实在没有必要将女儿嫁给有损名声的人。   然而公孙断回答:“清者清,浊者浊,而且男女相爱,为长辈者不必多加干涉。”   柳西竹滑了点,但相貌不错,身材不错,武功不错,气质相当,人品——再说,马马虎虎。尤其他的武功,深得柳西风真传,实在吓人。三十岁不到,大小战役一百四十七次,对手都走不过他百招之内,其中不少是武林前辈,如七巧刀毕尚、野豹田光这些硬角色。这样的女婿,并不好找。   东厢旁怡心院第三间客房,一式红色的格调:红地毯、红窗帘、红桌布、红椅垫。白色的陪衬:白桌椅、白茶具、白花瓶、白玟瑰、白窗纸。   飞燕身形稍瘦,有点那种燕瘦环肥的味道。   坐在椅子上,看窗前那株百合花,看得出神,沉默得有点病态。   公孙断进入屋内,第一句话就问:“你是否又练功夫了?”然后才瞧她的脸,“看你瘦得如此模样,生病了?”   飞燕起身,嫣然一笑:“没有,女儿很好,爹爹请坐。”   公孙断坐下,“但……你比以前瘦多了。”   “最近胃口不好,所以才如此。”   “哦……以后常回来,就不会如此了。”   “是,爹爹。”飞燕习惯性地回答。   聊了一些家常话,公孙断又问:“西竹的武功如何?”   “我想很高。”飞燕道:“我们实际并没有交手。”   “都是夫妻了,还谈什么交手?”公孙断笑得很爽朗:“他教没教你柳家功夫?”   “教了,但女儿学的不多。”   “以后多多练习,柳家功夫不比公孙世家差,多学一点对你有好处。”   公孙断想了想,似乎有点感兴趣:“他教你什么了?练给爹看看如何?”   “是,爹爹!”   飞燕很自然地舞开柳西绝芒,裂天十三掌和摇风散手。掌法凌厉,招招逼人,空气为之一紧,啸然有声。公孙断瞧得很仔细,练武人对武功永远都有偏好。   练完了,飞燕稍带气喘,不停地挽袖擦拭额头,脸色更加苍白。   “西竹说,女儿家练掌法只能练到十二式,第十三式须要阳刚之气才能发挥。女儿只学习七式,至于摇风散手,较为轻巧,比较适合女性练习。”   公孙断不停含笑拂掠过多的大髯,夸耀女儿功夫又进步许多。   飞燕也以笑声回答,但紫罗兰衣衫被汗湿透而粘在背上,并不怎么好受。   “探过你大伯了?”   “一进门,女儿就先去探病,和西竹、西湖。”   “西湖也来了?”   “嗯,他是想见见湘雨。”   公孙断突然轻笑:“看来他对湘雨一往情深呐。这样也好,亲上加亲,闲话也就更少了。”   飞燕低头不语,也不知她愿不愿意亲上加亲。   “你回去梳洗,爹晚上设宴,难得你回来一次。”   “是,爹爹。”飞燕退去。   公孙断沉思良久,也起身离去。   “请你放尊重一点!”   湘雨不幸被柳西竹兄弟给找着了,柳西湖正以轻薄举动和言语调戏湘雨,想拉她去欣赏风景。   柳西湖比哥哥小三岁,一身穿着流里流气,大红色长袍镶满金花、银花、碧玉、翡翠,手摇白玉扇。   “二小姐,这又何必呢?咱们都是亲戚,一同游游有什么关系?来个亲上加亲不更好吗?”   柳西湖扇子一挑,又想勾湘雨下巴,笑得更轻佻。哦,仔细一一看,那副白脸上了粉儿,只差没抹口红。   柳西竹也差不多,眉头不停地往上吊,三条皱纹象水里的泥鳅在游泳,翻过来翻过去,就是停不下来。   “二妹子,你就答应吧!我弟弟人品相貌都是一流的,有多少女孩都想往怀里送……”   “走开!”湘雨打断他的话,想作呕。嗔骂道,“再不走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才好!”柳西湖轻薄浅笑,“我就喜欢够味的女人!”   突地,他伸手抓向湘雨肩头,想来硬的。   柳西竹摇起白玉扇,象欣赏一台戏一般在看两个人拉扯。   湘雨也不客气,想出手教训教训他,但功夫还没到家,长剑又不在身边,加上柳西湖轻薄举动,似有意寻找私处出手,几招不到,她已险象环生。   “快来人呵!小刀你快来呀!”湘雨求救兵了。   柳西竹也有点着急:“二弟快点!”   柳西湖出手更快,想制住湘雨。   湘雨三步并作两步地逃向庭院尽头,一个不小心,脚尖勾到花园突出的一个石块,跄踉摔了一跤,又急忙爬起,三脚两步已闪入小巷口。她下竟识地奔向小刀工作处——十几年前她都是这样的。   柳西湖正得意地追上。湘雨一闪身,柳西湖右手手到擒来——他这么想。   突然一个人撞了出来小刀撞出巷口,将他撞退七八尺,还亏得西竹扶住他,否则非摔个狗吃屎不可。   小刀站在巷口,至少高出他俩半个头,美髯临风,象一座墙一样巍然屹立。   柳西湖惊魂初定,乍见小刀,有点厌恶感。   “不要欺负小姐!”小刀漠然道。   “敢情是个奴才!”柳西湖大胆起来,冲过去就是三四拳。   小刀没动,嘴角己挂血——小意思。   柳家兄弟大骇,这几掌,普通人至少也得吐血倒地,而他……“原来你还练过功夫!”   这次,柳西湖出手更加狠辣,已使出自家绝招裂天十三掌。   湘雨见状,又惊又不忍:“小刀,你快躲开!”   小刀没躲,硬是撑了过去,足足十三掌,只有嘴角血丝更多些。   柳西湖,柳西竹不动了,他实在想不出这个人是谁?怎么不怕打?他俩甚至怀疑他穿有护身宝衣。   “我就不信邪!”   柳西湖拿出匕首,准备动手。   “住手!”   沉喝声止住所有人行动,锦袍一现,公孙断已立于花园之中,斥道:“一来就闹事,成何体统?”   湘雨诉苦:“二叔,他俩欺负我!”   公孙断威严地瞪向两个人:“可有此事?”   柳西湖赶忙道:“没有,我只是相邀湘雨一同观赏庭园而已。”   “不,二叔,他们俩太可恶了,想强……强拉人家,还……”   公孙断凛然:“说,没关系!二叔替你作主!”   湘雨抬起衣肘,不知是被拉破还是被磨破,“他们俩拉破了我的衣服!”   柳西湖瞪着窄而长似老鹰的眼睛,嘴角抽个不停。   他心中在骂:“老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公孙断瞄向柳西竹:“西竹,你弟弟如此行为,你该当责。”   柳西竹也不甚服气,一咬牙,才给了他弟弟一个巴掌:“快去向她道歉!”   西湖挨的巴掌并不重,但那怨气更炽,全算在小刀身上,他不道歉,怒瞪小刀,暗骂:   “臭奴才,若非你来,我早就到手,下次被我碰上,非让你象狗一样,在地上爬不起来不可!”   湘雨嗔道:“谁希罕他的道歉,最好永远别到我家来。”   “湘雨!”公孙断阻止她再说下去。   湘雨闭了嘴低了头。   “哼!”   柳西湖含恨而去。   柳西竹犹豫一下,拜别岳父。也追下去。   湘雨替小刀几擦掉嘴角血丝,紧张道:“小刀儿,你伤得如何?”   小刀含笑道:“没关系,这几年也挨过不少拳脚,我受得了。”   公孙断此时注意到这位和他一样有一撮飘亮胡子的年轻人。   “湘雨,他是……”   “小刀儿,以前春来阿姨的儿子!”   公孙断瞳孔在收缩,似乎春来两字带给他莫大的震惊。   “他回来多久了?”   “还不到一个月。”   公孙断不停的凝视小刀,看得小刀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来。“小刀儿,你伤得不轻……”“没关系,二老爷,还挨得过去。”“我这有疗伤药,你拿去服下。”   “多谢二老爷!”   小刀接过丹药,自然地服下——不因自己有更好的药而拒绝。   湘雨就挂不住嘴了,娇笑道:“二叔,您放心他的药好得很,我爹的药还是他抓的呢!”   公孙断闻言吃了一惊,但随即慈祥地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是个高手,老夫多此一举了。”   小刀感到不好意思:“老爷,小的只是乱抓一些偏方,全没根据。”   “药在有效为重,根据倒在其次,否则也不会有偏方妙药存在了。”公孙断回答得很诚恳。   “对哎!”湘雨又说:“我爹说小刀儿的雪神丹、赤眼丹还可以治百病,解千毒呢!”   公孙断又是一惊,由不得多看小刀小刀被瞧得不自在。   “小刀儿,你练过武功没有?”   公孙断问得竟和公孙秋月一样。   小刀的回答当然也一样:“没能,只是最近老爷教了小的几手强身用的功夫,就象刚才……”   刚才他是真不知如何出手。   公孙断含笑道:“有老爷教你,我也放心了。”他慈祥地道:“受了伤就休息几天,工作就搁了,几天不除草,长不了多少。”   “多谢二老爷。”   小刀实在不想休息,但湘雨非要他休息不可,还要他住进客房,但小刀只住了一天就不敢住了,因为其他奴仆也感觉到小刀那种得宠而生妒。   就只一天就够了。   这一天中,最不快乐的掂是柳家兄弟。   “什么玩意儿,冲我们柳家,还要受他们的气!”   百花含笑,甘草如茵,曲桥下水清得很,柳西湖的心就是憋不下这口怒气。   “那个奴才更是让人讨厌!碍手碍脚!”   柳西竹奸狡嗔日,“他不会好过的!”   “若不是他,我何必挨巴掌!”   “二弟,对不起。”柳西竹歉然道:“我不是故意的,在那个时候……”   谈起来,笑声不绝,越谈越起劲。   三天很快过去了。   小刀的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勉强挨过三天,他才自由了。   三天里,公孙秋月的伤势也有明显的好转,他还不停地赞许小刀的药方十分有效。   今天小刀算算也要再采集药回来,这次他采得很快,不到两个时辰就已采全。   湘雨一如往昔,煎熬成汁,给她爹服下。   秋月服下,觉得非常舒服,就睡上一觉。   谁知——一觉酲来,突然他吐呕黑血,昏迷床上。   “爹——你不能死!”   湘雨伤心而泣,此举惊动众人。   秋月没死,但伤势已恶化了。   房内聚集了一群人,包括大夫和小刀,个个脸色沉重,瞧着面色灰青的公孙秋月。   公孙断沉重地问大夫:“大夫,我大哥伤势如何?”   戴一幅老花眼镜的瘦小老头,正聚精会神地替秋月把脉诊伤。他说:“光阳急气,血液时而倒窜,十分不好医治。”   “为何会如此?前两天……,”公孙断吃惊道,“他还在复原中……”   俨大夫问:“前几天,是谁治他的病?”   湘雨目光移向小刀,众人也移目看向他。   小刀心中压力十分沉重,道,“是我……”   他实在想不到会演变成如此。   “你如何治?”   “老爷内腹受伤,我采了一些偏方。”   俨大夫有些轻视小刀,心中在想:“这么严重的病,你怎么治得好?毛头小子!”   “红花、归尾、炒赤芍、香附、羌活、川苔、砂仁、乳香、泽菊、骨碎补、破故纸、黑枣、海风藤……”   令人惊讶,小刀竟能念出于数种奇特的药名,可见他对药并非外行。   他又道:“还有几种药典没有记入的草药。”   俨大夫好象逮到人家的把柄似地:“既是偏方药,药典又没有记载,你怎能乱用?”   众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瞧他,包括湘雨。   小刀感到一种羞辱,头低下来,这不是第一次,他责怪自己为什么老是做不好而受人奚落。   “还有药材没有?”   湘雨将剩下的草药交给大夫。   大夫翻动,有些他见都没见过,若是药草真的不能用,就是他才疏见识浅。   “这种药怎能用?难怪老爷病情会恶化。”   要是药典有记载的才能用,那么各门派的独门秘方也不足奇了。   要怪,只能怪小刀是个下人,是个年轻人,若他是名人,放个屁都是香的。   草药就丢在他脚下,散落一片,远处青葱如洗,就象突然间,红橙橙的地毯长出绿油油的青草来。   众人看到的好象是又毒又狠的青竹丝,躲鬼一样的闪在一边。   小刀低着头蹲下来,湘雨双手好象触了电一样,僵硬而颤抖,霎时这些草药象生了老根,拔都拔不起来。   这些都是他的心血,却让人象烂臭的垃圾不屑地丢弃。   湘雨有些不忍,但毕竟她是千金小姐,没有起身帮他,甚至连话都没替他说一句,但是她实在感到心疼。   病房里还有人,小刀已拾起草药,静悄悄地走了。   回到那透不过光线的黑房间,草药放在桌上,他就俨如石雕人一样发呆。   “娘,孩儿好苦……”   一切的委曲,都如他娘灵位香炉上的清烟,翻复起来。   “为什么这些药治不好人……”   一大堆药,难道真的是垃圾?他不甘心,又仔细地检查,但真的一点差错也没有,甚至他以身试验,亲嚼草药。   他仍想不出毛病在何处?他想过要以雪神丹治秋月的病,却又怕再出问题,六神无主起来。晚餐也没有吃,躺在床上发呆。没有人来看他,外边却不时传出:“多管闲事,想遨功晋身,马儿不知脸长……”的闲言闲语。   闲话也静下来了,迎着两边田字窗,此时才透出淡淡丹光。   三更已过。   突然小刀有了惊觉,奇怪地闪向屋角。   象他这种卑下的人,还会有人来找他?那人溜进屋内,探头找寻,还来不及找寻答案,他已经发现小刀就站在墙角。   作贼心虚,他已倒射,逃开。   小刀想知道来人是谁?他想不出谁会对他有兴趣,也腾过身去。他追得很慢,只想知道来人,并不想惊动其他人。   黑影身手矫捷,掠过几处楼阁,似乎对公孙府了如指掌,全然不惊动护卫,往一座庄院闪进。小刀儿追至,庄院内一处灯火通明,笑声不断,有女人有男人。小刀儿很快发现这是柳西竹夫妇及柳西湖的住处。   “大哥……那奴才今天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多来几次,更够味……哈哈……断断续续传出两兄弟的对话,以及淫荡的笑声,除了这两人,还有谁会找我?”   小刀黯然地退出去。   房屋仍旧,但突然间,小刀觉得有千万支冷冰针刺向毛细孔。   他头皮在收缩,几年的山村磨练,他有极高的敏锐性。   他发现屋里早已被人搜过,非比寻常。   赤眼丹丢了,连小木盒一起偷去。小刀赶忙往桌上那堆药草翻去,庆幸地已找到那颗雪神丹。   本来赤眼丹和雪神丹是放在同一盒子里的,但小刀当时考虑要让公孙秋月服用雪神丹,而将此丹拿出来,然而他怀疑此丹,是否真的有用,是以不敢再尝试,也因而丢在桌上混在药草中。   “他是谁?为什么要偷我的丹药?”   是谁?他想到柳西湖兄弟。为什么要偷药,很容易可以回答——灵丹妙药,练武人想得而后始甘心。   虽然损失一颗丹药,小刀并不再乎,因为他母亲已亡,再好灵药也没用,因为他不曾涉足武林,不知灵丹之吸引性,因为他怀疑丹药是否当真有效?这事很快被白天那件事所掩过去。   母亲灵位依然,昔日笑容浅浮。   “娘……”小刀跪下:“我们走吧……”   三天,有如三年。   没有人和他说一句话,但那种眼神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鄙夷和奚落。只有花园的花知道他在照顾它,长得盛,开得更茂。尤其是那两棵松,一大一小,依然蒸蒸向荣出群拔萃。   小刀不走,是因为他想知道公孙秋月的伤势到底如何后再走。   毕竟他是秋月带回来的,而且秋月又服用了他的药……另一个希望——他想能否再遇上湘雨,见她最后一面,可能的话,再向她道歉。   终于,秋月醒过来的消息传了出来。   他感到一丝安慰,也准备明天就走,收拾东西吧!   回忆种种,天涯之大,又有何处能找到栖身之所?有人来了,三更夜深,谁又想再找他?老人,小刀没再见过,驼着背,但长得较高,府里仆人数百,要每个都认识,有点困难。   他声音低沉而又沙哑,“要走了?”   小刀点头,“明天。”   眨动灵狡如蛇的眼珠,老人冰冷冷地说道:“老爷找你!”   “老爷?”   小刀吃惊:“他老人家……还好吧?”   “没被毒死,能好到哪里去?”   老人冷漠道:“自己去看!”   “他……在哪里?”   公孙世家为了秋月安全,大前天到了他病房不少人,传言已换了房间。   老人没说,下巴微微一勾,示意他跟着向后面走,然后不言不语地转身出门。   小刀跟上,见他老迈身躯,走起路来都有点吃力。   冷清月光照在驼背老人身上,象个赶尸的。   折过两座院子,小刀到了东院。驼子停下,指向前方一片花园。   回廊柱接满风灯笼,静静地投光池面。   “向前走,过两道走廊,往左拐,有红亭,对过的楼阁,亮灯的地方!”驼子说完,已露出邪恶的笑容。竟然连牙齿都黄得令人想呕。不等小刀回话,他已走向另一头,一拐一拐:“若想不惊动别人,最好从后窗口进入!”   这句话是出于老爷?还是驼子本人意思?小刀想问,却问不到人。犹豫一下,已照驼子指示走去。红亭处看过去,左上方二楼,果真有灯火。   夜色中十分显眼。   想想,小刀觉得自己是人家的奴仆,若被人发现,有损老爷名声。他决定从窗口进入。   身形平飞,落地无声。他很准确地落在他想落的位置——窗口下。   他轻敲门窗,“老爷,是小的来了……”屋内没反应。   小刀喊过几次,心想可能还隔有一间内房,才听不见他的叫声,打开窗子,探头。   一丝温暖还有脂粉的气味已传出去了。   罗帐幔帘,妆台铜镜,一切都似是女人卧房。小刀觉得有点怪,但粉红床前留有一件男袍,老爷也躺在床上。他这才放心跃入:“老爷……”   脚一落地,他已经发现不一样。床前落有女人衣服碎片,“老爷”也只露半个头,被褥也较为凌乱。   不寻常,但小刀担心老爷安危,急忙欺身掀开丝被。赫然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双目瞪大,嘴角、胸乳、下体瘀青流血。   “老爷你……”小刀惊愕地问。   内房,又传出女人尖叫声:“啊……”   小刀急冲而入。   公孙飞燕衣衫零乱,肌肤半露,抓金被子疯狂地吼叫。   突然灯熄,一片漆黑,似有黑影闪出窗外。   小刀想追,但只奔前两步,公孙飞燕己疯狂地攻击过来!   “淫喊!我杀了你,杀……”   小刀还不哓得这分明是诡计,陷害他的诡计,还不逃:“大小姐,您冷静一下……”   女人遇此劫难岂能冷静?尤其又是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   “淫贼!你侮辱我。”   “快!大小姐,……抓淫贼呵……”   四处人马蜂涌而至。   灯一亮。   公孙飞燕已冲向柳西竹,哭得伤心欲绝。   “禽兽,我宰了你!”   柳西竹一出手,就是家传杀手裂天十三掌后三式。“你们听我说……”   “你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出手,硬是将小刀当成淫贼。   湘雨也赶来,见状,差点昏过去:“小刀,你太无耻了!”   骂吧!小刀想不通,为什么老天爷老是如此待他?打吧,打死算了!这样曲折人生,活着还有何意义?打吧,打死算了!   数不清的拳脚落在他身上,多少把利剑沽了他的血……若非众人想折磨他,早就一剑剌穿他的心肺了。   “住手……”公孙断已上楼。喝住众人,他脸色十分难看,但还算镇定,“你有何话说?”他问小刀。   小刀身痛不及心痛。他无力的声音:“我……我没有。”   柳西竹怒喝,“你还狡辩,事实俱在。”   一脚踹得小刀连滚三滚,才慢慢爬起,地上流满他的血。   湘雨流下泪,“小刀儿,你太令我失望了!”   “小刀儿?”   飞燕突然象被抽了一鞭,十几年前,她还争过他——和湘雨争,十几年后她还想着看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会……“你真是小刀儿?春来的儿子?”   “妹,实话实说,别冤枉人家。”   童年的交倩,相信小刀不会做这种事。   飞燕支唔不住:“我……我……他没有……”   “飞燕!”公孙断突然喝道:“他既然没有,你为什么哭叫,还弄成这个样子!”   众人起哄。   飞燕说不出话来了,望着满身是血的小刀,内心煎熬不已。   飞雾道:“你将经过说出来!”   飞燕说了:“我梦中惊醒,就看到有人……他扯拉我的衣服,我尖叫挣扎,突然火烛灭了,我也摸到长剑,就冲了过来。”   “你看清来人了吗?”飞云问。   飞燕低头:“……没有……”   “飞燕!”公孙断似觉得她有意隐瞒,威凌凌地瞪着她。   “爹……女儿没瞧见……”   “就是他!一定是他,三更半夜怎么会跑到这里?”柳西湖打落水狗地吱着。   飞雾道:“小刀儿,你为何来此?”   “有一个驼子,他说大爷找我,就带我来此。”小刀儿回答得很吃力。   “一派胡言,我家什么时候有过驼子?”飞雾喝道:“敢做敢当,没有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和他妈一样贱,一个偷人,一个淫人,十足无耻之徒!”   “十几年前,他妈偷人,才生下这杂种。”   “就算他非礼不成,前房小婢的先奸后杀,就足足让这小淫贼死上三次!”   “那贱女人怎么又留下这杂种?作贱人世。”   “说不定他母子俩还通奸呢!”   “住口——”小刀疯狂了:“不要侮辱我母亲——不要……”   他如一头发疯的野兽,没有人会想到他如此神猛,双拳击出奋不顾身冲向众人,众人措手不及,至少有一半以上被他击中倒射出墙,不!连尺厚的墙壁都被撞穿。   霹雳般的震响,整座楼阁塌了一大半,真吓人。   但这些人都是武林精英,惊徨之后,又马上围过来,准备手刃“淫贼”。   又是一声住手。   公孙秋月己抱病而至,他靠在墙角,也许那声“住口”。吼得过头,嘴角已涌出血迹:   “让他走吧!”音低而悲。   “不行!大伯!他还杀了一女婢。”飞雾叫道。   公孙秋月注视小刀,平静地说:“尸体在哪里?”   “在床上!”柳西竹回答。   床上?床上已空。   公孙小溪还是走过去掀开棉被,尸体竟然不见了。   是谁搬走她的?还是那女婢自己走的——根本没死?没人答得出来。   “让他走吧!”   “大哥……”公孙断有点反对,自己女儿受辱,岂可咽下这口气。   可以说没人赞成。   “走吧!”公孙秋月向飞燕:“飞燕你看清人了吗?”   飞燕瞥向公孙断,一触之下又低下头,“回大伯……侄女……”   飞雾接口道:“大伯,飞燕她刚才说没看清是谁。”   公孙秋月道,“既是如此,尸体又不在,我们不能妄加治罪,他无故闯入闺房一事,逐他出门也罢!”转向小刀:“你走吧!”   小刀有点儿痴呆,喃喃道,“老爷,我没有……”   公孙秋月感伤道:“清者自清,你走后要好自为之。”   小刀走了,走得不清不白,和他母亲一样。   于七年前的事又重演,只不过主角换了人。   十七年前也是公孙秋月放走了他们母子。   有人不满,但为人属下,只有听命的份,况且秋月寒的威名,尤其仁慈心肠,众所周知,唠叨一阵,也就将原因归于那小子走了狗运。   只有柳家兄弟仍怒气难消,他们发誓将来一定要给公孙小刀好看。   明月依旧,人事全非。   矛盾心理困扰湘雨,只见面不到十天,青梅竹马的小刀儿竟又走了,而且还做了那种事?忘掉呢?偏偏又忘不掉。   “希望他是清白的……”   她没有足够信心,否则也不会矛盾不安,因为她亲眼所见,想找个较好的理由替他解释,却有点茫然。   公孙世家充满了疑问。   ——谁会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仆母子如此陷害?春来的墓碑就像张大眼睛,瞪视着公孙家族如此欺负她儿子,她怒吼,山风啸飕,恨不得将那些人一口吞下去。   前些日烧的香烛还在,但已一片凌乱,冥白灰早就不在,那块被烧过的疤痕竟深烙在地面,黑而冷。   小刀跪了下来,想哭却无泪,一个人就如木头刻出来一样,一动不动。   只有血不停地从裂出的缝隙中流出,那身肉,好象长在别人身上似的。   夜更深,风更狂,枝叶招了魂似地更摇、更摆,呼啸的声音猛往心里钻。   终于,僵硬的身躯打了个冷颤,抖了。不是自己抖,而是飞过来的枯枝,打中了他的背腰,刮痛了他的伤口。   他茫然无助,“娘……”   夜风在呼号,也吹散了他的话。   “——娘……我没有……”   “娘,他们不该侮辱您……”   想到他娘一生困苦,还受此侮辱,孝顺的他再也忍不住挂下两行泪来。   “娘……您还好吗……冷吗……”   “……不冷……”   突然有声从墓中传出,冰冰冷冷,还是个妇人嗓子。   难道他娘复活了?小刀惊愕,但声音很淡,冷风又急,他以为是错觉,悲戚道:“这寒风吹向您……哪有不冷的。”   “她不会冷的!”   这次听得很清楚。   墓后已闪出那个亮光头,昔日别过的没了和尚已出现,刚才第一声,他有意开小刀的玩笑,但此情此景,他再也不忍心了。   “是你!”小刀感到惊讶。   “当然是我!朋友有难,朋友不来,那算什么朋友!”没了脱下破袈裟掩向小刀儿:   “你娘不会冷的,我已替她诵经三天,早已升天了。”   二天前他就找到清河村,但小刀不在,四处打听才我到此墓,他想小刀一定会再来,因而在此等候。果然让他等到了。   小刀没说话,但眼神露出感激之情,就如烙在心上一样抹不去。   没了拍拍他的肩头,红着脸,难得如此正经拿过酒葫芦,“喝两口,只能两口然后听我的!”   两口烈酒,烈如火,呛得小刀直咳嗽,酒下肚,直烫五脏,小刀醒了不少。   “猛酒斩解愁,闷酒愁上愁,你能听我一次?”没了指指墓碑,“你娘也不愿看你如此难过……”   小刀感恩地点点头。   “吼!大声地吼,就像我一样,啊——”   没了大吼,一阵排海巨狼般涌向乾坤,震得山峰似在抖,回音不绝。   “吼啊!快!”   小刀也吼了!这声音象要将大地撕成两片一样,清河村的人最少有九成提早起床。   “娘的!真有你的!”没了听得回音持久不断,就服了人家。   吼出来。心情就好过些。   “天快亮了……”没了考虑一下:“你必须先治伤,止血。”   不等小刀同意,没了拿出金创粉,一一替他敷上,除了左肩和右后背伤痕较深外,其他并不严重。   以单一伤痕来说并不严重,但若数十道伤口,不死也得重伤。   没了边敷边算,能数得清的,至少有二百四十九道。   若非小刀以前狩猎时常受伤,肌肤复原能力较强,以及血液流失较慢,他今天非倒下来不可。   “这药……”小刀只见伤口在收缩,一阵清凉,痛楚全失。   “当然是好药!少林续天散。”没了得意道,“十年制一瓶,呵呵!我离寺时,祖师爷答应送我三瓶。”   他之所以会笑,乃因答应他的是达摩祖师。   看着他拿而不反对,不就等于答应了?只不过铜象很难开口阻止人家的。   “然后到村里做件衣跟,再办一席酒莱祭拜令堂!”   他们都做了,也拜过了。   天早已大亮。   小刀显得有些僬悴,坐在墓前,远眺一片带有云气的山水小村。   “小刀儿,你能告诉我那些事吗?”没了问。   小刀叹气道:“他们误会我了!”顿了一下又道:“误会我,没关系,他们还说我娘……”   他说不出口,没了也没追问,他说:“秋月寒不会如此才对……”   “是老爷放我走的!”小刀大略说了一遍。   没了气愤不已:“这分明是诡计,你也真是。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小刀没说什么,他看得出来,只是心地较善良而已。   “一天我们出去我凶手!”   “我们……”小刀自以渺小,淡何抓人?“你不想把凶手绳之以法?”   “不是!只是……我只是个平凡的人。”   没了懂了,他知道一个人的默认,不是那么容易排除心灵之外的。“平凡的人?平凡的人……”   他边念边想办法,如何唤回小刀的信心和雄心。“平凡的人,小时候也有梦想吧?”小刀谈然一笑,没有回答。“一定有,你说说看!象我,小时候想当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现在却剃个光头!”   没了摸着脑袋,苦笑不已。   小刀想了想,也说出来,“小时侯见着公孙世家如此威风,自己也想将来如此……后来就搬走了。”   “搬走以后……日子就苦了,我就想赚很多的钱来养母亲,自己也有面子,还要救济象我这样的穷人……”小刀苦笑:“当时家里实在很穷,真希望有大善人突然来临,可是就是没等到。”   没了颔首,他知道小刀还会说下去。   “但愈来愈大,希望也愈来愈小,忽然母亲病了,那时我只想医好母亲的病,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也算心满意足了。”   “你的功夫……”   “全是苦练,母亲的病非灵药不能治,我必须学会那些本领!”小刀叹道,“这算什么功夫?抓兔子快些而已。”   没了道:“这就是功夫,你知不知道你的出手有多快?我是说对付另一个人。”   小刀摇头:“没试过。”   没了很有兴趣地说道:“我现在告诉你,江湖中能躲掉你的箭的人,听清楚,”他加强语气:“没有一个!知道吗?没有一个人躲得掉,你要相信。”   小刀谈然一笑,并不以为然。   没了又道:“只要你将人当猎物就成了。”   这点小刀倒没想过,他相信人类决不会有雪神貂那种身手。“可是人……仍然是人”   “人也是动物,以后你这样以为就可以了。”没了道:“其实,有的人连禽兽都不如,就象想害你和你娘的人一样。”   小刀叹道:“唉!他再也害不到我娘和我了!离开这里。我就回山上,他害不到我了。”   没了又问:“你希望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样的遭遇吗?”   “我不愿意。”   “你想你走了,那个人又会害别人吗?”   小刀登时如被抽了一鞭:“我想……”   “你想什么?你想他只是要害你?那你母亲呒?你所见到的可怜人呢?绿金福祖孙女呢?你看到,想到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饿死路边街道?”   “我……我没办法。”   没了大吼:“有,你有办法!”   “我……”   “不要我我你你的,一个大男人自甘丧志,这算什么?”小刀不敢再说,脸红了。   没了咄咄逼人:“以前雄心大志,就这样被打跨?你活着不是多余了吗?”   小刀低下头。   “为什么不将你所学到的,拿出来闯一番大事!纵然头破血流,你也不遗憾了,为什么不多出一份力量,去当你以前梦中的大善人?多救一个象你一样的可伶小孩,你就值得了。”   小刀羞愧得无地自容。       第四章 苏 乔     没了这时才松口气:“你实在有这些能力,不要再怀疑自己,大不了从头来,我和尚永远和你在一起!”“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他又道:“何况还有你娘的冤屈,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日光很刺眼,小刀儿却睁眼瞪去,太阳照天地,却照不到人们内心,为何施舍都给了恶人呢?“那些坏人是该绳之以法!”   小刀坚决地点头,他悟通了。   “哇哈……”没了蹦了起来,他的战术终于唤回小刀人生观,收获自非比寻常。   “好小子,有你的!”没了喜上眉梢,“有的人一生都悟不出正道,有的人突然被事情所刺激而悟出正果,你终于想通了,这将是你另外一个人生的开始。”“希望我能胜任。”   “什么希望?而是一定能!”   “大师,呃!光头兄,你要多指点。”   没了摸着大光头:“有意思,光头兄?好!我当定了。”   他道:“你最希望做什么?”   小刀:“帮助一些可怜的人。”   没了频频点头,带有点狡猾:“你想帮助多少人?”   “当然是愈多愈好。”   “既然要如此,那你就得出名。”没了眯眼道:“有名就有利,有利更能助人。”   小刀不懂。   没了解释:“江湖中打滚,多的是不义之财,那些都是欺压善良百姓所得,你出名,只要报出名号,保证口到钱来。就象我和尚,吃个千百两银子,保证没问题。小刀仍不怎么清楚。   没了笑道:”慢慢你就知道了,你本钱硬得很。不欠你帐的人可不多,够你混的了。   “他笑得很开心。   没了象收了一位小徒弟,唱个没完。   “娘!孩儿将尽力去替您洗刷清白,您在天之灵。要保佑孩儿。”   再膜拜一阵,小刀已随没了步入小径。   山马镇不大,却十分繁荣,人来人往,不绝如缕。   没了找了家老字号“来安客店”住了下来。   “你胡子能不能刮?”   小刀道,“再等三个礼拜,我娘……”   没了伸手制止他说话,抓起黑木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又给了件衣服要他穿上。   这件衣服形状竟然和以前小刀狩猎的那件衣服差不多,尤其散乱毛毯式的披风,更觉粗旷而豪迈。   “我看你以前穿,满顺眼,照章弄一件啦!”   小刀很喜欢,换上之后,果然比以前出众多了。   “要是胡子理掉,就更精神啦。”小刀报以微笑。   没了喝两口酒,红脸红鼻,眯眼道,“以后酒要练,这才叫大师。”顿了一下,没了道,“现在就等出名了,江湖叫闯万儿。”   “怎么闯?”   “很简单。”   没了走动:“我想过了!”   有点狡诈瞧向小刀,道:“追女人。”   “追女人也能出名?”   “不错!而且很快。”没了回答得很有把握,并有点沾沾自喜的味道。“那女人是谁?”   没了神采飞扬,又有点色迷迷的,“你知道不知道一句打油诗?”   他知道小刀不可能知道,因为他没混过江湖,所以他自己念出来。   “苏乔笑,苏乔笑,苏乔一笑,哇哇叫!”   “苏乔哭,苏乔哭,苏乔一哭,天下哭!”   他很自得地瞄向小刀:“你一定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小刀猜想:“可能是个女人,她的名子叫苏乔。”   “这到不难猜,难猜的是其中内在的意思。”   没了再耍嘴皮,欺负小刀没走过江湖,事实上,打油诗的功用,最主要的是一听就懂。   他过足酒瘾才解释:“苏乔是江湖才女,只要她轻轻一笑,男人见了就会哇哇叫。若是她哭了,任谁都会不忍心,也一样会跟她哭。但最重要的是,她很有名,只要你沾上她了,保证马上名动江湖,身价不凡。”小刀有点困窘。   “要是沾不上呢?”   “那更简单!”   “怎么简单?”   “自绝!为她而死!”   “什么话么。”   “为她而死的多得很,都出不了名。”   “那……”小刀想不出来。   “那什么?要见到她还不容易呢,非得弄上千百两银子不可。”   “我没有那公多……”   “马上就会有的!”没了并不担心,此后又说道:“现在还有件要紧的事,要有个名震江湖的外号,最好杀气腾腾,叫人闻风丧胆。”   混江湖果真麻烦,不过外号自己取的,并不多见。小刀想。   “你将来一定能成个大人物……名号可不能乱取……”没了煞有介事地说。突然,他又说:“小刀儿,你用什么当武器顺手?”   “我想是长箭。”   “长箭太大,而且背在身上,总是不怎么斯文,改甩飞刀如何?”没了道:“飞刀让人听起来,就有那么一点诗情画意。”   小刀考虑了一下,点头道:“随你,不过得用薄点。”   他用过飞刀,知道薄的能快速破岩,用起来较为顺手。   没了点头道:“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他又开始思考:“飞刀现……落人……不对,飞刀砍不下人头——”   足足想了一个时辰,他才想出一句满意的外号来:“不见飞刀只见刀,劝君莫要迎双刀。”没了解释:“刀有两把,一把是飞刀,你的武器,一把是小刀你的名字。你的飞刀是看不见的,谁想迎双刀,就叫他丢魂,知道吗?”小刀儿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个外号,混江湖实在不容易。   “名号有了,去试试!”没了大声道,“走,领钱去!”   他们走出客店,准备去领钱。   钱在咸阳城东小巷口。   没了踹开一扇大门,强烈的烛光射出,照亮了一堆惊愕的脸孔。没人不知此处是大业堂的赌场。这地方当然有的是钱。   几个壮汉围过来,一位光着上身,露出的肌肉不停地跳动,他冷笑道:“你们是来找碴的?”   没了轻笑:“错了,是来取点银子。”   大汉冷笑:“只怕你找错了地方。”   没了不理他,转向小刀:“这家伙没名气,不理他,一招之内将人放倒如何?”   小刀点头:“我试试!”第一次向人挑衅,他有点不自在。   壮汉在笑,笑得很轻视,因为小刀像菜鸟。   小刀鼓足勇气,腾身出掌。   身如飞,拳如雷,雷劈人,人倒蹿。   哗啦啦一声巨响,那群人至少摔坏七张桌子,三根柱子。   见此倩景,壮汉们全傻了,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黄金千两。换银票也可以。”没了轩钉截铁地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壮汉鼻青脸肿,不敢张声,照付。   没了接过锒票,含笑道:“留你们一条命!”说完,扬长而去,小刀心情实在不能平稳,就这个样子,白花花银子已到手,若象一些穷苦人家,就算赚上几辈子,也赚不到一半。   没了道:“他们的钱也不是用血汗换来的,全是不义之财。只是我们不要把这些钱乱挥霍就是了,用在该用的地方。”   小刀心情渐渐平静,以前,在深山那段日子,银子根本都是废料,甚至比石头还没用,只要保持超然心情,千百两银算不了什么。   没了道:“一千两,全捐给官府,用来救穷人。剩下的,就到江南,当追苏乔的路费吧!”   西湖畔,绿柳如春,一艘艘画舫,穿梭秋莲青蓬间,画舫静静在湖面,随风吹送,偶尔刮起青蓬莲叶碰触声,嘎嘎地,清而脆,不但不恼人,反而让人勾出一副清新脱俗的梦境。   琴音响起,细时如小溪流水,潺潺不绝,亮时如风刮银瓶,叮叮悦耳。   苏乔的画舫,一天只能登上一位佳宾。今天来的是杭州珠宝巨商,聚来轩的公子常叶青。   苏乔的神色看呆了常叶青。   苏乔的笑声勾住了常叶青的魂。   他在看她俊美的姿势,白得能透出水来的肌肤,让人想咬上一口。   常叶青恨不得马上就抱她上床……只可惜,她只是坐在那里摇船,神情迷人而沉稳。   算了,也有十六次了吧,光看也不是办法。   花了半个月时间,终于来到了西湖,这几天在没了的凋教下,小刀已老练多了。   突然,小画坊撞上了大画舫,一阵晃动,很煞风景。   苏乔惊慌得来不及叫,没了己叫出口:“来啦!白马王子来啦!”   两个人影一闪,己飞掠大画舫。   红色罗衫的丫环小苏已过来:“二位大爷,我们小姐今天有了客人……”   “阿弥陀佛!”没了施个法号,又道:“和尚不避俗,常规行不通。”   常叶青已气冲冲走出,二十不到,口气冲得很:“大爷在此,你们竟……”   敢字还未说出口,没了懒得同他啰嗦,一手楸住他衣领,丢向湖中,已走入舱内,理都不理人家。   冷夜游泳,常叶青寒透了心,直呼救命。   远处一嫂船已划过来,可能是他的随从来救了。   没了乍看苏乔玲珑身材,娇美的脸蛋儿,红红的嘴唇,都看呆了,喷啧直叫:“真是美人儿……”   苏乔没有多大惊讶,似乎这些事情她见多了。   她娇笑道,“大师,你要我亲你?”   “嗯嗯……”   没了用力点头。   苏乔当真走上前来。   没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斜视小刀,“我看算了,朋友之妻不可戏。”   “我……我还没有嫁呀!”   “快了!”   没了往小刀指去:“好像就是他!”   不等苏乔回话,他转向小刀:“看你的啦,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已走出去,跃回画舫。   小刀也发现苏乔真的很美。   苏乔也很有趣地看着小刀,小刀感到有点闷窘。   “您是……”   “在下小刀。”   “这名字好奇怪!”苏乔轻笑:“你好高……”   小刀儿至少要高出她一头,他道:“你也不矮。”   “你知道……要见我……有银子吗?”   “嗯”,小刀豪爽点头,拿出银票,“五百两,请笑纳。”   苏乔娇笑,没有接过银票,小刀也很慷概放在左边的柜台上。   “你很特殊。”   “怎么说?”   “你敢对我如此大声说话。”   小刀这几天尝到不少豪气,说话自然是大声多了。   “我么,这是人的习惯吧!”   苏乔再次瞄向小刀,想看清楚些,然后问:“你想找我干什么,是聊天,弹琴,还是什么?”   小刀有点窘,但仍镇静,“都不是。”   “噢!”苏乔有点意外:“很少有男人看到我不动心的。”   她又问:“那你来是为了什么?”   小刀硬住头皮:“追你!”   “追我!”苏乔更是惊讶:“你想追我?要我嫁给你?”   “也不是。”   这下苏乔迷糊了。   “那你……你追我是为了什么呢?”   “出名!”小刀终于说出了目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苏乔也弄懂了,她笑道:“要是你追不上呢?”   “那就…-就揍你……”   “揍我?”苏乔媚然一笑:“不错,到现在还没有男人敢出手打我!你仍能出名。”她又问,“这些都是那位和尚教你的?”   “没错。”   “他要你成名?”   “嗯。”   “为什么?”   “大事!”小刀含笑道:“我不能告诉你原因。”   事实上,他不敢确定自己心里是否真想出名,只是豁开了,能帮助多少人,就算多少人。   “好吧!就算我答应让你追,你又如何成名?”   “很简单,明天在你住处,宣布被我追上了就可以。”   “我宣布以后,要是你突然不要我了,那么我的生意还有人上门吗?”   这点小刀一时也没想过,呐呐说不出话来,有点困窘。   苏乔突然娇笑:“别急!我又没说不答应你,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亲我一下。”   苏乔闭上眼睛,微呶嘴唇,神情娇羞已极,整个脸红起来了。   小刀那碰过这种事,困窘得呆不下去,急忙外奔,去求教没了了。   没了早就看到了,听了小刀的话,立刻鼓动他,“那你就亲啊!”   “我做不出来。”小刀苦笑。   没了白了他一眼:“真是!”停了一下:“你问她改天行不行?”   “要是不行……”   “你不亲……只好用第二种方法了!”   小刀想回头。   苏乔走出舱门,娇笑道:“我答应你就是。”   小刀一阵困窘,事情总是来得十分突然。   “明天下午末时,你们来天香楼,我是……要向大家宣布,被你追上了吧?”   小刀尴尬一笑,轻轻点头。   没了满意直笑:“大姑娘,你真有面子,交了他,也不丢你的面子,明天见啦!”小刀跃下画舫,两人便随舟消失在夜色中。   苏乔很茫然,此时,她实在想找人聊聊,就算平常不太喜欢的常叶青也可以。   然而常叶青早就溜回家,喷嚏少说也得打上三天。   苏乔有了情人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杭州城。   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早就聚到天香楼,准备看看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让人难堪的还是同属西湖的柳家一绝柳西湖。   柳西绝称尊武林,简直可以说是一位武林皇帝。他们想要的东西有人敢抢?若非唐突佳人,西湖早就将苏乔弄到手了。   如此甚好,仇人见面,没了有一半也是看准柳家必定会干涉,才设下这步棋。   午时将近。   三香楼高三层,如塔东卧西湖,一片山水,雅致非凡。   楼前庭院挤清看热闹的人群,较有地位者,大都坐在二楼诗天茶座,如梯一样地延伸到三楼。   三楼上,苏乔已坐在那,一身白纱裙,不染尘烟,连表情也有点僵。   柳西湖坐在正对面楼阁,也是白色的袍,谈笑风生地摇他那把白玉扇。   全部到齐,只缺男主角。   两条人影,一青一橙,如流星般从湖西那边直射过来,掠过众人,轻巧落在苏乔的身边。   这手轻功,看得在场的人一阵骚动,先前自认不服的,再也不敢吭气了。   柳西湖没有过大惊讶,他自认也能弄出此花样。   他一时未认出小刀。   苏乔向小刀报以微笑:“你来了?”   小刀点头一笑,“还算准时。”   没了道,“苏大小姐,时间也差不多,你该宣布啦!”   苏乔含笑不已地问:“小刀,昨夜的条件你答不答应?”   小刀还是困窘:“我做不出来。”   没了道:“给他时间么!他还很嫩,童子鸡呢!”   苏乔盯着小刀良久,嘴唇露出惊怪的笑容,看得小刀怪不好意思的。   没了又催了:“快宣布啊!将来的胡子剃掉,保证你爱死他!那时侯再看还来得及。”   苏乔幽幽道:“有那么一天就好了……”   “宣布吧!”众人看她站起来,一阵沉默而紧张。   “他叫小刀,有个外号……”苏乔转望没了,没了细声说了一遍。   “不见飞刀只见刀,劝君莫要迎双刀。”她说得很悦耳,众人很容易就记下来。   没了很满意,小刀也感到很高兴。   苏乔接下去的话,更能让人刻骨铭心。   “只要有谁杀了他,我就嫁给谁!”   这句话有如劈雷,劈得大家头昏昏地,以为听错了。   没了急叫:“你说什么?”   苏乔又说了一遍,“谁杀了他,我就跟谁走。”   事情怎么搞到这种地步,小刀脸色有点挂不住了。   没了已骂出口,“臭女人,你想坑我们?小刀上!”   他们准备进行第二个计划:揍人。   突然狂笑声传来,柳西湖一个凌空飞跃,轻巧地落到了小刀和苏乔中间。   乍见小刀,他也吃了一惊:“是你!小贱种?”二话不说,出掌就劈。   小刀以前受他诲辱,心头早就不好受,今夭有意较量一番,出手也不弱,推出双掌,硬是封下柳西湖攻势。   此时,众人己涌上,拳脚尽出。   没了见状心知不妙,急道:“小刀儿开打,能溜就溜!”   小刀得到暗示,猛提真气,用的是公孙世家绝学“惊月斩”,如捣海神龙,击向柳西湖胸口。   柳西湖岂见过如此快速的攻势?只见眼前一花,胸口登时被击中,愤然而去,小刀身势未停,突然扬手,要命的飞刀闪电般射向众人,随后说道:“光头兄快走!”   掠过没了,左手一提,已拉起没了,直射东边,和来时一样,一个闪影就不见了。   留下那些又惊愕,又庆幸的众人。   苏乔望着小刀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蹲在城外的土地上,两人啃烧焦的野味。   小刀抱怨地说,“都是你,搞这名堂,害得我……现在是出了名的坏蛋。”   没了尴尬笑道,“我哪里知道苏乔这丫头,当时会变卦?”   “原谅我一次,下一次决不会再有了。”   小刀也无奈可施,毕竟这许多天也悟出了不少人生,救济了不少需要帮助的人,没什么好怪人家的。   啃下一大块肉,没了悠然道:“不过这样也好,你打了柳家宝贝儿子,不出名也不行。”   “柳西湖有什么好宣扬的?”   “他是什么,他老爹……”没了瞄向小刀,似乎在劝告,又象在开玩笑,道:“柳西绝的功夫,江湖挂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你还是小心点。”   “虽然你出手快,但经验,我是说交手的经验比不上他。对上阵的话,吃亏的可能是你。”   小刀也不敢高估自己,已暗自决定碰上柳西绝,能战就战,不能战就走。   “现在呢!该去何处?”   没了骂道,“那臭娘们,等风声平静后找她算怅。”   “对了!”小刀忽然想起了绿金福祖孙。   “我们去我他们如何?”   没了道,“我也没什么好找的,从巴谷手中救出以后,前几天我骗了你。”   “君儿爷爷被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我要她到洛阳城,也好躲进少林派势力。”   “绿老伯死了?”小刀总想报一份恩,结果老是不如意,消息不断,只有叹息。   “该死了就死了,说不定还是个解脱!”   没了牢骚地叫了几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精神头就来:“对了!我们去探探柳西绝的底,听说他野心勃勃。”   “你不是让我避开他吗?”   “就是要避开他,才用探的法嘛,若不是避开,直接找上门砸了他不就成了。”   小刀没有目标,只好答应。   没了在向小刀介绍柳家:“除了柳西风外,最厉害的还有柳西风十三剑阵,合十三人的威力,比柳西风更难对付。”突然有人回答:“不错,你很了解!”   十三个白衣年轻人,十三把雪亮长剑围成一圈,指向小刀两人。   没了头皮皱得如老牛的下巴,“我的妈呀!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名剑手冷笑道:“你伤了柳家二公子,是要自断一臂还是死?”   他指的就是小刀。   小刀站起来:“全不要。”   剑手冷笑道:“给你一袋烟的时间考虑。”   没了细声道:“如果突围,晚上白玉楼见。”   小刀颔首,突然发难,掌影化作游龙罩,向左边七名剑手。   没了也不敢落后,少林金刚指奇怪无比,点向那名说话者。   十三把长剑忽然舞动,就象一座剑山般,不停逼向两人要害,依剑势看,他们对付的是以小刀为主,绝不让他有喘息机会。   战过七回合,剑圈缩小,小刀儿倍感困险,不得以只有以身涉险,身形往左闪去,双掌封向迎面而来的三把长剑,再一扭身,象要避开右后方两把长剑而往上蹿。   剑手很自然预估小刀蹿上的位置,刺出剑多了七寸。   然而小刀却出乎意料地不动了,就在这一刻,两把长剑已刺向小刀左肩命门、玉枢两穴,千钧一发之际,小刀飞刀已现,硬是射穿了这两名剑手握剑的手。   刷地响声,小刀衣服也被刺穿两个小洞,紧接着长剑落地。   剑阵果然不凡,虽损失两把剑,马上又由其他人添补,小刀此举,让没了大呼过瘾。   再过十二招,双方各自受伤,没了左腿被划一剑,小刀右臂挨了一剑,对方三人受掌伤,一名左手指被斩,但仍英勇作战,连方才那两名剑手也甩左拳拾剑再战。   蓦然有人喝道:“对付大的!”   一声令下,十三把长剑全部攻向小刀,不理没了和尚了。   如此突变,小刀在未准备之下,硬是挨了两剑,猛往高蹿,但对方掷剑封住上空,小刀不得已扭身往下坠,又有数把剑刺向他脚底涌泉穴,小刀用尽力量扭身向下,右手多出一把小刀,点向其中一把长剑剑尖,借力翻身想逃出剑圈,毕竟反弹力道过尘,借力不得,只腾出七尺余,已跌落地面。“小刀儿——”   没了紧张进攻,但仍突破不了四把长剑,眼巴巴看着小刀落难。   长剑一挥,八把剑尖已剌向小刀脖子,像挂莲花一样地锁住他。   小刀苦笑不已。   剑手冷笑,“走!”   数人封住小刀穴道,提小狗般掠向林中。   “小刀儿——别怕,我一定救你出来——”   没了直追,但越追越远,只好放弃。   他得赶快去搬救兵。   柳西绝的宅第气势并不比公孙世家差,光是大门就得用上三节长竹竿才顶得到。   通道一律用三尺见方大白石铺垫,从前院到后院,一共用掉八千四百余块,一块块摆,可以排好几里路。   小刀被十字大绑,双手缠在自己扛着的大木头上,衣衫尽碎,肌肤瘀肿多处,上次受伤的伤口也裂了不少。像是刚被毒打过的囚犯,事实上毒打还没开始。   柳西竹扶着西湖走出来。   西湖脸色苍白,但狡狠仍在:“你也有会落入我手中的一天!”   小刀舔舔干裂嘴唇,不理他。   西湖自行走近,挽起袖子,五指如钩慢慢抓向他胸口,就如钢爪般,抓出五片红皮。   小刀硬是咬牙,身躯抖颤,汗流满面,呼吸更急促沉浊,痛啊!   “叫呵!叫我一声爹!我就饶了你?”柳西湖冷酷道。   柳西竹笑得更残怨,“小淫贼,你也敢跟柳家作对?”   “呸!”   小刀硬是吐了柳西湖满脸口水。   “妈的!”   柳西湖发疯般撕下五片如红蚯蚓的嫩皮,猛踢狠打,打得小刀倒地不起。   “你还敢侮辱我?少爷割了你的舌头!”   匕首一现,就想割下小刀舌头。   “你怕吗?刀子利不利?”柳西湖往他脸上慢慢切,冷酷直笑:“求饶呵!求饶就放了你!说啊!说呵!”他已拉出小刀舌头,“不说就割掉它!”   小刀呻吟,痛得整身抽搐。   “快说啊!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柳西湖当真挥起匕首,剌向小刀舌头,连刺三个洞,小刀满口是血,他想慢慢折磨小刀,以解心头之恨。   “割完舌头,再割了你那条淫根,看你以后如何去强奸女人?”   柳西湖挥刀就要割下小刀舌头。   “住手!”   后厅已走出一位青袍中年书生,干净没胡子的脸上,压着薄薄的嘴唇,十分冰冷。   名闻江湖的柳西一绝柳西风就是他。   “爹……”   柳西竹、柳西湖拱手而立。   柳西风冷漠瞄向小刀,问道:“他是谁?”   柳西湖道:“他就是在公孙府强奸女仆的淫徒,也是偷袭孩儿的人。”   柳西风慢慢走向奄奄一息的小刀:“他也是折我七名剑手的人?”   西竹回答:“是的,爹。”   柳西风注视小刀良久,面无表情,问,“你和柳家有仇?”   小刀微张眼皮,他已被折磨得元气尽失,不能回答任何话,但心里却在叫:“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西风得不到答案,转向西竹兄弟:“你们知道他出身来历?”   西竹道:“她娘以前是公孙府女婢,后来被逐,没混过江湖,也没师承。”   柳西风说道:“没师承?他能够伤我七名手下?”   两兄弟不语,低头。   “带下去!好好问清来历!”   有卫士走过来,扶起小刀,准备关入地牢。   “记着!治好他的伤,不准再用刑!”   “是!”   卫士带小刀离去。   西竹不解:“爹……您为何要治他的伤?”   柳西风此时才有了笑意,一样有股残酷味道:“他是一位高手。”   “爹……”西湖不服。   柳西风说道:“西湖,你还想骗爹?”   西湖不说话了,他知道他爹的精明和固执。   西竹道:“他已和二弟结怨,根本不可能为柳家所用。”   “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事!”柳西风道:“必要时,西湖要道歉。”   西湖满脸不愿意。   柳西风安慰道:“这只是必要时,何况道歉也只是形式,你该知道爹的用心。”   “是,爹!”西湖才勉强接受。   柳西风又道:“再不行,可利用其他手下接触他,让他推心且腹,为人所用,如果仍不行,就只有让他回地府了。”   两兄弟唯唯应是,在他爹面前,只有听命的份。牢很黑,也很冷。   两个狱卒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刀儿,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一出差错,那只有死。   小刀儿靠在墙角,经过对方治疗伤口,已较舒服,但仍火辣辣,尤其舌头上几道伤口仍很疼。   他想自己命运老是如此不好,不知如何能够转运。   柳西湖的残忍手法,哪天也让他尝尝。   苏乔为什么临时又变了卦?坑了他?江湖真是步步险!   没了不知如何?他能救我吗?我能逃过此劫吗?能!一定能!   黑影一闪!   狱卒倒地。   小刀惊醒。   黑影再扬手,小刀已昏迷。   牢门打开了,黑影抱起小刀儿,飞掠而去。   有谁能有如此身手?能把名震天下的柳府当作客栈,来去自如?他为何要救小刀儿?是没了和尚请来的高手?这是否又是柳西风的诡计。   天底下实在很难找到可以不惊动柳西风而将人从他手中救出的人。   柳西风这个跟头裁得不小。   不知名的地方,如画的类景。   百花盛开,连绵似座山。   雾中的湖,湖中的楼,泛出一股神秘的韵律。   阁中的床,温暖舒适,淡淡香气从几前都株龙凤兰吐了出来。   四处张满的丝阁窗上一朵朵如真似活的梅、兰花,就象种在晶莹剔透的冰雪中,清新宜人。   小刀儿就躺在那张温暖舒适的床上。   如此好的床,一定会使人睡得很香。   只不过他昏迷而不是睡觉,甜不甜都无所谓。   “这是哪里?”   小刀醒来后,惊讶地看着四处如梦的世界。   “是你家!也是我家!”   “苏乔?”   苏乔含笑走上来,姿态是如此迷人。   小刀儿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这美丽的女孩是救自己的人?她为什么会救我呢?苏乔坐在他床前,娇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话要问我!”   小刀儿想猜出她心里道底想什么?为什么要害他又救他?“你一定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不对?”   小刀儿这才问:“这是哪里!”   “我说过,是你家,也是我家。”   小刀儿不懂。   苏乔娇笑道,“前几天我不是叫你追吗?现在你已追到了。”   “可是你……为何要他们杀我?”   “他们杀不了你。”   小刀儿感到莫名其妙,又找不出好理由来解释,只觉得这女孩不寻常。   “是你救我?”   “你说呢?”   小刀儿有点儿不信,又不得不信,现在正平平稳稳躺在人家床上。   苏乔掠一下秀发,风情万种:“其实象我这样弱小的女子,怎能救得了你!”   “那……是谁?”   “你听说过天南春神吗?”   “春神笑?是他救了我?”   苏乔道:“除了她!还有谁能够将柳家府当作无人之地?”那位碰不到的高手,终于让小刀遇上了,救了他一命。   “他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是她,不能替她回答。”   小刀儿道:“那你总该知道他在哪里?长得什么样?是男是女!”   “她和我一样,是个女的。”   “那她……长得如何?”小刀不大好意思是指美不美。   “你看我呢?”苏乔的娇美,实在找不出,一丝毛病,她想说:“她比我美好好几倍。”   “我不信!”小刀儿听了说不信,但仍在想,比苏乔美好几倍是什么模样。   “谢谢你如此赞美我。”苏乔道:“以后有机会你就会知道了。”   小刀儿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不想。他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苏乔淡然一笑,象在思考,说道:“她救过我。”“那么说是你恩人了!”   “你说呢?你感不敢恩?”   “当然感恩。”   苏乔含笑道:“为了感恩,我总希望能多替她分点忧,做点事。”   “象她那种人也有忧愁?”   “只要是人,都会有的。只有死人才不会有忧愁。”   小刀儿喃喃道:“不错,只要是人,谁都会有的。”   苏乔歉然道:“上次那件事,我现在向你道歉。”   小刀儿突然道,“你当真想让人杀我?目的为何?”   “我没想让人杀你……我只是想以此试试你的武功。”   她又说:“你很奇特,也好象……好象武功很高的样子。”   小刀儿也装出武功很高的样子,说道,“你还是满意吧?”   “嗯!真的很高。”苏乔神秘一笑:“不过当时你如果把胡子刮掉,我可能就……就认不出你了。”   “刮和不刮有何差别!”小刀伸手往脸上抓去,胡子不见了,奖愕道:“你刮了我的胡子?”   “嗯!”苏乔轻轻点头,望着那张独特而俊俏的脸,笑声频频。   “你很奇特,因此我就忍不住刮了它。”   小刀儿很紧张,心里在算日子。   “你不高兴了?”苏乔也紧张了。   小刀儿急问:“你何时刮的?”   “两天前。”   “我来此几天了?”   “五天。”   小刀儿终于嘘了口气:“还好!只差一天了。”   离他娘忌辰正好五十天,已过了七个礼拜了。   “刮胡子也要看日期?”苏乔不解地问。   小刀儿不便说明,只说和人打赌。   “还好,没让你输!”苏乔正在欣赏他的脸。   小刀儿突然想到脸上被刮了一刀,舌头也被刺伤几个洞,现在却好象没事。   他摸脸道:“还过得去吧?这道疤痕?”   苏乔道:“还好,那是把利刀。如果钝一点,深一点,你脸上该出现疤痕了。”   他脸上只剩下一道细如牛毛的红伤痕,稍待时日,就将痊愈。   小刀儿感到庆幸,不禁对春神和苏乔又有一分感恩了。   “你都为春神做什么事?”   “不一定!有时她让我找人,有时让我教训坏人,但机会不多。”   “你也有武功?”   “嗯!不过比起你来可差多了!尤其是你的出手,好快呀,不见飞刀只见刀。”苏乔笑得含情。   小刀儿有点不好意思:“那只是耍耍嘴皮子而已。”想一下,问:“我何时才能见到春神笑?”   他要当面谢她救命之思。   也想着看她,倒底美得如何!   “我也不知道,恩人来去无踪,都是她来找我的。你别心急,只要你有心,迟早会见到她的。”   小刀儿感到不只春神神秘,连苏乔也神秘。   “这到底是哪里?”他问。   苏乔娇柔起身,笑道:“太湖一角,常年罩雾就神秘多了,你好好休息,其它事等你伤好了再聊不迟!”   当然好,因为苏乔已点了小刀睡穴。   苏乔再次瞧向小刀儿脸庞,心中起伏不定,轻叹出声:“唉!”步出小楼,消失雾中!   公孙府自小刀儿走后,并未因此而平静下来,尤其是公孙秋月的伤,迟迟不能痊愈,若是由公孙断掌权,人心更是惶惶不定。   “大哥!你该做个决定。”   公孙断立于床头,神情冷漠地盯向公孙秋月。   “二弟……你又何苦呢?”   “不如此又如何?”公孙断口气较硬:“公孙世家不可一日无主。你病了一个多月,事情已很不好解决,再拖下去,情况对我们府上很不利。”   富可敌国的公孙世家,全国有多少钱庄、银楼、绸缎铺?他们都等着主人的指挥。   公孙秋月感叹良久,悲忧道:“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你不肯交出权?”   “二弟……”   “叫我也无用!”公孙断有点生气道:“为了公孙世家,你该如此。”   “二弟,你明明知过这些都不是……”   “我不听这些。”公孙断打断了他的话:“当初老爷交给你就等于传给你,现在你该放手了。”   公孙秋月感叹不己:“现在由你代理不是一样?”   “不一样!起码指挥不能如意。”   “那你是要这个位置?”   “不一定要给我!我和你一样快老了,人老了也无用了。”   “你是说传给下一代?”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公孙秋月叹道:“他们还都那么年轻……”   “年轻?十几岁的皇帝多的是,何况公孙世家是武林望族,武功成分为大部分原因。”   公孙秋月对他的咄咄逼人,感到无奈。       第五章 百里神医     公孙断似乎怨恨他,有些责备地道:“本来飞云可以接手的,你却故意不救他。”   “二弟!当时我在练功……”   “我不要听你解释!那天若你稍稍出手,飞云的武功就不会失去!你是怕他抢走你儿子的继承权。”   公孙断有点克制不住,双眉锁紧,不知怨人有多深,汗珠都出来了。   哪个父亲为了孩子不是不择手段?尤其是在救儿子性命时?他的过失该是不正常的也是值得同情的。   公孙秋月何曾不难过?当时他多希望自己没在练功,而帮助走火入魔的飞云恢复功力,也不至于在弟兄间产生如此大的间隙。   “那你还犹豫什么?”公孙断道:“公孙世家只能传给心术正派的人,你该清楚这一点。”   “以你之见,该传给谁好呢?”   公孙断脸色这才有点好转:“飞云功夫已失,小溪又太小,只有飞雾年龄相当,武功又好!”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公孙秋月意料之外,公孙断长期培养公孙飞雾,秋月早看得出来。   他问:“你该记得比武时出现的那个疯子?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代表公孙世家,问我有什么资格代表?”   “他不是公孙家族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干涉我们家事!”   秋月寒望着这个固执的二弟,内心说不出感概,尤其对飞云丧失武功一事,更令他伤透了心。   “我想、疯子还会再来!”   “凭我们的功夫还怕他不成?”   公孙秋月沉思良久道:“二弟!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吗?”   公孙断看他已改变主意,口气也松了不少:“一个礼拜如何?这种事,实在不能拖得太久,太久则生变!”   “好!”   “大哥!不是我逼你,你也了解实际情况!”   公孙断含笑而去。   自己儿子就快要成为继承人,是何等光彩得意的事?   “飞雾你过来!”   公孙断很快将飞雾唤到青石庭院练武的地方。   初冬了,落叶加黄,冷风较急,竹枝枯叶只剩两三片,如风筝尾巴,随风势飘摇着,含苞的嫩芽欲探出青绿,迎向冷风。   “你就快接任公孙世家掌门了。”   飞雾当然高兴,年轻得志,一股傲气实在逼人:“多谢爹的教诲。”   公孙断拍拍他肩头:“想当年,你爹只因小你大伯几岁,就失去继承权力,可要替你爹出这口气!”   “我会的!”   公孙断很得意:“要号令人家,必须有过人本领不可!你不能荒废了武功,你记着,不论是任何一种情况下。”   “孩儿知道。”   “来!我们练练上次教你的那几招!”   两人开始交手,招式十分复杂,霸气逼人,这功夫赫然就是柳西一绝的裂天十三掌的路子。   不错!公孙断自女儿处学得柳家功夫,已一五一十加以研究,并化成剑招,原原本本地教给飞雾。   他为了飞雾,实在花尽了心思。   练过三百招,方才收招,已是汗水淋漓。   飞雾问:“爹!效果如何?”   “很好!只是内力稍弱了一点!”公孙断道:“不过没关系,爹已准备许多药,将来找齐后制成妙药,你服下后,功力自可大增。”   “那要多久?”   “三个月就可以了!”   但飞雾仍觉得慢了些,眉头皱起。   公孙断笑道:“飞雾!掌门位置你几年都等了,现在又何在乎几个月?”   “是……爹……”   飞雾困窘一笑,承认自己心急了些。   两人收剑,转身回厢院。   夜很晚了,四处很静。   公孙断仍在一石屋中,一盏灯挂在墙上,灯光照亮四周,殷黄一片,也照清许多碗碟、瓶罐。   这是间炼丹屋!   他正仔细地将药材放在石桌上,有枝、茫、叶、根、石……许多种。   若内行一看,一定可以看出这些药材和小刀儿采得差不多。   他认为小刀儿既然能采来这些药,自有它存在的价值所以也暗中研究起来。   他看得很仔细,一片片切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种清白如水的液体中,然后不同的药村就变成不同的颜色。有青、有黄、有蓝、也有绿。   从傍晚到三更,他仍精神盎然,显不出一丝疲惫。   三更一过   西高墙,闪出人影。   几个起落已奇快无比的掠向正厅最高屋顶,突然发出狂笑。   “公孙秋月……你给我出来……”   音如疯子,人如疯子。   他本来就是疯子,就是那个在庐山山海孤巓打伤公孙秋月的疯子老头。   “公孙秋月,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孙世家?你是贼。”   狂声窜天,公孙府万灯齐亮,人潮如蚁般已围上来了。   公孙断也不得不放下调药工作,赶忙追出来。   “快拿下他……”   长剑出鞘,已攻上去。接替在门外的湘雨、小溪还有飞雾。   双方大打出手,疯子功夫果然惊人,只身迎战效人,一点也不落下风。   公孙秋月虽负伤,但他仍走出房间,傍门观战,不停叹息。   “公孙秋月,你出来……”   找不到秋月的疯子,出手更是猛狠,已有不少人伤在他掌下。   飞雾年轻气盛,久攻不下,他已拼了命去,出手尽是杀着。一时也逼住疯子攻势。   疯子攻势受阻,暴跳如雷:“你是何人?敢挡我去路?”   说话间又劈出三掌,封掉左后方来剑之势。   “大爷公孙飞雾,未来的掌门!”   “放屁!你们都是贼!不要脸!你们有什么资格当掌门?”   疯子怒意更烧得很,竟然不避开飞雾长剑,硬往前欺,存心一掌劈死他。   “飞雾快躲——”公孙秋月大喊,但已不及,人已腾空。   “砰!”   “哇……”   接连一阵响声,飞雾一剑刺了疯子左肩,但也结实地挨了一掌,倒飞而出,掉落地面奄奄一息。   “飞雾……”公孙断不顾战局,追往飞雾。   公孙秋月不顾自身负伤,硬是拦下疯子。   “你就是公孙秋月?还我债来……”   疯子出手更快,可以看出他有意制公孙秋月于死地。   只迎两拿,秋月寒也不支倒地。   “你认命吧!”疯子举掌就劈。   此时,突然一阵琴音从远处传来。   琴音对疯子有所作用,举在半空的掌忘了劈,象头黑猩猩般地张望黝黑的夜空,在找寻琴音来自何处。   琴音来自西边,疯子突然舍弃战场,掠向西边,消失在暗处。   弹琴是谁?他在攻人?还是以琴音来控制疯子?   不管如何,今夜是救了公孙秋月一难。   疯子为何口口声声说公孙秋月是贼?   公孙秋月偷了他什么东西?疯子为何要他还债?   这一战,公孙飞雾受伤最重,不停吐血,昏迷不醒。   公孙断急出眼泪,眼看自己一手培养的爱子就要夭折了。   公孙世家真是一彼未平,一波又起。   湘雨、小溪扶着公孙秋月,若非他功力到家,早就摆平了。   “二弟,他的伤?”   “都是你!”公孙断失去理智地吼道:“疯子找的是你,为何害飞雾受伤。”   共同据敌,死伤在所难免。公孙秋月也不顾争执,转向湘雨:“雨儿,有件事,爹想麻烦你……”   “您说!”   公孙秋月换口气,才道:“飞雾这伤恐怕没那么好治。你去寻访百里神医如何!”   为了一份愧疚,他连自己心爱的女儿也不顾了。   “女儿明天就去找!”   现在除了百里神医,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局面了。   灯火熄灭,人群散去,独独留下了几滩鲜血。   天亮,公孙湘雨果真离开公孙府,去找百里奇。   小刀再次醒来,他已在苏乔那艘画舫,伤也好了七成。   苏乔替他设酒洗尘。   今天的苏乔不是罗纱白裙,而是青衫便装。还穿上了长靴,娇柔中带出英气。   “你……今天……”小刀儿瞧着她这身打扮,有点不解。   “跟你呀!”苏乔笑道:“跟你走,总不能再穿那种衣服吧!”   “你很神秘!”   “真的吗?”苏乔娇笑几声,道:“我跟其他女孩没什么差别,以后日子久了,你就会明白。”   小刀儿现在也学会喝酒,浅浅呷了几口,道:“说真的,我也不知要去哪里!”   “哦……”苏乔想了一下,问:“你还没将你身份告诉我呀!”“我出身低贱,我娘是人家女仆……”小刀儿将自已身世和遭遇说了一遍。   苏乔沉思半响,道:“我敢说,你的身世一定不平凡。”“哦?”小刀不解地问。   “我有理由。”她很有把握地说:“否则他们没必要陷害你们母子。”   “那也不能说我身世不平凡呀!”   “我的意思是说,不是你,就是你娘或你爹,一定牵连某种事倩,而这种事一定存在很大秘密。”   “我家有什么秘密?富人的仆人?”   “也不能这次说!”在旁的小苏娇笑道:“当仆人最怕发现主人的秘密,说不定你娘发现了公孙家大秘密,才被陷害。”   这理由很充足,大家也都这么想。   “到底公孙世家有什么大秘密?”小刀儿准备有时间去查明。   苏乔也说:“改天我帮你去查。”   小刀儿感激一笑。喝酒道:“说完了,你该相信我没地方可去了吧!”   苏乔娇笑点头,道:“那位没了大师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哓得,上次被捉,就一直在你这里,和他已失去音信,而且你一个女孩,也不便跟我们……”   “那要去哪里?”苏乔也在沉思。   小刀突然道:“小姐,上次春神不是要你去惩罚一个人吗?”   苏乔桄然拍手:“对呀!我怎么把这件事给搁了。”瞄向小刀,娇嗔道:“都是你,搞了那些事,害我把它给忘了。”   小刀儿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人是谁?”   他有意也替春神办点事。   “他是一个老人,很老,但是年轻时做了一件亏心事,杀死个好人,也该受点惩罚。”   苏乔说出教训人家的原因。   小刀儿也很赞同:“他在哪里?”   “华山附近。”   “华山……离威阳已经不远了……”小刀儿喃喃道。   咸阳离风翔公孙府也不远了。   “你要去?”苏乔问。   “嗯。”   “现在就走!”   “好!”   年青人说动就动。   苏乔交代小刀后,己随小刀离船。往华山方向出发。   葱翠的山像舂笋般凸出地面,山峰中还雕出一座象牙塔似的小庙,虽是初冬,华山依然景色宜人。   远看象个小庙处,乃华山派根据地。   庙后方不远,接近断崖,突然窜出两道人影,直飞山顶。   人影一落,一处山林较平地面。   二人轻功都很高绝。   女的是苏乔,男的是白发老人,小刀儿早就立于该处等他们。   “女娃儿,你引我来此,用意何在?”老人问。   “索债的。”   “债从何起?”   苏乔凝视老人,冷森森道:“说不完,道不尽。”   “老朽自认没和人结过怨。”   “做坏事的人,很容易就会忘记。”   老人抖动自了的眉毛,瞄向小刀儿,又转向苏乔:“凭你们两个,恐怕不是老夫对手,回去吧!老夫不愿伤了你们。”   “你何时听过债主会听欠债的话的?”   “你们太不识相了!”老头儿有点恼怒地大嘁。   “识相也不会来了!”   苏乔二话不说已展开攻势。   令人意外,她身手之高,简直可以说是轻雾聚成的人,驭飞不定。煞是好看。   老人功夫也不低,迎上手就是以沉稳内力抵挡。倒也应付自如。   苏乔出刀,亮晶如月的匕首,刺出流垦般速度,狠而淮。   小刀儿不时注意双方战局,必要时如苏乔交代——出手相助。   “小娃儿,好功夫。”   老人不得不对苏乔的身手也赞扬几句,尤其她的轻功更到家。   二十招已过,苏乔感到压力已增,自己内力不足,终究无法支持灵巧的身法,动作已慢下来。   老人仍是应付自如,渐走上风。   突然娇喝,苏乔左斜刺七刀逼退老人,窜高五尺,连踢三脚,一个腾身,又急速出手一刀,点向命门要穴。   老人知道杀招己出,避开强劲三脚,扭身向左偏,如龙冲天般斜飞而上,想来个以高制低。   苏乔冷笑,诡计已成,剌出那刀根本就是虚招,赶忙来个十八翻,翻向后方,虽是如此,衣衫也被刺出一道血痕,老人一声大叫,跌落于地。   苏乔乘胜追击,如影随形赶上,又是一刀。   老人蹬左足,突然一个旋转,如风吹大树倒向左侧,立时又弹回,右手食指己点向苏乔命门穴。   “呵!”   苏乔以为前一刀已剌伤老人,该不会有此突变,然而老人使诈,引她上钩,眼看自己动势未遏住,对手已攻向在臂,急得叫了出来。   “苏乔!”   千钩一发,寒光闪。   老人惊叫,右手中的。   寒光没。   苏乔再出刀。   老人跌坐于地。   小刀追过来。   苏乔收招,汗流满面,挽袖擦汗,感激道:“谢谢你!”   若非小刀飞刀及时射穿老人右掌,输得可能是苏乔。小刀儿有点不忍:“老人他……”   他不动了,颓坐于地,像死了。   “他没死!”苏乔娇笑道:“若非他已老迈,我会取他性命。”停了一下,她道:“我只是点破他气海穴。”   人没死,小刀也放心不少:“你受伤了?”   “没有!”苏乔撒娇道:“有你在,我想会受伤呢?”   小刀儿有点窘,以笑声回答。   老人抬头,先前凌厉的目光已失,老了许多。   “娃儿!老朽到底和你们有什么仇?”   苏乔想了想:“好,我告诉你。”她拿出一件大而绣有老鹰,沾有血迹,丝质像是旗,也像是手帕的旧布。也许太旧,血迹已化成铁锈状,还带一丝难闻气味。   “你明白了吧!”   老人大惊:“神鹰。”   “不错!”   “他该死!”   “他不该死!”苏乔怒叱:“是你们怕他武功太高,联手除掉他!你们太恶毒了!”   老人默默无言,似在回想过去。   “你好好想吧,当时你耀武扬威,今天也该付出一点代价。”苏乔领着小刀已离去。   老人仍茫然:“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   沉重拖开步伐,他也回去了。   如果有人知道这位老人就是华山元老无怨老人的话,武林恐怕非夺小刀和苏乔性命不可。   无怨老人,一生无怨,怎会杀错人昵?   以他如此高强的功夫,又有谁能将他废去?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下了华山,走在山林小径。   小刀间:“神鹰是谁?”   “一位高人!”苏乔道:“二十年前他武功最高!”   “他被杀了?”   “嗯!被人围杀。”   “他和春神有何关系?”   “我不知道……不过……好像是朋友。”苏乔道:“我自己猜想的。”   “被人围杀应该还有很多高手……”   “嗯!不过春神只告诉我这个人。”苏乔道:“也许以后他会告诉我们,也许其他人也被他惩罚了,我只知道这么多,你再问,我也答不上来了。”   小刀也不再问,看看天色已黄昏:“我们先找一家客栈安歇。”   “好!”   两人加快脚步走向山下。   来安客栈不大,二十几间客房,但十分干净,在乡下小镇,也算不错的了。   小刀和苏乔住进客房,少了一张床,苏乔倒挺大方的愿意两人同床,小刀可没这份真气,只有窝椅子的份。   盥洗完毕,难得一次轻松,小刀想请她去吃一顿。二十几年来,终于过个象样的人生了。   客栈前段设有食堂,十九张桌子也坐了八成满,此时正是用饭的时间。   小刀找了靠街的窗口坐下,点菜可就得看苏乔了。   小地方,随便吃吃,卤牛肉、葱烬白鸡、烩三鲜,酱味小菜几碟,一壶花雕,也过得去了。   刮光胡子的小刀,果然十分引人,几道眼光,有意无意地飞向两人,都觉得两人十分不同于他人。   苏乔对这种眼神已经习惯了,小刀就不同了,心中嘀咕自己似乎在追苏乔,而这内心的秘密,象是被人家识破似的。   他显得不自在,只顾喝酒而忘了夹菜。   还是苏乔替他解围,她开口笑道:“别理他们,我们谈些别的!”   小刀点头,又不知道谈些什么。   “你想,我们准备到哪里去?”   “我……我不知道。”   “我们……”苏乔幻想般地说道:“我们找个地方隐居,让我天天侍侯你,好吗?”   多么美好的日子,可是小刀不敢多想,要是以前,他一定会答应,然而被没了和尚教训后,已改变了他整个人生观,一时心中起了矛盾,难以词答。   苏乔叹道:“其实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说说罢了。”   小刀想了想,道:“等我找到光头和尚,再洗清我娘的冤屈,我就随你去。”   “真的?”   “嗅!”小刀用力点头。   事实上苏乔不敢存多大妄想,她知道小刀的一切一定隐藏不少波折,没那么容易的。   “只要你有这个心就好。”苏乔感伤道:“不管如何,我都会记住你这句话的。”   小刀想不出如何接下这句话,沉默地喝酒,他一直不敢将自己感情表露出来,只因为从小形成的卑微心理,没想到竞有一位女人如此不嫌弃他,心中除了感激外,还有一份珍惜。   窗外下弦月,今夜显得特别明亮,连街道都照得清清楚楚。   小刀往外看,也向来往人群瞧,想排谴心中起伏不定的波涛。   突然他叫了起来:“二小姐……”   客栈门外已匆匆奔入一白衣女子,正是离家想找寻百里神医的公孙湘雨。   她跑进客栈,慌张地找一个角落坐下,目不转晴地偷偷往街道望去,似在躲避什么。   果然不到半分钟,三个彪形大汉已追向客栈,人高马大,满脸横肉,不是土匪保证也不是那种本份的善良老百姓。   一名汉子扫向食客,很快发现湘雨,大刀一挥,淫笑道:“在那里!”   三人一涌而上。   “别过来!”湘雨也抽出随身长创,准备防身。   以她的武功,对付一沆高手,想必没什么问题,但是,她从没有出过远门,而且在漆黑夜里被野男人盯上,那种心灵压力,简直如毛虫在身上爬,毛骨悚然。   小刀见她吓成这个样子,也就急起来,立时射出飞刀,人也掠了过去。   飞刀现,长刀落地,三在大汉右手各长出一把薄刀,痛得哇哇直叫。   小刀掠至,再出双掌,硬将来人劈出店外。   那些人连滚带爬进开,喏中骂个不停:“臭小子,坏了大爷好事,天鹰崖不会放过你的……”   小刀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柳西绝他都敢惹,还怕什么天鹰崖?   “多谢这位公子解危!”湘雨并未认出刮了胡子的小刀,己揖身答谢。   “湘雨,是我……”小刀仍感到不自在,毕竟上次发生的事。使他甚难为情。   “你……你怎么知道我……”湘雨惊愕地瞧向小刀,这一瞧,终于让她认出,兴奋叫起:“是你?小刀儿!”   小刀含笑点头:“是我。”他以为湘雨谅解他了,笑得很诚恳。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小刀自己说不上来,目光已移向苏乔。   苏乔含笑站起来,神情动人。   湘雨也瞧向苏乔,这一瞧,好了!突然一掌刮向小刀,叱道:“你无耻!”   左手抓包袱,右手提剑,怒气冲冲地奔出客栈。   小刀没追,立在那里不动,湘雨这巴掌,又将他往日不如意的事给打出来。   苏乔走过来,抚他脸颊,细声道:“疼吗?”   小刀摇头,没有回答。   苏乔含情道:“我们回去吧!”   小刀吸口气,装出笑意,道:“她一人在外,又是晚上,我不放心。”   “那你去看看好了。”   小刀点头:“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来。”   “嗯!”   小刀已追出客栈。   苏乔若有所思地轻轻叹气,也步入后门,回房去了。   湘雨并没走远,换下家客栈,一入客房,就锁得紧紧,不说不动地坐在床前,足足憋了半小时,她才骂出话来。   “死小刀。你不要脸!”   声音一出,已伏床痛哭。   小刀躲在暗处,心情自是不好受。   “爹又病了,哪里去找百里奇嘛?”   湘雨将一切委曲都哭了出来,小刀也断断续续知道她是为了找寻百里奇而出来,心中已暗自决定要帮她找人。   湘雨哭累了,已睡着。   小刀觉得她该不会乱跑,这才离开客栈,回到苏乔那里。   苏乔守着烛火,并没先睡,见小刀回来,她已迎上去,娇柔问道:“她还好吧?”   小刀点头:“嗯,睡着了。”   “她就是你的童年伙伴?”   “嗯!”   苏乔有点不自在,两人坐在桌前,她递过一杯茶,娇笑道:“刚泡的,喝了它,祛祛寒。”   小刀端起杯子,开始啜饮。   “她也是公孙秋月的女儿公孙湘雨?”   “嗯。”   “她为何离家出走?”   “好象是要找一名神医。”小刀说道:“她爹病了。”   苏乔伥然不语,注视烛火闪闪,为何总是不能静止?   小刀也感觉到苏乔有点不大正常,以前她都是笑口常开的。   “苏乔你……你不大舒服?”   “没有!”苏乔突然惊醒似地:“我是在想,何处有神医,也好帮她的忙。”   “哦……你想得好快……”小刀不知她在说说,笑道:“那人好象是百里奇。”   “他的确是位神医。”苏乔问道:“你要保护她一起去找百里奇吗?”   小刀点头:“她一个人太危险了,反正我们也没事,暗中保护她也能放心。”   “你要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说要……你不是也没地方去?”   小刀本想说:“你不是说要跟着我。”但觉不妥,所以改了口。   “好呵!”苏乔娇笑道:“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两人笑得很开心,真象一对恩爱夫妻。   烛火已熄。   两人和衣而眠,苏乔在床,小刀卧椅。   夜渐深渐冷。   苏乔起身,替小刀多加了一床被子,注视他安祥笑容,说不出几许惆怅心杯,莫名地怅然一笑,她已回床睡觉。   夜渐深,渐过。   天已亮。   “苏乔!”   苏乔走了,不知何时走的,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我回西湖了,跟着你不方便,希望你能平安,我等你。”   她是为了湘雨而走。   小刀在发呆,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看得起自己的朋友,如今却不告而别。   昨夜添加被子还在,留有多少柔情?   “苏乔,要走怎么不跟我说呢?至少我们可以约个见面的时间啊!”   感伤一阵,想到湘雨还需要人保护,也不敢再发呆,还好知道苏乔回西湖了,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当下收拾行李,也只是两件衣服。结了账,已奔向湘雨住的那家客栈。   “湘雨走了!”   小刀很紧张地打听一番,知通她走向镇西,也追过去,奇怪?很快就找到湘雨的背影。   一点也不怪!   事实上湘雨早就退房,躲在镇角,想偷看小刀是否会跟来,结果小刀奔向她住的客栈时,她已心花怒放地慢慢走向镇西。   “小刀儿,还是没忘了我!也将那坏女人甩了。”她心中不停地这么想。   跟了三天,湘雨是走向川境巫山。   今晚他们住在三斗坪的安佳客栈。   是同一客栈,不同房间。   今晚仍很平静——在感觉上是如此。   事实上很不平静。   西院屋顶已露出一个光头,正探出贼眼般地瞧向小刀住的房间。   “奇怪,这家伙身材那么像小刀儿……怎么没胡子?”   来的人正是上次没被柳家捉去的没了和尚,当时他急着想救人,找了几个帮手就想劫牢,但人未到,就传出小刀被救的消息,他不相信有人能不动声色救走小刀,乃潜入柳家窥探,见柳家紧张模样,又不得不相信。矛盾之下,他也想到找百里奇,是以一路摸向川境,也因此才有可能碰上小刀。   “也许他把胡子刮了……”没了想了想,决心硬闯。   是小刀,那好,不是小刀就算他倒霉,谁叫他那么象小刀。   “妈的,臭小刀,逃出来也不先通知我,不够意思!”   蒙上光头脸,一个腾身已冲向小刀房间,撞开前门,双掌扑向小刀,就要扯下棉被。   小刀蓦然觉酲,劈劈啪啪,一阵交手,没了已如弹丸倒射门外。   此时湘雨也紧张地想冲过来,但见小刀已昂然走出门口,才又放心隐入房中,从窗缝中偷瞧。   小刀举掌又要出手。   没了尚赶忙扯下面罩,急叫:“打不得,是我呵!你的好兄弟!”   小刀也感到惊讶:“是你?光头兄?”转为欣喜,急忙拉起他:“你怎会到这里来?”   没了和尚瞪眼道:“还不是为了你?真不够意思,胡子刮了也不通知一声,害我不敢认人。”   两人走入客栈,关上门。   “光头兄,今天以前,我如何通知你?”   没了白他一眼:“算你有理,不过还是不够意思,一见面就给我一顿打。”   小刀笑道:“我怎知和尚的光头,突然变成木炭了,变得我不认得你了。”   没了仍白他一眼:“算你有理,不过还是不够意思。”   “怎么还不够意思?”   “客人来了,也不备酒!”   “哦!”小刀想了想:“夜深了,就用你的酒吧!”   没了无奈道:“看来这趟亏本是亏定了。”   端起酒葫芦,两人灌起酒来,也说出这几天的遭遇。   没了和尚笑骂道:“好个苏乔,原来还是位高手,真是走了眼,没想到她会和春神有关。”   小刀问:“你对春神知道多少?”   “象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没了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没人见过他。”   “百里先生呢?”   “我不知道!”没了道:“百里老头一肚子怪学问,说不定他见过。”   “那我们可以问问他。”   “问苏乔不就更清楚?”   小刀笑道:“她也跟我一样,没见过春神。”   “说不定她骗你。”   “若她想骗我,那更问不出来。”   没了道:“反正她不惹我们,暂且放在一旁,对了,那小丫头她干嘛要找百里奇?”   “听说是她爹病了。”   “本来就病了嘛!”   “可能病情更重了。”   没了感到不怎么高兴:“他们诬陷你,你还想帮他们?”   “我只是想……想保护湘雨,毕竟她是我童年的朋友。”   “这么简单?对于找得到找不到百里奇你都不管?”   “当然是找得到比较好。”小刀有些困窘:“找得到人,湘雨才能回去,而且老爷他对我也有恩,我希望他能康复。”   没了有点得意道:“好吧,就算如此,你们准备去哪里找百里奇?”   “听说他在巫山采药……”   “巫山有十二峰,你们从头找到尾,要找遍地方!”没丁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年!”   他有点奚落道:“你们找吧!”   小刀问:“你又如何找人?”   “哼哼!”没了和尚得意冷笑:“这就是我不同于他人的地方。”   小刀喜悦道:“那你赶快将地点告诉我,省得我们浪费时间。”   没了瞄向他:“怎么,连一声拜托都不会说,你可知过天下除了我,别人很难找到那个怪老头?”   “拜托,拜托……”   说拜托就能成事,小刀多说几句也无妨。   没了还是白眼:“光拜托,也不会拍拍马屁?”   小刀的马屁功夫可不太到家,拍得不甚舒服。   “算啦,算啦,什么见识过人,交友广阔?都是老套啦!你怎么不说我和你在一起,什么事办起来都顺手多了?”   没了的马屁功夫,果然有一套。   小刀听得津津有味,重复念了一遍。   “你这不是马屁!”没了眯起眼晴:“这叫跟屁虫,差别太大了。”   胡扯一阵,小刀正色道:“你还没把百里奇的住处告诉我。”   “采药哪有固定的住处?”没了叫道:“到时侯再找,包你错不了。”   “可是-…我要如何通知湘雨?”   “这个你放心,我们走在前头,她一定跟在后面,丢不掉的。”   果然,没了带小刀满山转,湘雨跟得紧紧。   巫山临江,苍劲挺拔,常年罩雾,一峰峰的山,就象千百只的骆驼般,乘在里面好象真的会动。   转过三个山头,花掉整个早上和半个下午,远处山峦森林夹着小溪中才呈现一座小茅屋。   这次没了走了眼,找到的是小刀。   没了尴尬笑道:“我忘了你是在山上长大的……”   小刀笑道:“你也不差,若非你告诉我,他采药时都喜欢整棵连泥土掘起,我还是很难找到地头。”   没了瞄向他:“你的马屁进步多了。”   小刀笑道:“我是实话实说。”   “嗯!更进一级!”没了用力点头。   “走吧!”   小刀瞥见湘雨跟在后面,也不愿多停留,想确知百里奇是否在此,省得又失望了,加紧脚步,已掠向那栋小茅屋。   没了还没到地头就喊了:“百里老头——稀客到啦,不只是我,还有你更想见的人——   ”   音传数里,回音更响。   屋内没人,但有许多药草,小刀感到很欣喜,这许多他都曾用过,只是不知道名字。   “没错,这是他的住处!”没了很有把握地说:“他可能采药还没回来。”   “既然没错,就等吧!”   两人就此耗下去,小刀对药草本身就有偏好,趁此时正好多记一些,甚至嚼尝药草味道。   没了只有喝酒的份儿,没事就叫几声,想通知百里奇有贵客到来。   湘雨已知找到地头,目不转睛地往四处搜寻,她希望早一步找到人,以便有理由解择自己先到此地,跟在人家后面总是没面子,而且又是闹别扭的冤家。   终于让她看到远处有位青衣书生型中年文士,捉着青草往茅屋奔去。   湘雨赶忙冲了过去:“老前辈——家父公孙秋月……”   湘雨道:“老前辈您是百里神医吗?”   青衣书生突闻公孙秋月,大惊:“秋月寒!”他点头:“老夫百里奇,神医不敢当。”   忽见自己找对人了,湘雨已喜极而泣:“老前辈,请您救救我爹……”   百里奇安慰道:“你先别哭,有话慢慢说。”   湘雨觉得自己失态,赶忙试去泪珠,哽咽道:“对不起,老前辈。”   “没关系,你一人来的吗?”   百里奇是听到没了的叫声,担心自己的草药遭了殃,才急忙地跑回来,只见湘雨,他当然不解。   “还有两个,不过我们不同路的。”湘雨回答。   “哦……我们上去看看!”   百里奇已奔向茅屋,湘雨追上。   “原来是去约会,还借口采药。”   没了和尚见百里奇带着湘雨进门,已大肆挖苦。   百里奇瞧见花草无损,方自放心笑道:“大和尚,上次一别,您气色又好了许多了!”   “我怎能跟你比?”没了和尚嗳昧一笑:“爱情能使人恢复青春的。”   这话说得湘雨也难为情。   “和尚兄,你误会了,我刚刚碰这位姑娘。”   “这么巧,早不碰,晚不碰,偏偏我们来时你就碰上了!”   百里奇苦笑不已,他知道事情遇上没了,保证愈描愈黑,最好的办法是不说话。   湘雨可忍不住了,她道:“大和尚,我们真的刚刚才碰面。”   “哦!还没开打就招啦,刚碰面感情就那么好,还会帮人家说话!”   湘雨羞奋叫道:“大和尚你……”   “我乱说是不是?”没了瞄向她哭过的眼晴,突然歉意万分道:“哦,对不起!原来是旧情人刚碰面,哭上一场,人之常情。对不起,你们刚碰面没错,泪痕是新的!”   没了的嘴巴果然不饶人,说得湘雨无地自容,嫩白的脸己红透耳根,窘得很。   小刀不忍,道:“光头兄,谈些别的,好不容易才找到百里先生。”   没了点头道:“好吧,反正多了我们两个,他们也谈不了俏俏话。”并瞪向百里奇:   “老头儿,你跑到哪里去?怎么一回来就带个女的?”   百里奇道:“她是秋月寒的千金,和你们一同上来找我的。”   “没有吧……我只有和他一起上来。”没了装作不解,瞧向小刀。   小刀不忍,道:“可能是凑巧,前几天我还碰到过她。”   湘雨瞪向他,叫道:“谁遇过你,不要脸!”   “唷唷唷!”没了一见就不舒服:“公孙湘雨,你说话客气些,你们冤枉他已是罪大恶极,连你这个青梅竹马,和着泥土长大的伙伴,也敢讲出这种话,你没有良心哪?”   “我……我……”   “我什么?”没了叫道:“若不是你跟着他,你能找到百里奇老头?若不是小刀儿想替你分担一点辛劳,想治好你爹的伤,他才不会来求我,你良心在哪里?”   “我……我……”湘雨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你只会哭,你想到过别人想哭都哭不出来时,是什么滋味?”   “小刀儿……我对不起你……”   没了这才放软口气:“知道对不起人家,那还有救!”   小刀有点哽咽:“二小姐别难过,事情过了就算了。”   湘雨哭过了,心情也好多了,尤其又解去前嫌,再也没什么好牵挂。   “小刀儿……谢谢你带我来此。”   小刀安慰道:“为了老爷,我也想求百里先生。”   百里奇问道:“你们早就认识?”   “岂只认说,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没了叫道:“他们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那……”百里奇转向小刀,拱手道:“阁下就是秋月寒的公子了!”   小刀摇头:“不是,我以前是他们家的下人。”   百里奇轻笑:“其实主人和下人都一样是人,先天上是没什么尊卑的差别。”   “对对对,贫僧最喜欢听这种话,狗眼才会看人低,我这位兄弟迟早是会出人头地的!”没了很有自信地笑着。       第六章 千里伴佳人     百里奇瞧向小刀,慈祥一笑:“我们好象曾经见过面?”   小刀点头:“在大漠。”   “和以前比起,你现在开朗多了。”   小刀苦笑:“看开了,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人生本是如此。”百里奇有感而发:“坐,我们慢慢聊。”   放下药草,他已端出一坛酒,分别斟向杯子。   “喝点酒,也好暖暖身子。”   没了不客气,一口一杯,“哈”出酒气。说道:“上等秋白露,只可惜……”他贪婪地瞄向酒坛:“只可惜不能灌个饱。”   百里奇轻笑道:“和尚兄,以后多的是机会,现在不要再喝醉了。”   没了皱皱头皮,无奈道:“要是世上没有不适合喝酒的时间,那该多好!”   百里奇道:“你本来是有,只是你太急公好义而已。”   “什么急公好义!”没了白眼:“你在损我多管闲事!”   百里奇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喔。”   “好吧!就算我急公好义,我问你,秋月寒这趟事,你管不管?”   “我不管,你们会放过我吗?”   百里奇望向三人,嘴角含笑。   湘雨一颗心也平静下来,她感激道:“多谢百里神医。”   “不客气,你爹侠名远播,我不替他诊伤,以后也无法向江湖交代,只不……”百里奇有所疑惑:“照理来说,你爹哪一次受伤也没来找我,以他的为人,应该不会再来烦我才对……”   没了也觉得奇怪:“对呵!还把你这位大千金给唤出门?”   湘雨叹气道:“不瞒你们,我爹是为了我堂兄飞雾,他也受伤了。”   “哦!是那狂妄小子?”没了兴味索然:“治他又有何用?”   小刀急问:“飞雾怎么又会受伤?”   湘雨道:“以前那个疯子又闯到家里,起了冲突,他被打了两掌,五臓移位。”   没了频频点头,有点赞扬:“这疯子果然不同凡响!”转向百里奇,问:“老头,你可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位疯子?”   百里奇幽默道:“世上疯子多的是。”   “你有完没完?”没了叫道:“我指的是打伤秋月寒的那个糟老头。”   “我知道。”   “那你快说。”   “他一掌打伤秋月寒,以后又一掌打伤公孙飞雾。”   “废话!”   “不然你要我说什么?”   没了翻白眼:“你少跟我嚼舌根,我要的是他的出身来历,为什么会找上公孙世家。”   这都是众人所想知道之事。   百里奇笑道:“疯子之所以为疯子,那是因为他已不是正常人,他作事有时侯是没有原因的。”   没了逼问:“你不说,就不是能知天下事,自砸招牌。”   百里奇笑道:“人总难免有出错的时侯。”   “你当真不说?”   “我不知道。”   没了泄气了:“你应该知道,只是你不愿说出来而已!”   百里奇叹道:“有时候不去了解一件事、一个人,反而会活得快乐些。”   没了仍不死心:“我想,疯子一定和公孙世家有关。”   百里奇望着急想知道事情的小刀和湘雨,微微叹气,啜口酒道:“他找向公孙世家,当然和公孙世家有关。”   湘雨追问:“我爹知不知道这件事?”   百里奇道:“我想他可能猜想得到一些,这件事已相当久远了。”小刀突然想到苏乔惩罚无怨老人一事,淡然道:“有时侯人做错了事,又未必会记得,但受到伤害的可能一生也忘不了。”   湘雨道:“我爹该不会和人结怨,可能是上一代的恩怨吧?”突然,她又道:“对了,那疯子好象受人控制,当时情况危急时,有一阵琴音传出,他就走了。”   “有这种事?”百里奇感到奇怪。   没了问:“老头,这该如何解释?”   百里奇沉思半刻:“如果疯子受人控制,那他未必和公孙世家有关了,他可能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湘雨道:“您是说弹琴者才是主谋?”   任谁都知道有此可能,   百里奇轻轻一笑,道:“这件事,我想一味瞎猜也不是办法,或许秋月寒有更好的答案也说不定。”   没了又问:“会不会有人想动公孙世家的财产,就象他们用计陷害小刀儿一样?”   “很难说!”百里奇望着小刀,深深吸口气道:“我想你已卷入这个旋涡中,要逃开似乎不容易,倒不如解开它,已你的身手,该足以应付一切的。”  他知道小刀有种逆来顺受以及逃逼现实的心灵阴影,说这番话乃在加强他的意识。   小刀点头:“我试试看。”   没了叫道:“什么试试看,只要和你有关,和你娘有关的事,你都不能放弃,要追根究底,这样才会有结果!”   小刀困窘道:“好。”   百里奇和蔼一笑,看看天色仍亮:“现在接近黄昏还有一段时间,不如趁现在就下山,也好赶些时间早点到达公孙府。”   救人如救火,他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小刀面有难色:“我不能跟你们回去。”   湘雨急道:“为什么?小刀儿。”   她忘了小刀儿是被人陷害逐出公孙府的。   小刀依然道:“老爷已赶我出门。”   湘雨道:“他们冤枉你,只要我说明白,爹会原谅你的。”   没了谐笑道:“只怕别人不原谅,没证没据,光说有个鸟用?”   百里奇道:“这样好了,一起到风翔,小刀老弟不便进入公孙府,就留在外头,一样可以查探消息。”   没了叫道:“我也不进入公孙府。”   事情就这么说定。   四人己下山,往渭北行去。   百里奇夜中造访公孙府,他要求湘雨先不动声色,带他去见公孙秋月。   秋月卧床,病情更加严重,小溪寸步不离。   百里奇很快抵达病房。   “爹,神医来了!”湘雨高兴叫醒秋月。   “百里先生……”   百里奇瞧他瘦得剩下皮包骨,不忍让他多说话,急道:“公孙大侠别客套,在下先看看你的伤!”   他走上前,拉过先前小溪坐的矮桩木椅,坐了下来,开始替秋月把脉诊断。   病房一阵宁静,只有脸部表倩不断变化,紧张、枕虑、伥然,以及百里奇的惊讶、皱眉,以致于拿出金针替他催穴,依稀可见每插一穴,皮肤就渗出紫红块成黑色的血浆。   “公孙大侠,现在觉得如何?”诊断告--段落,百里奇才喘口气,问出话来。   公孙秋月只觉得血气较为顺畅,疼痛也试少许多,不禁感激道:“多谢神医,好多了。”   湘雨和小溪也高兴起来。   “我去熬点粥!”湘雨急忙奔出门外。   百里奇转向小溪道:“公子想必也累了,令尊已无大碍,不妨先回去休息。”   “没关系……”   “溪儿,你先回去,苦了你!”   秋月知道西里奇注视自己,必有话说,是以支开小溪。   小溪不愿违背父亲,告别而去。   “百里先生,我的伤……”   “公孙大侠,您中的是毒!”   “毒?”公孙秋月惊愕。   “不错,毒性作怪,才使你内伤无法复原。”   “难道是小刀儿给我的偏方含有毒性。”秋月并不杯疑小刀下毒,只是认为偏方有毒,小刀也不自知。   “您服用偏方多久了?”   “两个月左右吧!”   百里奇摇头道:“偏方没毒。”   “那……”秋月不解。   “你中的是慢性毒,至少有两年!”   “两年?”秋月实在难以相信。   难怪,难怪他感到自己日渐衰老,难怪自己功力渐减弱,难怪剑握在手上会不停地抖。   这些现在都有了答案。   “毒性温和,不会致人于死,便会阻止机能,使人老化。”   秋月在搜尽脑汁,想猜猜何人下毒,但他失望了,脑袋一片空白,感伤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   百里奇知道他很难过,能在无声无息中,下了两年的毒,这人一定常在他左右。   “能根治吗?”秋月恢复冷静。   “能,但要一段时间。”百里奇道:“慢毒,大部分需要慢医。”   “为什么他要向我下毒?”   “可能是为了三年一度的比武大赛。”   “他希望我输?”   “可以这么说。”   秋月沉声道:“姑苏慕容?”   百里奇道:“这全是猜想,并不能专指某个人,虽然幕容天连败十几年,他并不失为一个君子。”   “会是谁?”   百里奇道:“这有待你去查明,如今您危机四伏,该小心为是。”   秋月轻轻点头,不久问:“小刀他随你们回来了?”   百里奇道:“他住在客栈。对了,以前那件事,他说是一位驼子带他去的,您府上可曾有这么一个人?”   “驼子?”秋月仍无印象:“本府并没有驼子。”   “还有”,百里奇问:“当时一女婢被奸杀,后来死尸突然不见了,小刀儿看得很清楚,确有那具死尸,显然有人趁机移走了。”   秋月闻言苦笑道:“移走死尸的是我。”   “是你?”百里奇感到十分意外。   秋月颔首解释道:“我不那样做,无法放走小刀儿,他们母子也够可怜的。”   当时情况确是如此。   百里奇叹道:“凶手也是够狠,对一个少女下此毒手!”   秋月叹息:“我一直在找,又找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两人长叹不已,不久,百里奇转开话题:“公孙大侠今后有何打算?”   秋月道:“若能起身,也该重整家门,最近似乎有一股恶势力指向公孙府,我必须小心防范。”   百里奇频频颔首,此时湘雨己端着一锅热腾腾还冒气的什锦粥,神情爽朗,含笑地走进门。   “爹。百里神医,粥熬好了!你们尝尝看。”   推却不去之下,百里奇吃了两碗,湘雨也喂食秋月,味道甘美,手艺不错。   吃罢,秋月道:“百里先生,我还有位侄子受伤,想必你也听小女说过。”   百里奇道:“在下这就过去,还请令千金带路。”   湘雨娇笑道:“已经三更,不如明天去?”   秋月道:“雨儿,快带神医去,救人如救火。”   湘雨点头,收拾一下碗筷,已带百里奇走向东院。   秋月又满腹心思,盯着床顶勾花柔怅,不知何时已封了蛛丝。   百里奇很快到达东院,湘雨犹豫一下,仍带路。   飞雾的房间大得多,左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剑,至少有三十余把,每把都不一样,颜色有很大差别,从白到黑,十分醒目!   现在屋内最醒目的不是剑,而是药,千堆百堆、活的死的、绿的、黄的都有。   公孙断疲惫地再理药,不停地翻一本蜡黄厚册子。   为了儿子。他可是鞠躬尽瘁。   公孙夫人呢?儿子病了她该在场才对。   不但是她,连公孙秋月的妻子也不在。   她们全回娘家避难去了。   三年一度的比武,正是府中势力空虚时,有必要如此做。   夫人们借此回娘家探望。少说也得三个月往返。   湘雨抵达一楼阁,交代百里奇一阵,已悄然回去。   百里奇进门,公孙断先是惊讶,然后喜悦。   “你就是百里神医?”   百里奇颔首而笑,对于公孙断脸上刀疤,他多看两眼:“你快来,快来看!”   公孙断要他快来看的不是飞雾,而是那些药草。   这举止让百里奇大为吃惊,但身为客,也不愿拂去主人意愿,含笑走向药草。   “二爷对药材也有研究?”   公孙断突然发觉自己失态,赶忙找出理由,感伤道:“为了小犬,我不得不如此,百里先生见笑了。”   百里奇转望飞雾脸色,并未象受重伤的苍白死色,心有疑惑。   公孙断悲凄道:“仍然昏迷不醒,还请神医援手救治。”   “我看看。”   百里奇马上替飞雾诊断,结果越诊越心惊,不是诊出毛病,而是诊不出毛病。通常诊不出毛病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他患的毛病十分奇特,根本无法诊,另一个原因是,他根本就没毛病。   百里奇再仔细诊断,以他数十年经验验证结果,飞雾实在没毛病——五脏移位,重伤不怠。   “令郎并没多大关系……”百里奇若有疑问,问道:“二爷确定他曾经受伤?”   公孙断露出一丝喜色:“他是受过伤,被人打了两掌。”   “二爷给他服了药?”   “有一点……”公孙断暧昧地瞄向桌上药草。   这些药,全是小刀以前所采配的,公孙断竟然留了起来!   从他刚才乍见百里奇时,就要他看这些药,不难想象他早已知道药效,也必定知道爱儿伤势好得多,要百里奇再诊断,一方面是再肯定儿子伤势如何,另一方面则在作态,以免引起杯疑。   百里奇此时才注意这些药。   “金叶闹扬花……六尖蟠龙草……”   看到几样特殊药材,他不能不相信这些药都是治伤圣口。   “没想到二爷也是一位歧黄行家。”   公孙断打哈哈:“我哪有这些本事?这些药全是一位朋友送的偏方,可惜他早作古了,没想到药效会如此神奇。”忽然他又问:“百里先生,你看这些药再加什么,更会增加功力,延年益寿?”   百里奇仔细看了一遍,道:“若加上白心何首乌、六鹤红及几味……我也不知名的草药,该是没什么困难。”   这些话,公孙断听得很清楚,他再追问那几样不知名的药草生作何种模样,如何采,看来他真想炼出那种能增加功力的药。   百里奇也不隐瞒地全说给他听,能制出一味特殊秘方,何尝不是件乐事。   “令郎服了那些药,已无大碍,在下想告辞了。”   百里奇将药草形态,功力说完,已起身节退。   公孙断问:“除了那些药,先生可否再赐良方?”   百里奇笑道:“若无其他变化,该是不必。不过,您放心,明天到大爷那里,在下多开一点药给二爷。”他又说:“令郎和大爷所受的伤,并无多大差别。”   “你也替我大哥看过病了?”公孙断大为紧张,一双粗眉缩得紧紧。   百里奇含笑点头:“他的伤并无生命危险,不久就会复原。”   公孙断有些发愣,他紧张的不是公孙秋丹治不好,而是好的太快,自己爱儿接任掌门的事就要再延,也可能泡汤,突来的消息,使他有点吃不消。   他装出感激道:“多谢神医相助。”   “哪里,没事我该走了。”   百里奇告退,下人领路,下榻西院客房。   公孙断要想的可就多了,多么希望自己儿子能继任掌职,但此时可能无望,是争?还是不争?考虑很久,他终于叹气。   “算了,儿子还小,经验不足,再过些时侯,等他武功再高些,那时谁也抢不走……”   百里奇在公孙府呆了三天,觉得秋月寒的伤势已好了六成,没什么变化,该会慢慢痊愈。公孙飞雾更不用说,听公孙断口气,好象可助练剑了。   所以他已告别公孙府,想往风翔镇祥瑞居,那里还有没了和尚和小刀儿在等他。   湘雨本要跟他一同出府,但被百里奇以“这样不好”的借口给婉拒。   她跟出,势必引人注意,而且离府不远,手下熟人多,让他们瞧见小姐和逐出府门的人在一起,实在不怎么好。   湘雨只能在暗中和小刀见面,不能去,她只有交代百里奇,要小刀一定等他,就算要走,也要和她说声再见再走。   百里奇答应她转告他。   巳时左右,天气爽朗,昨夜冬雨,将枯枝、野草洗刷一香。虽枯又不干燥,路地本来是泥泞才对,但公孙世家有的是钱,从大门一直到风翔镇约十多里路,铺上花岗石,一块块五尺正方,铺起来一片淡白色带灰,就友夜光下的长江,会反光!   两丈宽石路旁的两排捂桐树,早掉光叶子,但枝干又直又高,犹如旗杆般插在风翔镇。   百里奇走在路上,不到几分钟,已发有人跟踪。他在想,自己并无与人结怨,就算有,凭他医术之高,黑白两道终有求他医治时,多少会买他的怅,更不要说跟踪。   事出莫名,非寻常,他不动声色走偏石道,岔向山林小径。   跟踪的是一辆铨有两匹棕马的竹帘马车,奇怪的是那辆马车并没有因百里奇失踪而停下来,也没有任何人跃出马车,车夫依然驾车驶向风翔镇方向。   百里奇也感意外,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自中地笑了一下,已抄小路奔向小镇。   就在小径要延伸入风翔镇的一座石头庙。榕树蟠根,数丈方圆一片清幽,黑影一闪,已挡住百里奇去路,轻笑不语。   百里奇见来人黑衣蒙面,心知没走脱对方手中,停下脚步,镇定镇定。   “你是……”   “你是百里奇?”黑衣人反问,声音沙哑,是装出来的。   “不错。”百里奇依然注视他魁梧身材:“阁下是……”   那人并不想回答他的话。“你找我有事?”   “嗯!”   “医伤?看病?”   “不知道。”   百里奇轻轻一笑:“原来只是个听令的,你找我想交代什么事?”   “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去了就知道。”   百里奇又是轻笑:“我百里奇行走江湖效十年,从来没被人如此请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   “你只要说出地方,或是你主人是谁,我自会跟你走。”百里奇道:“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大家都知道,只要不太坏的人来求医,我没有不治的!”   黑衣人仍是冷谟:“我只听令而已。”   百里奇看是间不出一个所以然,当下稍微冷笑道:“要请我百里奇,也得有两下才行。”   “很好!”   黑衣人突然出手。   百里奇同时以最快速度闪向左旁。   然而,黑衣人的手就象章鱼的爪般,不可思议地封向百里奇,他觉得自己好象掉入丝网中,不管如何挣扎都是枉然。   就这样,他己失去知觉,软趴趴地往地上倒。   黑衣人冷笑一声,夹起他掠向树顶,似有意卖弄轻功,连翻数个筋斗,方消失在山林。   那人是谁?他为何要捉百里奇?看样子,他还有个主人。   “什么?百里老头不见了?”   没了和尚闷得发慌,和小刀一起逛夜市,坐在小面摊儿,就喝起酒来,凑凑老百姓的雅兴,而风翔镇只有这么大点,溜出来的湘雨,很快地就找到他俩。   “大概吧……”湘雨不敢确定:“他早上就离开公孙府,如果没有失踪,早该和你们碰头了。”   小刀皱眉道:“没有呵,我们等得好闷,才会出来走走。”   “嗯!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没了抿嘴装出一副老成持重样子,右手不停拍打桌面。   小刀瞥向他,有点调侃道:“人都不见了,当然有问题。”   没了反瞄他一眼:“别那么急,办法要胆大心细,我正在想他是自己开溜?还是临时有事,至于被人绑走或杀了,我暂时不考虑。”   小刀不解:“为什么?怕的也是那一项。”   “这你就不懂了!”没了想的和百里奇差不多。他道:“百里奇老头是神医,谁敢担保永远不生病、不受伤,求他的人多的是,多少买他一点帐,不会用强的!”   湘雨急道:“可是他真的不见了。”   没了扒完最后一口干面,拨动汤匙,啜饮酸辣汤,边喝边说:“这就要看你啦,将老头在你家的情形说明白些,让我们有准确的叁考资料。”   湘雨很快将百里奇在家里三天的事说一遍,但公孙秋月中毒,以及飞雾早就服药一事,因为百里奇没说,她也不知道。   小刀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他是在这短短的十里路上出了问题。”   没了点头:“看来只好如此想了。”   湘雨很紧张道:“怎么办,早上还好好的……”   没了安慰道:“大小姐别担心,百里老头非泛泛之辈,再怎么样,要他命的人还不多,一时半月间,他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小刀道:“我们先去搜搜这段路如何?”   没了考虑一下。点头道:“也好!”   要是平时,他一定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百里奇的能耐,和江湖中黑白两道的习惯,可是现在多了名年轻人。不得不尊就他们的意思了,反正也没事干。   事已决定,付了钱,趁夜已搜向回路。   他们搜得很仔细,连小径也不放过,然而百里奇确实已被擒走,他们自法找到人。   搜向公孙府,再折回抄小道,已花去将近两个更次时间。   在小径,小刀似乎感到不一样,他不停往小径两旁仔细瞧,好象在找寻失落的珠宝一样。   草一堆,有什么好找?   没了就是这么想,他道:“小刀儿,照你这种找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小刀轻轻一笑,果然拉出一条蛛丝,随风飘晃,道:“马迹难寻,蛛丝倒有一条。”   没了瞪向他,本是有点想骂人,但突然又笑起来:“难得你也会说笑了。”   湘雨也露出一丝笑意,对小刀小时侯的顽皮,以及捉弄、吹牛的功夫,记亿犹新,耐人回味,想起来总是泛出无限的甜意,今天她又尝到了。   也不是小刀长大了就失去这些,而是以前的环境,使他忘了童年美好日子,而一度沉沦悲苦之中。现在看开了,生活又算正常,谁不想往快乐方向走?尤其又是跟着疯疯癫癫的没了和尚混在一起,说几句俏皮话,算不了什么。   但这次,他说的不是俏皮话,而是有用的话。   蛛丝马迹就是线索,这只是形容词,总是不能拿来当真吧?   若不能当真,岂有人会发明此形容词?   “我说的是真话。”小刀再次扬起那条蛛丝,信心十足地笑着。   “真话是没错,这条也是蛛丝!”没了凄趣地拉出一结蛛丝晃动不已:“天星蛛吐的,比你那条粗得多了。”   小刀笑道:“你那些得不到答案,我这条却是答案。”   “这么邪?”没了不信:“你倒给我说出理由来。”   小刀将细丝摊在手中,道:“这丝是新吐的,你的又已灰黄,吐了许久,判断原委,我想百里先生走过这条小径。”   “真的!”   湘雨喜悦而笑,她不是因为得到百里奇的消息而喜悦,而是觉得小刀能从一条蛛丝就猜出百里奇的下落而感到兴奋,妯没时间去想小刀是否判断正确。   小刀当然有把捏,没了又迷惘不解:“你是说百里老头将蛛丝绪弄断了?”   “嗯。”小刀点头。   没了摇头:“我不赞成,蛛丝是新的,随时可以再挂上草尖,也随时可以被风吹断,何况也有可能是别人弄断的。”   他有很好的理由不赞成,但小刀也有充足的理由解释。   “你说的也没错,我早就想过了,所以我才再找寻那么久,以增加可信力。”   小刀解释:“蛛丝是昨夜的,这点可以从蛛丝本身沾水量来证明,昨夜下过雨,蛛丝较湿也较粘,至于风吹,也只能吹断一处或两处、三处,不可能整条小径都吹断吧!”   没了没话说,他道:“你说的没错,但不一定只有他一人走过!”   小刀指向山坡道:“你看看几处落脚地。”   他指的不是草最多,就是枝叶较多处,偶有较高土阶。   “会走这样的路线,很明显是在躲避什么,而以路线难易,以及碰断蛛丝来看,他该是位功夫不坏的人。”小刀又道:“最重要一点,此人一定常走山路,一看就知道何处可以落脚,这功夫我足足学了两年。”   丛林中有多少天然陷讲,若非熟识,随时都有丧命可能。百里奇常采药,自是具有此功夫,小刀以此来推测,十分合理。   当然,此处非深山老林,但人的习惯很难改,尤其是在无意间,小刀深通此道,自然看得出,而没了半知半解,不过,他对小刀捕捉雪神貂一幕,可真佩服不巳,所以他信了。   “如此说……百里老头真的遇上麻烦了?”没了说。   湘雨又开始紧张:“那怎么办?”   小刀道:“看样子,他可能被擒走一段时间了,天色又已至三更,倒不如明天再请你爹加派人手,追查时近可疑的地方或人、物,也许会有个结果。”   湘雨点头:“好,那我……”她不知该留下,还是回去。   没了道:“你先回去通知你爹,明天我们再碰头。”   小刀道:“我们送你回去。”   湘雨羞窘:“不必了。”她还希望有人送。   没了瞄向湘雨,吃吃邪笑,道:“算了吧,我和尚头虽亮,也不愿塞在你们中间,小刀儿你送她,我累得很,先回去啦!”   说完他就走,但笑声又不断。   小刀也不避开,送回湘雨,才再返回客栈,己接近四更天。   没了踏进客房,漆黑一片,他抱怨地走向桌前,点燃烛台,突然他惊叫出口:“你是谁?”   “是我!”   奇迹竟然发生了,到处寻不着的百里奇,竟然躺在他房间内。   依然青色儒衫,只是脸色有点丧倦而已。   他的确己被黑衣人拈走,为什么还会在此地?是黑衣人放了他?   “你没失踪?”   “我在此,怎么会失踪?”   “湘雨明明说你早上就已出来……”   百里奇含笑:“没错!我确实早上就已出来。”   “那……这区区十余里路,你就整整走了一天一夜?”   百里奇道:“有何不可?”   没了再次瞄向他:“似乎在猜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没失踪?”他仍有点怀疑。   “哪儿的话,我不是好好在此?”   “你来此多久了?”   百里奇道:“大约在二更左右,我就回来了。”   没了和尚瞪眼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找你?”   “刚才不知,现在知道了。”百里奇说道:“刚才我以为你带小刀游山玩水。”   “游你的头!”没了一拳打过去,被百里奇拦下:“三更半夜看什么风水?都是一片黑鸦鸦!”他叫道:“从实招来!你去了哪里?”   他坐回椅子,沾起葫芦烈酒,象盘问犯人般,在盘问百里奇。   百里奇轻轻一笑:“我去了一个地方!”他加强语气:“很神秘的地方!”   没了被他的话钓出味道:“什么地方?”   “奇特而怪异,就象水晶宫一样,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世上真有那么一个地方?”   “有!我不是去了?”   没了急道:“快告诉我,那地方在哪里?”   “不能说……”   “你这算什么朋友!”没了截断他的话,叫道:“自己享受!”   百里奇苦笑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为什么?”   百里奇回答很幽默:“因为我是被人家抬进去,扛出来的。”   “哦!”没了觉得好笑。   “不错!”百里奇再次肯定点头。   没了终于笑起来:“没想到,我们百里大先生,也有这么吃瘪的一天?”   百里奇苦笑:“人生总是会有新的遭遇的。”   “这遭遇落在你身上,实在有点不同。”没了摸摸光头又问:“对方是谁?”   “不知道!”   “你怎么搞的?今天老是一问三不知。”   “我真的不知道。”百里奇无奈直笑:“我只知道他是个蒙面人,武功奇高。”   “他的武功路子……看不出来,只一出手,我就昏迷了。”   “只一招?”没了咋舌:“这人功夫未免太吓人了吧!”   百里奇道:“也不尽然,他用了无香尘。”   “原来是用迷药。”没了道:“不过,这味无香尘,已失踪数十年,那人倒挺有办法……”沉思一下,他又问:“他掳你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   百里奇今天所答“不知道”,可谓朗朗上口,顺得很。说得自己也在笑。   “怎么又是不知道?”没了叫道:“那个人为什么掳你,你一点都猜不出来?难道他发了神经不成?好玩的?”   百里奇苦笑不已,他真的是不知道。   “他捉你,只是为了要让你看那栋漂亮的水晶宫?”   “也许!”百里奇无可奈何:“也许,说不定是我在作梦。”   事情越说越玄,弄得没了满头雾水。   “我不跟你说梦话了!”没了独自在喝酒,咕噜咕连下十几口,才道,“你自己说吧!”   百里奇解释道:“早上在镇外被捉。等我醒来已在那神秘的地方。真如幻境一般,听那人说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猜可能就是这里,但走了两趟,还是没人,我坐下来思考,不知不觉又昏迷,等醒来时已在镇外,我马上赶到客栈。”他苦笑不已:“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就象在作梦一样……”没了喃喃念着。   这种事和作梦比起来,已相差无几。   说着,小刀也回来了,乍见百里奇,他也是惊愕不巳。   没了眯起眼睛,含有一丝得意——他比小刀先知道这事。笑道:“小刀儿,你说的没错,百里老头是走过小径,而且被人擒去了。”   小刀儿问:“百里先生,对方是谁?”   “不大清楚。”百里奇将大略说了一遍:“那人举动很令人费解。”   没了道:“大部分武功高的人,都有过人的智慧,小刀你猜猜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刀淡然一笑:“我也猜不出来,事情毫无线索可言。”   “就是没有线索才要叫你猜!”没了叫道:“如果有线索,我自己也会猜!”   小刀哑然一笑,道:“也许他们要百里先生去看病。”他解释:“否则他不会只请百里先生,不请别人去。”   百里奇道:“但是我去了以后,并没有碰到人。”   小刀道:“我这只是猜想,也许当时那人有事,或者另有缘故,所以才将百里先生放回来。”   此事费人解释,三人也弄不出一个头绪,连是友是敌都分不清,看来也只有等以后遇上了再说。   没了说:“百里老头,我看你还是躲一躲,省得惹鬼上身。”   百里奇调侃道:“再厉害的鬼,也比不上你这个大和尚。”   他所说的意思乃是——不管他人如何搔扰,也没有和尚对他的搔扰使他不安。   没了白眼瞪他:“至少我不会要了你的命。”   百里奇戏言道:“一条倒没有,半条我看是免不了。”   没了闻言,不但不生气,反而有点沾沾自喜。   “说真个儿!你还是躲上一躲比较好!”没了关心的说。   百里奇点头:“你的好意我接受。”   “可不是嘛。”没了道:“相交那么久,我什么时侯害过你?”   “害倒没有,只是麻烦一大堆!”   没了得意而笑:“贫僧看你闲着没事干,偶尔也让你运动运动,是好心啊!”   百里奇轻轻一笑,转向小刀:“我想秋月寒的伤势巳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小刀感激道:“多谢百里先生援手。”   考虑一阵,百里奇稍微沉重道:“我看还是告诉你好了,秋月寒以前遭人家暗算。”   此语一出,小刀和没了顿感吃惊。   百里奇很快将他中毒的事说了一遍,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位驼子。   小刀喃喃道:“只要找到了驼子,事情可能会有个结果。”   百里奇有感而发:“希望如此……”停了一下,他道:“这事我不能帮忙,明天就回山上。”   没了道:“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避开好,那黑农人出没无常,我可不愿你又去作梦了!”   三人再谈些琐碎事,已各自休息。   第二天清早,百里奇已告别两人,先回巫山。   小刀、没了,准备将百里奇并未失踪的消息传回公孙府。   十人,十骑,马是纯蒙古种,肌肉如石,奔驶千里不累。   公孙世家旋风十骑,江湖闻名。   蹄声如雷,“啪啪”从公孙府传出,黑马白衫,如一阵飞,吹向风翔镇。   为首者则是大病初愈的公孙秋月。那匹望月宝马,银蹄猛蹬,红鬟飞扬,骑在上面,真如百战杀场的威武将帅,雄风自显。   公孙秋月听女儿说明百里奇失踪的消息,二话不说,亲自带领旋风十骑准备封锁渭北五百里方圆。   只要附近居民闻此奔雷声,就知道公孙府出了大事,或是要去办大事。   他们会放下营生,去欣赏难得一见的快与奔驰,也一并看看公孙大侠的神彩。   小刀、没了在远处也听到蹄声,看见快马,那种英雄威风气概,小刀儿从小就十分羡慕,现在也一样。   他是被逐出公孙府的人,所以他想闪开。   “光头兄,还是你跟公孙大侠说好了,我不怎么方便。”   “怎么?被逐出来,就那么失去威风了?”没了叫道:“反正被赶出来,巳不是公孙府的人,更不必买他们的帐!怕个什么劲?”   小刀苦笑道:“我不是怕,而是大老爷待我不薄,如此状况见面,他会十分尴尬。”   没了和尚瞄他两眼,无奈道:“好吧!总算公孙老爷为人还算过得去,闪一旁去!”   “谢啦!”小刀感激拱手,已闪入路旁草丛。   飞骑已近,没了也不必再走近,当下立于道中央,悠然饮酒。   公孙秋月没想到有人敢当路拦道,猛拉缰绳,快马人立而起,十一骑,不慌不忙从狂奔中全都整齐地停在没了和尚面前八尺左右。   这手绝活,就非一般骑士所能使得出来。   秋月寒知道敢拦下自己坐骑者,定非泛泛之辈,尤其对方在快骑压前之境,仍能定气神闲,悠然自得,此种镇定功夫,实非常人所能做得到,当下以礼待之。   他拱手:“敢问大师,是否在等在下?”   他不说“拦”只说“等”,全然不愿得罪人家,若对方回答“不是”,那他准备避开和尚,从边道通过,以息事宁人。   旋风十骑年纪都在三十上下,虽仍有火气,但他们一向训练有素,虽然有点看不惯没了,胆敢挡下名闻天下的公孙府主人,又不便发作,甚至连表情都一如往昔,木讷森然。   没了和尚也懒得抬杠,当下点头:“不错,你可是秋月寒!”   秋月含笑点头:“正是老夫,敢问大师法号?”   “没完没了。”   秋月闻言,立时再拱手:“原来是没了大师,老夫实在冒昧!还请原谅。”   没了道:“不必客气,我来此是要告诉你有关百里奇的事。”   秋月稍急,追问:“百里先生现在如何?”   “他很好!”   “听小女说……”   没了道:“令爱说的也没错,但后来我们又在客栈碰头,事情就这么说开,他说要回巫山,特地要贫僧向公孙先生告知。”   秋月此时才将一颗系在口里的心放下来:“如此我就放心了,多谢大师告知消息。”   没了笑道:“也不用道什么谢,我没了就是这副德性!三两天没管上几件闲事,心里头就那么痒痒的,怪不舒服。”   秋月道:“大师乃性情中人,所管之事,何是闲事!”   这句话出自秋月寒口中,自是受用无尽,没了笑裂了嘴。   “公孙大侠,事情就此明朗,你也不必再劳师动众了!”   秋月寒道:“老夫此次出门,除了寻找百里先生下落以外,还须赴洛阳一趟,现在百里先生已知下落,我想直赴洛阳城。”   没了皱皱眉头,问道:“何等大事?要你公孙大侠亲自出马?”   听他口气,可以猜出他也想凑凄热闹——如果精采的话。   秋月回答:“最近洛阳来消息,不少徒众不断勒索,似乎专对公孙府来的。”   “有这种事?”没了道:“那些人胆子未免太大了。”   “时下江湖动荡不安,许多不法分子老喜欢蠢蠢欲动。”秋月有感而发。   没了闪向路旁:“既是如此,不耽误你时间,公孙大侠请便!”   公孙秋月拱手道:“多谢,有朝一日还请光临公孙家,让老夫招待,就此辞!”   秋月挥手,十骑已扬蹄奔前,几分钟不到,已绝身影。   小刀儿这才走出来,他不解地问:“大老爷要去哪里?”   没了看了看他,吃吃笑道:“洛阳。”   “找人?”   “也可以那么说!”没了笑道:“他是去洛阳清除杂碎。”   小刀抿抿嘴唇,道:“我们跟去如何?”   “为什么?看热闹?”   “就算看热闹好了。”   小刀事实上仍担心公孙秋月人单势薄,而且又大病初愈,想赶去,必要时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这种事还能少了我没了和尚吗?”   少不了,所以他们就走。       第七章 还愿之吻     洛阳古都,豪华自不在话下,光是逛,就得逛上一天,才能逛完大街好玩的地方,小巷可得另找时间了。   提起洛阳行绸缎庄和鸿记银楼,任谁有多大的胆子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它们全都是公孙世家的产业。   洛阳城有一百家绸缎庄,就有九十家是洛阳行的连锁店,鸿记银楼亦是如此。   而真正负责绸缎和银楼经营的,是李华。   李华,四十五岁。早年走过江湖,擒龙手乃武林一绝。   城东较静角落,一片大宅院,李华正在大厅等候公孙老爷的来临。   午时过,公孙秋月已到。   李华接风完毕,带领秋月到一密室。   密室石造,阴冷森然,置有两具木棺。   木棺内各有一具死尸,脸色发青,胸口印有黑掌,死状悲惨。   秋月注视掌印,不久道:“难道会是太阴掌?”   李华点头:“依在下看,也是如此。”   秋月异常严肃地说:“事情发生多久了?”   “大约一个月。”李华道:“弟兄已折了不少人。”   “对方专找公孙府?”   李华点头道:“可能,他们要在下将洛阳基业让给他们。”   “就是你信上所说的天鹰特使?”   李华道:“正是,对方自称天鹰崖,似乎是新成立的组织。势力不小,那位特使,使用的可能就是太阴掌。”   秋月沉思半响,道:“如果使用太阴掌,那他极可能是昔日的阴间无常,吴不常了。”   他问:“他们落脚处在哪里?”   “城西牧牛山,新成立的霸王堂。”   秋月道:“他们现在的实力,你以为如何?”   李华道:“除了天鹰特使以外,还有几名扎手人物,不过看样子他们另有后台,他们敢找公孙府,势力自不可忽视。”   “天鹰崖?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秋月陷入沉思,李华在旁,将棺盖盖上,默默站在一旁。   盏茶时间过去,秋月才道:“你认为该如何对付他们?”   李华道:“象此种事,自是不能示弱或妥协,否则世家基业必会动摇。”   秋月频频点头,虽然百里奇解了他身上的毒,也治了他的伤,但毕竟时间短,能恢复七分已算相当勉强,可仍然作了决定。   “今夜突袭霸王堂。”   “老爷您……”李华也在担心他的伤。   秋月笑道:“不碍事,这身病骨头还算过得去。”他解释:“我领旋风十骑进城,想必对方已有查觉,但他们必定不会想到我们突然发难,就算知道,也来不及救援,此时突袭,最好不过了。”   李华知道他决定了,就很少更改,而且此计也十分有利。他道:“在下必全力以赴。”   秋月颔首,对于李华的才能,他十分信任,否则也不会将那么重大的洛阳据点交给他。   “你再选十名身手矫捷的手下就可以了。”   “是,老爷。”   霸王堂在牧牛山腰,刚建不久,堆在青山上,仍显不协调。   四合院,居中两层褛,此时正灯火通明,吵杂声不断,还夹杂了女子高笑声。   显然他们在饮酒作乐。三更夜,吵杂依然。   公孙秋月及手下已很快抵至,他们很快放倒哨兵,攀附庄院屋顶,团团包围,蓄势待发。   算好位置,房间及人数,约一比五,对手在百来名左右。“上!”   公孙秋月一声令下,攻击开始。   “轰”然一阵雷鸣,正门高墙竟然倒塌。   十匹快马拖着便墙往前奔。   这声音起到震慑作用,霸王堂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鸟兽散。   “不要逃,逃者处斩!”   有人大吼,但仍阻止不了那群乌合之众。   只剩二楼那十几名棕衣汉子,个个抽刀窜出楼阁,准备厮杀。   一名五旬老人吼道:“何方免崽子?敢动我天鹰崖?老夫剁了你。”   李华冷笑:“这些话,留着向阎王说吧!”长剑一弹,他已迎上去。双方缠战,难分难解。   此时,二楼顶端又出现一名白发齐眉的糟老头,他正插腰,不屑地看向下面战局。   “原来果真是你?吴不常。”不知何时,公孙秋月立在他后面,含笑而立。   吴不常突然见有人叫他久已不用的名字,大是震愕,他以为对方会偷袭,急忙闪向左边。   连往后劈出三掌。   掌风虽强,但扫不中立在丈七开外的公孙秋月。   “你是谁?竟然知道老夫昔日名字!”吴不常动功戒备,此人能不知不觉到他后面去,功力自是在他之上,先前那股自大神情已荡然无存。   他真是有眼无珠,连公孙世家的主人也没见过。   “老夫人称渭北秋月寒。”   “是你!”吴不常登时不知所措地退了两步,差点踩空屋瓦而摔下。但他不愧混江湖混了数十年,稍加吸气,平静心情,恢复先前阴狡冷笑:“想不到一个堂堂的公孙秋月,也会到我这小地方,真是蓬荜生辉!”   “可惜我不是来作客的。”公孙秋月道:“你该心里有数。”   吴不常冷笑不已:“别以为公孙世家多了不起,我劝你还是识时务比较好。”   公孙秋月道:“我倒是想知道天鹰崖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不常狂笑:“高手如云,否则也不敢打你公孙秋月的主意!我敢保证,不出三年,天下武林都会臣服天鹰旗下。”   “好大的口气!”公孙秋月道:“难怪你如此作威作福,伤了我手下不少人。”   吴不常狂妄道:“我还准备赶尽杀绝——”   “很好!”   秋月寒突然出手,身如飘风,只一摇身,已抵吴不常眼前,左手一探,就要劈向他胸口。吴不常惊惶不已,情急之下,已打出一把细如牛毛的毒针,整个人窜向左楼阁,准备弃战而逃。   秋月寒见一道青光闪过,就己明白此针喂过剧毒,当下也不敢硬拆,击出一道劲风后拍落不少毒针,一个倒翻斤斗,毫不连滞地天马行空,掠追吴不常,再一腾身,已截在他的前头,   “老杂毛,你不想活就别怪我不留情!”吴不常谩骂两句,运功手掌,登时呈紫黑色,还发出阵阵腥味,连拍十三掌,攻向秋月上盘要害。   秋月寒对太阴掌也有所忌讳,不敢硬接,左腿踢出三脚,一个扭身已斜摔左方,六神绝功硬将吴不常道退,趁他脚步不稳之际,来个大擒拿,双手抓向他双腕。   眼见就快擒住他双腕,岂知吴不常干脆来个落到底,引着秋月寒的力道,硬将屋顶踹破,整个人突然钻入屋顶,因而逃过秋月一抓。   “好狡猾的东西!”   秋月没想到他会来这招,一时不察,已被他溜到屋内,洞口不大,他怕吴不常趁他追入之际,暗中放冷箭,立时运气劈出两掌,屋顶如炸弹开花,瓦砾四射,秋月同时钻入屋内。   而吴不常确曾想偷袭,但见屋顶破了个大洞,不敢恋战,赶快窜向另一个窗口,准备开溜。   秋月想追,但又担心属下不知能否镇住战局。   此时二楼打斗的李华已开口:“老爷,此地局面已定,您快追!”   突袭之下,霸王堂早就溃不成军,加上旋风十骑个个武功精湛,经验丰富,只一动手就把持绝对优势,现在打斗者,也只有几名敌人在作苟喘之争。   秋月一瞥战局,已明白大概,立时点头:“你们自己小心。”   话声一落,人已消逝窗口。   山林一片黑暗,但对秋月寒这种绝顶高手,并无多大阻碍,只追过一座山头,吴不常已在三丈之内。   “吴不常,我看你还是束手就缚,老夫可网开一面。”“放屁!”   吴不常知道走不脱了,只有回头应战,出手更是猛狠毒辣。   双方因功力相差悬殊,吴不常过不了十招,已是捉襟见肘,穷于应付。   就在吴不常摔倒之际,公孙秋月自己来个懒驴打滚,溜入草丛中。   树枝虽未伤到秋月,却也拂去指劲,救了吴不常,秋月改指为爪,抓向树枝,一个飞身,以树枝代剑,惊月斩已使出,霎时狂风啸起,扫向草丛,如理光头般切断杂草。   吴不常本想借草丛遁走,但见秋月剑法如此凌厉,再也不敢躲入草丛,当下窜向一树干,准备借力逃向右边丛林。   谁知,秋月手中树枝奇快无比,斩断腿粗树干,让吴不常借力不得,凌空身躯往下撺。   秋月含笑,一个挺拔身躯,只要树枝一送,很容易就可逮住他。   就在此时,狂笑声又传来。   “哈哈……公孙秋月!你算老几?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孙世家?今天你逃不掉了,哈哈……”   不知何处又钻出一个疯子,猛往秋月攻去。“你是……”   公孙秋月见疯子,顿时愣了一下。第一次在比武,没时间看清疯子是谁,第二次生病,又在黑夜,看不大清楚,现在他可看得清清楚楚,披头散发,有若狮子。   只这一楞,已被疯子逼退十丈余。吴不常的命是捡了回来,赶快趁机开溜。   “你听我说!不要如此!”公孙秋月叫。   “有什么好说!你没资格!”   疯子出手之猛,实数罕见,几招不到,已将伤势耒复的秋月寒迫得手忙脚乱。   秋月寒似乎不愿和他动手,只是尽量化解招式。然而他伤势未复,更让人心惊的是对方竟对公孙世家武功了若指掌,处处封去秋月招式,还占尽先机。   蓦然,秋月避闪不及,撞向巨树,身形为之一滞,疯子狂笑,真如猛狮冲向秋月,以他功力,击在秋月身上,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突地,寒光一闪。   疯子哇哇大叫,左手掌已多了一把刀。   “大老爷,您快躲开!”   小刀已追向疯子,准备挡下他,以救公孙秋月,虽然他没有真正对敌,但勇气和架势却从不输人。   他之所以能及时出现,乃是他早就和没了和尚暗中跟踪而至,准备作必要支援,现在果然派上用场了。   疯子乍见小刀儿,怒吼不已,拔掉掌中小刀,怒骂:“小子你找死!”   大掌如抓,非得将小刀儿撕开才甘心。   小刀儿有点俱意,并没迎敌,稍往后闪去。   秋月寒此时急叫:“你们不能打!小刀儿快退下!”   这句话叫得很大声,但却被没了和尚的声音盖过去:“小刀儿,快出掌攻他上盘,下盘由我来。”   话声耒落,没了已从草丛冲出,攻向疯子左腰,尽是猛招。   疯子受两人夹攻,一时功势受阻,气得哇哇大叫,出掌漫无目标,乱劈乱砍,被其劈倒巨树,只一刹时就倒了十余株。   “我的妈呀!这还是人吗?”没了和尚咋舌不已,根本就无法近他的身,莫说攻击了。   “小刀儿,快用飞刀射他,快!”说话之际,没了又被逼退七尺。   公孙秋月似不愿双方受损,乍闻没了要小刀儿用飞刀,已急叫:“不可以!不能射!他是……疯子!我们快撤退!”   小刀也犹豫不已,对方和他一点仇也没有,就算有仇,他也下不了手——一个疯了的老人,多么可怜!然而疯子的掌劲又一直在加大,十分不好应付。   没了又叫:“要用快用!否则就逃!犹豫个什么劲?”   情况紧急,哪有说逃就能逃?小刀考虑一下,准备以飞刀阻止疯子攻势,再趁机脱离。   飞刀一扬,就要射出。   “不可以!小刀儿——”公孙秋月突然腾空,封向小刀儿,阻止他发射小刀。   小刀儿没想到秋月寒会有此举,登时愣在那里。如此一来,便给疯子有隙可乘,尤其公孙秋月又背对疯子,更是空门大露。   现在只要疯子追前,一掌必能击中秋月寒背心。   正如此作。   小刀心急万分:“大爷快闪开!”   他想倒地,透过秋月发射飞刀,谁知秋月又逼住他的视线。   疯子势在必得,已狂笑出声。   蓦地——琴声铮地响起,很强,非常震耳。   疯子突受干扰,掌势顿了下来。   琴音“铮”过强声以后,已变成细水长流,慢漫飘过来,十分悦耳。   疯子眼睛凶光已失,瞄向众人,突然间已收手,掠入暗处,琴音救了他们,至少救了秋月,使他免于挨掌。   没了好奇道:“这琴音……小刀儿咱们追去看看!”   他已追前。   小刀儿转向公孙秋月,似在征求他的同意:“大老爷……”   秋月含笑道:“你追吧!但千万不能伤害那疯子!”   “是!老爷!”   小刀也追了上去。   秋月望着小刀背影消逝暗处,感触良多,长叹口气,已返回霸王堂。   疯子为何口口声声说秋月寒不足以代表公孙世家?   公孙秋月宁可挡下飞刀,也不愿疯子受到伤害,这是为何?   难道他与疯子之间,有某种关系存在?   秋月寒回到霸王堂,局势早已定,李华正指挥部下收拾残局。   “李司职,情况如何?”   李华拱手道:“回老爷,大获全胜,死亡两名,受伤四名,旋风十骑两名受伤,掳获对手二十五名,其它喽罗已教训后释放。”   “很好!”秋月寒频频点头:“那些人若无大恶,告诉后若有悔改就放了。否则全废去他们武功。”   “在下遵命。”   李华很快办妥这件事情。放走十一人,废去十四人。   看看天色,月已西垂。公孙秋月道:“我们走吧!别忘了弟兄遗尸。”   “是!”   背负两名死亡兄弟,飞骑掠,旋风起,人马已逝。   小刀追向没了,也追向琴音,但琴音仍在,没了又不见了。   疯子更不知奔向何方。   琴音乃贯内力所拨,传千里,虽弱,却不断。   小刀自认自己追过十余座山关,也不知身在何方,只有那琴音仍绕耳。   黑暗中亮起一盏烛灯,很细,如星星。   小刀乍见,心神大振,独一无二的轻功已展开,身轻如烟,落地无声。   他要找到此人,但不能惊动此人。   竹枝搭成的小亭,长满苡类,青苔攀上竹缱中,从下而上就象一座小屏风。竹枝早就不见原形,发了霉黑,长了毛。山花藤萝,早就将小亭和树林勾成一体,吊串地摆,一如珠帘,   帘缱中透的,就是那种闪光。   琴音就是从这里传来。   “苏乔?是你?”   小刀儿对这位既神秘又漂亮的女人,实在有摸不着头绪。   苏乔此时才停止弹琴,明眸含情,望向立在前方这迷茫的小刀儿。   她轻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嗯!又见面了!”   小刀儿对于她的神秘是相当不解,但他并没有立时追问。终究,她还照顾过自己,有恩于自己。   “对不起,寒山地区,没什么好酒,你喝杯清茶如何?”   苏乔起身走向左方小竹几上,沏了一杯热茶,交予小刀。   小刀感谢接过手,轻轻啜饮。   苏乔要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他旁边,含笑道:“时间好快,一眨眼就快一个月了!”   在记忆中,小刀还以为是昨天的事,他轻轻点头:“好快。”   “原谅我那天不告而别……”苏乔感伤道:“不过我想那样比较好!你要保护你……你朋友吧?”   小刀儿也有几多无奈,只有颔首,没有回答。   苏乔温柔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吧?”   “嗯!”   “那你问,没关系!我会告诉你。”苏乔说得很诚恳。   烛火照在她那身白罗裙,隐隐泛出纯真而高贵神情。   小刀儿问了:“你不是说要回西湖?”   “我回去过了。”   “那你……在此……”   “我来找你。”   “找我?”小刀有些吃惊:“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苏乔含情道:“我来找你,就象我也知道你会来找我,不对吗?”   小刀儿点头:“没错,我会去找你。”   苏乔感到一丝满足,淡笑不已。   “你的琴……你弹的琴音……”   “是想引你来此。”苏乔道:“当时人多,我不方便出面。”   她的回答,小刀并不满足,因为其中牵连了那个疯子,而且还是她的琴音救了公孙秋月。   小刀又问:“你知不知道那个疯子?”   “哪一个?”   “以前我说过,就是杀伤公孙老爷那个疯子。”   “他怎么?”苏乔不解问。   “他刚才出现过!”小刀儿道:“我还曾经和他交过手。”   “他伤了你?”苏乔急忙瞧向小刀儿脸眸,此举并无半点做作。   小刀儿道:“没有,反而是我伤了他手掌。”   苏乔这才放下心来:“以后避开他,他武功很高,尤其又神智不清。”   小刀想了一下,决定说出原因:“是你的琴音引开他的,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苏乔惊愕道:“我没有呵!我弹琴,只是想引你来,怎么会引起他呢?”   小刀淡然一笑道:“事实上是这样子。我没有……”以下“骗你”两字没说出口,因为若说出,则有点觉得好象是苏乔在作戏一样,他不忍心伤害人家。   苏乔起身,轻盈走向烛台,渐渐扩大的黑影,形成一种压迫感,逼住小刀心灵,他暗自后悔说出那句话——事实上只有前三字“我没有……”以下两字,很容易就会让人猜出。   苏乔挑落烛蕊,火花闪烁,照在她脸上,仍掩不住一份纯真。   “我真的没有!”苏乔转身,口气仍然如此淡漠。   小刀儿歉然道:“对不起,因为事情太过于凑巧,所以我才会如此想。”   事情不是凑巧,那么一定是事实。   苏乔问:“那疯子真的被琴音引走了?”   小刀点头:“是真的!”   苏乔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会再问那句话,是想得到更加肯定的答复。   她很快找到理由:“也许我也可以解释这个巧合。”   她当真能说出令人满意的解释?因为小刀儿是追向琴音而来,而且琴音也没断过。   苏乔走过琴台,道:“你听这些琴音会给人怎样感觉?”   她没坐下,随手拨弄琴弦,发出悦耳响声,清静如水流,如雾轻拢,十分柔和。   小刀道:“这琴音听起来让人心情宁静恬适。”   苏乔含笑道:“没错!”她走回小刀身边,轻轻坐下,道:“疯子确是被琴音引走的,只不过当时弹琴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那么玄?小刀不解:“会是谁?”   苏乔笑道:“春神笑。”   “是她!”小刀更不解,为什么春神笑会发琴音,引走疯子?   苏乔娇笑道:“你可知道我这手琴艺是向谁学的?”不等小刀回答,她已自己说出:   “是向春神笑学的。她也喜欢弹琴。”   “她为什么要引走疯子?”小刀儿已相信那琴音是春神所发。   苏乔摇头道:“这个我并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琴音能使人神智清醒是毋庸置疑的。”   “听你这么说……疯子当时恢复了神智才会停止攻击?”   “如果没完全恢复,至少已影响他暴烈的举动。”   小刀儿道:“这么说,他是时好时坏了?”   苏乔道:“可以这么解释。我想这个问题,若碰到春神大概就能知道原委了。”   小刀突然想到什么,道:“既然你的琴音具有同等效用,会不会你不小心而引开他的?”   苏乔摇头道:“我想大概不会,因为我没灌输充足功力,效果并不好,尤其疯子若听见了,一定会追过来。”“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小刀突然明白,没了和尚为什么追错方向,很可能是追向另一琴音。   同一种乐器和乐谱,所弹出来的音乐当然相同,或若仔细听,很容易混在一起,小刀儿就是这样而错开了没了和尚。   这问题想通了,他才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专程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苏乔盈盈而笑。   小刀儿感到一丝用窘,脸也红了起来:“可以……”   苏乔娇笑道:“没事可以来找你,有事当然更要来找你喽!”   小刀笑得有点尴尬。   “还是我女孩人家,总不方便去找男性。”苏乔道:“我确实有事找你。”   “什么事?你尽管说。”   “上次我不是答应你,带你去见春神吗?”   小刀惊愕道:“春神她答应见我了?”   “嗯!”苏乔含笑点头。   “那太好了!”小刀几乎快蹦起来,终于可以见到恩人了。   苏乔有点撒娇道:“人家一听到这消息,就马上赶来,你要怎么谢我?”   小刀感激道:“只要你说,我都答应。”   “真的!”   “当然!”   苏乔幽然道:“我看算了,上次要你亲我……你都不肯!”   小刀更形困窘,他也想,只是怕冒渎人家,脸红透了耳根。   苏乔也只是说说而已:“我没说错吧?不过……你别当真就是!”   “我……我……”   小刀儿窘透了心,突然已抱起苏乔,猛然往她嘴亲去,那一吻,一点诗情画意都没有,好象是在实现诺言一般。   “我没骗你了吧……”   小刀很有勇气的说出这句话,终于成为守信用的人——只要你说,我都答应。   但是他话说到一半,见着苏乔仰着头,闭上眼睛,嫩白的脸已泛起红云,久久未能退去,眼角似乎渗出泪水来。   小刀突然心生不忍,如此吻法,好象在侮辱人家。犹豫一阵,终于再凑上嘴轻轻地吻。   再吻,已吻出味道,两人紧紧拥抱,深深吸引,天地间,只有他两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苏乔才从梦中惊醒,急忙挣脱小刀,困窘地想找事情做。终于她找到斟茶的工作,平静一下心情,她才恢复正常,娇笑道:“你好……好坏!趁人不备!”   小刀儿也是困窘:“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乔落落大方笑道:“反正亲都被你亲过了,你也实现你的诺言,咱们扯平了!”   小刀红着脸:“以后你该相信我了吧?”   “相信!”苏乔娇笑道:“和你在一起,总有一丝说不出的快乐。若能永远跟你在一起,多好。”   小刀怅然一笑:“我活了二十来岁,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快乐,而且还能带给别人……”   苏乔道:“你能!真的!我真的很喜欢跟你在一起,打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如此想了。”   小刀不怎么能接受这个感情,二十年的苦难,有时还为了一顿饭,足足守住冰窟两天两夜。接受了她,将来会如何?突如其来的美好人生,在他心里总是造不成平衡。   “我应该试试去接受!”小刀心里在想:“现在生活都已完全改变了。”   忽然间他已笑起来:“能够让你感到快乐,我也很高兴。”   苏乔娇笑道:“没想到你的嘴也那么甜!”看看天色,她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去见春神?”   “嗯!我已准备好了!”   苏乔稍微收拾,吹熄火烛,已领着小刀,掠向山林,奔向东南方。   疏垦点点,四更已过。   朦胧山中有个不知名的地方,除了雾,就是云,进入雾区象踏入茫茫幽冥中。小刀儿走遍千山,对于如此浓的雾气也感到惊讶。看不到、摸不着,只有一点点晶亮细小水珠,不时拂面而过。   苏乔似乎十分习惯此景,很快带他进入雾中,一直奔入更深处,就象盲人在赛跑,闭上眼睛都知道落脚处在哪里。   雾区一过,豁然开朗,一副神仙境界已呈现眼前。绽放的花朵争奇斗艳,绿出油的枝叶,映出一种无尽的生命力。   曲折通过花园,远处己出现如桂林石钟乳的洞穴,很可以摆上十辆马车。   说它是洞穴,不如说它是凹入山中的卵型巢。一面靠壁,两面支有古白石柱,对面一片云气,紫藤垂挂,巧夺天工,美不胜收。左侧穴顶,依稀可见雕有“无庹居”三字。   小刀儿看到了春神,朦胧雾气中,透出朦胧神秘。一袭白衣拢身、他实在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美人。   苏乔已经够美了,但她的美是属于少女纯真的美。春神的美,却是有种成熟,慈母的美,只要是母亲生的,见着她,都会产生一种幻觉——这是最完美的美人。   心目中极尽想象所勾勒出来的美人。   小刀儿已傻了眼,不知身在何方,一股劲儿啾住春神不放。   春神如一尊菩萨般坐于石面,不动。   苏乔很快扯他衣角,叫醒他:“哪有这样子看人的?”   小刀顿时醒过来,歉然一笑,此时他发现春神和苏乔竟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眼眸之间,更充满灵秀之气。   “她……就是春神?”   “嗯!”   “她很美!”小刀由衷地赞佩。   “比起她,我就是庸俗脂粉!”苏乔说的很自然。通常,女孩都会嫉妒人家比她漂亮。   但以苏乔口气来听,她只有赞赏,没有嫉意。   “你们……你们好象!”   “少贫嘴!我那能跟她比!”苏乔轻笑道:“走。我们见见她!”   两人再往前走,只上了三阶石梯,正跨入石穴。春神已张开眼睛,明亮而充满慈祥。   “乔儿,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就像该配她这种人一样,清新悦耳。   “嗯!春师父!”苏乔笑道:“还有小刀儿!”   小刀拱手:“晚辈拜见春神前辈。”   春神瞧向他,忽然有所惊愕,但随即恢复正常:“你们坐!”   小刀儿随苏乔坐在左边如花篮般的石椅,奇怪!石造的,却不凉。   春神往小刀瞧去:“小公子,听乔儿说,你想见我?”   小刀儿点头道:“是的,晚辈想谢过春前辈救命之恩。”   春神轻轻一笑,如芙蓉出水:“只是遇上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忽然转为忧伤:   “唉!其实世上有多少痛苦事!”   苏乔认真道:“春师父,乔儿会尽力惩罚坏人,让善良的人能够快乐!”“谈何容易……”春神有感而发。   小刀儿似乎也被激出雄心,以前他何尝不是沉沦痛苦之中?他坚定道:“春神前辈,晚辈也愿意惩罚坏人,让世间多留一些欢笑。”   春神欣慰笑道:“难得你有颗善良的心,我很高兴。”   小刀儿有点感伤道:“那些被欺负的人,实在太可怜了。”   春神凝视小刀一阵,才道:“你想知道关于一位疯子的事吗?”   小刀若有所悟:“前辈说的,可是以前打伤公孙秋月的那个人?”   “嗯!”   “晚辈想知道。”   春神含笑道:“好的,乔儿,你带他去!”   苏乔含笑道:“好的,春师父!”转向小刀儿:“你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刀儿有点惊讶,但随即拜别春神,跟苏乔步出石居,往另一条小道行去。   转折多处,已隐隐可见一处木造小楼阁,其旁种植不少花木,还算清幽。   苏乔已停下脚步,往前指去:“疯子就住在那里!你看看!在剪花的那位是不是他。”   小刀儿极目望去,果然有一长发老人,在聚精会神地修剪花木。   奇了,疯子竟会和常人一样地工作?   “当真是他?我们能不能再近一点。”   “可以。不过千万别惊动他!”苏乔道:“他不喜欢人家骚扰。”   她再领小刀潜向前,躲在隐密处,现在可以看清对方容貌了。   “小刀你看清楚些,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苏乔也好奇地在看。   小刀儿觉得很奇怪:“你以前没见过他吗?”   “见是见过,不过我又没见过你所说的那位疯子。”   原来如此,难怪小刀上次说过疯子的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衣服青灰,头发蓬松散乱,很像,小刀儿见他有手裹有布条,这才确定就是他。   “不错,他右手受伤了。”   苏乔娇笑道:“你的飞刀果然百发百中,连他,你都伤的到。”   小刀不习惯被人奉承,困窘地笑着:“哪有……当时我只想阻止他而已……”   苏乔道:“你不是已达到目的了?”   小刀瞥向她,笑容可鞠,随后又转向疯子:“奇怪,他现在怎么跟正常人一样?根本就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苏乔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春神师会告诉你答案的。”   小刀也觉得问春神来得恰当。   他们再折回无尘居。   春神很快回答这问题。   “他是个可怜的人……”她开始说出原因:“他受过很大的刺激,所以神经有点失常,当我发现他时,他已相当严重,不得不带他回来。你看他现在如正常人,那是因为我琴音暂时使他恢复正常,但过些时日,他又会再犯。”   小刀儿终于明白原因,他问:“疯子为什么会神经失常?前辈您知道吗?”   春神摇头:“我虽能暂时使他恢复神智,但他并不愿多见生人,也没告诉我原因。不过从他病发时就找公孙秋月,可以猜出,一定和秋月寒有关。”   “大老爷……”小刀儿喃喃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苏乔道:“听小刀说,他病发时,一直喊秋月寒没有资格代表公孙世家。”   春神道:“这点我可以说出一些原因。”她道:“公孙世家之所以扬名,不只是财富,只要听到公孙世家,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武功。事实上,以公孙家的武功更足以代表公孙世家,和姑苏慕容一样,号称武林两大世家。话说回来,秋月寒的武功早已见于江湖,就算我也未必有把握蠃过他,可是疯子的武功却很容易将秋月寒击败。也许,这就是疯子之所以说公孙秋月没资格代表公孙世家的原因吧!”   这解释十分合理,小刀儿也赞成。他问:“那……疯子的武功,和公孙世家相同?”   春神道:“一样,他练的也是六绝神功和惊月斩,不过,他似乎另外练过其他功夫而溶于那两项绝艺中,所以他才很容易可以击败秋月寒。”   小刀要猜的是,公孙世家的武功一向只传嫡亲,怎会传向疯子,不过他很快找到答案,因为秋月寒也暗中将功夫传给了自己。   “他在此有多久了?”小刀问。   春神回答:“十几年了。”   “前辈的琴音能使他清醒,难道没办法将他治好?”   春神怅然道:“没有用,除非知道他如何发疯的原因,否则只能治表。现在他功力渐渐增强,病情又加深,我的琴音效力也慢慢失去,如今几天他就发作一次,情况十分不利。”   苏乔问:“春神师父,要是将来琴音治不了他,那他不就……更残忍,可怕了!”   春神无奈道:“要是到那时,我会告诉他真相,也许他会自戕而死,否则只有废去他武功了。”她补充说明:“废他的功夫,也只能在暗中进行。”   小刀喃喃感伤道:“不论结局如何,都如此悲戚……”突然他想到什么,眼神一闪,道:“也许可以将他困在一个地方,让他出不去。”   春神摇头道:“这地方以前还可以困住他,但是久了以后,他已摸清出路,除了那个地方,很难再引他到别的地方了。”   世上充满了无奈,小刀有此心,却无方法帮助疯老人。   春神怅然道:“也许有一天,奇迹会出现在他身上!”望着远处云层,宛如朵朵被风吹送的大彩球,悠哉地卷舒着。   “乔儿,你知不知道上次我告诉你那件事?”   苏乔颔首道:“乔儿知道,那些人不该欺负一位好人。他们该受到惩罚。”顿了一下,她问:“春神师父,您还没将其他人告诉乔儿,否则乔儿早就惩治他们了。”   春神回首,叹口气道:“不是我不说,而是对方武功太高了,我怕你受了伤与其如此,不如我自己找时间去惩罚他,这样来得好。”   小刀儿早就想报答春神,急忙道:“前辈,如若须要在下,在下愿尽浅薄力量。”   苏乔娇笑道:“春神师父,有了小刀儿,我想再也没有可以忌讳的人,他的飞刀真的很厉害。”   春神转向小刀,注视一会儿,轻声问:“疯老人的手,被你伤了?”   小刀轻轻点头:“我必须阻止他。”   苏乔道:“还有以前惩罚华山那名老人,也是他帮的忙。”   她指的是华山元老,无怨老人。   小刀儿正色道:“老前辈,您说谁要受惩罚?我和苏姑娘一定尽全力以赴。”   春神考虑良久才道:“以你的飞刀,加上乔儿的身手,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瞧向两人,神情庄严:“当年围杀那名可怜人,其中一名是少林派的圆空和尚。”   圆空早已百岁开外,现任掌门无心的师叔,没了和尚的师伯。江湖辈份之尊,更胜于无怨老人。   圆空要是被宰了,武林正派人士非得大乱不可。杀圆空的凶手,也可能成为武林公敌。   苏乔道:“只要是作错事的人,都该受到应该的惩罚。”   小刀也表现很坚决:“如果他的错不能原谅,我也希望他受到惩罚。”   春神叹道:“几名高手,去围攻一位性格较为强烈的年轻人,所找的理由只在于那位年轻人将来可能危害武林!”她又道:“其实,那年轻人只是嫉恶如仇而已,那些高手就置于死地。而且还歪曲事实,不是他们心智被蒙蔽,就是挟正派以损人。”   小刀闻言,已决定要替那名年轻人出口气:“那些人太不应该了!怎么可以随便定人罪名,而将人杀了?”   苏乔恨道:“这就是江湖中许多伪君子的脸孔,我最看不过了。”   春神淡笑道:“弱肉强食,在武林中实在太多了,而受害的永远是善良的一方。”   苏乔正色道:“春神师父,您放心,乔儿一定替您完成教训他们的心愿。”   春神道:“稍微惩罚就可以,毕竟他们年事已高,多少要宽容老人。”   苏乔颔首:“乔儿自有分寸。”   小刀儿也觉得春神的决定十分合理,更愿意为她完成此事。   “晚辈也想跟苏姑娘一起,完成这项任务。”   春神慈祥一笑:“难得你有此仁义心肠。”   苏乔道:“春神师父,乔儿想早日完成此事。”她已想告退。   “这么急?”春神若有所失,随即道:“吃完早餐再走如何?”   苏乔、小刀儿都不愿拂去她好意。苏乔很快地熬锅香菇燕麦粥,可口,好吃。   吃完他们就离开,步入雾区,独留春神,面对一片雾,心绪也朦胧了。   嵩山少室峰,耸立古老宅院,这就是千年执武林牛耳的少林寺,庄严肃穆。   晨钟方响毕,佛号高宣,早课已成,众僧各自散去。   小刀儿和苏乔伏在寺外后山的一株大松树上,俯望少林全院,正可一览无遗。   寺僧即将走光,只剩寥寥两三人,闲步庭院之中。   “奇怪,今天是少林每季一度的听诵,圆空怎会不出门?”苏乔疑惑地说。   小刀儿道:“他们不出门,我们找得到他?你知道他住哪里?”   苏乔道:“知是知道,不过那里是少林禁地,我们闯入,犯了忌,而且戒备森严。”往后面青葱山林指去:“他住在梅心洞中。”   小刀儿道:“要是他一辈子不出来,那我们不就没法完成任务了!”   苏乔征求他同意:“若真的如此,我们只好硬闯。”   小刀儿不假思索地点头。为了报答春神救命之恩,他在所不惜,何况对方又是有罪之人。   苏乔往山上探视良久,从羊肠小径中。找到了较茂密的草丛、林木,以作为掩护。   “要是碰上了寺僧,除非不得已,别出手,出手时也要速战速决。”   小刀点头:“我会的!”   两人潜入林中,暗中摸向后山。   只行半里路,林木渐森,人迹已绝,和深山已差不多。   不是没人,而是躲在暗处,小刀儿已发现,山林中,尤其是树上,躲了不少人。   那些人在树干上稍微架上树枝,以便打坐,个个闭目养神,气定神闲。不用说戒备之森严,连鸟儿都能惊酲他们。小刀儿也是从不闻鸟声,而发现他们坐镇在此。   “他们守备呈半圆形,想上去,还得花一番功夫。”   “可能避不开了!后面又是悬崖。”苏乔已有准备硬闯之意:“一共有三十六位!以他们坐的角度,只要一人被攻击,其他人都可能会知道。”“这……很棘手。”小刀儿考虑一下道:“我们从悬崖上去如何?”苏乔道:“悬崖深不见底,高千仞,平滑如镜,长满苔藓,若能攀登,少林派也不会弃之不守。”小刀儿轻笑:“我想我可以试试,以前我都是如此找到猎物的。”   苏乔凝视这位奇异的年轻人,见他如此自信神情,她终于点头:“好!就是不成功,和你一同游崖底,我也甘愿!”   “不会的!”   现在不是谈情时侯,苏乔不再奔放感倩,立时绕向后山崖。   崖面果其平如刀切,崖下就是云海。       第八章 武林禁令     小刀儿仔细抓把崖土,在手上揉搓,崖土应手而碎。“是土崖,不容易借力。”   苏乔淡然一笑:“行吗?”   小刀儿道:“难了一点!”他再往崖面瞧去,有许多湿淋淋游崖壁已长了青苔,甚至还有小滴渗出,他立时放心道:“有法子了。”   “那边……”苏乔惊愕:“至少离这里三十丈。”   一纵三十丈,非得轻功绝顶不可,而且那边又无落脚地。就象斜面纵向镜子半中央,要再借力往上跃。谁不捏把冷汗,就是想,头皮都会发麻。   小刀儿自信道:“大概没什么问题,呆会儿我先掠往前,你随后跟上,若距离不够,就点我身躯,尽量往上纵,到时我会找到落脚地,接住你的。”   这些话,就象表演特技一样,说的很顺口。   苏乔有点犹豫,这太危险了,只要出一点差错,非得落入万丈深渊不可。   “我点了你,你不就会往下掉?”“我们先冲高四十五度角,你点了我,正好拉平,不对吗?”   苏乔再也没借口掩饰内心的犹豫,无奈一笑道:“好吧!没想到你看起来木讷讷,办起事来也够让人提心吊胆。”   小刀儿笑道:“不试,怎知道不会成功?”   “这种只能试一次的事,我觉得还是少试为妙!”   两人不再多说,算准预定位置,猛然吸气,小刀儿如一阵风吹向崖面,真的在凌空翱翔,腾云驾雾般。   苏乔惊叹他轻功之高妙,一时忘了想纵身追上。   小刀惊觉,赶快回头叫道:“快呵!”   苏乔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马上腾身掠去,小刀儿象在飘,她却象一道流星,直射而去,速度之快简直可以分割空间。   就在她力竭时,正巧也在小刀上空,一个换气,左足轻点小刀左肩,身形再窜高十余丈。   谁都知道,在空中维持慢速,比快速来得不易,只飘过十余丈,他已渗出汗水,被苏乔一点,身形登时下落。在此时他也嘘了口气,猛向崖石斜劈一掌,借这微劲道,冲前数丈。   寒光突闪。他很准确射出飞刀,钉在流水崖缝之中。   小刀一个飘身,正巧点向飞刀,真气再吸,如冲天炮般直往上冲。   苏乔此时身形冲劲已失,心慌地往下落,一片空虚,女孩再坚强、开朗,踩在空气中,那种感觉会让她全身发麻。   “小刀儿……”苏乔闭上眼眸,干脆放它去算了。   小刀似早有准备,趁冲上之际,托住她脚底,急叫,“快用力!”   苏乔脚底有了结实借力处,心神登时稳定,不再慌张,配合小刀推力,猛往上窜。   直掠,又比斜飞来得容易,小刀身形因推高苏乔而受阻,顿了下来,不由得急速直落,到达飞刀处,再次借力窜高,要比先前高出十余丈,算准方才想定位置,小刀往崖缝一戳,又往上窜,再拖向苏乔,连换了三次落脚地,两人才安全飞上崖顶。   “吓死我了!”   苏乔嘘气,额上香汗琳琳,她挽起袖子,轻轻擦拭,苦笑不已。   小刀一整衣衫,笑道:“还好,没出什么差错。”   “这种事能出差错吗?不过……”苏乔娇笑道:“能和你同葬一处,也满使人安慰的。”   小刀瞥向她:“干嘛老是说些不吉利的话?时间不多,还是赶快找圆空要紧。”他怕苏乔接下去,又说些让自己脸红的话,只得找理由岔开话题。   苏乔娇笑道:“难得你那么认真,好吧!”   她转头朝远处眺望,山蜂绵延,“照春神所示,悔心洞该在第二座峰那里。”   两人暗中潜了过去。   果然在蜂顶左侧找到一处挂满山藻,却又很大的山洞。   苏乔指向洞口上方,斗大金字已斑剥,甚而长起青苔、蕨类,刻有“悔心洞”三字楷书。   “就是这里。”她犹豫地望向四周,却未发现任何人:“奇怪……怎么没人把守。”   事实上,只要突破三十六坐僧的防线,禁地里边则静无一人,因为此地除了高辈份长老外,还有历代掌门灵寝,不容他人骚扰。   两人小心翼翼走过较平黄泥地。步入洞内,突然发现一名长髯及胸的光头老僧,坐在洞内正中央黄薄团上闭目打坐。   石洞空无一物,显得凄清。   苏乔从春神描述中猜出此人就是圆空,当下颔首,露出冷漠笑意:“我们找对了。”   小刀儿见圆空慈祥脸容,一时也难以相信,昔日他是位不明是非的人。两人走前。   圆空已张开眼皮,他似乎以为来者是少林弟子,但突见两人,尤其苏乔又是女的,他已颇为吃惊,目光为之一闪,他在想少林禁地,怎会有女人出现,对方如何通过防线?   眼中碧光一现即逝,他低声道:“两位是从何而来?”   苏乔不答,反问:“你可是圆空?”   圆空听出她语气充满冷漠,知道可能是来挑衅的。“老衲圆空,施主是……”   “这个你不必知道。”   “那施主找老衲是为何?”   “索债的。”   “老衲与施主有仇?”   “不错!”苏乔回答十分冷森。   圆空转向小刀儿:“你呢?”   “一样。”小刀回答。   圆空淡然道:“佛门注重因果,施主既是来要债,总得告诉老衲债从何起吧?”   苏乔冷笑:“看样子你欠的债满多的嘛!还要人家一一说清?”   “老衲一生自认尚无不解之债。”   “只剩这一项你解不了!”   圆空冷利眼光瞄向苏乔:“施主好重的杀气。”   “不解之债,当然须要用非常手段。”   圆空宣个佛号,道:“只要施主能说出债从何来,老衲若理屈,立时自决。”   见他已百岁开外,性格仍见刚耿。   “很好!”   苏乔也不甘示弱,立时拿出以前曾给无怨老人看过的破旧旗布。   旗布晃摆不定,圆空老脸不但在收缩而且绷紧,就象巨蛇缠猎物般,异常可怖。   “神鹰?”   “不错!”   “你是她的后代?”   “不错!”   “妖孽。”   圆空突地暴喝出口,整个人如暴发的山洪,奇速无比的冲向苏乔,左手掌,右手抓,象只猛兽,想将绵羊撕开般。   苏乔没想到对方出手之快,想避已是不及,只得硬封两掌,只求自保。但圆空功势何等猛烈,掌劲未吐,整个人象是掉落蛛网上的小虫,挣扎都有点困难。   砰然巨响,圆空和苏乔一错即分,中间却停立小刀儿。情急之下,他已替苏乔封下那一掌、一爪。   圆空翻身落地,对这年轻人,掀起一阵莫名的寒意,竟然有人能封下他的掌劲,而且是位三十不到的年轻人?   “好个六绝神功,可惜与妖孽为伍!”   圆空不作停留,擒龙掌化成千百道掌影,随带周围空气呼呼急响,象要抽成真空,让人窒息。   人射、手押、掌吐,擒龙掌就如一条捣海猛蛟,噬向小刀儿。   小刀儿已把对方当成野兽,猛往前扑。第一个反应是翻身落地,往左滚,一个跃身,准备抽龙筋。   不过圆空非比寻常,他见小刀用的招式全然大异武学常轨,尤其速度之快,可说达到匪夷所思之地步,忌讳之下,到底保留了两手。一击不中之际,他也同样猛坠地面,滚向右方,正巧避开小刀儿攻势。   苏乔见状娇喝出口,匕首微吐,风车般旋抟,紧贴着圆空不放。   圆空数击不中,心神大为浮动,硬拼之心油然而生,不再躲避,运起达摩神功护身,拈花手加上般若禅掌,一上一下,攻向苏乔。   苏乔自知拈花手的厉害,匕首急收,脚踩莲花步,想闪过此拈花手,再戳圆空曲池穴。   这一闪一触,苏乔很巧妙避开拈花手,匕首也准确落在圆空曲池穴上,岂知圆空竟还有达摩禅功护身,无法伤他半丝。   一击不中,自是身陷万劫不复,苏乔已卷入般若掸掌旋涡之中,无法自拔。   “小刀儿!”她已急叫。   眼看圆空双掌己击向苏乔胸口。   突然,圆空不动了。就象高高空中掉下的石头,又快又急,突然掉在泥巴里,嵌得死死。   苏乔惊魂初定,赶快退出圆空掌力范围,事实上也只不过往后移动一步而已。   小刀儿倒吊在洞顶,一把小刀已抵住圆空后头大惟穴,只抵住,若非他心存仁慈,圆空非当场毙命不可。   照理来说,圆空有神功护身,该不怕小刀儿的刀才对,为何他会住手?   其实再厉害的神功,也有个极限,小刀出手之快,速度已加重了力道,莫说他用了奇特的方法,就是凌空发射飞刀,也有可能击破圆空的护体神功。   小刀儿为何会倒吊?此种打法,在高手过招中十分凶险,一击不中,受伤可能是自己。   原来他见苏乔匕首无法伤倒圆空,担心自己飞刀也不奏效,所以才来一个加速运动,他先窜向上空,再倒身用双腿猛斩石顶,借此冲力。贯注飞刀,想刺穿护身神功。   没想到护身神功毕竟有限,小刀儿截穿之下,心生不忍,只好散去一部分真力,只在圆空头上刺了如针的血痕,这就便圆空已知落败,不再反击,愣在那里,脑袋一片空白。   场面一切已静止,就是小刀儿也一直挂在石顶,因为他两双脚底已陷入石岩七八寸。可以借力支撑身体。   “阿弥陀佛!”   圆空长宣佛号,面无表情地已回蒲团,坐了下来。   苏乔暗嘘口气,也借此舒动筋骨,一颗心已定下。   小刀儿飘身落地,朝苏乔走去,关心问:“他伤着你没有?”   “伤着了,还能和你说话?”苏乔哑然一笑,满是甜蜜。   圆空此时已开口,突然间象老了许多:“施主能否让老衲看看你的小刀?”   圆空说罢,小刀儿抛过那把小刀。   圆空接下,只觉轻巧,食指宽,双边如尺般平行,七寸长,三十度斜口如刻刀,薄如柳叶,如此而已。   他要看的是小刀儿所用的是否是宝刃,怎么可能戳穿他的护体神功?   如今他失望了。   “阁下功力,实属罕见,老衲认输!”   苏乔冷笑道:“认输就好,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阿弥坨佛!”圆空再喧佛号:“如今道消魔长,武林将有劫难了?”   苏乔瞪眼道:“照你这么说,神鹰真是十恶不敕之徒了!”   圆空怅然道:“以前或许不是,现在是!”   苏乔冷森道:“可惜他早已死在你们手中。”   “施主呢?”圆空冷道:“为他复仇,难免不波及他人。”   他话中有话,但对两人来说,尤其是小刀儿,一无所觉。   苏乔冷笑:“你放心,我自信没有伤害其他人,就是你,我也不想要你死,只要你废弃武功即可。”   圆空再次瞄向她,眼如黑夜野狼,碧光闪闪:“你和神鹰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   “既是无关,为何如此替他报仇。”   “受人之托!”   “谁?”   苏乔冷笑一声:“你不必知道。”   圆空转向小刀儿:“你呢?”   小刀儿回答:“一样。”   “你本来可以杀了我,为何不下手?”   “我……苏蛄娘说过,你罪不足死。”   圆空突然慈祥一笑:“你生性善良,可惜涉世未深。”   苏乔冷道:“这些话,不用你来教训他。你要自己动手,还是我替你动手。”   圆空冷道:“老衲岂是食言之徒!”转向小刀儿:“施主能否为老衲做一件事?”   小刀儿点头:“只要不过份,我愿意帮忙。”   圆空慈祥一笑:“其实不难,假若我死了,你就通知少林掌门,将我葬在西天上。”   “西天?”小刀儿不懂该怎么葬,难道是火化成灰,抛向西天?   “这是少林派谒语,你如此说即可。”“好,我答应你。”   苏乔冷笑道:“我们又不杀你,自个儿留着说吧!”   圆空语调突然平静如水:“我佛言,有是因,而后有是果,因果循环,屡报不爽,老衲参禅数十年,却仍脱不了此关!”   苏乔冷道:“既是如此,以前何必种下因。”   “人、佛之间即在此。”圆空道:“老衲愿接受因果报应,还请女施主体谅众生。”   “我自有分寸。”   “如此老衲就放心了!阿弥陀佛。”   圆空长喧佛号,已闭上眼睛,静默不言不动。   小刀儿感到奇怪:“老前辈……”   “小心诡计!”苏乔叫住想趋前的小刀儿:“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她已凌空发出指劲,点向圆空涌泉、气海、巨阙三穴,废了他的功夫。   圆空仍如木头,无所反应。   苏乔怕小刀儿于心不忍,急忙道:“我们停留过久,十分不利,反正圆空他承认过失,他应该得到惩罚,我们快撤退!”   小刀儿也怕苏乔有危险,忙点头道:“从原路回去。”   苏乔娇笑:“有你这种身手,不走那里多可惜。”小刀儿哑然直笑。   下崖比上崖容易多了,他们很快潜出少林寺范围,掠往山下。   已是午时,两人找家小饭馆,填起肚子。   小刀儿笑道:“事情办妥,心情也较轻松。”   苏乔道:“亏了你!否则真不好得手。”   “哪儿的话!都是在报恩,还分什么彼此。”   苏乔沉思一阵,道:“如今事情已了,我们准备去哪里?”   说要去哪?小刀儿就有点茫然,他本来就是没根,就算有,也回不去。   “随你。”   “我觉得该回去向春神师父说一声,省得她老人家担心。”   “好啊!”   “不过,我想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苏乔含笑道。   “那我呢?”小刀儿正愁没地方去。   “你先回西湖如何?”苏乔笑道:“我不是不让你一起回去,而是往返奔波,苦了你!   我不忍心。”   “随你。”小刀本就不是个强求人的人。   “你去找小苏,快则三天,慢则一星期,我一定赶回去。”   “别太赶,反正没事。”   “不会的,几天往返,从容得很!”苏乔娇笑道:“谢谢你的关心。”   “那儿的话?该说的是我,不是你。”   就这样,他们用完午餐就分开了。   苏乔回到春神住处。   小刀儿呢?   他茫然走在路上。他想到西湖,也想去找寻追丢了的没了和尚,也想返回公孙府,去查一些该查的事。然而想了许久,全都没有结果,不知不觉中已向江南方向走去。   还是苏乔的话,影响了他。   第二天,少林派起了变化,发出了武林帖。   武林帖一出,江湖骚动,只要是江湖人都想打探是何重大事情。   只有小刀儿漠不关心,一点消息也听不着,不是他没碰过其他人谈论此事,而是他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武林帖。   消息传出,少林硕果仅存的长老圆空大师被人暗算了。   苏乔不是只废了他的武功?   难道是圆空自戕了?   若是自杀了,为何少林派会传出被人暗算的消息?   他们不顾颜面的发出武林帖,可见少林派对此事的重视和严重性。   当然严重,对手在不知不觉中闯入少林禁地,不但表示少林派的无能,也显示此人武功之不可思议。   ——那人就是小刀儿和苏乔。   第三天   武当、终南、华山、泰山、昆仑、峨眉、青城、天山,以及各派掌门或代表人物,都形色匆匆地齐集少林派,研讨对策。   一个下午已讨论完毕,又各自匆匆离开。他们对付的是,一个人——   只见飞刀不见刀,劝君莫要迎双刀,曾经在那西湖天香楼想出名的公孙小刀。   小刀儿现在果真名动江湖。   只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已如此出名,仍在路上闲逛。   为何少林派会找上小刀儿呢?   七名四旬和尚立于公孙府大门。   一名和尚冷森森叫门。   贫僧元和率少林七重生,求见公孙大侠。   七重生辈份只次于掌门及罗汉,般若两堂主。只要能逃过他们七人之手,就像死了七次而获重生,十分不易。   看门护卫一听是少林七重生,不敢拖延,马上通报大爷。   公孙秋月从洛阳回来已有五天,精神已日见好转,他闻知七重生到,也不怠慢,马上传令接客。公孙断也及时出面,想探知到底是何事。   七重生很快随司客进入豪华大厅。   公孙秋月拱手为礼道:“七位大师大驾光临,实在难得,请坐、请坐!”   七重生坐定,元和道:“实不相瞒,贫僧率众师弟前来,乃有要事。”   公孙秋月点头:“但说无妨。”元和拿出一把刀。   这把刀就是小刀儿交给圆空那把。   原来,当时圆空并未将飞刀还给小刀儿,难怪少林派很快地就找到他的头上。   公孙秋月见过小刀儿用过这把刀,突见之下,心情甚为突兀,但他似乎有意隐瞒。   “这把刀……”秋月含疑惑地说。   元和道:“公孙大侠见过此刀没有?”   “老夫没见过。”   “二侠呢?”元和追间公孙断。   公孙断根本没见过此刀,也猜不出此刀就是昔日的园丁,淫徒小刀儿的成名武器。   “老夫也没见过。”   元和单刀直入:“传言贵府有个叫小刀儿的奴仆,他可在?”   公孙断闻言恨道:“这淫徒,不知又闯了什么祸?”   公孙秋月道:“他因触犯家规,老夫早已将他逐出府门。”   “你可知他去哪里?”   “不知。”   公孙断问:“那家伙他做了什么孽?”   元和道:“敝派长老之死,和他有关!”   “你是说,他杀了圆空大师?”   “没错!”   “不可能!”公孙断突然觉得好笑,所以他笑了:“凭他的武功,连本府三流武师都打不过,怎会去杀死一代神僧?”“贫僧没有说慌的必要。”   公孙断仍是不信,讪笑不已。   公孙秋月可就不这么想了,他亲眼见小刀儿伤了疯子,那身手,连他都没自信过能赢他。如今他在想,为什么小刀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少林禁地去杀人?他善良的个性。连受淫贼的侮辱都忍气吞声,什么事他会忍不下来?   他道:“元和大师,何以证明小刀儿杀了圆空长老?”   元和道:“不见飞刀只见刀,劝君莫要迎双刀。在西湖上,他就曾以此名扬武林、而圆空长老遗体旁也发现此飞刀,可见凶手是他。”   公孙断急问:“长老是如何死的?”   “截断心脉,涌泉、巨阕、气海三穴被戮。另外大椎穴上被飞刀划出血痕。”   元和说的很详细,可见少林派对死因之追查。十分专注。   公孙秋月问:“除此之外,一点外伤都没有?”   “没有。”   “不可能!”公孙断仍不相信,事实上,其他人又怎样能够相信,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会杀死武功高强的少林高僧!   公孙秋月道:“若想在无声无息中伤了圆空大师,老夫敢保证,世上无此人。”   “此是后事!”元和道:“如今公孙小刀涉嫌,贫僧只有将他缉捕归案。”   这种事。少林派也不相信。但除了此条线索,他们也无处找寻。   公孙断:“可惜人不在本府,否则老夫必定捆绑他。交予你们治罪。”   元和已起身,施佛号,道:“既是如此,贫僧不便再留此。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两位大侠,若有此人消息,还请通知少林一派,大侠该知道,少林派对此事而发出武林帖。”   他在暗示公孙双侠,不要暗中掩护小刀儿,以免和武林作对。   公孙断叫道:“岂有此理,那淫贼猥亵婢女,老夫惩治他都来不及!放心,有那厮消息,老夫一定通知你们。”   公孙秋月微微一笑道:“只要有罪,老夫便无掩护之理,大师请放心。”   “如此甚好。贫僧告辞了!”   事态严重,七重生不再停留,马上离开公孙府,追往他处。   公孙断冷笑道:“他当真有此能耐?”   秋月寒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公孙断瞄向他,冷道:“听说大哥曾经传他公孙世家的绝学?”   “二弟你多心了!”秋月寒道:“我只是传他一些强身的武术而已。”   “那他怎会杀了圆空大师?”   “你也相信这件事是他干的?”秋月寒十分讶异地望着他。   公孙断冷道:“不是空穴不来风,至少他己涉嫌此案。”   “二弟!他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孩,他不会做那种事的。”   公孙断双目瞪大,好像有把火喷了出来:“若非是他,飞燕也不会受到侮辱,你却放走他。”   秋月寒叹气道:“二弟,飞燕当时也不敢确定,我们不能这以论断。”   “什么不敢确定?在那么多人面前要她承认此事?”   公孙断为了女儿,简直恨透小刀儿,他怒骂:“禽兽都不如。你还同情他!”   秋月寒只能长叹,为了他儿子,女儿,公孙断受的伤害也够大了。他不忍再刺激他。   “二弟,只要事情有了结果,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不必了!”公孙断冷道:“你不再管我的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二弟!”   “不要叫我!以前你明明可以救飞云,你却自私自利!”   公孙断挥甩长柚,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多年来,公孙秋月仍对此事耿耿于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刀儿还很逍遥,这几天他悟了不少人生。尤其孩童纯真的笑容,更让他觉得珍贵。   这些天里,他全避开大人,一路找小孩嬉戏,倒也其乐融融。   虽然没了教他赚钱的方法,手头也有江湖人的充裕,但他仍住二流客栈:“多省一点,还有人比我可怜。”   梅溪镇离西湖只隔一座山。小刀儿今晚就落脚于小镇客栈中。   虽然他一路因和小孩在一起。避开不少人追踪,但久了,仍逃不了江湖人耳目。   七重生己追至此。   三更刚过,一片漆黑。   小刀住的房间和普通人的并没两样,泥墙还露出枯草茎,除了棉被,床铺新了一点以外,其它少说也用了几年,一套乌漆茶具,把手上都摸出光滑的暗红色,够久的了。   这家客栈,是从百姓连瘄所分割出来的。   他睡得很甜,也很安稳。若非重大惊动,他是不会醒来的。   他听到声音,但随即又翻个懒身,照常入睡。   那声音,他猜成猫赶老鼠。或是飞落的枝叶打在瓦片上,不足为怪。   这次真的是猫在叫,好象是被人猛踢一脚,那种惊痛而愤怒的叫声。   小刀惊醒。   突地。哗然巨响。如千万颗珠宝猛落玉盘。   也像瓦片往下砸,屋墙往地倒。   小刀儿所见的情况就是如此。   四片墙忽然往外倒。屋顶像锅盖往下罩。   “不好!”   小刀儿性急,猛罩棉被往上冲。   如突破锅盖的蒸气,射得好高。   此时有七条人影,七道念珠串成的索,缠向小刀儿上空。   念珠结成网封住小刀冲劲。   小刀大急,击棉被往上冲,人如顿石冲往下方,快得如一道青光。   元和大喝:“别让他逃了!”   七重生抖双手,念珠串四散,倒掠而下,   小刀儿落地,滚向墙角,抛出数块石头向空中七人,人往左边屋后菜园奔去。   元和早有估计,左足踢开石块,整个人已掠向左方,念珠一甩,似会伸长般,缠上一棵巨型柏树,也封住小刀儿去路。   六位高僧也各自落于六个角落,困住小刀儿。   小刀儿见退路被封,也不急着想逃了,总得将事情弄清楚。   小刀儿落落大方笑了笑,边抖掉身上灰尘,边道:“你们是……”   “少林七重生!”元和道。   “七重生……”小刀故意装懂,轻轻点头:“找我?”   “如果你是公孙小刀的话!”元和冷森道。   “我是!”   元和冷道:“是要束手,还是受死?”   “你们总得说出一个理由吧?”   元和亮出飞刀:“这是你的东西?”   小刀不解:“对啊!你怎么会……”突然他想通了:“哦!是为了这种事?”他解释:   “那把刀,是你们圆空向我借去看的。”   元和问道:“你见过本派长老?”   “见过!”   “你也闯入少林禁地?”   小刀儿知道这是犯了忌,犹豫一下,仍承认:“去过!”   元和认定已罪证确凿,二话不说,挥手:“上!”人已攻出数掌。   小刀儿也知道对方在捉人,自己虽己犯忌,但总得说个理由,不能叫他们无端捉去。小刀儿想:“现在还不是弄清事情真相的时候,三十六计,逃走为上。   小刀不迎向众人。而攻向那棵柏树,实在有异常理,然而这可是他经过多年和野兽扑杀的结果。   柏树被劈断,哗然往下倒,任七重生功夫再好。念珠再长,也得改劈柏树或闪脱。   小刀儿就利用此空隙。再撞断一节树干。出奇不意地脱开七人势力范围。往远处掠去。   元和自知上当,急喝:“快追,别让他逃了!”   七条人影不分前后。急起直追。   只三个起落,小刀儿已掠向郊区,四处一扫,已选好左前方较浓密林区奔去。   岂知方进林区不到几尺。数道暗器已凌空射来。光听急促破空声,也知暗器之霸道。   小刀儿大惊,顿使千斤坠功力,坠落地面,以躲暗器。虽然躲过正锋,但偏锋两枚金钱镖之类的东酉。已划破他的左腿、右后背,幸而只是皮肉之伤,而且暗器又没饮过毒药,尚无大碍。   然而只此稍顿,七重生已围上来,竭尽所学。非擒住小刀儿而后快。   小刀儿暗叫一声苦也,心想今晚想逃离这些和尚的手掌,非得拼个死活不可。   当下使出惊月斩第八式”惊月追魂“,硬拆去左方攻来缠上手腕的念珠。旋身一扭,再击退两条挂向胸口的念珠,斜躺式的在空中扫出三尺,避开和尚攻至的两掌。已窜向前方树干。   元和早有经验,冷笑出口,凌空劈出掌劲,扫向小刀儿左肋,右手念珠直如铁棍,刺向腰际。   小刀苦笑不已,左手排出一道劲风,封掉元和掌劲,又见念珠刺了过来,不得已弹起腰身,如虾子般挂在念珠上。   元和见对方中计,猛抖念珠,立时如蛇般从尾端卷起,即要将小刀儿捆住。   小刀儿也非泛泛之辈,身形挂向念珠,就知道可能被卷起,左手马上封住念珠头,使它不能缠过自己身子而锁上。如此一来则如伞柄般,只能勾住小刀身躯。   元和并不知只勾住而已,用力往回拉。   小刀儿却借此甩劲。飞过元和头顶,直窜林中,但他早有准备预防暗器,趁此掠高之际,已摘下树枝,回旋般转起。   果然,暗中又有不少暗器射出,但皆被树枝扫落。   眼看小刀儿就要窜往林中,元和暴喝出口,腾身追上,手中念珠也打向小刀儿背部命门要穴,看来他是动了肝火。活见人,死带尸,不再顾虑。   小刀儿但觉背部疾风袭至,本能地将手中树枝往后扫去。谁知念珠劲道之足,让人咋舌,树枝竟无法扫去,眼看就要击中要穴。他看是避不了了,狠一咬牙,猛扭身形。以双手硬接念珠。   啪然一响,小刀儿两手发麻,整个人也倒撞一巨树。   六条念珠又攻至。   小刀儿撞上树干,一阵错昏觉,口角也挂出血迹,显然受了内伤。   三条念珠缠上了他左手、左脚和左大腿。另三条则攻向右边。   小刀儿暗自咬牙,心中觉得要是右手再被缠住就完了,顾不得伤势。抓住元和那串念珠,挥向右边三条念珠。砸是砸掉了,却被人拖向左边。眼看就要落入对方手中。小刀儿只好抛出手中念珠,封向三名和尚,趁他们闪躲之际,绕过一棵巨树。借此扣住念珠。赶忙想解开手中那条念珠。   元和双掌已攻向小刀儿胸口。其势之猛,足可劈断五寸厚的铁板。   小刀横了心,再怎么也要解开念珠,只好咬牙让开要害,迎上肩头,准备硬挨。   元和实在没想到小刀会硬接,本来预算好的攻击位置,一时也错乱,忽然,顿了一下,以为小刀有诈,十分劲又收回了三分,也打得小刀口中一甜,鲜血直吐,扯向后方,好不容易才解掉左手念珠,不顾伤势,又想解掉左腿念珠。   元和岂可放过,立时再出手,联合三位师弟,四人齐往小刀罩去。劈、抓、扣、截,无不全力以赴。   小刀儿要是被截上那么一下,准倒地不可。情况十分危险。   飞刀再现。   四道寒光,四声惊叫!   就在此时,小刀儿已解开念珠,窜入草丛之中,有若灵鼠钻洞。唰地就不见了。   另三名和尚急起直追,但小刀儿已知另有暗器埋伏,不再窜出空中,一时之间,和尚也奈何不了他。   元和等人右手全被射穿,痛得他们身形为之一窒。   元和见自己手掌鲜血直流,对手又不知去向,一颗心早就沸腾,怒喝:“搜!”   除他们七人,黑暗中那些放暗器者也加入行列。从他们衣衫来看来。不全是袈裟。还有许多百姓装束,显然是各路豪杰也赶来相助。   地毯式地搜索,只见长草像被竹杆儿横摆地趟过。被压低,然后猛然地弹起。快速不断,形成巨浪般直追过去。   小刀儿心头苦笑不已,眼见草丛就要没了,追兵仍不止。距离丛林深山还有那么一大段,他想只要让自己逃至深山,凭自己十数年的山林经验,必定可以逃脱。想了想,他决定个个击破。   突然他不躲了,窜得高高,像小孩在戏耍般,呀呀地叫起来,“在那里——”   小刀儿本就在引诱他们,刚窜起,又往地上坠。然后往山上冲,那股劲,在有如逃避老虎的樵夫。连眼晴都闭上了。   暗器、长刀、飞镖不停地掉在他后边,叮当直响。   突然,小刀儿闪入一棵大柏树。就已不见身形。怪哉。   大群人追至。一片茫茫迷蒙,只有风吹草尖摇,人早就冥冥渺无踪。   “人呢?分开来搜!”   元和下令,众人散去,七名和尚仍留在当地,他们也知道若分散,力量就弱了。   元和考虑一下,道:“我们也分开,但保持二十丈距离。”   如此,他们也搜了过去。   小刀儿呢?   显然他自有一套。深山住久了,哪里可以躲入,他清楚得很。   原来他算准柏树年龄上千,想必树心早已腐蚀,当闪入此树之际,他已猛往树根底部砸去。心想就是没有鼠洞,凭自己身手,硬个窝身洞决没问题。果然如他所想,他很快躲入树心中,也适时抓片蚀腐的表皮托向外面,一时间也瞒过所有的人。   事出突然,元和他们又没税过此事,想也没想到,有人会在如此快速之下,完成此种举动。真以为遇上了鬼魂,一吹气就散得无影无踪。   小刀儿躲了一阵,他知道。若在天亮前摆脱不了对方纠缠,就得看好戏了。当下爬出洞穴,易客为主。换他捉捕和尚。   他知道,七重生已散开,最有利的就是先撂倒最远那名。他已摸向边处,准备袭击。   果然,他已在杉木林中发现,元海正目不转睛地搜索,考虑一下,他闪入暗处,不久从另一方探出头,故意引起元海注意。   “咦!”元海已察觉,追上前去。   突然,小刀儿现身向他招手:“我在这!”又闪入暗处。   “歹徒!”   元海怒喝,冲了过去,岂知一转身,大树干已向他撞来,双方以快对快,元海来不及闪开,头颅挨了一记,昏了过去。   众人闻声,已叫出:“在那边!”一窝蜂已朝元海方向搜来。   小刀早已想到他们会搜过来,已在等待另一个人落网,果然元真落在最后,成了他的手下目标。   “大和尚!”   小刀儿跌跌撞撞,按着肚子向元真求救。   “你……受了伤……”   元真急忙趋前,但走了两步,己惊觉,运起功力,一步步走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   “大和尚……他……”   小刀儿干脆靠在树干上,有气无力的呻吟。   “你……你是谁?”   小刀儿在数脚步,突然,他已站起来,笑道:“我是我!”   他掠向树枝,想逃。   元真大喝:“别逃!人在这里——”   他也往上冲,只不过是脚在上面。   小刀儿已冲往下方,朝元真射去,一棍敲下,又让他长个瘤。   元真已如沙丁鱼一般倒挂在树干,摆个不停。   小刀儿做出此模样,只不过是想引他踏入地上的圈套而已。   众人又追向元真。   这次倒霉的该是元灭,他每走一步,一定就要找根树干掩身,没想到小刀会从树干里边把手伸出来。拉住他挂在胸前的念珠,硬是将他给勒昏。   接连三名少林高僧,连还手机会都没有,就着了暗算,弄得个个心绪惶悚不安,锐气失了一半。   小刀儿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最后决定给诸位高僧来个告诫。计谋想妥,他已隐入了暗处。   蓦地东方已失火。众人惊叫不已,大火来势猛烈。轰然一声巨响,宛若吞天之势,一群人已匆忙逃向南方。只跑了十余丈。南方也依然烈火滔天。   众人已慌张地奔向西边,突然西边小刀儿已窜出,衣角还挂着火花。急道:“走不通!   快!”   他只往北边跑了两步,就往地上打滚,连带惨叫声。吓得众人窜往北方,当然这些人都是那群放暗器者。   元和他们就在北方,眼看这群人不断冲过来,心头也起了动摇,而且远方火舌如初升的太阳。隐隐射出红光。   “这恶贼!杀了人还放火!”元和怒骂不已。   元悔道:“师兄,还是躲开再说。”   四人也随众人往后退,不到十丈,就是小溪流,全部往下跃。溪流绿水潺潺,泥巴也不少,弄得众人脏兮兮,脚底粘腻腻,十分难受。   火并没再烧过来,只剩下黑烟和火星缓缓升起,两堆都是独立的枯草和松枝,烧完了就没事了。   小刀儿也趁此溜向深山。他知道外边再无他容身之地。   元和烈目咬牙,小刀儿这一计,气得他老脸透红,又奈何不了人家。   “等天亮再说,此人狡诈非常!”元和道。   元悔道:“师兄,是否要通知掌门?已有三位师弟受伤。”   元和沉吟半晌,道:“好吧!抓人要紧,也顾不了面子。你快去快回。”   元悔已去,他不是赶回少林寺,而是赶向嘉山少林分院,以飞鸽传书通知无心掌门人。   天已亮。   众人搜不到小刀儿的踪迹。   小刀儿躲在一处隐密的洞穴,这洞离崖顶至少有十五丈深。天下除了他,可能没人能以空手抵达此地。   他也临时猎了一只鹰,足足可以吃上半个月。看来他是准备和那些人耗了。   三天已过。   少林掌门无心、武当掌门木阳子、华山掌门剑南舟,也已赶来。   他们搜过。他们也相信,只要有人在山中。必定无法逃出他们的搜索,连巨大的树干,他们都补上几剑,小刀儿要藏都无法藏身。   至于那面断崖,除了不要命的人才会往下跳,众人都那么想。   无心问:“元和,你当真可确定,此人还在山中?”   元和道:“回掌门师叔,师侄确实没见他走出林区,尤其附近小镇都布满眼线,他们也没发现公孙小刀的踪迹。”   剑南舟道:“然而搜索都已不下百遍,仍不见那厮人影,莫非他有升天入地之能?”   听他口气,好象并不知道自家的师父无怨老人功夫已被废去。仍是一袭浅色儒衫,温文尔稚,四十出头却和二十来岁年轻人差不多。   木阳子捋拂山羊白须,拂尘自然地一甩。复又回挂于右肩,他道:“以元和所诉,歹徒该仍在山林才是,只是他狡黠如狐,我们找不到他的藏身处而已。”   言下之意,在指元和没有骗人的必要。   剑南舟也不敢太果断,模棱两可地笑了笑,道:“我实在想不出他能藏身何处?”无心道:“莫说剑掌门,老衲亦是百思不解,不过此人既能杀害敝师叔,必有过人之处,咱们还须商讨对策之计,以防其走脱才是。”   剑南舟举起保养很好修长而葱白的手,搓搓鼻尖,自负形样隐隐显露:“我主张用火攻,他不也曾用火击退元和?”   无心道:“出家人忌在杀生,老衲以为此法不妥。”   剑南舟道:“有时候从权,也许事情会有好转。”   无心沉重道:“佛修一寸心,责在颠沛时,从权之因,乃为佛煎熬之时所修者,也此而已。”   剑南舟并未被此言而激怒,仍淡笑道:“佛道儒不同家。我的方法行不通,只好另谋他法了。”   无心施佛礼道:“多谢掌门劳心劳力。”   “哪里,大家都是武林同道,该协心尽力为是。”剑南舟道。   木阳子点头:“剑掌门说的极是,贫道认为不如守在此,相信歹徒一定困不了多久,他必须寻求食物及水源,那时就能将他就擒。”   “如今唯有这法子了。”无心道。   元和道:“禀掌门,元和有一计。”   “但说无妨!”   元和道:“听言公孙小刀和二师叔没了,过往十分亲密,不如请二师叔来。”   无心叹道:“你二叔不守佛门规矩,我也拿他没法子,再说他和歹徒怎会交往?”   剑南舟笑道:“西湖上挟美女,天香楼扬名号,这些都是没了想出来的。”   无心叹道:“真是,没了你何时才能觉悟?”   元和道:“可以请二师叔来此引诱歹徒,然后再一举成擒。”“此计可用?”无心道。   木阳子道:“如今也只有一试,至少不会有多大差错!”   无心沉思半晌,点头道:“只有如此了,元和你传出达摩令招回没了。”“是,掌门师叔。”       第九章 无怨老人     达摩令出,凡少林弟子,皆须接受徵召,否则示为叛徒。   没了去了哪里?   哪里都没去,打从他听到少林追捕小刀一事以后,他就偷偷潜到此地。   对于小刀儿的举动,他是既高兴又紧张。高兴小刀儿果然扬名天下,紧张者,他竟太岁头上动土,找到了少林头上?   他非得好好问清楚不可。   基于朋友义气,他不能出卖小刀儿,但达摩令已下达,他已不得再躲了。   “掌门师兄,你找我?”   没了仍是红鼻子,两张嘴,一副醉态可掬,不过这次他是有意装的。   酒醉了总容易误事,误事后总以为罪会比较轻。他和一般醉鬼相同,有此想法。   无心叹气:“师弟仍是这般德行,几年了,都改不了。”   没了眯起醉眼,道:“师兄,你可知什么叫大彻大悟?众生之象,无有无存,喝就没喝。无物不通,无物不达,这才叫彻悟。”   无心道:“师弟,要是能不饮而饮,岂不更上一层楼?”暂时借住的小寺庙有他俩位师兄弟在谈话。没了年龄虽差无心二十余岁,但他却是圆光的闭门弟子,圆光为圆空的师弟,圆通为圆空师兄,也是无心师父,是以没了得称无心师兄。   没了醉步来回走动,笑嘻嘻道:“师兄,你发出达摩令,就是要劝我戒酒!”   无心道:“师兄有事请你帮忙。”   “哦……”没了坐在一条长木板凳,左脚一翘,象个市井无赖:“师兄别把我看得太重,有的事我是办不来的。”   无心道:“我并没硬要你做到,只希望你尽点力量!”   说话间,双目茫然瞄向只有幅画的关公神像,一把青龙偃月刀,舞得神武,像有股神气,可劈杀任何邪恶之鬼神。   没了道:“师弟我无时无刻不在为少林寺尽力,你说吧!别拐弯抹角,醉的人听不懂暗语。”   无心长长喧个佛号,也不再说些不相关的话,道:“二师叔被害,师弟想必已有耳闻,而元和曾说师弟与歹徒有所交往。”   没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一点,不过,少林寺规可没有禁止门下交友吧?”   “师弟,那人……”   “我知道!他涉嫌杀了圆空师伯!”没了道:“那也只是涉嫌,怎能硬往坏处想?”   无心道:“若凶手非他,师兄一定还他公道,最主要是找他出来澄清一切。”   “象你们这种找法,我看连让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解决了。”   “不会的。”   “会不会现在不必争论,你们找我来,是要引诱他,而他又是我朋友,这不是在为难我吧?”没了提起葫芦,咕噜直灌,酒溢满襟。   “师弟,该以事情为重,明辨是非。”   没了发过一阵牢骚,道:“你们都找不到,我还找得到。”   “他就在此山中,你可以和他谈谈。”   “然后,你们就利用机会逮住他?”没了叫道:“你们既然知道他的厉害,也知道他躲在暗处,就想要以我当饵?说不定我们现在谈话,早就在他监视之中!”   无心立时极目往庙门及四处搜去,一片被烟熏的黑漆,沉重的往下压,对这名未谋面而可怕的年青人,他也感到忌讳甚多。   谁又敢担保他不在这附近?   没了叹道:“我看,你们还是撤开比较好。”   无心沉吟半响,道:“好!”   没了道:“不只是口头的答应,而是真的撤!甚至还要防止其他的人侵入,否则就算我去,也是石头数树干,白去了。”   “师弟该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言!”   “什么诳言?”没了讪笑道:“只是一张嘴,我想说就说,谁能如何?”   无心脸色沉重道:“师兄向你保证。”“这还差不多。”   “师弟你劝劝他,只要他说出一个理由来,少林一派决不治人罪。”   没了似笑非笑:“希望是如此喽!”   没了可没有劝人之意,他清楚得很,留下那些证据,又发出武林帖,动上了达摩令,没罪的人也会硬被人说成有罪了。   朋友一场,没了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逃过这个劫数。   “小刀儿……听到我的叫声了?”   没了叫遍山林,现在消立于崖顶。往深幽幽的崖底喊叫。   “光头兄?”几日茹毛饮血,小刀儿已长出一大把胡子,有点野人味。他闻到叫声,不假思索,已回话:“我在下面——”   声音不大,仍可传送没了耳中。   “好小子!专找死路躲!我怎么下去?”   “跳下来,我接着。”   “要是接不到……”没了有点发毛,对此万丈深渊,硬往下跳,不就等于自杀了?他还是跳了。   身如飞花柳絮,轻飘而下。   小刀并没飞身去接,他等在洞口,手持兽皮结成的长索,一个挥出,如长鞭般将没了给卷入洞内。   “你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人?”没了找了块地方坐下,推过酒葫芦:“要出名也不能找到我祖师爷头上啊!”   他最重要的是这句话:“害我们并肩作战的机会都没有。”   几天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刀儿,乍见好酒也不假思索,一副馋样,大口大口地灌,几口不到,已喝下一半,看得没了有点舍不得。   “你干嘛没事把我师伯给宰了?”   “我没有……”小刀儿交还葫芦,一脸通红,道:“我们只是教他认罪,废了他武功而已。”   “这么说,你真的去过悔心洞了?”   “嗯。和苏乔。”   “我的妈呀!怎么又是苏乔?”没了叫道:“你将事情说一遍。”   小刀儿很快地说一遍。没了实在哭笑不得,叫道:“走就走了,还留什么飞刀?好啦!   现在全武林的人都在找你,这种日子你怎么过?”   “我可以回山中。”小刀儿说:“等皮索够长了,就从崖底逃走。”   “真亏你还有一身本事。”没了长嘘短叹。   小刀儿问:“圆空不是只废了武功,怎么会死了?”   “你废了我师伯?”   “不是,是苏乔。”   没了坐不住了,无处发泄情绪地来回走动:“你这人也真是!连人家是何来路都搞不清,就随着人家到处去行侠仗义?”“她们救过我……”   “救过你?你就变成她的忠心奴仆?凡事由她牵着鼻子走?”   “她们很善良……专门济弱扶贫。”   “什么叫善良?坏人脸上有没有写一个坏字?”没了坐下,情绪激昂叫道:“你知不知道?这可能是个圈套,大圈套,你掉进去都不知道!”“我想不会!”   “怎么不会?好!你告诉我,上次废的那名老人,长得是何模样?”   “满头白发。身材瘦高,看起来已有百岁开外。”   “是不是精神很好,两眼炯炯有神,出手之前,手掌好象要涨一倍?”   “嗯!”   没了叹道:“我的妈!我该想到你们在华山,要找的就是无怨老人,只是怎会想得到你们会动上他的主意呢?”   “他们都罪有应得。”   “他们又犯了什么罪?”没了道:“无怨老人一生无怨,又怎会作出伤天害理,让人家想置他于死地而后甘心的事来?”   他大声叫道:“这分明是诡计。”   “我……”小刀儿有点迷糊了。   “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没了叫道:“你知不知道废了一个人的武功,就等于置他于死地?而且还是苏乔出的手,她这么一戳一指,谁知道用的是几分劲。”“她跟我说……只废功夫……”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苏乔真的在利用小刀儿吗?   “怎么不是?看你还不明白?她一办完事就避开你,说什么西湖见,若她真有心,为什么不出面澄清?还说什么暗中报仇?”没了叫道:“现在你落难了,她为什么不来救你?”   小刀儿坐了下来,神情沮丧。   难道苏乔真如没了所说,只是想利用自己?   春神救自己,是在施行她们诡计的一部分而已?   苏乔那份感情全是装出来的?只是虚情假意,想偷取自己的情感?   她门所要杀的人,并没有所谓的罪行?只是一个借口?然后利用自己的飞刀,然后嫁祸于己?   这太可怕了!   “不会的!她还救过疯子!是我亲眼所见!”小刀儿极力不愿相信此事。   “她怎么救疯子?用琴音?不错,就是用琴音,已控制了疯子的心智,她们要他杀谁,他就杀谁,这和你的处境有何不同?”   没了现在已相信苏乔她们是在利用小刀儿。   “你想过没有,你和疯子都是武林一等的高手,她们实在太需要这种刽子手!”   “我……我……”小刀儿不敢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猛抢过没了手中酒葫芦就要灌入口中。   “喝什么酒?”没了反把它怆回来:“现在不能喝!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小刀儿疾往洞口冲去,一股悲愤涌上心头,冷风刮向脸颊,胡子唰唰地震动,却不能刮去心头那份痛苦。   难道世上真的没有一丝温暖?为什么全是一些让人受不了的遭遇?   苏乔的笑,苏乔的情,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什么才叫作真的?   连一副慈祥的春神,她也是带一副面具?   她也在利用无知的人,我,还有疯子,甚至其他人?去当她的刽子手?   刽子手?刽子手?我是刽子手吗?   为什么我不问清楚,就那么相信她们的话?为什么我那么容易就了结了一条生命?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小刀儿已忍受不住内心悲怆,暴厉怒吼,脖颈青筋暴涨,肌肉绷得快要撕开衣服。   震声如狂雷,撞得山岳抖动,回音震耳欲聋。   没了不忍,送过酒葫芦:“喝吧!喝了以后心情会好些。”   小刀已失了心,并没有接过酒葫芦,喃喃念着:“不行……不行……我要问问她,一定要问问她!”   “问她——”   一声咆哮再起,小刀儿整个人己冲向崖顶,快得连没了都来不及拉住他。   “小刀儿,你不能去!外面都是想捉你的人——快回来……”   没了在叫,然而却无法叫回小刀儿。让他头痛的是自己根本无法爬上直崖顶,着急也没用。   “小刀儿……你怎么那么性急……唉……”   他只有想其他办法爬上去,希望还有机会阻止众人杀害小刀儿。   小刀儿的吼叫声,早就将撤向附近的人给引回来。   突见他已冲下山,元和惊喜大喝:“就是他!”已腾身追过去。   无心也不落后,冷喝:“别让他跑了!”众人如剿恶虎般迎上。   “让开——人不是我杀的——”   劈向元和念珠。   小刀儿真如一头疯虎。锐不可当的冲向元和,只一碰面,他真的不顾自身,双掌劈向元和念珠。   哗啦啦,念珠暴开,数十颗齐向小刀儿射来,他仍不改冲劲,一味儿猛冲,击碎无数念珠,硬是将元和击退,自身左腿和左腰也被砸了三颗,然而他全然不感觉痛,又冲向人群。   “让开——”   元和被他一击,如摔死狗般掉向后面,暴吐鲜血已不醒人事。“好狂的小子!”   华山掌门剑南舟无相神掌化出重重掌影,如一座银墙压了过去,以他想法,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他低估了小刀儿拚命的神勇,只一照眼,小刀儿已瞧出神掌七实十五虚,冲势不停,双掌开放,猛往前以拍,奇快无比地封向剑南舟左掌,啪然巨响,剑法舟已被震得手掌发麻,不敢怠慢,又击出右掌。   岂知他快,小刀儿比他更快,右掌如猛龙过江,直捣其心窝。   啪地一声,剑南舟已闷哼退了一步,而小刀儿却被木阳子拂尘扫中左脚,摔在地面,也幸好木阳子这一击,否则剑南舟非得吐血不可。   小刀儿忍痛落地,眼见拂尘又攻到,寒光一闪,飞刀已取向木阳子肩井穴。   木阳子冷笑,伸出左手食中指就想挟飞刀,可惜太小看飞刀威力,眼睛一花,飞刀已插入肩井穴,痛得他功力尽失。   小刀借势滚向右头,无心十指已抓过来,不得已,他只好让出左肩,来个两败具伤,一掌已截向无心右肋。   突然,无心巳抓破小刀儿左肩,指痕露血,人也缩着右腰窝退而后,小刀儿那掌打得也不轻。   往地上摔去,小刀儿再次腾空,想掠过成百上千的人群。   念珠结成的网罩过来。   小刀如利刀冲破。   暗器雨点般罩至。   小刀挥掌拂去,人往下掉。   地面蛟筋巨网又起,四面八方裹至。   小刀打出飞刀,精确地削断网结,趁这裂隙钻身而过。   数位高手封向小刀,武功尽展,旋风呼啸如排浪。   小刀再发飞刀,人已拔高丈余,绕过那群高手。   念珠如蛇,绞向他双腿。   小刀翻腾躲开念珠,其势已竭,往下落。   珠网又结,当头罩下。   “啊——”小刀儿大吼,劈出十七掌后,念珠撒落一地,他也坠往地面此时那张巨网已罩了过来,另一张网又结成,无心及七重生以及剑南舟,木阳子都围了过来,各自出招,全是狠力。   小刀儿冲破巨网,再也无法突破念珠网,其势一竭,整个人已成网中困兽。   虽是如此,他还拖拉十数人五丈余远,然后啪地跪下来,双目尽赤,如头猛兽。   四周人群战战兢兢,一丝不敢松懈,一步步逼近。   “苏乔……你在哪里……”   小刀儿终于黯然说出此话,整个人已坐于地面,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无心才走近,可以看出他脸色苍白:“把他绑好!”   元悟立时又加了两条蛟筋绳,绑在小刀身上。局势总算落定。   无心转向众人,双掌合十道:“多谢各位帮忙。”   木阳子早已将肩井穴上的飞刀拔踔,虽有一丝血迹,但除了当时功力受制,现已恢复,他是三位掌门受伤最轻的一位。   他道:“如此恶徒,留在武林,实在遗祸非浅!”   他有意当场处决小刀儿。   剑南舟十数年来,早已忘了受伤是什么滋味,今天一上场就让小刀儿给撂了,心情自是难以忍受。   “要是再让他多活几年,恐怕就没人治得了他了。”   无心长叹道:“是非虽甚明显,站在同是武林立场,该给他有个自白的机会。”   木阳子道:“恶人多属狡辩,掌门大师当小心才是。”   无心道:“老衲自有分寸。”   他走向小刀儿,只见他全身至少有一半是伤,有的甚至于流出黑血,显然受了某些饮过毒的暗器。   “公孙小刀。你还有何话说?”   小刀儿仍木讷地坐在地上。无任何表情和反应。象是突然变成白痴般。   无心又问:“你是否潜入少林禁地,而残害了本派长老圆空师叔?”小刀儿仍然不语。   剑南舟冷笑道:“恶徒自知难逃一死,说也白说,掌门无复再费口舌,他不会开口。”   无心有所思,此时他想起了没了的话,才发现没了不知去向,赶忙转向元静道:“你快找找看,没了在何处?”   元静遵照指示,往崖边寻去,立时发现崖下有人,很快地找绳索将没了吊上来。   “掌门师兄!杀不得,凶手不是他!”没了急忙奔向人群,醉态全失,突见小刀受伤累累,于心不忍,倒出烈酒,为他洗涤伤口,骂道:“妈的,那么多人对付一个,算什么?”   无心道:“师弟,此人霸气逼人,师兄不得不如此。”   没了叫道:“他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他若不是凶手,就已如此了得,那凶手岂不是更难缠?   无心愕然道:“凶手是谁?”   “杭州苏乔。”   剑南舟讪笑道:“若说别人还有可能,若是苏乔,她根本不会武功。”   木阳子道:“若不是他,飞刀会落在现场?”   对小刀儿的飞刀,竟然能射中他,他可是刻骨铭心,永生不忘。   “唉呀!反正就是那么回事!”没了转向小刀儿,急道:“你快说啊!事情总该有个结果。”   烈酒烫伤口,也将小刀儿的知觉给唤了回来,他怅然地望向没了,嘴角抽动,欲言又止。象这种事,又有几个人受得了?而且对方又如此断然,说也白说。轻轻叹气。歉意地眼神流露着无奈。   “你说啊!就算为了我,你忍心看我没办法救你,是不是?”   小刀儿见他如此急样,心头十分不忍,自己难过,又何须拖累他人?然而说出苏乔,万一要是苏乔不是没了所言,那不就等于害了她?可是事实又多么让人失望?   剑南舟冷笑道:“不必说,也不必问,他是脱不了罪嫌……”   “放屁!”没了突然如发了疯一般,不管什么掌门不掌门,吼道:“你又能拿什么来证明?一把破刀?什么正派?硬要将人逼死你才甘心,是不是?我……”   无心急忙喝道:“师弟,不得无礼。”   “什么有礼无礼?人命关天,能无礼回一条命,我情愿无礼,掌门人你看着办好了!”   没了气冲冲,他已豁出去了,双手捏紧,准备拼上老命。   剑南舟被骂,老脸一红:“没了,老夫尊你辈份较高,岂知你如此狂妄,今日要不领教领教,华山一派从此退出江湖!”他已摆出姿态,负着双手,准备动手。   “打就打!我怕了你不成?”没了也想动手。   “没了退下!”无心喝道:“再不听,逐出少林派,再治辱派之罪!”   没了硬是将发的掌给澈回来,眦目仍甚。   无心转向剑南舟,道歉:“剑掌门请息怒,没了冒犯之处,老衲定将其治罪,还掌门人公道!”   剑南舟冷哼。瞪向没了,负手而立,不再理会没了。   小刀儿于心不忍,没了为他受罚,淡然转望无心,道:“没了说的没错,还有苏乔。”   他在想,如果苏乔真的是在替人伸冤,那么更可据理力争。也问心无愧,若苏乔骗了他,也无须让没了为此而受波折。   “听到没有?是苏乔!苏乔才是真的主谋!掌门师兄,你该查明再定罪!否则少林将蒙羞!”没了高兴地转向小刀儿,激动道:“对!就是要说!说了他就宰不了你!只要今天不死,以后还有机会。”   无心道:“此事非同小可,师弟千万不可袒护凶手。”   没了叫道:“谁袒护了?事实就是事实!”   木阳子道:“此种事实,很难让人相信!”   剑南舟冷笑:“方外之人,心境却如此混浊,少林派恐被你羞污了。”   没了不屑道:“总比你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好得多。”   “二师弟!”无心见他们又争执,立时喝开他,道:“剑掌门说的没错,片面之辞,实令人难以相信!”   “妈的!少林家事,要……”   “没了!不准胡说!”无心怒喝,没了是过份了点,有损他掌门之尊严。   “什么胡说!”没了不服气道:“如果他说谎,我就摘下这颗人头让你们当球踢!”   此语一出,严重性已成,无心不得不谨慎:“师弟……”   “没什么好说——”没了喝道:“我一生也交这么一位朋友,他受冤屈,我不能伸,有什公好活的!”   剑南舟冷笑:“只怕你陪了命,也救不回他的头颅!”   没了不屑道:“你又算什么?自己师父被废了功夫,也不知道,还好意思在此说风凉话。”   剑南舟霎时脸色一变:“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呵呵!我还要说只要找华山无怨老人问问看,就知道废了他的武功是谁呢?”   剑南舟再也呆不下去,拱手向木阳子和无心,道:“两位掌门,事出突然,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他已飞身掠往左侧树林,消逝而去。   无心追问:“师弟,你所说可是实话?”   没了点头道:“一点不假!苏乔利用他,而废了无怨老人,以及圆空师伯。”   小刀儿此时已站起来,欲言又止,他想说出苏乔为何废去两人武功的原因,但此时谁会相信他的话?转向没了,心绪为之激动:“光头兄,多谢你……”没了走近拍拍他肩头,笑道:“事实就是如此。也没什么好说谢不谢,谁叫咱们朋友一场。”   小刀儿顿时感到世间还有温暖存在,鼻头都快酸了。   无心沉重道:“看来,武林又将起波澜!此人虽暂时脱嫌,但也是帮凶,老衲必须带回少林治罪。”   木阳子道:“如今也只好如此。”   “等等!”   远处已奔出两人,一老一姑娘,锦灰劲衣者正是公孙秋月。白衣不用说是湘雨了。   “小刀儿!你怎么了?”   湘雨急冲而上,泪如涌泉,哭得十分凄凉。   “早跟你说过,那狐狸精一定会害你!你就是那么傻!看你,全身都是伤!”   小刀儿想装笑安慰湘雨都装不出来,黯然长叹不已。   公孙秋月走向无心,拱手道:“掌门人,在下是为此人而来。”   数天前,他就知道小刀儿被困此地,已和湘雨赶来,虽能及时赶上众人逮捕小刀,却不能伸手援助,他能作的只是求情。   无心叹道:“此人犯下罪过不小,老衲恐怕无能为力。”   木阳子道:“公孙大侠侠名远扬,理当看您面子,但此人只不过是公孙府一名奴仆,公孙大侠何须自甘冒着渎身之嫌呢?”   公孙秋月宁静一笑道:“虽为奴仆,但公孙府亏他太多,总想找机会补偿他。”   无心叹道:“公孙大侠仁慈心肠,但武林帖已发,老衲必须向武林有个交代。”   公孙秋月道:“此规矩在下也懂,只希望能保他暂时免受囹圄,若他真有罪,在下也不敢袒护。”   无心苦苦一叹:“虽然公孙大侠武功盖世,但此人神勇无比,不瞒您说,老衲亦受其掌伤,伤势颇重,七重生折其五,还有数十名弟子以及武林同道。若再拿他,谈何容易。”   他已表明,自己少林派都无把握捉住小刀儿,纵使会孙秋月能耐高,也未能擒住他。   木阳子也说话:“不仅如此,华山剑掌门和贫道,也一样受了波及。公孙大侠当三思。”   公孙秋月知道今天是保不了人,无奈地转向小刀,关心道:“你觉得如何?”   小刀微微点头:“还好!”   “什么还好?你一定很痛?爹,您一定要救他,爹……”湘雨感情总是脆弱,又哭了。   公孙秋月微微地张了张嘴,有点哽咽地道:“你好好在少林寺,我一定替你开脱。”   “多谢老爷……”   没了总算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立时道:“公孙老爷,要开罪很简单,只要将无怨老人请来即可。”   “无怨前辈……”公孙秋月不解。   没了急道:“一时也说不完,我们先赶去,省得剑南舟这个小心眼的阻止无怨老人出山。”   “好!”公孙秋月立时转向湘雨:“雨儿你先回去,爹有事要办,或者住在洛阳,也好就近联络少林派。”   “爹您快去,我住洛阳好了。”   公孙秋月又转向无心和木阳子,道:“两位掌门,秋月去请无怨前辈,届时有个交待,还请善待公孙小刀。”   无心点头:“放心!公孙大侠,老衲定当依江湖规矩办理此事。”   “多谢了!在下铭感五内。”   没了道:“小刀儿,别想不开,好好养伤,我一定给你好消息!”小刀儿望着两人离去背影,感触如许之深。   此时他多么希望苏乔也能如此。   可惜人海茫茫,苏乔影子一丝也看不见,摸不着。   苏乔呢?   她当真如没了和尚所说,只是在利用小刀儿?   冷风掠过林梢,簌簌然,一片萧索,先前那份热闹喧哗,早已埋葬林叶中。   一身黑衣束装的长发女人,默然的立于滴有血迹的草坪中。   那血,有众人的,也有小刀儿的,时间不久,还鲜红着,只是有点凝冻。   苏乔并没忘记小刀儿,她那轻柔指尖正触及血迹,浑身不由得冷颤起来。   良久,她都没动,只是嘴唇已咬出深深一道齿痕,脸更白了。   秋月和没了和尚很快地赶向华山千重岩,他们必须比剑南舟先到,因为他们怕剑南舟在缉捕小刀儿时受创,因而生报复之心,阻止无怨老人替小刀儿作证。   不大的木造起居室,无怨老人正闭目盘坐在正房薄团上,其事神案的桌子放了一把剑,一座香炉,清烟冉冉,一片宁静。   “老前辈!”   没了匆忙打开竹片编成的门靡,跨入干净的铺木地板,发现无怨老人还在,心口也嘘了气,总算没白跑一趟。   公孙秋月随后也跨入门槛,拱手道:“前辈,在下公孙秋月,冒昧造访,还请见谅。”   无怨老人抽动白如雪的眉毛,张开眼皮,那种练武人该有的凌锐眼神虽然失去,但仍炯炯有神。有点惊讶地说:“你是秋月寒?”   “正是在下。”   “你呢?”无怨老人问没了。   “小僧法号没了。”   无怨老人稍加点头,要他们坐于左墙两张靠背木椅,他道:“你们找老夫,想必有事?”   秋月寒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来此,乃为了公孙小刀一事?”   “公孙小刀?”无怨老人不知上次伤他的就是此人,乍听和秋月寒同姓,以为是他儿子,乃问:“他是你儿子?”   秋月寒摇头:“不是,是府中小婢之子。”   没了和尚可没什么耐性道:“老前辈,他就是以飞刀伤你的人,你还记不记得?”   此种事焉有不记得之理?无怨老人闻言,稍加愕愕:“此子也伤了你们什么人?”   没了道:“他把我师伯圆空给杀了,现在已被困于少林寺。”   无怨闻言,长叹一声:“我早该料想到他会去找圆空!”他问:“你们找老夫,是为了伸张他的罪行?”   “不是!”秋月寒道:“他说攻击前辈的,还有一位女子?”   “没错。”   没了急道:“我们是要前辈去证明此事!”他解释:“他是被害者。”   “怎么说?”无怨老人道:“他的飞刀,简直不可思议,若非他,那女子奈何不了老夫。”   “就是那女人用计,欺骗他涉世尚浅!”   没了很快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无怨老人长叹不已:“他无罪,那女子也未必有罪。”   这话让人疑惑了。秋月寒问:“前辈所言……难道……”   他本想说苏乔报仇是真实,但顾及无怨辈份之尊,因而没说出口。   无怨老人叹道:“此事已过久远,很难再加以追查,当时老夫确曾和圆空、武当全真、天山六百以及几位高手,围剿神鹰董仟。”   秋月寒脸色也微微--变,年轻时他也曾经听过董仟事迹,傲岸而刚愎,武极高,后因牵连数件凶案,突然间就消失武林。   “原来,当时是前辈你们剿了他?”秋月寒道:“当时他已恶名传播。似乎该无错杀之可能。”   无怨老人叹道:“毕竟只是传言,老夫并未握有真实罪状,就将人给剿了。心中实在难安!”   没了道:“就算董仟只是性子烈了点,而被他们错杀。苏乔也不该利用小刀儿报仇,至少她该将此事说明,届时,说不定受董仟之害的人会出面,她就没有报仇的理由了。以她如此偷偷摸摸,一定是在进行什么阴谋,还打主意到我朋友头上来了,我第一个就不放过她。”   无怨老人叹道:“似是而非,如今悔也无用,两位要老夫出面说明真相?”   秋月寒:“还请前辈援手,小刀儿实在涉世不深,不知江湖险恶。”   无怨老人沉吟半晌,道:“老夫只能证明另有一位女子,并不想说出神鹰一事,此乃各派秘密,早有协定,何况董仟罪行未能确定,说出来恐怕会引起江湖波澜。”   没了点头道:“这样就够了,老前辈,情况紧急,不如早点动身。”   突然地,“不行!”   剑南舟已匆匆奔入屋内,眦目瞪向没了,冷道:“出家人也敢来此妖言惑众?”       第十章 雪银寒蝉     没了冷笑:“去不去,也得问你师父,当人徒弟,有啥资格管着师父?”剑南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加难看,咬牙一阵,才转向无怨老人,拜礼过后,急争道:“师父,您的武功……”   无怨老人道:“师父武功已失。”   “您为何不早说……徒儿会想尽办法……”剑南舟一副急促样。   “没有用的!”无怨老人道:“我自己的伤,自己知道,何况我已活了百余岁,再也活不了几天,何必费那个功夫?”   剑南舟瞧见师容,果然苍老了许多,不禁憾慨悲怆不已:“师父……”   “富贵有命,死生在天,强求不得!”无怨叹口气问:“为师想给公孙小刀作证,你为何说不行。”剑南舟沉重道:“他本是恶徒,不但伤了少林十数高僧,连徒儿也被打伤,不足以救。”   没了冷笑:“几个门派围杀他一个人,本就不怎么光采的事情,被打伤还好意思回来告状!”   “没了!我们的帐还得算!”剑南舟怒道:“你不但侮辱了华山派,也侮辱了少林派,放着师伯仇恨不报,反而帮起恶徒,迟早你会自食其果!”   “什么叫侮辱?”没了不屑道:“给我分清楚点,孰是孰非,日有真理存在,虚幻有时可以变成事实,却不能将事实变成虚假,事实就是事实!明明苏乔废了你师父武功,你却极力否认!如此是非不分,睁眼睛、说瞎话,我才懒得侮辱你,你这叫自取其辱!”   剑南舟脸色连变数变,以前那种潇洒风度尽失无存,胀红着脸,骂道:“就算真是苏乔,他也逃不了帮凶的干系。就单单他废去我师父武功一事,我就不能饶他。”   “饶不饶那是你的事!不过我若有师父长辈在场,一定不会象你那么喧宾夺主,以下代上。”   天怨老人也看不过去,冷喝:“南舟,这事由我处理!你先退一旁。”   他素知徒弟高傲,若受打击,尤其是武功不如人,则整个人就如着了魔,只想报仇,甚至于不知是非不分,幸好许多年来他一直不败,否则不知多少人要遭他怨恨。   剑南舟不敢抗命,只好硬捺下这口怨气,心中更是恨死没了。   秋月寒拱手道:“剑掌门,此事曲直自有个结果,若是如掌门所言,在下愿意负责一切后果,还请掌门先息怒,以免伤了和气。”   没了冷道:“我早就说过,要是小刀儿出了差错,我这条命随你来取,你急个什么劲?”   剑南舟冷笑不已,道:“到时你就明白,什么叫作身败名裂!”   秋月寒道:“事不宜迟,老前辈是否愿意起程?”   无怨老人点头:“公孙大侠请带路。”   剑南舟急问:“师父,您真的要去?”   “不错!我不能将事实拂去,让人家百口莫辩。”   “徒儿跟您去!”   “这……”   “师父,您武功已失,徒儿不在身边照顾,徒儿实在放心不下。”   秋月寒苦笑道:“老前辈,多剑掌门一人,多一份可信,而且路途也有个照应,这对任何一方都有益处,”   无怨乃怕自己徒弟性格傲岸,会带来他人不便,现在人家说明不在乎,那他也就无所顾虑了。   “好吧!那我们准备上路吧!”   四人已趁天末黑,赶往少林寺。   无怨老人武功尽失,不能奔驰,只得雇用马车,一路奔向嵩山。前两天还算正常,除了显出疲惫神态,并无其它异样。   岂知问题出在第三天,将抵洛阳城时。   健马四蹄如飞,不停敲在硬黄泥道上,蹄声宛如骤雨击瓦,啪啪接连不止,四条腿简直如连在水车上的木轴,化成旋风式的圆,分不清哪双是前脚、后腿马车更如加了速的快箭,车轮刚碰着石头面飞起,尚未落地,又被撞起,如在空气中奔驰一样。   远眺洛阳城在望,没了兴奋地钻头探入车厢:“快到了,再半天光景!”   车中三人,除了无怨老人,秋月、剑南舟皆露喜色。坐在篷车中长途奔驰,受得了者并不多。   秋月寒道:“抵洛阳就歇着,这几天也够累了。”   没了道:“不继续赶?只剩几里路而已。”   秋月寒道:“风尘仆仆上少林寺有点不妥,尤其是无怨前辈德高望重。”   没了瞄向无怨老人,双目微闭,气定神闲,一点也无劳累样。   “我看不必了,无怨老前辈他好得很!功力比你们强多了。”   秋月寒道:“还是休息好,我已头昏脑胀,无怨前辈年事已高,经此奔波,昨日已显疲惫,何况今日。”   “昨日……不对啊!”没了突然想,无怨老人昨天已是十分疲惫而颓弱,今天怎会转好?而且他已武功尽失啊?   “老前辈!”他已疾速钻入车中。   “你想干什么?”剑南舟登时拦在他前头,以为他想对无怨老人采取行动。   没了止步,冷眼晴向他,叫道:“你也不看看你师父到底怎么了?”   秋月寒也查觉不对,立时伸手探探无怨老人额头。   “师父……”剑南舟见无怨如一尊佛像没反应,也赶忙过来探他鼻息。   这一探,他已惊叫:“师父,你怎么了?”   没了更急:“他怎么……千万别出差错才好!”   “老前辈!您挺住点!”   秋月寒审测无怨脉博已停,登时点出数指,马上输出真气,企图挽回生机。   无怨老人依然闭目如初,嘴角含笑。   “师父……您不能离开徒儿……”   “拜托拜托!千万不能死啊!”   没有用。   无怨老人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剑南舟大吼!扑往没了就想大打出手。   秋月寒急忙拉开他俩,沉重道:“人都已走了,打又有何用。”   剑南舟悲愤不已:“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暗中作手脚,害死我师父!还我师父命来!”   他想冲前,又被公孙秋月拦下。   “呸!”没了狠狠吐口痰,骂道:“什么东西!你寸步不离无怨,一定是你记恨在心,弄死你师父,以让他不能替小刀儿作证,妈的!人渣——”   “少林叛徒!毒死我师父还想狡赖?若非你驾车快,我师父也不会死!你是刽子手!”   “放屁!你才是小心眼,坏心肠,被你师父说两句,就记恨心头,硬将你师父弄死!”   秋月寒拦在中间,他俩不能打架,只好痛骂出口,全是面红耳赤,青筋暴胀,恨不得将对方吞噬了。   “住口——”   秋月寒看他俩再吵下去,更无结果,立时喝住两人。   “你们不要再争执口角,先查查老前辈死因再说,谁又愿意他真的去世呢?”   这声已叫醒两人,不再谩骂,默立一旁,悲怆地看着秋月寒检查无怨老人死因。   马车早已停在路边,平常川流不息的人群,现在都不知道躲在何处?也许听到吵架声,偌大一条道路,只有冷风吹孤草,空荡荡的。   秋月寒检查不出伤势,没中毒,也没受伤,全身完好如初,只是心脏停了,呼吸停了如此而已。   三天都有一名高手寸步不离地在陪他,若说有人下毒,死的也是三人才对,何况无任何中毒迹象。   老人是寿终正寝,阳寿已尽,很自然地就死了。   百岁开外的人,如此死法并不勉强,十分自然。   “无怨老人他乃自然死,无任何人作手脚!”   秋月寒沉重地说出这番话,剑南舟和没了多多少少相信他。   除此之外,又如何找出其他解释?刚才没了和剑南舟骂的全是气话,谁又想真心害死无怨老人呢?   没了恨道:“为什么偏偏在这节骨眼里?小刀这下子完了!”   秋月寒道:“事到如今,只有姑且一试!我们赶快急赴少林!”   剑南舟虽百般不愿惊动他师父遗体,但看在秋月寒似乎十分坚决的脸孔上,只好默然答应,他仍想看个结果。   马车再飞起,比方才要快上许多,奔过地面,都创下了深陷的轮痕。   达摩堂上,聚集各路豪杰。   没了叫道:“人已带到,掌门师兄,你该可以相信此事了吧!”   他和秋月寒一身是汗,肃穆立于厅堂中央,面对前面几位掌门人。   木阳子冷道:“人已死,如何能证明?”   “至少无怨前辈是自愿和我们上少林派,可见他早就想证明此事。”   剑南舟冷笑:“你非我师父,你怎知我师父前来是想说些什么?”   秋月寒道:“剑掌门,你该听见有来之旨意,何不说明真相?”   无心大师双掌合十,转向坐在左边木椅上的剑南舟,道:“剑掌门,令师可曾说过此话?”   剑南舟道:“我比他们后见家师,一些事尚未知晓,而且师父武功被废,说不定疑于被迫而出此下策,何况师父并未亲口对我说,我不能说明什么!”   “剑南舟你……”没了骂道:“明明你也听见,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是存心想害死小刀儿才甘心是不是?还说我们威胁无怨老人?亏你说得出口。”   剑南舟悲戚道:“我师父已死,事非曲直自在人心,我不能证明师父心思、行径,更不能断定。你们请他来是否有威胁手段,你这是做贼心虚吧?”   “妈的,你这……”   “没了!”无心大师喝道:“达摩圣厅,不准你口出秽言!”   秋月寒叹口气,他知道若剑南舟矢口否认,自己再怎么说,也无法取信于众人,这趟可能白跑了。   “剑掌门,还请阁下将知道的事说一遍可好?”   剑南舟冷笑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其它的对不起,我无法证明。”他再冷笑:“若非冲着你秋月寒侠名远播,我会向天下武林指责你,涉嫌逼死家师。”   秋月寒叹道:“令师的确乃寿终,此事不也经无心掌门和木掌门认可?”   “错非你们日夜不眠不休颠快马,他老人家也不会如此早临西天,你难辞其疚!”   这正是秋月寒和没了的痛楚。剑南舟所指责虽嫌偏激,但他俩间接杀人之心情,一样哽挂于心,愧疚不已。   没了叫道:“阳寿该终则终,虽然我们过份些,却也无可奈何,另一人可以救,你何不伸手救他一把!”   剑南舟冷笑道:“我也无可奈何,因为师父确实没对我说什么,我不能证明,否则落个欺师灭祖之罪,武林岂有我容身之地?”   他已说明自巳师父乃被小刀儿废去武功,自己若非经师父亲口说明,自是不能胡乱替凶手开罪。   无心叹道:“师弟,你的苦处我了解,但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就算真有其他凶手,公孙小刀也脱不了帮凶之罪!”   没了急问:“掌门师兄,你想怎么处置他?”   “轻者废其武功,重者赐其死。”无心道:“经过三位掌门表决后,再作定夺。”   “放……不行!”没了叫道:“你们不能草菅人命!不能乱表决!你们全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没了忍到后来,还是骂出放屁两字,甚至有点疯狂。   “戒律堂主弘过师弟,将没了禁洞三月!”无心不得已,下令拿人。   弘过立时持棍而出,身后十二壮僧亦围向没了,个个冷森,锐气逼人。   没了素知戒律堂武功自成一格,对付外人或许差些,但对付少林弟子却百分之百有效。   他虽自恃武功不错,但仍不敢硬打,已经准备逃离,哪还有办法再救出小刀儿,否则被擒,什么都完了。   心意已定,也不管自家人,出手就是煞招,逼退左边长棍,掠身而起,猛撞向前方棍僧,硬将蟠龙棍给砸断三支,借此已电射厅外,逃出少林寺。   弘过想追,却被无心喝住:“让他去吧!没了虽性急,却也不失厚道,只要不伤少林威严,也不用逼他太紧。”   弘过拱手退于一旁,众僧也散去。   秋月寒道:“掌门,公孙小刀乃被人陷害,尚请掌门三思!”   无心道:“老衲有救人之意,可惜苦无理由,还请公孙大侠见谅!”   剑南舟冷道:“如此是非不分之徒,就算留着,恐怕也会被奸人所用,为害武林必大,不如趁早清除,以绝后患。”   木阳子道:“虽然出家人慈悲为怀,但对残恶之徒,仍须治之以法,以救苍生,贫逍和剑掌门同有此意。”   两人鄱表示要将小刀儿处死。   无心大师长暄佛号,凝目注视公孙秋月,希望他能提出更好的意见。   秋月叹道:“大师为今之计,还请宽容七天期限,在下定将主嫌苏乔给捉来,以伸冤情。”   剑南舟道:“要是七日期限一过呢?”   秋月怅然道:“生死有命,也许他命不该绝,得到三位掌门的谅解。”   “不可能!事实俱在!”剑南舟道:“七日一过,谁也保不了他的命!”   无心叹道:“公孙大侠,老衲就再等你七天。”   七天?   有多长?   如何去找一个如烟般的女人?   七天过了六天,又几个时辰。   没了累倒在少林山脚下的一个破茅屋,又硬又凉的木板,简直如棺材一样,恨不得抓的就是他而不是小刀儿。   死是什么滋味?冷冷的?没有知觉?还是有知觉?想动动手脚,却像被大索捆住埋在硬泥地里,怎么扭都没用,然后逼得发疯……大吼大叫又没人听见!以前死去的人都来欢迎,可以见着太师祖达摩祖师,和他下棋,闲话家常,也可以见着唐太宗……还是入了地狱,同阵阵惊心动魄血淋淋的惨叫、割舌、挖眼,什么都来!还是一下子头就被砍下……   一想到砍头,没了突从木板蹦起,不修边幅的脸颊长起髯子,粗粗地像刷子,两眼透着血红,流露一股悲伧,以前那种强烈过瘾的酒,现在喝在嘴中已觉得淡然无味。   “他妈的,什么世界!”   一掌狠狠劈向墙角旧的碗架,劲风扫过,破碗如飞云般散了开来,一大片射向四周,也射向他身躯,那种揪紧的磙空声,可以感觉威力不小,但打在他身上,甚至刮出血痕,他仍没动。   “怎么不砸死!砸死啊——”   抓起披碎腕片,如疯子般往大腿旺,每砸一次,大腿多一道血痕。   公孙秋月此时已走进茅屋,头发有些凌乱,精神颓靡了许多,一件青长衫已显出汗渍,淡然粘上尘土。   “有什么用?七天?妈的!这么快就过去!苏乔连个鬼影都没看见!”没了垂头丧气地瘫于冷木板上,霎时他觉得人的生命就像这座被遗弃的破茅屋,随时都那么容易倒塌,对世间一点影响都没有。公孙秋月沉静了一会儿,道:“我们可以劫人。”   “劫人!”没了愣了一下,瞪向他:“你准备劫刑场?”   公孙秋月点头:“总不能让小刀儿白白地断送在他们手中。”   “对!”没了精神又来:“那些混蛋,不分青红皂白,硬将活人当死人!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少林门徒劫持少林人犯,乃叛帮之罪。没了被逼急,也不顾此,决心救出小刀儿。   公孙秋月道:“我们必须隐去本来面目,如此不但可以省去自身麻烦,也可以断去他们追逐。”   “好!”没了道:“就来个黑衣蒙面,嫁祸不知名的帮派!”   公孙秋月点头,又问:“他们可能在少林寺广场前院处置小刀儿,你该知道从何处下手较为方便?”   没了沉思半晌,道:“地方都差不多,不过撤退路线倒有个地方可去。”   “哪里?”   “南边林区,那里岔路多,又隐密,只要躲入那里,然后攀过山头,再溜向左侧天平峰,下了此峰就可以到达洛阳城,一入了城,他们就无法追了。”   公孙秋月道:“路你熟,就由你带人好了,我挡他们一阵。”   没了道:“先这么办,但事情若有了变化,就只好由你见机行事了。”   两人说定,再计划一番,已掠身腾出茅屋,潜向少林寺。   寺前广场,若能围下一千人,现在已围上五百人。呈半弧型,只要能派上用场的人,都在此。   正厅摆着五张椅子,分别坐上了少林、武当、华山三派掌门,以及两位泰山、天山派代表,个个面目森严。   小刀儿立在场中,披头散发,身戴锁枷,穿的仍是十三天前那件血迹凝成硬块的血衣,传出阵阵腥臭味。   他武功被制,形同常人,加上几天的挣扎,元气已消磨不少。然而此时的他,简直如一头野兽伏在那里,似乎他随时会挣脱枷锁,反扑众人似地。。   他凌厉的眼光瞄向众人,一张张不同样的脸孔,俱有同样地表情——幸灾乐祸。最后他停在剑南舟身上。因为他的冷笑十分突出。   小刀儿有过不少次死亡挣扎,此次又再次陷入,他并没有常人般的害怕,相反地。除非头落地,他尤其不会放弃机会,因为他必须要证明苏乔是否真的在利用他。   剑南舟看看天空稍稍西偏的五光十色的太阳、道:“无心掌门时刻恐怕已到。”   无心喧个佛号,瞧向大门,希望有所动静,然而大门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剑南舟道:“可能秋月寒自知救不了人,所以不来了。”   无心叹道:“也罢,时间已过,只有秉公处理!”他起身走向小刀儿,停在他身前不到七尺:“你有何话说?”   小刀儿舔舔嘴唇,满腮的胡子显得剽悍。他冷道:“无话可说。”   无心道:“如此说,你是心服了?”   “不服!”   “有何不服尽管说!”   “说有何用?”小刀儿道:“该说的我早就说了。”   “你说的那些,无法证明。”   小刀儿对这种无法证明而受的委屈、伤害实在太多了,也不只是这次,只要听到这句话,他就知道何谓弱肉强食。当下也不再辩说,默然立于该处。   无心又问:“本派全以武林规则行之,你可有遗言交代?”   小刀儿望向他,本是不答,但是见无心如此诚恳样,才开口:“没有。”   无心道:“既然没有,老衲要戳你死穴,然后诵经七日,焚化你遗体,可有异议?”   “没有!”   “好!你安息吧!”无心转向弘过,沉重道:“行刑!”   弘过应声走向小刀儿,运功逼指,一道劲风破空而出,手指如蛇,噬向小刀儿命门要穴。   突然地——   一道白光闪至,直射弘过,逼得他不得不放弃对小刀儿行刑,以抽手对付来袭之物。   “小心!有人劫场——”   少林罗汉阵己罩向小刀儿。   弘过拍掉那把匕首,突觉背后劲风袭至,不得以只好闪向左侧,斜推一掌,想迎击对手。   黑影两闪,来者正是蒙面的没了和公孙秋月。   秋月封掉弘过掌劲,轻喝:“快救人!”阵势一变,他再劈出十三掌。   没了如蛙跳般连纵三跳,带起小刀儿就往西边逃窜。   无心怒喝:“哪里逃!”   和他一起追过去的还有木阳子,剑南舟和天山、泰山派两位高手。   秋月寒见状,暴吼一声,掌劲大作,冲向来击三名和尚,乘他们阵势未成之际,掠出战圈,直往木阳子及剑南舟背心罩去。   木阳子、剑南舟但觉背面冷风、旋风而至,急忙各展绝学,一柔一刚,以排山倒海之势力,封向秋月寒迎来之双掌。   秋月寒志在扣住众人,以使没了能够脱身,不愿闪躲。便是接下双方掌力,虽他功力过人,但两掌门人亦非弱者。以三合一威力自然非同凡响。只一触及,双方各自错开,秋月寒只觉双手发麻,血气微微不稳,退了一步。   木阳子和剑南舟亦好不到哪里去,连退两步。脸色微变,才几天,他俩已连遭高手,俱怀疑自己武功是不是退步了?当下冷喝两声,已掩饰不住血气,又自罩上,武当纯阳风带起凛凛烈风,直扑而上。剑南舟更运出华山绝艺无相掌,一阴柔、一阳刚,汇成一道巨流,江河决堤般击了过去。   另一方面,弘过和十八罗汉僧又逼过来。   秋月寒苦于不敢施展绝技,只能以其他武功应敌。眼看强敌袭来,逼得捉襟见肘,穷于应付,他却无退缩之意,硬是劈出三掌,迎向木阳子和剑南舟,然而对方威力过大,震得他口中一甜,吐出一丝血迹,显然已受了内伤。   此时,长棍又砸向他背面要害,他不得不扭身以避开,只一落地,左后方又有棍影击来。而弘过擒龙爪更是不饶人,化成一排爪影,车轮般滚了过来。   当机立断,秋月寒舍弃长棍,疾伸左指点向弘过会阳穴,借此空隙想滚向左边。然而躲掉擒龙爪,却没躲掉长棍,闷呼一声,背部结实挨了一棍。猛往前扑,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子,痛得他直冒冷汗。   “别让他逃走了!”   剑南舟大喝,如影随形,又追了上来,其他人亦不落后,奇招尽出,非得拿下不可!   没了挟着小刀,只能用一手迎敌,光对付前面众僧有点难以应付,何况背后攻至的无心。   眼见双双危急之际   又有一条黑影从西墙射出。一阵香风掀起,那娇柔身躯如缎带迎风般拂向无心,登时将他攻势逼住。   没了大喜,不敢怠慢,道:“多谢了!”马上电射墙外,逃之夭夭。   黑影并没停留,随风吹向秋月寒,突然打出亮晶晶如银针般罩向众人。   “快躲!有毒!”   剑南舟见此暗器太过晶亮。直觉上已感有毒。马上闪开。   众人被他一吼,也各自散开。   暗器如雨点般打出,连秋月寒也包括在内,但他可没地方躲,只得硬冲向暗器,双掌封得密不透风,想以此击落暗器。   此时,那名黑衣人突然开口,是女人声音:“暗器没毒,不伤人快退。”   说完活,她已飘向西南方,再一垫足墙头,已消逝无踪。   秋月寒得到她警告,本是迎封暗器的双掌已撤回,猛加劲势,任由暗器射在身上,但觉冰冰凉凉时,人已飞出墙头,终于得以逃脱。   暗器落地,立时化成水迹。   剑南舟趋前一伸手,怒道:“原来是冰针!我们上当了!”   老脸摆不住,他只好追向寺外,希望能再将人逮回来。   谈何容易?高手过招,分秒必争,只一瞬间,寺外空空荡荡,哪还有人影?   无心大师喝道:“封锁方圆五十里,务必逮住他们,不论死活。”   胆敢在少林寺内劫人,太不将少林派放在眼里,又何须顾虑他生死?   群僧散开而追,各尽其力。   没了很快利用山势,甩掉追逐之人,爬过天平蜂,洛阳城已在望。他知道得赶快将小刀儿送走才是,否则少林众徒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该找谁?秋月寒的洛阳行也不行……”   他考虑片刻,终于想到上次从天鹰崖救出来的绿君儿。   没想到,本要她庇护往少林门徒下,现在却要用她来甩脱敌人。   没了苦笑两声,不敢怠慢,疾往洛阳城去。   趁天未黑,他已钻入一条小巷,过往行人不多,转过另一头,见一青瓦高墙,稍一用力,已掠入墙内。   两眼望去,景色依然,左边一排古色古香原木造成的厢房,接着厢房的则为宽广花园,尽头处,一座较古老平房,他已朝此平房潜去。   一个女孩人家,最好的方法就是躲在大户人家当丫头,没了替君儿找的王大户,至今也能相安无事。   经过一道平板石曲径,没了已抵乌黑如漆的旧门扉。   “君儿,你在不在?”   “谁?”   不久门扉已开,围着裙巾的君儿已出现,乍见没了,十分吃惊。   没了笑道:“别惊,是我,还有小刀儿!”   “小刀儿?他怎么了?”绿君儿时常惦想的人已在眼前,没想到却挂在没了肩上,惊讶脸孔已转为惶恐:“他受伤了!”   没了摇头:“没啥要紧,我们快进去!”   两人疾入屋里,君儿立时带上柴门。   屋内除了一座竹床。其上铺有软白丝被和挂在床沿的几件纱裙外,并无其他特殊陈列。   绿君儿急道:“快将小刀儿放在床上!躺着舒服些。”   没了笑道:“不必了,他只是穴道受制!”   搬过一张木椅,将小刀儿跨在上面,没了运出指劲。连点小刀儿几处穴道,小刀此时已悠悠醒了过来。没了并未歇手,赶忙替他解开他身上绳索,但锁在他足上的铁链却难倒他了。   “妈的,锁龙扣!无心师兄怎么会用上这玩意儿?”   小刀儿醒了过来,第一个映人眼帘的,是绿君儿清秀的脸眸。   “怎么会是你?”他惊讶地说。   绿君儿见他没事,心情也宽慰起来:“是没了和尚带你来的!”   没了转向小刀儿,他也转过来,两人目光一触,没了笑道:“小意思有惊无险!”小刀儿苦笑不已:“光头兄,真亏你了!下次换我救你……”   “呸呸呸!”没了笑骂道:“我才没你那么倒霉!不必你救,贫僧自有神助,少费话,追兵很急,我必须把你弄走,你想想着,这寒精铁打造的锁龙扣,用什么方法可以打开?”   “寒精铁……”小刀儿摸向那条漆黑已铐得双足出血的铁链:“也许有种东西可以将它腐蚀!不过只要烧红它,我想可以扯断它。”   “你疯啦!”没了叫道:“扣铁链在足踝,烧铁不就将肉给烧焦了?只烧中间,虽然断了,也不是高招,想想看有无其他方法。”   绿君儿突然说:“以前我爹留下一支匕首,听说可以削金断铁,就在这里!她急奔床沿,翻开竹床,拿出一布包:“以前我爹常用它切玉石来卖,我亲眼看见的。”   没了道:“有总比没有好!拿过来试试!”   布绢摊开,露出一把匕首,晶亮无比,连握柄都是银白,宛若弦月。   “雪银寒蝉!”没了接过匕首,轻轻点出食指击向刀身,立时发出轻轻鸣声,宛若蝉鸣,他喜悦道:“不会错,身如白雪,音如寒蝉!小姑娘有此宝刀,怎么留到现在才拿出来?”   绿君儿有些困窘地笑了一声,“我不知这些……那是爹留下来的……”   没了道:“以后要小心保管,否则必有人会打它主意,现先借用一下!”   匕首往铁扣割去,立时出现凹痕,他欣喜不已。再割几刀下来,锁龙扣已落地。   没了嘘了气道:“真亏有了它,否则就麻烦了。”   小刀儿揉搓足踝,让血液顺畅道:“光头兄,还有一名黑衣人是谁?”   “你家大爷秋月寒!”没了登时又想到危机仍在。急道:“你得赶快走,你穴道已解,但少林无双截脉也非泛泛之辈,两三天你无法动用全力,我看就叫君儿护送你出城。”   绿君儿欣然道:“好啊!这样也好照顾他。”   她全然没把危险放在心里,小刀儿就有所顾虑了。   没了叫道:“事情紧急,只好如此了,我不能陪你去,我还得出场以证明,劫走你的人不是我,就这么说定!不要再考虑了!”   小刀儿转望绿君儿希冀笑容,不忍拒绝,只好答应。   “很好!”没了满意道:“我看你就往江南逃,我们还得捉苏乔替你脱罪。”   小刀儿听到苏乔,心头就有股悲怆,叹道:“好吧!好歹总得将此事弄清楚。”   没了交还匕首,道:“君儿,你现在就送他出城,等他功力恢复,你再回来。没事少露脸,至于这差事,我向王员外说声就可以。”   君儿含笑回答:“我会小心的!”   没了又交待小刀儿如何联络,以及要易装一番才能离开。事不宜迟,他已经先走。   小刀用匕首刮了胡子,又穿上一件君儿替他张罗的素绢公子白袍,梳洗装扮一番,小刀儿直如风流才子,不禁看呆了君儿。   “不对……我们在逃难,不该如此突出……”小刀儿已感不妥。   君儿道:“没关系,反正你以前都是那种装束。现在突然变成如此,反而能避人耳目,就算你不习惯,等出了城再换过来就是了,情况紧急,只好如此啦!”   小刀儿是有点别扭,但又无奈,只好苦笑。   两人已从后门走出。   出了巷口,可以看见整个洛阳城已涌进不少僧人。个个神色异常,不停啾向过往行人。   事情碰上了,小刀反而镇定,挥着君儿替他弄来的折书扇,悠然地走向街道。   那些僧人瞧过他,却也想不到一个邋遢的囚犯,摇身一变,会成了公子哥?小刀和君儿已安然走出洛阳城,雇了马车,直奔江南。   三天的奔波,小刀已快抵扬州,虽是初冬,此地仍未积雪,让人暖身的阳光己投向官道,两旁的绿竹林,更显得生气,宛若一座绿的温床,任何人都想徜佯一番。   君儿禁不住已探出头来,只见遍野林木,除了绿竹,还有红满天的枫叶林,以及一片小麦田迎风取曳,交杂相映,自成一景,以前所想的美丽图画,现在一探手就可揽得,恨不得撒下巨网,一举将它网回去,摆在床头慢慢欣赏。   一阵阵人潮,马车,交错而过,可看见的人,个个脸上接着笑容。   有人在笑!君儿看见了!那笑有点邪,有点轻浮。   那个年轻人站在入城的拱桥旁,手摇金玉扇,翩然如王公贵族。他正对着君儿笑,眼珠闪着那种自信而自大的神情。   君儿触及他眼神,感到一阵惶恐,立时缩回车内,轻轻瞄向小刀儿,深怕他看出自己失态似的。脸也红起来。   小刀知道她瞧见十分突出的事,才会如此,却未想到是男女那种传情的事,自然地笑了笑,眼眸从车厢阵阵掀起的过布篷望出去,也瞄见一位白衣公子,可惜车行过速,只一闪身,就已错开。   君儿窘笑道:“那人笑得有点邪!”顿了一下又道:“好象不怎么正派。”   小刀已换上布衣装束,看起来容易亲近多了,他笑道:“吓着你了?”   “有一点!”君儿笑道:“不过你在身边,我不怕!”   本来说好三天说送君儿回去,但江湖险恶,小刀儿放心不下,总想找个妥善的方法,现在碰上这种事,他更坚决要留君儿在身边,等待适当时机再说。   “进了城,找家较静的客栈,明天我们就可到西湖了,到时我会替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君儿娇笑道:“还是跟着你最安全。”   “但是……我还有许多的事要办!”小刀道:“你不会武功,可能会有危险,你放心,我找的地方一定很安全。”   君儿笑道:“瞧你一副认真样?我只是说说而已,全听你的。”   小刀儿也笑了,笑得有点傻。   夜晚他们住在较安静的悦宾客栈。   两人同房,分床而睡,小刀儿心事重重,是以走出庭院,望着点点寒星,想着种种过去,一生多波折的遭遇。不知何时才能终止。还有苏乔,这位美丽温柔,既像朋友也象敌人的人,和她见面时,该如何对待她?恶脸相面?还是……   想至此,他不禁长叹,为何人生如此多折磨……   突然间——   房内传出君儿惊叫声,不大,如裹在厚布中被砸碎的杯子般,哦了一声就没了。   “君儿!”   这声音对其他人可能起不了作用,但对耳目灵巧的小刀儿是是够了。他一个窜身,人如天马行空跨入长院,如箭般倒射屋内。   躺在床上的君儿已不见琮迹。   小刀儿不假思索,已退出左窗,几个起落,掠出街道,已发现远处一道黑影闪出城外。   冷喝一声,他已追前。   城外,山道旁,有人在等人。   小刀儿奔至,突然发现此人白衣白扇,正是白天所见那人。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是冤家。   小刀儿冷冷一笑,他道:“我该想到是你,才会笑出那种声音,柳西湖!”   柳西湖冷狡一笑:“公孙小刀,前两次让你死里逃生,这次看你往何处逃?我以为你已死在少林寺,没想到还有机会血债血还!”   小刀儿对他十分厌恶,懒得和他说废话,淡然道:“那位姑娘跟你没仇,放她回来。”   “笑话!你看到我掳走她了。”   小刀儿冷笑:“否则你在这里等。”   柳西湖这是不打自招,冷笑连连:“你用了那么久,让本少爷用上一晚,又有何妨?”   “柳西湖。你无耻!”小刀儿冷目如电。   “你也差不到哪儿去。装作老实的可怜虫,到处骗女人。”   “你放不放人?”   “放,当然放!”柳西湖狡淫大笑:“等我用过了再放!哈哈……”   小刀儿拿出飞刀,冷森道:“如果我飞刀要取人性命,你就是第一位,因为你已不是人,是禽兽。”   柳西湖稍往后退,黑暗中立时又出现十三名白衣人,正是柳西十三剑,上次小刀儿就是栽在此阵手中。   有此依靠,柳西湖军心大定,冷笑声更大:“公孙小刀,你是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今夜我就做个执法者,看在你两次死里逃生的份上,就留个全尸给你吧!”   “你交不交人?”小刀儿面对十三名剑手,一点怯意也没有,那股冷劲,真叫人透心凉。   柳西湖现在也感觉他现在不是人,是一头狼,正要吞噬猎物的狼,好象自己无论如何躲,都躲不过扑杀似地。   他不愿多尝此味道,猛挥手:“上!”   十三个人,划出十三道白光,齐罩向小刀儿,看似轻巧,不惊动周道草木,却暗藏无尽杀机。   小刀儿反应十分奇特,他不进反退,不是直着退,而是倒着退,好象被拖着走的木头,退得十分快速。   十三剑击不中,再次腾身冲上来,剑光闪闪,如座铜墙。一股刮人冷风已扫向小刀儿肌肤。   小刀儿反应又反常,直往前,靠着地面直钻。   就在他转身向上的一刹那   十三个人正悬在空中。   小刀儿的飞刀已发出。   三把长剑被击落,十把长剑已罩刺小刀儿,若被刺中,不死也得肚破肠流。   柳西湖见状狂笑而出,岂知只笑到嘴角,声音就没了。   十把长剑抵往小刀儿全身要害,而身体却木然不动。   柳西湖抓向胸口,一步步地往后退,如喝醉了酒:“公孙……小刀……你……我我……   不想……死……”   小刀儿静静地将长剑推开,站了起来。此时可以看见众人握剑的手,手腕阴池穴都插住一把飞刀,使他们劲道全失,果然立于此处。   “我……不想……死……”   小刀儿第一次杀人,他并没有多大感觉,反而有那么一点点快慰,因为他认为除去的是一头恶狼,蹂躏世间女子的淫狼。   “我说过,如果要杀人,你是第一个!”小刀儿冷漠地说着。   “我不相信!你的刀……刀……”柳西湖脸颊已在扭曲,如上了刑场的囚犯,吓得走不动,他不敢相信的往胸口看去。   “不可能!不可能!你的刀……”   他从心脏拔出一把飞刀,整个人颤抖不已:“不可能……不……可……”   捏着飞刀,他已倒下,双目仍露出不信神倩,可惜他只能去问阎王,飞刀是怎么射向他胸口的?   小刀儿担心君儿安危,已走向一名剑手,冷漠道:“人呢?”   剑手漠然不答话,小刀不客气了,一手折下他的左臂,痛得那人直掉泪。   “你说不说!”   “后山小庙……”他终于还是说了。   小刀儿不加停留,马上奔向后山。   十三名剑手各自收剑,抱起柳西湖的尸体,黯然地返回柳家。   小刀儿追向后山,庙是有,只是不见人影,君儿不知去了何处。   他找遍了小庙,就是找不着,后来他想,以柳西湖的为人,根本就不可能在此脏乱的地方谈情说爱,必定还有另外一个隐密的处所。   然而他找遍了时近,就是找不到,突然间,他认为太大意就杀了柳西湖,否则他可以逼问君儿下落。   “看来,我只好再走一趟柳家了。”   小刀儿焦虑地奔回客栈,稍加收拾,已追向柳西湖家。   天已亮。   柳西湖的尸首已抬进门。   柳西风痛失爱子,整个人如灌胀的气球,随时都有暴裂的可能,他后悔自己以前想要将小刀儿拥为已有,当时他想小刀儿能一口气毁了柳西十三阵,那么功力自不在话下。那时他就有预感,事情将不利于柳家。   果然不错,儿子的性命已赔上了。   冷冷红花大理石地板上,铺上冷冷的草席,躺着冷冰冰的死尸,胸口的血已凝成紫黑,昨天还是热温温地。   两颗眼珠虽已抹上眼皮,但凹出的眼球加上怪异恐俱的表情,就象专门吓人的鬼面具,让人想得出他死时的一刹那,是何等的恐惧。   “公孙小刀儿!老夫绝饶不了你!”   柳西风老脸挂下两行泪珠,右手已捏碎挂结窗帘的铜钮。   公孙小刀儿就在他家屋顶,不过此时已是深夜。白天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闯入此地,黑夜做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他探向大厅,灵堂已成,跪拜不少人,仔细观察,除了柳西风和柳西竹以及公孙飞燕以外,其他的他都不认识,想是柳家家族的人都来了。   此消息早就传出江湖,对于“疯狂杀手”公孙小刀,人人是望风而意怯。   不知他的飞刀下次会扎向谁的咽喉?   小刀儿窥视良久,并没发现十三剑手在此,只好一间间房间去找。   柳家丧子,个个悲痛,但戒备并不松桷,反而更加森严,虽是如此,对于常年藏隐在深山的小刀儿来说并不困难。他花了两个时辰,已可说全部找遍柳家所有房子,就是没找着君儿。   难道她空气一般,一吹气,就散了不成了。   “他们到底将君儿藏在哪里?”   小刀儿探过十三剑手,他们全在一处接受疗伤和保护,根本近不了身。   除了一处——柳家的奴仆房,这地方不可能藏柳家公子的猎物,不过小刀儿并不放过。   他是奴仆出身,对于仆人房屋自能猜出大概,掠过一座三层高楼,潜向一长形房屋,走向有烟囱在冒烟的地方——这就是奴仆聚集处。   三更天,此处还十分喧乱,也许是奔丧的人不少,他们必须赶夜工,做膳。   小刀儿伏在高巨椿树往下看,有多少人,一清二楚。   突然间他发现了一个人。   “驼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厨房里走出来一个白发驼子,正提着一篮东西走向隔着花园对面的长廊。   此人正是上次骗小刀儿进入飞燕闺房的驼子。   “我不能放过他!”   小刀儿欣甚若狂,有了他就可以澄清自己是冤枉的,也可以洗刷对公孙世家的误会。   他已暗中跟上去。   驼子折过长廊,转向另一道走郎,然后登上一处楼阁,正是飞燕的闺房。   “难道他和飞燕有什么关系?”小刀儿有此想法,但立时被否定了,因为飞燕正在灵堂。   因为驼子正在翻箱倒柜,似在找寻东西。   小刀儿算好方位,倏地他已穿窗而入,飞刀一扬,就要发射。   岂知这个驼子,突然觉得有动静,马上缩成一团,以驼峰向着小刀儿,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动向床面,一个闪身已消逝。   小刀儿不假思索,已追向床面,原来此床造有活门,一启一闳,已陷入暗道。   似乎经过不少路程,小刀儿才发现淡光透出,等走出秘道,已是柳家后山一道隐密的林区。   他追得很快,自信该离驼子不远才对,当他朝旷野望去,但见右使风吹草动,摇晃不已,然而此波浪该是十分有序才对,却有不少长茅极不正常的摇动。风由北向南吹,此长茅轻微东摇,也就是小刀儿的正面,差微十分小,这对他已经足够了,双足点地,旋风般追了过去。   果然不到盏茶功夫,驼子身形已在望。   “驼子,你是逃不掉了!”小刀儿一声冷喝,足上加劲,又拉近不少。   驼子似乎已是逃走无望,干脆停下来,冷笑道:“你是谁?为何追我驼子不休?”   小刀儿也停下脚步,凝目再往驼子瞧去,不错,的确是以前那位。   他冷笑道:“你很健忘,大概是害的人太多了吧?”   驼子怒道:“老朽自信从来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怎么出口伤人?”   “伤天害理的事没做,只是偶而做做鸡鸣狗盗之事而已,对不对?”   驼子冷喝:“我驼子的事,由你来管。”   “本来我是管不着,但你不该动到我头上来!”   小刀冷笑道:“老天有眼,你终于还是露脸了。”   驼子阴森的目光瞄向小刀儿,腐黄排牙张了张,冷森道:“你到底是谁?”   “公孙小刀!你该不会忘记在公孙府那趟事吧?”   驼子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刀儿,突然不屑地笑道:“看不出,你还真变了样,胡子一剃,脱了胎,换了骨,难怪我认不出你来。”   “你承认了就好!”小刀儿道:“跟我回去!我不为难你!”   驼子忽然一改口吻,怅然道:“事实上我跟你一样,是受害者,先前我根本不清楚这是陷阱。”   小刀儿冷道:“你想开脱可以,总该说出是谁要你去找我的吧?”   “公孙秋月。”驼子回答得很快。   小刀儿对他的答案,似乎早有准备,并不感到惊讶:“你上次也是如此说?”   “你不信?”   “信了就不会再来找你。”   驼子无奈道:“事实上全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小刀儿道:“好吧!就算是公孙老爷要你如此做,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和你一样,是他的手下。”驼子道:“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那你为何又出现在柳西府?还上了他侄女飞燕的房间?”驼子为之一惊,随即又道:   “是公孙秋月要我调查柳家的秘密,如此而已。”   “但也不必闯人家的闺房吧。”   “我什么都实话实说,信不信全在你了。”   小刀儿冷然一笑道:“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使人相信。”   “什么方法?”   “很简单,跟我一起回去见老爷,有什么话当面说。”   驼子冷笑道:“你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公孙秋月要我把事情办完之后才可回去,你何必急于一时,若事情办完,我一定跟你回去。”   “恐后那时你早已逃之夭夭了。”   小刀儿不再多费口舌,只有先将他逮住再说,腾身而起,五爪如钩,凌厉无比抓了过来。   驼子只感觉小刀儿身形过快,掌爪更如巨网罩了过来,不论自己如何变换身形,都似乎无法全身而退,当下猛咬牙关,迎出数掌,用的竟然是公孙世家绝学,惊月斩斜劈了出去。   小刀儿见到自家武功,更形容易,手掌不变,身形已倒掠而起,凌空罩下,以泰山压顶之势,硬要将驼子擒到下方。   驼子已想妥计谋,准备以双掌封掉小刀儿的掌劲,然后转过那没有知觉的驼肉峰去挡那一爪,然后再攻出数掌以便脱逃。   可惜他打的算盘并非那么管用,只见小刀儿触及他的手掌之际,突然张开五指,紧紧扣住驼子左手,不论他如何甩,都不松手。   驼子大急,竟然心生一计,怒道:“你要我走,我偏死绐你看!”   突地手掌击向天灵盖,存心想一死百了。   小刀岂知他诡计多端?只是想他要是一死,来个死无对证,那真是有口难言,不得已撤开右手,改爪为指,点向驼子齐门穴,想以此阻止他自杀。   驼子见诡计得逞,嘿嘿冷笑两声,登时扫出三掌逼退小刀儿,一个窜身,已入林中,就在小刀儿想追之际   一声惨叫声起,驼子已如死狗般射了回来。   “驼子……”   小刀儿急切地接住他,只可惜他已满口是血,两目睁大而无神。   “我……我……公……孙……好狠!”   驼子说完此话,已奄奄一息,任小刀儿如何施救也救不活。   “他说的公孙难道……”   小刀儿不敢再想,如今只有再追那名凶手,只要捉到了,事情就可能迎刃而解。只不过稍稍停顿,他有自信可以追上凶手,放下驼子尸体,掠身追不下去。   经过一座山头,他已探觉那人一身黑衣,身手不弱。直往莫干山方向奔去。   那黑影奔得很快,突然转个山角,已停在一处可俯看杭州城的红亭。此亭名曰揽月亭。   小刀儿前后脚之分,也已追至,   黑衣人见着小刀儿,竟现出亲切状,踏出亭外,急道:“你来了!”   “是老爷!”   来人正是公孙秋月。小刀儿整个思绪已搞乱,他追的人为何是秋月寒?难道驼子真是他杀的?   那么驼子所说的话……会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老爷他……这未免太可怕了。   虽然这些想法对秋月寒不利,小刀儿仍希望能替他找出理由来。   秋月寒慈祥笑道,“你果然脱险了,我真高兴!”   他杀了驼子是为了救我?不然他怎么说我脱险了?   秋月寒又道:“若非没了和尚帮忙,我也未必能救你。”   “老爷你是指少林寺的事!”   秋月寒慈祥点头:“当时我实在担心极了,如今你脱了险,我也放心多了。”   原来他说的是那档事……小刀儿心中仍有疑问,只是不敢开口发问,不善做作的他已被秋月寒瞧出不对劲。       第十一章 不择手段     秋月寒沉静地问:“小刀儿,你有什么麻烦?”   “我……没有……”想到自己老爷不止一次冒生命危险来救自己,他已责备自己怎可如此轻率相信了驼子的话?但这个结,又该如何去解。   “你说,没关系,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尽力替你解决。”   秋月寒的慈祥,使小刀儿有种感恩而不愿拂却让他失望。   他终于开口:“老爷,我见着驼子了,就是以前引我进入大小姐房间的那个人。”   秋月寒愕然道:“他呢?”   “死了!”小刀儿淡然道:“被人暗杀,那个人……我一直追了过来……”   秋月寒己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猜出这可能是个诡计。他道:“小刀儿,只要你平安,老爷就放心了,其他事就由老爷承担如何?”   小刀儿歉然道:“老爷,小的哪敢有那种想法,您的恩惠小刀儿下辈子也还不清,老爷请您千万别见怪!”   秋月寒摸他肩头,慈祥笑道:“我想会怪你呢?好吧!我就将事情说一遍。”   若误会已成,他本不愿解释,那只有欲盖弥彰,现在为了小刀儿心中疑虑他不得不说了。   “其实救你出少林寺的,是该归于另一名黑衣女子。”秋月寒道:“若非是她我和没了恐怕不能脱身。”   “女的?”小刀儿听见女人,已想到苏乔,还有春神,心中他希望真是她俩中的一位。   如此一来,又能唤回以前快要失落的美梦。   他问:“那女人是谁?老爷您可见过?”   “没有!”秋月寒道:“这就是我追至江南的原因!”他解释:“那天她出现,我和没了逼退了众人后,就直奔下山,我追了半天,仍然不得其人。后来她告诉我不必追查,有一天就会碰头,她还说你了到了江南,说不定还会出事,我想想,全武林的人都在找你,实在放心不下,就追了下来。”   小刀感激道:“多谢老爷关心!”   秋月寒淡然一笑,又继续道:“我在想,她十分关心你,想必也追向此间,至少还有机会碰头,怀着此心,我不再跟踪她,直放快马下江南,就在今天早晨……”他沉重地问:   “你真杀了柳西湖?”   小刀儿点头:“他连禽兽都不如,以前趁老爷受伤想侮辱二小姐,后来又在天香楼……”天香楼一事,虽然柳西湖为争苏乔而打斗,却也没犯淫,小刀儿一时说不上口,只好接着说昨天的事:“他拐走了绿君儿,说尽脏话,我要他放人,他就是不肯,以他多次行为,我觉得不知道有多少女孩人家过他毒手,所以才杀了他。”   公孙秋月只有叹息,江湖传出不少有关柳西湖的淫行,但都怯于柳西风武功高强,也因柳西湖做的歹行很少留下把柄,是以至今仍能逍遥。   “除去他也好!省得更多女孩遭殃!”秋月有感而发:“此事已传遍江南,不出三天少林追兵必定要到,你要更加小心才是。”   小刀儿点头:“我会的!”   秋月寒继续道:“三更左右,有人投书,说在此地可以找到你,所以我就赶来了,没想到会岔开了你的追缉。”   小刀儿问:“通知您的会是谁?”   秋月寒摇头苦笑道:“要是我知道,也许就不会赶来了。”   “老爷……”小刀儿犹豫一下道:“以前那件事,真的是驼子领我去的。”   秋月寒笑道:“我早就相信你,否则那次就不会放你走了。”   小刀儿还是希望多证明些,道:“驼子尸首还在那里,老爷是否要过去瞧瞧?”   “也好!”秋月寒道:“也许能从他身上找出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两人飞身追回,化作两道流光。   打斗痕迹还在,人却不见了。   小刀儿四处寻找,除了飕风啸林,树枝不停晃动,别无其他人影。   “怎么会呢?”   秋月寒平静道:“也许有人将尸体搬走了,可惜不知他用意何在?”   小刀儿道:“那人似乎对我们行踪了如指掌,处处赶在前头。”   秋月寒道:“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我们左右了。”   他从被人暗中下毒开始,他就认定此人无时无刻都在他四周,只是那人伪装功夫很好,到现在仍未露出痕迹罢了。   本来此事该让人难安,但他却处置泰然,那股不恐不惧的神情,真让人想起他到底有何事可担忧。   小刀儿一直过滤所认的人,希望能找出一个合理的目标,十几年的狠斗狡黠动物,现在他已将目标推在人身上,高昂战斗力使他心思更加细密。   一时空夜沉静,只有树摇影晃,传着带有鬼魂般的呼吸声。   突然间——清脆的琴音顿起,很淡,淡得好似幻觉。   小刀儿突地惊愕:“苏乔!”   这琴音太熟悉了,他只要乍听,就能猜出是何人所弹。   公孙秋月也听见了,问:“她就是那位时常引你的女人?”   “嗯!”小刀儿感到有些奇怪,却又不能知道秋月寒意下如何?或去或不去。   公孙秋月慈祥道:“你去吧!她若想见我,自会再通知我,若不想见,就是跟去,反而坏了你的事。”   “那老爷您……”   “我回客栈,暂时可能不与你联络,因为你该藏好自己。”   秋月寒道:“我的目标太明显,过了今夜,我可能回府,你可到府中找我!”   小刀儿点头,已告别秋月寒。一定非得等黎明才能打开黑幕吗?到时黑暗一失,可又撕开多少秘密?默叹一声,他也去了。   曾经关心自己的女人,曾经戏弄自己的女人,甚至救过自己的女人,就在眼前。   苏乔的出现,似乎是蒙着一层纱,一层雾,让人猜不透,摸不着。   宁静的小亭,她仍然一身白罗裙,弹的仍是那首感人的曲子。   她是否如没了所说,只是在利用自己?现在问她,马上就可以知道。   但……要是她承认了,那么怎么办?以前所付出的感情,所相信的女人,所经历的美事,一刹那就如水边集成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她如此清纯,无邪而专注地弹琴,她怎么可能是刽子手?然而这许多天里,她又到哪里去了?去杀另一个人?小刀儿心绪起伏不平,这些不愿解开而又不能不解开的事情,正如绞着他的心。   琴声已停,苏乔仍是那副天真的神情。   “天快亮了……”   东山上已经微吐红光,象是少女充满感情的红唇,却又被黑纱给紧紧罩住。   小刀儿也望向东山,为什么黎明前一刻都是如此宁静?苏乔吹熄烛火,黝黑立时侵入了小亭:“天要亮了,不必再点灯,你陪我看日出好不好?”   她让出一个位置,小刀儿以前早已思好要如何问她,现在见她如此楚楚动人模样,硬是狠不下心来,不由自主地走向她,也坐了下来。   苏乔轻轻依偎他的肩头。淡淡而感伤道:“要见你,多么不容易!”   小刀儿内心感到一阵愧疚,轻轻嗯了一声,并没回话,但没了说的话,却烙在他心中,一时也无法完全抹去。   “你看朝阳,要回大地,却须一寸寸排拒黑暗……”   苏乔怅然道:“多难?小时候总觉她很美,却不知她要付出的代价,好大……”   小刀儿常看朝阳,曾几何时也如她所说,一寸寸地爬,如此艰难,记忆中所有的就如巨笔一挥,梦中漂亮的美景就出现了,以前妄想和朝阳一样,散发光彩,让世人所拥羡,如今想起来,有点失望。   “不知哪一天……朝阳是否会排拒不了黑暗,从此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不会不会!它一定会出来!”小刀儿有些失态地叫着,目光移向稍透朝霞红光的苏乔,再也按奈不住昔日的情怀,右臂紧紧搂着她。   苏乔闭上眼眸似在沉醉美景中,直到晨曦映光可透视到周围景物时,她才张开。   “你怪我吗?”   小刀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   “不管如何,你都该让我知道你的动机。”   苏乔淡然掠了一下发梢,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小刀儿的心如被巨石压的沉甸甸,他不愿相信的事,却那么现实的摆在眼前,右手由不得不松开苏乔,心灵起伏,久久不平。   “对不起……”   苏乔怅然道。   “你当真在利用我?”   小刀盯着苏乔问,希望得到更多明确的回答。   “我没有……”   苏乔挣开他双手,直奔亭角,眼睛瞧向远方晨曦,默然不语。   小刀儿强吸冰冷空气,使心中微微平静一些,道:“到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谈的?”他已准备接受最残酷的事实。   苏乔转身,双眸含泪:“小刀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么是春神指使你的?”   “这件事与她无关。”苏乔走近,道:“都是我的意思。”   小刀儿不懂:“既然是你的意思,你又为何说不是故意的?”   苏乔怅道:“我对你……我没有欺骗你……”   小刀很想知道她如何自圆其说。   “你不是已经利用我,除去你想除去的人了吗?”   他又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苏乔走向古琴旁,胡乱拨了一番:“我不晓得圆空他会自杀,也不知道少林派会发武林帖,否则我不会要你帮我。”   小刀儿见她如此委曲,心中也不忍。长叹道:“都已成了过去,我不在乎这,我只想知道你和春神是否对我出于真诚?”   苏乔很快回答:“是真心的!”   这话多么令小刀儿激动而又不敢相信,自幼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亲情只寄托在母亲身上,母亲死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寄托之人,他是如此珍惜这份情,然而事实是残酷的,实在让他不能欺骗自己。   “我是真心的,否则我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小刀儿苦笑道:“你总得说说看,好迷糊。”   苏乔见他笑了,不管是否苦笑。她已安心多了。目露喜色道:“那么多,你叫我从何说起?”   小刀儿想了想道:“就从我们认识开始吧!你为什么选上我?”   苏乔娇柔一笑:“当时……我觉得你不一样……好象全身充满了劲道,尤其是那眼神。   让人看起来就好象会发光……像……一只猛兽。”她又笑:“虽然有时有点呆呆的……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有所作为。”   小刀儿被人说成呆呆地,有些困窘地笑了一下:“所以你就找上我,还利用天香楼众人聚集时试探我的武功。”   “嗯!”苏乔娇笑道:“当时我被你和没了和尚的武功逗得笑不绝口,哪有人如此出名法?后来看了你的身手,才知道你的武功如此之高。”   “后来我被柳西湖捉去,你们就故意施恩放我,而将我救出来,也好让我感恩而为你们所用?”   “不是这样的。”苏乔道:“我知道这个解释很难让你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顿了一下,她又道:“当时春神救人是不愿让你遭毒手,而且你又为我而得罪柳府,我们应该救你。”   “可是,你还是骗我去对付无怨老人。”   “这就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苏乔歉然道:“我一下没把握打蠃无怨老人,想到你的飞刀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所以才萌生此念头。”   小刀儿盯向她,吃重道:“我再次问你,无怨老人和圆空大师,是否真的该杀!”   苏乔点头:“不错!他们确会去杀神鹰,我想此事还有许多人知道,我可以找出几人。”没了也说过去可能是有,但神鹰董仟到底是否该杀,就很难去了解了。   小刀道:“希望你别再骗我才好。”   苏乔急道:“我没有,就是你被困山林时,我也在那里,只是他们人多,我没把握蠃,所以没出面。”   小刀儿蓦地楞住了,他以为苏乔没去,事实上她躲在暗处伺机相救,自己怎可如此就认为她在欺骗呢?“如此说……在少林寺逼走众人,让没了和秋月寒走脱的也是你?”   苏乔笑得很开朗:“除此之外,我也没法子救人脱险。”   小刀儿现在完全相信她并不是虚情假意,在利用自己,以前那种彷徨和沮丧早已消失,换回的是一份内疚。   他拍着苏乔肩头,歉然道:“我误会你了,抱歉!”   “其实我也有错!不该拖你下水。”   “没关系,只要你不是存心骗人,其它的我并不怎么在乎。”   太阳己升起,黑暗已过去,苏乔笑颜映在阳光中,更加娇柔动人。   “对了!”   小刀儿想到了什么。问:“昨夜……可是你通知秋月寒去了那揽月亭?”“没有啊!”   苏乔非常迷惑:“在嵩山分手后,我就一直没和他联络过。”   “那会是谁呢?”   小刀儿百思不解。   苏乔道:“也许那人和柳家有关,你不是说驼子是从柳家逃出来的?”小刀儿点头道:   “没错,当时他在公孙飞燕的房间,好象在找东西。”“你知道他在找什么?”   “不知道。”小刀沉思道:“不过,飞燕的房间有秘道,他却知道……”苏乔也略有所悟:“我想公孙飞燕似乎有点问题,至少两件事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她说的两件事乃是驼子闯入她闺房一事,以及小刀被骗入她房间一事。她又说:“说不定可以从她身上找出什么秘密。”   “不会吧!据我所知……大小姐她很善良……”小刀儿回忆过去:“她从来不违背她爹的意思,十分乖巧。”   苏乔笑道:“我只是猜猜,又没确定地一定有牵连?说不定是人家找上她,就像驼子一样。”   小刀儿想想,也认为该从那里查起。事实上他也想再探柳府,因为君儿还没半丝消息。   突然瞄向这位神秘而似乎有点神通的姑娘,他问:“苏乔,你曾看见过那位绿姑娘吧?”   苏乔登时警觉道:“看过,老实说。我跟了你的马车一阵,当你们住进客栈时,柳西湖派人掳她到山上小庙后,她就突然失踪,当时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没查下去。”   小刀儿沉吟不已:“你认为她会不会被抓回柳西府?”   苏乔道:“可能性不大,那天除了柳西湖,只有十三剑手,全部被你所伤。何况绿姑娘失踪十分离奇,若抓到柳家,至少柳西风会审问她!”   “她不在柳家……会被谁抓走?”小刀儿实在放心不下。   苏乔道:“一切都是命运。如此无头绪的想,不如到柳家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结果。”   无计可施之下,小刀儿终于决定去碰运气。   是夜。   小刀儿和苏乔再次潜向柳家,他们并未入内,只在远处监视灵堂着孝服的公孙飞燕,由初更到三更,飞燕换了三次香,才被另一位女子接替,她则显得疲惫地赶回后院自己房中。   小刀儿与苏乔也盯了下去。   房间在二楼,现已点起火烛。偶而映出飞燕走动,似在更衣。过了不多久,烛光巳熄。   恢复宁静。   小刀瞧向苏乔,细声道:“她会不会已从秘道走了?”   苏乔摇头:“不知道。”   “我们潜过去看看。”   “不妥!昨夜已有人惊动她,或许今夜她早有准备。”   “那……”   苏乔想了一下,道:“不如到后山看看,我想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从别处出柳家。”   “要是她仍然在房间呢?”小刀儿想想,突然打出从屋顶拾起地小石头,直射那房间。   “你干什么?”苏乔惊问。   小刀儿笑道:“投石问路,事情总会有个结果。”   石块一闪既没,仍然默默无声。   “走了?”小刀儿道:“我们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利用屋顶起伏不平,潜出柳家,直奔后山。   小刀儿很快找到昨晚秘道出口处,并无异样,仍然杂草掩饰。   两人只有再往其它地区搜去。经过半刻钟,方在一处山坳中,听见刀剑交鸣声。   苏乔立时道:“有人在山谷中!”   小刀儿点头,两人小心翼翼摸了过去。   山谷不深,其中一条蜿蜓小河淡淡发出银光,溪旁一块平展地区,有两个人在练剑。   小刀儿伏在半山腰,往下看得十分清楚。   苏乔道:“我们再靠近点,若能听到他们谈话不更好?”   小刀儿也认为如此甚好,又再次往前潜去,直至离山谷十余丈远,隐在最密山林处。   声音传来:“这是第十一招,惊天动地!左手为副,右手为正,先劈三分劲,挂向异位角,再用七分劲,旋向第五行,乾坤裂天,全是实攻,虚守,志在以猛劲制伏敌人……”   说话那女子正是公孙飞燕,她边说边练,霎时强风大作,人如滚山雪球,越滚劲势越大、越强,逼得周遭林叶呼啸不已,再一个冲前,啪然一声,一棵合腰大树硬是被她给劈断。   连小刀儿和苏乔都不得不佩服,柳家绝学裂天十三掌的威力。   “是公孙断!”小刀仔细望着转向这边的老人,不是公孙断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   公孙断插好长剑,双手照着飞燕指示,就如师徒授艺般。   苏乔细声道:“他们……公孙断好象在偷学柳西绝的功夫!”   小刀儿惊讶道:“飞燕三更半夜跑出来,就是为了此事?”   苏乔道:“看他们练至十一式,想必已有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了。”   公孙断为什么要偷学人家的功夫?这是犯了武林大忌,何况以公孙府的武功,本就可以雄霸半边江湖,何须去偷学他人的功夫?小刀儿百思不得其解。   远处公孙断冷而粗的声音又传来:“这招差不多了,时间宝贵,下一招呢?”   飞燕道:“十二招是鬼哭神号,事实上以剑代掌,威力更大,此招和前招完全不问,全以阴柔之劲为主,如蛇噬人,敌对目标先静而后动。   她摆出金鸡独立之势,右手长剑直指斜上空。映着月光,泛出一道冷森气息,左手食中指捏着剑决,翻指横向额头,微微指向直后方,十分怪异。   ”寻定目标。剑走天庭。腾云入海,化作万爪金龙,从中封位敌人攻势,再噬其要害。   “她开始舞剑,剑影先在上空划出两道剑幕,立时如瀑布般反冲而下,再如水柱撞石般泛起无数浪花。就在此时她已娇喝出口,一把剑奇抉无比地直刺巨树,直没剑柄。也在她一剌之际,啸风方传出,果真先静而后动,威力非凡。   方练完此招,飞燕已香汗琳清,十分疲倦。   “剑走天庭……腾云入海……化作万爪金龙……”   时间不多,他只练了几遍,知道技巧所在,马上又要飞燕教他最后一招地毁天沉。   ”地毁夭沉是拼命的打法,因为这招再蠃不了敌人,也就不能自保,所以全在实招上,先以虚诱敌,再以实攻,没有守势。“飞燕勉强练完,以她功力,自无法全部达成功力之要求,一些腾空高度,含盖面积都不如理想。纵是如此,此招威力,连小刀儿都觉得煞气逼人,自非柳西湖那种不求上进的人所能使得出来的。   练完后,飞燕已快虚脱,她已两夜没睡觉,但仍不敢怠慢,不厌其烦地向她爹解说。   小刀儿觉得飞燕仍是如此乖巧听话,和童年印象中一点都没变。   飞燕也陪笑不已:“爹,柳家的摇风散手和裂天十三掌,女儿都替您学会了!”   “好!很好!”公孙断并无太多赞扬飞燕,食指慢慢地抹向剑身,“花了四年时间,总算有了代价!燕儿,苦了你!”   好象他说话就是那样子,连看飞燕都懒得看,而飞燕好象也很习惯,浅浅一笑道:“只要爹能高兴,女儿就满足了。”   此时公孙断才转向她,眼神中露出狡黯意味:“自从你大哥受伤后,就只有你最了解爹了。”长叹一声:“爹多么不甘心!”   却不知他为何事而不甘心?飞燕也不愿去猜,她道:“现在二弟的武功,应该很高了,爹您要看开点。”   “看开?”公孙断掀起嘴角冷冷一笑:“看开的是我?还是他们?谁又那么容易看开?”   飞燕默默无语,她并未换下衣服。只是将衣服扎紧些,寒风吹起。不禁打了个哆嗦!   “飞燕,你能再帮爹一次吗?”公孙断眼神如电,直射飞燕,口语却如乞丐在求人家一般。   飞燕不敢触及他的眼神,低下头,突地用力点头:“只要爹需要女儿,女儿哪有不帮之理!”   说完话,她嘴唇已咬出血丝,已轻轻抽搐起来。   “我知道不该一直让你做事,但为了爹,为了雾儿,只有委曲你了。”“爹……没关系……”   公孙断叹道:“象上次,你本该说小刀儿扯下你的衣服……”   飞燕突然抓紧衣服,冷颤道:“爹……小刀儿他……女儿不忍……”   公孙断苦笑道:“事情过了就算了,若那时小刀儿不被放走,今天柳西湖不会死。”   小刀儿闻言,心中不是味道:“难道他为了那件事而一直怀恨在心……是的!又有多少父母能忍受女儿受到伤害!”   苏乔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公孙断脸色阴晴不定,变化莫测,是个工于心计的人。   “爹……”飞燕感到一丝怯意。   公孙断安慰道:“放心,爹不会让你去做困难的事。”顿了一下声音,又变深沉:“听说柳西风他师父仍活着!”   飞燕突然畏惧地打个冷颤:“爹……您……您要女儿……女儿不清楚。”公孙断冷森道:“你想想,这几年里面,可有他师父的下落?”   飞燕哆嗦一阵,终于说道:“那个老人,好象十分偏激。”   “你见过?”   “见过……”飞燕道:“有一次和西竹到后院……好象另一条秘道,到了另个地方,他说那位老人是他师父……他还带了一位姑娘去……然后……那位姑娘就没再出来了。”   “所以你才怕他!”公孙断道:“别伯,恨天魔仇三他虽然喜欢女色,却不会逼人,而你又是柳家媳妇,他更不会打你的主意,你不必过于担心。”   “是……爹……”飞燕仍难以处之泰然。   公孙断有点暧昧,笑了笑:“爹是要你设法,从他身边弄出一些武功招式秘本。”   看来他为了造就自己儿子而不择手段。   飞燕微微点头道:“是,爹……”   公孙断含笑道:“一切都着你了,将来你二弟成了第一高手,爹会告诉他,是你的功劳。”   “女儿自该如此。”   “回去行动要小心些!”公孙断道:“昨天驼子己被小刀儿杀了!”   飞燕突然如触了电,惊叫道:“小刀儿已知道我的事了?”   会是什么事?使得飞燕如此紧张?当然这件事也是小刀儿最想知道的。“小刀儿不知道!”公孙断道:“驼子将一切推给你大伯,后来不知怎么,他把驼子给杀了,尸体还是我埋的!”   小刀儿现在才知道,原来尸体是他埋掉,难怪找都找不着。   “小刀儿来了,那我怎么办?”飞燕十分惶恐。   公孙断道:“你照平常那样应付就可以。没有确实证据,他不敢拿你怎样!”   飞燕苦涩的睑,更显痛苦。   公孙断似乎也不愿多看她如此模样,安慰道:“巳快天亮。你回去吧,一切事情有爹替你作主,不会有事的!”   “是……爹……”   飞燕收拾一下东西。已默默离去。   公孙断忽然叫住她道:“西湖出殡那天我不去,你大哥会去,爹半个月以后再来着你。”   “知道了!”   飞燕淡然回答,步向林中。   公孙断昂天长叹,若非黑夜,他必会啸出巨声。传出一阵得意笑声,他也转入树林。   公孙小刀儿有点沮丧,听到公孙断那番话,他真为飞燕叫屈,同时他也不愿接受,公孙断会是这样一个人。   苏乔叫醒他道:“此事一定和公孙断有关,你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你要我怎么办?”   “捉住飞燕,问个明白。”   “她……好可怜……”   苏乔道:“你也未必好到哪儿去!再说我们只是想问清楚事情,不会对她怎么样。不问,你永远背着黑锅。”   小刀儿无奈道:“好吧!”   两人已追向飞燕。   飞燕走得很慢,低着头脚步好象拖着大铁块,一步比一步沉重。每走一步,心中就多一块铅,重得叫她喘不过气来。   突然发现碰上了东西,一抬头赫然发现小刀儿端正的容貌就在眼前。   “啊……”   她突然地惊骇急叫,人往后退但声音只叫出口,已被苏乔给封住嘴巴。小刀含笑道:   “大小姐,是我,小刀儿。”   苏乔道:“公孙姑娘,别紧张我们只是想问你一点事情而已。”   她松开飞燕。   “你们都看到了?”飞燕又叫起:“不!不!我没有!我没有!”直往后退,眼泪也急出来。   苏乔娇笑道:“我知道你没有……”   “我,我……”飞燕十分委曲地哭了起来。   小刀儿不忍,叹口气道:“大小姐你走吧?我不问就是。”   苏乔想阻止,但触及小刀儿眼神,她也软化了。   飞燕抓紧衣服,逃了几步,又停下来,悲感道:“小刀儿我……没办法……”   “我知道。”   苏乔赶快追问:“是你爹要你如此做的?”   “不不不!”飞燕矢口否认:“是驼子……驼子……”她又流泪,十分怜人。   苏乔不放松,叹道:“其实,我们早知道是你爹要你如此做的了。”   飞燕哭得更伤心:“没有……没有……我不知道他要对付小刀儿……否……我就……”   “你就不会听他的是不是?”苏乔追问。   “我……我……不是我爹!是西竹!是西竹!是他要我如此作的!”   飞燕啜泣不已,飞奔而去。小刀并没有拦住她,事情都己十分明显,又何必再逼她呢?   苏乔轻叹道:“果真是公孙断搞的鬼。”   小刀苦笑不已:“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如此?”   苏乔瞥向他,轻轻一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真的不懂。”小刀儿道:“要是柳西竹,我倒比较相信,因为当时我和他起冲突,而飞燕也说是西竹。”   “你真相信飞燕的话?”苏乔道:“很明显,她是不愿说出此事是她爹要她如此,一急之下才随便胡乱找个人垫底,当时除了公孙断,还有柳西竹兄弟,现在西湖死了,她只好说是柳西竹了。”   小刀苦笑不已,这种事可能性不大,因为飞燕不是个会说谎的女人。   苏乔继续道:“至于公孙断为何要如此做,我倒可猜出一个大概。”   不等小刀儿问,她接着又道:“你没看过他为了寻求武功而有点不择手段?”小刀默然点头。   “这就是了!”苏乔道:“可见他对武功十分重视,而他发现你武功过人时,难免心生嫉意,要把你赶出公孙府。”   小刀儿回想过去,刚开始公孙断还对他不错,后来为了救湘雨,而和柳西湖起冲突以后,他就有点变了样,不禁有点相信苏乔的说法。   “其实,当时我只想安心地呆在府中,替老爷尽点微薄力量而已。”   苏乔笑道:“问题就出在此。他知道秋月寒在传你武功,而你又为他做事,将来很可能也是帮助秋月寒,你忘了公孙断一直想逼秋月寒退位给公孙飞雾?”   “这件事我有所闻,不过那是主人之争,和我这下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苏乔道:“是没有关系,但以公孙断的为人,他会留下你这眼中钉?”照苏乔所说,那么公孙断的心胸,未免太狭窄了。   “他不应该如此伤害飞燕和那名被奸杀的女婢!”小刀儿道。   苏乔道:“他可能还是下毒陷害秋月寒的人。”   小刀儿恍然道:“难怪我的药会医不好老爷的病,原来是被掉了包,我得将此事告诉老爷才好。”   “你不揪出公孙断的假面具?”   小刀儿面有唯色,好歹公孙断也是公孙世家的一份子,若事情闹大了,不只他丢人,秋月寒也没面子。何不将此事告诉秋月寒。让他去解决。   三天后。   早晨,清露溅出凉意,小刀儿已抵达公孙府。   府门依然高耸,巍峨屹立,威风依旧,门上旗杆红旗以龙为图,风在吹,龙在动,直如活生生的青龙在张牙舞爪。   小刀儿换上青布棉衣加短祆,这是他用一两银子在镇上李家铺买来的,和铺店的小二买的。   想混入公孙府,装束总不能太明显,尤其是武林打扮,更易引入注意,所以小刀儿换了个佣人装束。   他还提了一篮腌酱罐头,几坛好象泥封了几十年之久的美酒。   他很快混入府中。   佣人多,而且分有东院和西院,碰上了东院人。就说西院,税上了西院就说东院。   如此躲躲藏藏,他巳混入西院那座三层楼,白漆石,红瓦栏的巨宅。   他知道公孙秋月的书房就在三楼靠右,因为此处不论光线、晨引夕、暮送霞或者空气,以及视野都是最好的。   从书房到三面窗口,可看清周遭数十里,风翔镇更能揽入眼帘,活活地一幅美画。   小刀儿找好角度,先从左侧连着高楼的厢房檐柱翻上屋顶,再匍匐贴着屋瓦爬向楼角,稍一用力,靠着阳光暗影处,壁虎般地爬向二楼,再一个倒窜,好像溜滑梯般,倒溜入三楼,一点声响都没发出。这手功夫,若有人瞧见,非得自认眼花不可,极不可能,而又快速。   秋月寒并没练剑,这几天他都窝在书房,似在读古籍,也似在沉思,他坐在书桌前,大部分都在冥想,眼眸死盯向窗外,看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刀儿走进一排贴墙高的书架,才开口:“老爷……”   秋月寒登时如临大敌,自然地挥起右手,能无声无息地靠近他的人并不多,纵使在发呆时。   神经绷紧,突见是小刀儿,这才松了下来,而其动作只是将手掌放下,并如小孩吓着般,那么失态。   “是你?小刀儿?”   秋月寒马上起身,走向三面窗口,想瞧瞧是否有异样,觉得并没人发现小刀儿来此,方自带起上白绢的窗子。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来?”   小刀儿道:“有急事。”   “什么事?你快说,别耽误了!”   秋月寒拉过一张黑木而铺有红棉垫的椅子,让他坐下。   小刀儿答谢后坐上椅子,道:“是有关于二老爷的事……”   “他怎么了?”秋月寒稍急地追问。   小刀儿一五一十地将所见之事说了一遍。   秋月寒长叹不已,不时徘徊在铺了蓝地毯的书房。右手拂了又拂长髯。“二弟!你这是何苦呢!”   他说出这句话,眼眸儿已发红,脚步也为之不稳,心中沉痛更不必说。小刀儿偶尔瞥向他,也感到一丝悲怅和不怨,拭默地坐在椅上,望着书桌宣纸刚写不久的毛笔字“人生何所求”的隶书字体。   秋月挽起青袍衣角,坐回椅子上,恢复镇定,问:“依你之见,该如何?”   小刀儿回答:“老爷,我只是想通知你,没有想过要如何。”   秋月枨然一笑:“害你蒙上了不白之冤,你却没想过如何雪冤?”   小刀儿淡然道:“事情都已发生了,而且老爷已相信我的清白,其他的不在乎。”   “难得你如此年纪,就悟通名利两字。”秋月寒叹道:“我二弟要是悟得通,多好。”   顿了一下,他又道:“虽然你不在乎,但事关重大,我会要他还你一个清白!”   小刀儿本想将苏乔计划逼出公孙断的事说出,但让他俩伤了和气,多么不忍,尤其是对秋月寒。他道:“老爷……您不可太勉强。”   “不会的!”公孙秋月道:“二弟虽偏激了些,晓以正义,他还是会改过的。”   小刀儿道:“如果二爷不认,也就算了。千万别为了我而伤了和气。”秋月这时慈祥一笑道:“我知道,为了公孙世家,你受的委屈也太多了,不管如何,我总会找机会还你一个清白。”   他一直强调要还小刀儿清白,心中似乎已早做了决定。   小刀儿只希望他能防着点公孙断,不必遭受象上次的中毒事件,其他事,再说吧!   秋月寒道:“你先在此一阵,以免被人发现,等事情清白分明时,你再出来。”   “这不怎么妥当。”小刀儿道:“要是被人发现了,岂不连累了您?何况我是少林缉捕的要犯。”   秋月寒考虑半晌,道:“如此一来,我只好找个地方让你藏身了。”   他果然找到一处隐密之处,让小刀儿躲入其中。除了他,知道这秘密的人不多。   足足有五夭,秋月寒除了上次为救小刀儿以外,他没踏大东院一步。   如今,他为了小刀儿,又再次拜访东院。   地头依稀记得,他很快找到那栋白墙而蓝瓦的高楼,此楼至少要比秋月寒的高出一层,四处雕刻装饰也精致多了。   仆人并未引他上楼,将他引至楼边一栋较小,仍算典雅的木造古屋。   秋月寒踏入此屋,映大眼帘的是正前方一幡飞鹰墨画,应眼耀人,爪利如钩。像随时可以撕开任何东西,雄伟非凡,栩栩如生。   他坐在左墙下两张太师椅的某中一张,正仔细欣赏椅旁茶几中置摆的秋菊盆景。   菊花清新翠绿,仍有滴露,生气盎然,黄色花朵,或开或闭,芳香谈吐,闲情逸致,只是多了几只蚂蚁,存心嚼噬花朵,大煞风最。   “你来干什么?”   公孙断满脸虬髯似乎会竖起来般,神情不其高兴地坐在鹰画前的太师椅。   “二弟,我想和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秋月寒叹道:“你根我,我不怪你,但这事你该给人家有个交代。”   公孙断见他如此认真样,冷冷哼了一声:“给谁?我又欠了谁?”   “小刀儿!”   公孙断怒目瞪向秋月寒,叱道:“别人可以,他!免谈。”他骂道:“你在气我?受害的不是你女儿,是不是?”   “二弟,我没有此意。”秋月寒道:“小刀儿他已碰上飞燕,也将此事说了。”   公孙断瞳孔在收缩,立了起来:“他还敢再找飞燕?”瞪向秋月寒:“不是你放走他,哪会有今日事?”那模样好像要吃掉人一样。   秋月寒表现得很冷静,道:“二弟,是非曲直,你该分清楚才是。”   “什么是非曲直?”公孙断咆哮地来回走动,骂不绝口:“一个淫贼的话你也相信?我早就知道你和他有勾结!你还和他准备干掉我和飞雾,对不对?你的心比墨还黑!你说!他到底说了些什么,那淫贼不但淫乱,还滥杀无辜,整个武林都想拿他治罪,你却在包庇他,听他的话?”   “二弟,飞燕都承认了,你……”   “我怎么样?那淫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飞燕一定受他胁迫!”公孙断瞪目咬牙:“他要敢动飞燕一丝半缕,我非撕了他不可!”   “二弟,他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是哪种人?”公孙断吼道:“你说,他是哪种人?你的刽子手、帮凶、心腹,还是你未来的女婿?”   秋月寒见他如此不讲理,再谈也谈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深深吸气,他也站起:“二弟,不管如何,我将来意说明。”不等公孙断回答,他继续道:“你对我如何,我不怪你,但你对别人有所过份,我不得不肯诉你,希望你能反省一番!”   “笑话!一丘之貉,凭什么教训我?”公孙断不屑地骂道。   “事情无论是真是假,你都该做个决定!我不是在教训你,而是提醒你!”公孙秋月道:“你换走了小刀儿的药,因而使他含冤,后来又强要飞燕用计逼走他。这些都从小刀儿的嘴里传来,也是从飞燕嘴中传出,你好好考虑,若有此事,你该向人说明白,当然这很难开口,事实上只要你证明那是误会。还小刀儿清白就可以,我做哥哥的决没有理由去帮助外人。若无此事,你也该找飞燕回来说明真相,别让小刀儿百口奠辩。不过我要告诉你,当时听到飞燕说话的,不只是小刀儿一人。”   秋月寒凝目瞥向他:“我话说完了,你自己想想,若你有心要飞雾接替公孙世家重担,就该先替公孙世家保留一点颜面,否则谁接,谁就不光彩,我很快就要退位!你好好考虑,我走了!”   他说完这番话,沉重地踏出门,怅然而去。   有此兄弟,谁不痛心?秋月寒已替他保留了许多,诸如害他服药中毒,以及害死女婢性命之事,只字未提。   公孙断砰地坐了下来,事情怎会突然变得如此糟?飞燕怎会说出此番话,本以为驼子死了,此事再也无人知晓,没想到会暴露如此之快,连准备应付都来不及。他已开始在骂飞燕不识大体,如此不济,只稍受惊吓就说出来,他也恨孙孙秋月,如此认定自己就是主谋,一点也没有兄弟之情。   “哼!我就不相信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他想到了对策,飞燕口说无凭,若自已再施压力,她必定不会承认,就算几位亲耳听见,也拿不出有力证据。再则,趁此机会找出小刀儿藏身之处,然后再借少林派之手将他除去,来个死无对证,此事也就云消雾散。   “柳源!”公孙断往门外叫。   四十来岁,平凡的脸孔却接着一副精明的眼珠,声音也是尖尖的,瘦小的身形一闪过门缝,已躬身哈腰地拜在公孙断面前。   “你去查探小刀儿的下落!”公孙断叮咛:“日落前给我回话,不准打草惊蛇。”   柳源这种人好像就是专打小报告的那种,动作敏捷,而又贼头贼脑,一听主人让他去办这件事,似乎就是他的饭碗,被重用的感觉也露出。   他已溜向西院。   这行功夫真是他的专长,他不跟踪秋月寒,而是去厨房走一趟,已然发现秋月寒的伙食多了不少,然后他就间厨役要送到哪里?很快地他已找到西院一隐密角落的古式厢房。   他躲在屋前假山后面。   没多久,秋月寒果然出现,提着篮子走向白石砖曲径,绕到一个地方。此地果真稳当,藏人实在神不知,鬼不觉。   柳源得意一笑,他已离去。   不用到傍晚,他己打探到消息。       第十二章 杨家十要     公孙断连吃饭都离开那栋房子,他在等柳源的消息。   “老爷,那厮在……”柳源欺身在他耳际轻轻说了几声。   公孙断立时狡笑点头:“你没有让我失望。”   “老爷交代的重任,小的岂敢不全力以赴?”奴才就是奴才,总不会忘记奉承和自抬身份。   公孙断笑得更险,一张嘴好象要撕至腮边:“将来我会重用你的!”神情恢复沉静:   “现在体必须跑一趟外边,不管你去哪里,都要找到少林高僧,愈多愈好,愈快愈好。”   柳源立时有把握地回答,然后他问:“找来之后。该如何引入府中?”   “先带来找我。”   “是!”   柳源又走了。   公孙断不停地冷笑、奸笑、狡笑、得意笑,有柳源这种人,只要一句话就能将事情办妥,实在让人高兴而安心。   柳源他很轻巧地在附近小镇放出一点有关小刀儿的风声,然后等鱼儿上钩。   少林寺僧好象早就围在公孙府附近似地,只这么一有消息,就往溪清小村钻。   事实上他们从小刀儿被救后,就寸步不离地临视公孙府,他们认为迟早,小刀儿会再回来,只是没想到他很容易地就混入府中了。   柳源坐在村边卖菜的露天铺子,红红如桌般大的“茶”字招牌,挂在晴空中,让人瞧见,喉头就有点痒,非喝上两杯解馋不可。   但现在只坐了五名僧人,由老到年轻,袈裟十分新,表情却十分吃重。   柳源就坐在他们旁边,自顾地喝着茶,他想多等几人再说。   不久又来了三名,刚剃过头的老僧,闪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一名白眉毛老者走近茶铺,另五名僧人已站起来。   老僧挥手,众僧才坐下。他道:“可有动静?”   一僧回答道,“禀师父,没有。”   老僧沉吟道:“难道消息有假?”   “没假!”   柳源已转向白眉老僧,含笑不已。猥琐脸容,总让人觉得他出不了场面,尤其现在故作主人状,有点不伦不类。   众僧惊愕转向他,老僧问:“这位施主是……”   柳源托大口吻:“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我是公孙二侠的得力助手即可。”   老僧闻育,若有恍然状:“原来你是二侠的手下,贫僧无光,斗胆问施主方才所言是指何意?”   柳源瞄向他,得意地笑:“意思很简单也很复杂,这要看你们够不够资格而已。”   老僧问:“施主之资格二字,以何为准?”   “功夫啊!”柳源黠笑道:“谁都知道公孙小刀不是普通货色,没两下子怎么抓他?功夫不行,我说了不是白说?”   老僧频频点头,突然伸手往掌柜柜台茶杯吸去,茶杯似牵了绳子般飞向他手中,再一个轻摆,他已将茶杯压入桌上,直没而下。露了一手纯真功力。   茶杯仍在桌下,老僧轻拍桌面,杯己跳起,完好如初地摆在桌上。   然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茶杯早已成粉,只具其形而已。   这手凝物聚形的功力,天下找不出几人。   他道:“好功夫,却不知另外几位……”   老僧道:“老衲乃少林无字辈,他们全是元字辈。功力自有相当甚础。”   七重生的功夫。柳源见过。如此他已放心,点头道:“好!既然大和尚有把握,我也不必顾忌太多。”   他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但真正知道一切原委,就得问我家主人了。”   老僧问:“公孙二侠现在可在府中?”   “在!是他要我出来找你们。”   “如此说来,贫僧只有当面向他询问了。”   柳源道:“理该如此,但为了避兔打草惊蛇,你们行动必须隐密。”   “贫僧自会小心。”   柳源细声道:“此事与我家大爷有关,最好也别认知晓。”   若非避开公孙秋月,他们早就潜入公孙府搜人了,闻言之下,立时表示同意。   “那我先回去了,今晚三更……二更好了,我自会带你们入府与主人会面。”   “施主请便。贫僧必定准时赴约。”   柳源怀着满意心情,一路笑回去,他又替主人办好一件重要的事情。   无光瞧着柳源消失背影,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八名和尚全在笑,然后怡然地喝着香茗。   等待已久的事情有了着落,终究是让人欣再而快慰,笑上一笑,又有何妨?   可惜小刀儿和公孙秋月似乎一点只觉也没有,仍在等公孙断的觉醒。   今夜,高月特别显得清明,冷光投处,一阵舒畅,就象投在雪地里一样。有点清凉,看似蒙胧。却是景物分明,枝、叶、花、木,除了抹上一层薄薄的清冷,颜色含篮外,分得清清楚楚。   又如包青天脸上那弦月,照出是非分明,   无光领着七位僧人,暗中潜向公孙府附近,等待柳源的通知。   七个人已裹紧袈裟,手持降魔杵、方便铲、月牙叉、蟠龙棍,个个神情肃穆,隐现杀气。   将近二更。一片深沉,寂静,只有旗上那条青龙仍在舞动,它好象不会停止表现自己威猛气息,像要吞掉天地一般。   八僧静坐,似已入定。   突然一道黑影飘来,一把长剑闪划青光,就已罩向无光。   无光惊觉,立时劈出两掌,身走游龙,避了过去,冷喝:“何方妖孽,竟敢暗算贫僧!”   来者正是苏乔,她发现大批和尚围向公孙府。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不管那么多,已攻向和尚,希望能击退他们。七位僧人并不敢弄出声响,以防此次行动败露,一时之间也被苏乔逼得手忙脚乱。   无光见状,也顾不了许多,双掌运劲,配合七人攻势,擒龙爪已展开,化成重重掌影,已罩向苏乔。   苏乔身形游走全场,十分从容,对于无光的擒龙手,并未放在心上,回剑击退三人,再抖起剑锋,直刺无光肉掌,以剑对掌。吃亏的可就是无光了。   岂知无光心有诡计,剑光将要劈至,突然撤招,一个倒翻,猛往荪乔蒙着脸的黑巾抓去。   苏乔惊叫出来,黑巾已被摘去,情急之下,也不敢再战,挽手蒙住面貌,疾往林区奔去。   无光喝道:“此人就是救走公孙小刀儿的人,快追!”   他已先追上去,七名僧人也赶上——苏乔奔驰一阵,靠自己轻功不俗,很快又拿出一条黑巾蒙向脸部,正想回头再战之际,忽然林区另一头又奔出六七名和尚。   暗道一声苦也,她不再回头,直往那几名和尚罩去。   来者正是七重生之元悟、元静、元灭,以及三名高僧。   元悟喝道:“别让她逃了!”   七人运足功力,虽没七重生那股威力,却也相差不大,化作一股旋风般棍影,上下四方猛罩苏乔。   无光也奔至,不加考虑已然参战。如此一来,却减搦了七重生阵势的威力,因为他们必须顾及自己人,出手之际,十分蹩脚。   就在这刹那,苏乔已利用机会破除棍墙,借此挥剑,刺伤了对方三人,自己也吃了无光--掌,闷喝一声,窜向林地,口角已挂血。   元悟见兄弟受伤,十分着急,复又见无光年龄武功都比他高,一时也不知如何才好,要他旁观,就是开不了口,若不说,阵势又受阻,进退维谷。   无光突然叫道:“是元梧么?”   元悟一听对方直呼自己法号,辈份必是比自己高,马上回答:“元悟在此,师……   师……”他不知该叫无光什么才算正确,呐呐难言。   无光道:“是你师叔!掌门无心师兄没告诉你,我这位无光师叔吗?”   元悟立时合掌恭敬道:“元悟愚味,还请师叔见谅。”   无光道:“也罢,师叔擒人心急,而使三名师侄受伤,实难逃过失,不过她亦挨师叔一掌,你们可有法子拿下?”   元悟道:“自该不辱师叔命令。”   “很好!”无光道:“此事交与你去办,师叔还得回公孙府,不便多作停留。”   元悟道:“待师侄逮住贼人栝,必得赶去支援。”   无光瞄向仍在打斗的苏乔,道:“不必了,此人也是要犯,抓住她就直接送少林寺,公孙府之事,交予我即可。”   “是,师叔。”   无光也不耽误,马上唤回七人,返往公孙府。   元悟立时加入战圈,施展全力,想逮捕苏乔而后始甘心。   苏乔伤得不轻,已不敢再恋战,边战边退,一有机会便准备脱逃。   柳源等急了,明明约好二更天,现在都快三更天。无光却不见人影。   好不容易无光等八人才从林区奔出来。   “你们怎么了?不是说好二更吗?”柳源责备口吻地叫着。   无光合掌为礼,道:“施主久等了,只是临时出了点小意外,以致于耽误时辰,尚请见谅。”柳源想再发唠叨,又怕再耽误时辰,喘口大气,道:“也罢,届时老爷怪罪,你们自己去和他说,时间不多,我们走吧!”   僧人随着柳源,已潜向后门。靠黑暗处有株大樟树,攀树过墙,已落在东院。   公孙断已在此迎候多时,他急道:“怎么到现在才来……”似乎想到此话不妥,连忙又道:“来了就好,反正并不碍事。”   柳源奉承样,道:“大师他们临时有事,所以才会迟到。”   无光歉然道:“二侠,让您久等,老衲疚意心坎。”   “哪儿的话,江湖事事出人意外,大师别放在心上。”公孙断坦然一笑,问:“敢问别大师法号?”   “老衲无光。”   公孙断笑道:“原来是少林无字辈高僧,不知掌门无心是大师……”他以眼神代为询问。   “是师兄。”   公孙断笑道:“无怪乎身手如此之高,人言少林无字辈个个得其真传,果然不虚。”   他没见过无光武功,只是听柳源加油添醋,就来个大大赞场一番。   无光淡然一笑:“二侠过奖了,公孙府武功何尝不是武林一绝!”   公孙断含笑道:“比起少林博大精深的武学。自要逊色多了!”   无光道:“二侠太过谦虚,无光汗颜。”   他怕公孙断又客套,立时替他介绍另七位僧人,倒也将情况给道回正题。   他问,“二侠要贫僧来此,可要告知少林要犯藏在何处?”   公孙断枨然长叹,道:“公孙小刀不但淫乱,而且滥杀无辜,而我大哥却念旧情,庇护了他,作为弟者。十分模棱两可,深怕伤了兄弟之情,却又不甘歹徒逍遥法外。”   他表演功夫果然到家,让人真以为他义薄云天。   无光道:“二侠请放心,如若秋月寒不再阻拦,贫僧自不愿再追究。”   “谈何容易啊!”公孙断长叹不已。   “若是他能如此,早就不会有此事发生了。”   无光也明白这个道理,沉思半响,道:“二侠不如暗中将贼人藏身之处告知贫僧。然后出其不易将其擒住,此时就算公孙大侠发现,也不致于作无谓之举,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和他争执了。”   公孙断深默一阵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无光立时问:“贼人藏在何处?”   公孙断脸上刀疤又在抽搐,极像扭动的蚯蚓。   “在监牢。”   有什么计比此计更好?   藏在牢中,有人问罪,可以名正言顺反驳:“我早就抓住他了……”   如此公孙秋月就可脱嫌。   在监牢中,外围有狱卒监视,变相地在保护公孙小刀,只要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可以发现。   若秋月寒不说,又有谁匆道窝在牢中的罪犯是谁?   秋月寒又交代要特别看守,靠近他的人更少,何况小刀又改了容,能认出他的可以说没有。   最后秋月寒还教他如何开锁,如此进退容易,自是最佳藏人地点。   众僧随公孙断出奇不意地掩向西院末角监牢处。   在屋顶上,公孙断就已说明出入路线,一切尚属平静,他们一跃而下。   秋月寒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好象很早就在等他们似的。   他负起双手于后,斜望天边明月,飘然之气凛凛而生,像在赏月,也像在等人。   无光乍见,感到十分意外。   他怎么会在此。   他早就知道今夜会有人来?   是谁通知他?还是他早就派人监视公孙断?   小刀儿还在不在牢中?   其实公孙断想对付的不只是小刀儿,连秋月寒也算上。在绝对有把握立场上,他并不在乎秋月寒在不在场,甚而更欢迎。   秋月寒转向公孙断,叹道:“二弟,你又何苦呢?”   公孙断在众僧面前反而表现出仁慈风范,他也叹道:“大哥!窝藏人犯实在不对,小弟希望大哥能让开,这不关你的事。”   “二弟……”秋月寒枨然道:“你如此做,将会自食其果。”   公孙断道:“为了一名淫贼,你何须如此。”   现在不只是公孙府的家务事,也涉及不少林派,秋月寒感到十分棘手。双目凝向远处,迟迟未能做决定。   无光走前一步,沉静道:“公孙大侠!贫憎乃为逮捕逃犯而来,若此人在此,还请交出。”   公孙秋月道:“你要的人不在此。”   无光道:“可是令弟已说出,公孙小刀确实在此。”   秋月瞄向公孙断,心头说不出多悲怅。   公孙断叹道:“大哥,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隐瞒!”   秋月寒不回答他,转向无光,道:“大师相信他的话?”   无光道:“现在信朽不信已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公孙小刀在不在此?”   秋月寒道:“你们想搜公孙府?”   “还请公孙大侠成全。”无光道:“老钠一行人只搜监牢。”   秋月寒冷道:“监牢乃人犯重地,岂可让人乱搜。”   无光道:“二侠说公孙小刀儿就在监狱中。”   “哪有这回事?我若关他在牢里。岂有隐藏他的道理?”   公孙断道:“大哥,你的计策已行不通,还是让他们进去瞧瞧,否则他们不会死心的!”   公孙秋月瞪向他,冷道:“刚才是你通知我,要我来此?”   公孙断含笑道:“刚牙我和大师在一起。怎么可能通知你?再说,此种事,不让你知道岂不更好,如今都伤了兄弟和气。”   那种似笑非笑神情,公孙秋月太熟悉了,除了他,还会有谁?他想以此来打击秋月寒声名和威望。竞也算得很准,连让他换走小刀儿的时间都没有。   “监牢重地,谁也不准搜。”   秋月寒口气十廿坚决,除此,他也没有其他方法。   无光冷道:“少林人犯,贫僧自有缉捕权力。”   “你却没有搜公孙府的权力。”   “只要人犯在此,贫僧就有权。”   “人犯不在。”   “贫僧甘冒大不韪,搜过之席,再负荆请罪!”无光泠森道:“如果人犯不在的话。”   秋月寒冷道:“无光,你很狂妄。”   “情非得已!施主见谅。”   秋月寒负手而立,不再瞧任何人,态度已表明坚持到底,不让人搜。   “大哥……”公孙断见他没反应,长叹一声,也退至一旁,不管了。   无光等待片刻,秋月寒仍不退让,长宣佛号,道:“秋月寒,以前你不是如此!老衲得罪了!”   声音一落,长袖一挥,八条人影已罩向秋月寒。   锵然龙吟,秋月寒手中已多出一把寒森宝剑,化作游龙,回身一转,封去三件武器,也发出三声脆音,一个跃身,掠过三名和尚,飘过监牢门口,长剑已劈向想冲入监门的无光和另一名和尚。   无光但觉背面冷风逼人,已知长剑攻至,身不转,头不扭,只引念珠挥向背后。趁此又跨步进身。   秋月寒冷笑,惊月斩最厉害之处就是以旋身力量来增加击剑的威力,只稍一点念珠,整个人已如缠了线的球般,猛旋向无光身前,连刺七剑,纷指胸前七大要穴,同时一个扫腿,已罩向左方那名和尚。   无光但觉剑气逼人,念珠在后,左右又无武器,难以封住剑势,不得已只好硬逼自己如僵尸般笔直地跃退七尺,以避开利剑。   另一名和尚蟠龙棍被踢偏三寸,急忙出右手劈向秋月寒左臂,想一击奏成,然而功力实差秋月寒一截,速度稍慢。   此时秋月寨长剑又如灵蛇般缠向和尚手腕,和尚不得不收手,改用棍挡,岂知长剑似有吸力。硬吸着长棍带回左方。   和尚劲力不足,只得跟向左方,突然长剑力道消失,冲劲未减。他已跌了过去。然而他也非泛泛之辈,一个懒驴打滚,又爬起来,只是有些犹豫是否再攻。   秋月寒一招逼退他们,收剑负后,默然而立。   无光长宣佛号,沉重道:“公孙施主要是不让,贫僧只有得罪了!”   活声未落,八个和尚不再枪攻监门,一齐围向公孙秋月,想制使他,再行入监。   八卦阵展开,霎时劲风大作,人影幢幢,虚虚实实让人眼花缭乱。宛如长江浪涛,前挤后,后推前,澎湃不咳一世。   秋月寒深知此阵利害,更加专心应敌,以守为主,剑身从不离身过远,一击不中立刻收剑,以防止其他突袭之可能。   公孙断在旁,并没援手,先是冷笑,但后来也被八卦阵深深吸引,那步伐错综复杂,时正时反,五行为辅,八封为正,变幻莫测,而整个人影却相互交映配合,实在达到了水泼不进、天衣无缝的地步。   少林武学果然不同凡响。   奇柽,打斗如此激烈,吆喝、金铁交鸣之声震天,却没有一个人赶来。   难道这是公孙断的诡计?   突然阵势有了变化,公孙断蹙紧眉头,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八卦阵从先前的密不透风,转换成小孩在耍宝,醉翁在逛街,全无章法可言。   秋月寒更为吃惊,方才还可以循势克敌,现在却不知从何攻击,好像每一剑剌出都可以手刃敌人,又好像能随时掉入敌阵深渊之中,而无法自拔。   虽是如此,秋月寒总想找机会试试,突见左方一名和尚如醉鬼般滚过来,机不可失,长剑立吐七分劲刺了过去,心中想一击不中,也还有三分劲以自保。   谁知就在他出这一剑后,八个人突然通了电,什么醉态全都不见了,霹雳雷霆般,四面八方快捷无比地攻出怪招,并非全落在秋月寒身上,而是各找一个目标,有的落于秋月寒左边,有的在后边……任何一个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秋月寒哪看过这种打法?情况又十分危急,不容他思考,直觉地收回长剑以封住四处,只有高空没有布网,人已腾空而起。   就在此时,数件兵器已射向空中,将秋月寒封住,逼向地面,四人又窜高,抓住兵器往下砸。   秋月寒暗道一声不妙,长剑想往上封已来不及,只有硬拼,使出千斤坠,猛撞地面,然而先前那怪异攻势已发挥功用,原来他们早已占据秋月寒所能容身的所有位置,秋月寒只得抢攻其一人,以便有个落脚地。   岂知那名僧人突然又退去,留出空地。   秋月寒不假思索,就往该处占去。   然而突地四根长棍猛罩该处,秋月寒想封,已然闷哼出口,倒撞墙角。   不知何时,竟有一支长棍如隔墙撞人般,撞向秋月寒背心,打得他吐血于地,伤得不轻。   公孙断此时才相信此阵法之厉害,嘘唏不止。   无光收招,念珠挂于虎口,合十为礼:“公孙施主,得罪了!”   说着就要往监牢冲去。   秋月寒硬是憋佳伤势,一个腾身,又拦向无光,冷喝:“不准进去。”   “阿弥陀佛!”无光冷道:“施主何苦如此!”   二话不说,他已攻出三掌,企图逼退秋月寒。   七名和尚也再次围上来。   三招不到,秋月寒己陷入苦战,行前那棍已使他元气大伤。   眼看他就要再吃第二棍,突然寒光一闪,击向秋月寒左腰长月牙叉已被打扁,得以让秋月寒有脱身机会。   此时公孙断已吼起来:“恶徒在那里!快上!”   他已出剑刺向牢里走出来的小刀儿。   秋月寒心惊不已:“你不该出来!”   小刀儿苦笑道:“老爷,我岂能让您独自涉险?”   说话之间,撂出短刀,正面拂开公孙断攻势,企图掠过他,准备换下陷入苦战的秋月寒。   公孙断其势受阻,长剑挥得更急,化作一道青芒,如恶虎般扑向小刀儿,并骂吼:“畜牲!今夜非得叫你血流五步!”   无光似乎有意放走秋月寒而罩向小刀儿,佯攻三掌,迫走秋月,已回身掠向小刀儿,凌空就是七掌,身形过处,暴起一阵狂风,啸声震天。   小刀儿自有准备,双掌护胸,待接近无光时,再吐掌而出,存心以硬碰硬。   啪然巨音,双方一触即分,倒射而退,无光借着拍出三掌,双足一点,复又射向小刀儿,想以连环攻势拿下他。   小刀儿但觉双掌微痛,知道此人功力过人,硬拼自是不易,心念末毕,公孙断剑锋已至,但听咻然破空声,也知其势不弱,而身悬空中,实在不好变换身形,深吸真气,再拔高七尺,翻向无光头顶。   当他背向地面之际,冲势慢了些,公孙断长剑掠过,已削破他衣服,祆中棉絮卟地飞散出来。   小刀儿大呼危险,而无光趁此又疾攻向上,随着小刀儿弧形落势,追着不放。   眼看就要触及身躯,小刀儿超忙发出飞刀,直取无光左臂,想让他撤掌自救。   然而无光竟然不理飞刀,仍然猛击双掌。小刀儿顿感意外,就在此际,突然被无光击中腰身,痛呃一声,摔向左墙。   此时才听到细碎金铁撞击声,原来无光早在身上裹了铁胃甲,任由小刀儿飞刀如何了得,也奈何不了他。   秋月寒见状大惊,不顾自己伤势,挥出长剑罩向攻至小刀儿的三在僧人足踝。   公孙断也不落后,追前截向小刀儿,有意无意挡了秋月寒剑势。   秋月寒顾忌伤了他,却又不愿看小刀儿受创,情急之下,只好改剑为掌,想推开公孙断,以便拦住那三名和尚。   岂知公孙断以为他要伤害,一个抽身,长剑划了过来,想封住秋月寒掌劲。   “二弟,你……”   秋月寒惊惶不已,不得不硬撤招势,连身形都为之迟滞而往下掉。   四名和尚己长棍齐出,砸扫向他。   无光也趁此欺向小刀儿。   情况十分危急,小刀儿不再顾虑,右手再扬,数道寒光,分别取向所有和尚和公孙断,以想自救和救人。   寒光中几声哀叫传来,一闪即沉。   围向秋月寒的四名僧人已倒下,而秋月寒也被其棍锋扫中,摔向左侧花园,砸碎了数具花盆。   公孙断也因闪避不及,左腿被击中,痛得他不得不落地探查伤势。   也许小刀儿力量全用在那四名和尚,是以攻向他的一名和尚,虽然眉心都被划出血痕,却仍灵猛如鹰,再次痛砸小刀儿胸背要害。   啪地数响,小刀儿已吐出大量红血,摔落地面。想挣扎,却显十分费力。   无光并未追击而上,飘身落地,右手伸向左臂,拔下飞刀,一步步行向小刀儿。   秋月此时举剑又攻上来,可惜步伐已凌乱,攻势并无多大威力。   三名僧人虽没被射杀,却也因用力过猛,有些虚脱,招式已迟滞多了,勉强将秋月寒给拦下。   突地,一道黑影闪至。   竟然是死而复生的驼子,他急道:“二爷小的来晚了!”   公孙断一惊非同小可,明明被他杀死的驼子,怎么好生生的活在此?   秋月寒突见驼子,已吼道:“他就是凶手!二弟你有何话说?”   如此一吼,不但惊动小刀儿,也惊动了无光和三名和尚。   公孙断狡然喝道:“可恶的凶手!”击出毕身功力,劈向驼子,心知若不制他于死地,这场戏就甭演了。   驼子哪知道自己上司会对自己出手,一个发愣,胸口已被击中,连叫都叫不出口,撞向左侧厢房门角,死得干净利落。   众人惊愣他为何如此出手。   突然间,公孙断又发难。   掌影如飘魂,飞掠如雷击,快得令人难以置信,此时才明白,他的身手似乎高出秋月寒许多。   秋月寒、无光和三名和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他击倒于地,不动了。   公孙断狠毒如狼,一步步走向小刀儿,冷笑不己:“你的运气实在不太好!活不到三十,就得再去投胎!”   小刀儿倚在墙角,说话都有点费力:“你好狠,连亲兄弟都敢下毒手。”   “什么亲兄弟!”公孙断狂吼,有若疯子,咬牙撩肉,整个人都变了形:“不是他,我也不会躲在此而名不经传!不是他,我公孙断早就扬名武林,不是他,我早就接管公孙世家!不是他,我儿飞云也不会失去武功,不是他,我早就杀了你!他是什么兄弟?兄弟有如此绝情绝义的?我要他别趟此事,他偏偏相信你的话,我在他心目中算什么份量?他竟然要在别人面前拆我的台子?这是什么兄弟?什么兄弟——啊——”   他忍不住已劈砸花园,碎花破叶,纷纷飞起。   稍微发泄,他又狞牙道:“若非你这个杂种,我们兄弟也不会反目成仇!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今天我要慢慢折磨你,让你死不瞑目。”   小刀儿叹口气道:“就是我不回来,几年前,你就暗中喂药给大爷吃,你又何须将罪过都推在我身上!”   “那是你!就是为了你!”公孙断吼道:“二十年前他就该杀了你们母子,他却下不了手!二十年前,我的武功就该赢他,为汁么他要接管公孙世家?凭什么他要代表公孙世家和人比武?给他药吃。是要让他知难而退,免得死无葬身之地!他该让我接位置,他不该独占。”   原来百里奇诊断治疗公孙秋月之毒,竟然是他下的,难怪数年来秋月寒都未察觉。   小刀儿十分替他惋惜,如此偏激而青红不分:“可是你又何须要飞燕受那种侮辱?你要我走,我能留在府中吗?”   “废话!谁不知道我大哥暗中传你武功?就是赶走你,你们仍然会藕断丝连。”公孙断怒道:“飞燕这丫头,为爹牺牲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她却将一切告诉你!如此作贱!”   小刀儿道:“她没说,你别怪她。”   “那是谁说的?”   “驼子。”   公孙断瞪向驼子尸首,冷笑不已:“你背钣我,我只有杀了你。还有你们!”他指向地面八具尸体和秋月寒,残酷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你们死后,我会厚厚地葬了你们!”   小刀儿冷笑:“恐怕你无法向天下人交代。”   公孙断突然大笑:“有你在,我放心得很。你既然杀得了圆空,杀死他们绰绰有余。这道理天下人都知,我不必解释,说不定别人还会将功劳归在我身上呢!”   小刀儿想了一下道:“不错!只要你将我交给少林派,人家会感激你。”   公孙断长笑不已,今天的收获。比他顸料中还要好得多。   小刀儿等他笑完,才道:“只怕知道这件事的不只你一人,你不怕阴谋外泄?”   “笑话!”公孙断冷酷叫道:“此地除了我,巳没有其他人,怎会外泄?”   小刀儿精神突然好转,笑容也温和多了:“奇怪!在公孙府,怎会只有你一人?”   “是我要他们别过来……”   是啊!为什么没人?人呢?他只叫飞雾、东院的人别过来,那西院的人呢?难道他们也听见了?他们也都躲起来?公孙断胃在收缩、皮在收缩,眼瞳在收缩,神经也在收缩。   这是陷阱,是个天大的陷阱!为什么没人?他们也听了公孙秋月的话,早就躲起来了?   秋月寒早就等我?等我上钩?   驼子呢?怎么房角下找不到人?他去了哪里?莫非是人扮的?   奠非他们都没死?   公孙断不停地往后缩。往后退,两眼瞪大,布满血丝,他不要相信这些,他不要看到这些。   小刀儿站起来了,他的伤呢?怎么完好如初?他服了仙丹?   秋月寒也坐起,他显得更老多了?他不愿碰上此事,却又不能躲开。   无光和尚和七名手下也站了起来,全部都复活了。   这些都是假的?   秋月寒开了口:“二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的语气充满感情和悲伤,毕竟公孙断还是他亲弟弟。   “不!你们全是骗子!恶鬼!恶魔——”   公孙断发疯般地吼叫,人已腾空而起,追向高楼,追向黑夜。   秋月寒想追,却有所不能,虽然是扮演,但公孙断最后一掌,打得也不轻。   无光和尚突然扯下长眉、假须,什么无光?正是没了,他正吟吟笑着。   “我混在少林四十五年,从来就没听过无心掌门还有一位无光师弟?”   一名和尚抱拳道:“老大,此种小事怎能漏气?下次有机会别忘了咱们兄弟,对了,挨了七八拳,也该加点小赏吧!”   没了叫道:“下次碰上了再给!”   “有老大一句话,杨家班自是受用,告辞了!”   一个腾身,七名和尚一同掠出公孙府。   “别忘了留起头发,泄了底,死的可是你们!”没了追了几句话,方拍手笑道:“真绝!杨家十要。”   杨家十要,扮什么像什么,手底下又有真功夫,没了花了两百两银子,并没白费。   “什么都好!就是八卦阵差了点!什么玩意儿!”   没了吃吃直笑,沉醉于方才那乱七八糟的阵法,也唯有如此而吓住了公孙断。   公孙秋月叹道:“没想到以前下毒的真是他……”   小刀儿也怅然:“二爷行为太偏激了。”   秋月寒无奈道:“事已至此,实在让人寒心,还好,洗刷了你的清白。”   小刀儿问:“二爷他……他将会如何?”自己清白他倒不在乎,如今逼走公孙断,心中又有些不忍。尤其看秋月寒如此颓唐,更是过意不去。   “也许他会回来……也许会另找地方……”秋月寒枨然道:“只希望他别一错再错!”   小刀儿默默无语,竟然拆散人家家庭,也是如许之难过。   秋月寒长叹过后,方想到小刀儿心中难受,立时安慰道:“别难过,比事很多是无可奈何的,如果不如此,又能如何?只要他不再错下去,公孙府仍然容得下他。这事本该就要如此,如此不再拆穿他,他将会拖累更多的人。”   他认为,就算公孙断悔改,也比现在伪装来得让人能够防范,为害程度自然减低。   小刀儿苦笑道:“要是我不存在,也许就没有此事发生了。”   秋月寒淡笑道,“既然存在,还谈这些干嘛!你们得走了,因为此事必定很快传出,你的行踪很快就会暴露!不宜再留此。”   没了点头道:“也对!对了……”他想到驼子,转身望去,驼子早就走了,他问:“那驼子是谁?”   敢情他并未参与所有计划。   小刀儿笑道:“请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没了又问:“先前在府外拦我的女人,可是苏乔?”   小刀急道:“怎么?你碰上了?”   没了点头:“我还给了她一掌!现在被元悟困着!”   “糟了!”小刀儿急忙道别公孙秋月:“老爷,我有事,得先行离去。”   秋月寒道:“快去,有事再联络,自己保重!”   小刀儿和没了已追出公孙府。   明月依然清光闪耀,大地一片清白分明。   追向山径,小刀儿道:“大和尚,你不够意思,我已和你说过,苏乔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却伤了她!”   没了叫道:“红颜多半长刺,我看你是被她迷住了。”   “你胡扯,她明明救过我们!若非她,说不定我们早就困往少林寺!你还说她坏!”   “哎呀!很多江湖事都是真真假假!”没了直摇头:“我也有我的道理。像你这样的呆子,武功又高,能多几个岂不更好?她来救你,可以理解作恩情比海深,也可以说她能多救就多救,救不了,只不过少了一个呆子,对她一点害处都没有,何乐不为?”   “你又在强词夺理!”小刀儿瞄向他:“你以为少林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少林寺是说去就去,说走就走的?她还不是一样冒了生命的危险!你太固执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知道也不介绍你认识她!”没了叹出似悲伤又陶醉的气息,有点后悔又有点得意,心思真难叫人捉摸。   “你真是!就不能再相信人家一次?”   没了眯眼耸肩,一副老奸样:“要不是相信她一半,那掌早就让她躺在地上了!”   小刀儿叫道:“打伤她已够严重,你明知元悟他们的武功……”   没了轻轻挥手道:“算了吧!元悟能伤得了她,驼子也没人演了。”   小刀儿突然顿住脚步,停了下来,恍然道:“对呀!若她被捉,就没驼子了……”心情稍安,方瞪向没了,叫道:“你怎么知道驼子是她所扮?”   没了得意晃晃肩头,道:“你以为你的朋友很多?充其量也只不过三个,一个我,一个公孙秋月,剩一个就是坏朋友苏乔,你还能找谁?”   小刀儿笑了一下,叫道:“朋友就是朋友,还分什么好坏?”   “分喔!”没了装出严重模样:“坏朋友会害得你惨兮兮的!”他用力道:“惨不忍睹!”   小刀儿笑道:“你可听过坏朋友会舍命救人的?”   没了老油条了,对这种话,他是对答如流:“如果有利用价值,她会冒险一试,不过她一定不会把命给赔上去就是了。”   “偏见!”   “偏见往往才会有独特的发现!”   小刀儿瞄向他,也想不出什么话可以改变他对苏乔的看法,他问:“你当真打伤他了?”   “我敢?只是踢她一个小屁股而已。”没了得意一笑,又道:“她那身功夫还真有点门道。”   小刀问:“她怎么会找上你?当时并没说好如此的?”   没了想了一下道:“也许她发现元悟他们也闻凤赶来了。因为柳源的风声不只传至我们耳中,而她一个人恐怕对付不了,所以想引我们过去,以不赶元悟。”   小刀儿觉得这解释十分合理。   没了暧昧一笑,拿出黑巾,如饮美酒般,一脸馋样。   小刀儿抢过丝巾,叫道:“人家的东西,岂能如此对付!”   “唷!看你还真心的样子!”没了瞄向他,调侃道:“发展得那么快?追上了?”   小刀儿有些困窘叫道:“你说到哪去了?人家对我有恩,我不能亵渎她!”   “好吧!自古多情空遗恨!年轻人总喜欢来这一套!想起当年我的阿花……”没了回味过去,突然浅笑不已。   “你的阿花怎么了?”小刀打趣地问。   “嫁人了!怎么了?”没了不是味道地苦笑:“说什么海誓山盟?她的海,只有一脸盆的水,她的山,我一下可以拉它几十堆!什么玩意儿!”   小刀儿也被他逗笑了。   没了直摇头:“这都是命!我师父早就说过,我一生唯独没有女色劫难,是吃光头饭的料子。”   小刀儿笑道:“你吃得还过得去吧?”   “还好!”没了庆幸道:“差点当上掌门人,要真如此,一切都完了。”   小刀看看丝巾,不再扯远,问:“你怎会摘下她面巾?”   没了神色为之一震,道:“她一来,我就猜想她一定是苏乔,趁她不注意就扯下它,苏乔也很机警,赶忙回头就跑,当时我并没着清她的面貌,本来不追,却又觉得她知道此事,该不会没事前来打岔,反正还有时间,就追了下去。结果就发现元悟他们了。”   小刀追问:“然后呢?”   没了兴高采烈,“然后我耍了一计,跳入阵圈,让阵势混乱,苏乔趁此伤了三名手下,如此她就可以应付自如。我不能就此收手,因为我是少林高僧,必定知道阵势之理,胡乱闯,定会让人起疑,只好出掌打伤苏乔,也好有个借口。”       第十三章 春 神     小刀儿听得十分开心,原来他打伤苏乔,不是为了偏见,而另有原因。更加将没了当做好友,能了解自己心情,相信自己的话。   没了继续道:“我当然不敢伤她太重,只是意思一下,她却借机装成受伤颇重,也好让我脱身。”他突然笑了起来,“元悟被我耍得团团转,根本就没有什么无光师叔嘛!”   小刀儿笑道:“无光是没有,师叔可是真实的,你没占多大便宜!”“对喔……”没了突然想到,自己原本就是他们师叔,有点儿泄气。小刀儿想起当时情况,道:“还好,苏乔能及时赶来,否则此计可能有了缺陷。”   没了问:“你还没告诉我全部计划经过。”   小刀儿淡然一笑,道:“多亏苏乔替我出的主意。”他解释:“本来我只想告知秋月寒即可,但苏乔认为该让公孙断现原形才好。”   “不错!这种人本就不能让他挂着面具。”   小刀儿继续道:“后来,我潜入公孙府,告诉秋月寒,经过他再三考虑,才答应。”   要是他不答应,怎么进行?小刀儿道:“还是一样,不过地点可能改在东院,先出场的是我。再来是驼子,见着驼子,公孙断一定会杀他灭口,而且秋月寒也一定会赶过去,拆穿公孙断面具,你们要对付的就是公孙断。而不是我和秋月寒了。”   没了沉思半晌道:“还是这个方法比较过瘾,又打又杀,又装死。”小刀儿道:“当时我潜入公孙府,先说出原因,并未说明计划,然后秋月寒一定会找公孙断说明真象,要他还我公道,公孙断必定不肯承认,而会怀疑消息来源而派人调查,等到中午,我才将全部计划告诉秋月寒。”   没了道:“为什么不一见面就说出计划?”   小刀儿道:“我临时改变的,一方面我觉得能说动公孙断,未尝不是件好事,再则我认为秋月寒不善假装、做作,万一出什么漏子,计划就砸了。   还好有此安排。秋月寒看公孙断如此执迷,才答应,否则我也不知如何向他游说,毕竟他是我长辈。”   没了频频点头,猜道:“后来你们故意透露行踪给柳源,接下来就是我们这边的把戏。”他问,“你又怎么知道公孙断会派人出来找少林弟子,而要我们等在附近?”   小刀儿道:“一半是赌运气,一半推理,因为我是少林缉拿要犯,公孙断可能会用上此点,若是不用,苏乔会通知你们三更闯入府中,结果他用了,正合计划进行。至于在附近等候的问题,一方面是为了支援方便,另一方面则认为公孙断心里一定很急,能就近找到帮手,他不会舍近求远,如此而已。”   没了赞道:“虽说没有天衣无缝,却也面面俱到,好计!”他猛地鼓掌。   突然远处有声音传来:“那边有动静,咱们过去瞧瞧!”   小刀儿和没了赶忙躲入林木较密处,神态紧张。   没了低声道:“元悟他们回来了……”   小刀儿道:“我们快溜!”   “不!”没了道:“你先走,我引他们一阵!走脱后就照上次的方法联络!”   小刀儿点头,已先行离去。   没了故意弄出声响,引着一群和尚往反方向奔去。   追出山顶,远望凤翔镇,如紫木刻成之小茅屋。   没了停下脚步,转向背面,负手而立,等待那些师侄,因为他想到了有事待办。   元悟忽见追逐之人停了下来,自己也煞住身形,这一瞄,他早已拉长嘴巴,迟迟说不出话来。“师叔……”   没了不高兴道:“我实在搞不懂,你们紧跟在我后面追,是什么意思?”   “我们……”   “哦?是不是掌门人要你们捉我回去?是不是?”没了推出双手:“来呀!要绑就绑,说一声就可以了,何必大花时间跟踪?”   元悟怎知追来追去会追上这玩世不恭的师叔?看来他好像不怎么高兴,弄不好,今晚可就有罪受了。   “不是如此!师叔误会了……”   “误会?”没了叫道:“为什么我一转身就看到你出现在我眼前?这不是跟踪,是什么?”   “是跟踪,呃!不是跟踪师叔……是跟踪……跟踪另一个可疑的人。”元悟呐呐地低头,鬼扯的话,他可十分拗口。“不是我,是谁?”   “一名黑衣女子……听另一位师叔说,她是劫走人犯的人……”   “少林派哪有许多师叔,他如何称呼?”   “无光师叔……”元悟也没听过,呐呐无言。   没了叫道:“笑话!少林有无心、无量、无欲、无色、无沉,就是没有无光,你怎么可以随便乱认师叔?不怕损及少林声誉?”   他所要办的事,就是此事——消遣元悟。   “元静、元威、元悟,你们三人听过没有?”三人同口回答没有,但声音十分畏缩而细小。   “这就是了!”没了瞪向元悟:“没了会变成无光。你想想看无光?没光,前途暗淡,多么不吉利?我怎么会取那种法号?”   元悟结巴道:“可是……师侄真有见过那人……”元静也道:“那人白眉、长须,辈份似乎很高……”   没了暗中窃笑,却一脸正经:“你们是看花了眼,还是听错了名?最好给我查清楚再告诉掌门,否则实在太丢人,连自家长辈都搞不清?”他沉声道:“我再说一遍,少林派没有无光这么一号人物,是与不是,自己去查明。”   四名和尚异口同声道:“师叔教训得是。”   没了这才有了笑意:“以后小心点。千万别将此事看得太轻,否则容易影响少林威名,甚而误事!”   元悟他们此时才想到,若是无光是假的,那么就有可能串通黑衣女子,如此,事情可不谓不重,但他们又想不通,无光怎的又打伤那女人?想了想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名号,白挨一顿骂。   没了又道,“至于这女子,我也在追!现在被你们一搅和,看来她是溜定了。”   元悟他们立时告罪:“师侄误事,请师叔教训。”   “少来这一套,我烦!”没了挥挥手道:“其实也不能怪你们,追敌之事,时有误差,谁也保证不了追得上,为今……”他认真道,“那女人据说跟公孙小刀,有牵连,方才我追踪她时,似乎听到她和一名年轻人……”他问:“你们为何到此地?”   “师侄传闻公孙小刀在此,是以赶了过来。”元悟回答。   “那就错不了了。”没了道:“他们在天华山分手,当时我不敢确定那人是公孙小刀,只好追这名女的,因为她十分狡猾,正合我的胃口。现在你们来了,可以分头去追。”   “师叔请指示。”元悟道。   没了问:“你们听过公孙小刀有一阵子住在关外?”   “此事掌门曾提及。”   没了满意笑道:“看来我判断得不会错,当时那人说要回老家,他可能就是出关躲避风头!你们愿意就追向关外,我则追向江南,但江南人多,他可不会那么傻,我只是以那女人为主。”   他存心将四人骗出关,也省去不少麻烦。   元悟他们也认为没了说得有理,江南人多,差他们几个,起不了多少作用,倒是关外,能追去的可就不多,甚至于没有,自己不追,何人追?他们纷纷同意。   没了频频点头道,“如果关外找不到,或许长白山也去一趟,那里也可能是他的家。”   元悟道:“遵师叔指示。”   事不宜迟,他们已掉头,当真追向关外。   “如此一来,再逛个长白山,三两个月是够你们玩了!”   没了对自己杰作感到十分满意,一路轻笑,迈出大步,晃向即将睡醒的风翔镇。   这两天憋死他了,酒葫芦还丢在镇上的关老爷庙呢!   小刀儿走过一条清澈见底小溪,逆流而上,忽见一栋朴旧木造房屋,方轻笑两声,直奔而去。   苏乔早就在屋内等他。   卸下黑衫的她,换下一件青衣素裙,就如清新莲花托扶了晶莹洁净绿叶,更加娇美动人了。   桌上的菜还热着,米饭炖在加了红炭的炉子上,冒着阵阵白气。   很静,好象是空屋。   苏乔靠桌发呆,两眼空洞洞的。直到脚步声传来,她才露出一丝笑意,赶忙整容一番。   就往此时,小刀儿已跨进门:“你没事吧?”他一直担心,苏乔挨了没了和孙断两掌。   苏乔嫣然一笑,俏言道:“有事还会站在这和你说话?没事,只是有点酸,不碍事的!   饭快凉了,你先吃了它。”   小刀儿感激地吃了这顿等过头的饭。心中在想,十几年都没这么安详吃过人家做好的饭,现在吃起来,真是舒服极了。   苏乔收拾完毕,坐在小刀对面椅子,隔着一张桌,相互默视。   “我想,我该回去了。”   “回哪里?”小刀儿问。   “春神师父那里。”苏乔道:“为了你的事,我已快一个月没回去,不知她老人家如何了。”   小刀儿道:“其实,春神武功那么高……该不会有事!”   苏乔有点怅然地站起来,走向窗口。窗外小溪流水依旧,绿叶的阴影似乎浓了点。   小刀儿已感到后悔说出那句话,活在世上又有谁难保不出事?尤其是武林中人,纵使是武功高强。   “春神还在那雾山中?”“她很少出来。”   “我跟你回去好吗?”“真的?”   苏乔惊愕而喜悦的脸容,呈现一股期盼,她所忧虑的除了不知春神如何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放不下小刀儿。现在小刀儿要跟她回去,那股雀跃心情,真如小女孩如愿以偿得到了心爱的礼物般。   小刀儿点头:“我不能常去,会打扰了春神的安静!”   “不会的!她最善良,最喜欢你了!就算你永远住在那里,春神师父也会欢迎你的!”   苏乔突然间好像变成了可爱的小女孩,纯真脸眸叫人喜爱。   他们走了,回到那既神秘而又漂亮的雾山。   雾中,不见五指,好像世上没有一样东两存在似的,茫茫然。   雾只会拂人脸,带过一丝清新凉意,在黑亮的发梢凝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雾中有琴音。   音如涌泉而湍急,就象要扯断扭拉的弦。“不好了!”   苏乔脸色大变,顾不得在雾中,猛拉起小刀儿的手。就往里边更深处冲。   春神在弹琴,那美丽的脸容已泛白。额前汗珠直往颈部流。   手指青筋都已浮起,在颤动,琴弦如暴风中的柳条,甩荡、翻腾,绷得极紧,就要断裂。   无尘居好象起了狂风骤雨,平常静状的雾,现也翻掠不已。   琴音交错,还有沉沉的吼声,象喉咙被阻塞而呼出沙哑颇似鼾声的声音。   吼声渐渐急促,琴音更急,似乎两者在拼斗,谁压过谁,则准就得胜。疯老头坐在那栋房屋旁,屋前花草已被弄得一塌糊涂,想必他的病又犯了。   他不停地颤抖,整个人象在对抗万斤石头滚撞而来的沉重压力,肌肉一条条浮现,四肢百骸,连头发都像似通了电,直竖而起。   吼声正从他流有泡沫口水的嘴巴逼出,有时张开眼睛,两道青光闪闪射出,两颗眼珠充满血丝,胀得大大,似乎就要爆裂。   春神脸色更白,指甲已勾断三指,鲜嫩的肉已磨破表皮,开始淌血,染红了琴弦。   吼声更急,更大。   琴音虽再加强,似乎已到了极限。   疯子抖得更厉害,双目已张开,骇人青光像要戳穿整座岩崖。   “铮”地琴已断一弦。   春神更急,十指化作火花般拨动。琴弦又断!   疯子如野兽般咆哮。啪然,琴弦全断,连琴身也裂了。   疯子狂吼,突然腾身电射雾区,消失雾中。   春神气息急促而乱,倚伏于桌。   “你何苦呢……”她长叹,己落下泪珠。   苏乔也如发了疯般地冲向无尘居,不能自制地撞向春神。   “春神前辈——”小刀儿也追上。   春神赶忙拭去泪痕,强装镇定,苦笑道:“你们来晚了……”   她为何流泪?难道为了疯子脱逃?还是她多愁善感看不得世间悲哀事?苏乔抓起春神双手,急出眼泪:“您痛不痛!为什么不叫我呢?”   她很快撕下衣角,替春神擦拭伤口,并敷上药,还好,只有食指和中指受伤。   春神仍慈祥一笑,“没关系,一会儿就会好的。”   “看您,累成这个样子。”   苏乔悲戚地替她拭去额头汗珠,春神此时看起来,就象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她抚着苏乔秀发,叹道:“你回来晚了。”   这句话她已说不两遍,心情相当沉重。   苏乔如孝顺慈母般在照顾春神:“您不须如此的!您该叫我……”   她却没想到,当时她还在路中,如何叫得到。   小刀儿内疚感更深,若不是为了他,苏乔可能会留在此,春神也许就不会受伤。   春神恢复几许元气,才道:“也许这都是天意!只是太悲惨了!”   “嗯!”春神点头:“我的琴音已无法制住他。”   苏乔问:“他发病多久?”“快一天了!”   “一天……”苏乔心疼地瞧向春神。   她不就挨了一天的折磨?春神怅然一笑:“后来,他功力过高,终于压过了我的琴音。”   她无奈而希冀道:“你必须再把他找回来。”   苏乔深深点头:“我会的。”   “现在就去,好么?”春神道:“我怕他在外面伤了人或受到人伤害。”   “可是您……”苏乔犹豫不定,她仍担心春神的伤势。   春神看着手指,敷的药已凝结,淡然笑道:“这伤难不倒我,你别担心,现在就去好么?”   苏乔仍不放心。   小刀儿道:“春神前辈,此事就由晚辈处理好了,苏姑娘留下来,对您也有个照顾。”   “不!”苏乔急道:“你制止不了他!”   她心灵十分矛盾,好像除了她自己,己无人能制服疯子。然而,连春神的功力都不行,他成吗?小刀儿道:“我会尽量小心,至少可以缠他一段时间。”   “这不是办法!还是由我去好了。”   “可是,你要照顾春神前辈。”   苏乔望着春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春神仍表示自己没关系,然而苏乔又怎能放下心?事情总该有个结果,小刀儿道:“还是我先去,你过一两天再去,如何?”   苏乔考虑一下,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不过你千万别逞强,疯子功力很高。”   “我会小心。”小刀儿说走就想走,他也担心疯子逃出去滥杀无辜。“等等!”苏乔叫住他:“你要去哪里找他?我又去哪里找你?”   小刀儿道:“疯子和秋月寒有过节,每次病发都会去找他,我走一趟公孙府,若时间不长,你可以到那里。久了我也不清楚。”   苏乔也没办法,只好答应:“我尽量早点赶去和你会合。”   春神淡然一笑:“乔儿,其实你可以不必留下,可是我又拗不过你,既然如此,你就送公孙少侠出去吧,这路不好走。”   小刀儿拱手道,“多谢前辈关心,不必如此,路我已走过两遍,该不会有何错才是。”   在深山茫雾中寻路,也是他专长之一,虽然此地雾气浓了点,却也难不倒他。   告辞两人,他已寻路追向疯子。   三天的平静,使秋月寒感到不怎么自然,一大早起来,就要小溪和湘雨陪他练剑。   长剑劈出,如风扫落叶,小溪一个措手不及,胸口已被秋月寒手中利剑抵住。   “溪儿,你该多加练习这招天外飞霜。”秋月寒道:“你可知道飞雾学这招只要三个月时间?”   小溪面有愧色,十七岁不到,已长得和他爹差不多高,只是脸蛋嫩了点。   湘雨换了件粉红便装,十分清新,只是眉字间多了一份愁。   她笑道:“小弟再来,我陪你练。”   抽出长剑,她已攻向小溪,秋月寒没说话,小溪抓起剑柄也练了下去。此时,庭院边墙圆形拱门己传来重重的冷哼声。   飞雾已出现该处,神情夸大地走了过来。   湘雨对他最是没好感,白他一眼:“你哼什么?别以为你功夫有多好……”   “湘雨!”秋月寒叫住她,“继续练你的剑!”   湘雨满是委曲,却又不敢违背父亲,闷声不响地全将怒气出在练功上面。   如此一来,苦的就要算是小溪了,逼得他手忙脚乱,比当时和秋月寒比剑时更狼狈。   飞雾已忍不住大笑起来。   秋月寒对他狂妄并无任何反应,心中只念着对他们的一分愧意。   小溪就没有那么好的肚量,不练了,抽回长剑,瞪向飞雾:“你也不见得多高明,练了三个月有什么稀奇?小刀儿不用一天就练会了,你凭什么笑人?”   “你……”飞雾最是受不了人家说他功夫不行,闻言已冷笑:“好,我就给你一点教训!”   话未说完,他己出手,快得连秋月寒想喝止都来不及。   “飞雾,不可乱来!”秋月寒已拦了过去。   飞雾身如游龙,掌如电光石火,闪向小溪,格开长剑,一连七掌拍在他胸口,再一个扯手,拉下小溪的扣子,倒飞回去,冷笑不已。   从出手到收手,他只用了一只右手,左手始终负向后背。   秋月寒对他身手都感意外,心想,自己若尽全力,也未必能拦得住他,微微地愣在那里。   小溪受辱,举剑又想攻,终被秋月寒喝住。   “退下,你堂哥赢你,理所当然,日后若不多加练习,更蠃不了人家。”   湘雨抱不平,跺脚直叫:“爹,你怎么……”   秋月寒截断她的话:“不必多说,飞雾的武功高出你们许多,你们两个该向人家学习,今天到此为止,回去吧!”   湘雨和小溪不敢违抗父命,只好悻悻然,委曲地退下。   秋月寒知道飞雾来此必定有事,收起剑走向他,关心道:“好久没看你,没想到你的武功如此精进。”   飞雾想谦虚地笑,却笑不出来,干脆不说客套话。拱手为礼:“伯父,我爹呢?”   一连三天,他爹的影子都没见着,心中自是十分焦急。   秋月寒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你爹他……”   “那天他到了西院后,就再也没有回去。”飞雾道:“当时西院在干嘛?好象在打斗?”   秋月寒怎能说出他父亲之种种罪行,只有找其他藉口,“那晚来了不少外人,好象专对公孙府而来,但全被伯父和你爹一同击退了。”   “既是如此,为什么我爹没回来?”   “也许……也许他出外去了……也许他有其他事要办!”秋月寒叹道:“他一直都没告诉我要办何事。”   飞雾含有不信的眼光瞧向他,欲言又止,闪了闪眼神,才道:“如果有我爹消息。就通知我一声。”   “你放心,我会的!”   飞雾告辞而去,他心中已有盘算,若再几天没消息,他会离开公孙府,找他姐姐飞燕问个究竟,至于秋月寒,他始终认为他隐瞒了不少秘密。   此事能够告诉他吗?如此的父亲。   秋月寒长叹不已。   正要提剑回房,已有府役急奔而来。   “禀老爷,那疯子又来了,正在路上。”   “疯子?”   秋月寒大惊,赶忙追向前厅。   一阵狂笑已传出。   “公孙秋月,你给我出来——出来——”   疯子果然找上了秋月寒,腾身掠向高墙,本来一掌就想击断旗杆,却奇怪地又收手,往旗杆皤旗瞧去。   青龙腾空,飞势不凡。   他不劈向旗杆,似想保存公孙世家的名声,转了一下,才想到墙石,一掌击下,碎石纷飞,他又开始吼叫:“公孙秋月,你给我出来,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吨世家——出来……”   好像除了这话,他不懂得其他语言似地,叫个不停。   秋月寒一现身,他已扑上。   “你是贼,是骗子,我要宰了你——”   一掌劈出,挟以摧枯拉朽力道,击向秋月寒胸口,出手不留一点余力。秋月寒大惊,他素知疯子武功厉害,而且又吃他两次亏,动手之际,全取守势,一剑平扫疯子双掌,借势退向左侧。   岂知疯子早知道他动向,双掌化实为虚,翻掌为爪,一个金龙蟠柱绞向秋月寒手中长剑,左掌趁虚而入,抓向他腰际。   秋月寒惊愕不已,他有个吃亏处,就是不愿伤了此人,是以出手自然受制,长剑有也等于没有,干脆弃剑以空手对付,一手金丝缠腕嗫、扣、推、拂,急快封住疯子右手,人往上翻,想借此避开腰间一抓。   然而疯子出手何其快速,喇地已扯下他衣角,差点就连皮带肉撕下来。疯子一招得手,捏紧衣角哈哈大笑,竟也忘了再出招。   “公孙秋月,你的功夫……别逃!”   秋月寒暗道一声好险,心想若在此地打,可能会波及无辜,倒不如引他出去,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溜,必要时还可将他引至少林或其他高手云集之处,将他制服,心意已定,趁疯子得意之时,倒纵出墙,疯子哪想到秋月寒会逃,霎时丢下破衣角,狂嚣不止,紧追而去。   秋月寒窜出墙外,专找隐密处藏,但疯子功夫实在不同凡响,只追过一个山头,已经追近不到十丈。   “像你这种人,怎能接管公孙世家,只有我能,我才是公孙世家的主人,公孙世家的人不会逃!”   疯子百般找秋月寒的麻烦,原来是想当主人。   若公孙世家给疯子掌管,不用三天保险垮台,不过以他的武功,却是足足有余。   而秋月寒处处对他手下留情来看,他与公孙世家一定有所牵连,其至交往甚密。   疯子大喝,天马行空般掠向秋月寒前头,倒翻而上,七掌十五脚,连环不绝地攻向秋月寒全身要害。   秋月寒改掌为爪,紧紧扣住扫向自己下盘的左脚,极力往后带,手曲为肘,切入疯子中空虚,不但封住他的掌,甚至易守为攻。   疯子冷笑不已,不避胸口,左脚抽回,右手回旋,好象抱大树般抱向秋月寒,这种打法在高手中,实属少见,因为如此一来,不但胸前空门大露,就连搏敌力道也弱乎其弱。   秋月寒已感觉不妙,手肘撞过去,竟然丝毫伤不了他,难道他已练成全身罡气?不容他想,手肘一痛,眼看就要被人像抱小孩般掐死,突然间他改掌为指往疯子腰部抠去,身形急往下沉,希望能一抠见效。   疯子突然扭身蹦跳,笑了起来,腰肋部位实在太痒了,不得不撤招,猛往身上抓。   秋月寒因而得以逃开致命一击,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会用此方法?其实他也冒了大危险,他想疯子不同于常人,有时甚至比小孩心思还单纯,若此着用在其他人身上,很可能那人会先忍住痒处,先击败敌人再说,但疯子却不一定了,就像现在这样,反而先抓起痒处,合了秋月寒想法。   诡招成功,他又往左逃。   “公孙秋月,你算什么英雄?用小孩耍赖的打法,我要撕了你。”   疯子边追边骂,恨极了秋月寒,若被他捉到,真的会被他撕烂。两人一追一逃,从早晨追至中午,秋月寒已经疲惫,身上也多了几处伤,而疯子似乎愈追愈有劲,他已将秋月寒当猎物耍。   又过两个时辰,追过一个山蜂,秋月这时楞住了,前面一座高耸及天的断崖,横在眼前。   疯子停下来,如一头狮子,满脸邪笑:“公孙秋月,看你往哪儿逃!”秋月寒苦笑不已,自然地拉拉被碎不堪的青衣,叹道,“你又何苦呢?”   “我要你自杀,哈哈!”疯子瞪大眼珠,残忍道:“自杀!自杀!”“我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秋月寒苦笑。   “你没有资格代表公孙世家。你是贼,偷了我的宝座,自杀自杀,快啊!”   “我没偷,老爷名正言顺的传给我的!”   “你胡说——”疯子痉挛般地狂叫:“只有我的武功最高,只有我可以接管,你们都是骗子。”   秋月寒叹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可是你……”   “我怎么样,我怎么样,我不是疯子,不是,不是……”   一声狂吼,疯子出掌更是凌厉,宛若黄河决堤,所向披靡。   秋月寒只得全力以赴,惊月斩也化出无数掌影,排山倒海般封过去。双方正面接触,一声轰然巨响,各自倒下去。   秋月寒脸色苍白,显然受了内伤,但他并不停息,翻身弹起,再次击掌。   疯子哈哈大笑,双掌迎胸,猛然往前推,带起一阵劲风,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秋月寒并非想硬拼,而是想借力掠过疯子,转道而逃。   只见疯子劲道送来,他已撤回少许功力,借着力道翻落在疯子后面的一株大树。足步差点站不稳,代价可谓不小。   不敢停留,猛吸真气忍痛逃开。   疯子又被耍,恨得直咬牙再追不懈。   秋月寒心想,已无法甩脱他,只有请帮手一阻,是以返往山下奔,想找村庄,问知自己身在何处,再确定该奔往何处方为正确。   岂知伤势并不轻,只掠过十余里,逃向较透光的林区,已再次被追上。疯子不再停手,一上攻就是全力以击。   秋月寒苦笑不已,一个不小心,左肩吃了一记,火辣辣的,手臂感觉十分疼痛。   病子冷笑,又攻。   突然秋月寒大吼:“啊——”音如霹雷,穿金裂石,震得山峰嗡嗡作响。   疯子突然又被他吓住了,很是惊愕。   秋月寒此举有两种含意:其一就是吓住疯子,其二就是想靠吼叫声引人来。第一次他已得逞,第二次呢?疯子但觉声音消逝,没什么异样,举掌又攻上。   突然有人大喝,“住手——”   秋月寒第二次也奏效了。   只见青影一闪,拦向疯子,双手对掌,各自分开。   来者正是小刀儿,他已寻疯子寻了一个早上,好不容易听到秋月寒叫声才窜过来,也因此解了秋月寒危机。秋月寒嘘口气:“好险!”   小刀儿一边对向疯子,一边问:“老爷您伤得如何?”   “还好!”秋月寒甩甩手肘,伤得不很重,也不会太轻。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疯子并没让他们有喘息机会,反而更加兴奋,像是羊群中又多了一条羊,怒爪一张,劲道凌厉无比,扑了过来。   小刀儿心知疯子功力高深,全力抓取,见他扑至,一手推开秋月寒,整个人如陀螺般转避开去疯子一击不中,再击又不中,一连四五次都被小刀儿以同样方式避开,不禁气得他哇哇大叫,突然不理小刀儿,转身攻向秋月寒。   这下可糟了,小刀儿不但不能躲,还得缠住疯子,以能搭救受伤的秋月寒。   “疯子看掌!”   他出声大喝,想引开疯子注意力,以便秋月寒以及时脱身。   疯子果然受他引诱,或者他本就有耍此诡计的心意,狂笑一声,顿腰扭身,旋风似地反向小刀儿,那股力道,实非一般人所能企及,想象。   小刀儿苦笑不已,双掌平胸推出,硬是再接一掌,整个人如滚巨树地撞向地面,至少压断五根腿粗林树,方煞住身形,血气十分不稳。   疯子并不放过,欺身又攻上来:“小子你自己找死!”   秋月寒以为小刀儿受伤不轻,也扭起较沉痛身形。攻向疯子后背,想解除小刀儿危机。   然而小刀儿早就料准疯子会再攻来,落地时已抓起被压断的树干甩向他。人已再滚往右侧草坪。   如此一来,疯子不但无法击中小刀儿,反而露空背部,自是十分不利,他只顾击碎树干,两颗充满血丝而有点红肿的眼晴,射出骇人的青光。只知道要找寻小刀儿去处,想杀掉他以泄恨。   眼见秋月寒就要打中他背心,突然秋月寒却收回不少功力。还出言警告:“疯子小心背后。”   明明这掌就能使疯子躺下,他却出言警告,实在令人不解。   疯子虽疯,却也知道要保命,很自然地回过头,一股怨气全算在秋月寒头上,两掌突然地暴涨一倍,泛出殷红血淋淋模样,煞是吓人。   掌势一吞一吐,虽然正锋被秋月寒避过,偏锋却扫中他左身,唰地,他连翻带滚,落向右侧草地上。   他宁可自己受伤,却不忍心伤害疯子,这种打法怎会蠃?疯子哈哈大笑,腾身、掠劲、吐掌,又是致命一击,猛虎终归猛虎,气势锐不可挡,小刀儿见状,又如先前,侧攻而上,但距离还远点。掌劲无法完全发威,并不能阻挡疯子,右手一扬,飞刀已准备发射,猝地,秋月寒急叫:“小刀儿,不能用飞刀!”不顾疯子,竟然窜向小刀儿,企图阻止小刀发射飞刀。   小刀愣住了,想不透他为何如此。只此短暂误差,疯子双掌尽吐,不但劈得秋月寒口吐鲜血,也将形势未停,飞刀不知是否要出手的小刀儿,结实打了一掌胸口。硬是叫他受了内伤,摔了回去。   疯子露出狂傲喜悦,狞狂大笑,“哈哈哈……你们死定了!”   掌出,身腾,宛若一座爆发的火花,噬向两人。   小刀儿落地,胸口疼痛,口角挂血,见疯子又至,那种快速,使他眼花,自然反应,眼眸似乎瞄准疯子咽喉,飞刀已出。   “小刀儿,不可以!”   秋月寒伤重的身体死命地撞向小刀儿。   飞刀已出,快得就像看不见的流星,忽然间撞破屋瓦而落下,只觉眼花。无法觉出这是怎么回事。   飞刀已出——小刀儿自认百发百中的飞刀,连灵异天下无双的雪神貂都逃不过,何况是人?飞刀过处,带起一道青光,就像一条青色丝,亮丽透莹光地挂在空中。   疯子掌劲仍吐,他感到青光射来,却不想躲。   秋月寒撞向小刀儿,人往左倾。   疯子双掌已印在两人左、右胸。   啪然声响起,两人哀叫往后撺,天空撒出如雾状的鲜血。   疯子并没倒下,飞刀也没插在他咽喉。   小刀儿的飞刀果然失手了,百发百中的飞刀已然不行了。   疯子没倒下,但一时也煞不住那种狂嚣之气,脸色微微抽动,从肩井穴上拔出那那五寸长的飞刀。   飞刀还是百发百中,只是当时换了目标,秋月寒的拼命阻止,使小刀儿不得不临时换目标。   他的飞刀是从心里发出,心一动,刀就出,虽然秋月寒没撞向些,刀已出,但秋月寒的声音己影响他心灵,所以他的飞刀才会改了方向,否则疯子现在可能没有那种又怒又惊愕的表情。   只一顿,疯子又恢复狂态,狂吼:“死来,死来……哈哈……”   肩井穴受伤,只能暂时使他攻势受阻,却无法阻止他使用武力。   这一波掌力,实在让你觉得,他像是根本没受伤,带得方圆十丈如刮暴风雨。   小刀儿伤得不轻,秋月寒更不必说,两人落在一堆,实在无法躲过此劫,不得已,小刀儿又拿起飞刀,估且最后一击,闪身挡住秋月寒,就要射出。   眼看疯子已经罩至,秋月寒突然大喝:“住手——”他拉开小刀儿。“他是你爹——”   秋月寒说出这句话,就像一条烧得透红的金条,捅向小刀儿背心。   他是谁的爹?“他是谁?他是谁?”   眼前这位疯子?他会是小刀儿的爹?这太不可思议了吧?小刀儿傻愣愣地瞪着眼前这位乱发披肩。衣衫破碎,还带有血痕的疯老人他就是我爹?那眼晴闪亮,鼻梁高耸,瘦高的身材,现在感觉,是多么类似镜中的我,多么亲切!   疯子也惊愕地呆在那里,两颗眼珠贪婪而惊异地瞪向小刀儿。喜悦、不信、温柔、慈祥、诧异、激动……随着他眼神交错,复杂地露出来,一双右手举在空中,不知要劈向谁,自己的儿子?“他是春来生的,公孙楼,也是你儿子!”秋月寒急快地又重复一遍。小刀儿嘴角在抽搐,多少年来和母亲相依为命,老早就没有父亲的印象,如今突然冒出一位父亲,他竟然是个疯子。他眼神茫然而祈求,已经失去了母亲,他要拥有自己的父亲,不愿再当孤儿,纵使父亲是个疯子,他还是父亲。   疯子也在发抖,双手已揪向灰白的头发,扯着、狠拉,就像是要拉掉一切事实一般。   “春来……”他哺哺念着。   秋月寒急忙含笑道:“没错,春来,他是春来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叫小刀儿。”   “春来……我儿子……儿子。”   疯子颤抖着瞄向小刀儿。   秋月寒点头:“小刀儿。”   “春来……春来……”疯子念过数遍,突然笑起来:“春来,春来是谁?”   “春来是你夫人,你的妻子、老婆……”   “妻子……老婆……我……妻子……哈哈……”疯子狂笑起来:“我没有妻子,没有老婆!”   秋月寒本以为他会幻起记忆,没想到他仍然如此,急道:“你有。你的妻子就是春来!”   “没有……没有……”   “有!春来,你有儿子!”   “没有!没有……我没有妻子……没有儿子!”   疯子边吼边退,不知是不知,还是不愿接受,身躯抖得厉害。   小刀儿眼中含泪,身形也在抖,整个心就像千万双尖刀在戮。   “有妻子,有儿子,他就是你儿子,公孙小刀——”   秋月寒不停地家强音调,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疯子抽搐,痉挛地瞧向小刀儿,又不停地转向秋月寒。   “我没有,没有!没有——他不是我儿子,我没有儿子,没有——”疯子又发了疯,警惕、栗悚地转头急奔。   小刀儿追前数步,停了下来,心头一阵悲戚,毕竟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一时使他心情不能平静,追去又有何用?秋月寒想叫,谈何容易,黯然伤神不已,回望天际,竟也一片乌云,苍茫不开。   小刀儿转身,淡然而怅叹,道:“老爷,他真是我爹?”   “嗯!”秋月点头。   老爷没有骗他的必要,他也没再追问,他知道若该说,老爷不会不告诉他,若不该说,要求他,反而是在逼迫他。   “走吧!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养伤,我再将一切原因告诉你。”   秋月寒领着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标地走着。   偌大的天地间,好像就没一处是小刀儿的避难窝。   借了一间农宅,虽不甚高雅,却也清静,两人理伤一番,身体已感舒适多了,只是心中那块铅,仍然坠得沉甸甸的。   两人围在农夫送上来的清淡晚餐,静静地食用,直到用完,秋月寒才说:“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原谅我,没告诉你,你爹还活着。”   小刀儿道:“老爷别如此,要是能说,我娘也不会瞒我。”   他心中一直沉重,有如此的疯子爹爹,不知道说不定反而比较好。   秋月寒长叹道:“你爹的不幸,也就是整个公孙府的不幸,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想不出好的方法来解决,直到现在……”   他眼晴瞧向小刀儿,似乎在说:“直到遇了他,才想出方法。”   他到底想出了什么方法?他很快自己问答:“我一直希望将你培养长大,并传你功夫,使你能出人投地……”   轻轻一笑:“没想你的武功竟如此高,我是白费心了。”   “若非老爷指点,小刀儿运气、内劲又何能收发自如?”   小刀儿仍十分虔诚地说出心中的话。   秋月寒长笑一声,瞑想一阵,继续道:“你爹本是公孙世家的得意弟子,严格地说,他该算是我的堂哥。”   小刀儿惊愕地盯向秋月寒,他不知自己和秋月寒,还有如许之亲戚关系,但又何必加上严格地说、该算是等字呢?秋月寒解释道:“他是我伯父的徒弟,曾经伯父说,要收他为义子,因为伯父膝下无儿女,便后来伯父突然去世,此事也就未能正式收养。”   “我爹他该知道此事吧?”小刀儿问,是因为他爹精神失常,行径有违常人。   “他知道,但却因此而闷闷不乐。”   “他就因而精神失常?”   “不清楚。”秋月寒感叹不已:“那时他还算正常,但有一天,也就是公孙世家要选择下一代继承人之时,他就有点不大正常了。”   “老爷……公孙世家不是只传长子……”   “不错!”秋月寒道:“但是当时大伯已去世两年,而他并没有儿子,问题就出在此,”顿了一下,他继续道,“你爹虽然没有正式被认养,但那时人都如此认了他,至于义子能不能继承,公孙世家并没有规走,此事就此十分棘手!”   小刀儿问:“我爹呢?他当时是以何种身份在公孙府?”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是何身份,也没表现此种身份!”   秋月寒感触良多,又道:“也许他说出来,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模样。”       第十四章 梦魂玉露     小刀儿在苦笑,笑得实在很苦,比哭相还让人感到不忍瞧他。   秋月长叹,继续道,“为此,父亲召集众亲属开会,准备决定方法,结果大家一致认为,养子不能继承公孙世家的职位。”   小刀怅然道:“这本就应该你们自己嫡亲继承才合理。”   他虽然如此说,却能体会出当时父亲所受的打击是何等地大。   否则,他也不会要秋月寒还他位置,说他武功不足以代表公孙世家。   想到武功,小刀儿不解地问:“公孙世家继承权,跟武功又有什么关系?否则——”   秋月寒叹道:“问题出在父来临时改变了规矩,他说要选出武功最高的人当继承人。”   他苦笑道:“当时除了你爹外,功夫就属我最好,如今你爹失去资格,公孙世家因而由我接掌。”   他的苦笑,可以看出当时的无奈。   “原来如此。”   “当时父亲宣布这项消息过后,公孙楼……”秋月寒解释:“你爹本是孤儿,是以伯父赐为同姓,所以你的姓氏并非我们所赐。”他又道:“你爹听到这消息,突然间就失踪了。”   “他去了哪里?”   小刀儿追问这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傻,既然是失踪,怎又会知道他去哪里?   秋月寒仍然照常回答:“不知道,府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   “那……我爹有没有再回来?”   “有!”秋月寒怅然道:“岂知,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晚上,他回来了,那时我正在睡觉……他进入我的房间,就已那副样子……”   小刀儿见他似乎怕自己受不了而不愿再说下去,苦笑一笑,他道:“没关系,您继续说,我受得了。”   多少次痛苦都忍了过来,还怕这一次?只是双手在桌底下不停地抖着。   “唉……”秋月寒道:“他发疯地攻向我。虽然他武功比我高,却也差不了多少,那次他没得逞……后来他又每隔一个月来一次,武功却出人意外地增高许多,终于在第……第四次吧……他打败了公孙世家联手,只是那时大家已认不得他……”   他停下来,目光盯住小刀儿,似乎决定该不该说出另一段事。   “老爷……您说!”小刀儿祈求。   秋月寒站起来,随着暗窄墙边走去,墙边小田字窗一片黑暗,就像灌了黑雾般,让人无法瞧见一切而兴起哀戚心灵。   “你爹他打蠃众人后,突然闯入后院东厢房……”秋月寒终于说了。   “你爹因此占有了你娘……”   小刀儿干涩一笑,他还是位私生子,以前别人说的都应验了。   私生子,好难听,好侮辱的名称,小刀儿不愿接受都不行,但最让他难过的是,这几个字也侮辱了他母亲。   自己受辱没关系,但母亲……他悄悄垂下头,瞧向那,就是不听话而发抖的手。秋月寒走过来,抚着他头发,竟也觉得自己的手十分僵硬而木讷。   “一切都会好转的。”   真的会好转吗?是让时间冲刷麻痹的心灵?小刀儿不停地自嘲。   “此事后来我娘才告诉我……”   小刀儿问:“还有谁知道此事?”   “除了几个较亲的人,其他佣人并不知情。”秋月寒道:“虽偶有传言,但日子久了,也就淡下来了。”   “那……我娘和我爹……他们以前……认识……有感情吗?”   “也许有……我娘曾说,看过他们在一起……但不会很熟。”   有这么一点就好,否则小刀儿不知该如何面对已死的母亲和发了疯的父亲。   “后来我娘……她如何了?”   “你娘受次遭遇后,痛不欲生,后来被我娘劝阻,也因而怀了你。”   “她一定很痛苦的……”小刀儿抽搐地说。   秋月寒安慰道:“先前曾是,后来却较平静,因为事后你爹还偷偷回府看过她,要带她走,但你娘见他疯疯癫癫,不敢跟他去。从此以后,你娘就抱定跟他的决心,而一生未再嫁人,但你娘……”   “娘……”小刀儿禁不住己滚下泪珠,却又赶忙拭去。   “在我们隐瞒下,你娘顺利的生下你,我也收下她和你。本来,我想要她找个婆家……   但未被你娘接受。”秋月寒道:“这种事久了,终不好瞒。”   “我娘好苦……”   秋月寒叹道:“你爹的事也在这几年平静下来,不幸在你七岁那年……”   小刀儿还记得那天是寂静的晚上,他还跟湘雨玩捉迷藏,很累,一回房没洗澡就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母亲尖叫,张开眼睛,有位长满胡子的大汉在撕母亲衣服……突然母亲不叫了,他现在知道是被点了穴道,随后屋外起了一阵骚动,大汉已惊惶逃逸。   “这是一个诡计……”小刀儿悲怆道。   “不错,我懂,但是你娘百口莫辩,在众人指指点点之下,她只好离开公孙府。”   小刀儿悲愤不已:“那人好狠!”   秋月寒也无奈地苦笑,“自你离开以后,我时常打探你爹消息,但除了一些风声外,都无着落,都不知如何告诉你娘。”   “老爷,我娘只会感激您,不会怪您的!”小刀儿还记得,秋月寒以前时常照顾他们母子,感激之情已深烙心坎。   “事情一直发展到今天,以后的……唉!将不知如何?”   秋月寒感概不己,坐回长板凳,烛光照耀下,他的脸憔悴而蜡黄了许多。   小刀儿又何以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已发了疯的嫡亲父亲?见着他发疯的情境,不就是等于自己在发疯?在受人嘲笑?   他时好时坏,现在连春神的琴音都治不了他,谁能治得了他?   “我爹他……他好得了吗?”   秋月寒突然露出欣喜,道:“也许会好,你可知道你娘为何要你去找药?”   “其中……一味遗失了。”   “在哪里?”   “以前我住的小房间。”   秋月寒虽心中感到可惜,但也不忍心责备,道:“也许只要有一颗就够了,你别太在意才好。”   小刀儿道:“我还可以回大漠去捉……”他知道这机会并不大,以前那双赤眼狐就花了他三年时间,现在更不哓得要多久——又少了一只。如此想,终是让自己希望更强烈些。   秋月寒道:“现在须要先找到你爹。”他道:“不论你爹杀人或被杀,都不好。”   小刀儿深深吸口气,平息心中一切哀愁,虽然知道自己父亲是疯子,但也拂去了孤儿两字,亲情留人间,又有何等悲哀的?   “我现在就去找。”   “你……不等明天?”   “不必了,我放不下心……”小刀儿也捺不住漫长的夜。   “你的伤……”   “不碍事,倒是老爷您……”小刀儿反而关心起秋月寒较自己为重的伤势。   “您跟我离开,找到公孙世家地头,您再留下如何?”   秋月寒知道如此最恰当。点头:“好吧!这些日子苦了你。”   找疯子,并不很难,但若他躲起来,就不容易了,尤其这疯子武功绝顶,说不定到海岛一藏,什么人也甭想找到他。   所以小刀儿边找疯子,另一方面却想寻找那位难兄没了和尚。   和尚曾说他寻人功夫没法比,这点小刀儿也相信。   否则他又怎能寻得到住在长白山的小刀儿呢?   寻了两天,和尚没找着,却在太行山区碰上了苏乔,她也是寻疯子而来。   “什么?疯子是你爹!”苏乔瞪大眼睛,简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小刀儿苦笑:“难道我会到处认爹不成?”   “这……太令人感到意外了。”苏乔吃吃一笑,道:“现在想起来,真的有点像你,尤其身材都长得那么高!”   “不像行吗?”   “很难!”苏乔娇柔一笑:“你终算有了一个亲人。”   小刀儿苦笑:“老天爷终是不愿意送我一个完善的东西!”   “别泄气了啦!”苏乔道:“终有一天你会如愿以偿的。”   “不可能!”   “怎么会?你怎么没信心?”   小刀儿苦笑:“不是我没信心,而是我根本没什么愿望,谈什么如愿?”   “看你!”苏乔白他一眼:“这么消极,你不想找你爹,不想医好他的病?”   “谈何容易!”小刀儿叹口气,道:“你有何方法可以找到他?”   苏乔道:“也许可以用琴音引他出来,不过我的琴音只能传出五十里,超过了效果就不好。”   “总是比满山乱转来得好!“小刀儿道:”若有没了和尚在,可能就容易多了。”   苏乔瞄向他,叫道:“我不想跟他在一块,油嘴滑舌,真拿他没办法。”   “他该不回如此……”   “谁说不会?”苏乔叫道:“现在连你都有一点被他感染,还说不会?”   小刀儿苦笑:“这不是油嘴滑舌,而且是看得开,我再不看开非得发神经……”   突然,他觉得这句话有点冒犯了他爹,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好啦。好啦!我只是说着玩的,你却如此认真!”苏乔道:“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她道:“我只是觉得,现在不宜和光头和尚碰面,他对我还有少许误会。”   “他原谅你了!”小刀儿道:“否则他不会摘下你面巾,对了!”他掏出没了给他的丝巾,道:“他要我将这丝巾还给你。”   “我不要了!”苏乔白他一眼:“你懂不懂,女人是有矜持的,都被你们男人用过的私人用品,我怎能再用?”   小刀儿不禁脸颊一红,困窘地楞在那里,“那……这……”   小刀儿捏着黑丝巾,不知如何是好。   “好啦,我懂你的好心!”苏乔接过丝巾,走向较高处往道山涧弹去:“就让它飞吧!   落在哪里,就属于哪里。”   黑纱随清风飘卷,十分有韵律,渐渐落于山涧。   小刀儿也觉得如此处理,算是妥切。   他道:“你接受光头和尚了,也该相信他早就原谅你了吧。”   “挨于他一掌,你说这笔怅如何算?”苏乔故意嗔叱叫道。   “这……我……”小刀儿不知如何是好。   苏乔心想算了,老找他出气也不是办法,没了仍是一点也沾不到边。   她道:“再说啦,碰上了再说,他虽然心中不记仇,但那张嘴,谁没被他挖苦过?”   小刀儿干笑道:“他就这副德行,不过他是善良的。”   “善良得令人难受!”苏乔转开话题:“现在也不可能去找他,不如先寻附近山区,你以为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儿道:“听说疯子……我爹那样的人,好像都有个固定行踪,你知道他会去何处?”   苏乔道:“该去的都去了,就是没找着。”   “春神师父呢?”小刀儿道:“她该知道更清楚,你问过没有?”   苏乔道:“她已经说了全部地方,她都去了,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证。”   小刀儿搔搔头,硬是想不出他爹会躲到哪里去。   突然苏乔问道,“你爹知不知道你是他儿子?”   “不清楚,好像知道,又好像十分迷糊……”小刀儿对于当时疯子的表情,不感肯定。   “你说说看,当时情况,尤其是公孙秋月说出事实的一刻。”   小刀儿回想道:“当时他愣住了,喃喃念着我娘名字,又瞧向我,后来就迷糊,终于又恢复原态,狂奔而去。”   苏乔突然地喜悦拍手:“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你……”小刀儿不解地望着她。   “他可能会去你娘那里。”   “我……我不懂。”   苏乔解释:“你爹病症,时好时坏,当他愣住时,也就是清醒时,而疯子的思绪十分单纯,只要印在心中,就可能支配他行动,就像他每次病发,一定会往公孙府闯的道理一样。”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小刀儿恍然而叫,突人觉得不对:“可是,我娘已经去世了,而且他又不知道我娘以前住在哪里?”   苏乔道:“我不是说过你爹时好时坏,就像上次秋月寒和慕容世家比武一事,他怎能找到庐山去?”   “有道理,我们快走!”   两人霎时掉头,奔往渭北方向。   清河依然纯美,宁静,不沾一丝都市喧哗的气息,像是一位典雅隐士居处,透着灵气。   山边那座墓碑已因日晒雨淋,朝露湿润的青苔,又经酷阳晒黑,黑焦斑点交错于青苔中,才几个月,小刀儿他娘的墓碑已回归自然,看不见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   公孙楼果然在此,他跪着,身形似乎已溶入天地间的一部分,静悄悄地伏在那里,宛若凸出地面的石头,让人觉得他本就是属于那个地方的东西。   “爹……”   小刀儿渐渐走近,声音硬咽,多么希望他爹能回答,又不敢尝试,深怕他爹一开口,就会从他眼帘中消失一般。   见他爹破碎衣衫,凌乱头发,又脏又黑的皮袄,破得好像是被火拷焦脱了水的牛皮,那又是经过多少折磨的代价?   小刀儿不忍再惊动他爹,让他爹多一份宁静、安样,他的岁月曾有多少是如此安静地过?   “爹,您好可怜……”   小刀儿心头不停叫着,眼眶也红了,恨不得扑过去,将他抱得紧紧,告诉他您不必再受到折磨了。   远处阳光已暗了下来,为什么今天暗得特别快?连霞光都带着浓浓的云。难道也想哭一场?   琴音响了   从远处来,却听得清清楚楚。   小刀儿惊愕,本是说好该在此时弹出,但现在却如此不愿琴声出现。   可惜苏乔在远方,无法阻止她。   公孙楼也惊醒,第一眼看见的是小刀儿,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喜悦。   “爹,是我!”小刀儿含笑,轻轻地,他希望没有惊动他爹才好。   公孙楼不禁退后,并没站起来,而是以手代脚,往后移动,拖着两双僵直的脚,眼神已由喜悦转为警惕。   “爹,我是你儿子,小刀。”   小刀儿想跨步前去,突然公孙楼大吼:“别走过来!”   两脚似乎因跪过久而僵硬,站起来时有点晃荡,较不容易支撑身形,但两双手已摆出姿势,想拒敌。   小刀儿不敢再走一步,轻声道:“爹,我是春来的儿子,也是您的儿子,您记得吗?娘的名字叫春来,我叫小刀儿……”   “春来……”公孙楼茫然地瞄向墓碑,又想冲上去抱住它,他只跨两步,猝然止步,又对小刀儿戒备。   他冷喝道:“你是谁?是谁?”   “爹,我是您儿子!”   “我没有儿子……有吗?有吗?”公孙楼突又转向墓碑,悲哀道:“春来,你有替我生儿子吗?有吗?有吗?你说!快说!”   小刀儿强忍心头悲怆,道:“爹,您走后,娘就生了我……”   “有吗?有吗?春来你说话啊!不说是不是?不说就没有了?”   “爹……”小刀哽咽道:“娘她……她已经去世了。”   “住口!”   公孙楼突然大吼,怒脸像会涨裂,“你废话,你娘怎么会死?她还活着,你乱说,乱说,你娘还活着,你却说她死了,你胡扯、说谎、你乱说,你不是她儿子,你是坏人,是你杀了她,是你,一定是你——”   他不愿接受春来已死的事实,没想到小刀儿无意中说中他心坎,使他清醒的心灵再度崩溃。   “你乱说,她没死,凶手一定是你,你不是她儿子,我要杀了你——”   腾身一掌就劈了过来。   “爹!你镇定些!”   小刀儿可就顾虑多了,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避免伤害他,出手之间,总是畏首畏尾,不得已情况下,只好游斗,利用自已卓越轻功,以减少对方损伤。   公孙楼几击不中。心中更是大怒,一出手全是拼命击掌。   苏乔琴音更急,却收不到效果,公孙楼仍神智皆迷,不能自制。   盏茶功夫不到,小刀儿衣服至少被撕出十余道裂缝,血痕也不在少数。   “爹,您听我说,我是您儿子。”   “放屁,你是凶手,害死春来的凶手,是春来说的!”   “凶手——你是凶手,否则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我儿子?你是冒充的,凶手——”   公孙楼越骂,神智越坏,那股疯劲,简直像长江骇浪,滚腾而来。   琴音已停,苏乔飞掠而至,加入战圈。   小刀儿急道:“为什么不弹了?”   “没有用,他排斥力十分强。”   “那怎么办?”   来不及回答,公孙楼已吼道:“原来凶手是你们两个!哈哈……”   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不但出手快,连骂吼也震人耳膜。   两个联手,又采取游斗,已扳回形势,现在反而使公孙楼手脚凌乱,乏于奔命。   苏乔道:“先累倒他,消耗他的功力,我再用琴音。”   “有效?”   “总得试试!”   小刀儿如松鼠般在林中跳上跳下,耍得公孙楼团团转,不禁又苦笑,又难过。   儿子竟然在耍老爹,除了他,似乎很少人会碰上这种事。   他道,“照这样子,就是转上三天,我爹也未必会累!”   苏乔道,“你想硬拼?”   小刀儿道:“我们合作!”   他们果然合作了,两人保持一前一后或一侧,不停地联手攻敌。   只见苏乔喝一声,单掌劈向公孙楼左臂,右手准备随进拒敌。   公孙楼哈哈大笑,身形不动,只用有手连看都不看地封出掌力,他要对付的还是小刀儿。   岂知,小刀儿却在此时丢出石块砸向他手心,人已往苏乔方向窜去。   公孙楼不看人就得吃亏,他只觉得有巴掌大的东西攻来,想必是对方手掌,劲道又加了三成,一罩之下,碎石成粉。   此时,小刀儿和苏乔已狠狠地合力将公孙楼震出三丈余,跌得十分狼狈。   公孙楼哇哇大叫,不甘受骗,登时又反攻而上。   此时,换小刀儿在侧面,苏乔正面击出层层掌影,锐不可挡。   小刀儿却弱掌绵绵,像一团棉花球般,力道十分薄弱。   公孙楼前车有鉴,心头有了准备,大喝出口,仍然佯攻苏乔,突然疾速转身向小刀儿,他以为诡计得逞,掌击人,他已在狂笑。   小刀儿果真如棉花往左吹去,在有预谋下,很容易连开掌劲。   轰然巨响,公孙楼双掌全劈在一较合抱大的白杨树,硬将树干打断。   此时苏乔也给他一掌,又是一个踉跄,害他差点碰上倒下的树干。   为此虚实相用,整得公孙楼哇哇怒叫,抓起白杨树就摔砸两人。   两人目的在消耗他体力,总是以技巧避开,虽是如此,却也十分危险,经过一个时辰下来,也吃了好几次火辣辣的掌劲。   不过公孙楼已是显出疲惫,气喘不止。   苏乔急道,“我去弹琴,你等他静止时,马上点他睡穴,知道吗?”   “他静止,不就恢复……”   “不成!”苏乔截口道:“琴音虽能让他平静,这不就也让他得到喘息?如若他恢复过快,琴音说不定失效了。”   “好!”   小刀儿已明白道理,出手更加袂速,希望苏乔能脱身。   苏乔很快就掠过现场,马上弹出琴音。   公孙楼起初攻势加快,但不久已慢下来。   “我……你……”他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爹,我是你儿子。”小刀也收招,静静地走向他。   “你……你会是我儿子……那……春来?”   公孙楼茫然地转向墓碑,想寻求一些记忆。   小刀趁他转安之际,已然快速出手,点向他背面至阳穴,他已应指而倒。   “呼……好险!”   小刀儿嘘口气,又点了他几处穴道,才转向苏乔,叫道:“苏乔,成功了!”   苏乔抱琴惊掠而至,拭去香腮汗珠,嘘气道:“好险!”   她竟然和小刀儿同样表情和语言。   小刀儿将他爹扶靠树干,第一次触及亲人身体,竟然如触了电般抖了起来。脸上一道道深深皱纹,又承截了多少年辛酸岁月?不禁将他搂向怀中,深怕不小心就会突然消失般。   “爹……”   苏乔也感受一份悲戚,掏出白绢丝巾轻拭小刀儿额脸,再擦向公孙楼,在他熟睡中脸上,竟然也是显出慈祥面容。   “你有办法医我爹?”小刀儿问。   苏乔道:“我没有办法,若有办法,我和春神师父一定会治好他的。”   小刀儿深深吸口气,伥然道,“本来我有药,听说可以会治好我爹的病,结果掉了一颗。”   “什么药?”   “雪神丹和赤眼丹。”小刀儿道:“赤眼丹掉了。”   苏乔露出惊愕神情:“若有这些药,你爹复原的机会很大……你认为能找到失药……我是说你知道丹药是如何失去的?”   “不晓得。”小刀儿苦笑。   “如此看来……”苏乔沉思半晌道:“用药、医病最拿手,江湖上要算百里奇最为高超,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小刀儿喜悦道:“他是神医,不致于束手无策,我该先去找他才对。”   “可是百里奇神医行踪飘渺……不好找。”   小刀儿信心十足道:“以前,没了和尚曾经带我去巫山找他,我认得路。”   “那好哇,我们赶快去!”   木屋还在,草药还在,百里奇也还在。   他正为公孙楼诊伤。   只见他灵巧右手曲出食指,运足功力,一指戳向公孙楼胸前大穴璇玑、紫宫、巨阙、神封、玉枢,然后指头轻轻推拿,经过盏茶功夫,公孙楼身体红筋已浮起。   “小刀儿,快抵住你爹头顶百会穴,输出功力!”   小刀不敢怠慢,马上照办。   真是逼人,公孙楼脸色通红,身体似乎胀肿少许,像充了气一样。   百里奇马上借小刀儿深厚的内力,寻找穴道,只见真力过处,穴道就长了小肉瘤般凸起,真气一边,肉瘤则跟着流窜。   半刻钟已过,百里奇已满头大汗,小刀儿也差不多,但他不敢分心,没有神医指示,不敢松去功力。   “奇怪……”   百里奇似乎找不到应该有的症状,而皱眉头。   “照理来说,精神失常,其中会一定有所反应迟钝才对……”   他又再从头索寻一遍,情况仍是一样。   “少商脉和少护脉虽然较弱些,但也不是该有症状……”   苏乔拭去三人汗珠,问:“神医,公孙老爷的病因很难找?”   百里奇轻轻点头:“有一点!”转向小刀儿:“你改反向运气,行动稍微加快。”   小刀遵行指示,改反方向行动。   公孙楼身体又胀了许多,也更红润,就像个面人一样。   百里奇凝神揣思,反复在其身前、身后找气,足足又过了两刻钟,仍不得要因。   “难道会是……”   突然他撤回指劲,拿出金针,似要做一项决定,深深吸口气,平静一下稍累之心情。   “小刀儿,快撤功力!”   他叫得很急,小刀儿有点愕然,但马上照他指示,撤回双手。   公孙楼此时因内劲往头百会穴道,身形抖颤了一下。   此时百里奇迅捷地将金针插上百会穴,五寸长的金针没入脑中。   小刀儿和苏乔不禁皱起眉头,须知脑部最为脆弱,若受到伤害,尤其是有个东西插入,十次九次是死定,百里奇却如此快速地将金针插入。   慢慢来,倒也是能让人接受。如此快?除非百分之百准确,否则就有丧生之险。   百里奇不只插上一只,还在公孙楼眉心神衣穴插上一支。   昏迷的公孙楼,此时陡地张开眼睛,射出青光,像把利刀,但随即消逝,眼皮也合上了。   百里奇再点他数处穴道,替他推拿一阵,公孙楼殷红肿胀的身体才慢慢恢复原状。   他抽出两枚金针,针头俨然有半寸是透明水冰东西,像要滴出的小水珠,极小,差不多像毛发的尖端那么细小。   百里奇凝视后,马上拿出白绢,又从屋旁摘下一片通白竹药形小药片,拧出汁液,滴在绢布上,然后将金针往上面一沾。绢布变成紫青,十分明显。   百里奇此时才有了笑容,“是了,原来如此!果真是如此。”   “前辈……”小刀儿亦喜悦的脱口而出:“我爹的病……”   他知道百里奇会说出原因,是以并未再说下去。   百里奇长叹道:“好一个梦魂玉露,实在让人防不性防。”   苏乔愕然道:“神医,您是说公孙老爷中了梦魂玉露,才精神失常?”   “嗯!”百里奇叹道:“太狠了!”   小刀儿虽关心谁下的毒,但他更关心另一样,急道,“神医,我爹能不能救治?”   “治是可以治的,但有点棘手,你不必太过于操心,我们好好商量。”   三人走向那张用巨木切成的像是秋海棠叶子的桌子,坐了下来。   小刀儿急问:“那梦魂玉露又是何种药?它的药性如何?”   百里奇道:“梦魂玉露只产于天山寒冰崖那万年冰窟中,十分难求,汁液如露珠,是以有玉露之在。其功效则能使人神智失常,如梦如魂,故而叫梦魂,花叶六瓣,透明如冰,状如星星,又叫做星星亮,大小不及一颗齿大珍珠,其量又少,而且在皑皑白雪中,难寻程度可想而知。”   小刀儿问:“除了能让人神智失常,还有其他功用吗?”   “据我所知,没有了。”百里奇道,“大凡是精纯于某种药效者,其他功效则相对减少,而梦魂玉露,正是此类最佳者。”   小刀儿闻言,稍加放心。   苏乔问:“这毒药该如何使用?”   “很筒单!”百里奇道:“此药无色无味,就像清水,而且除了还珠草以外,任何方法都检验不出来,只要将它倒入茶中,水中,让人服用,药抵脑髓,自然形成精神失常。”   他指向方才所采的如竹叶的小草:“那就是还珠草。”   两人顺目瞧去,再收回目光,小刀儿问:“可是听秋月寒说,我爹是渐渐加重病情的。”   “这好解释!”百里奇道:“玉露药量较少,发作症状较慢,较多则较重。”   苏乔道:“也许那人不让你爹一次就严重失常,才分批下的毒,因为突然的病发,很容易引人注意,或许那样,他就不能得逞什么诡计了。”   小刀儿稍带怒意:“那人好可恶!”   百里奇轻轻一叹,复又道:“我将此药在人体内的作用告诉你们,因为它很特殊。”   小刀儿和苏乔凝神倾听。   “梦魂玉露本身并没什么毒性,但它能滞留脑髓,并分泌一种物质以麻醉……或者说控制脑神经,因而使人失常。”   “但为何苏姑娘的琴音可以暂时治好我爹……”小刀儿问。   百里奇道:“一方面是苏姑娘的琴音有种种功效,用来杀敌则用残字诀,可震破耳膜,若用来治伤,可用顺、畅,两字诀。诸如种种,都是以琴音影咱人们心绪而达到目的。我想,苏姑娘对你爹所弹的,是静字和愁字两诀,可对?”   苏乔颔首:“没错。”   百里奇又道:“这又得扯回玉露的药性。它平常聚集脑髓而形成病状,疯癫则生,既是疯癫,整个生理和心理必定失常,也就形成了玉露的更加聚集力,则玉露聚集力将会松驰,甚至随血液流窜全身,直至下次凝聚时,病再复发。”   难怪公孙楼时好时坏,原因就在此。   小刀儿问:“后来苏姑娘和琴音快治不住,是否因我爹功力增强而抗拒了琴音,跟药物无关?”   “可以这么说!”百里奇道:“但另一方面,也因你爹功力加强而使本身体内自主力增高,无形中影响了玉露的凝聚更坚强,发病时也就更不好治。”   苏乔问:“可是当时您要小刀儿行功催气,不就是加重它凝结。”   百里奇笑道,“那是先前,后来我要他倒行真气,就是要冲散玉露的凝结力,然后以金针取治少许,方知此为何物。”   他补充说明:“当时我只是假设而己,幸好不负揣测。”   小刀儿突然眼睛一亮道:“老前辈,您的金针能沾出少许,如此用多几次……”   百里奇摇头轻笑:“理论上是可以,但实际上有许多困难。”   他说,“其一,金针插入脑中,危险性大,其二,每次要倒运真气,对你爹身体受损不小,其三,金针每次只能沾出少许,不知要沾多少次方能奏效。有了这三点,除非万不得已,不该用此方法。”   小刀儿脸颊一红,他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幼稚。   苏乔立时接口,想替他解窘,她道:“那该如何解去梦魂玉露之毒?小刀儿的雪神丹和赤眼丹能不能?”   百里奇笑道:“这件事,似乎他娘早知道,是以要小刀儿去寻人间奇药。”   他又道:“不错,只要有这两种药,玉露之毒自然可解。”   小刀儿急问:“少了一样赤眼丹能不能解此毒?”   百里奇神情转诧异了:“你没找到赤神丹吗?”   他明明看见小刀儿猎着赤眼狐,见他如此询问,心情十分讶异。   “掉了!”   “掉了?”百里奇苦笑:“如此珍贵的药……”他突然觉得不该说这番话,马上改口:   “若少了赤眼丹,恐怕无法奏效。”   小刀儿望着床上的父亲,怅然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奇道:“要解玉露之毒,先必须以赤眼丹之毒性溶合玉露之中,那时赤眼丹之毒将会运行全身,也将玉露之毒引出脑髓,然后用解毒圣品雪神丹中和毒性,则可痊愈,若少了赤神丹,恐怕无物可溶合玉露了。”   他再补充:“你娘要你找许多药,最重要的还是雪神和赤眼两味,其他的可能是养脑固身之类,以便和着主味药一起,使你爹身体少受损伤。那些药,我想我能配制,你不要操心。”   “多谢神医。”   小刀儿并没有多大欣喜,因为少了主味药,副味再多也起不了作用。   “唉!”他长叹,转向窗口。   忽然他眼光落在墙角一堆药,似觉很眼熟,不禁走了过去。   是的,就是这些药保住了他的雪神丹,是这些药让秋月寒中了毒。   虽然下毒的是公孙断,但他一生也忘不了这点药。   “神医,这些药……”小刀儿在问:“它从何处来?”   百里奇道:“这药是公孙断配的,上次在替公孙飞雾治伤时,他已经用此帖药医好他儿子内伤,我觉得其中几味十分神奇,才将它留了下来。”   小刀儿道:“神医,那是我配的,公孙断可能从我那里……”   突然他愣了一下,“难道偷我药的会是他?”   百里奇道:“这些药引,是你送给公孙断的吗?”   “不是!”小刀儿道:“当时我将药堆在那间黑暗房屋,他可能事后才去。”他又道:   “以前煎药时都是湘雨姑娘,我想公孙断不至于掉包。”   不管如何,赤神丹失窃,他们已认定一定和公孙断有关。   百里奇回想公孙断在房中研究药经,己觉得他对药十分内行,即是内行,自然对某种药物有所偏好,对于奇药当会窥视。   “我看你还是对公孙断开始查起,说不定会有结果。”   小刀儿也如此认为:“可是他已经不知去向,要找他……”   苏乔娇笑道:“你忘了他那个奴才?就是引没了进府的那个。”   “柳源?”   “嗯,他既是公孙断心腹,多多少少会知道他的下落。”   小刀儿觉得很有道理,得赶快去,但……父亲在这边,十分不安全。   苏乔玲珑心,已猜出他的心思,笑道:“你去没关系,春神师父临行时还吩咐我,要将你爹带回雾山,你走后,我们就去,只是……”   她瞧向百里奇,不知他是否愿意同行?   百里奇笑道:“素闻春神笑乃人间奇女子,老夫心仪久已,若能随同行见上一面,亦可了却多年宿愿。”   苏乔笑道:“春神师父当然欢迎您,她时常提及您的医术和功德,都如此景仰。”   “岂敢邀功自居!”百里奇含笑回答。   小刀儿点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事不宜迟,我想先行告退。”   苏乔道:“记着,别去找公孙秋月,因为他名气大,目标大,你找他,说不定泄了秘密,而后让柳源逃了,最好暗访。”   小刀儿报以感激眼神:“我会小心。”   三人分手,小刀儿近奔渭北,苏乔和百里奇托负公孙楼,返回雾山。   离开将近半年的住处,缠满了蛛丝,结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踩在上面清清楚楚的脚印,冲向那心头那股荒凉、寂廖意,让人感慨万千。   小刀儿立于已经久封多日的母亲神位,感触良多。   拜过三拜,他已将神位拿下,然后点燃烛火,将它焚去。   “娘,孩儿不能带您走,又不愿您在此受孤独,只有火化您,等孩儿治好爹时,再请您回去……”   火花闪烁,晶莹如母亲眼睛,含情地瞧向小刀儿,慈祥笑容挥挥不去。   焚化灵牌,小刀儿再拜三拜,然后开饴寻找床头——以前失窃的地方。   结果还是一无所有,自和上次一样。   “看来只有找柳源了。”   心意想定,他已穿窗而出。   月色挂竹摘,别有一番清静。   掠过东院,他很快找寻到柳源下落。   柳源竟然会在公孙断的书房,坐在那张雕有龙纹的紫檀木太师椅。   龙腾欲飞,就在他头上,依然他就是此间主人。   小刀破窗而入,快逾飘风,脚点桌面,右手截,左手掩。   柳源惊愕,方要瞪眼,起身,小刀右手已戮向他巨阙。左手掩住他正喊叫的嘴巴。   “别叫,否则有你好受。”   柳源惊愕眼神已慢慢退去,他点头。   小刀儿松手,含笑道:“问你问题,最好老实给我回答!”   “什么问题?”   “公孙断在哪里?”   “老爷不是被你逼走,你还来找我?”   “你该知道!”   “我不知道!”   小刀儿冷笑,一手截向柳源眉心。   柳源象是脑震荡,在抖、在抽搐,脸已苍白得吓人。   截搜指果然厉害,中者,则脑袋似要裂开,脑浆好象是被刮光,一刀一刀地慢慢刮。   “我说!”   柳源忍受不住,只好认栽。   小刀儿收回指劲,笑道:“刚才问你,说了不就没事?”   柳源瞪目冷笑:“小刀儿,你变了。”   “如此心狠,是不是?”小刀儿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们会心狠起来,以前我都是对物才下得了手……也许是受你们的影响吧?”   他何尝喜欢如此,但为了父亲,不如此又能如何?   “你为什么要知道老爷的行踪?”   “这是我的事,你不必知道。”   柳源目光闪了一下:“老爷在少林。”   “我不信。”   “你要相信,是你整垮了他,而你又是少林捉拿的人犯。”   “所以他去告状,想利用少林力量报仇?”   柳源冷笑:“终有一天,你会尝到苦果。”   “可惜你现在就要尝到了!”小刀儿举起手掌,慢慢推了过去。   “你要杀我!”柳源惊吓。   小刀儿轻笑,手掌未停。   柳源冷汗直流,已闭上眼睛。   手掌已停,小刀儿有点相信他说的话了。   “若你骗我,小心你的脑袋。”   话说完,人已穿窗而出,如一道无形的只能用感觉的风。   柳源嘘口气,冲开穴道,试去汗水,转望窗外。   月明西斜,二更左右。   他吹熄烛火,也穿窗而出。   那身手,竟也入流,从容不迫。   他从西墙掠出,直往南山奔去。   在他后面,追上来一位青衣人,是小刀儿。   “任你多么狡诈,也得想一想我是谁?”       第十五章 解 毒     两座高耸入天的山峰,中间隔着一道深不见底之深渊,牵通一条宛若长虹的吊桥,藏匿在云雾中,透着一股神秘含意。   公孙断并没去少林,他躲在柳西府,女儿飞燕的庇护下。   “飞燕,你试试看!”   他牵着女儿,硬是要她走过那条通往阴间的奈何桥。   “爹……我怕!”   “怕什么?你是他柳家的人,他不会伤害你的!没什么好怕!快过去!”公孙断强迫似地拉着飞燕,像要将她推入火坑,一点也看不出亲情该有的慈祥。   飞燕怵栗地抓向吊索,双足不听使唤而有点僵硬,想起恨天魔仇三的形貌、行为,她就算再大的胆子也无法跨前一步。   “爹……我怕……爹……”   她以前虽然答应公孙断,要去找仇三,岂知走到此桥,却有种无法想像的恐俱涌向心田,那股勇气和决心都不管用了。公孙断拖了半刻钟,仍不能拖过此桥,两人悬在半桥中,摆摆晃晃。   “你怕什么?你知不知道爹心里有多难过?要不是你,公孙小刀怎会捅出我的事?要不是你学功夫如此之慢,他又怎会在山谷中看到我们练功?如今你爹走头无路,飞雾功夫又未成,你说你爹该如何活在这世上?现在只求你到仇三那儿探查一下武功,你却死缠活赖,硬是不愿去,你要爹如何才能瞑目!”   飞燕悲戚坐了下来,她真希望马上死在这里,就不会有其他压力了。   “爹……我……”   她也不知如何是好,泪珠儿滚落香腮。   “你哭?你只知道哭,爹还没死,你就哭?不知你心目中有没有我这个爹?”公孙断骂了几句,竟然也哭起来:“好!你不愿帮爹的忙,爹已走头无路,爹就死给你看!”   话未说完,已攀向吊索,准备跳渊而死。   “爹!您不要如此!”飞燕悲戚冲上去,将他拉住,手抖得更厉害。   “爹不如此,又能如何?世上已无我立足之地!”   “还有女儿,爹!你不要如此!”   “女儿又有何用?长大了就不要爹了!”   “爹——”飞燕哀凄地哭起来:“爹……女儿去就是了!”   “飞燕……”   公孙断抱起女儿,两人恸哭不已,不知公孙断心灵,是否真能达到痛哭流涕的悲哀境界。   望着前方幽深黑沉沉的山峰,飞燕已感觉到身上赤裸裸一丝不挂,正被狰狞野兽压在身上,一寸寸地摧残自己。   公孙断心中笑得十分冷酷,那绝世武功就快到手了,届时,天下何人会是自己的敌手?   何人比自己儿子还强?一点牺牲是值得的。   飞燕每跨一步,心灵就像刀戳一记,血淋淋地直贯神经,揪痛得足似撕烂全身肌肤。   十数丈的吊桥,数不尽的刀痕。   她就快跨完全程,整个人一点思想也没有,像是抽掉生命的僵尸。   为了她爹,她终于走过去了。   “飞燕,别怕,他不敢对你如何!等拿到秘籍,你就回来。”   飞燕没回答,一步步走向山区,直到消失小径尾端转角处。   公孙断此时才露出狡猾胜利的笑容。   “一切都会好转!飞燕,爹不会亏待你的!”   他已返回吊桥,投以奸狡眼神瞄向深渊,不停嬉笑。   心中在想——也许只有傻瓜才会跳入这深不见底的绝涧吧?方想往柳府方向走去柳源已趁夜寻了过来。   “老爷——”   “是你?你怎么来了?”   “有急事!”   公孙断急忙道:“此地不宜,跟我来!”   两人奔向山头南麓,那里有座刚搭不久的木屋,两人鱼贯而入。   一张床,一条棉被,一盏灯而已。   谁又想得到,堂堂富可敌国的公孙府二当家,会住在如此寒酸的地方?连茶都没有得喝,柳源带上门,清清喉咙,道:“小刀儿在找您的下落。”   “他找我?为什么?”   “不清楚。”柳源道:“他找的很急。”   “很急!”公孙断徘徊走着,沉思不已:“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他就是想不起来。   柳源道:“小的已将他骗至少林寺。”   “他会去?少林寺是他仇家。”   “老爷也是他仇家,他该会去。”   公孙断频频点头:“他如此急着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不停地踱来踱去,沉思不已。   “也许他要赤眼丹。”   “他怎么知道我有……”公孙断疑惑回头,他吓呆了。   “你……”   不知何时,小刀儿已无声无息出现在柳源后面,方才那句话正是他问的。他含笑,“赤眼丹果然在你手中。”   公孙断瞪向柳源:“你竟然出卖我!”   柳源不敢动,因为小刀儿右手已抵住他命门穴,只要轻轻一吐,他马上就得丧命。   “老爷……我……”   小刀儿笑道:“你就老实说,又有何妨?带我来此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老爷……不是……”   公孙断嗔目冷森叫道,“好!很好!算我瞎了眼,竟会看上你。”   “老爷……”柳源可是有口难言,急得直掉汗。   小刀儿笑道,“若非是他,你怎会被逼离开公孙府呢?”   公孙断气怒已极,咬牙切齿,“畜性!原来是你坑了我!”   举掌就要劈向柳源。   “老爷!我没有……”   小刀儿急忙提他衣领,很快带向左侧,避开了公孙断掌力,本来他是有意让他们两人翻脸成仇,但思绪一转,却觉得要找柳源容易得多了,何不放他一马?“老爷您何必生气!他并没有出卖你!”小刀儿道,“他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否则何必大老远跑来此地找你?”   “哼!一丘之貉!”   小刀儿放下柳源回椅上,道:“我跟他来,是因为我不相信他,你不也想想,他若知道这小木屋,他又何必让你带他来。”   柳源急道:“是啊!老爷,这木屋小的实在不知道。”   公孙断半信半疑,道,“你又怎会知道?”   小刀儿笑道,“我从小浪迹山区、沙漠,只要有人迹的地方,恐怕很少能瞒过我,所以我就摸了迸来,躲在暗处。”   小刀儿放了柳源。他却不知该不该走向公孙断,深怕一掌就死在他手中。公孙断目光已转柔和,装笑道:“柳源,我错怪你了。”   柳源呐呐道:“可是……老爷,小的并没甩脱他,而且还引他来此……”“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公孙断道:“迟早他都会找上门,因为我女儿在此,飞燕那丫头就是保不住任何秘密。”   “多谢老爷!”柳源感激地走过去,突然骂向小刀儿:“狗奴才!公孙世家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弄得公孙府四分五裂,连禽兽都不如。”   小刀儿笑道:“你倒挺会见风转舵,靠了主人就乱叫,实在服了你。”他在暗示柳源才是狗仗人势。   柳源又骂了几句,公孙断才插口,冷笑不已:“小兔崽子,你不该来!今晚你就知道我的真功夫,届时老夫留个全尸给你,那是感激你送上门来,省得我到处去找你。”   “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小刀儿道:“如若你输了,又将如何?”   “哈哈……”公孙断狂笑:“老夫岂会输给你这后生晚辈!”   小刀儿淡然一笑道:“我只想知道赤眼丹在不在你身上。”   公孙断冷笑:“你不是猜中了吗?怎么对自己那么没信心?”   “我是说现在!”小刀儿叫道:“套你一句话,省得我再去别处找。”“哈哈……赢了再说!”   “到时也不怕你不说!”   公孙断突然先发制人,双掌带过劲风,已腾身冲了过来。   小刀儿有意试试对方功力,双手舞动一阵,化作层层掌影,气势万千,封了出去。   两人在空中相对十九掌,化出轰然巨响,力道已冲向四处。   哗地,木屋如炸弹开花般四分五裂,两人蹿高空中十余丈,又自互击十数掌,然后如喷泉般倒掠地面。   公孙断落地,身形晃了晃,脸色较为苍白,气喘不已。   小刀儿也差不多,但是脸色仍是红润润,多年搏斗的结果,他已很容易在最紧要关头,保住自己所最须要保护的地方。   公孙断十分诧异,却装作若无其事。   “好个公孙小刀!”   话未出,他已欺身再次出掌,劲风呼啸翻腾,刮得柳源滚向旁边。宛若千万把利刃,刺向对手,他用的竟是柳西绝学裂天十三掌的最后一式地毁天沉。   似乎在拼命了。   小刀儿突觉此式猛烈无比,凝神聚心,身形突然倒退疾射,就像被掌风扫中般往后挥。   公孙断知道他在拖距离,以减弱自己掌力,更加催劲,快逾电光石火,罩了过去。   双方追逐夹缠,宛若蝴蝶双飞,突然地,小刀身形冲向天空,幻出一道青光。   公孙断也不落后,穷追直上。   小刀儿暴出冷门,身形连拥七个筋斗,幻出七朵梅花,猝地快捷无比封劈公孙断,此种武功简直前所末见,威力自不在话下。   双方接触,恍若电光在空中互撞,暴出更多火花,而各自分散。   两人倒射落地,皆煞不住身形,似在沙漠中滑溜,拖出一道泥痕。小刀儿很快地借力,平直抖站而起,有点累,却仍从容。   公孙断则一冲到底,好不容易撞上树干才煞住身形,有点狼狈地站起,气喘如牛,也许老了吧。   他大喝一声,又自扑上。   小刀儿这次不再硬拼,他知道自已仍有把握打蠃公孙断。   寒光一闪,飞刀出手。   公孙断呃地一声,摔了下来,右胸口已插上一支飞刀,鲜血尚来不及流出。   他咬牙爬起,手抚伤处,此时才见到血液渗出指缝,仍温温地。他双目似快瞪出眼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想吞了小刀儿。   小刀儿晃出飞刀在手中,笑道:“我相信,这把一定很听话,要它飞向咽喉,一定不会跑到头顶,你好自为之。”   公孙断目光在收缩,慢慢往后退去。   “不必退了!”小刀儿淡然一笑:“若说我的飞刀百丈之内,例无虚发,不知你信不信?”   公孙断想逃窜的诡计被识破,怒骂:“你到底想怎么样?”   “还是那句话。”小刀儿冷森道:“赤眼丹还给我!”   “老夫没拿!”   小刀儿冷笑:“这句话你最好考虑以后再说。”   “哼!”   公孙断知道这话信不了人,但却找不到更合适的对策。   “拿不到此药,我不能罢休!”   话未落,飞刀又出,笔直地插在公孙断左鞋尖,闪闪发光。   公孙断又怒又骇,眼睁睁看着飞刀射向自己鞋尖,只要自己稍微一缩就可以避开,却连想要缩脚的时间都没有。   飞刀之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小刀此举就是想让他死了逃逸之心,他冷摸地盯着公孙断。   “我没有多大的耐性。”   “公孙小刀,你太过份了!”   柳源突然不顾一切地冲向小刀儿,手打脚踢,却禁不住小刀一掌,倒地昏了过去小刀儿对自己掌劲起了疑心,自己明明只想推开他,怎会将他震昏?其实柳源并没昏只是装昏,现己到达最后关键,他若在旁边,眼睁睁看公孙断将屈服敌人,日后自己可能就和他有了芥蒂,倒不如来个装昏,装作没看见,如此不但保住主人颜面,也给自己留下后步。   小刀儿也不再理他,转向公孙断,冷道:“我的时间不多。”   公孙断脸庞连变数变,忿愤、怨怒、激动、沮丧、不甘……终于他怒道,“公孙小刀,有一天,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抛出一口盒子,丢向小刀儿。   “这句话,该是对你说才对!”   小刀儿并没立即拾起盒子,他深知公孙断诡计多端,弹出飞刀,将盒盖震开,忽有一阵香气传出,不是迷香,正是赤眼丹特殊的味道。   殷红如充满红光的水晶圆珠己闪出光茫,赤眼丹已出现。   小刀儿这才满意地拾起,眼看失物复得,父亲疾病即可治愈,心灵那股欣喜自非任何言语所能表达其万一。   “我可以走了吧!”公孙断冷道。   小刀儿收回心神,瞧向丹药,觉得并不假,揣入杯中。才笑道:“我倒觉得奇怪,像你那么贪心的人,怎会将此丹留着不用?”   公孙断眼神闪烁不定,冷道:“最好它能将你毒死!”   小刀儿恍然,“原来你是制不了它的毒性,才不敢服用。”   公孙断冷哼,没有回答。   “今天到此为止,希望你好自为之,否则必将自食其果。”   小刀儿不再为难他,已掠开此地。   公孙断望着小刀儿消逝方向,阴笑不已,这笑充满了狡猾意味。   挟起柳源,他也离去。   柳西风为了丧子之痛,千方百计想寻小刀儿而不可得,整日闷闷不乐,已显得憔悴。   虽是如此,他并未搁下武功,每天总得在后院花园空地上练个把钟头。今天他已练完,正走向左边靠小池旁一座红亭,端起满是泥土原色的古茶怀、啜着香茗,一边用毛巾拭去汗珠,双目阴沉瞪向池中盛开的莲花。   除了偶而刮起茶杯杯盖所拖拉的咔咔轻撞声,一切都很宁静,就是因为太宁静,没有风声,没有树叶磨擦,没有虫鸣声,没有鱼儿戏水声,没有滴露声,倒使人感到不安。   柳西风似乎也感到太静了,抬头望向西墙那棵古忪,突然他冷喝:“朋友,出来吧!”   话声一落,一阵大笑已传出。   “江东柳西绝,果然名不虚传!”   一道黑影射向柳西风,快而急。   柳西风见状,知道是位高手,茶杯交于左手,身形突然飞起来,不疾不徐,摇风散手如天女散花那般柔和拂了过去。   双方对掌而后错开,柳西风平飞回亭,连衣角都看不出激烈的摆动,依样柔和轻飞,掀起茶盖,仍气定神闲,喝他的茶。   黑衣人落地,稍显急促,但也能悠然不迫,一个旋身,技巧的化开较为晃动的衣衫。   蒙着硷,只露两道碧森森的眼光。   “哈哈……柳西一绝,功夫名闻天下,实在名不虚传。”   柳西风转过身形,儒生扮相的脸也泛出一股深沉意味。   他冷冰冰道:“你闯入柳家,为的只是想夸我的功夫?”   “有何不可?”   “你很狂?”   柳西风再次出手,快逾劈雷。   一闪一腾,一伸手,一错腰,己抓向蒙面人那条面纱。   蒙面人愕惊,后闪,又闪向屋顶,但仍慢了一步,面巾已被摘去。   柳西风,翻身、腾掠、悠然地回到原地,轻轻弹落面纱,再转身,脸上已露出得意神情。   蒙面人并没躲,仍然大笑,落回原地,除可看出他脸形稍瘦,四旬上下以外,平凡得很。   “江湖并没有你这号人物。”   “不错。老夫从未走过江湖。”   柳西风冷然一笑,啜口茶道:“你的功夫不错。”   “多谢夸奖。”黑衣人道:“照我的武功看来,在江湖可排名第几等?”柳西风轻声而自然道:“一等,百名以内。”   黑衣人淡笑:“我却接不下敝主人一招。”   柳西风此时才露出诧异:“你主人是谁?”   “天鹰崖主人,天鹰。”   “最近十分活跃的天鹰崖?”   “不错。”   “天鹰崖座下五鹰之一,黑鹰。”   柳西风稍微点头,问:“你来找我,就为了要我归顺天鹰崖?”   “不错!”黑鹰回答得有点嚣张。   柳西风冷冷一笑,啜着茶,似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黑鹰道:“本派高手如云,势力庞大。不久将来。天下非本派莫属。柳西绝,若你愿意归顺本派,天鹰愿让你坐二把交椅。”   柳西风瞄向他,冷冷直笑,不知心头在想些什么。   “第二把交椅……”   “不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柳西风冷笑一声,淡淡道:“能不能和他平起平坐?”   黑鹰道:“不能!天鹰神威,不可冒渎。”   柳西风鄙夷一笑:“我倒想见识见识他。”   黑鹰冷道:“你不肯?”   “你以为我该如何?”柳西风反问。   江湖中,若他排名第二,也没人敢排第一,他又何尝去坐那不太光彩的第二把交椅。   “你会后悔!”   “后不后悔,不是你所能决定,别忘了我若归顺,也是在你之上。”   “你想要天鹰亲自出马?”   柳西风嘴角微微一翘,喝他的茶,并没回话,但神态已十分明显。   ——除非天鹰蠃了,否则甭谈。   “你很自大!”   “走吧!找个有资格的人来向我说话!”   柳西风转回红亭,不再理他。   黑鹰残酷冷笑:“柳西一绝若不归顺,将会遭到冰消瓦解的命运,到时可别怪我曾经警告过你!”   说完。他已掠向古松,翻墙而去。   “天鹰崖……”   柳西风嚼字地念着,不时露出狡猾笑声。一杯茶已端得比额头还高。   黑鹰掠向山径,直奔林中。   蓦然,“阁下请留步。”   灰影一闪,公孙断已拦在他前头。   黑鹰冷笑:“你是何人?竟敢拦住本座去路。”   “老夫公孙断,公孙世家二主人。”   黑鹰突地横掌戒备:“你想如何?”   公孙断爽然一笑,道:“兄台别急,老夫不是来和你动手。”   黑鹰冷笑:“洛阳一仗的仇,本派还没找你们,你们却先找上门了?”公孙断叹道:   “那是公孙秋月的事,与我无关,老夫是有诚意才来找你,你别误会。”   黑鹰从他眼神中看出一点端倪,黠笑道:“你是为了公孙世家的职掌权?”   公孙断点头笑道,“有这么一点。”   “你想投靠天鹰崖?”   “只要条件谈得拢。”   “哈哈……”黑鹰大笑不已,谈条件?谈什么条件?只有臣服天鹰,没人可以和天鹰谈条件。他心想:“公孙断,这可是你自找的!有了你,何患公孙世家不臣服?”   他道,“很好!本派就是需要你这种识时务的英雄!”   公孙断也在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没问题!只要问过天鹰,你就是公孙世家未来的主人了!”   两人大笑。   公孙断问:“我是否可以见见天鹰?”   “当然可以!”   两人臭味相投,已相借掠入林中。   小刀儿回到雾山,很快地将赤眼丹交于百里奇。   百里奇仔细观察,但觉颜色和味道都差不多。因他没见过,只能以典籍记载来分辨。   他问:“当时你取出时,是此模样?”   小刀儿道:“当时较鲜一点,现在可能隔一段时间,光彩弱了一点,除此之外,完全一样。”   百里奇这才较为放心,取之动物的内丹,当时受血液的影响、视觉上都会较鲜,久了受心灵影响,总以为旧的一定比不上新的鲜艳。这是心灵误差,事实上药物还是一样的颜色。   虽然稀世灵药不可能会褪色。   百里奇把它当作是小刀儿的心灵误差,因为天下再也不可能找出其他与赤眼丹相同的味道了。   春神和苏乔也好奇地瞧向灵药,都泛出一种欣赏的喜悦。   苏乔道,“神医,你是否马上替公孙老爷治病?”   公孙楼静静地躺在无尘居的石床上,他已昏睡将近十天,每天都要百里奇,按摩和喂食药物,以保元气。   百里奇走向床边那口木制药箱,拿出许多药味,笑道:“我想有你们三位的功力,现在就能动手。”   春神慈祥一笑,问:“神医,您可要先说好,否则到时候,我们如何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百里奇笑道:“我是怕万一出了差错,你们也能合力制住他,如此而已。”   小刀儿认真而有点紧张:“我会小心的!”   苏乔瞧向春神,两人也露出信心的神情。   百里奇推起公孙楼,让他盘坐,然后要小刀儿立在他后面,必要时以真气支援。   一切就绪,百里奇熟练地截出指劲,点向公孙楼全身要穴,每试一指,其身形就颤抖一次。呼吸也较为急促,脸颊也开始红润起来。   很快地,百里奇拿出赤眼丹和几味药丸,让他服下。   “小刀儿,快运功抵命门穴,催其药物早些溶化!”   小刀儿也盘坐石床,双掌抵住命门要穴,徐徐运出功力。   众人屏气凝神,直往公孙楼瞧去,尤其是苏乔,目不转睛地挡在春神前面,手中不时往腰间抓去,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就像在观一场性命攸关的比斗,一颗心已悬到口中。   她腰间缠着那条线,淡红色,指头粗细,映在白色绢衫,十分入色,但见着红线连着之墨青色腰佩环,只有眼般大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条线绳是江湖有名的连天索。   只要被它缠上身,任你如何也无法挣断或挣脱。除了另一副佩环相互合并,别无他法。   看来苏乔的紧张,是怕公孙楼突然发作而无人能够逮住他,才紧张的。盏茶时间过后,公孙楼又和上次一样,全身通红肿胀,吓得没见过的春神,禁不住地打哆嗦。   小刀儿运功更急,脸庞也红润起来。   百里奇又准备另一副药,以能替他驱毒。   蓦然,公孙楼嘴唇开始变黑,发出微微呻吟。粗重的呼吸声,让人觉得他体内正有一条恶蛊虫噬咬着他鲜嫩的内脏。   众人绷紧神色,好似也身同其境,忘了自我。   公孙楼双手已在抽搐,青筋暴得如一大堆蚯蚓在爬钮蠕动。一直往上延伸,现在连脖子、脸部、血管都己暴胀,若有人用针轻轻刺一个小洞,血液必会如山洪暴发般冲出而撕烂伤口。   春神和苏乔哪见过此情况,脸色都发了白,却又不得不看。   小刀儿但觉父亲体内反抗力道愈来愈大,相对自己输出功力也愈费力。只有百里奇仍能镇定,不停注视公孙楼全身,以抓住症状征候。   公孙楼现在整个人已如撕烂的尸体,不大变形而且还有血蛭似的血管在扭动。殷红身躯已变成紫黑,呻吟已转为野兽似的低吼。   春神不忍再看,已低下头来。苏乔咬紧嘴唇,勉强地撑下来。   小刀儿也开始抖动,呼吸较为急促,已显得不安。   百里奇本只注意公孙楼,突见小刀儿如此,已着急。   “不对啊……赤眼丹不可能带来如此激烈的反抗力道……我刚才只是要他加速催化药性,恨本不必再运气行经……”   他看小刀儿陷入苦战,而公孙楼竟然张开了眼睛,肿胀双手开始抓动。十分反常。   “小刀儿,快撤功力!”他急吼。   小刀儿赶忙散功,人被震往后面!   突然公孙楼如怪兽苏醒,咆哮大吼,整个人已暴起来,往前面苏乔、春神和百里奇扑去。   三人惊慌逃窜,苏乔下意识地抛出红线,也不知缠中没有,就往春神娇躯抱去。   小刀儿见状,顾不得自身疲惫,猛地再扑前。看准身躯,双手紧紧扣住他爹上腰,只让他能活动手肘以下的手臂及手掌。   公孙楼如狮吼般咆哮,不停打转,想甩掉小刀儿,人己撞出无尘居,跌落花园,两人不停挣扎、打滚。   忽然苏乔也被带出去,她才发现,连天索已套住公孙楼上腰,也因此小刀才能如此容易地扣住他双手大臂。红线另一头却缠在苏乔手腕,这一拖动,她已惊醒,也知道公孙楼跑不掉了,赶忙用劲拉紧绳子,娇喝:“小刀儿,别放手,我就来!”   小刀儿岂能放手,他已使出十三岁那年,双手抱住虎头,拼斗一天一夜才把老虎给勒死、累死的缠劲,手指扣手指,不管他爹如何甩撞,就是不放手。   一簇簇花丛,如被发了疯的牛在撞奔打滚,像洪水淹田地般,一扫而过。——还拖着“犁田”的苏乔。   庭院花园一片混乱,公孙楼气势仍霸道。   百里奇已惊魂初定,赶忙找寻药箱,拿出药物奔了出来。然后撤向空中,是淡白扮末,遇风即化。   果然挟缠不休的公孙楼和小刀儿、苏乔,在挣扎三分钟后,已昏沉倒卧于地,结束了这场奇异的争斗。   百里奇很快地替他们解去迷药之毒,也利用金针制住了公孙楼的穴道。因为他深怕公孙楼功力过高,普通方法已无法制住他穴道,是以改用金针锁穴。   公孙楼此时身躯已渐渐褪去黑紫,慢慢恢复正常肤色。   小刀儿功力较高,先醒过来,如作了一场噩梦,醒来时却一切都是真的,七横八竖的花草,比山猪撞过的菜圃还糟。   “小刀儿,没事了,你先调息一下。”百里奇安慰地说。   小刀儿注视熟睡般的他爹,实在有股说不出的苦笑。嘴角微微抽了几下,也照着百里奇吩咐,运功调理混浊的气息。   苏乔也醒了,见着自己一身污泥的衣衫,情不自禁地抹向脸蛋儿,想必也黑黑的吧。但她全身就找不出不沾泥的地方,抹又何用?愈抹愈黑。   百里奇轻声道:“苏姑娘,你还是去盥洗一下,如此不易擦干净。”   苏乔一阵娇羞,虽然热着脸,却也被污泥掩去红腮。看看现场,少了春神。   她急问:“春神师父呢?”   百里奇指向无尘居,道:“在里边,她没事。”   苏乔羞窘站了起来,僵涩道:“我……我去洗脸……”   不等百里奇回答,已扭身待屋内奔,但走了两步,右手猛又扯动,她才发现连天索还挂在手上,更是困窘地解下红索。   “神医……”   她想交红索给百里奇,以防公孙楼再度脱逃。   百里奇笑道,“没关系,你去吧,不碍事了。”   苏乔窘笑,放下绳子,有意无意地瞄向小刀儿——竟然比她还惨,轻然一笑,已奔入屋内。   百里奇走向公孙楼,将他抱向水池旁,加以洗去污泥,然后抱回石床,替他换下脏衣,并解开连天索,开始诊疔伤口。   外伤好治,抹些金创粉即可,内伤却烦透了他,千寻万找,总是无法确定病因。   “看来只有小刀儿醒来,依上次方法取出梦魂玉露才有个结果。”   他回头瞧向小刀儿,此时小刀儿也站起身形,关心地问:“我爹如何了?”   “不怎么乐观,你来,照以前方法再用一次。”   小刀儿立时照做。   过了半小时,百里奇已取得所需要的梦魂玉露,只觉得变成淡淡青色,显然已和了其他药物。   他开始检查是何种毒。   苏乔、春神也都靠了过来,一脸迟疑,怎么会发生此现象。   经过药物化验,百里奇才叹道:“好个公孙断,竟然有此高超的手法。”他转向希冀知道事情真像的三人,解释道:“那颗不是赤眼丹,而是赤炼蜥蜴内丹,他将此丹外表伪装,手法高超,瞒过了我们。”   苏乔骂道:“可恶的公孙断,他竟敢用假药来骗人!”   这对公孙断来说,已不是什么稀奇大事,平常自然得很。   小刀儿吃了一记暗亏,心头不是滋味,咬咬牙,决心要再找公孙断算怅。“可是那开药的味道——”   他仍不解,为何此丹的味道和赤眼丹一模一样,连他都无法分辨?百里奇道:“可能他刮下了少许赤眼丹,然后和在伪制的药粉,涂在此药上,如此一来,很容易就可以将味道引过来。”   小刀儿闻言,苦笑不已:“公孙断实在诡计多端,难怪他会如此容易地就将药还我。”   他问:“我爹他……严重吗?”   百里奇道:“没关系,赤炼蜥蜴虽毒,却也非不可解,只是经过此次折腾,你爹身体弱了许多。”   小刀儿一阵悲戚。但却无可奈何。   苏乔换了干净素衣,显得自在多了,她问:“神医,你可知赤炼蜥踢为何使公孙老爷如此发病?”   百里奇解释:“此毒是属阳火,不像赤眼内丹是阴火,阳火一入体内,都会产生强烈反应,甚至带动中毒人之内劲,使人血气崩溃而亡。还好,当时有小刀压制一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又说:“至于后来,小刀儿撤去功力,而公孙老爷会发作,又未血气崩溃,那是因为小刀儿逼运功力时,虽然压抑住毒性乱窜,却无法压住部分梦魂玉露被毒性带离脑髓,是以公孙老爷会醒来,而小刀儿撤掌时,公孙老爷自身功力很快取而代之,更借此毒性攻向我们,所以他的武功才会陡然增高不少。   ”   一切他都解释得十分清楚,众人也不再迷惑不解。   小刀儿望向一片杂乱的花园,一脸内疚:“春神前辈,在下实在抱歉,毁了你的花园。”   春神嫣然一笑,道:“没关系,花是人栽的,终有一天,它们会再活过来。”   苏乔笑道:“听说你在公孙府也是园丁,一切就看你的啦!”   “我……好……”小刀儿有点不自在。他虽然想替春神恢复花园状貌,但这些花园设计和花草树木都已达到将近完美无缺的地方,深怕自己功力不够而让人见笑。   苏乔似知他的心意,道:“其实再怎么种,只要能活,就有生命的美丽,不过你现在可没时间,只有我替你代劳啦!”   小刀儿窘笑,“只要找回丹药,我一定会回来整理它!”   春神笑道:“不必如此,反正我也不出去,多的是时间,你还是别分心,只管去找丹药。”   小刀儿拱手为礼:“多谢春神前辈!”感激的眼神,始终带有敬重之意。百里奇道:   “也许我该跟你去,以免公孙断再用假药。”   小刀儿道,“我想神医还是留在此地好,因为找丹药十分危险,而且我爹……”   他不好意思说出他爹须要有人照顾,因为百里奇不是他的佣人。   百里奇很快接口:“照顾你爹自是应该,但公孙断诡计多端……”   小刀儿道:“为了我爹,只有劳驾您了,多走几趟,又有何妨。”   苏乔道:“神医,您就留下,我想小刀儿不会再受第二次欺骗的。”   百里奇道,“好吧!这也不是多难解决的事,你要小心一些就是。”   小刀儿感激地点头:“我会的。”   他已离开,再次寻向西湖柳家。   留下三人,百里奇准备解去公孙楼身上赤炼蜥蜴内丹之毒。   苏乔和春神已开始动工,准备恢复花圃,让人惊讶的是,她们的花艺十分熟稔。   小刀儿并没那么顺利地找到公孙断,因为公孙断早已和黑鹰去了天鹰崖。是以,他又寻向飞燕,希望能从她那里得一些消息。   和柳西府的过节,恐怕一生一世也无法解开,他得格外小心。   黑漆夜空,勾出一栋宝塔般的高楼,金黄莹光闪闪,宛如刚出土的黄金宝藏,深深吸引着觊觎多时的人。   小刀儿很快寻至飞燕所住楼阁,灯火通明,想必飞燕仍在。   他潜过一处屋顶,狡捷如狐地电射楼阁,化做一道青光,让人真以为是幻觉。   躲在红漆石柱,四处探查,并无人影,小心翼翼潜向雕花黯红的窗棂,轻巧拨开缝隙,窥向里边。   柔和光线透出,涌现一股脂粉茉莉花香,这正是飞燕喜欢用的化妆香味。他再移目光,在墙角那盆插紫菊的花朵已有不少垂下,似在枯萎。除此之外,一切如故。   他翻个身,本想开门而入,但想及男女有别,莫坏了人家名节,遂又绕过花雕走道,潜向另一间房窗,敲窗。   “大小姐……”   叫了几次,觉得奇怪,复又想起先前那盆紫菊,好像许久没整理,修剪,否则怎会有枯萎?“难道她不在?”   他给灯火找了一个解释:“是不是障眼法?”   很快地,他已掀窗、窜身,如鲤鱼般滑溜入房内。   蓦然一阵疾风扫劈而至“不好!”   小刀儿顿觉有埋伏,头也不回,马上劈掌向左边,人已滚向右边,砸碎了一张红竹椅。   啪地巨响,偷袭的柳西竹双掌轰向小刀儿不着,已击碎窗棂,回掌再推,又罩向滚落地上的小刀儿。   “淫徒!我劈了你——”   柳西竹一改以前风流相,如疯子般攻击敌人,再也看不出温文儒雅的佳公子味道。   楼阁吼声传出,柳西府已起骚动,已有不少人奔向此楼。   小刀儿很技巧地又避开柳西竹,方从劣势扳回优势。还出两掌逼退柳西竹,才顺势瞄了一下全室,发现一切都非常整齐,左侧化妆台上脂粉盒排列整齐,铜镜掩上了白丝绢,床铺棉被叠得方方正正,根本没睡过人。   他已感觉到飞燕已多日没回过此房间。   柳西竹拔出挂在墙上三尺青锋,冷笑道:“公孙小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三番两次找柳家的麻烦,还敢闯入柳家,今天要你来得去不得!”   小刀儿冷道:“是非过节如何,你心里明白得很,今夜我来,是想探听公孙断的下落!”   柳西竹嗔目瞪得像要爆裂:“上次想玷辱不成,现在又来了!何必找借口!”   长剑化作一条金龙。奇快无比噬向小刀全身要害,怒意而发,其势之猛,匪夷所思。   小刀儿见解释无用,也不想再呆下去,点出两指,逼退对方,人已窜窗而出。   岂知屋外已围满了强弩的弓箭手,一批利箭疾射而至。   小刀儿不得不退回屋内,啪然巨响,数十支利箭钉在墙上。   柳西竹已算准他会退回,一把利剑已刷然划中他的背面,带出一道三寸长的伤口。   “纳命吧!”   音如雷,长剑又吞至。   小刀儿此时方知柳西竹刚才故意叫骂,乃是在等待援兵。白挨了一剑,苦笑不已,心想从外面退去,可能要付出很大代价,倒不如从飞燕床后那条秘道逃离。   心意已定,佯装受伤,撞向右边花瓶,引柳西竹长剑刺向自己腰际。   柳西竹果然见他露空门,一剑如蛇,刺了过去。   小刀儿抓起花瓶砸向剑锋,人已倒翻腾空而起,直往红床掠去。   花瓶砸剑,柳西竹无法稳住剑身,以致于让小刀儿脱出剑圈,但他反应也不慢,霎时倒挂身形,长剑出手,射向空中小刀儿,人也扭身追上。   小刀儿不变身形,又发出飞刀击偏长剑,整个人已撞向床面。   啪地一响,床面一翻一合。已恢复原状,小刀儿也不见了。   柳西竹突然大笑,急忙看他往床帘红绳拉去,又一声“咔——”地长响,想必又有某种机关发动。   他已冷笑:“公孙小刀,这可是你自找的!看现在谁能救得了你!”   干脆他已将本是用来绑缠床帘的绳子给拉下。   现在谁也无法再启开秘道了。   此楼是柳家所建,他当然知道有此机关,不但此处有,几乎所有卧房都有,而且出口还在不同处。   小刀儿一入地道,就已觉得不吉祥,因为空气十分混浊,这表示地道可能被封死。   果然他赶到尽头,已是一堆沙石,根本没有其他退路。   他苦笑:“看来柳西竹早有逼我入此秘道之意,想脱困,还得费功夫……”   如此数里长的秘道,又缺少空气,虽是如此,但若不得脱困,仍然会被困死。   他对被困地道似乎很有经验,一点也不慌张,从容地想办法。   首先他搜寻往日记忆,想猜出到底被炸掉多少距离?能不能硬挖?他想不出来,只能猜个大概,然后俯身贴耳于壁,慢慢倾听任何声音。“完了!”他苦笑:“听不到风吹草动声,怎么挖?”   他放弃挖掘的企图,听不到什么,至少在半里以上,要挖得费上半个月。那时就算挖通了,也饿死了。   他开始在漆黑洞中摸索,一步步地走,双手不停摸向四处。   对于茫然的未来,他还是没想过将会如何。   他摸沙石、岩块……可以从其中辨别何者较易挖掘,也较近地面。   他也尝尝渗出的地下水。   从水的味道,他可以分辨是真的地下水,还是溪流渗入水质。   他在想山都是有高有低,也在找较低处,如何从黑暗中猜出地面山势的高低,就得靠经验了。   摸了近一个对时,突然地停了下来,左手往石壁摸去,感觉上仍是冷硬的岩石,但这岩石似乎缠了蛛丝。   他伸出食、拇指拉断“蛛丝”,放入口中嚼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是了,就是这里!”   这是哪里?这是树根的须,也是出路。   他开始挖,往侧面挖,若其他人一定会觉得往侧面挖,何异在开另一条地道?该往上面挖才对。   小刀儿就是往侧面挖,因为经验告诉他,往上挖,很可能只有地道的前后端,距离地面较近,中间则是山顶。往侧面就容易了。   没人会死板板地笔直往山腹中心挖,一定是找好挖的挖,所以地道通常都是蜿蜓如蛇,总是会有距离侧向山面较近者。   他现在找的地方就是。   他在挖,已挖出树根,照此判断,此树还不算小棵。   树根已出现圆桌大,至少有千年以上。是樟树的味道。   小刀儿本想挖树下侧,以使让它自行倾倒,以省去不少时间,但现在发现树根过大,倒下时必会惊动外面的人,想改挖左侧。   然而已是不及。   樟树根已在晃动,发出呀呀沉声。   “完了!”小刀儿苦笑。       第十六章 恨天魔君     声音渐大,小刀儿赶忙逃回原地。   光线透进洞内,虽是夜晚,仍觉得十分显眼。   哗然巨响,樟树已倒,紧接着是一连串石块落地撞击声。   小刀儿心知必会引来他人,不等石块落定,已冲向洞口,敏捷地扭闪,也使他减去不少被砸的机会。   一出口,赶忙往北方掠去,因为南方是柳府,西方是绝涧,东方是地道出口。   北方就是山顶,爬过顶端,就可以避开敌人追逐。   然而——小刀儿掠向山顶处,已停了下来。   在他前面不远,立着一位青袍中年书生,望着天空,像是在欣赏一片漆黑。连星星都懒得出来的天空。   小刀儿苦笑,知道已被人拦住了,也静静地走向那人旁边较少树木的小径。人一静下来,方感到背后那道伤口火辣辣地直往嫩肉钻。   那人转身,赫然是柳西一绝,柳西风。   他淡然道:“你是公孙小刀?”   小刀儿停下来,他知道走不掉了,从容一笑:“我是。”   柳西风仍负手而立,双自己射出寒光,直逼小刀儿,丧子之痛,记忆犹深。“你逃出那条地道?”   小刀儿轻笑:“我人在此。”   “用挖的?”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柳西风又凝视他良久,眼神变幻不定。   “你还认得我?”   小刀儿点头,嘴中舌头不自禁地缩了缩,他没忘记当时柳西湖刺的三个疤痕。   “柳西风!”他道:“你还解过我的危。”   柳西风淡然一笑,“你却仍杀了我儿子。”   “我不能不杀他。”   “为什么??”   “他淫。”   柳西风目光在收缩:“你有证据。”   “他掳走了我朋友,绿君儿。”小刀儿,突然想起君儿不知如何了,问:“那她可能在你府中。”   “本府没这个女人。”   “你能保证?”   柳西风突然冷笑不已:“从来没人敢对我如此讲话。”   “那是你的朋友,属下!”   “你是敌人?”   “我不否认。”   柳西风恢复先前冷静,注视小刀儿一阵,有点感伤道:“我曾经救过你。”“那不算救,而是解危,因为事后你还可以再杀了我。”   “那不算恩?”   “算!”小刀儿道:“却抵不过你儿子的过。”   “你已杀了我儿子。”   “你在讨恩?”小刀儿也不推却:“我找机会还你就是。”   柳西风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若你愿意,可以跟着我。”   “跟你?”小刀儿惊愕:“那你儿子的仇……”   “一了百了,我不愿多花心思。”   小刀儿感到好笑,也觉得柳西风够狠。   “我不知那点被你看中?”   柳西风道:“你有很好的武功。”   小刀儿想起苏乔也曾利用自已武功去找人报仇,对此当人家刽子手,实感厌恶。   “你找别人吧!我不想为你杀人。”   “我没有要你杀人。”   小刀儿冷冷一笑:“除了杀人,我想不出能带给你什么好处。”   “交朋友,并不一定有好处。”   “可是我还是不愿拆散你和你儿子的感情。”   “西竹不敢违抗我的命令。”   小刀儿不想多扯,道:“还是那句话,你另请高明,我高攀不上。”   柳西风双目凌厉光芒又现,像要截穿人家心窝。他冷森道:“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我的人。”   “以后就会有更多人了。”   柳西风冷笑:“以后就没有半个人。”   小刀儿巳开始戒备:“你要杀了我?”   “为子报仇。”柳西风大喝。   话未完,人已闪动,像幻想般,一跃地就抵小刀身前,右掌已劈出,快得令人难以想像。   还好,小刀儿已有戒备,否则面对这位天下第一高手,非得束手无策。   情急之下,他已横掌于胸,对准来袭厉掌,封了过去。以硬碰硬。   两掌一触,暴出急响,小刀儿已往后倒撞,连摔三个筋斗,方稳住身躯,口已挂血。   柳西风倒掠后方,扭化成弧,看不出任何受伤,脚方点地,又已腾空追击。全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动则已,一动就占尽先机。   “别过来!”   小刀儿右手一翻,多出一把闪闪生光的小刀,已横在胸前。   柳西风突然地煞住攻势,硬坠往地面,两眼不离小刀儿眼神。   两人对上了,没有动作,只有冷森艰苦互相瞅瞪。   柳西风感到他寒芒森森,似乎能像那把飞刀一般,射穿任何东西,他没把握躲过这把飞刀,却又不甘放弃制敌机会,十分矛盾。   小刀儿也觉得柳西风功力果然非凡,除了飞刀外,其他方法可能不管用,不敢有所疏忽,如虎豹般盯着猎物。   “你的飞刀从不失手?”柳西风已轻声开口,只有嘴皮动,其他依然僵硬如初。   小刀冷森:“试了就知道。”   “你想杀我?”   “若你再逼近的话!”   柳西风冷笑,突然快逾电光石火地扑向小刀儿。   寒光闪过,直如劈开时空的利刃。   柳西风大骇,赶忙退回原地,右手食中指挟着一节飞刀,肩井穴己流出血迹。   若非此次他有意试探小刀儿,是否会发射飞刀,而作了准备,此举就有可能两败惧伤。   小刀儿冷笑:“下次不会那么侥幸了。”   柳西风挟出飞刀,仔细观察,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刀子,竟能伤了自己?不禁觉得小刀儿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道:“你的飞刀终会用尽!”   小刀儿冷笑:“到时我会留最后一把给你。”   柳西风脸颊微微抽动,也不再有所行动,干脆负起双手。   “大军马上就到,我劝你还是乖乖柬手,也许我会放了你。”   小刀儿但闻搜索脚步声已逼得很近,内心苦笑不已,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果然,不到三分钟,柳西竹已领着不少人手搜寻至此地,他见是小刀儿,简直不敢相信。   “你……没死?”   不给小刀儿回话,柳西风已挥手:“上!”   十三名剑手已冲上去。   数次的对阵,小刀儿已知道柳西十三剑威力非凡,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柳西风,能逃走已算不错了。   当下佯攻十三剑,但只一接触,他已掠过剑手,往西边方向逃窜。   “射!”柳西风大喝。   一排至少有五十支强弩已射向空中的小刀儿,若被射中,至少会戮出一百个窟窿。   小刀儿就是有能耐,让人意想不到地再拔高三丈,避开强弩,抓向左侧一棵大松树。   “射!”   又是一篷强弩。   小刀儿折枝为剑,使出惊月斩,全身回旋不绝,扫去不少强弩,但仍扫不了全部,左腿与左肩己被强弩刷出血沟。   他再腾空,从十数丈高的松树再腾高二十余丈,简直像只高飞的老鹰掠开了群众,也躲开了强弩的最高限度,直掠西边。   柳西风皱皱眉头,实难相信小刀儿身手如此矫捷,能连躲数次强弩追射,如今他在空中,必会落地,现在最要紧是占领落脚处。   “快追,往西!”   一声令下,群众如蚁往西边追去。   小刀儿盘算自己该落脚何处,方不至于受强弩攻击,最后他选定了柳西风。“挨掌总比挨箭来得好。”   心意已定,不再滑翔,千斤一坠,电射立在人群后的柳西风。   “你果然聪明过人!”   柳西风冷喝,不给小刀儿有喘息机会,已劈出裂天十三掌,带起一阵旋风罩了过去。   小刀儿不愿拼命,若射死柳西风,自己也可能无法脱身,只有找寻其他方法。   念头未毕,已触及柳西风强劲掌力,突然间他竟撤回少许掌劲,任由柳西风劲道扫至。   啪地两人连对七掌,小刀儿哇然惨叫,吐出鲜血,至少摔出于余丈远,跌跌撞憧,受伤颇重。   弓箭手举强弩就要发射。   “不谁射!”柳西风喝止,道:“留活口。”   他见小刀伤势挺沉重,有心捉活的。   小刀儿举步艰难地晃向西方,射出不少飞刀以击伤阻止之人。   终于,他晃到深崖边,远远可见左侧有座吊桥,但那已是遥不可及。   他表情痛苦,眼神却出奇平静,似乎对死神的召唤十分习惯。   柳西风轻松走至,众人围成半圆,个个剑拔弩张,只要一发射,保证小刀儿变成刺猬。   柳西竹冷笑:“淫徒,呆会儿我要让你尝尝老鼠啃肉的滋味。”   小刀儿勉强扭动身躯,瞪向他:“未必!”   “当然未必,用野狗啃肉也可以!”柳西竹残忍地直笑。   柳西风冷道:“公孙小刀,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实在不甘心自己牺性了一个儿子,而收服不了小刀儿为己所用。   然而小刀儿冷笑,已拿出飞刀:“这是最后--把,柳西风,你来试试吧!”柳西风父子闻言,登时绷紧肌肉,虽然小刀儿受伤,但谁又敢冒这个险?数十道目光,都集中在小刀儿手上那把两只手指长的飞刀,要命的飞刀。   柳西风冷笑:“你只有一把飞刀,最多也只能杀一个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会死于万箭穿心,还是束手吧!”   小刀儿冷森道:“我一命。换你一命,也是值得,呆子才会束手。”   柳西风见他硬骨头,至死不屈服,突地下令:“射!”左右两侧强弩已发。小刀儿突然冲向柳西风,飞刀飞出手。   柳西风急往左闪,护住全身重要部位。   飞刀竟然失手了?划从柳西风头顶飞过。   “你死定了!”柳西风大喝,已迎掌劈向小刀儿。   哇然哀叫,小刀儿倒退疾射,往深渊掉。   柳西风顿感意外,他以为小刀儿最少还可以还几掌,没想到一掌都埃不了,就往深渊摔,自己生擒的希望也幻灭了。   “死了也罢!回去吧!”一声令下,众人已随柳西风返回府中。   一座水晶打造的宫殿。也像是冰块凿出来的宫殿,从屋瓦到桌、椅,甚至窗门,茶几都是透明水晶石所造出来的。   就是夜间不见光,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出此宫殿。   除了宫殿正面墙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黑色大鹰以外,可说全是白水晶。   黑鹰下太师椅高过人顶,白色貂皮上坐了一个五旬左右的白衣人。他左右各站了两排黑衣蒙面人。扭握刀而立,凭添不少威风。   公孙断正坐在右侧三张太师椅的其中一张,毕恭毕敬地注视着这位稍微清瘦,甚至有点病容的白衣人——天鹰。   天鹰稍微抬起洁白如少女的手,动了一下,又放回原处。   立时有人走过来,正是那位黑鹰,他欺身在天鹰耳际说了几声。   天鹰稍微点头,黑鹰退回右侧太师椅,和另一名红衣人坐在一起。   “你是公孙断!”天鹰不但脸容不威严,说话也听不出一丝劲道。   公孙断拱手为礼:“在下正是。”   天鹰稍微点头:“公孙世家时常与我为敌,你却敢来此……”   公孙断笑道:“在下来意,想必这位黑鹰已向您说过了。”   “嗯,他说过了……”天鹰微微抿嘴,道:“你有何条件?”   公孙断反问:“天鹰阁下将如何与我合作?”   “是合作?还是归属?”天鹰瞧向公孙断,显出不高兴神情。   公孙断心念一转,道:“是合作,也是归属,只要阁下能助在下,完成职掌公孙世家大权,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只有如此?”   公孙断点头:“只有如此。”   天鹰忽然笑了:“我答应你。”   公孙断喜悦道:“多谢阁下相助。”   天鹰稍带奸狡地笑了一下,道:“你不先问问我的条件?”   公孙断道:“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应。”   “很好!”天鹰笑得更神秘莫测:“听说有位公孙小刀,他曾经遗失一味灵药……”他瞄向公孙断。笑而不语。   公孙断心头微震,似乎猜想出天鹰的条件是什么了:“不知天鹰所指何药?”   “赤眼丹!”天鹰沉声道:“听说那味药,落在你手中?”   公孙断犹豫一下,干干一笑道:“不错,药在我手中。”   天鹰道:“本座是否能见识见识?”   公孙断既然说出在自己手中,就已决定不要了,一方面可以拉拢天鹰,另一方面又可使小刀儿得不到此丹药,甚而还可引他来斗天鹰。   他笑道:“天鹰要看,当然可以,甚至还可送给您,就算是见面礼。”   天鹰笑道:“公孙断,你果然玲珑心。”   公孙断笑道:“天鹰夸奖了!”他又道:“除此之外,还有某他条件!”   “没有了!”   公孙断从腰间拿出一小木盒:“丹药在此,请笑纳。”   黑鹰接过木盒,送往天鹰。   天鹰接过手,打开一看,病恹无神的眼珠,竟也射出光芒来。   他一阵大笑后,频频点头:“好!好!事情就快成功了。”   他所说的事情,又是指何事?见他如此高兴,此事必定不小。   公孙断心想此事一定是征服各派,他问:“不知天鹰以前为何向公孙世家动手?”   天鹰回答:“谁不知公孙世家富可敌国?霸业须要足够的财源!不过现在不用了,因为我们已成合作对象,只好转向慕容天。”   公孙断笑道:“何须如此,只要公孙世家掌权在我手中,天鹰要多少,在下就给多少。”   天鹰又自大笑:“好!好!不出三个月,我就叫秋月寒让位。”   “多谢天鹰!”   公孙断也笑得十分开朗。   小刀儿摔落深渊,无力的身形突然活跃起来,很快地打出一把飞刀钉向绝壁,飞刀连着细绳,带着小刀身形靠往绝壁。   此时他才嘘口气:“好险!”也淡然地笑起来,竟然不见沉重伤势。   原来,他早就打算借此深渊脱逃。若柳西风想过上次在小刀被困梅溪镇附近山崖下,他就不会如此相信小刀儿已死了。   而小刀用计也是大费心血,他必须装重伤,逃向崖边,若就此跳下去,柳西风一定起疑,而派人加以看守,不得不再耍最后一招,飞刀故意射偏,借柳西风掌力将自己送下深渊。   命是保住了,内伤也不算轻,更感疼痛的是,左腿被强弩所伤,火辣辣,十分难挨。   他慢慢顺着绝壁摸上崖顶,果然不见一丝人影,不敢稍作停留,奔向背方而逝。   折过两座山头,他才找一条清溪,开始检查伤势,并敷上金创药,然后坐下来运气疗伤,只觉伤势颇重,胸口沉闷,不加思索,赶忙顺着小溪阴凉处,寻找一些药草,捣碎服用,再度盘坐运气疗伤。   等他治好内伤,已是第二天中午时分。他很快猎了两只野兔,烤熟吃了。   他在想公孙断会去了哪里?也在想飞燕怎会不在柳西府?突然,他想到上次飞燕和公孙断在山谷中练功所说的话。   “难道他们会去找那什么……恨天魔仇三的住处?”   小刀儿觉得很有可能,却不知恨天魔住在何处。   “听飞燕说,仇三是柳西风的师父……那么柳西竹也该知道,对了!飞燕是跟柳西竹一起去的!”   他已想好,抓柳西竹一同前去。   不怕死,他又往柳家潜去。   小刀儿伏在柳家附近竹林中。他想等到晚上再潜入府中。   不凑巧得很,柳西竹却已领着两人出府,他们准备赴西湖寻找飞燕,如果没寻着,就赶向渭北公孙府,借公孙世家力量共同寻找。   小刀儿见他出府,心头直高兴,轻声道:“这可是你运气不好!”   他潜回山中,准备半路捉人。   就在离西湖不远的柳杉林中。   小刀儿突袭三人,只见他人如鬼魅,无声无息飘向三人身后,突然大喝:“柳西竹!”   柳西竹大惊,本能地射向前方,来个懒驴打滚,十分狼狈。   另两名手下正想抽刀砍人,小刀儿已左右开攻,点了他们穴道,再腾身扑向柳西竹,这种饿虎扑羊的招式,他十三岁就会了。经过十余年的磨练,能逃过他这么一扑的人,可就屈指可数了。   只见他,右掌劈出劲风,打断一棵腿粗柳杉,阻吓柳西竹,左手指已挟向对方刺来之长剑,然后往左一带,右指劲已戳中他曲池穴。   “柳西竹,你很意外吧!”   柳西竹靠在树干,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却又不得不信,最骇然的是自已落入人家手中。   “你想怎么样?”他怒道。   小刀儿轻笑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想捉你去喂老鼠。”   柳西竹一阵哆嗦:“你敢!”   小刀儿笑道:“我不敢?我不敢会来找你?再说不敢,没了和尚一定敢!”一听到没了,柳西竹脸色变得更苍白,反正也逃不掉,多少要有骨气些,“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小刀儿轻声道:“不过,我可没你那么残酷,也懒得去捉老鼠,更懒得杀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柳西竹心中一喜,知道死不掉了,但口气仍硬得很,“要杀就杀,要刮就刮,我不受你侮辱。”   小刀儿道:“别人侮辱倒也没什么,就怕自己侮辱自已,”   柳西竹再次冷哼,不说话。   “我想见你太师父!”   “我哪来太师父?”   小刀儿心想他可能不是如此称呼,道:“你爹的师父仇三,又叫恨天魔。”“仇老怪!”柳西竹脸色微变:“你找他想干什么?”   小刀儿道:“我曾听你妻子向她爹说过仇三,公孙断曾经要飞燕去找仇三。”他又道:   “我来此,仍是和昨夜所说的一样,在找寻公孙断的下落!”   柳西竹可听不下去了,想自己老婆跑去找仇三,整个脸部变得铁青。   “她怎么会去找那老色鬼!”   “谁是老色鬼?”   柳西竹急道:“就是仇三,每个月他最少须要三个女人!你快放开我!”   小刀儿也觉得世态严重,马上塞一粒药丸到他嘴中。并替他解开穴道。   “此毒药毒性很强,我劝你别耍花招!”   柳西风虽恨透小刀儿,却也顾不了许多,赶忙奔向柳府后山。   小刀儿急追直上,跟了下去。   石室里边,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裸女春宫图,撩人姿态,让人想入非非。   石室略带长方形,中间放置一张粉红色漂亮的床,床上一对裸男女正在翻云覆雨。   男的披头散发,一股冲劲,简直就和野兽一样,他喘息着。   女人正是可怜的飞燕,她并没有逃过被蹂躏的命运,整整三天三夜,她都在这床上让人欺负。   本是完美洁白的肌肤已被抓出多处血痕,尤其是酥胸。   她没有感觉地张着眼睛,空空洞洞,好似躺在此的不是她。   从第一天的挣扎、尖叫、反抗,那股恐俱、羞辱、痛苦,一下到第三天的无奈、绝望,心念:“为了爹!我值得吗?为了爹,就该栖牲一切吗?就连最宝贵的贞节都该抛弃吗?在爹心目中,我又算什么呢?甚至连一个丫鬟都不如!让这野兽龌龊身体压在我身上,任由他抓、任由他搞,连个最起码为人的尊严都没有,为的只是这野兽的武功?我算什么?算什么?为了爹能学到更高的武功?为了飞雾能称雄江湖,我这个作姐姐的牺牲了,又算什么?   爹的命令能不听吗?爹以死来要胁,我的生命本是他给的,能任由他死去吗?还给爹吧!却是如此不甘心。”   她不停地想着这些问题,她多么希望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没生在如此家庭中!   飞燕感到全身都在痛,她却没有一点反应,空空洞洞的。   突然,柳西竹吼叫声已传来:“飞燕你在哪里——快出来——”   仇三已有所觉,目光一闪,但仍不放弃最后一刻,加紧动作。   “大小姐——”小刀儿声音也传来。   突地,飞燕惊醒,恍惚叫着:“小刀儿?”   麻痹羞辱又上心头,急忙捶打仇三,想推开他。   “放开我!有人来了!”   仇三见她捶打自己,更加兴奋,猛地身躯一抖。   “放开我!放开我——”飞燕已急哭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飞燕——”   柳西竹和小刀儿已冲入此房间,乍见之下,小刀儿已回过头,退出房间,整个人如坠无底深渊,快要支持不住地靠在石墙上。   “大小姐……”他悲怆地喃喃念着,后悔自己如此莽撞地闯进来。   柳西竹见状,双目充满血丝,发疯般扑往仇三。   “色魔,我要你偿命——”   仇三哈哈大笑,露出过长的两支犬齿,就像吸血鬼一般,狰狞可怖。   “小畜性,也敢坏我的好事!”   枯瘦稠皮包骨的右掌已击出一阵强风,震得柳西竹身形摔撞墙壁,口吐鲜血。   柳西竹暴喝出口,全然不顾伤势,冲过去又乱打。   “畜牲!你爹都不敢对我如此,你却渎师犯上,不想活了?”   仇三吸血魔般地脸孔不停狞笑,像要吸入鲜血一般,也没穿衣服,裸体地迎向柳西竹,准备收拾他小命。快掌齐抓,想挫断他骨头。   飞燕羞愧欲死,却无言可诉,乍见小刀儿冲过来一刻,她才感受到她做错了,唯一能够保有童年回忆,就在此刻完全幻灭。   “小刀儿一定会唾弃我,嫌我脏、笑我贱……”   她已咬破嘴角,撕下床单裹垫,茫然地找寻业已三天未穿的衣服。   边穿衣服,边自嘲地笑:“穿上衣服,就能掩去肮脏的身体吗……”   砰然巨响,柳西竹已被震出屋外,掉向前屋,满脸是血。   仇三冲出来,奸笑:“你求饶,我就放了你,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在乎一个?”   “放屁!”   柳西竹怒骂,又冲上去,然而受伤过重,攻击之下,全无效果。   小刀儿仍然闭目靠墙,不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飞燕穿上衣服,扣子也扣不起来,双手抖着,头发凌乱,宛若疯婆子,她也走出来。   “小刀儿……”她依然地一笑,眼泪已滚落腮边,嘴角不停抽搐。   小刀儿回头,见她如此惨状,整个人不自禁地抽搐起来。   “大小姐……”   童年的大小姐是纯真无邪,善良可爱的,不是这种模样,谁敢欺负她?侮辱她?将她弄成那副模样?是谁如此凌虐她?谁?谁?是谁?“是谁?仇三!”   小刀儿克制不住自已,如山洪暴发般冲向仇三,左手抱他大腿,右手抽出小刀儿,猛截、猛戳、猛刺、猛砍。   仇三大痛,双掌不停劈向小刀儿,左腿不停甩踢,想甩掉小刀儿。   “是你——仇三——”   小刀儿硬是不放手,猛戳、又戳、再戳……他已进入昏迷状态。   柳西竹见状也缠抱而上,硬抓住他右手,乱踢乱打。   飞燕急叫小刀儿,不忍他被打,冲上去,不停拉扯仇三另一只手。   三个人就像蚂蚁缠咬大虫般,任虫怎么甩,就是不放手。   仇三右手已抓向小刀背部,痛得他醒了过来,攻势却更猛,不躲厉爪,小刀儿再戳、再戳。   “啊——”   小刀大吼,落刀如雨点,再落,终于硬将仇三一只左腿给砍了下来。   仇三痛得无法忍受,乱撞乱甩,双掌乱劈乱砍,终于挣脱三人,退至一角,左大腿血流如注。   小刀儿拿起切下左腿,冷酷一笑,心灵愤怒己发泄了不少。瞪向仇三,一只腿握在手中,准备狠砸对方。   柳西竹也因仇三被砍下一条腿,气愤宣泄不少,才想到自己伤痛,一时也没有再攻上去。   “仇三,你该死!”小刀儿如残狼地逼近:“你不该欺负弱女孩!”   仇三几时见过如此不要命的人?若非自己托大,何须失去一条腿?如今左腿已失,痛得他无心再战,只想保命。止住血液往外流,双掌横胸,防止小刀儿任何可能的攻击。   小刀儿砸过那只左腿,直往仇三门面砸去。又前进不少,准备再补他几刀,“一刀射死他,太便宜了!”他心中不停这样叫着。   飞燕恢复到先前悲戚中,她羞见小刀儿,而且连最起码的代价都没得到,整个心空空洞洞,不知如何支配自己思绪,茫然立在那里,连袒开的胸口,也忘了将衣服结拉上。   仇三劈散飞来的左腿,血花四溅,一阵腥味扑鼻。   小刀儿冷酷笑了一声:“我还要砍断你的右腿——”   身随话走,他已再度扑上去。   “小刀儿——”   飞燕突然也追过去,想阻止小刀儿杀害仇三。   仇三挥掌迎击,紧靠墙壁,已无处可躲。   小刀儿不避他掌劲,硬是挨他一掌,刀子又往他大腿砍去。   “小刀儿!不要——”   飞燕急忙拉开他,挡在仇三前面,双眸含泪:“不要!不要伤他……”   小刀儿目光触及飞燕袒露的胸脯,头已低下去。   “大小姐……”   飞燕一阵羞辱和痛苦,抓紧衣服,悲痛而泣:“是我愿意的!”   “大小姐……”   “不要叫我!不要!请你快离开……”飞燕边泣边摇头面抖颤:“小刀儿!我求求你!”   “大小姐……仇三他……”   “不要问!我求求你快走……快走……是我自愿的!你快走……”   小刀儿抽搐不已:“我们一起走……”   “不要……求求你……快走……”飞燕哭得更厉害。   小刀儿不知该如何是好,悲切地转过头,深怕忍不住会流下泪来。   柳西竹已骂道:“我瞎了眼,娶了你这个贱女人,淫妇……”   柳西竹憋住声音,瞪向小刀儿,又瞪向飞燕及仇三,心头那把怒火翻腾不已。   “你没中毒,你可以走了!”小刀儿叫道。   柳西竹再次眦目扫向三人,方自含恨悲切离去。   “有一天,我要你们尝到恶果!”远处传来他叫骂声。   飞燕心情似乎是豁出去,而感到一丝平静,哽咽道:“小刀儿,我不是你的大小姐,你走吧!我留下来,是自愿的……”   “大小姐你有何苦衷……”   “没有,一点都没有!你快走!求求你……”飞燕又哭泣了。   仇三冷笑:“她想以身体换我的武功秘籍!你又能如何?”   小刀儿眼睛在收缩,嘴角在抽搐,冷冰冰道:“仇三,世上本该没你这种人。”   仇三黠笑:“你别得意,老夫少了一条退,仍然可以报仇。”   小刀儿欺身又想冲上去,手刃敌人。   “小刀儿!”飞燕拦住他,悲切地跪了下来:“求求你,快点回去好吗?”小刀儿不忍,他走了,心中却不停骂着:“公孙断你还是人吗?飞燕你太傻了!仇三,我会宰了你,替飞燕报仇!”   飞燕茫然地送走小刀儿,整个人瘫痪似地靠在墙头,说不尽的悲哀却无处说。   直到她听见仇三的呻吟,才惊醒过来。   “你的伤……”   她稍带关切地走过去,见着滴血不断,红殷断腿的切痕,也感到一丝快慰。“药……给我拿药……”仇三猪肝色的脸不停抽搐。   “药……在哪里?”   “床右边……石柜玉瓶……快……”   飞燕奔入暗红色石屋,想呕,她赶忙找到那瓶药,又奔了出来,交予仇三。仇三立时倒出药粉,抹在伤口处,白色药粉沾上血肉,立时发出哧哧声音,像在腐蚀,也像在凝结,等声音消逝,伤口也结了红疤。   又截了腿部数处穴道,他才嘘气,复又眦目怒道:“老夫不会放过他们!”飞燕默默注视他,那股残酷气息,简直就像活生生的地狱恶魔。   仇三瞪向她,怒道:“你怎么没说有这么一位死命的朋友?”   飞燕怅然一笑,心想,就算我说了,你会在乎吗?你是魔王!混世恶魔!   “他……他不是我朋友。”   “不是你朋友,会为你如此卖命?”   飞燕想哭却哭不出来,淡然道:“小时候他是我家佣人,如此而已。”   仇三瞠目道:“你家是何来路?”   飞燕不说,如此使祖宗蒙羞之事,她怎能开得了口?“你不说,我就不给你秘籍。”   飞燕打了一个冷颤,道:“渭北公孙府。”   “妈的!啐!”仇三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瞠目道:“除了他们,谁敢跟我作对?非踏平他们不可!”   飞燕默然立在那里,她又能说什么?一切代价都已付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仇三撑了起来,一只脚跳向左墙,突然手掌往石壁拍去,陷入七寸,然后抓出一本烟熏蜡黄色小册子,丢给飞燕。   “这是你要的恨天劫,老夫虽喜美色,却从不强迫人家。”   是了,是自己自愿的!飞燕捏着小册子,整个人在抖颤,为了它,为了这臭烂的东西,竟然付出一个女人全部的代价和尊严,值得吗?不值得,真不值得!难道在爹来说就值得吗?什么武功天下第一?还不是被小刀儿砍去一条腿!她想撕掉它,可是,又如何向她爹交代?若撕了?那真是一点代价也没有了。   “它真的那么厉害……”飞燕犹豫,自言自语地说。   仇三大笑不已:“别小看它,柳西风还不是称雄江湖?今天我是太大意,否则他们伤不了我,若练到最后一层,再也无人可及,已成金刚不坏之身。”   “你没练成?”   “没有!”仇三有点怅然道:“老夫本想以女色培养真元,却失败了。”   飞燕想到他如此野兽行径,就百般痛恨,话都说不下去。   “你走吧!柳西竹马上会找他爹来,我也要避开一阵。”   飞燕翻翻册子,除了文字外,别无图案,道:“要是这本是假的,你不就失信于我了?”   “岂有此理!”仇三怒道:“老夫自信还没失信于人,你要不信,随时可以到莫干山沉风岭来找我!”片刻又道:“若你自己练不成,可怪不得我。”   飞燕假笑:“要是练不成,你肯教我?”   仇三一副色眼又眯了起来,登时又将她抱楼:“当然!有你这小美人,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将飞燕按倒在地,又扯去她衣衫,断了一条腿,仍是如此淫荡。   飞燕没有挣扎,什么都失去了,还在乎这次?她有她的另一种想法,其至想学这武功,再杀了这禽兽,至少,花去的代价要有回收——希望飞雾能学会,再加上一个独霸武林的人吧?仇三办完事,方穿上衣衫,稍加收拾,已先行离开此地。   飞燕茫然地坐起来,发呆了一阵,才慢慢地穿好衣服,整理一下不成人样的脸容、头发,走回那间暗红的石室,混乱的床褥还有血迹,墙上裸像依旧撩人。   突然,她发疯般地冲向画像,撕扯、扭拉,直到全部撕毁,方倒靠墙壁,两行泪水源源不断。   “西竹,你怎么了?”   柳西风赶忙冲门而入,对满身是血的柳西竹,说不出急切与关怀。   “恶魔……恶魔……”   柳西风赶快替他点穴,运气疗伤。过一阵,他又问:“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公孙小刀……不……恶魔……”   柳西风脸色一变:“他没死?他又伤了你?他在哪里?”   “恶魔……恶魔……飞燕她……”   “到底怎么回事?”   “……爹……您师父……恨天魔……”   “他怎么了?”   “……飞燕她……被……恶魔……”   柳西风迸出牙声,嗔道:“他侮辱了飞燕?”   “是……”   “他也伤了你?”   柳西竹微微颔首:“爹……快……报仇。”   柳西风一股急气直冲脑门:“这淫魔,我已照日送人去,他还敢欺我媳?我儿?”   “爹……杀了他!”西竹经过他爹运气疗伤,元气己好了些。   柳西风有些犹豫,莫说是师徒,仇三的武功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爹,快些去……公孙小刀已砍下他一条腿……”   “公孙小刀?”柳西风惊愕而不敢相信:“他砍了仇三一条腿?”   “正是……”   “快!”柳西风已招集人手,准备藉此除去心目中已久的鲠骨。   十数人冲往后山吊桥。   吊桥已断,远处一片火光。   柳西风瞠目道:“慢了一步,仇三已经走了。”   柳西竹怒极,又吐了一口鲜血:“爹,您一定要找到他……杀了他……”   柳西风颔首:“爹不杀他,岂有颜面再立足江湖?什么师徒之情?他只不过教了我一些旁门左道,爹根本没拜他为师。”   柳西竹心中稍安:“还公孙小刀……”   “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西竹大略地将经过说一遍。   柳西风心头幻起一阵莫名的寒意:“他实在是个很可伯的敌手。”他心中不停地如此念着。   “这么说,他的伤也很重了?”   “可能……当时我看仇三一直举掌劈他。”   突然,柳西风转向部下,道:“给我搜索方圆百里,必要时,杀了他!”   属下应声离去。   他不先对付仇三,而先搜小刀儿,可见他较为担心的仍是小刀儿。   连串而来的噩运,对柳西风的打击实在不小,他必须从长计议,以震声威全武林的人都在搜寻小刀儿,光是柳家人力,怎能奏效。   尤其山林又是他最熟悉的藏身处。   这次,他果然伤得不轻,若非飞燕及时拉住仇三手掌,他的骨头非被敲断不可,虽是如此,仇三抓向背上那一爪,深及内腑,差点就伤到肺叶,还带着奇痒,十分难挨。   他知道仇三的掌有毒,凭经验,奇痒者,大部分是蛇虫、蜘蛛之类活动物的毒所炼成,是以他也找些活动物血清来解毒。   毒是解了,但伤口仍然未愈合,他想到了雪神丹,药效通神。   他并没服用,而是将雪神丹溶图割裂手指流出之鲜红血液,三分钟后,血液竟然变成较透明状,小刀儿知道,鲜血马上要凝结,立时涂在背面伤口。   一阵清凉直沁肺腑,痛楚全消,血液形成薄膜罩满伤口,然后开始凝结、收缩,神奇无比的效力已发挥,半刻钟不到,伤口已结了红晶晶的疤,不再流血。   小刀生收好雪神丹,运功逼去体内淤血,将沮塞的血脉、穴道完全打通,伤势也恢复六、七成。   此时,他才想到要如何找寻公孙断。   “飞燕一定会去找他爹的……”   一想飞燕受此道遇,心头就说不出惟悲,更加对公孙断怨恶。   不再多想,他潜入柳家后山,发现吊桥已断,知道飞燕可能走了,只好另寻他路,追寻飞燕下落。       第十七章 天鹰崖     飞燕也一样找不到她爹,心想秘籍本是要给飞雾,倒不如往渭北方向寻去,能找到她爹就找,找不到就将秘籍交给飞雾。   她往渭北方向行去。   她走在大洪山边小径,心中一片茫然,她已有了决定,也不再想前些天那件不如意的事。   突地——   一阵疾风吹至,飞燕身前已飘落一位黑衣中年瘦小汉子。   飞燕苍白脸颊起了惊惶,摆出架势,冷叱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老夫天鹰崖属下,姑娘可是公孙飞燕?”黑衣人拱手为礼。   “是又如何?”飞燕戒备,她知道最近天鹰崖时常找公孙世家的麻烦,以为对方也是来找碴的。   “姑娘别紧张!老夫没有恶意。”黑衣人道:“若姑娘是公孙飞燕,老夫就算找对人了。”   飞燕犹豫一下,颔首道:“不错,我就是。”   “如此甚好!”黑衣人浏览飞燕全身,青色罗衫虽柔美,却也掩不住她一脸稍瘦的愁容:“大小姐,你瘦多了。”   也许有人曾经介绍过飞燕容貌,如今她变瘦了?而使黑衣人感到狐疑。   飞燕叫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谁须要你来品头论足?”   黑衣人道:“如此我就明说了。”他道:“带你去见你爹。”   “你们抓了我爹?”   黑衣人笑道:“若是抓了,老夫何须如此以礼相待?”   “你们天鹰崖个个狡猾如狐,谁知道你们在耍什么伎俩!”   黑衣人道:“大小姐多心了,最近你爹找本派教主,合作得十分榆快,决没有敌对之意。”   飞燕很了解父亲,闻言之下,感触良多,不再多说。   “我爹在哪里?”   “在山区,请随我来!”   两人掠向大洪山区。   公孙断这下可威风了,虽是小小破庙,他却有一张十分豪华的太师椅,椅后还有五名带刀护卫,俨然一派宗师。   飞燕走进破庙,一脸迷惑,怎会变成这样?她道:“爹,您这是……”   公孙断爽朗一笑,站了起来,笑道:“爹和天鹰合作,自是不能失了派头,你也坐!”   他特地为飞燕准备另一张椅子,要她坐上去。   “怎么样?燕儿,可有收获?”   飞燕一肚子委曲无处发泄,她爹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眼眶转红。   公孙断见状,立时向在旁众人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去!”   众人答:“是。”已各自退开。   公孙断才安慰道:“你受了委曲?说出来,爹替你作主!”   “爹……”飞燕还是哭了。想伏在她爹肩头恸哭,却又想到,此事全是她爹所造成,再也靠不下她爹肩头,抚面而泣。   “哭,尽量哭,哭出来心情会好过些!”   公孙断不停拍着她肩头,一副慈祥而感伤模样。   飞燕并没哭多久,她知道,自己再怎么难过,也换不回既成的事实。   公孙断安慰道:“若仇三欺负你,爹就杀了他。”   “没有!他没有欺负女儿。”飞燕哽咽地说出这番话。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公孙断欣喜地道:“你是柳家媳妇,他又怎会欺负你?”   飞燕心中在怅笑:“是吗?是柳家的人,一切事都不会发生了吗?爹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公孙断问:“那……仇三的秘籍,你可有所收获?”   飞燕淡然地拿出那本小册子:“在这里……”   公孙断欣喜若狂接过册子,不停翻阅:“好!好!你真是爹的好女儿!”   飞燕注视着她爹贪婪的脸孔,那般相隔遥远的距离,竟是如此强烈。   “爹,您又岂知道女儿花费的代价?看了它,竟是比看见女儿还高兴?您就不能多给我一点关怀吗?我在您心目中又算什么呢……”   想着,飞燕不禁怅然笑起来,这种笑,要在完全绝望的人才看得到。   “恨天劫……果然是独一无二的武功!有了它,哪怕飞雾不扬名武林?”   公孙断喜悦不已,绕着破庙踱去,过足了瘾,才想到还有飞燕。   “燕儿,爹一定不会亏待你,等到爹扬在武林时,你要什么,爹就给你什么。”   好熟悉的话,每次牺牲无数代价,换回来的就是这句空洞得不能再空洞的话。   而飞燕每次都回答:“只要爹高兴……女儿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算不了吗?这些代价,又岂是其他东西可换回来的?   “燕儿,你真是爹的好女儿!”   “你却不是她的好父亲!”   不知何时,小刀儿已出现在破庙门角,冷冰冰地注视公孙断。   “公孙小刀!”   “小刀儿?”   公孙断和飞燕都惊愕无比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刀儿冷冰冰道:“不错,是我,公孙断,你别怪你女儿,她不知道我在跟踪她。”   “小刀儿……呜……”飞燕受尽无尽委屈,此时又勾出伤心事,奔向庙角,掩墙而泣。   公孙断揣入秘籍于胸口,恢复镇定。   “公孙小刀,你真是阴魂不散。”   小刀儿冷笑:“有你这种人活在世上,老天爷不会那么快招我回去。”   公孙断叫道:“你想怎么样?”   “替飞燕教训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笑话!”公孙断冷笑道:“飞燕是我女儿,我岂会待她不好!”   “对她好就不该叫她去找仇三!”小刀儿激动道:“什么破秘籍?你竟然叫你女儿陷入魔掌,遭那恶魔的蹂……”   “小刀儿,别再说了!”飞燕悲切急叫:“求你别说了!别乱说!我没有,真的没有!   爹!您不要听他乱说!”她已泣不成声。   小刀儿不忍,没再说下去,两只眼睛仍瞪得如铜铃般大。   公孙断安慰飞燕:“燕儿别难过!爹岂会受他妖言所惑?”   “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很好!”   飞燕呆不下去,已夺门而出。   “飞燕……”   公孙断想追出,却被小刀儿拦下。   “你想走?”小刀儿冷笑:“飞燕被你整得够惨,我想她并不想见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公孙断怒道。   小刀儿冷道:“对你这种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道:“你竟敢以假药耍我?”   “哈哈……”公孙断大笑:“怎么?那丹药没毒死你?”   “那点毒药,对我来说,比糖果还不如!”   “我看是毒死你爱人了吧!哈哈……”公孙断为自己的杰作,感到十分得意。   小刀儿冷笑:“你笑吧!多多的笑,笑过以后,就回阎王爷那里!”   他已抖出闪闪飞刀,在手中晃来晃去。   公孙断愕然往后退去:“你想杀我?”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   公孙断老脸左侧刀疤不停抽动,像是条活蜈蚣,冷笑道:“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上次我已警告过你,别耍花招,你却不听。”   小刀儿逼近,随时有射出飞刀的可能。   公孙断不停后退,眼睛余光不时偷瞄屋外。   小刀儿冷笑:“没有用,我早就摆平了他们,没人会来救你了!”   公孙断猛然抽动眼角:“你这恶徒!我公孙断于你何仇?你却三番两次和我过不去。”   “这话该是我说的!”小刀儿冷笑不已。他觉得公孙断这个人,为了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说假话,又算得了什么。   公孙断退至墙角,突然哈哈大笑,奸狡道:“你不敢杀我,因为赤眼丹还在我手中。”   话未完,他已腾身抢攻,劲势排山倒海。   他够狡诈,临突袭时还说出那番话,让小刀儿投鼠忌器,而不能下杀手。   小刀儿确是暂时下不了手。他有心惩治公孙断,见对方来势汹汹,不硬拼,而利用巧妙身法,闪向左方,再掠向屋顶,腰间故意露出空门以引诱对方。   公孙断也非弱者,见小刀儿躲闪,劲势已收回不少,突见对方斜掠屋顶,又露空门,心中一喜,怒喝一声,倒飞而上,凌空劈向对方腰际,人已朝左前方飞去,心想就算击不中,也不会反陷其圈套。   小刀儿很技巧地如滚树干般滚向左边,避过掌劲,突然撞上屋梁,痛得他闷哼,其势也受阻,整个人已往下掉。   公孙断冷笑,这才是机会,双掌合劲,电光石火般扑上,直推向小刀儿胸腹。   说也奇怪,小刀儿身躯突又往上升,绕过屋梁,左腿猛扫向迎面而来公孙断的腰际。   就此一推、一扫,轰然巨响,公孙断两掌全劈在屋梁,震了个大窟窿,人也往墙边撞去,小刀儿那腿,扫得他不轻。   小刀儿避开纷飞落瓦,已飘落地面。正想拂去衣上灰尘时,公孙断已再次攻上来。   只见数点青芒如流星般电射而至,小刀儿惊愕不已,心知此暗器必淬有剧毒,不敢怠慢,挽起袖口,拂扫过去,击落三个金钱镖,一个腾身,又闪过两个,剩下四个,他准备以掌劲劈落。   然而,避开的那两个金钱镖,撞上墙壁又弹了回来,其势更急。   小刀儿双面受袭、有点手忙脚乱,闪也不能,击又够不到手。   公孙断哈哈大笑,见他狼狈样,已然腾身。攻掌而至。   突然叮叮数响,小刀儿身形一转,金钱镖射在他身上,就像射在铁板上,叮地一响,就落地。   此时,他已射出飞刀   寒光一间即逝,公孙断呃地轻叫,攻势也停下来,左手肘已被飞刀射中。   小刀儿轻轻落地,衣衫多了几个孔,那是他利用身中藏着的飞刀去挡金铁镖,虽然有点冒险,却是当时较为有效的方法。   他冷笑:“公孙断,你的镖喂了毒,可惜准头差了点,再多练几年,说不定会好些。”   公孙断冷哼一声,慢慢后退。   “你说对了,我暂时不杀你,但是逼急了我,我还是会杀你。”小刀儿道:“我已经找你多次,有点烦,把赤眼丹还我吧!”   公孙断冷笑不已:“只怕你拿不到!”   “我拿不到?”小刀儿冷冷一笑道:“我拿不到,你也得赔上一条命。再说,我拿不到的东西也不算多,大不了先杀了你,再到大漠找。你该知道,赤眼丹本就是我找来的。”   公孙断脸色变化不定,终于阴沉道:“东西在天鹰手中。”   “你想推卸?”   “没此必要!”公孙断冷道:“我已和天鹰联手,区区赤眼丹又算得了什么?”   “你当真送给天鹰?”小刀儿惊愕不已。   公孙断冷笑:“否则,我身边怎会有天鹰的手下?”   小刀儿心中苦笑不已,想不透公孙断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冷道:“天鹰在哪里?”   “不知道!”   “你……”小刀儿又想欺身,给他一点教训。   公孙断冷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打死我也没用,我只知道那是一座如冰块所雕成的宫殿,怎么走,在何处,除了天鹰崖手下,没人知道!”   小刀儿冷笑:“你不是投靠天鹰手下了?给我老实说!”   “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公孙断鄙夷冷笑。   “好!我就杀了你!”   小刀儿已欺身出掌,这次他出手,不全为了问不到地方,而是实在看不惯公孙断那副脸孔——连女儿都可送入火坑的脸孔。   一想到飞燕所受的凌辱,他就有股无法克制的激动,出手更是猛狠。   公孙断哪知小刀儿会突然对自己如此凌厉出手,自己损了一支左手,更不是他的对手,被打得破庙四处跌撞,鲜血直吐。   “你不知道?你行吗?你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你还算人吗?”   小刀儿存心废了他的武功,出掌尽是力道,想挑断他的筋骨。   突然,飞燕已匆忙奔进,她本已走远,但闻打斗声,又赶了回来,乍见父亲如此已急哭出来的。   “不要!不要打!不要伤害我爹——”   她已冲前,紧紧抱住小刀儿。   “小刀儿!不要打!求你放过我爹好不好?我求求你……”她悲泣不已。   小刀儿骂道:“如此父亲,不要也罢!”   “不!不要再打!不要……”   飞燕已奔向畏缩墙角,衣衫沾满血迹的她爹,不停擦拭他脸孔。   “爹……您振作点!爹……您不能死啊……”   看到飞燕如此伤心恸哭,小刀儿实在也狠不下心,捏捏拳头,难受地来回走了两步,忽然抛下一瓶药,已转身离去。   “服了它,你爹就会没事……”小刀儿的声音渐渐消逝。   “爹!你醒醒……”   飞燕赶忙照小刀儿指示,倒出药瓶红丹,灌入公孙断肚子。   他是会醒过来。   哪里去找天鹰?   小刀儿发闷地在路旁茶馆叫了两瓶酒,独自灌了起来。   几天没刮胡子,更显得落寞。回想过去种种,真是不堪回首,满以为可以多点时间去帮助那些和自己遭遇相同的孤儿,没想到自卷入江湖后,几乎可说每天都是刀头舔血,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全是自家的事,本就够悲了,还有个残疾待治的父亲……   想着,他又灌了几口酒。   望着酒杯,想起那个忠心的光头没了,不知去了哪里?若有他在,多少也有点主意,孤家寡人地也添加不少乐趣。但是他一走,谁也无法找到,想又有何用?   现在吧?天鹰在哪里?在神秘的水晶宫?世间那么大,何处去寻?除了抓到天鹰崖的人,再逼出下落,否则向谁问去?   目光茫茫地移向远处山头,不禁已见着皑皑白雪,该是深冬了吧?   突然他发现黑衣人就站在他桌前,冷漠的脸上带有股傲气。   小刀儿收回胡思乱想之思绪,瞪向来人,醉红的脸已清醒不少。   “天鹰崖?”   来者正是黑鹰,他道:“不错!”   小刀冷笑:"我找你们,找得好苦。"   黑鹰冷冰冰道:“所以我才来找你。”   小刀儿斟满白干烈酒,一口饮尽,淡然笑道:“你找我?为什么?”   “带你去见天鹰。”   “好!我正想见他!”   黑鹰拿出一颗药,放入酒中,药已溶化,他道:“这是迷药,服下他,我就带你去。”   小刀儿冷笑:“你的问题很幼稚,我吃了药,不就任由你宰割了?”   黑鹰冷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有!”   小刀儿突然出手,快逾闪电,扣住黑鹰脉门。   黑鹰似有提防,转腕送肘,击向小刀儿右手。   小刀儿伸指截肘,手如灵蛇般缠向黑鹰手腕,一拖一带,已结实扣住他腕脉。   他冷笑:“如何?”   黑鹰脸色微变,但仍高傲:“扣住也没用,不服,你到不了天鹰崖!”   “如果我杀了你呢?”   黑鹰脸颊抽动,冷道:“你杀吧!”   “杀了你,谁替我带路?”   小刀儿突然连截数指,点向黑鹰穴道,然后松手。   他笑道:“这是我的独门手法,三天不解,包准你血脉贲张而死!”   “你……”黑鹰骇然不已。   小刀儿笑道:“没办法,我信不过你,又不得不去天鹰崖,我喝药,你制穴,谁也不相欠。”   他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得相当干脆。   其实他哪有什么独特点穴手法?只是瞎吹而已,因为若不服药,可能真的去不了天鹰崖,也就无法见到夭鹰,他不得不冒险一试。   药一入口,立时生效,小刀儿已昏迷于桌,黑鹰抄起他,己飞掠出茶店,连酒钱都没付。   黑影直掠北方,眨眼消失。   再醒来时,小刀儿已坐在水晶宫的椅子上,如梦似幻的宫殿,让他感到心灵飘浮,真以为不在人间,还是冰冷的椅子将他带回现实。   天鹰仍然摆好姿势,默默地在等他醒来,等他开口说话。   小刀儿第一个泛起的心思是——这宫殿难道是以前百里奇被捉来的地方?   眼晴落在天鹰后面那只栩栩如生的老鹰,直如圆桌那么大,威风凛凛,再移向天鹰,威风就差多了,病恹恹,和他所幻想的模样,完全不同。   天鹰微笑对他,道:“欢迎光临。”   “哪里!不来也得来!”   说话之际,眼光又移向天鹰左侧五张椅子上的五个不同样衣服的蒙面人。   “他们是座下五鹰,金木水火黑。”天鹰淡淡地说。   小刀儿感觉得出,带他来的就是黑鹰,正要说出,他没有中自己手法时——   天鹰已替他回答:“你放心,他会活得很好。”   小刀儿点头直笑:“是啊,能活长一点,也是快乐的一件事。”   天鹰淡然一笑,问:“听说你在找本座?”   “没错。”   “所为何来?”   “公孙断交给你那颗赤眼丹。”   天鹰目光微微一缩:“你为何需要它?”   “那本是我的东西。”   “……不错,是你的东西,可惜公孙断已将它送给本座。”   小刀儿冷道:“我特地来索回。”   “就你一个人?”   “有何不可?”   天鹰冷冷一笑:“凭你……也想和天鹰崖作对?”   小刀儿轻轻一笑:“整个武林,我都敢和他们作对,何在乎你们这堆人。”   “很好!”   天鹰突然挥手,他左侧一名黑衣人拿起短竹哨吹了起来。   只听“哗”地一声,骤有一道白影从殿外电闪般地冲向小刀儿,那种速度,让人觉得眼花。   小刀儿凭感觉就知道一定是只飞禽,速度之快,竟不在雪神貂之下。   眼看白影就要撞上小刀儿,另一道寒光己迎向白影,依然快捷如电。   寒光闪逝,白影也下坠,落在地上的是一只雪白的鹰。   此鹰只有鸽子般大,就叫雪鹰,也是雪神貂唯一的克星。   雪鹰落地,头一抬,立时又摔于地面,死了。   天鹰和属下脸色全变,在他们心目中,已没有任何速度快过雪鹰,但它仍死在小刀的飞刀下。   小刀也觉得可惜,此鹰灵异无比,实不可多得,却死在他刀下,有点不忍。   天鹰恢复镇定,挥挥手,一名黑衣人拾起雪鹰尸体,退出宫殿。   他道:“你的飞刀果然无人能及。”   小刀儿讶异道:“你放出雪鹰,就是想试探我的飞刀?”   天鹰点头:“雪鹰虽珍贵,却也非不可求,比雪神貂来说,就差了一大截。”   小刀儿苦苦一笑,道:“你满意吧?”   “非常满意。”   “那你该把赤眼丹奉上,省得我送你一刀。”   天鹰突然大笑,但只笑几声,奸像岔了气,脸色变得更白,声音也没了,停了将近一分钟,呼吸较为平静,他才道:“你飞刀在快,却也未必伤得了我。”   小刀儿冷笑:“我懒得伤你,看你这样,也活不了多久。”   “公孙小刀……”黑鹰已愤怒地站起来,想教训小刀儿。   天鹰挥手制止他,道:“随他去,不必生气……”   黑鹰冷道:“你接不了天鹰三招,否则我立刻自绝!”   小刀儿笑道:“要比招,不必三招,半招就够了,你也不必自绝。我只要找回赤眼丹而已。”   黑鹰怒哼回座。   怒眼仍不饶人,直瞪着。   天鹰淡然道:“要索回丹药,你有两条路可走。一、归顺本派,本座立你为天鹰特使直接指挥天鹰崖所有属下。”   小刀儿道:“指挥人家。我可不感兴趣,何况也指挥不了你,没啥用,第二条路如何?”   “杀一个人。”天鹰狡黯道。   “谁?”   “公孙秋月。”   小刀儿感到吃惊,天鹰怎会想杀秋月寒?但想起天鹰属下曾经挫在秋月寒手中,以及公孙断和他互通鼻息,不难找出理由。   他道:“公孙秋月对我有恩,我下不了手,我看你还是多开一些条件吧!”   天鹰冷笑,没再回答。   小刀儿早就存着破斧沉舟之心,已准备发难来个擒贼先擒王。   “你当真不给?”   “除此两项条件以外,本座……”   下面话还没说完,小刀儿已快捷无比地发难,座下太师椅砸向左侧五鹰,纵身而起,电射天鹰。   局势一触即发,天鹰却没任何反应,就在小刀儿要抓他之际,一把利剑已拦腰扫向他,其势之急,冷锋逼人。   小刀儿不得不放弃扑擒,雄腰一扭,翻掠左侧,朝那排黑衣人攻去。   他不得不如此,因为当他昏迷时,天鹰崖属下已搜走他全部飞刀,只留一把,却用在雪鹰身上,为今之际,是先夺武器。   那排黑衣人,功夫虽是一流,但对小刀儿的快速冲势,也莫可奈何,只一个照面,长刀已被夺去。   此时,天鹰突然连人带椅往后疾退,架着老鹰的石几猝地往左移,等天鹰坐椅通过,马上又恢复原状。   五鹰分别击碎太师椅,围了上去。   先前劈剑那名紫衣蒙面人已掠向老鹰台上,观看战局。   小刀儿手上长刀如犁庭扫穴,劈砍众人,他突然发现自己用起刀来也很顺手。   金鹰三节棍化作一排棍墙,如车轮般滚扫小刀儿,揪起破空声,宛若鬼泣。   木鹰也不慢,三尺长的点穴橛,硬是凌空而下,找着目标就刺十七橛,橛橛凌厉。   小刀儿沉着应付,鬼头长刀抖出三朵刀花,雷霆万钧地硬将金鹰三节棍给劈退,一个扭身,头下脚上翻过金鹰,对准撂向背后的点穴撅,又是一刀,锵然龙吟,双方各自倒掠分开。   黑鹰惯用兵器链子镖,已缠向小刀儿左脚。   小刀儿急甩长刀,击落链子镖,人也往左闪去,一个腾身筋斗,恰巧接住弹开的长刀。   忽然又有啸声急促传来,小刀儿灵目一看,苦笑不已。两个风火轮,像通灵的怪兽,上下四方,旋转着呼啸而至,割向他头颅及腰向。   小刀儿横身挥刀,劈中下盘风火轮,岂知此轮旋力太猛,转过长刀,唰然一响,已划破小刀儿腰际三寸长伤口。   小刀儿不敢怠慢,头顶还有一枚要命的东西。当下挥刀往上击,又吐出一口真气,吹偏风火轮,方勉强躲过此劫。   身形方落地,金鹰、木鹰、水鹰又己围上来,个个奇招尽出,威不可当,十余招一过,小刀儿已挨了三道伤口。   他想,今天不逃是不行的了,当下已准备脱逃。   只见他滚身落地,避开三节棍,反身倒砍,切断木鹰点穴橛攻势。眼见水鹰分水刺已挂向自己大腿,双脚一蹬,好像有人从后面拉他一把,疾往后退,避开了分水刺。链子镖又到。小刀儿不停打滚,镖身总是抢进,离身不足三寸。   突然风火轮又朝小刀儿滚去方向截了下来,存心和链子镖将他挟死中央。   小刀儿暗中叫苦,赶忙煞住滚势,锵地风火轮击地,溅出水花,另一个风火轮又滚罩当头面下。   “妈的!”   小刀儿突然技巧地倒翻筋斗,脚往上抬,头往后缩,就在这刹那,风火轮又已锵然切向地面而弹起,再冲向小刀儿头颅。   突然小刀身形疾速地往上吊,本是较慢的身形,现也加快了,正巧避过那轮风火轮。   原来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借重黑鹰的链子镖将自己带开现场,是以长刀倒提,以刀柄勾住链子镖,借着黑鹰往后拉扯之力量,带开自己。   小刀儿逃过一劫,刀柄一转,很快甩掉链子,借此时机,掠向宫门,准备脱逃。   紫衣蒙面人见状,大喝一声,天马行空,飞掠众人,长剑已砍向小刀儿,出手之快,直如电光石火,无法想像。   小刀儿知道此人武功极高,硬缠不得,封出一刀,劈阻他的剑势,人往下一沉,再一滚身,又掠向宫门,全是以逃脱为上策。   “你走不掉的!”   紫衣人冷喝,长剑抖出七朵剑花,如灵蛇吐信,嗤向小刀儿背面七处要穴。势如排山倒海,咄咄逼人。   小刀儿恼火不已,心想摆脱不了他,就甭想脱逃,猛然坠地,双手握刀,相准长剑,狠猛挥刀。   锵然巨响,紫衣人长剑竟然硬生生被小刀儿长刀给砍断了。   小刀儿但觉双手虎口发麻,带有瘠痛,长剑是劈开了,另外五件武器又至,纷纷从四面八方袭来。   小刀儿不得不冒险,长刀再挥,砍向穿黄衣服之木鹰点穴橛,又是一声大响,点穴橛也被砍断,长刀亦断成两截。小刀儿震退木鹰,不顾双手震痛,抄起掉落之长刀及半截点穴橛,已冲破木鹰头顶,掠向宫门口。   数样武器眼看就要砸在他身上,小刀儿终于出手,将手中断刀当暗器射向黑鹰,另把刀柄打向空中之风火轮。   黑鹰哪想到他会将断刀当暗器,来势又如此之凶?情急之下,已顾不得再攻,马上扯回链子,封向断刀,以自救。   而刀柄撞向风火轮,正如小刀所估计,又弹向另一个风火轮,锵然两响,风火轮其势大变,朝众人旋风而去,扫得他们个个撤回攻势以自救。   紫衣人见状,提着断剑又追上。   “哪里逃?”   他也学小刀儿,以断剑当暗器射向小刀儿。   可惜他忘了小刀儿手中还有半截点穴橛,只见他头也不回,点穴橛往后一挥,已扫掠断剑。大喝一声:“看飞刀!”断橛已出手,不过他的姿态是射向所有的人,逼得众人顿足以自救。   就只这一刹那,小刀儿已利用机会倒窜宫门,逃之夭夭。   宫外是一大片天然花园,开满丁香、夹竹桃、紫薇、玫瑰……五颜六色。   小刀儿可没心情去欣赏这些花卉,逃命要紧,有路就钻。   花木愈来愈多,数不完、看不尽,好像一片无涯的花海。   小刀儿奔驰十余分钟,已感到不对,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花园,凭他的逃亡速度,十几分钟,至少也驰了将近五十里路程。   “难道是奇门阵势……”   他刚刚这么想,远处已吹来一层层白雾,很快地已掩盖所有地区,简直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小刀儿苦笑不已,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何处是道路都摸不着。   他只好先坐下来喘喘气,再另想办法:“这种事,是急不得的。”他如此的告诉自己。   喘息一阵,顿有倦意,蒙蒙雾中,仍有淡淡的花香不停飘来。   小刀儿立时惊觉:“这花味……有催眠作用!”   他快拿出雪神丹嗅于鼻口,淡淡如薄荷的清香味贯入鼻中,顿使他脑髓清醒不少。然后他划出左手指,让血滴在雪神丹上面,等到血液变成透明状时,他才将血液舔入口中。   “雪神丹真是人间奇药。”   药一入口,清凉爽喉,就算闻上七天七夜,也一样清爽自如。   收回雪神丹,他才想到要如何脱困,以前他并不是曾陷入迷阵中,靠自己灵异的知觉、反应,倒也能脱困,然而这都该有个方向,像这样无方无向的就掉入阵势中,他还是第一遭。   “摸吧!听说向阳光的花朵都比较好看!”   他真的如瞎子般摸了起来,开始摸索花卉的特性、风向,以及花草种植的位置及排列。   很快,他已找出一个方法,每隔七丈左右,一定有棵紫薇,每隔五丈,就有一株丁香。   他还摸清了距离是朝何种方向,如紫薇一定先左斜方、左斜、再有前方、右直角,每七次一个轮回,有前进、有后退,现在只要找前进的走,就一定能到一方向之终点。   只是这终点不知是否为出口。   “就算摸回去,总比呆在这儿好!”   他已想好,快要摸到尽头时,可以探查一下是否摸对路,不对路再退回来。   如此他不停地往前摸。   经过一个对时,终于他踩到了石板。第二步也是石板。   直觉告诉他摸错头了,因为有石板,就表示可能是居家,此处既是天鹰崖总坛,一定不可能有其他住家。   他猜对了,就在他想返回踏时,石板突然一个下陷,事出突然,小刀只叫声“不好”,整个人已跌身落下漆黑洞中。   他自嘲地说:“我就知道摸错路了!”   双手触及冰冷的墙壁,他知道这是坚硬的青石所造。   再摸,忽然有一狭小只可容身的缝隙,也似乎是通道。   他瞧瞧顶空,至少有两丈高,石壁又滑不溜丢,极难借力,身上又无任何铁器,光凭指掌,实在难以爬上去,何况那块活石板,说不定已被封死。   ——不可能从上面逃走。   这是他下的定论。   为何他要下此定论?因为他知道就是顺着缝隙走去,也一样的凶险,说不定更难脱逃。   他赌运气地往缝隙钻。   “先找到人再说。”   他已想好,大不了假装答应天鹰条件,然后再伺机逃走。   方走几丈,刷地一道铁栅已隔开通道退路,小刀儿只有一直往前走。   除了铁栅和石门不停拦下以外,他并没碰上任何危险。   最后一道石门翻过,强光射了过来,小刀感到刺眼,映在眼中的是一个尺宽的石窗。   小刀走前,石门回复原状。这是一处关囚的牢房。   天鹰早就等在那里,隔着腕粗铁栅,他淡然直笑。   “公孙小刀你好功夫,连五鹰联手,都不能拿下你。”   小刀儿道,“岂敢!我还不是当了你的阶下囚?”   天鹰笑道:“只要你答应,中午所说的话仍然有效。”   小刀儿冷冷一笑,道:“如果你告诉我一件事,说不定我会答应你。”   “何事?你说。”   “你所想得到赤眼丹,是不是想要自己服用?”小刀儿道:“你有病,大病!”   天鹰身躯忽然抖颤:“你胡……”   “说”字他已接不下去,整个人如中羊癫疯般抖了起来。   “你的病也须要像赤眼丹这种药来治,对不对?”小刀儿目光如电地盯着对方。   天鹰突然不生气了,奇怪,马上他就恢复和正常人一样。   他冷森道:“本座没病!只是性情较激动些,赤眼丹是公孙断所赠,我若想要,早就向他下手,而且也不会以它来交换你的条件。”   他说的十分有道理,小刀儿有些迷糊,又问:“可是你看起来一脸病容……”   “我现在会吗?”   天鹰挺起胸膛,两眼目光凝聚,微带红云的脸,果然一点病态也没有。   小刀儿只有苦笑:“不错,你不像生病,我走眼了?”   天鹰冷笑:“别再瞎猜,想想自己处境,本座给你三天时间!”   说完甩头就走,步履却有点蹒跚。   “小心看好人犯!”   天鹰声音落处,已奔入两名彪形大汉,持刀而上,盯住小刀儿不放。   小刀儿无奈地耸耸肩头,坐在地板上,这才想到隔着铁栅不知关了何人?只见他靠在墙角,缩成一堆。他走过去敲敲铁杆。   青衣人仍没反应。   粗布青衣,腰缠那条绿丝带,十分眼熟,小刀一看,愣住了。   “君儿——”   青衣女子微微抖动,茫然地抬头,憔悴的脸容,仍有一抹纯真,正是上次柳西湖掳走的绿君儿。   “小刀儿?”   君儿也惊惶地冲过来,紧紧抓住他双手,激动得流下泪来。   “君儿……我找得你好苦!”   “真的是你吗?小刀儿……”   “是我!”小刀儿擦去她泪珠,笑道:“见到你,我很高兴,坐下来,我们聊聊。”   两人隔着铁栅,坐了下来。   小刀儿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人捉来的……好久了。”君儿哽咽道:“自从上次和你在客栈,被人抓了以后,醒过来,就一直在这里。”   小刀儿奇道:“怎么会呢?当时捉你的人是柳西湖,我己杀了他……他不可能和天鹰崖有勾结才对……”   “我也不清楚。”君儿一片茫然。   小刀儿想了一下,恍然道:“是了!一定是在那破庙。我打败柳西湖十三剑时,赶过去,你已不见,原来是天鹰崖的人将你掳来。”   君儿怅然道:“那几天,我好想你,可是他们都不放我出去,不知为什么,他们要关我?”   小刀儿心中在想,自从长白山碰上君儿,并帮她击退巴谷以后,君儿就不断落入天鹰崖手中,不禁对她产生一股歉意。   他歉然道:“也许是在长白小镇结的怨,都是我引起的!”   君儿关怀道:“小刀哥,你别自责,若非你,说不定我和爷爷早就死在歹徒手中了。”   小刀儿点头,感伤道:“我会带你离开此地的!”   君儿稍为颔首,以信心的眼神瞧向小刀儿,嘴角已有了笑意。   小刀儿要想的很多,原本是自己一人落难,该如何行动,自是自由得很,想逃走的机会也不少,但多了一个君儿,他不得不考虑她的安全了。   “君儿……”他问:“你还记得上次没了和尚来救你的事吗?”   君儿点头:“嗯!”   小刀儿目露喜色:“当时你是不是被关在此地?”   君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就在这里,他偷偷潜进来,就放了我,当时并没有卫兵。”   小刀儿频频点头:“是了,这地方一定不是那水晶宫。”   君儿奇道:“什么水晶宫?”   “就是天鹰崖的总坛发号施令的地方。“小刀儿道:“我是从那边逃出来,然后陷入迷阵,结果就摸到这里来了。”   他又问:“你还记得,当时逃出去时,是否有很多的花草和浓雾?”   君儿摇头:“没有,逃了出去,就是山道,绕过山道,就到了一个小村落,根本没看到很多的花。”   小刀儿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他们进走的方向可能是和迷阵相反,当时罩上浓雾,她根本不晓得有这么一个地方。   既然不是迷阵区,小刀儿又升起浓厚的希望,只要出得了地牢,可能就能脱困。   他问:“君儿,若你出去,还能认出路吗?”   君儿浅笑道:“大概可以,我和你一样,是在山中长大的。”   在山中,多少要学点认路的本领,否则很可能有迷失之虑。小刀儿也懂,他在想办法。   “小刀儿,你想逃……”   小刀儿马上扯她衣角,要她小声些,以免被卫兵听见。   君儿伸个舌头,偷偷往两名卫兵瞧去。卫兵依然睁目而立,面目森严,并没阻止双方谈话。   小刀儿当然想逃,但腕臂粗的铁秆,就算有宝刀利刃,也得砍上十几刀,何况身上一无寸铁,牢外还站了两个大汉?恐怕一有行动,马上会引来一窝蜂的人群,还不是一样陷入苦战?说不定还会给君儿带来不幸,若无较高把握,决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想不出计策,就得困在此处,迟早会任人摆布。   答应他们条件?加入天鹰崖?可想而知,他们必信任不过,一定会有种种控制方法,那时被人牵着鼻子走,比呆在此更让人无法忍受。   终于他决定,除了完全没办法,决不答应他们条件。   盯向两名卫兵,他在想,要是有飞刀就好办了,一刀一个,马上就能脱困。可惜飞刀在现在来说,无异于天空的月亮,只能想,不能摸。   突然他灵机一动,转向君儿,细声道:“君儿,你可有发簪之类的东西?”   君儿往秀发摸去,摘下了一个发夹,奇道:“你要它作什么?”   小刀儿眨眼暗示她,小心别让卫兵发现,立时接过发夹。红铜打造,粗细如小指,呈扁平。   他觉得很满意,马上将发夹分成两半,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地上磨,想把一边磨得尖锐些。   君儿也明白他想干什么,故意走开,来回闲步慢踱,以引开卫兵注意力。   只几分钟时间,小刀儿已把发夹磨妥,随即往卫兵走去。   他道:“打开铁门,我要见天鹰。”   在边那名卫兵冷道:“时间到,天鹰自会来找你。”   “那要等多久?”   “很快,三天。”卫兵冷道:“给你考虑三天,就是三天。”   小刀儿叫道:“我等不及了!快开门!”   卫兵不加理会,冷笑不已。   小刀瞄他们几眼,不屑一笑,“好!你们不开,我自己来!”   突然他已扯上缠在铁杆上小臂粗的铁条,扯得咯咯作响,似要绷断。   卫兵大惊,长刀一挥就砍了上来,企图阻止小刀儿举动。   小刀儿见他们已逼近,猝然射出发簪,金光一闪。两名卫兵来不及叫,就已扑倒在地,咽喉处插着一节发簪,涌出几滴红血。   小刀儿不敢怠慢,伸手拉过卫兵,往他们身上搜去,他之所以要引卫兵靠近再射发簪,其目的也是想夺得钥匙以开门。   可惜他搜不到,苦笑不已。   君儿急问:“没有钥匙?”   小刀儿苦笑道:“不在他们身上。”   君儿回忆一下,道:“可能在石梯的转角处,以前没了和尚就是在那里拿到钥匙的。”   小刀儿望向石梯,只五阶,就往左转,形成死角,根本看不见钥匙,他苦笑不已,白费心机了。   君儿也感到十分无奈,陪着苦笑。       第十八章 绿君儿     总不能如此就放弃吧?小刀儿仍不死心,已站起来。右手伸直,手掌放平,不停地比向石阶,像在量高度。   君儿迷惑道:“你在干嘛?”   “算算石阶,以及钥匙挂的有多高。”   君儿觉得好笑:“就算知道了,你又如何取得?”   小刀儿笑道:“试试看,总不能束手待毙。”转向君儿:“你腰带能不能借用一下?”   君儿有点脸红,但仍然解下腰带,羞涩地交予小刀儿。   她故作大方道:“你鬼主意真多!”   小刀儿不好意思地接过腰带,道:“没办法!只有你的腰带长度够,否则也不必要你如此。”   君儿脸红地笑了笑,有点窘涩道:“没关系,你用吧!”   小刀儿颔首,立时抖动腰带,突如一条灵蛇般凌空射向石梯转口处,似会通灵地自己转弯,啪哒一声,腰带已倒掠而回。是空的。   “再高一点试试!”   腰带又出,带头真如活生生的蛇头在找寻猎物般,腾翻飞掠,看得君儿目瞪口呆。   几次过后,突然咔郎一声,君儿已尖叫起来。   腰带一缩一卷,果然带回一串钥匙。   小刀儿并没去接钥匙,而是先伸手去捂住君儿的嘴,怕她叫得太大声,引来敌人。   君儿也知失态,羞赧望着小刀儿,自己掩口,省得又叫出来。   小刀儿接过钥匙,很快开启牢锁,递回腰带给君儿,拿起卫兵长刀,已往石梯奔去。   君儿急道:“小刀儿……”   腰带来不及缠好就追了过去,她以为小刀不理他,想先溜了。   突地小刀儿已奔回来,招手道:“外边没人!快走!”   君儿这才知道小刀儿是去探查情况,不禁感到愧疚,但情势不容她道歉,随便扎紧腰带,也不管美丑,只要不掉了就好,赶忙跟着小刀儿奔了出去。   已近黄昏,一片暗红线投在四合院的红瓦房,显得沉沉郁抑。   没人,小刀儿穿过庭院中业已荒废的假山,翻上红瓦,拉着君儿掠向屋顶一头。   “君儿,你可记得?”   君儿马上指左侧三稞大古松:“就是那里,绕过古松可通山道!”   不加思索,两人掠往该处,直奔山道。   倏地——一阵大笑,五条人影,五种颜色已罩向小刀儿。五鹰又己出现。   小刀儿苦笑:“运气好差!”放下君儿,急道:“你快逃,我挡他们一阵。”   “但是你……”   “别管我,早上我能逃,现在也能,若加上你,就难了。”   “我……”情况十分危急,君儿猛咬牙:“我在山区等你!”   为了让小刀能全心对敌,她已先逃离此地。   “一个也别想逃……”   金鹰大喝,脱开小刀儿,已追向君儿。三节棍如秋风扫落叶般砸了过去。小刀儿焦急万分,击退数道武器,掠身而起,凌空追赶金鹰,长刀不留情地砍向他手腕。   金鹰不得不自救,三节棍收回一半,捣向长刀,冲势仍未竭,存心不让君儿逃开。   小刀儿刀劲更狠,想砍下他手腕,至少也得震脱他手中三节棍。   刀棍一触,蓦地金鹰竟然舍弃三节棍,整个人抽身双掌直推君儿背心。“君儿快躲!”   “啊——”   一声惨叫,来不及了,君儿被金鹰打得口吐鲜血,身躯喷高丈余,摔落远处草地,奄奄一息。   “君儿——”   小刀儿悲切大吼,他不知金鹰会舍弃成名兵器,来这么一下,一时不察,竟然让他走脱而伤了君儿。悲愤交加之余,抓起三节棍,就往金鹰砸去,怒极而发,足可穿金裂石。   金鹰但觉背部疾风扫至,情急地滚落地面,技巧地避开第一击,但小刀儿第二击更为快捷,一棍扫在他腰际,打得他吐血倒地,不醒人事。   此时木鹰和水鹰分别从左右攻上来,火鹰的风火轮也飞扫而至,黑鹰链子镖更加毒蛇般噬向双足,情势十分危急。   小刀儿突然甩出三节棍砸向风火轮,将其击落,人已窜向金鹰,揪住他的头发,长刀往其脖子一架。大吼:“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   四鹰愣然,投鼠忌器,不得不停手,但仍围着,小刀儿不放。   “让开!”   小刀儿拉起金鹰,冲向君儿,目光仍在注视四人,以防有变。   四鹰不敢阻拦,个个咬牙切齿地让开七八尺方圆。   小刀儿见君儿奄奄一息,赶忙点了她数处穴道,解下腰带,胡乱地将她绑在背部,以图暂时能脱身。   “让开!要他的命,就别跟来!”   他抓走金鹰冲向水鹰,水鹰忌讳避开。他急忙冲过战圈,飞掠山头,虽然身负两人重量走势仍然快捷无比。   四鹰远远地跟着,表情变化不定,又是愤怒,又是无计可施。   追过浓密树林,紧跟着是小径转角处,四鹰已发现滚往山下的金鹰,立时追了过去。小刀儿已趁此逃开四人追逐。   金鹰幽幽醒了过来,元气大失,但五人视目。竟露出笑意,并不太在乎小刀儿的逃逸。   小刀儿胡乱在山区奔驰一阵,突然听君儿呻吟,这才想到她身受重伤,不宜奔波,马上解下她。   见她苍白无血的脸孔,沾满殷红腥味的血迹,小刀儿十分不忍,倒出伤药,让她服下,又替她运气疔伤。   盏茶功夫一过,君儿仍无起色。   小刀儿知道可能受伤过重,替她把脉,只觉脉搏十分弱,气息更是若有若无,再不想办法治,可能就无法救活了。   他丢下君儿,赶忙在四处林中、崖涧走一道,想办法看是否能寻得奇药,以替她治伤。   然而时间过短,他并不敢走远,只来了些普通草药,暂时保住君儿性命。   草药捣成汁,灌入君儿口中,不久,她已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   小刀儿急切笑道:“你放心,我们已经脱困了!”   君儿浅浅抽动嘴角,似在笑:“……多谢……小刀儿……”   “还说什么谢?都是我连累了你。不要多说话,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我……胸口……好痛……”   小刀儿赶忙抵住她背心,又以真气替她疔伤。   “我……恐怕……不行了……”   “不会的!你会复原的……”   “小刀儿……搂紧……我……好冷……”   君儿气若游丝,似乎随时都可能断掉这口气。   小刀儿见真气疗伤,无法替她恢复元气,也束手无措,已将她搂紧,不停哺哺念着:   “你不会死的!我会医好你的伤……”   君儿茌他怀中,安心地露钝笑容,眼眸已合上。   “君儿——你不能死啊!”   小刀儿激动地探她鼻息和脉搏,本以为她已离开人间,突又升起一股热火。   君儿没死。   小刀儿想到百里神医,只有他可能有办法医好君儿,不再耽搁,马上扶起她往江南方向奔去。   他奔得十分小心,以免伤到君儿,却又心急如焚。深怕速度过快而失去了救治君儿的机会。   奔出山区,他已发现身在中条山附近,离江南最少有千里以上,而且雾山位置不明显,来回耽搁,恐怕时日过长,为今之计,是以先稳住君儿病情为佳。   他找了田家集的一间小客栈,将君儿置于床上。   瞧着君儿奄奄将息的脸容,一条生命,就快从他手中溜走,想抓回来,却如此无奈。   百里奇身在千里外,赶去,也不敢保证如期顺利可救活她,君儿气息实在太弱了。   他也想到了那颗雪神丹,不错,只要雪神丹一下喉,君儿就可能脱险,然而他爹呢?没有此丹,他爹可能永远无法复原,丹药岂能随便让他人服用?可是不用此丹,君儿可能马上就会断气。   他捏紧丹药,不停挣扎,总无法作决定。为何不多一颗,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可惜世事那有说顺利就顺利?一颗,还是一颗。   最后他已下了决定。   “我先找药,稳住她病情,只要多挨两天,说不定就能克服难关,要是真的不行……”   他不敢再往下决定,毕竟动用雪神丹,还拖带了他爹,要用,谈何容易?心意已定,他马上趁夜又去寻药,先到镇上药铺找寻,结果都不甚理想,忙奔向山区,专找一些绝崖蛸壁。希望能找到灵药。   他预定天亮以前一定要赶回来。否则君儿性命可能不保。   三更已近,他虽不满意所寻之药,但是不赶回去,又不行,只得匆忙返回。   门一开。   烛光早成萤火,一片黑暗,但以小刀儿目力来说,仍可看清一切,就是看不到躺在床上的君儿。   “君儿……”   他急忙奔前,被窝已冰冷,早就离开多时。   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难道又是被人掳走了?会是天鹰崖的人?   还是柳西湖的人?还是其他江湖人物?他们为何掳人?君儿本就奄奄将息,只要稍微用力,她可能就活不成,何苦带离此地?想当人质,难道他们有方法医治她?至少要保她不死?   “君儿——我害了你!我不该离开!你到底在哪里?”   小刀儿悲恸嘶吼!谁又如此忍心对待一个女孩?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他?突然,他在床单上发现了血迹图案,那是手指所留下,像是一条蛇,七寸位被切断,也像是十字。   这代表什么?蛇?以蛇为记号的江湖人?江湖帮派?小刀儿对此江湖人物,没有印象。   “十字呢?”图案凌乱,说不定是君儿不小心留下的,那根本,就不能肯定像十字,有点弯,所以才像蛇,若将它拉直才像十字。   再拉直一点,像一把剑,长长的剑,血淋淋的剑。   用剑的人就多了!如何能以剑来追查?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江湖人是用剑的。   但是用剑来当名字的就不多了。   “剑南舟?会是你?”   华山离此不到五十里,不错,就是剑南舟掳的人。   “剑南舟,君儿于你何仇?你却掳她而去?她死了,我要你偿命!”   小刀悲愤填膺,奔出客栈,急追华山。   天已亮,曙光照下地,景物分明。   剑南舟果然掳了君儿,在荒废的茅屋里,他正替君儿服药、疗伤。要当人质,非得先保住她性命不可。   中年青衣汉子冲迸茅屋,急叫:“禀掌门……敌人……”   话未说完,已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剑南舟!你给我出来——”   小刀儿狂吼,已冲向茅屋,准备和剑南舟一决雌雄。   剑南舟惊愕不已:“公孙小刀?”不多停留,已掠向屋外。   小刀儿怒道:“剑南舟,你不是人!”   手中长刀就往前砍去。   剑南舟对他早就怀恨在心,冷笑道:“弑师之仇,今天非得算算不可!”白玉扇化作层层白影,直罩长刀,除了飞刀,他不将小刀儿放在眼里。十二路回风扇果然名不虚传,只一个照面,已封住小刀儿那把长刀的攻势。   “公孙小刀,大爷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你却送上门来,今天要是让你逃脱,我剑南舟三个字就倒写过来!”   他见自己白扇足足可以封住对方,已幸灾乐祸地奚落起来。   小刀儿长刀舞动,但觉对方扇影幢幢,劲风不停扫去自己不少劲道,立时收起因悲戚而乱砍的刀势,改以沉稳劈刀,每劈一刀,就能收到一刀效果。   如此一来,剑南舟白玉扇可能占不到什么便宜,因为他的扇轻又短,自是不能与长刀相比,每每相互撞击,他的虎口就沉沉发痛,攻势也缓下来。   十招一边,剑南舟不信制不了这把长刀,连点七扇,腾空而起,飞掠左边那一棵巨型树,扇子已然旋风般回旋飞扫小刀儿,有点像风火轮。   小刀儿对这种飞行武器,倒是有所警觉,长刀不攻反守,舞得密不透风,简直看不清身形所在。   果然飞扇无功而返,就在小刀改守为攻,准备砍向树上的剑南舟时,旋转的扇子突又射出数道背光,直往小刀儿罩去。   事出突然,小刀儿一时不察,左腰被扎了一记,疼痛难挨,攻势已慢下来。   剑南舟哈哈大笑,连翻七个筋斗,接住飞扇,又从另一个角度射来。   小刀儿不再躲闪,长刀抓住不动,蓄势待发,突地飞扇射出青光,他一个翻射,快捷无比躲向左侧,避开了青光暗器,相准准,长刀已挥向飞扇。   剑南舟大急,疾速掠至,无相神掌带起一阵罡风,已推向小刀儿背心要害,企图通逼他自救。   小刀儿冷笑不已,长刀加劲一挥,锵然将扇子切成两半,人已往前滚落,再一个扭身,长刀从下而上,不客气地割下剑南舟左腿一块肉。   剑南舟立足不慎,踉跄地摔向前方,狼狈地攻出数掌。以防止小刀儿利用时机反扑自己。   小刀儿是在利用机会。对于这种漫无目标的掌风,他全不当--回事,惊月斩已使出,身如旋风旋转,不但突破剑南舟攻势,长刀一跳一划。噬向对方左肩及右肋处,刀锋闪过,身躯霎时见血。   剑南舟忍痛翻入林中,摘根树枝,准备以枝代剑,却无意再攻过来,小刀儿的狠劲,让他感到十分难以侍候。   小刀儿长刀直指他,一步步逼近,冷喝:“说!绿君儿在哪里?”   “呸!”剑南舟膛目相向,不回话。   “我再说一遍,她在哪里?”   小刀儿直如一头猛兽,缓缓逼近,剑南舟顿感压力,“我不认识什么绿君儿!”   “就是你掳的人!”   “老夫从未掳过女人!”   “你狡辩!”   剑南舟冷笑,嘲讪道:“只有你这武林公敌,才会做出那种淫行。”   突地,茅屋传出淡淡呻吟声。   小刀儿闻声,已惊喜叫了起来:“君儿……”突又瞪向剑南舟,冷喝:“看你如何狡赖!”   长刀劈出,接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如黄河决堤,足以吞掉天地般。涌滔而去。   剑南舟本已起了惧心,如今见对方凌厉攻势,只有逃开一途,但那攻势岂是如此容易避开?只见树枝挥劲去挡,却如切萝卜般,片片往地上掉。   眼看剑南舟就要滚入漩涡中,无法自拔时——蓦地有人大喝:“住手。”   人影一闪,已撂向小刀儿刀势。   “是我啊!光头兄啊——”   来人正是没了和尚,他得出口报出名号,否则他也无把握阻止小刀儿的刀势。   “光头兄?是你——”   小刀儿猛然煞住刀势。差点就砍坏他那个暗褐色酒葫芦。   “停停停!正是俺老人家!且馒,且慢!”   没了右手直切个不停,眼珠儿露出一股笑意,那股玩世不恭的调调儿,毕露无遗。   小刀儿喜悦收刀:“你去了哪里?我找都找不着!”   “凡人俗事多啊!”没了灌口酒,哈出酒气。道:“以后再跟你说。你没事想砍掉他脑袋,想出风头啊!”   小刀儿怒瞪剑南舟,骂道:“他不该掳走奄奄一息的君儿……”   一想到君儿,他担心她的安危,急忙奔入茅屋,想看个究竟。   没了转向较为狼狈的剑南舟,调侃道:“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你都如此落魄?是否天生注定你该如此?”   剑南舟冷哼,不回答,眼光移向他处,不愿见没了,一来想掩饰自己困窘,二来以抬高身份。   没了瞄他一眼,道:“虽然我们怨隙颇深,今天我可是替你解了危!”   “没了,那淫徒未必奈何得了老夫!”   “何必呢?”没了似笑非笑道:“能与不能,你心里清楚得很,本来我们就谈不上什么仇,你爱记就记,不记就解仇,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今天的事,你最好有个交代,黑锅可是不好背的。”   他又问:“你掳了人?”   “老夫不齿!”   “那……你怎会如此?”   “有人通知老夫,公孙小刀在田家集,我立时赶来,如此而已。”   没了点点头,又道:“绿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剑南舟冷道:“老夫在半途见她病危,才出手相救,何来掳人!”   没了沉吟:“看来全是误会……”他问:“大掌门,谁通知你消息?”   “不知,是以石块包纸条,投入老夫书房。”   “此事透着奇怪……”   没了沉思,想找出道理,此时小刀儿声音又响起:“光头兄,你快来……”   “剑掌门,你还是先回去,若是误会,我会解释,至于报仇,另选他日好了!不送啦!”没了鱼贯而入茅屋,独留剑南舟。他咬牙一阵,也颓丧离去。   小刀儿见设了奔进来,急道:“快!酒!”   他突然发现君儿服了灵药,若有酒催散,效果可能会好些。   “酒?有!什么没有,酒是少不了的!”   没了凑过酒葫芦,灌了一口入君儿嘴中,并替她催入肚中。   小刀儿也运气抵住她命门穴,希望能有所助益。   君儿脸色渐渐转红润,照理来说,该是好转才对,岂知她突然呕出大量血酒,又自昏迷。   “君儿!你醒醒!”   小刀儿惊惶失措,不敢再运功,登时将她倒放地面,着急万分,却手足无措。   还好,没了江湖历练较深,马上护住她心脉,让其慢慢平静下来。   半晌后,他道:“气若游丝,十分危险,得想个法子施救。”   小刀儿焦急万分:“该怎么救?任何方法我都用了!”   没了叹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强救不得,我们只有尽人事以待天命了。”   小刀儿急叫道:“该死的剑南舟,本来我已弄妥几样药味,如今君几经过折腾,又服了那……说不定是毒药,伤势又加重了。”   没了沾起君儿吐出血迹,嗅了一下,但觉芬芳有余,也有桔梗花香。   他道:“这不是毒药,是华山疔伤圣品玉灵散。看来,剑南舟所言不假。”   小刀儿急道:“现在分辨这些又有何用?光头兄,你还有其他法子没有?”   没了喃喃沉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他并没听清楚小刀儿的话,而是在思考此事的发生。   小刀儿来回踱步,急切万分,瞧着奄奄一息的君儿,内心痛苦万分。   “不管那么多了!”   他拿出雪神丹就要让君儿服下。   没了急忙阻止,叫道:“你想干什么?”   小刀儿道:“我总不能看君儿受此痛苦。”   打开君儿嘴巴,就要喂药,没了急速伸手拨开。叫道:“这么贵重的药,你怎么可随便动用,听说你还想找那颗赤眼丹,作何功用?”   小刀儿叹道:“本来这些都是要替疯子治病,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疯子?哪个疯子!”   小刀苦笑点头:“他是我爹。”   “你爹?”没了惊愕不已。   “不错!是秋月寒说的!”   没了实在不敢相信,但是出自秋月寒之口,又看小刀儿如此认真,不得不信了。心中有一大堆疑惑想问,但小刀儿的举止打断了他。   他急道:“既是要救你爹,更不能乱用!”   小刀儿苦笑,望向身前一脸苍白的君儿,依然道:“我不忍心,我已经没有法子了。”   没了闪过一线眼神,道:“也许我能治她的伤!”   小刀儿惊愕道:“你刚才不是说……”   “唉呀!救是救不活,但保她几天可能没问题,然后再找百里老头,或许可以奏效。”   “万一……”   “什么万一万二?要是如此,你再给她服用不就得了?”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儿真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如此可就皆大欢喜,可是他并不敢多想,瞧着君儿长叹不已。   没不道:“此地不宜久留。剑南舟一定会通知他人,我们得赶快离开,先找僻静地方躲起来。”   两人拆下门板,将君儿扶躺于上,己然抬出茅屋,驰向南方。   偏僻的小村,安静的小房间,小刀儿已安顿君儿于床上。   没了道:“暂时她已没关系,我用了达摩截穴手法,替她保住心脉,就算她断了气,只要不超过一天一夜,还是可以救活。”   小刀儿道:“时间不多,本不该停留,何不连夜赶路?”   没了瞪向他,叫道:“还不是你所说的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我先观察,过了今夜,她要是没恶化,事情就好办,要是恶化了,就随你啦!达摩截穴法也不是万灵药,断气过久,也是不行。”   小刀儿默默注视君儿,心头百感交集,她本可快快乐乐地呆在长白山没想到自己一时好管闲事,却让她沦落江湖,弄个家破人亡,如今还带了伤,连个亲人都没有,如若救不活她,真的是万死难辞其疚。   没了也在看着君儿,他所想的就复杂了,尤其是她和天鹰崖的过节,以她一个弱女子,怎能和天鹰相抗衡?他又想起那位通知剑南舟的神秘人,以及君儿的伤势为何连华山圣药玉灵散都治不好?两人沉思,时间分秒地流失。   没了忽然问:“君儿如何再沦落天鹰崖?”   小刀回答:“先是被柳西湖捉去,后来再被天鹰崖所抓走,就关在你上次救她的牢房里。”   没了频频点头:“难怪你杀了柳西湖。”   小刀儿恨道:“他不该欺负君儿。”   没了道:“不错!今天剑南舟也差点被你杀了,他也不该掳走君儿!”   两人谈些这几天发生的事。   突然,君儿有了反应,又吐出一口污血,整个人在抽搐。   小刀儿急叫,赶忙替她把脉,断断续续,情况十分不好。   没了也按索几处穴道,直叹息:“恐怕不行了,连达摩截穴也无多大效用。”   君儿仍在抽动,嘴角直冒血,小刀不忍,蒙着眼睛,沉重地叹气。   “爹……您的病,只有等久些时候再说了……”   小刀儿沉痛拿出透红的雪神丹,准备喂服君儿。   “我来!”   没了接过灵丹,十分珍惜地凝视一番。   “君儿,你可是因祸得福,服了它,保证你武功大进,万毒不侵……”   将雪神丹塞入君儿嘴中,又灌了她两口烈酒,将灵丹逼入肚子。   小刀儿赶忙想运功催化,但灵丹一下肚,君儿已不再抽搐,脸色也转为红润,药效似乎巳发作。   没了莫可奈何道:“神丹下肚,果然有效,你省省吧!”   小刀儿露出笑容,终于挽回了君儿生命,这之间他才领悟到生命才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比起其他东西来说。   灵丹可以再寻,但生命一消逝就永远没了。他庆幸自己没舍弃君儿的生命,纵使用了要医父亲疾病的灵药,也不甚觉得后悔。   他替君儿把脉,果然活跃多了,笑容更可掬。   没了问:“生命真可贵?”   小刀儿轻轻一笑:“比起药物来说,是如此。但比起你,就不可贵了。”没了哦了一声,不解,而戏谑道:“我不知道我如此珍贵?”他追问:“如何珍贵法?”   小刀儿笑道:“你为我,会拼命,你说,生命对你珍贵吗?”   “他妈的!他妈的!”   没了不停地敲打酒葫芦,狠狠骂那句他妈的,凝眼瞥向小刀儿,竟然两人眼睛都红了。   君儿病情已安定,就让她躺在床上静养,小刀儿和没了已走出村外。   一阵冬冷凉风刮来,远山的落花都快掉光了。   小刀儿帐然道:“以前小时候,每当此时,我一定砍了很多木材,准备给我娘好过冬,那时我才十一岁,好小。”   没了安慰道:“长大了,许多事都不堪回首,人说成长是痛苦的累积,看淡些,什么都会过去的。”   小刀儿苫笑,也不再一味沉沦痛苦回忆中,两人找了一棵落满大枯叶的梧桐树,坐了下来。   他问:“你呢?最近几天都去了哪里?”   没了道:“柳西家找你,你却不见踪迹。我只好去查剑南舟,因为我老是认为是他死自己师父而使你蒙冤。”   “结果呢?”   “什么也没查到。无怨老人可能真的是寿终正寝。”没了道:“后来就跟到这里来了。”   小刀儿道:“还好你赶来,否则当时我真想杀了剑南舟。”他叹道:“不知怎么,自从杀了柳西湖以后,就一直想杀人。”   “不是你想,而是环境逼你如此。”没了道:“事实上他们都该死。”   “我总觉得杀孽过重。”   没了安慰道:“你又杀了几个?人在江湖,难免身不由已,你觉得难过,以后少开杀戒就是。”   小刀儿想想,除了柳西湖和天鹰崖那两名狱卒外,似乎已没杀过人,今天早晨那名华山弟子,也只是受了伤而昏死过去。心想着他们该死,心情也就比较好过些。   夕阳西沉,枯树林立闪金光,就像堆在一起的红珊瑚。   小刀儿道:“我们回去吧。”   没了道:“再等一下,让君儿多休息,这对她有好处。”   “可是……她可能有危险……”   没了笑道:“我们从此处看向小村,有动静一定瞒不过我们,你急什么?喝点酒,暧暖身!”   小刀没办法,只好陪他喝酒。两眼却不停瞅向小村庄。   直至二更天,没了才和小刀儿一同回房。   房中已空无一人。   小刀儿焦急直叫君儿,翻遍屋内任何可藏人的地方,就是找不着。   他怒声道:“光头兄!我说要早点回来,你就是喜欢喝酒……”   没了摊手无奈道:“我哪知真有那么多人想捉她?连让她休息……”突然瞪向门口,已说不出话来,那种惊愕,竟比刚才君儿失踪还强烈。   “你……你没失踪……”   君儿活生生地倚在门,身形虽憔悴,眼眸精神却有神。   “君儿你去了哪里?害我们找得好急!”   小刀赶忙奔前,扶她回床。   君儿歉然一笑,病容还在,语音较弱,道:“我一醒来……见不到你们,就急着出去找……后来听到你的叫声,才赶回来。”   小刀瞪了没了一眼,随即替君儿盖上棉被,道:“都是光头和尚缠着我,害你受了惊!   你伤势耒复,千万别乱走动,知道吗?”   君儿淡然一笑:“我觉得除了虚了点,并不感到痛,大概没什么关系了!你别怪大和尚,他只是要你陪他喝酒而已。”   没了笑得十分僵,平时油腔滑调的他,现在显得十分笨拙。   对他这种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种现象并不多见。   小刀儿也感到刚才有点失态,歉然道:“光头兄,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实在有点意外。”   没了频频点头,“不错,是意外,大大的意外,连我都料错了,你骂的没错,俺照单全收。你也别客气啦,君儿刚醒,需要吃点东西,我去找些食物。   你千万看好,别又怪我让她溜了!”   说完他转身抖动后脑勺像嘴巴的赘肉,就像一张鬼脸,已踏出门槛。   小刀儿和君儿被逗得发笑。   雪神丹的药效果不同凡响,只三天时间,君儿已能起床,甚至可以作菜饭,可说好了七八成。   中午,吃完午膳。   小刀儿道:“君儿伤势已好,我想该送她回王大户那里去了,我们还有事要办!”   没了点头道:“好啊!那里很安全。”   君儿从外头走进门,解开围裙,怅然道:“你们要走了?”   小刀儿含笑点头:“有些事,我还得去料理。”   没了笑道:“君儿,你就呆在王大户那里!我们一办完事,就去找你。”君儿怅然点头:“我会等你们回来。”   她眼眸已含泪,如此无依无靠。   没了笑道:“别难过啦!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他又强调:“一定很快!”   “多快?”   很快。   没了和小刀儿送君儿回洛阳王大户后,两人已躲向城尾一家酒肆。   不是他们想躲,而是小刀儿仍是少林捉拿的人犯,洛阳城依然滞留不少和尚,连江湖人也聚集不少,所以他俩不得不躲。   酒肆不大,通常只卖整坛让人搬回家的生意,在此喝的人并不多。   五张桌子,除了没了这张,只有靠窗那张坐了俩个生意人。   小刀儿仍感不安全。   没了道:“等啊!等晚一点!我们再去找人。”   “在洛阳城,找谁?无心掌门。”   没了摇头:“神经病才会找他,反正你等就对了,我就不相信这次会算错!”   “到底要找谁?”   “君儿呵!”   小刀惊愕道:“我们不是刚送她回去?怎么……”   没了神秘笑道:“我不是说过,很快就会再见面?”   他笑道:“我一向很守信用的。”   小刀不知他葫芦在卖什么药,叫道:“你就别卖关子,明白的说,不就成了?”   没了考虑一下,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今晚一定会有人再去掳君儿。”   小刀儿惊愕道:“当真?”   “理由很简单,抓了她,不就等于抓了你!”   “那地方不是很隐密……”   没了笑道:“你每次找的地方不都很隐密?人家怎么找得到?”   小刀儿苦笑,看来非走一趟王大户不可了。   没了狡黠笑道:“到时候我们一定可捉到那名神秘的告密人。”   他指的是投书告知剑南舟的神秘人。   三更刚过,王大户后院已窜起一条黑影,直掠墙上,步履矫捷奔向左墙一棵古松,飞掠而过,然后又窜掠另一棵古松,已飘向城墙,轻而易举地翻出城外,直往西边掠去。   在他身后已缀上两条飘捷如风中柳絮的人影。   黑影直奔山区,熟练地奔驰山径,转过一树林,远处出现豆大灯火。   是间土地庙,本已许久无香火,现在却点燃两盏烛光,像是黑暗中的眼睛,闪闪生光。   黑影奔前,回头张望一阵,已闪入庙内。   “情况如何?”   “还好。”   “天鹰正等着你的消息。”   “赶明儿我回去一趟。”   “公孙小刀如何了?”   “暂时不动他,可惜他没杀了剑南舟。”   老沉的笑声传出……“天鹰想收买他!”   老沉声道:“不错,他武功很高。”   “很高……可惜还是斗不过我们,被耍得团团转。”   “是吗?”   突然小刀儿和没了出现破庙门口,森然而立。   “不好!快走!”老者急叫。   两位蒙面人,一紫一黑,已窜向窗口。   没了大喝:“神秘人,别逃!”   人已掠追黑衣蒙面人,看样子,他就是投书告密者。   小刀儿见过紫衣蒙面人,也和他交过手,对他没多大兴趣,而对黑衣蒙面却有种激动,想拆穿他。   只见他腾空、破瓦、翻身、倒身,一只手掌已抓向黑衣蒙面人面巾。   面巾扯下。   小刀儿惊愕不已:“是你……”   漂亮花颜已露出,月光下,她也一阵困窘。   没了满意一笑:“果然是你,绿君儿!”   神秘人会是绿君儿?怎么是她?她明明不是被打伤了?若真是她,一切的一切,未免太可怕了!   绿君儿落落大方,笑道:“不错,是我!”   小刀儿差点支撑不住,身形晃了几下,感到头昏目眩,他如此辛苦搭救的女人,会是这么一个人?第一次认识的女人,竟是如此一个人?心目中纯真的女人,会是这种模样?自己不惜牺牲医治父亲的灵药去治好的女人,会是一个骗子!   骗子!一开始小刀儿就落入她的圈套之中,如此令人防不胜防的圈套!   没了拍醒他,道:“事情都发生了,再接受一次又如何?”   小刀儿强自深深吸气,平静一下心倩,淡然道:“绿君儿,你骗得我好苦。”   绿君儿似乎也有一丝歉意:“我没办法,我向你道歉。”   小刀儿自嘲的一笑:“一句话就能弥补吗?”   绿君儿微微动容,嘴巴张了张,又合了起来,毕竟自己耍人,实在太让人家伤心了。   没了道:“绿君儿,你为什么要找他?你很狡诈,也很可恶。”   “我没办法!不要再逼我!”绿君儿叫道:“我是天鹰崖的人,是你们的敌人,不要再逼我!”   她显得十分痛苦。   小刀儿长吸一口气,点头道:“好,我不逼你,但你要告诉我一切事情。”   绿君儿抖动双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了决心:“你问吧!过了今天,我们就是敌人。”   小刀儿盯住她,道:“你为何到长白山?”   绿君儿回答:“为了接近你。”   “你怎知我在长白山?又怎知我会下山?”   “消息是得自他。”绿君儿指向没了和尚。   没了吃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   绿君儿解释:“虽然没了很少向人说,但他仍然曾向人说过,所以逃不过天鹰崖耳目。   至于为何知道你会下山……”   她淡然一笑:“我是足等了半年,才等到你。”   半年?何其久的时间,等的却是一位不敢确定的人,她的心思实在吓人!没了掴着自己嘴巴,骂个不停:“多嘴。”       第十九章 恨天劫     小刀儿怅然道:“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那颗雪神丹?”“不错!”绿君儿坦白回答。   “可是当时我还没到手……”   “现在不是到手了?”绿君儿道:“除了你,我们也想不出有谁可以猎得此丹。”   小刀儿长叹不已,没想到君儿的亲近,全是有所为而来。   他道:“当时长白双鬼巴谷那件事也是你事先安排的?”   “不错!只要你一出现,就有那出戏,否则很难亲近你。”   没了道:“后来你干脆将整个村庄给烧了,也好让我们记仇,找巴谷算帐,等救你出来以后,你不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我们了!”   绿君儿道:“我想这是一个良好的计策,我不也做到了?”   “就是阴毒了些。”没了不屑地瞟着她。   小刀儿感慨不已,为了她,他才开了杀戒,没想到所获得的代价却是如此。他问:“当时你真的是给柳西湖抓去了?”   君儿笑道:“柳西湖本来就好色,我知道他会跟上来。”   “原来你在扬州城外,假装欣赏风景,让柳西湖瞧见你,然后勾引他来捉你……   你……”小刀儿显得十分激动,这件事不只发生一次,在苏乔身上也曾发生过,为此事,他差点丧失了性命,记忆犹新。   没了讪笑道:“以下的由我来替你说,你在利用他去杀人,就像前几天。你想利用他去杀剑南舟!你的心是黑的!”   他又道:“你跟苏乔都有这么个怪癖,看起来还真像一对姊妹花!”   绿君儿笑道:“可惜我没见过苏小姐,否则也该向她多多学习,她长得比我漂亮多了。”   没了睨眼道:“苏乔杀的可都是该杀的人,你就差了一节。”   绿君儿笑道:“我想杀的也是该杀的人,否则小刀儿也下不了手。”   “剑南舟却不足死!”没了冷道:“你完全是在进行诡计,幸好我发现得早,否则小刀儿可能又莫名地再当上刽子手。”   绿君儿轻轻一笑,道:“我计划得如此周密,就连前几天在村屋,但后来我想你大概有所起疑,又停留三天,直到你们送我回王大户为止。我已经如此小心,却不知怎会被你窥破?”   没了得意一笑,道:“这就是经验,就是感觉!不过最主要的,你不该去找剑南舟,因为当时我也在华山附近,自然地就起疑了。”   “就只有这些?”君儿问。   “当然不!”没了又道:“还有许多巧合,例如说你的失踪都是突然的,然后小刀儿就找人,甚至杀人,再来是你的病!”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再怎么把脉诊伤,都觉得十分弱,却不断气,也无其他反应,谁都知道受何种伤,多多少少都有待殊的反应,以便下药。再来就是华山的玉灵散虽不是极品,却也是珍品,除了死人以外,服用此药,保证不会好转,也不可能加重,谁知你却将此药吐出。而且装得更严重。最后一点就是我的达摩截穴手法,它真的有护心脉的作用,然而你却不明就理,来个快断气,和该有的症状全反常,这几点还不够吗?”   绿君又叹道:“都怪我太急功心切,以至于泄了底。”   突然她想到什么,急问:“你明明已怀疑我,为何又让我吞服雪神丹?”没了捉狭道:   “不让你服下,你的病怎会好?”   绿君儿心中稍慰,笑道:“那我可要感谢你这位大善人了。”   “不谢!不谢!”没了笑道:“对你这小娃娃,何足挂齿。”   他转向一脸怅然的小刀儿,道:“是否要擒住她,索回雪神丹?”   绿君儿闻言已拉开马步,摆出架势。事情来得突然,小刀儿怎能立时向印象中纯真而又无助的女孩下手?他感到十分为难。   没了道:“雪神丹可不好找,你可要好好考虑。”他似乎不忍逼小刀儿,转向绿君儿,冷道:“你还是乖乖把药还过来,放你走路!”   绿君儿冷道:“我花了那么多心血才弄到手,岂能放弃?”   没了斜眼道:“你以为走得掉?小心我脱光你的衣服!”   绿君儿带怯意地往后缩,冷喝:“你敢?”   没了笑得很暧昧,道:“这种事,我没了起码做过三百来次,差不多一个月一次,今天正好满一个月,你却问我敢不敢?”   绿君儿不自禁地又退了一步,好像衣服真的已被剥光一样。惧意顿生,还是那句:“你敢!”   “不过……”没了突然改变心意,道:“如果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勉强放你一马,只脱上衣如何?”   “放屁!无耻!”绿君儿嗔骂不已。   没了不以为意,问:“你千方百计弄药是为了什么?给谁治病?你爷爷绿君福,还是天鹰?我看天鹰就是你爷爷!”   “你胡说!天鹰没病,他活得很好,武功也很高!”绿君儿激动叫道:“你胡说!小刀儿也见过天鹰,他最清楚。”   没了转向小刀儿,以目光询问。   小刀儿虽曾见过病容的天鹰,但在牢中一幕,他又觉得天鹰没病,相当正常。   他点头道:“天鹰似乎没病。”   “有病没病都好,丹药赶快还过来就是!”   “休想!”   “我真想,你才休想!”   没了大笑,蹬足,腾身,掌幻无数爪影,擒龙爪己欺向对方。   绿君儿好似觉得沉沦深涛骇浪之中,不管自己如何躲,总是无法自己全身而退,情急之下只好拿出那把宝刀,白光一闪,削向没了右爪。   没了大笑,改爪为指,轻轻点向对方腕脉,右脚一旋扫向君儿下盘,左手葫芦凌空砸向她头部,手爪已抓向君儿衣襟。   君儿惊惶不能自制。不敢再攻,赶忙刺出三刀,勉强逼住没了右手,可是葫芦罩顶,避无可避,只好滚向左边,匕首当暗器射向葫芦,想借此脱逃。   “哎呀!我的葫芦!”   没了担心葫芦被扁破,赶忙送出一道掌风,将葫芦托向侧边以避利器,同时左腿仍往前扫,腿影划过,君儿已栽身落地,就在此时,没了左手已抓向她衣襟,嘶地一声,衣袖连带少许衣身已被撕开,露出洁白手臂及少许左肩头。   绿君儿凄切一叫,抓紧衣服。十分狼狈。   “我说过只脱上衣,现在给药还来得及!”没了接过葫芦,在说风凉话。“不给!”   绿君儿一边抓衣服想掩住将暴露的红兜,--边又要举掌迎敌,窘态百出。“不给就脱!”   没了不客气,又自腾身出掌,当真想将绿君儿脱个精光。   “光头兄!不可如此!”   小刀儿实在不忍心,一个掠身,己架开没了双掌。   他叹道:“让她走吧!”   没了瞧瞧呆然楞在那里的君儿,装出一副无可奈何像,道:“也罢!看你出生入死,又出牢,又坐牢,还挨掌,又要装得死去活来,只能换回一颗大力丸的份上,我就放了你。”   绿君儿惊愕道:“你说什么么?”   没了笑道:“我说你很辛苦演了那么久,为了答谢你,我才送了颗大力丸给你!何必如此?花一两银子到药铺就可买几百颗,够你吃一个月哩!”   绿君儿铁青着脸,拿出锦盒,打开一看,红红润圆大丹丸还在。   “那颗治拉肚子很管用,也兔强算是灵丹啦!”没了也拿出殷红透明清香扑鼻的丹药,笑道:“真的雪神丹还在这儿哩!”   绿君儿脸色一阵抽搐,变得苍白,蓦地甩掉手中锦盒,怒道:“不弄到手,我死不甘心!”   说完甩头就走。   “等等!”没了叫道:“要走就走?也得把你衣袖和那把宝贝小刀带走,省得人家说我调戏妇女,谋夺财宝!”他甩出手中衣袖,长笑不已。   绿君儿眦目瞪向没了,返身捡回匕首,恨道:“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她已悻悻地离去。   小刀儿长叹不已。   没了笑够了,才道:“想耍我?还嫩得很哪!”转向小刀,道:“药丸收下,别再想那些。江湖中,什么怪事都有,看开些就是了。”   小刀儿接下丹药,这些日子,他所受的遭遇也够让他回味,再多一次又能如何?他很快地接受此事实,不再如此难过。   他感激道:“亏了你,否则真不知如何去索回此药。”   没了爽然笑道:“都是难兄难弟了,还说什么道谢?”   小刀收妥丹药,感激之情更深,却不再道谢,他问:“你如何留下此药?”当时他明明看见没了喂服此药给君儿,怎会仍在他手中?感到十分不解。没了笑道:“雕虫小技,算不了什么?当时我临时用偷天换日手法,将丹药换回来,如此而已。”   “可是她服下,怎没察觉?”   “她根本未服过雪神丹,怎知此丹是何味道?反正凉凉的,就像样了。”没了道:“最主要,她是装病,服什么都会好转。”   小刀儿觉得好笑,想起君儿那套表演功夫,不得不佩服。   没了道:“此事已了,你有何打算?”   小刀沉思一阵,道:“我还是须要将赤眼丹弄到手。”   “怎么弄,此药可在天鹰手中,而那神秘的水晶宫,我们又不知在哪里?”“大概在中条山附近。”小刀儿道:“我和君儿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以前我也是在那里救过她!”没了道:“毕竟离水晶宫仍有段距离。”小刀儿道:   “可能相差不远,因为我曾误入迷阵,想必他们用了障眼法。”没了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如此来说,倒可冒险一试了。”   小刀儿道:“你有何方法?”   “最好是混入天鹰崖,然后伺机下手!否则我们可能进不了核心地区,更不用谈夺回药物了。”   小刀儿同意他的想法,为今之计是想如何混入。   他道:“我们冒充百里神医如何?”   没了呛了一口气,愕然道:“你有没有搞错?百里老头跟他们风马牛不相干,冒充他?   逛逛八大胡同过过瘾啊!”   小刀儿笑道:“我自有道理!”   他反问:“你可还记得,上次百里神医替公孙老爷治病一事?”   “当然记得!清楚得很。”   “那时我们在风翔镇等他,结果百里神医却突然失踪了……”   没了接口道:“不错,当时他说被一位黑衣蒙面人迷倒,然后抓到水晶般地……”   他突然惊醒,恍然道:“你说百里老头被捉去的地方,就是那水晶宫?”小刀儿点头道:“很有可能,而那个黑衣人,很可能是黑鹰。”   没了喃喃道:“看天鹰崖不断谋夺灵药,似乎有此可能。”   小刀儿道:“如此看来,你认为冒充百里神医是否能混入?”   没了道:“可以!不过……当时他们捉人又放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刀儿道:“为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目前最主要是吸引他们对百里先生起了兴趣,他们才可能来捉人。”   “怎么吸引?”   “神医加灵药。”   没了拍手叫道:“绝!他们捉人,显然是为了治什么的,就算不治病,看在雪神丹的份上,也得亲自来一趟,此计甚绝。”   小刀计划放出消息,说雪神丹己交付百里奇,以引天鹰上勾。   “不过……”没了又道:“谁要冒充百里老头?”   他俩才发现不是太高,就是太胖,尤其是没了那副圆肚子,简直像个铜钟挂在上面。   小刀儿笑道:“你冒充好了!肚子用腰带缠紧,再运功缩点,不就成了?”“不!我不干!”没了跳起来,苦笑不已:“这种苦差事,我死也不干,你可知道勒紧肚子有多难受?   会断气哪!”   小刀儿道:“可是我也不会缩骨功,难不成不演了?”   这问题十分棘手,两人绞尽脑汁,总想找出一个合理而有效的方法。   终于没了道:“还是你扮百里奇好了,身材高,可以伪装。”   小刀儿正在听他如何解释。   没了又神气起来:“你差他半个头,感觉起来是大了点,不过你别站着,用坐的就看不出来。”   小刀苦笑:“我总不能坐一辈子吧!”   没了道:“不必坐那么久,你忘了当时黑衣人掳人时是用迷药?你只要碰面时不站起来,或者故意弯腰找些事办,很容易就可瞒过去。”   小刀儿想想也觉得有理,点头道:“好吧!反正露了底就逮人。”   没了道:“我看撂倒他算了,否则我如何混进水晶宫?”   小刀道:“总得问清楚地点再说吧?”没了沉思半晌,道:“随你,不过你得交代行踪,否则天鹰崖必会追查,尤其绿君儿的失手,他们一定不肯干休。”   小刀儿道:“这容易,我到洛阳城转一趟,然后往江南逃一阵再折回来,如此消息就可能传向江南了。”   没了想起被自己骗到关外的七重生,己咯咯笑起来,道:“少了少林七重生,办起事来,真有点不顺手。”   他有点后悔骗得那么远。如今还没见到人,否则这趟事,又有他们的份了。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问:“听说你砍了恨天魔一只大腿?”   小刀儿恨道:“他不该欺负飞燕,若不是飞燕阻止……我会杀了他。”   没了长叹道:“你知道飞燕为何要阻止你吗?那是因为她想得到仇三的恨天劫,然后交给她爹,而后交给她弟弟飞雾。”   听他口气,似乎对恨天劫的武功感到十分惋惜而畏惧。   小刀儿叹道:“有什么办法?飞燕她爹实在不通人性。根本无法劝告。”没了道:“公孙断如何,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他要是给飞雾练此武功,可能会乱性,那会毁了他!   我所想告诉你的,也是这点。”   他又道:“练此武功,纵使无敌天下,又有何用?”   小刀儿感伤道:“我也无能为力。飞雾也是如此高傲,很难接受人家劝告。”   没了道:“那你就防着他点,仇三的武功已是如许了得,在公孙断有意栽陪下,可想而知公孙飞雾将来必定青出于篮。”   小刀心点头:“我会小心的!”   对于公孙世家的纷争,他感到似乎都是他一手造成,而有种内疚感。   将近五更,两人方离去。   天一亮,已有人发现小刀儿行踪,大批人马已追向江南。   江东柳西府也派出精英,想逮捕小刀儿。不久又有传言,小刀儿的灵药已交给百里奇,然后消失在芦山地区。   百里奇则往北奔,听说要去救一位疯子。   消息传得很快,三天以内,江湖任何一个角落都知道。   连从关外赶回,正想赴长白山的七重生也折向江南急追直下。   小刀儿和没了却躲在王屋山附近的邵原小镇。   小刀儿粘上假胡子,挽发髻,穿上素袍儒衫,背个古褐药箱。经过没了左相右相刻意地修饰一番,倒也八分像百里神医。   身上再撒下些药粉昧,就更真实了。   小刀儿坐在客栈中,显得十分清闲,却十分难受。   只能坐不能站,就是站,也要弯着腰,深怕自己一抬头,天鹰崖的人刚好到来,被识破而功败垂成。   没了虽忙碌,却十分惬意,他这个人好像天生就静不下来的那种人,愈忙他愈有劲。   不错,从住进客栈开始,他已扛了将近十余个人去给小刀儿看病,当然其中有真也有假,如此做,全是想引人注意,引鱼儿上勾。而小刀儿也真有两下子,药到病除是不敢说,医个七八分了,仍是十分有把握。   最主要是,没了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包“灵药”,此药真可治百病。不论刀伤、内伤、头疼、拉肚子、肺喘、牙疼,甚至不孕症、没了都说有效。   小刀儿分析结果,麻醉成份最多,只能暂时治病止痛,并非所谓的万灵丹,也斟情掺杂其他药物使用,效果就更理想。   用劲过久了,仍然会累。   没了抱怨地走回客房,呶呶不休:“什么话嘛!跑了三天,一个鬼影也没有,照此下去,不累也要破产而死!”   小刀儿道:“累了就休息,我可没有要你如此卖力,一天抬十几个病人来。”   没了叫道:“不如此怎能传开消息?你倒怪起我来了?”   小刀儿笑道:“我没怪你,只是这样做太显眼了,我想了想,总觉得像百里神医这么出名的人,该不会看些什么伤风感冒之类的病。”他又道:“这些小病,普通药房就能治好,何须用到他!”   没了恍然道:“对喔……我怎么那么糊涂……现在又如何?恐怕他们早已识破。”   “识破倒是未必。”小刀儿道:“因为我并没踏出客栈半步,他们不可能发现我是假的。”   “既然未发现,为何不来捉人?”   小刀儿笑道:“有你在,很多人是不敢惹事生非的!”   没了白他一眼,笑骂道:“拐弯抹角地骂人!竟然还让人不怎么讨厌你,说我碍事就说碍事,还什么不敢惹事生非?”   小刀儿含笑不语。   “油嘴滑舌,准没好心眼。”没了叫道:“你到底要我如何做?”   小刀儿道:“避开一阵试试,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没了叹道:“躲就躲吧!这几天真他妈的白干了!”   “也不尽然,至少消息已传开,你的目的也达到一半。”   “永远都是一半的,有个屁用?”没了叫道:“今晚我就走,你自己小心点。”   是夜,没了己离去,他没走远,在镇尾一家酒铺饮得酩酊大醉。   小刀儿也估计,敌人若知道消息,今夜必定有所行动。   是以,他很早就睡了。夜梆子敲了三更。   明月如眉,高挂天空,夜色一片翳然。   果然不出小刀儿所料,一道黑影已经轻巧地翻上客栈屋顶,如猫般掠向庭院,再一个欺身,已抵门靡,轻轻拨开门栓,漆木靡门已被启开。烛光透射而出,黑衣人已见着躺在床上的百里奇。   突然他撒出像迷药的粉末,等粉末化为无形,才走向小刀儿。   他满意一笑:“百里奇,委曲你了……”   话未说完,小刀儿突然惊醒:“你是谁?”   “你……”   黑衣人惊惶不已,闪向客房中央圆桌的后方,已摆出架势,准备迎敌。   他之所以会惊愕,是因为发现自己所撒的迷药竟然会失效。   而小刀并不知他已撒了迷药,因为药物是无色无味,自己曾服过和了雪神丹的血液,迷药已对他无效,是以未昏迷过去。若是他知道黑衣人用了药物,他会装乱让他掳去。   他之所以会回答,那是因为黑衣人开口说话,他必须故意惊醒,没想到失去了一个机会。   他惊愕坐起来,道:“原来是你?神秘的人物。”   他如此说,是想确定此人是否就是掳走百里奇的那个人。如若是他,那么这声“原来是你”,已表明上次曾经见面,更加了一层伪装效果。   此人是黑鹰,他从惊愕而恍然道:“神医果然不同凡响,我只用一次迷药,马上就有了解药,佩服!佩服!”   小刀儿听他用过迷药,自己却不知情,爬了起来又未被识破,暗道一声庆幸。   他笑道:“区区药物,难不倒老夫。说也奇怪,上次你莫名地将老夫捉走,又莫名地放回老夫,实在让人难以揣测?”   他苦笑道:“难道是阁下建了一栋漂亮宫殿,缺人欣赏,而请老夫神游一番?”   黑鹰笑道:“神医爱说笑,在下乃受主人之托,想请神医去一趟,哪知主人临时有事,是以不敢耽搁您的时间,才将您送回,绝无戏弄之意。”   小刀儿频频点头:“原来如此,老夫还以为惹了麻烦。不过……那宫殿实在很美,全是透明水晶,连椅子都是……”   他大大的描述一番,目的是想让黑鹰更深信他就是百里奇。   黑鹰听得十分悦耳,他知道没去过的人是说不出来,只是他没想到,此人会是小刀儿所乔装。   他道:“不知神医是否有意再游览一番?”   小刀儿脸情为之较为严肃起来:“令主人又想邀请老夫了?”   “不错。”黑鹰道:“敝主人乃诚心邀请,并无恶意。”   小刀儿得装做愈犹豫,愈能取得对方信任。   “可是……老夫最近很忙……可否告知令主人请老夫,所为何来?”   黑鹰道:“在下乃人之奴仆,不便询问主人。不过主人曾交待,事情颇急,还请神医移驾,其他琐事,等回来再办不迟。”   小刀儿面有难色,道:“此事实在推拖不得,老夫己答应替一位精神失常的病人诊治……分身不易……”   黑鹰闻言,登时眼露喜色,暗道:“传言果然属实,雪神丹很可能在他身上,就是不在,掳他回去也不吃亏。”   小刀儿之所以如此说,乃在于暗示黑鹰,雪神丹之传言不假,以引他上钩。两心勾心斗角,各逞机锋。   黑鹰见他戒心己灭,慢慢不动声色地靠近,笑道:“神医别如此忧心,敝主人就在附近,若一往一返,最多只要半天时间,上次您不也在短时间内就回到客栈了吗?”   “这……”   小刀儿故做沉思状,他知道黑鹰准备偷袭,因而故意有所松懈,以让他有机可乘。   “神医,你当真连一点时间都拨不出来吗?人说救人一命,胜造……”   话未说完。黑鹰己疾速出于,点向小刀儿肩井、期门穴,小刀儿应指而倒。黑鹰冷笑道:“老头你倒罗嗦的很!哼哼!救人一命,不走也得走!”   挟起小刀儿及紫黑药箱,立时奔出门,往东边掠去。   没了就是喝得烂醉如泥,要醒的时候,他还是会很快醒过来。   “妈的!”小刀儿的推测果然没错!   早已伏在镇口的他,已然暗中跟踪黑鹰而去,醉态全失。   飞掠数座高山险峰,早已攀过中条山脉,抵达太行山一处森林。   穿过林区,已然出现浓雾,绵延无尽处,大概这就是地头了。   黑鹰此时方放慢脚步,突然间他觉得十分疲倦。   “怎么会呢?”   他放下药箱,挟着小刀儿走了几步,只觉得小刀儿重了许多。   黑鹰点的穴道在小刀有所防备之下,并没制住他,突然觉得黑鹰有此反应,心中已知他起了疑心。暗自苦笑不已,自己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身高和重量是无法掩饰的。   刚开始黑鹰力气足,而且在赶路,是以觉得很正常,但现在到了地头,人也累了,那种差异的感觉马上就升起心头。他放下小刀儿,准备想详细检查。   小刀儿仍很沉得住气,装昏地躺在地上,不动声色。但藏在暗处的没了总忍不住了,轻喝一声,上乘轻功顿展无遗,奇快无比的罩向黑鹰,摔碑手劈幻十个掌影,分别击向对方十处要害。   黑鹰大惊,顾不得小刀儿,登时扯出链子镖,缠向没了双腕,人也腾空而起,在这同时,他又射出一样东西,丢往空中,显然是想做信号。   小刀儿见状大急,右手一扬,青光己射向那个黑小球,啪的一声,小球裂开掉了下来。   他并未因此而松手,滚地一圈,倒窜而起,五指如刀,剌向黑鹰下腹,以能制住他。   黑鹰双面受敌,心知无法全身而退,当下撤下铁链,砸向没了,整个人想倒翻而起,以避开小刀儿攻势,并大叫:“有人……”   声音只迸出嘴,小刀儿的飞刀已插在他咽喉,右手抓向他腰带往下一拉,结实的擒住黑鹰,嘘气暗叫好险。   没了此时正好拦住缠向自己的链子标,正想反砸之际,打斗已毕。   “没啦?”他意犹未尽地叫着。   小刀儿道:“没办法,不得不杀了他。”   没了无奈道:“现在该如何,一片茫然?”   他指着浓雾,抽动额头上的绉纹,苦笑不已。   小刀儿道:“只有硬闯了。”   “你有把握?”   小刀儿苦笑:“走是走过,就是不晓得能否摸到目标。”   没了摊摊手:“摸吧!多摸几次,总会有一次摸对路。好好地,怎会又出了批漏?”   小刀指着自己身躯,苦笑着:“太重了。”   没了已笑了起来:“混蛋啦!像猪一样肥?还想要我冒充?一下也是穿帮!”   小刀儿苦笑道:“现在冒充黑鹰总行了吧?光头还可以蒙面罩住。”   “为什么要冒充他?都已闹开了。”   “至少见面时能缓和敌人心神,何况他们不知黑鹰已死,只要你不背葫芦,那个肚子也马马虎虎,瞒个几分钟,一定没有问题。”   没了也不多说,马上换上黑鹰衣服,什么都算合身,就是肚子绷得紧紧,像裹肉般。   扛起黑鹰尸体,已换向雾区。希望能顺利找到地头,水晶宫。   他俩更希望能逮住天鹰,以索回赤眼丹。   清晨,屋上有霜,据尖有滴露。映着晨曦,亮的更亮,深的更深,尤其庭院几棵古松针叶,更显苍劲。   柳西府正厅前院,左边一排清一色白衣挂刀卫士,右边一排清一黄衣持枪卫士,柳西十三剑则站在红桧木而铺着豹皮的柳西风坐椅的后面,面目森严。   柳西风仍是一身青色丝绸儒装,显出仙风道骨,只是嘴唇薄了些,给人冷酷沉静之感。   他手里那着一张红帖,上面写着:“堇于腊月初八,登门拜访。”   天鹰十二个隶书拳头大字体,简单明了。   看来天鹰崖已准备向柳西风下手,送张红帖,只是开端。   今天正是腊月初八。柳西风来不及吃腊八粥,就赶着摆开阵势。以免弱了柳家威风。   红瓦墙上的霜块已被丽阳的温和光线溶了不少,不停咋咋地掉在地上。   该是巳时了。   本是一片宁静的庭院,突然轰地巨响,两扇丈二高漆红铜门已张开。一片黑漆漆装束壮汉涌进,也两排展开,中间置了一张水晶铺貂皮太师椅,准准地对着柳西风那张椅子。   柳西风知道天鹰已至,从容地坐回椅上,等待局势发展。   五鹰只来了四个,金、黄、白、红,四色蒙面人交手于胸,站立椅后,双目如电,扫瞪柳家兵将。   此时两人已慢慢接近,乃是黑色及紫色蒙面人。   天鹰徒众已拱手揖身,齐道:“天鹰独尊,我武扬威。”   黑衣蒙面人想必就是天鹰,他挥挥手,己坐在太师椅上。   天鹰徒众等他坐妥后。方自恢复原状,森然而立。   双方皆是一代枭雄,各有威风,谁也不弱谁。   柳西风先开口:“贵客远来,荣幸之至,柳某代表全体表示欢迎。”   天鹰道:“柳西一绝,风范果然不同凡响,百闻不如一见。”   “岂敢,比起天鹰,要逊色多了。”   天鹰轻轻一笑,道:“阁下,想必已知本鹰来此用意了吧?”   “恕柳某愚昧,无法猜知。”   “那本座再说一遍也无妨!”天鹰道:“天鹰独尊,我武扬威。”   柳西风有点不屑地笑了一下,道:“这是贵属下的口语,你不会当真吧?”   “本座从不说假话。”   柳西风冷道:“可惜柳某不是你的手下,不必念此托大的口号。”   天鹰冷笑不己:“柳西风,你该知道何者为强,何者为弱。”   “知是知道,只是不明白。是你,还是我,如此而已。”   柳西风口气十分强硬,当然以他柳西一绝的名声,自是足以睥睨群雄,又何须臣服他人。   天鹰冷笑:“你是有意挑衅?”   柳西风冷笑,以表情回答,他本就有意衡量天鹰武功,以便决定自己计划。   众人也屏住气息以观战,谁不想要自己的主人能蠃得此战。   四周静下来,只听冰块不停滑下屋顶。咔咔掉在地上,每敲一声,就扣一次心。   柳西风和天鹰四目相视,如两头即将厮杀的猛虎,眼泛绿光,没动,也没眨。   以前病恹恹的天鹰,现在看起来直如水晶宫那只老鹰,凶猛狠厉有加,谁说他有病?绷紧的绳子愈拉愈紧,每个人都屏息,想看绳子何时绷断。心跳声好像就响在耳际,清楚而又急促。两人手握扶手,都淡淡浮起血管,仍是没动。   空气中好像灌了水银,压得众人透不过气来。   蓦地——柳西风已腾身,掠高,伸掌,快如劈雷。   啪然轻响,左边松树飞起一只白鸽,直掠天空。   天鹰也腾身,掠高,伸掌,快如劈雷。   两人几乎相同时间,相同动作,相同方向,直冲空中那只白鸽。   在空中一触,啪啪连对数掌,而众人只能听到一响,两人已各自分开回掠,四平八稳地坐回椅上,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不晓得他们胜负如何,群众没有喧哗,只等待主人反应。   白鸽并没受到伤害,啪然震翅飞向空中。   柳西风的掌己摊开,一支白羽毛轻轻飘落地。   天鹰也不甘示弱,相同地弹出羽毛。   若说有差别,天鹰的羽毛像是翅膀上的,大了许多。柳西风的似乎是身体所取,较细小。   柳西风冷道:“天鹰功夫,果然精湛。”   “你也不差。”   他们仍没说出胜负,不过双方群众各有一套想法。天鹰崖这边,当然认为自己蠃了,因为羽毛较大,但柳家认为羽毛不能比出高下,自己仍未输。   柳西风道:“不知天鹰拜访所为何来?”   天鹰笑道:“阁下是明白人,本鹰须要拥揽所有武林精英。”   听他口气,好像是赢了。   柳西风沉思半晌,道:“却不知天鹰的手下如何?”   天鹰稍为挥手,四鹰已闪向前面,摆好阵势,准备接受挑战。   柳西风已昂首指示十三剑迎敌。十三剑一腾身前面,四鹰已疾攻而上,只见刀光剑影,打得难分难解。   突然四鹰采取个个击破,四打一、四打二,长短兵器互用,很快伤了五人,很明显,十三剑败了阵。   柳西风此时才微微动容,柳家属下也惊愕不已,甚而有的已想出刀助阵,但瞧向柳西风严肃脸孔,都不敢再作进一步举动。   天鹰似乎不愿多伤对方,挥手道:“撤!”   四鹰马上从容撤招,掠回原位。   十三剑突然想引剑自刎而死。   柳西风喝道,“住手!对手兵器怪异,是我没教你们破招,罪不在你们,回来!”   十三剑面无表情,拱手为礼,已掠回原地。天鹰道:“不知阁下服是不服?”   柳西风冷道:“十三剑不敌,败得心服。”   “那……本鹰之意……”柳西风转向众人,冷道:“退下!”   “爹——”   在旁的柳西竹已感不对。   “退下!有事以后再说!”   “是!”   柳西竹不敢违抗他爹,已领着众人走向大厅。   天鹰频频点头,也下令撤人,只留紫衣蒙面人在旁。   柳西风不禁对紫衣人多看两眼,想瞧清他到底是哪号人物。   可惜蒙着脸,什么也看不见,就连目光也平凡得出奇。   天鹰道:“本派掌令,可帮助本鹰决定很多事。”   柳西风也不追问到底。他道:“阁下是要柳某听令于你?”   天鹰笑道:“说听令,那是对外,对内仍是互相洽商。以你的身份,要你任人使唤,是过份了些。”   柳西风淡然一笑:“柳某向来只知居人之上,没想到今天折了威风。”   “柳兄太贬低自己了!”天鹰笑道:“以天鹰崖第二教主身份,本座不以为有失你的身份。”   柳西风似也有意妥协,道:“既是天鹰抬爱,柳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天鹰忽然笑道:“柳兄见地果然过人,如今有你共进退,何患武林不臣服?”“天鹰说的是!”   柳西风不再和他坐对头。已站起来,以表尊敬。   天鹰立时道:“坐!坐!柳兄何必如此,本座早说过,只对外不对内,只要有本座的椅子,也有你的坐位!别太见外了。”   “多谢天鹰赐坐!”   平时高傲的柳西风,现在拱起手来,竟也十分贴切。他已回坐,不过样子没以前那么威凌了。   他道:“不知天鹰最近有何指示?”   天鹰笑了笑,沉思半晌,道:“柳兄和渭北公孙世家,似有姻亲关系?”   “不错。”柳西风道:“但是此姻戚并不很亲,尤其现在又休掉大媳妇,更谈不上了。”   天鹰频频点头:“很好,如此一来,本鹰就可放手一博,毫无忌讳了。”   柳西风问:“天鹰的目标是公孙府?”   “嗯!”天鹰道:“霸业须要财银,而且公孙断也已和秋月寒弄得不愉快,此时下手,最为恰当。”   柳西风道:“谨听天鹰指示。”   天鹰道:“柳兄人马何时能调集完毕?”   “随时都可,不过有几位带伤,可能须要静养数日。”   天鹰考虑一下,道:“日期就订在五天后,你觉得如何?”   “可以。”   “好,五天后在凤翔西南山区集合。该晚发动攻击。”   “谨尊指示。”   天鹰狡黠一笑:“如此一来,哪怕公孙世家不手到擒来?”   他道:“时候不早,若无问题,本座该走了!”   柳西风道:“不知天鹰可否让柳某一睹庐山真面目?”   天鹰轻笑,已站起来道:“届时你回到天鹰崖,本鹰自会除去面巾,此地实在不便,柳兄该明白。”   柳西风拱手道歉:“柳某冒失了,祈请见谅。”   “何罪之有?”天鹰笑了笑,道:“你好自为之,本座告辞了。”   柳西风送他至门口,叫人抬起白轿,已绝尘而去。   柳西竹立时奔出大厅,伤势未好,显得有此些苍白的脸更加苍白。   “爹,您怎能……”   “爹自有盘算。”   柳西风冷狡直笑,伸手制止他再说下去。   “可是,爹不该如此就屈居人下……”   柳西竹心目中不可一世的爹,今天突然有此举动,他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个打击。   柳西风阴笑道:“爹并没有屈居人下!”   “但……但……”柳西竹所看到的事实,使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   柳西风笑道,“你把他们叫出来,我有话说。”   柳西竹无奈地唤出有点垂头丧气的众人。   柳西风坐回椅子,威风不减地道:“各位都看见了?”   众人低头,没有一个回话。   柳西风巡视一圈众人,道:“天鹰崖的力量胜过我们不少,这是事实。”   有人道:“属下可以拼命,不见得会输他们多少。”   柳西风频频点头:“不错,可以拼。见你们为柳家屈服他人而难过,这表示你们都有心为柳家卖命,我怎么舍得让你们平白牺牲?”   他强调:“不到最后关头,不可轻言牺牲,你们要记住这句话。”   众人低着头,心中悲抢又感动,更为自己主人抱不平。   柳西风觉得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才笑道:“事实上我们只是输在人数上。   ”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头也抬起来,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您没输!”柳西竹已替他们开出口。   柳西风笑道:“爹哪会输?不过对手也不弱,若要分出胜负,最少得斗上一天一夜。”   “哗!”地一响,众人又都笑口鼙鼙,连受伤的五位剑手也兴奋已极。   所敬仰的人若是不如人,那股热诚早已受到打击,如今又听到敬仰的人仍是独一无二,自是无法抑制心情激动。   柳西风等他们平静了,才说:“我之所以暂时顺从天鹰,此乃从权之计。”   众人皆倾耳而听。   “天鹰势力庞大,你们也见到了,在不能相抗衡之下,只有加以利用,就像他也在利用我们一样。”柳西风黠笑道:“至于如何利用,那就得看手段了,我之所以告诉你们,乃在要你们别泄了气,另一方面要多加心思练功,才能有所裨益。”   他道:“你们下去休息,不久将要有行动,届时必定相当劳累,这几天,可别忘了养足精神。”   众人已应声离去,独留柳西竹。   他问:“爹您所说的行动目标,是指……”   “公孙府。”   柳西竹显得特别有精神,他老早就对公孙府不满,前些日子,飞燕又弃他而去,他更恨透公孙世家,总想找机会报仇。   他狡残道:“最好公孙小刀也在,以免使他成为漏网之鱼。”   “竹儿,你别太激动!”柳西风道:“有很多事是不能意气用事,就像攻打公孙府一事。就没那么简单。”   柳西竹疑道:“爹,难道您另有打算?”   柳西风笑道:“届时你就知道,现在你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即可,其他的不必多问。”   他要保守秘密,乃怕西竹罩不住嘴,说溜了诮息。至于把公孙府当目标一事,早就有许多人如此揣测,算不了什么秘密。   柳西风打的又是什么主意?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如今最吃亏的要算公孙府,一点惊觉都没有,此次劫难将不知如何应付?山林中不算大的木屋,虽是寒风冷嗖,但此屋位于山谷中,自是温暖多了。   飞燕在屋檐左边靠墙一角,新打造之炉灶起火煮开水,以冲香若。   公孙断和飞雾在屋前--片草地练功,父子两杀伐之声,不断传出,掌剑潇潇凛凛,气势十分凌厉,功力自非寻常。   练完刀剑,飞雾已坐于地面,合掌闭目,宛若佛像,吸气沉着,有若呻吟。   公孙断已从循下拿过一方形桌子般大的黑箱子,往飞雾走去,脸眸得意而阴狡直笑。   “再几天,就可大功告成了!”   摆在飞雾旁边,抽出箱子最上面板子,飞雾马上平飞而起,准确地落在箱里,而后公孙断已将板子推回原状,笑得更深沉。   箱内不时传出嘶嘶声。以及飞雾喘息,偶而带有点痛吟声。   公孙断频频点头,含笑而立。   “照秘籍上指示。经过四十九天的五毒试炼,功力将能达到最高效果,哼!   哼!到时候公孙秋月、公孙小刀,我看你如何耀武扬威?”   原来箱中所置之物,乃是五冠锦红蛇,青翅六角蛾,黑心白腹蛛,红眼天竺蝎,以及南海蓝尾吸血蝙蝠,五种天下至毒。   飞雾不停地让其毒物咬噬、若能熬过,其功力自不在话下。   半小时一过,公孙断开箱子,飞雾已暴喝飞出,板木再次推回原处以封密箱口,防止毒物溜窜。   飞雾落地,身上点点红斑,略带黑紫,想必是毒物所咬之齿痕。   公孙断拉开飞雾似已咬出无数小洞的衣袖,左臂斑点比以前血流如注要好得多,只像长了针点小红痣,血液都甚少往外渗。   “飞儿,快逼毒!”公孙断给他服下一颗药丸,要他坐下运功逼毒。   飞雾照做,功行全身六脉,红点已化成污黑血液慢,使渗出,只短短三分钟就已变成殷红鲜亮。   公孙断见状,含笑道:“看来,再过一个星期,你的功夫就可大功告成了!   ”   飞雾蓦然出掌,左手泛成淡青色,扫向庭边一棵榆树,掌风带有淡淡腥味,并不好闻。   树已无叶,只有枯枝轻晃,突地掉下一只朱雀,直镩地面。飞雾哈哈一笑,掠身过去,双目暴出青异邪光,拿起朱雀,连毛都没拔,就往嘴中咬,卡然一响,雀尸断成两节,血在流,口在嚼。   飞燕看得目瞪口呆,直想反胃。   飞雾哈哈一笑:“口很渴,吃点生味,解解渴!”   剩下半截也往嘴中送,嚼得更有昧,连毛都没吐。   公孙断乍看之下,也显得不自在,但随即又平静下来。他想,恨天劫心法大异其正统武学,尚未练成,自是有所不同于常人,等练成了,就会恢复正常。   最主要,他是看见那棵枯树枯枝己渐渐往下掉,像是泥塑枝干,被水淋着般往下掉萎。   飞雾的掌风竟然有此骇人的腐蚀力!   公孙断大笑,只要功夫足以克敌,任何代价,他都感到值得。   飞燕不但泡了茶,也弄好午餐,食用过后,她发呆地望着远山,脑中一片空白。   屋内已传来公孙断的声音。   “雾儿,你要好好练功,爹的希望都在你身上,知道吗?”   飞雾高傲道:“孩儿自信功夫不退,可以击败大伯了。”   “以后不准叫大伯!爹没这个兄弟!”公孙断突然冷喝。   飞雾马上改口:“是,爹,他是秋月寒。”   他本就不怎么愿意承认秋月寒为大伯,如此一来,反倒觉得轻松。   公孙断深沉冷笑不已,不久道:“再过四天,秋月寒就得改名为寒月秋止了。”   飞燕乍闻,已惊愕地靠向屋角,想知道父亲所言何指?飞雾也不解地问:“爹,您说这话……孩儿不甚明白?”   公孙断得意地冷笑,道:“腊月十三,天鹰崖将会有所举动。”   他又道:“你别忘了,爹早就和天鹰联合,有此盛举,爹怎会不知道?”   飞雾显得十分兴奋,道:“如此一来,孩儿就大显身手了。”   “不行!你不能去!”公孙断截铁斩铁地说。   “为什么?”飞雾不甚高兴:“爹以为孩儿的武功还派不上用场?”   公孙断摇头直笑,端起四方木桌上白瓷杯,浅浅啜口香茗,喷喷两声,放回杯子,才道:“不是你的武功不行,而是你乃爹的秘密武器,非到必要时·不能用,何况你练功即在,中途荒废了,将来所花费的代价可能更高。”   飞雾道:“孩儿认为,对付秋月寒不须要花费多少功夫和时间。”   “话是不错。”公孙断道:“只他一人,自是容易对付,但若多了其他帮手,比如公孙小刀和没了和尚,恐怕就有得战了。”   他道:“爹的意思是指,万一要是不能短时间内收效,你的加入,是有暴露之意,说不定从那时开始,你就不能安心练功,这多划不来?”   飞雾甚为失望。   公孙断安慰道:“雾儿!为今一切,以练好武功最重要,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了。”   “是……爹……”飞雾稍为平静一下心情,道:“爹是否要去?”   “嗯!爹不去,怎知战果如何?而且他们对公孙府的地理环境,也没爹熟!   爹去了,对战局很有帮助。”公孙断冷静而高傲地说。   飞燕已从门外走进来,有点感伤地说:“爹,您可以不去吗?”   公孙断道:“燕儿,你别担心太多,爹对付的只是秋月寒,不是整个公孙世家。”   飞燕何尝不知他要对付的是何人?只是觉得大伯对人十分宽厚,怎忍心看他受到伤害。   “爹……可是大哥还在府中……”飞燕怅然道:“要是公孙府遭了敌,他必会遭殃!”   “就是因为如此,爹才非去不可。”公孙断道:“爹必须赶去带飞云脱困。   ”   “爹,您能不能劝天鹰……不要攻打公孙府,大伯他……”   “飞燕!”公孙断冷道:“爹已说过和他断绝了关系,以后不准再如此称他!”   飞燕轼然低下了头。       第二十章 天南春神笑     “好啦!此事不必多说,你下去休息,我和飞雾还要练功。”   飞燕默然退下,走出门外,先前被飞雾击中那棵榆树已腐蚀,剩下腰粗干枝,一片残乱。   她想起以前,秋月寒不停地在为她爹做忍让,也想起小时候和湘雨她们一同嬉戏,每当爹责备自己时,大伯就给她安慰。   她时常羡慕湘雨有这么一个仁慈的爹,自小开始,她就有爹不如大伯好的感觉。   如今大伯和湘雨,甚至大哥,都可能像这棵树一样,不知不觉地就道人偷袭而腐化了,腐化得可能连埋在地底下的根都不剩。   为什么爹不放大伯一马呢?兄弟相残,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大伯甚至连一点警觉都没有!处于不知不觉的状态之中。   他会败的!败得十分不值得,就算有人要攻打公孙府,也该有个公平的竞争机会。   我该去通知大伯!让他有所准备!   但是此地离公孙府还有半天时间,如果偷偷地去了,可能会被父亲发现,到时又将如何解释?如何面对父亲?说不定父亲会因而惨败!   然而不通知大伯……那么多人会遭殃……“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么美好的家,怎么可以看他被毁了……”   如果被毁了,连那唯一可逃避现实的童年回忆都将幻灭,这是何等残酷的一件事实。   飞燕决心趁夜告知公孙秋月这个消息。   秋月寒站立庭院红亭,正在看那两棵古松。左边小刀儿所植那棵,今年冬天却显得枝叶旺盛,苍劲拔翠。   如今的小刀儿,不正也像这棵古松一样,蒸蒸向荣,临霜雪而弥坚。   “松已坚贞,我该将一切告诉他了吗?”   秋月寒突然感触而发,有所欣喜,及含着怅然。   他为何说出这番话?分明其中含有某种启示。可想而知,自从他要小刀儿种下这裸古松时,他就已决定要如何做了。   他想告诉小刀儿的是什么?已有急促脚步声传来。   青衣儒衫,四个中年人已步入庭院拱门。   “李华!”   秋月寒急忙的迎上去,他知道洛阳行司职李华会突然赶至,必有急事。李华拱手道:   “老爷,实不得已,才赶过来,扰您清致!”   “哪儿话?快请坐!”公孙秋月要他坐于亭中石桥:“重要吗?”   李华立时点头:“据江南附近传出,天鹰崖可能近期大举来犯!”   看样子,天鹰崖并没做好保密措施,以致于消息走失。   亦或是有人故意放出?不管是何种情况,毕竟消息已传至公孙府。   秋月寒站了起来,李华也跟着站起。   “有这种事?”秋月寒问:“消息来源可靠?”   “杭州佳集行纪英所传,唯未确定,但有六七成的可能性。”   秋月寒频频点头:“日期可有?”   “确定日期不知,但该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秋月寒知道此事十分棘手,不得不防,他道:“以你之见该如何?”   李华道:“若是天鹰崖倾巢而出,恐怕非公孙府所能抗衡,该找帮手。”“找谁?”秋月寒苦笑道:“如今公孙府声誉大挫,怕不容易找到人手。”   李华道:“也许姑苏幕容世家可以。另外,小刀儿也该找来。”   “你说的不错。”秋月寒道:“慕容世家虽和咱们有比武之争,但不失为好友,然而在未确定事实及日期之前,冒昧就将人请来,十分不妥,说不定反而害了慕容世家。因为天鹰崖的目标不只指向我们。而小刀儿最近失踪后,也一直没有联络,恐怕不好找。”   李华道:“既是如此,只有将各分处负责人调回来,以决雌雄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秋月寒道:“情况不寻常,你就留在府中发落一些事情,今天就以飞鸽传书调回所有分舵人马,不过叫他们千万别露了痕迹,以能收到伏兵的效果。”   李华拱手应是,已离去。   独留秋月寒仍在此沉思。他知道凭一已之力,实在难以对抗天鹰崖,非得想出其他办法,再不济,也该打听敌人正确来犯时间。   从中午想至夜间,他还没想出一个结果。   书房中烛台亮如白昼,映在他憔悴面容,新添的皱纹更明显了。窗外已映出淡淡薄亮青霜,明夭仍是个好天气吧?却不知此景是否渡过明晚?“大伯……”   飞燕已抵书房,轻轻唤醒站立窗前,看着明月青霜出神的秋月寒。   “飞燕,是你?好久不见了。坐!”公孙秋月立时惊喜地要她坐上温暖垫有虎皮的椅子。   飞燕摇头,情不自禁地落下两行泪珠,大伯仍是如此慈祥。对自己如此亲切,比起爹来,不知要好过多少?自己好没福气当他女儿!   秋月寒感伤不已,他对公孙断的事,始终有着很大的愧疚,尤其是对侄女、侄儿,更是难以交代。   他道:“飞燕,原谅大伯,大伯是不得已的!”   “不!大伯,侄女并不怪您,只是侄女没那份福气让您赐爱。”飞燕拭去泪痕,她知道时间宝贵,否则回去很可能被父亲发现。   她道:“大伯,侄女是来向您告秘的。”   公孙秋月惊道:“你这是……”   飞燕马上接口道:“我爹准备攻打公孙府,就在十三那天晚上。”   公孙秋月惊愕不已,果然传言属实,也带着几分愁怅,他弟弟竟是愈走愈极端,甚至投靠了天鹰崖。   飞燕又道:“他们是天鹰崖的人,听说还有很多高手,大伯您要早作准备。”   公孙秋月想到飞燕可能是偷跑出来,急道:“大伯谢谢你的消息,你快点回去,大伯自会设法。”   “那我走了!”飞燕匆忙已想离去。   “飞燕……”公孙秋月叫住他,凝眼而视,慈祥道:“不管如何,这是你的家,随时欢迎你回来。”   飞燕悲切含泪点头,已然夺门而出。她怕停下来,会禁不住而哭出声来。秋月寒看着她消逝方向,感慨不己:“下一代又有何罪过呢?”   不愿多想,已知敌人来犯日期,他准备请慕容世家暗中助阵,以击败来袭敌人。   很快,他捎好书信,交代属下飞鸽传书。   他已走向东院,飞云的书房。   飞云正在临帖,但一只笔握在手中,就是不知如何下笔,呆在那里。   “飞云……”秋月寒走近,唤醒他。   长得文静书生本色的飞云,已站起来,拱手为礼:“大伯……深夜来此,侄儿无以茶水款待……”   秋月寒笑道:“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看看字迹,他道:“还在临帖?”   飞云道:“右军草书,神韵不易习得,侄儿功力尚不足以窥其深奥,只是消遣而已。”   秋月寒轻轻一笑,转为正题,道:“也许最近几天,府中会有事,你……”   飞云急道:“是不是我爹他……”   “不是的!”秋月寒笑道:“你爹虽然走了,但不至于为难整个公孙世家。”   飞云苦苦一笑:“大伯,别再为我爹隐瞒了,您不知……”他似想说,却又咽回,长长地叹口气,道:“不知大伯将如何决定?”   秋月寒笑得有点僵:“大伯想了想,不如你回你娘那边,暂避风头,以免受了伤。”   “可以留下吗?”飞云道:“我也是公孙世家一份子。”   “飞云……大伯恐怕无法照顾你……”   飞云坦然一笑:“大伯,飞云读过不少书,知道何者该为,何者不该为,还望大伯成全。”   秋月寒长叹,道:“随你了,不过没到必要,你不要离开书房,大伯不愿看到任何不该有的牺牲。”   “大伯教训的是!”   秋月寒走了,整个东院就只剩下飞云,他如何能放下心?他己决定,除了全军覆没,决不让飞云受损,否则内疚就更深了。   腊月十三,星月如辉,碧光照撤,夜空一片黯蓝色彩。   凤翔镇西方山林,此时人影憧憧,从山中往公孙府瞧去,苑若一座刻出来之玲珑宫殿,闪闪生光。   天鹰及座下人手,早就聚集此林较平坦处,天鹰仍坐在椅子上,似乎任何一刻,他都不愿多站着。   不到二更,柳西风也率领手下约五十名精英,包括柳西竹,小心翼翼地赶至此地。   “柳兄果然准时抵达。”天鹰含笑而立。   柳西风拱手道:“此种大事,柳某自是不能耽搁,天鹰不就更早抵此?”双方哈哈一笑,才谈及正事。   天鹰道:“传公孙断!”   一名黑衣人奔向左林,不久已带公孙断上场,客套一番,公孙断瞄向柳西风道:“没想到柳西一绝也赶来助兴了。”   柳西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柳西风却镇定自如:“公孙断攻击公孙府,也是武林一大盛事,柳某错过,岂不可惜?”   天鹰怕他俩弄僵,立时道:“行动在即,两位不防暂时抛开已见,想必拿下公孙府后,事情会有改观。”   柳西风和公孙断冷笑不已,双方各有盘算,也不争一时。   天鹰轻轻一笑,坐回椅上,道:“公孙断你说说看地形及兵力?”   公孙断道:“公孙府分东西两院,秋月寒住西院望风楼,三层楼阁,十分好认,走道房屋也十分清楚……除了秋月寒和旋风十骑外,硬角色十分少,若有公孙小刀在场,就得小心……”   他详细地说明公孙府所有兵力。   天鹰稍加思考,道:“照此看来,我们兵分两路,由柳兄及本座手下五鹰,分别从南北方攻入,再回巢东西方向。”   柳西风问:“不知天鹰选择何方?”   “北方。”天鹰道:“北方离正门较近,可以调配自如,是主攻,柳兄大概只须负责拦阻逃窜人员即可。”   柳西风拱手一笑道,“多谢天鹰关照,柳某自当尽其全力,以使此举成功。”   公孙断道:“还有一件事,东院住有我儿飞云。他武功尽失,还请诸位能放过他。”   “那当然!”天鹰笑道:“凡是天鹰座下或朋友,自该受到保护。”   公孙断拱手笑道:“多谢天鹰抬爱。”   天鹰微微颔首。望向斜向西边快满的月亮,道:“准时三更,火光一闪,立时发动攻势。”   众人知晓,已各带领人马潜向公孙府。   决战在即,却静谧得吓人。   公孙府门那高挂龙旗,不再翻腾,那条青龙也似乎睡着了。   不知公孙秋月将做何种对策?天鹰已抵府前那片竹林,正虎视眈眈等待时间到来了个个绷紧肌肉,准备大打出手。   这是天鹰崖壮大以来的第一战,他们须全力以赴。   若不是为了万全,天鹰也不会先折服柳西风,再一同发动攻势。   有了柳西一绝,势力自可大增,想拿公孙府,该是不成问题。   不知公孙秋月能否邀到助手?不必说,小刀儿和没了和尚此时正在水晶宫迷阵中摸索着,根本不可能赶回来助阵。   也没听到姑苏慕容府的人前来。   依情势来看,公孙府处于极不利的局面。   柳西风在南侧,他不停地轻笑,对这一战似乎充满自信。   “三更过后,第一拨,我们只派十个人攻入公孙府。”众人十分不解。柳西风道:“我们必须不作正面攻击,以保存实力。”他又道:“本来此次战役就与柳家无关,我们只在观战的位置。”   他冷笑:“必要时,还可扯天鹰的后腿。”   众人恍然,原来柳西风早就有此计划,难怪他笑个不停。   柳西竹问:“要是天鹰获胜了?我们又该如何?”   柳西风道:“只要有此倾向时,到最后胜负快决定时,我们才全力剿灭公孙府。”   他道:“一切听我指示行事,攻掠之间要不露痕迹。”   他的计划对公孙府来说,虽有所助益,但却无实际效果,若他们败了,一样会遭歼灭,仍须靠自己力量战胜此战。   突然,柳西竹问:“爹,今天的天鹰似乎没有那天如此威风,他的眼神并无光彩,不知是何原因……”   柳西风点头道:“我也感到疑问,反而是他身边紫衣蒙面人架势更好……难道的武功时好时坏?也就是有病在身?”   柳西竹也觉得他爹说得很有道理,兴奋道:“既是如此,爹您就可以制服他了。”   柳西风笑道:“以后再说,这只是推测,将来有机会,爹会试试。”   一切又归于平静,会动的只是公孙府前那两名卫兵,算着脚步,来回悠哉地走着。   静得月亮西行都好像能听出声音般。   蓦地——一束火花冲向空中,红光乍闪,十分耀眼。   “不好!”   卫兵刚要示警,已然被人放倒。数十条黑影已掠上高墙,只有天鹰和紫衣蒙面人,还留在原地。   天鹰冷笑无比,愈笑,愈接近疯狂。尤其是远处传来的杀伐之声时,他笑得象是触了电,抖着身躯。   紫衣人道:“主人,您该回避一下,属下可能要参战,以免有意外发生。”   “会蠃吗?会蠃吗?一定会赢,我知道,一定会蠃!”   天鹰有点疯狂地叫着。   “会赢的!主人你还是避一下如何?”   天鹰稍微恢复镇定,才点头答应。   紫衣人这才叫两名护卫扛起椅子,送天鹰至那所谓安全的地方。   等天鹰消失暗处,紫衣人方动身,掠向公孙府,加入战圈。   局势并没有如天鹰估计那么顺利。   当第一批人马攻人公孙府时,并未遭受抵抗。公孙断领着众人冲向西院时,突然数排利箭从四面八方噬向众人,逼得他们手忙脚乱。   “不好!有埋伏!”   金鹰大喝,已窜空而起。数道人影追窜而上,又有一拨利箭射向他们。突地,火鹰那对风火轮己如两道流星扫向利箭,叮叮当当,登时将利箭扫光。   四鹰得以喘息,已冲向暗处箭手,准备杀敌。   突然一道青光掠至,来者正是秋月寒,长剑挥点,以一敌四,拦下四鹰。此时双方人马方自交兵,刀光剑影,大打出手。   柳西风也带人冲进公孙府,但除了几名手下外,柳家人马并未全战区,柳西风更是高立楼梢,悠然地掠视战局,他也在找天鹰。   公孙断见着秋月寒,已然狂吼:“他就是公孙秋月,快将他拿下!”   自己也冲向秋月寒,以五敌一,围攻秋月寒。   此时旋风十骑和湘雨、小溪都已参战,拦住大批天鹰崖众徒,杀得难分难解。   洛阳司职李华,以及杭州司职纪英,太原司职萧水东都已冲向四鹰,分别拦下金鹰、木鹰和水鹰,一时也替秋月寒分担不少压力。   公孙断武功本就不在秋月寒之下,而秋月寒又对他处处忍让,再加上火鹰,他的处境并不理想。   “秋月寒,你没想到会有今日吧?哈哈……”   “二弟,你这是何苦呢?”   “住口!没有你,我也不会落此下场!”   一剑刺出,用的也是公孙世家惊月斩,挑向公孙秋月肩头。   秋月寒轻叹不已,他心情十分沉重,想要的帮手都没如期赶来,慕容府人马虽说要来,至今却不见踪迹,小刀儿更是不知去向,最让他吃惊的是楼阁上那位懦衫客,他知道此人就是柳西一绝,如若他插手,恐怕公孙府非得沦入万劫之中。   除了走,又能如何?但一大片产业,又岂能拱手让人?至少也该拼上一拼!   挥剑如虹,已撂开公孙断剌向肩头一剑,扭身翻掠左侧,擦向左腰而过的风火轮,抖出七朵剑花,奇快无比地刺向火鹰胸口。   火鹰冷笑,风火轮挥出劲风就往长剑撂去。他想击偏剑身,以便左风火轮倒掠而至,正巧可伤到秋月寒背肩谁知,他错估了秋月寒功力,一轮挥去,不但没拨开长剑,反而被剑吸向左边,身形不由得欺向左侧,就在此时,唰然一响,左臂已被划出一道三寸长伤口,鲜血冒涌而起。   然而秋月寒下盘中空,公孙断见机不可失,长剑反撂其右大腿,秋月寒翻身过慢,虽逃过大腿,左小腿仍没法避开,被划了一剑。还好,只及肉皮,并不严重。   突地一道紫光射至,急促破空声咻然响起。秋月寒大惊,此人武功之高,实在令人担心。情况危急,他不得横剑于胸,硬是接下紫光凌厉一击。   锵然巨响,秋月寒但觉虎口发麻,倒撞而去,连换了几个身形,方掠向屋顶,稳住脚步。   来者正是紫衣蒙面人,他也暴退向后,翻个筋斗,飘落另一头地面。   他冷笑:“渭北秋月,果然名不虚传!”   笑声末落,他再次腾身攻敌。   然而公孙断就是听不惯这句话,已然怒喝,集毕生功力罩向秋月寒,想将他一剑击倒,他不但用了惊月斩,更揉和柳西府的摇风散手,威力自非寻常。   “二弟,你何苦呢?”   秋月寒逼不得已,突地立身并足,双手举剑于胸,状若天神肃然凛凛。秋月寒整个人骤然飞冲天空,蓦又倒冲而下,有若苍鹰猎兔般,直罩公孙断长剑。   铮然一响,公孙断大骇,松掉手中长剑,已骇然惊叫:“你练成了惊月春秋斩!”   此乃惊月斩之最高境界,身剑合一,无坚不摧。   楼梢上的柳西风见此武功,也不禁动了容,佩服秋月寒的武功精湛,凌空一击,竟将长剑点成两截,实是一位可怕的敌手。   然而此种剑招不宜多用,只使用一次,秋月寒已汗流满面,有些疲倦,他只是想让公孙断知难而退。   紫衣人虽震愕,但仍没停止攻势,相反地逮住机会猛攻,并不让秋月寒有休息的机会。   秋月寒只有沉着应敌。   公孙断惊愕不已,并没因此而退怯,抓向旁边一名壮汉手中长剑,轻而易举地抢过来,又自攻上去。   他的愤怒不只是长剑被击断,而是自己练得数家功夫,一直以为武功在秋月寒之上,没想到今晚却败在他手中,那股不信和羞辱,更让他无法忍受。   几人围攻秋月寒,一时也打得难分解。   另一方面,李华及两位司职,纪英和萧水东力战三鹰,除了李华以外,纪英和萧水东已险象环生,落于十分不利的局面。   一些手下,除了旋风十骑和湘雨,小溪以外,大都已无多大再战能力。突然一声惨叫,纪英长剑已被挡开,水鹰分水刺已砍向他左肩,往上一带,挑起一大片肉块,痛得纪英滚向墙角,冷汗直流。   水鹰并未歇手,一个欺身,分水刺又砍了过去,想破开他脑袋,纪英却无力再躲开,只能坐以待毙。   秋月寒见状大惊,劈出三剑封掉火鹰风火轮,借此空隙窜掠水鹰,想救纪英。   然而水鹰攻势过快,分水刺已要砍中纪英脑袋,不得已,秋月寒只有射出长剑,直噬水鹰背部,以能引他自救。   水鹰逼不得已,果然回身自救,分水刺往后劈去,一个滚身,已避开长剑,反身不再攻向陷入昏迷的纪英,而是攻向秋月寒。   长剑已离手的秋月寒仍在空中,风火轮已旋转而至,他技巧地使出吸字诀,将风火轮吸在手中,反手丢砸另一面风火轮,虽能荡开此轮,整个身形也为之缓了下来,背后追掠而至的两把长剑,不客气地刺向他背心及左腰。   秋月寒猛力扭身,虽然避开要害,但仍逃不过剑势。背部肩胛骨被刺了一剑,火辣辣,左腰也被划出血痕,十分疼痛。   一个落身,他滚向右侧,避开水鹰分水刺,右手抓向插在地上的长剑,很快回砍,正好封往紫衣人利剑,伤势已影响到他剑势的威力。   “秋月寒,我劝你还是投降吧!大势已去!”紫衣人冷冷地说。   公孙断冷笑:“让他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利剑再挥,他攻得更猛,一剑剑道得秋月寒节节往后退去,突然一声急叫又传来——   “爹——”   湘雨已被逼得长剑脱手,跌落地面,情况十分危急。攻向她的正是洛阳城西牧牛山,自设霸王堂而被秋月寒剿灭的阴间无常吴不常,他的太阴掌已直往湘雨胸口罩去,中者保证毙命。   “湘雨——”   秋月寒想救,然而一个在庭院前端,一个在尾端,实是无法救及,何况还有三位高手环攻不下,不得已,他只好再使出惊月春秋斩以能击退敌人,看是否还来得及救人。   长剑直抖,他已剑走身随,如狂涛骇浪般,冲向三人。   然而前端已传出唉叫声。   “湘雨——”秋月寒怒吼不已,他已感觉湘雨已过毒手,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禁化悲为力,更疾速地劈向敌手。   叮叮叮三响,三把武器全被震退,外带一声惨叫,水鹰左大腿已被切下巴掌大的肉片,滚落墙角,呻吟不已。   秋月寒正想掠向湘雨之际,他才发现湘雨并没遭殃,而死的正是旋风十骑之一。   吴不常手掌已插入他肚子,他却紧抓其手掌,任由吴不常甩来甩去,连肠胃都流出来,他还是不放。   湘雨见状赶忙拿起利剑,朝吴不常手掌砍去,剑过手断,吴不常已痛叫,滚落地面。湘雨并不放过,追前又刺,但已有另一名黑衣人拦了过来,双方又缠战不休。   秋月寒见状,心头稍安,又见小溪在旋风十骑庇护下并肩作战,自是较无危险。   只一眨眼,公孙断和紫衣人又攻上来。秋月寒想再用绝招,都有所力不从心,只好勉强应敌。   他吼道:“各自找退路!快……”   然而却没人想退,大家都噙着泪,悲切作战。   公孙断冷笑:“想逃?来生吧!”   蓦地,飞云却横剑而出,拦住他爹。   “飞云,你这是干什么?”公孙断惊愕直叫。   飞云怅然道:“爹!孩儿也是公孙府的一份子,不忍苟且偷生。”   “你疯啦?竟敢对你爹如此?”   “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给我退开!不用你来教训你爹!”   “爹!我不能……”   公孙断怒道:“好!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看爹如何教训你!”   长剑一挥,轻而易举地震掉飞云三尺青锋。   “你还不快避开?”   “我不能!”   公孙断想闪过他,继续攻向秋月寒,没想到飞云却紧紧将他拦腰抱住。“飞云,你快放手!成什么话!”   “爹!眼看公孙府就要亡了,您于心何忍?”   “住嘴!大人的事,不用你来管!快松手,再不松,爹就砍断它。”   “爹……你砍吧!孩儿没手了,也就阻止不了您,也为公孙府尽了力。”“你……   你……”公孙断气得老脸发红,突然他想到,点飞云穴道不就成了。   “你这人也真是!明明没有武功,也赶来送死?给我滚一边去!”   他很快点中飞云昏穴,然后将他挟至墙角,复又攻向秋月寒。   不到一个更次。公孙府已陷入苦战,若无奇迹,可能全军覆没。   柳西风觉得意外,他本想对付的是天鹰崖,消息也是他故意放出,目的是让秋月寒多找救兵,如今却不见援手前来,就是最和公孙府关系密切的小刀儿也没赶来,实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局势将定,他不得不依第二计划行事——歼灭公孙府。   他驭身而起,准备击向秋月寒。   他手下十三剑和柳西竹也感到兴奋,直掠而下。   秋月寒见状,苦叹道:“公孙府完了!”一个更次缠战,受伤已多次,攻势也慢下来。   柳西风在空中已冷森道:“秋月寒!在下冒犯了!”手掌一探,裂天十三掌取冲势,快捷无比地劈向秋月寒。   突然地青光一闪,一道人影已撞向柳西风,双方在空中一触,各自飞回屋顶。   柳西风这一惊非同小可,天下又有谁能与自己相抗衡?注视来人身材娇小,可能是女的。   他道:“阁下何人?”   黑衣蒙面人道:“三月不见花,春神莫回头。”   “天南春神笑!”   群众起了一阵骚动,天下三大高手,如今都汇集一处,何等盛会?不禁都往春神瞄去,攻势也为之缓和不少。   “还有老夫!”   突然在西墙外又掠入数条人影,来者正是姑苏慕容天、慕容白父子。   身飘落地,慕容天已脱口而出:“公孙世兄,恕小弟救援来迟。”   秋月寒激动道:“不迟、不迟,多谢幕容老弟援手相助!”   战局又从慕容天父子来到而掀起另一高潮,公孙世家人马已从绝望而转为兴奋,那股劲道,更非一般力量所能企及,尖锐万分。突然,紫衣人已发动奇招,直罩秋月寒。   春神乍见紫衣人所用武力,顿觉意外,立时掠身急冲此人。   双方接触,各自对掌,然后分开,又觉不可思议,再次倒掠而上,相互击掌,一连对了五次,不断升高,像极在串糖葫芦,只不过越上面,倒掠划出之圆圈愈小而已。   双方对掌过后,纷纷掠回屋面。   春神急忙追问:“你是何人?”   紫衣蒙面人眼神露出惊惶:“你又是何人?”   春神二话不说,又追掠过去。   紫衣人似乎十分忌讳,突然下令:“撤退!”人已掠向北边,逃之夭夭。春神并末放松,直追而去。   天鹰崖徒众得到指示,顾不得再攻,赶忙抽身撤出公孙府。   柳西风也不愿多留,下令撤人,人也飞掠夜空,霎时消逝无踪。   只有公孙断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大为愤怒,明明就快攻下的局面,霎时又改观了,实他所料未及,但众都走了。他不走也不行。   他骂道:“秋月寒,算你走运,这笔帐下次一起算!”   十分不甘心地,他才掠出东墙离去。   秋月寒长叹不已,今夜虽逐退敌人,花的代价却也不小。   慕容天收剑走向他,歉然道:“公孙世兄,此种重大事情,小弟却耽搁了,实是万死难辞其疚!”   秋月寒道:“慕容老弟不须如此,否则我将无地自容,今夜若非你赶来,后果自将是不堪设想。”   “然却使会孙府折损不少人手!心中无法消受……”   秋月寒叹道:“兵刃相见,死伤在所难免,谁又敢保证全身而退?老弟台,公孙府永远感激你。”   幕容天仍是感到自己来迟一步,而使公孙府受此伤亡,歉疚不已。   秋月寒转向手下,轻道:“强敌已退,伤者快治,亡者则收其尸,以祭悼。若有其他事,立即回报。”   命令下达,众人分工合作,很快将现场整理妥当。   公孙府折了百余名手下,受伤七十三名,包括三位司职,及旋风十骑其中四骑。较重的则有二十五人,损失不轻。   五更已过,黎明将至。   春神紧追紫衣人不放,至少奔驰数十里,攀过三座齐天高峰。   紫衣人似乎轻功较差,已渐渐被追近。   “阁下请留步!”   紫衣人不理,仍往前奔。春神一个加足脚劲,飞掠而起,已落向紫衣人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紫衣人驻足冷喝。   “我想知道你的功夫是从何处学来的,是何称呼?”春神冷道。紫衣人冷森:“老夫学的功夫,干你何事?何须告诉你?”   春神轻轻一笑:“你不也很诧异,我会这种武功?它叫春神夺,对吧!”   “胡说!”紫衣人冷笑不已:“老夫根本没听过这门功夫,更不会施展它。”   春神道:“此功夫也叫震天夺,我只不过将它稍加改名而已,你该不陌生吧?”   紫衣人瞪向春神,似想从她眼晴猜出所为何来。他冷道:“老夫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你何须苦苦相逼?”   “我没逼你,只是你不敢说出真像而已。”春神道:“你还是说吧,今天要是得不到答案,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紫衣人冷道:“你为何想知道这些?”“这功夫与我有密切关系。”“有什么关系?”   “这个,你不必知道。”春神道:“我只想从这条线索,打听一个人。”   “你认为老夫是你要找的人?”   春神凝目瞧向他,心中微微激动,但口中却平静如一,道:“就算不是,也脱不了干系。”   “可惜老夫却不认识你,更不懂你的武功,刚才对掌,只是一番好奇,因为雷同的武功,本就很是吸引人去求证。”   “那么……你的武功叫什么名称?”   “鬼掌十一翻。”   春神冷笑,她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你可再接我一掌试试!”   话音末落,她已腾身、出掌,迅如劈雷,扫向对方门面。   紫衣人似想以其他功夫对敌,但又觉得无以奏效,仍然使出所谓的鬼掌十一翻迎向春神。   双方又开始对掌,如宝塔般愈升愈高,所划之圆弧也愈小。   直到第七次对掌,春神一掌避向对方左肩,紫衣人很习惯地封向春神手掌,岂知春神此乃虚招,马上改掌为爪,扯向紫衣人面巾。   爪影过,面巾落。   “金福!是你!”春神惊愕叫出。   一脸老迈,连眉毛都有点白,正是绿君儿她爷爷,绿金福,绿君儿会武功,他自然也不足为奇了。   金福见面巾被扯,大骇不已,马上掉头就想掠入林中以避开。   “金福别走!”   春神已有防备,连续七个筋斗,如一道闪电般已掠向他前面。   “别走我有话问你!”   金福老脸一阵抽动,突地丢出一物,猝然爆开,化做浓浓白烟,已裹住春神视线。   春神见状,大喝一声:“不好!”马上追掠出白烟,金福已掠失林中。   “金福……可恶!”   她仍穷追不舍。   绿君福为何会此种武功?春神为何要查明?似乎在打听某个人。   此人又和春神有何关系?绿金福已直奔太行山一带,由于春神有意跟踪,而放缓脚步,拉开距离,他回头观望一阵,觉得林叶寂静无声,方自嘘口气,改掠雾区钻入雾中。   春神娇柔身形轻飘而下,面对雾区沉吟。这雾,和她居所附近的雾差不多,乍见之下,反而有种似曾相识而亲近的感觉。   “可能他仍在此地……”   她哺哺念了一句,稍微察看远山即将升起之清晨红如炭火的朝阳辨别一下方向 已漫步走向雾区。   这也是小刀儿和没了和尚闯入雾区的第四天。   他俩还在摸,昏天暗地,乌漆麻黑如无头苍蝇地乱撞。   不是他俩找不到路,而是两次都摸不对地头,剩下最后一个方向,只要运气不太差的话。这次保正万无一失!小刀儿自嘲地一笑。   没了白他一眼:“什么话嘛,我一向运气都很好,跟着你就被带衰,一定非得摸了两次,才会摸向正确目标,说不定还会岔了道。”   小刀儿淡笑道:“如此一来,不就了解四边情况?以后永远也不本搞错了!”   “还有以后?”没了叫道:“我不干,全身罩黑衣,紧绷绷不说,连滴酒都没有。”   小刀儿道:“忍着点,我还不是一样,扮成百里神医,发髻扎得十分难受,还好胡子暂时扯下,否则必会痒死!”   没了叫道:“四天了,光吃一些药草、干粮,不瘦也得瘦。”   小刀儿道:“你不是嫌衣服太紧了吗?现在合不合身?”   没了骂了一句,摸摸肚皮,不摸还好,这一摸,果真松了许多,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这可是我第一次减肥成功!”“以后机会多得是。”   “少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两人轻笑,已摸往另一头出口。   也许是熟能生巧,这次只花了两个对时,黑色的雾也变得浓白,已是第五天黎明。果然他们投摸错。   远处白雾渐薄,朦胧中透过淡淡宝塔银晶亮光。   “就是这里!”小刀儿指着前方:“看,水晶宫!”   没了潜过去一瞧,真的就像艳阳下雕出的冰宫,每个角、每个尖都像星星般闪烁银光,天上有多少星星,此处就有多少银芒星星。   “真他妈的,匪夷所思。”   他看傻了眼。   小刀儿也不吵他,等他看够了再说,省得届时意犹未尽,临时想瞧,反而误了事。   “这算是一生中所见过最奇特而漂亮的建筑物了,小刀儿,全是冰块所雕的?”   “不是,硬水晶,全是透明的。”   “这要花多少代价,简直无法想像!”   小刀儿道:“可能此处蕴藏有水晶石,就地取材,否则不可能造此宫殿而不被人发现。”   没了频频点头,不久才想到正事:“这边怎么走?别出了错而穿帮。”   小刀儿道:“没什么,前面这空地过去就是正门,一进门就像宫殿,至于官殿后面如何,我也不知道了。”   没了道:“这也不对,要是天鹰躲在某一处,我们如何知道?”   小刀儿道:“以你黑鹰的身份,吆喝那些手下,自是没同题,随便找个人来问问,如果天鹰恰巧坐在大厅,我们就伺机下手。”   “也只有如此了!”   无其他良策可施之下,两人已依计行事。   没了负起装昏的小刀儿,疾速掠往水晶宫。   方到宫门,已有两名黑衣人拦住,但突见没了装束,己拱手道:“黑护法,不知带何人进宫?”   没了叫道:“闪开,此人是百里奇,天鹰所要!”   “是!”   两名黑衣人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哪有真心在盘问?没了一叫,他俩已闪入暗处,放行。   没了大摇大摆,已步入宫殿,出乎意外,不见任何人影。   也许天鹰还没回到此地呢!   没了不知所懵,细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小刀儿道:“随便,叫人出来问问。”   “就这么叫?”没了深怕一开口就出了毛病,啥事也办不成了。   小刀儿点头,没再说话。   “叫就叫,谁又怕谁来!”没了摆出威严姿态,冷森叫:“来人!”   话声一落,后宫门已走近一名四旬壮汉,他拱手:“黑护法有何指示?”   “天鹰呢?”   “禀护法,天鹰已离宫,要有一段日子,方会回宫。”   “他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   没了不再多问,深怕出了毛病,冷道:“此人是百里奇,为天鹰所想见的人,找个地方安顿他!”   他将小刀儿送往壮汉,壮汉接过手,目中露出犹豫神色。   “怎么,有问题?”没了心中虽紧张,口申却更冷森叫喝。   “属下不敢,只是……此人是敌、是友……”壮汉所犹豫者,原来是分不清敌友,要是将友送入大牢,哪还有命在?没了闻言,方自放心,道:“他是神医,八成是看病的,是友非敌。”   “是!”   壮汉抱起小刀儿,已往回走,但走了三步又停下来,因为他发现没了跟在后面,忐忑不安地转头。   没了冷道:“此人虽是友,但非常重要,由本护法亲自看守!”   壮汉方自放心,领着没了,直奔后院。   他们折过水晶圆石铺满绿色草皮的庭院,四处合院式的厢房漆红廊边,挂满了不少兰花,尤其是螃蟹兰。正鲜红地伸展长爪,像要抓紧所有流动的空气般,让人十分触目。   走过庭院,穿向回廊,眼前景象又是一变,怪石嶙峋的小假山充满雾云,像是那座高峰连绵,雾气盘旋的巫山缩影,对面则是挖空的山穴,仍是一片水晶般白亮。   没了这才知道,为何有如此的水晶可以盖成宫殿,全是从此山挖出的。   山被挖空,也将此布置得美轮美奂,不亚于前面那座宫殿,亮丽地面更种满了不少奇花异草,以及一间间不同样式的雅屋,让人叹不绝口。   与其说是山穴,不如说是顶着山的房屋,一点儿也不感到黑暗,而且通道十分顺畅而多。   除了外围有少许巡罗卫兵,此处全然无声,就是轻轻脚步声,似乎都能传出很远。   壮汉将小刀儿炮至一间陈设如旅馆,一张床,两张太师掎和一张八仙桌的雅房后,随即告别而去。       第二十一章 赤眼丹     没了正想嘘气。   突又来了两名年轻貌美女婢,奉上茶水和醇酒。“不知护法尚有何吩咐?”穿红衣者轻声道。   没了道:“没事,天鹰一回来,马上通知我,下去吧!”   红衣婢女又问:“禀护法,可要代人(替换人看管)以休憩。”   没了注视红衣婢女那种暖昧的笑容,以为代人就是带人,带她去休息,一时也不知如何答复。   “护法您若无事……自该休息……”绿衣女子也含笑出口。   她们俩的笑,乃是职业性的笑,否则也不会被选中服侍本派高级首脑——谁愿看见一副哭丧的脸?若真的黑鹰倒也习掼,但没了乃假冒,想处之泰然就难了,红着脸,还好有层黑巾隔着,否则非马上泄了底不可。   小刀儿觉得他如此久没反应,赶忙用手尖点他背心。   没了“哦”了一声,才觉醒,赶忙道:“不必了,此人是百里奇,百里神医,重要人物,我得亲自看守,以防万一!”   他连续逢人就说百里神医,无非想强调此人之重要性——因为百里奇曾被掳过一次,他以为宫中的人该知道此事。   事实上。知道这件事的人,怕除了黑鹰和那天看门的人,怕再也无人知晓。在此的人都很明白,不该知道的事,就不必要去知道,否则只有自找麻烦。女婢也是如此认为,上级说重要就重要,管他来者是何人,不过当她俩闻知百里奇时,稍带惊愕地瞧向小刀儿,但随即恢复原状。   红衣女婢蹲身道:“如此,奴婢就告辞了。”   没了巴不得她俩快点走,道:“请便!”   两婢女蹲身而起,已犹豫地瞥向没了,他俩已感觉出这位黑护法身材和举止,言行都有点不一样,但本着不该知则不知的心态,也未再多疑。已慢步离去。   像这种事并非不曾发生,她俩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也许又是新来的。   不管是新货、旧货,都是她俩上司,对他尊敬些总没错。   也因如此,没了才能不穿帮。   他嘘口气,道:“好险,这两个精明的丫头。还想要我带她去休息?”   小刀儿坐起床头,笑道:“反正你是和尚,也不必过于担心。”   “去你的!”没了叫道:“我和尚也是人,开了酒戒已是满寺风雨,要是开了色戒,无心老头非把我开除不可。”   小刀儿道:“你又不住在少林寺,这种事好像不必斤斤计较吧?”   没了叹道:“说真的,我还有点舍不得少林老祖宗,只好认啦!”   小刀儿不再鬼扯,转向正题,道:“天鹰不在?他亲自出马,想必事情不小,你知道最近有何风声?”   要是他得知天鹰攻向他老巢,非得跳起来,直冲公孙府不可。   没了沉思半晌,道:“最近天鹰崖除了找过柳西风外,似乎没什么举动,他要柳西风屈服。”   “柳西风……”小刀儿哺喃念着,思考一阵,道:“如若要对付他,天鹰似该亲自出马……”他不再疑问,似乎认定夭鹰就是去找柳西风:“却不知他何时回来?”   没了道:“要是慢了时辰,恐怕我就罩不住了!”抓抓喉咙,苦笑道:“干得十分厉害。”   小刀儿沉思道:“若时间过久,我们就先行下手,找找看,赤眼丹在不在此。”   “要是找不到呢?”   “只有另想他法,等天鹰回来再说了。”   没了有点幸灾乐祸道:“找不到,干脆放把火烧了他们老巢算了。”   小刀儿道:“你一烧,我的药说不定也被你烧毁了,我不赞成!”   没了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你最好能接受任何情况,知道吗?”   他虽然开玩笑,但一副磨拳擦掌,装得真像那么回事。   小刀儿和他相处久了,也已了解他性格,不怎么担心他会放火。   他道:“我看你还是出去走走,探探四周环境,以便情急之下,才有个着落。”   没了道:“怎么成,我明明说好要亲自看住你,现在一走,不就不打自招?”   小刀儿道:“又没有叫你走远?附近走走,也可交代为巡罗,大不了你再叫两名卫兵看住门,不就得了?”   没了倒也真想逛逛敌人老巢,想想也答应了。   “你自己小心,我找人看门。”   说完他已溜出门外,唤了两名卫兵站在门口,自己已朝外边走去。   才走几步,忽然已发现洞外绿衣女子往此处走来。   “绿君儿?”   没了赶快转往左边道路走去,以避开她。   绿君儿并没发现他,直往小刀儿的房间行去。   没了折回偷看,心中直叫糟了,也不知她是否会识破小刀儿?二话不说,已潜回那栋房屋墙角,推开另一间房屋,想窃听,但水晶石墙过于厚,听不出一个所以然,他只好守住门口。若绿君儿见着小刀儿,或另有其他反常举止,就施以突袭,以挽救小刀儿脱困。   门外一有声响,小刀儿已听出是女人声,赶忙躺回床上装昏。   绿君儿开门面人,见着长髯飘逸的百里奇,轻轻一笑。   “百里神医……”   她以为百里奇会醒过来,但声音出口,仍不见反应,似已想到他可能中了迷药,很快走向床前,探探小刀儿鼻息,嫣然一笑:“果然中了无香尘。”   她马上倒出一颗白色药丸,送入小刀儿嘴中。回身坐回八仙桌前的雕花桃木棕褐色圆椅。   小刀儿的化妆术并不十分精细,若有人瞧过百里奇,很容易就可以察觉他是假冒者,然而绿君儿如此带有喜悦的反应,可以看出她并未识破小刀儿,可想而知,她也没见过百里先生。   小刀儿抓准药丸溶化的时间才醒过来,以免绿君儿起疑。   才摇动一下脑袋,稍微呻吟,绿君儿已喜悦地欺向他。   “百里神医,你醒了?”   小刀儿闻言,已知时间上并无差错,茫然地坐了起来。   “这里是……”   “天鹰崖!”绿君儿道:“在下绿君儿。”她歉然道:“对不起,强行将神医请来!实是有不得已之苦衷。”   小刀儿仍装出百思不解,道:“天鹰崖……这是什么?”   他想问的是地名、人名,还是组织。   绿君儿道:“是一个地名,我和我爹都是属于这里。”   小刀儿醒醒脑子,恍然道:“哦……我懂了,莫非你们就是所谓天鹰的手下?”   绿君儿点头。   “天鹰他……你们抓我来此,是为了何事?”   绿君儿歉然道:“对不起,神医,因为除了您,恐怕无人能医好他的病。”“你们要老朽医人?”   “嗯!”绿君儿含笑点头。   小刀儿苦道:“既是如此,何必大费周章,两度将老朽掳来?身为医生,哪有不医病人之理?除非那人是十恶之徒。”   说话之际,他已盯向绿君儿。似想询问此人是否为十恶不赦之徒。   绿君儿急忙道:“神医误会了,他是好人,又是被一些伪君子所害,全身功力已毁,六脉百穴已损,十分可怜。”   “他是谁?”   绿君儿欲言又止,道:“也许前辈见着他之后,会想起他是何人,现在我不告诉你。”   “你担心他的安危?”小刀儿另一个反应则为“你怕我杀了他?”   绿君儿苦笑道:“他和我关系密切,我不得不小心,不过我绝对信得过前辈,否则也不会请您来了。”   “他……是不是天鹰?”   “不,他不是!”绿君儿道:“天鹰武功天下无敌,怎会是他?”   小刀儿上次在牢里也见着精神焕发的天鹰,对他并无多大疑惑,心中所想的。则是另外一个人。   “是不是你爷爷?”   “也不是!”绿君儿道:“我爷爷武功也很好,您不要再猜了,见着他,您自会明白。”   其实小刀儿所说的你爷爷三字,要是绿君儿注意听,一定会听出破绽,因为她和爷爷的事,只有小刀儿和没了知道,百里奇不可能也知道。而小刀儿之所以会如此问,是将绿君儿方才所说的爹,当作爷爷,自是非出此漏不可。   两人都没察觉,小刀儿是习惯绿君儿有位爷爷,而绿君儿则因百里奇的到来,似乎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警觉性自然也松懈了。   小刀儿知道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好改换方针。   他道:“听你刚才说……那个人六脉百穴都毁损了?”   绿君儿道:“本来骨筋也被挑,但有了紫叶珍珠果和六彩龙王筋,才接了回去,只是脉、穴被损,一直没办法医好。”   小刀儿颇俱医理,穴脉被毁,实非人力所能挽教、医愈。   他道:“要真如此,恐怕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绿君儿立时愁容满面,怅然许多。   小刀儿道:“或许老朽可接回已断脉经,但其精气真元已失,无法逼通脉经,也是枉然,恢复穴道功能,更不必说了,除非……”   绿君儿急道:“是否须需灵药?”   “嗯!”小刀儿道:“若有奇异气药,不但可以护住穴、脉,更可提起真气,恢复希望自是极大,可惜灵药难求。”   绿君儿只觉得有复原可能,精神为之一震,道:“如若有雪神丹和赤眼丹呢?”   小刀儿神情稍为激动:“当然可以,此两种稀世珍药能生肌肉去白骨,任何杂难之症都能奏效,尤其是对练武人之奇经穴脉,更为神奇!”   绿君儿喜道:“天鹰已找到了赤眼丹,只剩下雪神丹,我想不久就可以弄到手!”一想到小刀儿,她就呶起嘴:“本来已经到手,谁知却临时被恶和尚给搞砸了。”   她突然想问什么,却被屋外急促脚步声给打断。   小刀儿暗道一声:“好险!”因为她想问的,必定与雪神丹有关,自己所放的谣言,不知如何来掩饰此丹不在身上。   没了绷紧全身,因为他看见来者正是那两位红、绿丫头,不知她俩如此急奔来有何要事?必定是事情有了转变,他准备随时突袭以救人。   “小姐……”   红衣丫环急叫,已和绿衣丫环一同奔入屋内。   绿君儿见状,愣然道:“我不是要你们没事不要过来吗?”   听她口气,可以猜出百里奇到来的消息是丫环所传送给她。   红衣丫环道:“小姐,天鹰回来了。”   绿君儿急忙追问:“他……他现在在哪里?”   “前厅!”   “我们快走!”   说着她就要夺门而出。   “小姐……”   “又有什么事?”   红衣丫环道:“小姐,黑护法也要奴婢通知他,不知……”   绿君儿截断地的话,道:“黑护法说不定己经赶去了,你们袂回去准备东西。”   话未说完,她已奔出门外,朝前厅方向奔去。   红衣丫环和绿衣丫环也不再逗留,瞄了公孙小刀一眼,已离开去准备那些东西了。   没了前后脚之差,已走进门。   “如何?”他问。   小刀儿告诉他:“天鹰已回来。”   没了喜道:“我们快去逮人。”   小刀儿摇头:“不行,要是现在去,马上就会露了底,他武功不说,座下五鹰就够让我们吃不消了。”   没了道:“说归说,我总得出去让他们瞧瞧,否则他们一样会起疑。”   小刀儿道:“暂时还不会,你这身肥肉一定瞒不过天鹰,只有闪开方为上策。”   没了想了想,道:“我还是要去,不过是躲在暗处。”他轻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总该了解他们举止吧?”   小刀儿点头:“也好,小心点,若他们未识破,我们得手机会相当大。”他又道:“我觉得那个病人对天鹰崖一定很重要,而且我也说过要用赤眼丹可以治愈,能骗就骗,省得其他麻烦。”   没了道:“就这么说定,我若太久没回来,就表示已出事,你就看着办好了。”   小刀儿含笑,没了已离去,临走还交代卫兵,没他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去。   小刀儿自有主张,将药箱重新整理,甚至雪神丹都伪制一颗,准备临时急用。   他在等待另一个时刻。   天鹰仍然坐在那张舒服豪华的椅上,精神已显疲惫,本就苍白的脸,现已更家泛白。   座下四鹰有两人受伤,伤的虽是水鹰和火鹰,另两人也是衣衫破碎,十分狼狈地坐在左右两侧。   他们静悄悄地在等待,不知在等什么。   绿君儿喜气洋洋的奔进来,未见到人,就叫出口:“天鹰……”   突然她看到众人脸容衣衫,那股喜气也被吞噬。   “这是怎么回事?天鹰,您受伤了?”她十分急切地叫着,直往天鹰奔去。天鹰沉重似地挥挥手,轻声而有点费力,道:“君儿……退下……不关你的事……”   “我不管!”君儿有如小孩耍起性子:“您伤得如何?”   “本座没事,你不用担心。”   “可是他们……”绿君儿指着四鹰,着急不已。   “他们虽受伤,也不碍事,你先下去,本座有事要解决。”   绿君儿再次瞧瞧天鹰,只觉得他只是脸色较苍白外,并无多大变化。   她颔首道:“我就去替您准备,弄好了就送过来好吗?”   “也好,你下去吧!”   天鹰催了好几次,看样子是真的不愿绿君儿留在当场。   绿君儿走了两步,突又想到什么,转头道:“我爷爷呢?”“他马上回来。”   “他是不是……”以下战死两字,绿君儿没说出来,神色已激动。   “君儿,别胡思乱想,他只是去办另一件事,马上就会赶回来。”   君儿无奈,只好失望地走向后院。   宫中气氛又为之一沉,像是下了几十天的梅雨,闷得叫人发慌。   终于,紫衣人,绿金福回来了。   一跨入宫门,众人的脸色那股寒霜方解冻。   他拱手:“恕属下归返过晚,让天鹰久候!”   天鹰冷道:“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绿金福道:“原本可拿下公孙府,但柳西风并未尽力,后来春神又赶来……”   他将事情说一遍。   天鹰冷森道:“可恶,柳西风竟然使诈!”   绿金福道:“只怪属下太过于信任他,以致于断羽而归。”   天鹰冷笑:“哪天我会让他尝尝苦头。”   “他倒在其次,该注意的是春神。”绿金福道:“她竟然猜出属下的武功,而且也会用。”   天鹰这一惊非同小可,惊愕得说不出活来,呛红了苍白的脸。   “她……她……”   “属下敢确定,她确实会此武功,因为她也在逼问属下为何会震天夺。”“难道会是她……她会是春神……”   天鹰沉缅于回忆之中,他所说的她,不知又是指何人?“她有多大年纪?”“听声音……依属下猜想,不会超过三十。”   “三十岁……”天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小,何况当时她也不会此种武功……这件事一定要查明。”   “属下会尽力去做!”   突然,绿君儿又兴冲冲地跑回来。   “天鹰……”她高兴地叫着,蓦见金福,声音已煞住,忐忑不安地叫着:“爷爷!”   绿金福含有责备口语:“什么事?那么莽撞?”   绿君儿低声道:“我忘了告诉天鹰,黑护法已将百里奇带回来了。”   “百里奇?”天鹰有点意外道:“人呢?”   “在后山。”   绿金福却问:“黑护法可在?”   “我……没看见……”   “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天鹰道:“金总管,黑鹰可能有事才先行离去,等他回来,问他不就明白了,为今先见见百里神医,方为正事。”   “是!”   绿金福已拱手,默立于该处,不再说话。   天鹰转向四鹰,道:“你们退下,好好养伤,必要时本鹰会请神医替你们治病。”   “多谢天鹰。”四鹰齐拱手为礼,已转头离去。   天鹰转向金福:“准备一下,我想见神医。”   “是!”   绿金福和君儿已退向后院。   天鹰则留在椅中,仰头沉思,不知在想何事。   没了早就躲在暗处,听到所有消息,见绿金福想见小刀儿,已然赶在前面追回后山洞中。   “天鹰座下受了伤?”小刀儿不解地问没了兴高采烈道:“还不只如此,春神也逼得他们到处逃窜。”“他们找谁下手?”   “好像是……”突然没了煞住笑声,僵冻了笑容,就像贪玩的孩童想偷吃糖果,糖果一到手,正想欢呼时,一转身却发现他爹横眉竖眼地立在眼前,那种愕愣的表情。   小刀儿急道:“他们找谁?公孙府?”   没了默然地点头。   小刀儿慌了:“怎么办?连他们都受了伤,公孙府更不用讲了,老爷他……”   没了叫道:“也不尽然,他们败了,不就表示公孙府蠃了?尤其又有春神相助而且天鹰也没参战,伤亡也该有限,不必太担心。”   他也没见过战局,只是找好的方面解释,以能稳住小刀儿的心,以免在这紧要关头出了差错。   “连柳西风都奈何不了春神,眼巴巴让她将你救出柳家,有她在,有什么好担心?听说还追得他们四处乱窜。”   小刀儿闻言心中稍宽叹道:“希望公孙府能平安无事才好。”   “一定!一定!”没了道:“此事暂时不去想,不管如何都己成定局,你还是想夺药的事吧,绿金福马上就要来了。”   小刀儿深深吸气,平息心情,问道:“他来找我干嘛?”   “找你去见天鹰啊!”没了道:“我不成,看那老头一直追问黑鹰的下落,我若出现一定会被他识破,非躲不可。”   小刀儿道:“你有没有听到要治谁的病?”   “没有,你自己去问,时间不多,我得走了,不过我会潜伏在你附近,以便应付所有变化!”   话说完,他已溜出门外,躲向暗处。   小刀儿赶忙整理一下自己在装,准备应忖即将来临之事情。   才几分钟,绿金福已然踏门而入。   他含笑拱手:“百里神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丰采不俗。”   小刀儿淡然一笑,回礼抱拳道:“岂敢!岂敢!不知阁下是……”   “老夫姓绿,乃天鹰崖总管。”   “绿总管,您好!”小刀儿再次施礼:“不知贵派将在下捉来,是何用意。”   他故意用捉字,来表示敌对之情势。   “百里先生别见怪,本派如此做,实乃有不得已之苦衷,还请见谅。”“可否说出原因?”   “哦……这……”绿金福心念一闪,道:“实因本派有位长老不幸遭人暗算,若是公开求医,势必引起轩然大彼,只好出此下策。”   “贵派长老如何称呼?为何公开之后会引起轩然风波?”   “这……”绿金福道:“老夫乃天鹰手下,有所不便畅言,而且神医你也未答应治长老伤势,是以甚难奉告,至于会引起风波一事,老夫却可告知一二。”   他道:“敝派长老曾经手挫武林数大门派高手,如若让他们知道此事,其必定来犯,如此一来,杀戮必在所难免。”   “敢问贵长老所挫之帮派是……”小刀儿以眼神代替询问。   绿金福犹豫一下,仍说道:“武林六大门派。”   这不就是武林公敌了吗?小刀儿有此念头,但马上就打消了,因为自己不就也蒙上不白之冤?“我知道神医必定认为敝派长老是十恶不赦之徒,但老夫只能说六大门派中人,也未必全是好人,他们也有忤逆之辈横行江湖,不能只因与六大门派有过节,就贯以恶徒两字。”   “我懂!”小刀淡然一笑:“是非曲直,自难以正邪两派为分野。”   绿金福似乎觉得已取百里奇谅解,含笑道:“百里神医见识果不同于俗人,老夫神交已久,哪天必设三百筵,和你痛饮一场。”   小刀儿轻轻一笑,道:“绿总管豪气干云,在下有机会必赴此筵。”   “好,好!就这么说定!”   绿金福笑得甚为开朗,忽又想到什么事。   他问:“不知神医可知是敝派何人请你来此?”   小刀儿道:“是位黑衣蒙面人……上次他也曾经抓过我一次,但又放走我……该不会错,他用了一种很奇特的迷药,等在下醒来时,已然在此地。”他苦笑:“贵属下也是位用药高手,连我都无法幸免于难。”   “若非如此,怎能请得佳宾呢?”   绿金福打哈哈,心中却在想掳人的确是黑鹰,错不了。   他道:“还请神医移驾,敝主人想瞻仰一番神医丰采。”   “绿总管请带路。”小刀儿笑道:“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对!事情总是要解决。”   绿金福重复这句话,但说得却是十分暧昧,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很快,绿金福已带领小刀儿去见天肢,介绍一番,他已想告退。   天鹰道:“有事?”   绿金福道:“要事。”   “非马上处理不可?”   “该是如此。”绿金福道:“若天鹰无其他指示,属下就此告退。”   天鹰对他的举动,似乎感到惊讶,因为常年以来,绿君福一直都在他身边,自是没说过那种话,不过他仍镇定道:“你下去吧!”   “谢天鹰。”绿金福转向后院,叫道:“君儿,别躲了!要听就站在天鹰身旁,鬼鬼崇崇,一个女孩人家,成何体统?”   绿君儿脸红地走了出来,双手扣扯衣角,十分困窘而羞涩。   其实天鹰知道绿金福此举,乃在叫君儿保护自己,以防有变。   他笑道:“君儿,你就留在此吧!”   君儿困窘地颔首,默默立于天鹰身旁。   绿金福盯她一眼,冷道:“规矩点,少给天鹰惹麻烦!”   “是,爷爷!”   绿金福这才告别离去。   天鹰此时才笑道:“百里神医,想必你已明白一切了吧?”   小刀儿道:“有些明白。有些却不明白!”他问:“阁下气色不甚佳,该是血气浮动,脉络不顺,是否要请在下诊疗的就是阁下?”   天鹰笑道:“神医果然医术超绝,光见色就知其病,不错,本座时常有些血气浮动,是以有此脸容,但本鹰请你来并非替我治伤,而是本座师父,他老人家常年受疾病煎熬,本座实为不忍。”   “原来是阁下师父……”小刀儿仍想问知是何称呼:“敢问令尊名讳……”“敝师父以前乃以九灵叟名号,行走江湖。”   “九灵叟?”小刀儿茫然不解,自他出道以来,能叫出别人名号的,不会超过五十名,对此外号,当然是没听过。   还好他是没听过,否则此次必泄底不可。   因为这个名号,本就是天鹰临时想出来的,他不得不对自己的师父安全有所防范。   他笑道:“神医可能没听过本座师父的外号,因为他已百岁开外,而且当时他只在江湖短暂地行走两年,知道者并不多,何况又已隔了数十年。”   “原来如此!”小刀儿恍然地点头,不久又问:“听那位绿姑娘说,贵师父六脉已断,百穴俱毁,可真如此?”   天鹰转向君儿,有所紧张:“你见过他了?”   “见过。”绿君儿怔忡道:“他来了,秋香就来通知我……”   天鹰以眼神盯向她,似想问她还告诉百里奇何事。   “我们只谈了些……太师父病情而已。”   小刀儿也不愿将事情扯远道:“绿姑娘只说这些而已,其他事她似乎也不知情。”   天鹰干笑两声,道:“就是怕她不知情乱说,而误了事。”他道:“不过敝师父的伤势,她没说错,确是如此。”   小刀儿道:“既是如此,那非得神丹妙药不可了,光靠医术,并无大用。”天鹰道:   “想必君儿也说过,赤眼丹在本座手中吧?”   “提过。”   “不知以赤眼丹药力,是否能治好此伤?”   小刀沉吟道:“赤眼丹乃属阴毒之类药物,单独服用,效果可能不佳,若再有雪神丹则能万无一失。”   天鹰突然狡黠直笑,这笑让人感到头皮会发麻。   小刀儿已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传说雪神丹在神医手中,不知神医能否割爱?”   小刀儿装出惊惶状:“老夫不知天鹰所言何意?”   天鹰仍是黠笑不已,他道:“本座已查清楚,公孙小刀儿已将此药交予你,想医治一位病疯老头,可对?”   他已挑明此事,不管谣言是否居实,他都如此认定,以让百里奇没有选择的余地。   小刀儿苦笑不已,将计就计,道:“没想到天鹰如此抬爱,老夫佩服不已。”   绿君儿惊愕道:“小刀儿当真将雪神丹交给你了?”   “错不了!”天鹰道:“天鹰崖所传的消息,很少有误。”   绿君儿轻轻直笑,她所以会笑,乃是想不管小刀儿如何精明,到头来,此丹仍落入天鹰崖手中,无异给了他一个巴掌。   小刀儿苦笑道:“天鹰既知此物是公孙小刀所有,老夫自无权利处置。”天鹰道:“神医既无权,倒不如做个人情,赠予本座如何?”   “阁下在为难老夫了!”小刀儿道:“基于道义,老夫必须保管此物。”天鹰狡笑不已:“事有先后,本座只在应应急,先取此丹救治敝师父,他日再寻此丹还给公孙小刀,如此对神医也有了交代。”   “谁不知此丹难求逾乎登天。”   “本座不就寻着一颗了?”   小刀儿脸色微微一变。   “况且神医似乎也无选择余地!”天鹰似不愿立时扯破脸以抢夺,只是不停地暗示自己决不罢手。   小刀儿心想,鱼儿就快上钩,却长吁短叹,不停徘徊宫内。   “神医,本座向你保证,一定另寻雪神丹,让你能有所交代。”   谁不知他的保证就像风中花、雾中鸟,随时都会消逝。   小刀儿感到叹吁也差不多了,才无奈地道:“也罢,希望天鹰言而有信。”天鹰喜道:   “这当然,当然有信!”   绿君儿也露出欣慰笑容,自己努力了数年,如今也有了代价。   小刀儿道:“不过……老夫有个不情之情。”   天鹰煞住笑容:“你说说看。”   小刀儿立时道:“阁下想要雪神丹乃在应急,但若无赤眼丹,则此急也应不成,老夫只想见见赤眼丹,若是真有此丹,自无其他理由再拒绝,否则天鹰所言,恕老夫不敢相信。”   “原来是此小事?本座还以为有多严重?”   他巳从怀中取出一小盒,小刀一看就知是自己以前那只,心中暗自窃喜不已。已然走过去,想接下此盒瞧瞧。   蓦地——“住手——”   绿金福已急忙奔迸宫内,扛着一具尸体,摆向左侧太师椅下。   小刀儿一看,心知要糟了,此尸体正是黑鹰,真后悔没将它埋了。   天鹰惊愕地站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绿金福瞄向小刀儿,似动了疑,小刀儿己绷紧肌肉,准备随时发难。   瞧了瞧,绿金福也瞧不出破绽,他想,说不定黑鹰先掳人之后再过暗算,如此一来百里奇有可能是真的,为今之计是先找到冒牌黑鹰。   他道:“请天鹰下令,封锁所有通道,逮捕假黑鹰。”   “假黑鹰?”   “不错,这尸体就是黑鹰。”   天鹰楞住了,他没瞧尸体,但他相信金福不会骗他,马上下令封锁所有通路,以及搜索假黑鹰——没了和尚。   他问:“此人还在宫内?”   “不会错!”绿金福道:“卫兵和秋香丫环,方才仍有见着他,而所有外围护卫,都没发现黑鹰走脱,他一定还在这里。”   突地——话声方落,没了已电射绿金福,少林拈花手扣向他脉门。   一阵哈哈大笑:“没错,贫僧在此。”   小刀儿见状,也不敢怠慢,返身掠向天鹰,幻化一道长虹,奇快无比扑了过去。   事出突然,让人有措手不及之感。   绿金福武功十分高强,劈出三掌,已封住没了攻势,他担心的是天鹰,大喝一声,已电射小刀背部,希望能拦住他。   然而连天鹰都措手不及,何况是他,只一霎时,他想按机关钮逃脱之时,小刀儿手握飞刀、已抵住他咽喉,大喝:“住手!”   他往群众扫去,却忽略了天鹰右手那盒子,已轻轻被他甩向绿君儿。   君儿情急之下,也接过盒子,撤出匕首,直指小刀儿不放。   宫中一片寂静,连从外边起来的四鹰也愤怒而立,一筹莫展。   绿金福冷森道:“你敢伤天鹰一根毫发,老夫非将你碎尸万段。”   没了此时已掠向小刀儿,他冷笑:“马后炮人人会放,我兄弟要是那么好碎,也不会混进来了。”“你到底是谁?”   没了呵呵直笑,扯下面罩,露出大光头:“带着面罩实在不好受,又臭又脏,不知你们怎么会习惯?”   绿君儿惊惶不已:“没了和尚?那他……”她瞪向小刀儿,更是愕然。   小刀儿也扯下假胡子和眉毛,露出本来面目。   “公孙小刀儿!”绿金福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小刀儿含笑道:“不错,上次被你耍了,现在玩玩你们也不为过。”   “你想如何?”绿金福冷喝。   “老故事,赤眼丹!”没了代为回答。   天鹰冷笑:“作梦!”   小刀儿瞧向他双手,已然空空,又搜他身躯,却找不到那盒子。   他冷道:“你我是敌非友,丹药也是我的,若不还出,休怪我不客气。”绿君儿急叫:   “你敢!”   众人又逼前。   “给我站住!”没了冷喝:“别以为我在开玩笑,试试看就知道。”   一指点向天怔背心,痛得他直冒冷汗,整个人在抽动。   绿君儿急哭了:“住手——药给你们就是,公孙小刀你不是人!”   她不得己悲切地拿出木盒,想交予小刀儿。   天鹰却道:“不行……”用力过猛,他已痛苦呻吟:“不能交……给他……”“我……   我……”绿君儿又苦又急:“您不能受苦……交给他们,我们再找过……”“不行……没机会了……”   没了叫道:“不给就再第二指,我不相信你能撑得过第三指。”   说着他就想再点一指。   突地——“住手!”女人声传来。   宫外已射进一条黑影,奇快无比地飘落中央。   绿金福骇意萌生:“会是你?春神!”   黑衣蒙面,曲线玲珑,正是追赶绿金福至此的春神。   小刀儿诧异不已:“你会是春神?”   “小刀儿放开他如何?”   “你不是春神!”小刀儿听出她的声音很熟,但一定不是春神,正想说她是谁之际——   春神已拿下面巾,赫然是苏乔。   没了讶异道:“小妮子,你来搅什么局?没看到我们在办正事?”   苏乔道:“我明白……我只是想请你们放过天鹰,好吗?”   她祈求的眼神已转向小刀儿。   小刀儿见她如此楚楚可柃,十分不忍,已有意放人。   没了却叫道:“喂喂苏大小姐有没有搞错?放了天鹰,你又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绿金福突然道:“姑娘!你问老夫的事,天鹰全部可以给你解答。”   苏乔闻言,像是心口挨了一刀,神情更落寞地瞧向天鹰,见他苍白病恹恹的脸容现已痛苦得发青直冒汗,轻叹不已。   “小刀儿放过他好吗?”她在祈求。   “不行,绝对不行,除非他们拿药来换人!”没了咆哮似地叫着。   想到丹药,苏乔也不知如何是好,小刀儿更迷惘,他知道苏乔如此替天鹰求情,必有其理由,自是不忍拂去它,可是放了天鹰,可能功亏一篑,甚至还有落难的可能。   没了瞄向小刀儿,道:“药是不能丢!”他用力点头:“你看着办好了。”小刀儿似乎能从他眼神中得到什么暗示。   没了冷道:“药是你的,该你要拿,我管不了那么多,大不了杀人后撤退。”   突然他大喝:“我杀——”一个腾身,当真罩向天鹰。   此举太过突然,众人已奋不顾身,一涌而上,想阻止没了,尤其是苏乔,更一马当先封向没了。   小刀儿此时却突然撒手,丢下天鹰,反扑直撞而上的绿君儿,左手拂向她娇躯,右手已然抓向木盒。   事出突然,绿君儿整个心又挂于天鹰,如此一来,来不及避,已被小刀儿拂退三步,右手一松,木盒已然被小刀夺去。   “得手了!”   小刀儿猛然一叫,人已倒掠,反扑四鹰背部,以使他们能转身自救,好让没了和苏乔脱身。   没了果然反应灵敏,闻言霎时改掌为爪,抓向苏乔双手,急道:“快退!”倒身一纵,青云十八翻地反掠宫门。   苏乔这才明白,此乃没了诡计,心情为之一震,不但被他带出敌人重围,还用自己绝高轻功,带着他飞掠更远宫门,以便安全脱逃。   小刀儿只是佯攻,见四人已回身自救,也已赶忙撤手返往宫门窜,想逃之夭夭。   猝然火鹰那对风火轮,一上一下如旋转的太阳般击向小刀儿背部。   小刀儿从容趋前,不转身、不转头,只轻轻一扬手,飞刀己准确地将风火轮击落。   就此一顿,数名高手又已贴近。   绿金福急喝:“别让他们逃……”“董仟,给我住手!”   突然苏乔往宫内冷叱,奇怪事情因而发生,她叱叫董仟两字,已然震住所有在场之天鹰教徒众,尤其是绿金福,而苏乔也是对他而喝。   小刀儿趁他们惊愣之际,已抽身掠向宫门,急道:“快走!”   三人纵身奔出宫外,朝雾区钻去。   为何苏乔那声董仟会喝住众人?难道绿金福不叫此名而叫董仟?苏乔又为何知道他们的底细?情急之下用以退敌?董仟倒底又是哪号人物?得以让他们如此吃惊而诧愕?天鹰由惊愕中醒过来,冷残一笑:“追,务必逮回他们。”   绿金福马上下令手下,进入雾区搜索。   天鹰道:“快将阵势改变,以防止他们脱逃!”   “是!”   绿金福也领着手下,去改变那所谓的雾迷阵。   天鹰喃哺呆愣念着:“她怎知董仟这个人呢?”   绿君儿轻声而槐疚道:“药已被夺走了……”   “一定要再夺回来!”天鹰激动得有点发疯状:“一定要夺回来!”   君儿想哭,却哭不出来:“您回房休息,我们去追就可以了。”   天鹰又重复“要夺回来”这句话,神情十分激昂,还是君儿按着椅子启动钮,让它载着天鹰退向后山。   她犹豫一阵,也追出雾区。   小刀儿等三人窜入雾区,本以为很自然地就可以摸出去,岂知一切都己改变,花草树木排列秩序,已不再像以前呈七星状。   摸了一阵,小刀儿苦笑:“我们可能又要从头开始了。”   没了这才知道阵势有了变化,叫道:“怎么样了?难不难?快点想办法,总不能胡闯乱撞,若再呆上几分钟,不被困死,也会被乱箭射死。”   小刀儿苦笑道:“没办法,变化太快,连规律都算不出来。”   苏乔道:“此阵原本是以七星八卦相互衍生,现在似乎已化为九宫四象暗藏十二地行……十分不好闯,若能找到阵眼,才有希望突围。”   没了叫道:“我的妈呀,这么复杂……”   话末说完,已有咻然破空声急促射至,三人赶忙伏于地面,紧接着传出叮叮响声,想必是暗器利箭落地所发出的声音。   没了舌头伸得长长,暗道一声好险唠叨也不敢再发了。   小刀儿知道此时不宜发出声音,拉着两人,又往另一处走去,过了约半刻钟,但觉敌人脚步声消失了,才道:“敌人已摸进来,我们必须紧紧贴在一起,以免冲散,找机会反扑!”   没了压低声音道:“难喽,要是他们围起圆圈慢慢缩小,我们就逃不了!”小刀道:   “我也没办法,除非探出进出方法。”   苏乔道:“也许我们可以混入他们队伍之中,反正也都在雾中摸索。”   没了白她一眼道:“我们可以,你成吗?一身凹凹凸凸的不说,还散发着香气,人家一闻就知道你是个女的,怎么混?”   苏乔登时羞红着脸,在雾中像蒙了轻纱里的芙蓉,更楚楚可人。   小刀儿道:“到时也只有一试了。”   没了道:“你腾空看看,是否能突出雾区,找到方向?”   小刀儿心想试试也好,立时吸满真气,双足一蹬,人如飞箭直冲天际,其势方竭,仍未突出雾区,他再喝声,转打筋斗,然后又暴射五丈余,果然射出了雾层。   他不敢怠慢,赶忙往四处瞧去,一瞥眼,但觉三处都是山,一处像有屋瓦,雾区却绵延数里,直如海洋般宽广。   就只这一瞥眼。已有数十支利箭朝他射去,支支银亮,宛若倒射太阳的光芒。   小刀儿登时撤去真气,疾速地往地上栽,岂知第二波利箭又朝雾中射来,拦住他下坠路线,他不得不再逼真气,煞住往下掉之身形。   突然“啪”地一声,数十支利箭交会一点,撞击后纷纷落地。   小刀儿也借此,飘身落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五青肉噬     方落地,他已叫道:“快走,此地不安全。”三人又朝另一头自认为安全方向奔去。   没了问:“如何?”   “行不通!”小刀儿道:“一上空就会被利箭封死,而且雾区也广。”没了道:“那只好混入他们那堆人里面了。”   苏乔道:“别为我担心,到时我会小心些。”   没办法中的办法,他们只好找对手突袭了。   只行十余丈,已发现脚步声,三人伏于地面,等待来人。脚步声渐近,至少有十余人。   没了等到瞧见了黑腿,方自冲向前,双手狠狠地劈了过去,这一劈,最少有七条腿被劈断,唉叫声传出时,他已截向敌人穴道。   “敌人在这里……”   一群人已吼叫起来,反攻没了。   小刀儿和苏乔赶忙奇袭,只听一阵强风掠过,一切又已平静。   那些人已全被放倒。   没了登时计上心头,得意道:“我看也不用混入他们行列,像这样鬼摸鬼的偷袭下去,他们再多人也不够看!”   小刀儿道:“要是他们撤退呢?改用其他方法,我们还是混在雾中,没法离去。”   苏乔道:“就这样,先搅乱敌人队伍和心态,然后再伺机脱逃,如何?”“好吧!”   小刀儿三人又摸往他去,依然施以突袭,干脆没了已大叫出声,以引敌人上勾。   突然,他们碰上了棘手货——没了往前一扑,已发现对手十分敏捷,只一闪就闪了开去。   那人冷笑不已:“看你往哪里逃!”   听声音是金鹰,他的三节棍已扫向没了,一举另一头又劈砍而去,啸声大起。   忽又有数人掠向此处,依其掠身破空速度,不难猜出全是一等高手。   小刀儿轻喝,分别拦向来人,苏乔也不落后,短剑出鞘,截拦而去。   不见身形,已然听到劈啪、叮当响声不绝于耳。   此种全凭听觉、触觉的打斗,得真要有两下子不可。   “妈的,你敢砸我?”   没了左腿被棍扫一记,疼痛难挨。他也不客气,劈向金鹰左手腕,硬将他手腕给劈肿,差点就碎了骨,也将其攻势给遏止,蟠龙腿已踹了过去。   忽然另有一道掌劲拦向没了,替化了金鹰,出手之快,连没了都感到意外,不得不撤招,先退后半尺,以求自保。   然而此人穷追不舍,不但掌劲,连剑势也划了过去,非得将没了制服而后始甘心。   没了左腿受伤,行动有所不便,想窜往左侧,已稍嫌过馒,而金鹰三节棍也已同时罩向他头顶,来路十分凶恶。   没了苦笑,只有从两者选择其一,掌劲已劈向长剑,准备硬挨金鹰一棍。他叫道:“小刀儿,我不行啦!”   小刀儿此时正封退使用点穴撅的木鹰,闻言大惊,喝道:“快撤功落地!”没了和他似心有灵犀,也不管敌方剑棍何等强势,突然散去功力,倒在地上,若无其他突变,他这一倒,恐怕就要脑袋开花,肚破肠流,永远起不来了。   突地——虽在雾区,仍可见着因速度过快,而泛起之青光,直射向长剑及三节棍,叮然轻响,很快己将棍、剑打偏。不但如此,已传出两声闷响,对方手掌已被飞刀剌中,无法握住武器,缓缓弃兵刃而退。   “看飞刀!”   小刀儿突然大喝,整个人已掠向没了。   猝地,敌人却全往地上趴,一致的声音,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整齐化一。“快走,苏乔!”   小刀儿挟起没了,也通知苏乔撤退,又往另一雾区窜去。   蓦然,“嗡嗡”地如蜂鸣般声音,朝小刀儿消逝方向追去。小刀儿知道是火鹰的风火轮,立时滚身落地,摘起树枝,准确地穿入风火轮中空洞中,再一个甩手,改变其方向,转追对方。   火鹰似已察觉风火轮变了方向,自己在雾中又没把握接住,不得已叫道:“快躲,风火轮回头了。”   众人又是四处逃窜,尽量躲在树干后面,以免遭了殃。   突地,风火轮已落地,像只破脸盆在打转,锵锵响个不停。   先前用剑攻向没了的正是绿金福,他己伸出左手拾起长剑,道:“火护法,在雾区少用飞轮,以免伤了自己人。”   方才那一记倒转飞轮,像极了小孩在玩冲天烟火,却不小心地射错方向,被冲天炮追着跑,弄得他们十分尴尬,尤其是火鹰,他已红着脸拾起风火轮,哪还有胆再发?绿金福道:   “照此下去,吃亏的仍是我们,不如把雾散去,以明对明。”金鹰道:“如此一来,必能将歹徒成擒,因为那和尚已吃了我一记三节棍,逃不远。”   说散雾就散雾,诺大的雾,他们如何散?他们只在雾区每半里处摆下一种淡红色烟雾筒,等烟雾冉冉上升,碰上白雾,立时将白雾带向空中,然后以阳光热能汽化成无形。   小刀儿他们突见红烟,起先是以为毒烟,但又见雾群往上空飘,而渐渐变淡,心知敌人有意散去浓雾。   苏乔苦笑道:“雾一散,我们再也没有东西可掩护了。”   小刀儿道:“也好,说不定如此可以找到方法而逃离此地。”   他知道雾散了,对自己更不利,但又无法阻止,只好说些安慰的话,来安慰两人及自己。   没了就没那么风雅含趣了,他叫道:“别在那里苦中作乐,想办法快溜吧!”   小刀儿问:“你的脚……”   “没关系,是肿了点,不过要拼命,我可不含糊,走路更没话说。”   定是要走,就不知如何摸对方向,三人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倏地,他们己察觉有人靠近,连忙闪入一堆花丛中,以窥来者何人。   绿衣绿衫,甚至皮肤都有些被衣衫映出绿绿的光泽,来者是君儿。   她如逃避敌人追踪般潜向小刀儿附近,细声叫:“你们快出来……”   小刀他们三人对望一眼,不知君儿此举为何含意。   没了道:“准没好事……”   “小刀儿,你快出来,迟了就来不及了!”   小刀儿只觉得君儿好像有事在找自己。   他道:“出去看看也好,躲也不是办法!”   三人已走出花丛。   绿君儿见着小刀儿,复又瞧向苏乔,不多说,已招手道:“快跟我来。”没了冷眼道:   “去哪里?跟你回地牢?”   “不是……我……”君儿呐呐不知如何说:“我带你们出去。”   “呵呵,良心发现?”没了鄙夷道:“骗子的话,一向是最好听!”   “真的……我……”君儿也着急了。   小刀儿也不知该不该相信她,迟迟不敢移步。   君儿比他们更急,突然奔向苏乔:“苏乔姊姊,快跟我走,我告诉你董仟的秘密。”   董仟又有什么秘密?苏乔乍听楞了一下,已被君儿拉着走。   小刀儿和没了对望一眼,无奈苦笑,也跟了过去。   雾将散去,只留淡淡红烟。   绿君儿果然将他们带出迷阵,已经躲入另一座山谷之中。   她为何突然会有此举?没了已道:“真想不出,你也会良心发现?反将我给弄糊涂了。”   他坐在溪水边,天寒地冻,也脱下左鞋,将肿胀紫黑的左脚浸入冷水中。君儿依然道:   “我只是……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们……”   没了瞄向她,冷道:“对不起就没事啦?神丹妙药你还是想要,对不对?”“我……   我……”君儿禁不住内心煎熬已哭咽起来。   她何尝不想要灵丹?只是这些药又是小刀儿想治父亲的丹药,夺与不夺,都十分令她难以下决心。   小刀儿也是不忍看她如此,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丹药只有一副,给了别人,自己就没了,爹的病也好不起来。   啜泣一阵,君儿心情方好过些,她道:“药是你们的,我不该夺取。”   “可是……”小刀儿轻声想说,却不如该说什么才好。   “一切都是命!”君儿深深吸气,平静一下心情道:“我会另想办法的!”想起自己装病时,小刀儿如此百般照顾,甚至不惜以雪神丹相救,内心就无法平衡而内疚万分。   “多谢绿姑娘。”小刀儿也不知道谢是对还是错,也许如此可以减轻一些心灵的负担吧?没了道:“这才像话,有困难你说出来,大伙儿总是朋友一场,不帮你帮谁?总不能胡乱骗得人家团团砖,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君儿歉然道:“我知道我不该,但我没办法,原谅我。”   没了道:“也不必说原谅了,今后你是天鹰崖,我们是公孙府,似乎已成了敌对,虽然难过,却也是没法子的事。”   此事十分现实,若情况不变,他们之间仍会形成对立之局面。   苏乔也感到一丝悲怆,道:“绿姑娘,这事以后再说吧,你方才不是想说董仟的事情给我听?”   小刀儿和没了早就觉得苏乔和天鹰之间有某种关系存在,否则她也不会冒险地阻止没了去伤害天鹰,如今加上董仟,事情似乎更复杂,两人已沉默,想听个究竟是何道理。   君儿怅然道:“你所喊的什么董仟,是何人?”她想了解苏乔知道多少。苏乔叹道:   “我虽对着你的爷爷喊,但事实上喊给天鹰听的。”   “你已知道天鹰就是董仟?”   “只是猜想,不敢确定。”   君儿抬头远眺皑皑雪山山峰,似乎在下决定:“不错,天鹰就是董仟。”苏乔闻言,突如被敲了一记,立足虚浮,就快昏倒于地。   小刀儿赶忙扶着她,急道:“苏姑娘……你不要紧吧!”   苏乔强自镇定,立了身躯,淡然一笑,道:“没关系,我只是感到意外而已。”   任谁都可以看出,她的意外是十分严重。   为何她乍闻天鹰真的是董仟,含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呢?君儿又说出更惊人的语言:“他也是我爹!”   没了如被人抽了一鞭:“什么?你是天鹰的女儿?”   君儿肯定地点头。   苏乔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抓紧君儿,那份讶异神情,就如笨书生突然中了状元般,不是高兴,而是根本不敢接受这事实。   难怪君儿要千方百计为天鹰弄药,难怪她在天鹰面前能来去自如——虽然仍像属下称呼,但言行举止,根本就没那个味道。   以前小刀儿还以为她是金福的孙女,才享有这种特权。原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他已问:“那你爷爷,也就是天鹰的爹了?”   君儿摇头:“不是,金福爷爷以前是我爹的忠心仆人,一直伴在爹身旁,我也一直在他身边长大,才叫他爷爷。”   没了急问:“那……你爹董仟找寻灵药,是为了治自己的病?”   君儿咬咬嘴唇,终于还是点头了:“不错,自我出生以来,就只有瞧见爹的病容。”   小刀儿感伤道:“刚才我抓住他腕脉时,己经明白他武功尽失,也己明白他编出的九灵叟师父是假的。”   他又问:“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时好时坏,就像上次在地牢……他明明是病容满面,却突然间精神焕发,好似可以推倒一座山似的……”   君儿叹道:“那时我爹服了药,药效可以支持他一段时间,只是必须愈服愈多。这无异于饮鸿止渴,愈服愈糟。”   小刀儿问:“没有其它的方法?至少他可以不服此药啊!”   “没办法!”君儿悲戚道:“有时候,他必须扮出庄严像,虚虚实实,才能使人臣服。”   小刀儿问:“听说他跟柳西风对过掌,这又作何解释?”   君儿怅笑道:“对掌的是我爷爷,当时他们已相互换了装束。”   难怪紫衣人寸步不离天鹰,原来是有此互换的秘密存在。   苏乔问:“金福的武功,也是你爹教的?”   “嗯!”君儿道:“我的也是,我爹虽然武功尽失。却仍知道如何授予别人。”   小刀儿问:“你爹当真六脉百穴俱都被毁?而毁你爹的人,也是六大门派?”   君儿有些怒意道:“若非我爹受此重伤,六大门派又怎能奈何我爹?可恶六派掌门,全是挂羊头卖狗肉,欺世盗名之辈。”   苏乔淡然道:“你能说明白些吗?”   “以前我爹武功很高,只是嫉恶如仇,得罪不少江湖人,后来六大门派联手,将我爹六脉百穴和筋骨都挑断,然后丢入万丈深渊,不但如此,还说我爹是恶徒,企图替他们杀人找藉口,后来幸好金福赶至,以绳索垂入深渊,才救起我爹。”   苏乔闻言,喃喃念个不停,眼睛已含泪。若仔细听,可听出她念的是:“多么希望当时金福没救起他。”   为何她会如此自言自语呢?君儿问:“对了,苏姑娘,你怎会知道我爹的名讳?”   “我……”苏乔欲言又止。   君儿又问:“你又怎会我家的功夫呢?”   苏乔不敢启口,怅然地瞧向小刀儿,说不出之悲戚与愁侧。   小刀儿静静瞧视她,淡淡地说:“他就是你所说的神鹰?”   “嗯……”苏乔流下泪来,突然激动叫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还活着,我更不知道他会变成那样子,我没有骗你,我没有利用你去杀人,以前的神鹰不是这个样子!”   她已别过头,掩脸啜泣起来。   在她心目中,神鹰就像一位正义英雄之偶像,她心甘情愿为神鹰复仇,更心甘情愿地崇拜神鹰,所以她才邀小刀儿,废了无怨老人及圆空大师的武功。   谁知道神鹰突然活了起来了不但活了,而且却变成如此刚愎自大,野心勃勃,残害无辜的天鹰崖教主?这使她顿时受了严重打击,难怪她宁可让英雄的神鹰死去,也不愿卑鄙的天鹰活着。   她本可以名正言顺地替神鹰复仇,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告诉小刀儿真像,告诉天下任何人——神鹰不是恶徒,如今活生生的神鹰是个恶徒。   她该如何向天下人解释?她又如何向小刀儿交代?尤其小刀儿又为了此事而被武林视为公敌。   小刀儿苦笑不已。他又能够说什么?现在连解释的机会都没了,黑锅是背定了。   他安慰苏乔,道:“我相信以前的神鹰确是如此,否则我也不会替他报仇了。”   以前的神鹰?多么让人伤心的词句,现在的呢?十足恶徒一个。   没了也安慰道:“苏乔别哭,你忘了你的外号?苏乔一哭,天下哭?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种借刀杀人之徒。”   “你们相信又有什么用?”苏乔悲戚道:“小刀儿,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找那些人报仇,害你蒙上不白之冤,现在却……”   她无法说出内心痛楚和歉意,只有以泪水来发泄心中感受。   君儿突然觉得自己的爹,是否真的是如此恶徒:“我爹真的那么坏吗?”没了道:“你认为土匪够不够坏?”   “当然够,土匪杀人不眨眼,抢夺掳掠,无所不为。”   “那好,你爹招众聚群为王,不时想征霸武林,他又如何?”   “他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报仇?”没了叫道:“哪有人如此报仇法?”他道:“你爹先养匪徒如巴谷、吴不常之流,然后又纵人掠夺公孙世家洛阳分行财产,复又勾结柳西风攻打公孙府,想霸占公孙世家财产,他和土匪又有何差别?”   “我……我……哇……”   君儿也急出眼泪,她一直都认为父亲如此做,都是为了报当年之仇,自己也欣然接受,但现在想起来,那种行径和土匪差不了多少,自己所认定的善恶感,登时遭到破坏,甚而感到这些都是她一手造成。   现在她也真希望自己父亲是以前的父亲,不是现在的天鹰。   她哭泣:“我会劝我爹的。”   没了叹息不已,他知道性格之养成,须经过一段相当长久的时间,三言两浯就要说服?   谈何容易。   苏乔强忍哀凄心情,安慰君儿,道:“你回去好好劝劝你爹,好让他回心转意,别一再刚愎自用,那样会害了他的。”   “我会的……”   苏乔抿抿嘴唇,道:“你刚才问我为何会你家武功,那是因为以前你爹有个密友,就是春神,他们两人曾经切磋武功,后来春神希望我能替你爹报仇,才将功夫传给我,如此而已。”   她怅然道:“如今你爹已变成如此,也失去了报仇的意义,我也无须再为他而伤害别人,今后你自个要好自为之,今天谢谢你带我们出来,我想我们该走了。”   绿君儿送走三人,望着影子消逝山头,方自长叹,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个新的局面。   此次行动,小刀儿虽然听到此不甚爽快的消息,但他和没了总算不虚此行,夺回了赤眼丹。   他们直奔雾山,以能替公孙楼治病。   一路上苏乔都闷闷不乐,神鹰的打击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   然而事实已是事实,永远也变不了,又怎能去否定它呢?小刀儿也不愿再提此事,只是从她口中略知公孙府的状况,令他庆幸的是秋月寒无恙,而且姑苏慕容父子也助阵,一时之间他想该不会有事,是以欣然前往春神住处,以救治父亲痼疾。   回到雾山,一切如故,连上次被弄坏的花园,都已整理妥善,淡红的杜鹃花还在冬季里,却也先开花了,一片红嫣源,本该赏心悦目,却让人忘不了子规鸟啼泣的感伤故事。   园中只见百里奇悠然地在剪修花木,看他那般低着腰,聚精会神的样子,让人感受出他是如此雅致清闲。   他已察觉有人回来,一抬头,已见着小刀儿。喜悦道:“你们终于回来。”小刀儿急道:“神医,我爹呢?药已找回来了!”   百里奇笑道:“为了防止你爹发病,我将他带往以前他住的屋子,让他睡着,差不多快一个月喽!”   没了狡黠笑道:“快一个月?你却做了件轰天动地的事哩!”   他指的是小刀儿化妆成百里奇模样,捣翻了天鹰崖一事。   百里奇只有笑笑,他知道若惹了没了,保证没完没了。   苏乔谈然一笑道:“还是快点治疔公孙老爷的病吧,他一定很痛苦。”   百里奇频频点头:“对!对!理当如此。”   苏乔问:“需要我帮忙吗?”   百里奇见她好像有点累,笑道:“若小刀儿带回来的是真药,其实也不须人手。苏姑娘,你长途奔波,神色不怎么好,不如先休息一下,反正还没正式治病。”   “那我先告退了!”苏乔转向小刀儿,微微挪动嘴角,道:“小刀儿,你小心些,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小刀儿关心道:“要不要让百里神医先替你诊断一下?”   苏乔笑道:“不必了,只是赶长了路而已,休息一下就会没事!”   小刀儿目送她走向无尘居,方自转头,目光触及百里奇也在以询问的眼光瞧自己。   他道:“苏姑娘出了点事,让她休息一下也好。”   没了道:“此事扯来话长!百里老头你还是先救人,找个时间,我再细水长流地告诉你。”   百里奇轻笑道:“有你解说,保证高潮迭起,言情并茂,扣人心弦。”   “哪里!哪里!”没了得意直笑。   百里奇却又补了一句:“可惜都灌了水!可信一分也!”   “老死头!你爱听不听。”没了霎时眦目瞪眼,像要吃下他一般。   “听!听!不听可惜,连一分都没得信了。”   “谅你也不敢不听!”   没了得意直笑。   笑声中。他们已走往以前公孙楼所住那栋木造雅屋。   三人跨进雅屋,左墙床上躺的那是个疯子,衣冠楚楚,髻发齐齐,仙风道骨的神韵,已然脱胎换骨,全然换了形样。   没了咋舌不已:“果然有点像小刀儿,尤其是鼻子和眉头,简直是一模一样,挺得很!”   小刀儿笮见父亲,已不再像以前那样邋遢,心神也为之开朗。   “百里神医,我们何时开始!”“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转向没了,淡然一笑:“酒能误事,没了和尚,你可要禁酒三日!”   没了叫道:“笑话!我喝酒从来不醉!误什么事?”   百里奇道:“不是你误事,而是你的酒香要是剌激了公孙前辈,难保没有反应。为了避免此事发生,你要留下来看,就得禁酒,否则就到远一点的地方,灌倒了都没人会叫醒你!”   没了“呀呀”张了张口,无奈道:“好吧!戒就戒!反正以后补回来就是,把戏却只能再看一次。”   他的好奇心仍压抑了酒瘾,决心留下来了。   他们开始治疗公孙楼,手法和往常一样,利用小刀儿内功催化丹药,以溶合梦魂玉露之毒,并以金针逼穴方式渡出少许毒液,以加强雪神丹之解毒功效。   百里奇估计此次医疗最少要三天时间。   公孙飞雾仍关在黑箱子里,接受毒虫咬噬。   今天已是第四十九天,也是飞雾成功的日期。   公孙断和飞燕目不转睛地注视黑箱子,总希望飞雾能大功告成。对于公孙飞雾日益转变的眼神,和不时生食禽兽的性格,飞燕不时担心,将来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尤其最近,飞雾肤色已出现一种淡淡的紫斑,却又不知是何征兆。   阳光在午时,虽是冬天,仍有热度,照在黑箱,蒸腾而出阵阵带有腐腥臭味的白气。   飞雾进入箱中已有四个时辰。   公孙断黠笑不已,他也足足盯了四个时辰,额头汗珠擦了又冒,他比飞雾还紧张。   “再过一个对时,就可出关了!”   他不停地捏拳又松拳,偶而憋不住,还会走向黑箱抚摸一阵,才退回原地。“爹,快午时了!您用点餐如何……”飞燕怕他饿着了。   “不必!等飞雾出关再一起吃!”公孙断满是欣喜:“过了今天,飞雾就可以无敌天下了。”   飞燕无奈,也陪在他身边。一个多月未曾化妆的她,本是细嫩的皮肤,如今都已泛起淡淡眼尾纹,两只手更不用说了,粗糙得和村妇并无两样。   时间就在等待中流逝。   不久,黑箱里已发出沉重像极怪兽的喘息声。   公孙断已甚悦叫道:“差不多了!就快出关了!”   喘息声愈来愈重,黑箱开始晃动。   公孙断和飞燕的心,也随着黑箱晃动而扣紧,双目睁得圆大。   蓦地——“啪”地一声巨响,黑箱有如炸弹开花一般,四分五裂,纷射四处。   一条白影直窜高空,似要摘下太阳般,窜成一个白点。   “成了!真的成了!飞雾练成了!”   公孙断不停吼着,神情激动而疯狂。   飞燕却默默地落下泪来,一切的牺牲,如今总算有了这么一丁点的回收。高空已传出飞雾狂笑声,震撼山岳,回音不绝,万鸟惊飞。   黑箱碎片和毒物烂肉劈啪地掉回地面,腥臭味更熏浓。   飞雾此时才潇洒地轻轻飘向地面,方接近地面时,轻而易举地慢慢如羽毛被柔风吹掠般,翻个筋斗,金鸡独立地落于地面。   公孙断大叫:“好!”已赶了过去,急道:“雾儿,快试试功力!”   飞雾欣然点头,右腿再蹬,人己拔高七丈余,右手指劲一弹,忽然左上空一只飞鸟已掉了下来,他凌空再掠过去,一手接下死鸟,一口就咬断鸟头,咬得啧啧作响,十分有味。   身形倒纵林区,一掌已劈向林中一棵古槐,轰然一响,五丈远处,腰身粗的槐树竟被凌空劈断,此等功夫,恐怕天下无人能及了。   “好!好!”公孙断兀自叫好,飞雾的神功大成,他最是高兴。   飞雾哈哈直笑,飘身落地,道:“爹!我只用了七成功力,若尽全力,恐怕要及十丈远!”   “五丈远就已无敌天下,何况十丈远?雾儿,你可以为爹争一口气了!”“爹您放心好了!不出一个月,我一定摆平天下高手!哈……”   飞雾笑得更狂,掌大的黑鸠几乎被他三口就可吞噬殆尽。   飞燕不敢笑,她发现不但飞雾的身上有紫斑,连眼眶都是紫黑黑的,像被墨汁圈过似的,十分突兀。   她知道魔功虽然可以速成,但通常都要付出代价,莫非这就是他所付的代价?若飞雾知道他眼眶如此难看,二十来岁的他,不知做何想法?公孙断道:“雾儿,听说练成恨天劫,可以达到金刚不坏的境界……”   他想试试到底是否为真实。   飞雾往双手看去,虽然有淡淡紫斑,却不是伤口,登时信心十足。   他道:“爹!您刺过来试试看!”   大冷冬天,他却穿着短袖,似乎被冷血动物咬多了,血液也跟着冷了起来。他伸出手腕,露起坚实肌肉,运行充沛功力,要他爹砍上一刀。   公孙断抽出利剑,犹豫一下,才慢慢提剑,轻轻往他手腕划去。   一剑划过去,他登时心花怒放,只留下一道细痕,寸肤未损。   “果然刀枪不入——”   他再用力,又用力,到后来已是用砍刺,最多也只留下红痕,根本伤不了肌肤。   两人已哈哈大笑。   金刚不坏之身!何等高的境界?练武人一生所求的目标,竟然被飞雾短时间内练成了。   飞燕那颗悬在口里的心也放了下来,弟弟既是练成此功,其他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爹!只要我将真气布满全身,再也无人能伤得了孩儿!”   “好!好!哈哈……”   飞雾更形嚣张,登时发疯似地腾空掠地,如一条捣浪翻涛的猛龙,攻掌扑爪、踢腿……   耍得狂风大作,林叶萧萧。   蓦然他闷哼一声,空中活跃的身形骤地往下摔,像在摔死狗般。   “雾儿!”   公孙断大惊,马上冲过去,伸出双手接住他,满是恐惶与不信。   ——既已练成金刚不坏,何以会如此真力不继?“雾儿!你怎么了?”   飞燕也奔过去,急道:“二弟!你觉得怎么样?”   飞雾慢慢清醒过来,哺哺道:“我只觉得脑部一阵昏眩,真力也为之不继。”   “怎会如此?”公孙断放下他,躺于地面,急道:“会不会中了毒?”   他很快诊查飞雾,但觉一切如常,并无中毒迹像。   “你现在觉得如何?”   飞雾运起功力,似乎比先前弱了些,惊惶不已道:“我的功力像在消失……像在慢慢减弱!”   公孙断立时举剑,划向他手背,果然血痕已现。   “怎会如此?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停吼叫,先前那股喜悦早已沉沦万丈深渊,代而起之者是失望,不甘与恐惧。   飞雾更挣扎站起发疯般抓向自己,咆哮吼着:“谁说我不行!我是天下无敌!无敌——   ”   他已出掌猛烈攻向林树,乱抓乱劈,掌风过处,枝断叶飞。   公孙断急忙冲上去,想抱住他。   “雾儿,你安静些!爹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话未说完,飞雾再次昏眩。倒了下来。公孙断不再让他醒来,马上点他睡穴。   他忽然像老了十岁,眼泪巳夺眶而出,多少年的心血,如今却弄得如此下场?每以为飞雾从今以后可以独霸武林,他却患了莫名之症。   他抱紧爱儿,不停地缀泣,他爱飞雾已逾自已甚多,又何忍心见爱儿如此?“雾儿……   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飞燕走近,依然含泪而泣,为何不幸总是跟着自己?牺牲了姐姐,难道连弟弟也要赔上吗?公孙断瞪向飞燕,怒道:“这就是你拿回来的武功秘籍?你想害死飞雾,是不是?”   愈说愈激动,一个巴掌已打向飞燕脸颊,五根手指印清晰红透腮边。   飞燕沉默低头,连手也没抚向左颊,只会掉泪,她甚至恨自己将飞雾害成那个样子,恨自己为何来到如此地狱般的人间。   她在流泪,哭得十分无助。   公孙断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份激动,已然伸手去抚摸飞燕左脸颊。   “燕儿!原谅爹!刚才爹太激动了。”   飞燕赶忙擦去泪水,装笑,却更让人觉得苦涩:“爹教训得是……女儿错了!”   “爹打疼你了?”   “不疼……”   公孙断长长一叹,久久不言。他也在想,为何命运老是如此乖僻,老天就是那么甚欢捉弄人?他轻叹道:“燕儿……你确定此秘籍就是恨天劫?”   飞燕点头:“是仇三亲自交给女儿的!该不会错……”   公孙断喃喃道:“飞雾也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秘籍不该有假……到底是哪里弄错了……”   他问:“仇三还说些什么话?”   “他也说过练到最后一层,可以达到金刚不坏之身,女儿问他练成了没有,他说没有,他还说自己没办法练成!”   “为什么?”   “女儿没问,不过他好像提过,似乎是方法错了。”   公孙断激动道:“一定是方法错了!他如何挽救,你可知道?”   飞燕摇头道:“当时他也受伤,急欲离去,来不及问他,后来女儿怕拿回来的是假的,他却说若是假的,随时可以去找他,他也答应要教女儿。”   公孙断又幻起希望,急道:“他答应要教你?那他一定知道方法,你知道他现在躲在何处?”   飞燕默然点头,道:“莫干山,沉风岭。”   公孙断急道:“燕儿,你可愿意再帮爹一个忙?请仇三救救飞雾?”   飞燕怅然一笑,最宝贵的贞操都被仇三凌辱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爹的吩咐,女儿哪敢不遵?”   公孙断登时抓紧他的手,传过飞燕心头的不是爱。而是一种羞耻。   “我们快走!”   公孙断已扛起飞雾,领着飞燕往莫干山方向奔去。   沉风岭位于莫干山北麓,名为沉风却无风,因为强风皆从岭崖下边掠过,就似沉在高岭下,因而得名。   此处不是秃岩,就是长草,十分荒凉,平常罕见人们足迹。   岭南已传来阵阵女人娇笑声。   这声音对飞燕来说,太熟悉,不禁脸腮一红,恨不得啃食仇三的肉。   她背着飞雾往发声处走去。公孙断早已躲在岩堆中,以免惊动仇三。   简陋石洞像一个张开的大贝壳,悬在陡峭山壁,若非有声音,倒是十分隐密。   石洞靠里边凸出像床的石块铺上几张豹皮,勉强就算张床,仇三正和一位女人裸光光地在行房,那种轻佻淫猥举止,实不堪入目。   飞燕平息一下起伏心情,毅然往洞口走去。   仇三已觉有人来到,赶忙抬头,见是飞燕,两颗眼珠像要掉了出来:“美人儿……你又来了?”   二话不说,就往飞燕抱去,上下其手,抚摸不已。   躺在床上那村妇丑女人,至少有四十岁,她已粘泥糖似地缠向仇三。   “大爷!怎么来了新的,就忘了旧的呢?”   仇三立时甩掉她,叫道:“以后再来吧!”   他从左石壁那口红木箱中抓出一绽银子,丢给村妇,要她走人。   村妇接过银子,血盆大口直笑不已:“大爷!今天就让你换换口味也好!小女子不打扰您了!”   抓起衣衫,也不穿上,赤裸地就走出石洞。   仇三跳着右脚,又往飞燕抱去,色眯眯道:“美人儿!我等得你好苦啊!”说罢就要解飞燕衣衫。   飞燕感到想吐,却装出笑脸,撒娇道:“三爷,你等等如何?我弟弟他……他练了你的武功,结果变了样……”她将飞雾放在床上:“三爷,您可要教救他……”   飞燕有意无意地靠向他。   仇三迫不及待:“办完事再看也不迟!”   飞燕嗲声道:“三爷不先看,妾身怎会有心情侍候您呢?”   “哦!对,对!”仇三笑得更淫,目光移向飞雾,这一看,似乎将他震住。“他是你弟弟?”   飞燕道:“是啊!上次向您要秘籍,就是要给他练的,谁知却变成这个样子。”   仇三迅速地替飞雾诊断,眉头直皱。   飞燕急道:“我弟弟他……严不严重?”   仇三问:“他当真练到丁金刚不坏的地步?”   “是有这么回事,但只一下子,就变成如此了。”   仇三忽然笑了起来:“本门武功果然能达到金刚不坏的境界!老夫总算开了了眼界。”   飞燕惊愕道:“你也不晓得恨天劫可以达到此境界?”   仇三轻笑:“现在知道了。”   “那……我弟弟的伤……他是否练错了方法?”   “他没练错!只是没过最后一关,五毒物之气仍藏于体内,所以才会真气不继。”   “他不是已百毒不侵?”   “话是没错,那是指外来之毒,但他本己聚身之毒,就非得引用其他方法渡出体外了!”   “怎么渡?”飞燕急切地问。   仇三却色眯眯地瞧向她:“你别担心,他死不了的!我却快死了!办完事,我再告诉你怎么渡!”   飞燕但闻弟弟无啥危险,心头放松不少,道:“三爷最色了!”   “哈哈……”   仇三听到这句话,似乎更得意,已将飞雾抱起,走往床边石墙一推,已出现一道较具圆型的石洞。   飞燕急道:“你想干什么?”   仇三笑道:“里边还有床。只是暗了点,先将你弟弟放在里边,以免碍了正事!”   飞燕这才放心,娇笑道:“你也真是的!放在外边,也碍着你?”   “有人在,总不能尽兴。”   仇三将飞雾放于暗室后已走出,马上替飞燕宽衣解带,行起房来。   飞燕为了弟弟,不得不配合他。以让他尽兴而能为飞雾治疗。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仇三方筋皮力尽,大呼过瘾,吊死鬼的脸容也难得起了红云。   飞燕缠向他胸口,撒娇道:“你现在该告诉我方法了吧?”   仇三淫笑两声,道:“看来,不医好你弟弟,你是不会死心了!”   “这当然,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不照顾他,你叫我照顾谁?”   仇三坐起来,道:“好吧!老夫从不失信于床第间,不过此事,只怕你不愿意。”   飞燕坚决道:“我没有理由拒绝。”   仇三眯眼瞧向飞燕洁白娇躯,叹道:“多可惜,若能让老夫独享,那该多好!”   情不自禁,又抚摸飞燕身躯。   飞燕娇柔道:“三爷,倒底怎么治嘛!看你吞吞吐吐的!”   “也罢!”仇三道:“很简单,只要你愿意,让飞雾服下老夫特制药丸,然后与他行房!”   这话有如晴天霹雳,打得飞燕身心尽碎,这不是乱伦了吗?仇三道:“我说对了吧?你不会愿意的!何况渡过他的毒。你也得受煎熬。除非陪老夫半年,长期解毒之下,才能除去所有毒物。”   飞燕道:“我可以下山找另外一个女的!”   仇三摇头笑道:“若那么容易找,老夫也不会找那丑八怪,何况赔命的事,并不多人想做,最主要的是你弟弟发病已快满三天,或不赶快治,毒若攻心,则元气尽失,我也束手无策了。”   “三天……天天……”   飞燕喃喃念着,多么残酷的事实,若不救飞雾,一切代价将付诸流水,但若做了,如此乱伦的事,又将如何容得下人世间?自己倒没关系,大不了一死了之,但飞雾呢?要是传开,他将如何?不行!一定不能让事情传开!   飞燕己有了决定:“我答应。”   “你答应?”仇三反而有些吃惊:“你可考虑到后果?”   “我考虑过了!”飞燕道:“只要我不说,没人会知道。”“但你引了毒……”   仇三突然哈哈大笑:“美人儿!你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好!我就成全你!”他走向石壁墙角,拿出一小白瓷瓶,倒出两颗红色如豆药丸,又从另一黑色瓷瓶倒出紫色丹丸。“红色的是引毒剂,紫色是春药,我怕他支持不久,无法引出所有的毒,所以才喂他春药。”   飞燕接过手,已穿起衣服。       第二十三章 飞燕断魂     仇三淫笑道:“进去就要办事,何必再穿衣服?”   飞燕娇笑道:“要是我弟弟突然醒来。多不好意思!”   “房里若不点灯,黑漆漆一片,他怎么看得到你?”仇三道:“既然你会不好意思,就随你!其实为了救人,做这种事也不见得多吓人!”   飞燕心头呐喊道:“是啊!不吓人,只有你这魔头才说得出口!全无人性的魔头,魔头——”   她已步入洞中,洞口未关上,仍可见着飞雾发紫脸孔。   想到即将被弟弟摧残,她不禁有所犹豫,世间再也无她容身之地了。   如若不如此,又怎能救活飞雾,又怎能向爹交代?关上石门,就让一切在黑暗中渡过,等醒来,也许一切都平静了。   她将药丸喂入飞雾口中,催化下肚。   又将自已脸庞用丝巾蒙住,以免突然透了光而泄露身份。   她躺在床上,慢慢地等脑中一片空白,就连身旁是她弟弟,也渐渐淡忘。   飞雾从呻吟惊醒,而性欲,而行房,到最后劳累倒下,将近两上小时。   飞燕趁他倒下之际,已点了他睡穴,赶忙替他穿上衣衫,自己也穿妥衣服,方自流下泪来。   “是否一切都已到了尽头……”   她坐在床沿,茫然地发呆。   她想到了童年玩伴,小刀儿和蔼地笑着,正向她不停地招手。   她想到了她爹,再也没有其他事要她去办了。   好想到飞雾,不久就要称雄武林,那时他一定很威风。   她却想不到这一生到底为谁而活?自己连最起码的天伦之乐,夫妻之乐也没有享受过?   她更想不到,世上怎会有她这么一个人存在?要是不存在,那该多好?她也想到了淫恶的仇三。   “是该到尽头的时候了!不杀了他,怎能保住这项秘密?又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她从飞雾身上拿出顸先藏好的匕首,已慢慢走向洞口,启开石门。   刺眼阳光白烫地射向眼眸,情不自禁地掩脸,是想掩去强光?还是那种羞辱?仇三声音已传来:“小美人你可出来了?等急我了,他淫笑地走向前,揽手就要抱住飞燕。   飞燕嘤咛一声,让他搂个正着,那股愤恚已升起,匕首握得更紧。   仇三突然地伸手往石门一推紧紧扳下长形石块,扣在石门凹处,算是栓了锁。飞燕惊道:“你这是干嘛?”   仇三笑道:“他可是随时会醒来,你大概不想让他瞧见我们的事吧?”   飞燕一笑,抱得他更紧,抵在他肩头的脸容已泛起黑眼眶,可以看出飞雾的毒已渡在她身上。   仇三当真色欲包天,衣服对他来说似乎是多余的,甩去身上床巾,又要行房。飞燕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下体疼痛,他却露出一丝惨淡笑容——这是最后一次了,在也没人可以侮辱她。   匕首就滚在衣堆里,她呻吟的叫,手却慢慢往衣堆摸去。   仇三听到叫声,亢奋更强,动作更快,突然地已然颤动瞪大双眼,就如吸血魔。在这一刻,匕首已斩向他淫根,刀过,惨叫起,淫根落。   飞燕登时狂笑:“淫徒、恶魔、魔鬼!你不是人!你今后如何作孽!”   仇三压住血流如注下体,狂厉嘶吼,滚落床边唉叫不已。   飞燕并没罢手,匕首猛然又刺向仇三,全是不要命的砍杀。   然而仇三醒过来,轻而易举地击落飞燕手中匕首,吡牙例嘴,咬得咯咯作响。“臭婊子,你敢暗算我!”   一掌已劈得飞燕口吐狂血,倒撞石壁,飞燕却似无伤,又攻了上去,结果仍是被劈退,倒地直吐血,沾满全身,显得十分吃力。   仇三狂笑:“婊子!不只是你,连你弟弟也要困死洞中,那石扣,除了我,任何人也打不开,哈哈……”   他又吼道:“我原本估计你想和你弟弟一起暗算我,却没想到你会自行下手!我会捣破你的臭身,再绑在城头让众人观赏!”   飞燕却只听到飞雾被锁在洞里,奋不顾身地就往石扣扳去。   “飞雾!你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每说一句话,就呕一口血,恐怕已是五脏六腑皆已移位。   “哈哈……没有用的!那是死锁!连老夫也没把握打开它,空有金刚不坏的武功,又有何用!哈哈……”   飞燕惊惶的脸已转向仇三,厉吼:“恶魔!快打开!我跟你拼了……”   她冲了过去,任由仇三右掌劈向自己胸口,甚至抓裂乳房,她仍奋身不退,双手、双脚紧缠不放。牙齿猛咬仇三颈部。   仇三挣扎,双掌齐贯飞燕胸腹,两人滚翻撞扭于地,宛若虎狼之争。   飞燕瞪大眼睛,不但咬了他,还嚼食他的肉,竟也鲜美,复又咬,再吸血,咕噜直往肚子吞。   石洞里边已响起砰砰声音,想必飞雾已醒过来。   仇三由于颈肉被咬,失血过多。已快奄奄一息,此时公孙断听到嘶吼声,也赶了过来,“飞燕!飞雾!你们怎么了!”一冲入洞中,只见两人赤裸,混身是血,他也怔楞住了。   飞燕缓缓爬起来,一头散发如疯女,这时衣服对她来说已是多余,满身淋红的血,已凝去她洁白娇躯。   公孙断此时也落下泪来:“飞燕……爹对不起你……”   飞燕依然一笑:“爹……这是女儿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公孙断开始抽泣,他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飞燕挪起衣衫,不是穿,而是一寸寸擦向身躯,像在擦拭稀世珍宝,也像在擦去一身龌龊,一身污血。   她的笑容显得格外纯真。褪了污血的肌肤依样洁白。   抹去嘴角污血,渐渐走向洞外。   凉风吹过秀发,依然掀起一阵潇洒波云,带了血的肌肤,更显得洁白。   “飞燕……”公孙断此时才知道,何者为心痛如刀割。   然而,他却留不住飞燕了,老泪为之一流。   突然地,一阵砰然巨响,碎石纷飞,很快将公孙断惊醒过来。   飞雾已破门而出,疯狂般地吼叫,扑向仇三,十指如勾,硬生生地将他撕个稀烂,一块块丢向洞外深渊中。   “大姐——”   他吼叫,追出石洞,哪有飞燕踪迹?带了血的脚印,延伸到悬崖的最末端,已消逝了。   崖下一片浮白轻雾,就似乎化成了飞燕的笑容。   “大姐!你安息吧……”   飞雾落了泪,流过已不再泛黑的眼哐,掉向云雾。   飞燕笑容仍在,她安息了,再也没人能搅乱她的安静。   公孙断那股悲伤气息,很快被飞雾的复原所掩盖。   “飞雾,就让你姐姐安息吧!她付出的代价,我们必须索回。”   飞雾冷森眼芒闪烁:“不错!公孙小刀,若非你的出现,我也不会落个家破人亡!”   “还有公孙秋月!他比公孙小刀更狠!”公孙断冷残直笑:“该是我们索债的时候了。”   “爹,我们马上赶回公孙府!”   “不必如此!爹自有打算!”公孙断冷笑:“公孙府终究将落入我们手中,急也不必急于一时,何况还有柳西风及天鹰要周旋!”   “一切谨听爹爹作主!”   公孙断颔首道:“我们先找柳源,想必他有更正确的消息!”   两人随即下山,去施行那血腥之计划。   飞雾神功已成,却不知将带给武林何种劫难。   小刀儿及百里奇替公孙楼治伤,已过一天一夜,情况仍稍紧,不得分身。   没了则偶而溜达四处,也落个清闲。   只有苏乔仍一副闷闷不乐,独坐无尘居石椅,望着脚下一片片云烟发呆。   春神也已察觉她神色不对。   “乔儿……有心事?”   苏乔茫然的眼神转向她,并没回答。   春神坐在她左边三尺处石椅,含笑道:“有事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会伤了身子。”   白衣罗裙的她,仍是充满仁慈似乎母爱的光辉。   “我……”   “没关系!你说!看你自昨天回来就一直如此,我怎么放得下心呢?”   苏乔咬着嘴唇,盯住春神和蔼的笑容,禁不住已扑向她,啜泣起来。   “乔儿,有什么事?我一定替你出个主意。”   “师父……神鹰没死!他还活着……”   “什么?”   春神似如被泼了滚烫的油,烫傻了心,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明明死于飞来蜂,怎么还活着?”   “是我亲眼见到的!”   “真的?他,人呢?”   “他就是天鹰!”   春神烫透了心,已站不起来,往远雾眺去,和苏乔乍闻此消息时一样,步履轻浮,似要昏了。   许久,春神抽了抽苍白嘴角:“你能确定他就是神鹰?”   “不能全部确定,但我叫了董仟名字,他们就慌了。”“董仟……真的会是他……”   “绿君儿也说了,她还说董仟是她爹……”   “君儿?”春神闪过一丝异样神情:“她还活着?”   苏乔道:“师父,您却没说董仟还有女儿……”   春神笑道:“我也以为君儿一同遭了殃,所以才没告诉你。她活着……那多好!”   难得她多愁善感的脸眸已出现一丝满足之笑意。   苏乔道:“可是,天鹰却……”   春神沉默半晌,道:“天鹰真的是神鹰吗?”   苏乔没回答,这话她已问过一遍。   “怎么会呢?他本性不是如此……”春神枨然地叹息。   “我也多么不希望他就是神鹰!”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神鹰。”春神陡然下定决心地说。   “要是他真的是……那该怎么办……”   苏乔想证实此事,希望天鹰不是董仟,但却又怕再一次肯定,连找也许他不是神鹰的藉口都没了。   春神也有此想法,但不去,让事情悬着。岂不永远忐忑不安?“我还是去一趟好,若他真的如此,必须把君儿带回来!”   苏乔想到君儿,也毅然接受春神决定。   “现在就去?”   春神点头。   “那……我去向小刀儿他们辞行!”   “好!但千万别说出我们是去找天鹰!”   苏乔立时奔向那座雅屋,询问了一下公孙楼病况,已然说出要离此一趟。说是去采药,小刀儿也答应,随后地己和春神往太行山方向行去。   天鹰仍在,容貌依然病白。   五鹰还是五鹰,黑鹰位置已有人递补,用的是灵蛇剑。   几天休养,众人元气都已恢复差不多了。   天鹰冷森道:“可恶的柳西风!咱们该是算怅的时候了!”   金福却道:“属下以为,暂时不便与他敌对为佳,因为他也是有意征服公孙府。”“有意征服?那他上次为何不出手?”   “他有出手,只是留在最后面。”   “那又有何差别?见风转舵,最要不得。”   金福解释道:“柳西风本是如此性格,属下以为,以本派实力,自是有能力对付公孙府。柳西风虽投机,却也以靠向本派之机会为大。”   他又道:“至少可以免于正面为敌,而让公孙府得利,演变成本派双面受敌就更棘手了。”   天鹰沉吟一阵,道:“依你之见,该如何对他?”   金福道:“仍是一样,但抵加压力,让他下次动手时能多派人手,以及提早参战。”   天鹰不怎么明白他的意思,道:“他既是想投机,又如何能使他提早参战?”   金福解释道:“此次战后,柳西风已然投机。因而功败垂成,我们可以怪罪他,他为了伪装下不为例,只好多派人手提早参与战斗,而本派本意也在利用他,只要他多派一人,本派就多一分好处。”   天鹰不停点头黠笑,认为绿金福说的十分有道理。   他道:“就派你去约他来,先探探他最近有何计划再说。”   金福拱手道:“是!属下立刻启程!”   他已告退,步出水晶宫,准备去请柳西风。   天鹰遣散众人,独自坐在椅上发呆,许多日子,他就是如此过。   金福很快掠出雾区,依然蒙了面,朝山下掠去,但掠不到三十丈,他己发现有人。   “谁!给我出来!”   平掌于胸,已然罩向右侧林中。   春神和苏乔盈盈地向他走来。   金福乍见苏乔,已收手:“是你?”   苏乔道:“金福!别再蒙着脸!扯下面巾吧!”   金福犹豫,突又见着春神绝世姿容,登时傻了眼,不知所措地往后退。   他急忙拱手:“夫人!”   春神淡然道:“你可是金福?”   “正是老奴!”金福扯下面巾,白发银灰,脸容已皱,和腰间那张红帖一样,突出而不协调。   春视微微激动,道:“金福……真的是你……还好吧?”注视红帖:“你要去哪里?”   “托夫人的福,老奴安然无恙。”金福道:“老奴想给柳西一绝送帖。”   “神鹰呢?”春神道:“我想见见他……你急吗?”   金福领着两人,又折回头。   天鹰惊愕不已:“金福,你怎么如许快又回来?”   金福道:“天鹰……夫人来了!”   春神与苏乔立于宫门,强光投射而入,拉长的影子已压向天鹰心坎。   “苏珊?是你……”   天鹰不敢相信地站起来,一切如梦,却见两尊活生生的人直往前逼。   春神己落下泪水,日思夜念的神鹰竟在眼前,除了一份激动,也添了感伤,神鹰已不再是昔年风采翩翩的佳公子,尊容上刻如黑索的皱纹,多老了?二十年不见,除了眉字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轮廓,其他都已变了样。   金福默默地退出宫外,站在门口,老泪也禁不住夺眶而出,二十年前破碎家园,也许今天能再重聚了吧。   “苏珊……”天鹰往春神瞧了又瞧,感伤道:“你仍然没变。”   春神伥然道:“你却变了!”   “都二十年了……能不变吗?”天鹰瞧向苏乔,问:“她是……”   “乔儿!二女儿。”   天鹰激动道:“乔儿!我是你爹!快叫爹!爹好想你!”   原来苏乔是天鹰女儿,难怪她碰上金福会缠着不放。   难怪她全拼死命地阻止没了杀害他。   若神鹰不是她爹,她又何会千里迢迢流落风尘。以寻求小刀儿那样高手替她报仇?难怪她听见神鹰变了样,会如许闷闷不乐——自己的父亲啊!   春神若非天鹰妻子,又怎会传女儿同样的武功?苏乔会说谎,只不过想掩饰她与天鹰的关系,以免让天下人唾弃。   她宁可不知此事,不会这门功夫,更不想见天鹰。   她惊惶地往后躲,那声爹,一直叫不出口。   “乔儿!你怕爹?是不是太陌生了……”   苏乔惶恐地摇头,转身靠向春神胸晡,哽咽道:“娘!我不要!不要……”   春神悲怅地抚她披肩秀发,长叹不已。   她道:“董仟!能听我一句话吗?”   天鹰亦感枨然,道:“你说吧!”   “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天鹰愕然道:“你要我放弃这一大片基业?”   “没错。”   “不行!”天鹰断然拒绝:“我花了将近十年心血,才创下这片基业,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他反而笑道:“苏珊!还是你跟乔儿搬过来住吧!此地绝对比你住的地方舒适。”   春神冷道:“董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事?”   “什么事?报仇、除恶、灭绝那些假仁假义的六大门派!哈哈……”   说到壮志,天鹰已狂笑。   春神心头直滴血:“董仟,你变了!真的变了!变得是非不明,善恶不分!”   “我没变!我还是我!我早就着穿那些人的伪面具,我要拆穿他们,武林只有在我统治下,才会太平!才有正义!”   “可是你的方法不对!己滥杀无辜了……”   “我没有!我要杀的都是该杀的人!他们不该排斥天鹰崖,更不该说本派是邪派!他们阻止我,我就得铲除他们!”   春神叹道:“那公孙世家呢?他们得罪你了?”   “不错!”天鹰厉道:“公孙世家富可敌国,我只不过要他们拿出一些钱,秋月寒却硬是不肯,他根本瞧不起天鹰崖,所以我要惩罚他,接下公孙世家的产业,以发扬天鹰崖雄霸江湖的目标。”   “董仟!你为何变成这个样子!”春神叹道:“如此蛮横不讲理?”   “哈哈……”天鹰冷狂直笑:“讲理?我本来就很讲理,讲到后来却被人给暗算了,我找谁去讲理!我终于明白,混江湖,有时候是不是能讲理!苏珊,你不会懂这个道理!永远也不会懂!”   春神怅然不已。悲戚道:“我真后悔来见你,存着的一点妄想也没了。让我见见君儿好吗?”   突然,君儿已木讷地从宫庭后方走出来,直盯苏珊,嘴角不断抽动,终于凄然叫声“娘!”飞也似地直扑苏珊胸口,恸哭不已。   苏珊爱抚有加。   情绪发泄后,君儿方自破涕为笑,转向苏乔,道:“妹妹!我原想你是我妹妹,结果竟成了真!”   苏乔抓紧她的手,道:“对不起,上次骗了你,因为事情太过突然。”   君儿笑容可掬:“没关系!要是当时你说了,我未必会相信呢!”   她又道:“现在有你们留下来陪着我,我再也不寂寞了。”   苏乔摇头道:“大姐,我们不留下,是要你跟我们走。”   “那……爹呢?”   天鹰冷道:“爹不走!你也不能走。”   苏珊道:“董仟!你怎能让女儿跟你如此混迹江湖?”   天鹰道:“这有何不好?二十年来,她不是活得很自在?”   君儿道:“爹!现在君儿有点不自在了。”   “君儿你……”   “爹!我想了想,总觉得如此强取人家东西,尤其攻打公孙府。真像是土匪!   爹,我们放弃这些,退隐山林好不好?”   天鹰嗔目道:“鬼丫头!刚见了你娘就不要爹了,谁跟你说爹像土匪?爹的一切,全是替天行道。将来你就会明白。”   “我现在就明白了。”君儿性格较爽直,话也敢说得多:“爹要我拉拢公孙小刀去杀人,甚至要骗他的药,这不就是坏事了。”   “你……”天鹰动了怒,胸口一紧,已说不出话来。   “爹……”君儿急忙想奔前照顾他。   “不必过来!”天鹰服了药,脸现红光,病容尽失:“爹要你弄药给爹治病,你却将人给放走?我没你这个女儿!”   “爹!我没有……没有放了他们!”   “你没有?”天鹰冷道:“那你刚才和乔儿说些什么?”   君儿这才知道破绽出在这里,心念一转,道:“爹!她是妹妹,我怎能不放她?如果不放,娘又怎会来见您呢?”   天鹰瞪向春神,冷道:“如此情景?相见不如不见!”   春神悲怅道:“好一句相见不如不见!夫妻一场,我还是想劝你放弃这些,跟我回去吧?”   “办不到!”   “董仟!你该清楚,以你现在情况,是支撑不了大业!”   天鹰瞧向君儿:“若非她乱来,药物我早就弄到手了。”   春神道:“赤眼丹和雪神丹己被用去,你如何再寻得?”   天鹰一阵失望,却变本加历:“我要的东西,谁也无法保住!我一定会再弄到手!”   “就在冰天雪地,大沙漠里?”春神叹道:“董仟,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苏乔道:“娘!不如把爹抓回去!”   “你敢!”天鹰大惊,吼叫:“绿总管——”   金福登时窜入宫内,以为发生了何事,但望眼相对,全是主人,他也傻了眼。   “你看住他们,要是敢动本座一步,就擒住他们!”   春神道:“金福,你可知你们在干什么?”   金福抱拳,有点感伤道:“夫人,奴仆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春神叹道:“可是你们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金福怅然道:“夫人要是见着老爷当时情境,恐怕会比老奴更愤恨。”   天鹰得意叫道:“听到了没有?当年我听受的痛苦,岂是你们所能了解。”   他的笑,似乎认为受苦是件让人得意之事。   苏乔道:“天鹰,您受的苦痛,我也替您报了不少仇,但您不能变本加历,将此当成借口而滥杀无辜。”   天鹰喝道:“女孩人家懂什么?爹所做所为,爹会不清楚?”他叱叫:“只有天鹰崖统一武林,才有真正的和平!少数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春神道:“你想过你身躯没有?只要一个平常的人,很容易就可制你于死地!   ”   “我有金福在旁!”   “金福有时也会离去,而且已老迈。”   天鹰似不愿再谈此事,冷道:“我的事我会打算,你若念这段情,随时可以回来,其他的不必再说了。”   春神要来之前,本就有这个打算,是以并未多大惊讶,却仍痛苦,微微掩抚红唇,平静一下心情,转向君儿,道:“你愿跟娘回去吗?”   君儿眼神不停瞧向天鹰及春神,终于道:“娘,我还是留下来,一方面可以照顾爹,一方面可以劝劝他,再过一段日子,说不定他会问心转意的!”   春神知道多说也无益,叹道:“君儿,你若有空,不妨到星寒山走走。”   君儿深深颔首道:“我会的!”   望着天鹰,春神百般无奈,道:“你好自为之,我走了!”   天鹰瞧着春神母女俩缓缓走出宫门,竟也感到失去了什么似地,无法平息起伏心情。   “娘!我送你们一程……”   君儿追了过去。   沉默良久,天鹰道:“金福,还是照原计划进行,你去吧!”   “天鹰保重!”   金福也己离去。   天鹰望着偌大却空无一人的宫庭,一阵冰冷冷已从背脊升起。   举起双手,曾经叱咤风云的双手,如今却无缚鸡之力。   每想至此,他就不能自制地要痛吼极嘶,甚而自虐身躯以泄恨。   柳西风精神饱满地在前院天并接持金福。   他负手而立,轻声道:“绿总管,大老远赶来,不知有何指教?”   蒙面的金福,拱手道:“禀副教主,天鹰想请阁下移驾水晶富宫。”   “副教主?”柳西风诧异道:“公孙府那件事,天鹰没怪罪?”   金福道:“阁下贵为本派副教主,属下自是不问长者之过,怪不怪罪,只有天鹰方能决定。”   “哦……是了!我怎么老是忘了我的身份!”柳西风突地恍然道:“若非忘了身份,公孙府一事,就该尽力拼杀不可!”“副教主没尽全力?”   “没有!”柳西风狡婪瞄向金福,道:“当时我一直在等天鹰下令,没想到天鹰却不再出现,是以不知该不该出手!”   金福道:“其实若非局势有变,副教主也不必出手。”   “可惜后来却有援兵赶来。”   金福道:“还亏副教主挡了春神,否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春神可是为了绿总管而来的?”柳西风黠笑道:“没想到,总管武功如此高,恐怕连我都非你的敌手。”   “副教主太看得起属下了!”   “一点都没有!”柳西风道:“我想向你讨教两招,不知总管能否指点一二?”   金福惊觉柳西风有意挑衅,赶忙拱手道:“属下不敢犯上,属下自知武功定非副教主敌手!更不敢轻言讨教两字。”   “绿总管,不必客气!”   柳西风突然欺身向前,一个探掌,已劈出裂天十三掌绝学之精粹。   绿金福没想到,他说打就打,赶忙封出双掌,却只用了七成功力,故意败阵下来,以便找藉口停止切磋武功。   啪地双方对掌,金福已被震退数步。   柳西风登时轻笑:“总管何须相让?连秋月寒都无法击退你,我又怎能一招得势?”   话声未落,双掌幻出层层掌影,刮起一阵回旋风,车轮般辗向对手。   金福知道装得过火了,不得不多陪他玩两招,否则是搪塞不了,滚落之身形,竹杆般直立而起,反手一切,恰巧封住对方左手。不敢怠慢,一个倒纵,想掠过柳西风头顶以避开掌劲。   柳西风如影随形,紧追不舍,身形倒飘而上,右掌再次劈爪金福小腹。   两道人影奇速在空中划弧,金福见无法甩脱他,冷喝出口,双掌往下按,迎向柳西风掌势,如跳木马般再掠向屋顶。   柳西风哈哈一笑,身形倒翻筋斗,加速掠过金福,飘落他身前丈八远凸出屋顶之石鹰。   “好功夫!”   他假笑一声,其势末停,又往金福罩去,非逼他使出全功夫不可。   金福心知对方目的是想探知自己武功到底有多高,如不尽力,似难过关,当下也不再躲闪,横掌而攻:“副教主,属下有僭了!”   身形连变七种姿势,以应柳西风攻势。   蓦然,双方对劈数掌,复又往上空翻去,用的正是春神和金福所搏之震天夺。   两人连对十余掌,方各自倒飞地面,金福落地,步伐稍徼不稳,似输了半筹。   他立时拱手赞声道:“副教主功力果然高人一等,属下心服口服。”   柳西风盯向他,淡然轻笑,道:“绿总管恐怕有所保留吧?”   “属下已尽了力!”   柳西风轻笑不已,似乎在猜金福所言是真是假,不久道:“天鹰何时要见我?”   “随时都想见!”   “绿总管,带路吧!”   绿金福对他如此爽快回答,感到疑惑不解:“只副教主一人?”   他原本以为柳西风一定会带许多随从,以防万一,如今却有点反常。   柳西风道:“天鹰难道还想见别人?”   金福愣了一下,马上打哈哈,道:“是极,天鹰并未邀他人,副教主请!”   柳西风含笑负手,潇洒地走向大门。   “爹!”柳西竹已惊惶地赶出前厅,他认为这样过于危险。   柳西风笑道:“天鹰是爹上级,也是合伙人,没什么好担心的!莫让绿总管看笑话!爹不会有事!我不在,一切事你都要小心发落!”   “是……爹……”柳西竹仍是放不下心。   “爹一定带好消息回来!”   柳西风说得十分有把握,连金福都觉得那股阴黠气息甚为逼人。   他不知又在耍何诡计?柳西竹当然阻止不了他爹,只有眼巴巴地送走两人,希望他爹的话没白说——带好消息回来。   “柳兄,对于公孙府一役,本座十分不谅解你!”天鹰坐在那张漂亮的水晶椅,满面红光精气十足地在责备坐于左前方的柳西风。   宫内还有十名护卫,立于天鹰后面,给天鹰增加了不少威风。   柳西风瞄向天鹰旁站立的金福,再将目光侈向天鹰,拱手道:“柳某当时找不到天鹰……是以……”   天鹰道:“柳兄也真是,本座以为有你在场,一切事都可顺利,谁知你却误了事!”   柳西风歉然道:“柳某知罪,还请天鹰赐罚!”   对于柳西风如此快就认罪,天鹰和金福都感到十分意外。   天鹰登时哈哈一笑,道:“柳兄言重了,本座只是想让你明白此事之因果关系,何来处罚怪罪?再说也怪本座没将原委交代清楚,也难逃其责。”   柳西风仍感未安道:“成败关键实在存于柳某手中,柳某自该负起责任才是!”   天鹰道:“柳兄别再说了,若真有罪,下次再拿下公孙府,不就能将功赎罪?”   “柳某自当尽力。”   天鹰长笑,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完满之结局,但长笑过后,相对而来的问题——柳西风为何会如此爽朗的认错?他又有何阴谋?“依柳兄之见,何时反攻公孙府最恰当?”   柳西风道:“柳某乃站在辅佐地位,只要天鹰决定何时?柳某不敢异意。”   “再三天如何?”   “可以!”   天鹰对他的回答,觉得有点儿太唐突而不对劲,但就是查不出毛病出在哪里。   也许柳西风本就不是个任人使唤的人吧?天鹰不得不使最后一项探试。   “本座可要调动柳西府的兵马,柳兄可有意见?”   “柳某已归属天鹰崖,天鹰自可随意调动柳西府所有人马,包括柳某在内。   ”   柳西风当真吃错药了?他会如此容易就交出柳家所有兵力?天鹰想不透,金福也猜不着,真会以为柳西风是有意归顺天鹰崖了?柳西风道:“不过柳某有个小小请求。”   天鹰终于吁口气,暗道:“果然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他道:“柳兄有何请求?”   柳西风道:“希望天鹰调度人马时,能通知柳某一声,以便能配合阁下策略。”   天鹰道:“你的意思是说,先通知你。你再去调度?”   柳西风笑道:“非也,柳某意思是说,阁下所调人马,或有不听令者,柳某愿意去说服他们。”   天鹰又迷糊了,这非狐狸尾巴,而是另一种迷雾,他还是非弄懂不可。   “柳兄可有调动之信物类的东西?”   柳西风很快拿出一巴掌大青绿翼中刻有隶书柳字的玉佩,交予天鹰。   “王牌在此,天鹰已是柳府新主人了。”   天鹰和金福现在就想不相信也不成了。   “好!有柳西府兵力,何患天下不能征服!”天鹰大大叫好:“柳兄,你真是天鹰崖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柳西风道:“天鹰言差了,不是朋友,而是部下。柳某是你的手下。”   “柳兄不能如此!本座可是将你当成朋友看待!何来部下之有?”“天鹰抬爱了。”   天鹰欣然一笑,道:“说真话,对于你的归顺,本座实在难以相信,柳西一绝在江湖上何等威名,为何你会改变心思投靠天鹰崖?”   柳西风笑道:“原因不少,但最重要者,还不是天鹰崖人才辈出,光是绿总管,柳某就已自认很难击败他,如若与天鹰崖周旋,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套一句阁下的话:‘天鹰副座,仍损不了柳西一绝威风’,是以柳某百般思量,才做此决定。”   “柳兄果然想通了!”   “都是天鹰开的窍!”柳西风道:“既是有心共同逐鹿武林,何不联合对敌?”   “对!对!柳兄果是明白之人。”   两人笑得都很开心。   难道柳西风当真甘心雌伏于此?他问:“不知天鹰所言,三天以后再度攻击公孙府,是否真实?”   天鹰哈哈一笑,道:“方才是有些试探柳兄口吻,但真要动手也可以,柳兄以为呢?”   柳西风道:“兵贵奇袭,柳某以为,对方必定料想不到我们刚攻打过后不到十天,又再做第二批攻击,必能让他们惊惶不已。”   天鹰问金福:“你觉得如何?”   金福道:“五鹰虽死了一名,但已递补,水鹰腿部伤势虽较严重,经过四天调养也大有起色,届时行动可服止痛药,自是保有战力。其他如金鹰和属下,受小刀儿的飞刀射伤手掌,都已不碍事。外围组织也添了不少高手,战力上并无多大损伤,如若加上柳西府兵力,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又道:“最主要的是,春神再也不会出现救他们!”   这句话倒将柳西风给扣住,但他却没问,心中想着:“不参加更好,这问题,我迟早还是会知道。”   天鹰哺哺念道:“这倒是个好征兆!少了她们母女,事情就好办多了。”   瞧向柳西风疑惑的眼神,他似乎觉得不该瞒他,道:“春神就是苏乔的娘,也是本座二十年前故友,现在谈开了,她不再管天鹰崖的事,如此而已。”   柳西风果然没猜错。天鹰会说出原委,他道:“原来如此,这样更方便了此次攻击。”   天鹰道:“好!就决定腊月二十,第二次攻击公孙府。”   “柳某十分同意。”   金福瞄了柳西风一眼,道:“禀天鹰!属下认为此次该事先协调妥善,免得又重蹈覆辙。”   天鹰点头,道:“这当然!”沉思半晌,他道:“此次就改采重点突袭,以一对一,柳兄认为如何?”   柳西风道:“全凭天鹰处置。”   “本座是问你可有意见?”   “天鹰不妨说出全盘计划,柳某再参考,是否要提供意见?”   “以一对一,是指以功夫高者对付低者,公孙秋月就本座及金福共同对付,因为他算是武林最高了,柳兄则应付慕容天,令郎对付公孙小溪,五鹰分别对付李华、纪英、萧水东,以及慕容白和公孙湘雨,必要时,本座可派外围之长白双鬼,巴谷和巴山支援。柳西十三剑对付旋风十骑,其他的已不足为虑!”   柳西风问:“公孙断呢?他武功十分不错,似乎连柳家功夫也学会了。”   天鹰道:“公孙断若赶到,他一定会对付公孙秋月,届时或可调开绿总管做其他必要支援。”   柳西风:“也好!说不定公孙小刀会及时赶去,多防范一下也好。”   天鹰道:“我们用兵十分急,而公孙小刀却忙着医疯子的病,他可能无法立时脱身赶至,不必太为此事担心。”   柳西风道:“柳某只是提提而已,并无太大担心,如若他敢出现,随便放出风声,保证少林和尚会将他抓走,根本不用我们操心。”   金福频频点头,道:“少林派已追捕公孙小刀多时,必会派人守候公孙府,倒也给我们省去不少麻烦。”   抚着右手,掌心仍有少许痛楚,还好飞刀是直射刀身,若是横着刀身,中指指筋非被它射断不可,金福对小刀儿的飞刀,始终存有畏惧感。   柳西风何尝不是如此?上次捕捉缠战,自己就吃过他的亏,对他总是十分忌讳,如今他可能不来,自是皆大欢甚。   他道:“事情稍急,柳某也不须再回柳西府,只要将王牌送往府中,把人马招集即可,天鹰以为如何?”   天鹰道:“本鹰正有此意,柳兄就住在此地,以便有个照应,至于调度人马就交予绿总管就成了。”   他之所以会留人,无非想试试王牌之效用到底有多大。   金福稍急,他以为天鹰要派他回柳西府,以致于不能就近照顾。   “天鹰……属下另有要事!”   天鹰道:“本鹰并非一定要你到柳西府,自己考虑一下,如何做较为妥当就可。”   “是……”金福拱手,内心已有了腹案。   柳西风很舒适地住在水晶宫后山,简直和天鹰寝室一墙之隔——中间隔着绿金福。   丫环服侍得十分贴切,让他有宾至如妇的感觉,很快地就爱上这里。   “若能将此地据为已有,将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   他喃喃念着,笑着,那股得意神情,就好像此地已是属于他所有。   这并非一个臣服的属下所能装得出来的神情。   他到底在耍何花招?夜已深,水晶宫一片冷清。   柳西风已潜出房间,已换成青色劲装,还蒙了面,轻巧地避开卫兵,潜向庭院,再绕小花园抵达前宫,四处查探,觉得无人,方潜至宫门外,已被卫兵发现。   “谁?”   卫兵向前盘问。柳西风闷声不响,奇速无比扣向他咽喉,踢左脚已点向另一卫兵咽喉,很容易将两人制服。   正想松口气之际,忽然卫兵手中长剑已掉在地上,他暗道一声“糟了”,想回身抢救后背那把刀,已是慢了一步。   咔当一响,又有人掠过来。   “谁?”   柳西风觉得已无希望,赶忙往回掠向宫内,潜向后山。   卫兵掠近,发现已有两人放倒于地,登时惊惶,急喊:“不好了!有刺客!   ”一语出,全宫动。   绿金福立时冲向天鹰房外,扣门:“天鹰!您还好吧?”   天鹰低沉声传出:“我没关系,你快去追捕刺客!别让他逃了。”   “是!”   金福登时往柳西风住处奔去。他扣门。   “副教主!”   柳西风动作竟是如此之快,已褪去劲装,或是外罩了青袍,应门而出。   “绿总管,有刺客?”   绿金福目的在防止他利用机会对付天鹰,他道:“刺客已至,还请副教主别出门,以免误触机关。”   “多谢总管提醒,我不出去就是。”   “那属下告退了!”   绿金福确定他仍在此,心中稍安,已窜往前官方向,一闪身已消逝。   他刚消逝,已有十名黑衣人接着他的影子倒奔而来,个个出刀,守在天鹰门外。       第二十四章 柳西秋月     柳西风轻轻一笑,往他们行去。   卫士已出刀阻拦他。   “我想见天鹰。”   柳西风并没硬闯,停于该处,但提高的声银,足以传入屋内。   天鹰也为之一愣,不知他来此目的何在,但想想他连兵符都交出来,足可相信他是真心投靠,此时前来,可能是关心自己。   “是柳兄?请进!”   有他命令,护卫方放行,柳西风开门而入,一股药香味已涌入鼻梁,直透脑际。   天鹰坐在足足有两人,宽铺着晶亮白丝绢床单的雕花龙床,灯光隐隐黄淡,透出左墙角罩上红宣纸的艺术灯笼,本是十分柔和,但配上那股药味,直觉一股病恹恹的情景浮现心头。   “坐!柳兄!”   天鹰仍穿着黑底挂白金丝边长袍,伸伸手,示意柳西风坐于左恻红垫掎上,嘴唇微翘,似想装出一副亲切模样,但仍掩不住失去红光后之病脸。   柳西风并没坐下,轻笑地走向天鹰,笑声如剃刀,薄而利。   天鹰感到他有点反常,愕然道:“你想干什么?”   柳西风从轻笑转为奸笑:“天鹰的房间,怎么药味如此之浓?”   天鹰微微往后抽身,突然已恢复冷静,想借威严,掩饰功夫已失。   “本座喜欢此种龙涎香味,是以放多了些。”天鹰冷森道:“柳兄你这种态度已快冒渎本座了。”柳西风冷笑道:“你有时间装,我可没时间陪你玩!”   “你——”   “不用再装了!你那副空架子是唬不过人的!”   天鹰眦目瞪视:“你好大的胆子!来人……”   突然柳西风欺身向前,很快地封住他嘴巴,奸笑道:“叫啊!让所有天鹰崖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老头!”   天鹰不自禁地抽挛全身,这句话,就像烫红的大钳子,紧紧夹住贴满他全身的肌肤,猛狠地从脚撕到头顶,是剥皮!粘了二十几年,长了血,生了肉的假皮,突然间就被殴、刮、抓、撕、挖得一干二净,剩下一身血淋淋,见红带白的骨肉。   每以为灌了血,缠了筋肌细肉的皮会活过来,如今却那么容易的被撕去?火辣、锥刺、蚁虫噬啃,所有能带来烈痛的滋味,现在就在他身上每个角落狂风暴雨般,一阵又一阵地刮着,扫着。   他恨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更恨小刀儿夺走他的药。也恨苏珊不该说出那种话,如今却应验了。   抽搐渐渐平静,心头一片空白,空架子是连心思都没有,感觉也是没有,生命也没有。   他现在就是如此,也喊不出声音。   柳西风对于他的反应,感到很满意,慢慢松开双手。倒退两步,含笑而立。   “你果然是聪明人。”   蝥痛过后,天鹰反而平静多了。   他问:“你怎会看穿我的把戏?”   柳西风得意一笑:“从你进攻公孙府,在风翔镇山区时,我就起了疑心,不但是我,连我儿子都看出不对,那时你的眼神无光,我又怎能会相信一个绝顶高手会如此呢。”   “但是……在那之前,我的替身已和你对过掌!你该认定我武功才对!”   “就因如此,我才得百般试探,当时我只是疑心,后来见绿总管和春神交手,突然觉得他的身法太像上次和我交手的天鹰,而他又寸步不离你,尤其那晚若加上你这种身手的人参战,秋月寒就算再强,也禁不住打击,可惜却见不到你的踪迹?”柳西风轻笑道:“原来你是躲起来了!”   天鹰脸色更白,他何偿愿意躲起来!他恨不得能露身大展身手,以现当年威风,然这种事只有在作梦和幻想时才能出现。   柳西风继续道:“后来绿金福去请我,我逼他出手,从过招中更肯定他就是上次代替你比武的人,有了这些,你的秘密就很难保了。”   天鹰恨道:“当时不该派他去!”   柳西风道:“你也不必太怨。假的总是假的,终有一天会拆穿,你不停地想谋夺公孙小刀的丹药,不就是个很大的漏洞?”   天鹰戚然道:“我没办法……”   柳西风淡然笑道:“所以说,世上最可靠的还是自己,像你手无缚鸡力的人,怎能混江湖呢?绿金福对你忠心耿耿是没错,但他终究会离你而去,甚至他突然不管或叛变。你十条命都没得死,为什么不等医好了身体再出来混?”   他说的话意和春神差不多,天鹰甚至以为这话是春神教他的。其实只要有点灵性的人,就会明白这个道理,说出这番话,也非什么难事。   “你明明知道我如此,你还将玉符交给我?”天鹰道:“难道玉符是假的?”   柳西风笑道:“千真万确是真货!不过,在你的手上和在我的手上又有何差别?”   是了,天鹰现在不就是个任人宰割的人?他掏出玉符,想还给柳西风。   “你还是收下吧!”柳西风没接过手,笑道:“我们还须合作一段日子。”   天鹰捏着玉符,道:“我懂了,白天你任由我派兵遣将,只是想利用天鹰崖的兵力去攻打公孙府?”   “你不也想利用柳西府的兵力?”柳西风笑道:“我只是将计就计,反正目标都一样,说什么利用?该说合作才对。”   天鹰不得不佩服他心智深沉而高超,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我派兵布阵,也是在研判是否可行!然后一举进攻,一切收获可从我这里得到?”   柳西风含笑点头:“完全正确!对付你一个人,要比整个天鹰崖更容易了。”   天鹰实是哭笑不得。引了大狼入室,撵都撵不走。当时只觉得怀疑,但如此复杂的阴谋,他又怎能一触即通?这个亏吃得十分鳗喉。   “你想挟持我?”   “可以这么说。”柳西风笑道:“说好听些,是合作。”   “你以为我会屈服?”   柳西风笑道:“你会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活瞀,就有机会扳倒我,而我也留给你这个机会,等你有那种能力时,我要不倒都不行!”   他补充一句:“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天鹰不得就此认输,他还要斗下去,他无法让二十年的愤怒而付出的代价就此荡然无存。   他冷笑:“柳西风,你会后悔的。”   柳西风知道他己屈服,轻轻一笑,道:“我已经说过,只要你有能力。尽管来!怕的只是你心有余而力不足,否则有你这么一位高手相斗,何尝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天鹰冷笑不已,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方能找到机会。   “你走吧!绿总管很快就会回来!”   “你是想,只要绿总管一回到你身边,就来个大反纂?”   柳西风含笑直往他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   “要人家不愿意的听从,通常都要施些禁制,我想你也懂得这个道理!”   天鹰惊惶想躲,但已逃不过柳西风矫捷身手,硬是被他逼下一颗药丸。顿觉肚子一道热气升起,直窜四脚,十分舒服。   柳西风轻笑道:“这养魂引十份不好解,你也明白,顺着点,十天半月,我会给你解药。”   “柳西风你卑鄙!无耻!”   “你也未见得多高尚。”   柳西风在笑,笑声中充满自信与狂傲。   忽然外边已传来脚步声。   柳西风道:“绿总管回来了,你该知道怎么作,我该走了!”   说完他已回头迈出方步而去。   绿金福乍开门,见着他,十分惊诧:“你……”复赶快瞄向天鹰,一时也看不出端倪,愣住了。   “绿总管,一切平安吧!我觉得该过来和天鹰共同对敌,如今没事,我也该走了。”   他向金福施以深深礼貌又含带着狡黠意味地颔首一瞥,含笑而去。金福惊愕欺前:“您如何?”   天鹰知道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不能莽撞,也就憋下这口怨气,以等待最佳时机。   金福瞧他脸色不对,但他却时常如此,病容已是他最好标志。是以并未起了疑心。   他道:“刺客手脚敏捷,只一闪身就不见踪迹,搜遍全宫也没找着,可能已潜逃了,不过有此强敌,我们不得不防!”   天鹰早就知道是柳西风搞的鬼,闻言也不甚在意,反正自己都受制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小心一些就是。”   “天鹰……”金福道:“老奴以为……也许那人已获得本派攻打公孙府的情报,是否要更换日期?”   “不必了!纵使他知道,但我们按时甚短,他们一样无法完全防范,仍能收奇袭之效。”天鹰道:“最主要,如再拖下去,将更不利。”   金福本也无多大坚持,只是建议。见天鹰如此肯定,不再多说。   “那……属下明天就去调兵。”   他退出寝室,独留天鹰望着那盏跑马灯状地精巧灯笼。   火光灰黯,就像生命快要熄灭般。   天一亮,绿金福就奔往柳西府,调兵遣将。   凤翔镇尾一处普通而古旧民宅,硬厚的土墙,挂着田字窗,又少了透光处而一片黝暗。   大白天,他们还点上四方桌那盏乌漆漆的煤油灯,像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人汇聚的地方。   公孙断高大身躯,神龙活现,话说得左脸那道蜈蚣刀疤像在跳舞般。   “柳源,辛苦你了,再几天,就是我们扬眉吐气地日子了。”   獐眼一对的珠子挤了又转,柳源仍是那副猥琐样,奉承有加:“小的就是知道二少爷一定会练成神功!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他还拿出匕首,划向眉毛倒竖,快要变成狮子模样的公孙飞雾的左手。   “看!刀枪不入哪!”   此举引来三人哈哈大笑,何等高超的武功?   柳源道:“最新消息,柳西府又聚结人马往渭北方向潜来,似乎想再次攻打公孙府。”   公孙断冷笑道:“来得好,公孙府岂是好惹的?”   柳源诧然道:“老爷……您不是想攻下公孙府,怎会……”   有柳西府兵力相助,更能成功,怎会说出这番令人费解的话?   公孙断哈哈大笑,道:“我是说公孙府若在飞雾掌管之下,任谁也动不了。”   “对!对!二少爷自是比秋月寒强多了!”柳源瞄向飞雾,一脸奉承笑态。   飞雾傲狂道:“来得好,我可要大展身手!最好柳西风父子也在场,我好替大姐报仇!”   飞燕的死,对他构成很大的刺激,如今凡是曾经对飞燕不好者。他都想杀之以泄恨。   ——除了他爹以外。   公孙断道:“雾儿,仇是要报,不过在战场上,你还是要听爹的话,以兔误了大事!”   飞雾咬牙根道:“爹!通杀!一个不留。”   “对敌人是如此!但有些人还是不能杀的!”公孙所笑道:“例如说你大哥。”   飞雾眼神凌厉而茫茫,似有点得了失心疯,想到大哥,他已讶然一笑:“大哥不能杀,他是我们的人。”   “这就对了!”公孙断道:“公孙府中还有许多我们的人,若乱杀,必会出差错,你知道了吗?”   “全由爹作主。”   公孙断频频点头,道:“到时先将秋月寒打败,然后指向天鹰,执掌天下的宝座,该是我们,不是那些笨蛋、病夫!”三人又是大笑。   弦月晚上,细雨初竭,泥泞地面仍可看见不少银亮亮积水处,像片片跌碎的镜子。   人马又聚集公孙府近郊   天鹰仍威风八面地坐在水晶椅上,俯看公孙府,凛凛威风“一切按计划进行!”   现在他只会说这句活,既已受人要胁,此战胜与不胜都无关于他了。   柳西风道:“禀天鹰,属下以为先缠住对方重要高手,然后再发动总攻击,如此可以避免混乱,以让对方无机可趁。”   天鹰故作思考,不久点头道:“好!就由各大高手先出动,免得像上次一样中了伏。”   柳西风含笑转向柳西竹和属下,道:“此次攻击,须全力以赴,谁抗令者,斩。”   柳西竹不明白他爹葫芦卖的是何种药?打从离开柳家开始就忐忑不安,如今一赶到,就听他爹如此命令,实在无法适应。   “爹……我们……”   “儿!你尽管找自己的目标就是!爹自有主张,等事成之后,你就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柳西风转向手下,道:“十三剑第一批,剩下五十名第二批,没有命令,不准撤退!”   一声“是”,表明了众人一致的心灵服从性。   三更已至。   “上!”天鹰挥手下令。   一群如蚁般人马,已摸向公孙府。   金福仍停在原处,和上次一样,他想要天鹰躲向他处。   天鹰道:“你去吧!难得一次,我就在此观战好了。”   “主人……老奴以为此地仍不安全……”   “人都被你们缠住了,还有谁会来暗算我?别太担心。”   金福仍面有难色,不肯离去。   天鹰此时已无啥思想,留与不留,全是差不多,见金福如此坚持,他也放弃了主见。   “好吧!我走了!自己保重!”   几名黑衣壮汉扛着椅子,已消逝黑处。   金福这才放心前往公孙府。   秋月寒并未如柳西风所料,一无所觉,敌人一侵入,他已领着数位高手围上来。   柳西风冷笑不已:“秋月寒,二次遭遇,你该知道我们是有备而来。”   秋月寒冷道:“公孙府与阁下索无爪葛,你何须助纣为虐?”   “一山不容二虎,江东柳西,渭北秋月总有一天会对上,说不上助纣为虐,你还是出招吧!因为你一定不肯走另一条路认输!”   “既要对决,何妨定下时日,如此藏身露尾,恐有失侠义风范吧?”   柳西风狡黠笑道:“柳某来此,你不就准备妥善了。”   他另一含意是想问秋月寒如何得知此次行动时间。   秋月寒道:“你大可下帖昭告武林,何须偷摸投镖?柳西一绝并非如此之人。”   柳西风假笑:“时物迁变,不能只用老方法,总得变通一下。”他已明白秋月寒如何获知消息,也想不出何人走漏此消息,上次是他,这次则是谁?其有何目的?他很快就想到可能是天鹰搞的鬼,不禁冷笑不已。   秋月寒当然不相信他会如此投镖示警,现在不是猜此人是谁的时候,而是想办法该如何退敌。   中年儒生,风采悠然的慕容天已冷道:“柳西风,江湖敬仰你是一方霸主。如此掠夺他人基业,行径实是不够光彩。”   “说这些话,无多大益处,柳某只相信,成者王,败者寇。”   “那慕容天就不客气了!”   慕容天瞧向秋月寒,两人似有默契,突然已出剑攻向柳西风。   情势一触即发,窭时杀声震夭,金铁交鸣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本是以金福和天鹰对付秋月寒,但天鹰本为空壳子,如今由柳西风一人对付。   慕容天则和绿金福对缠,其他也各自找了对手,不过公孙俯十分不乐观,旋风十骑,完好如初的只有五人,要应付柳西十三剑,李华和萧水东独自对付五鹰,纪英本就受了伤,威力不大,双方一接触,就陷入苦战。   只有慕容白从容地应战柳西竹,湘雨和小溪则不时击向五鹰,但效果不大。   秋月寒知道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和慕容天能及时击败敌人,方能挽回劣势,是以一上手,就是全力以赴,然而左腰被公孙断所刺之剑伤,一直无法及时好转,不但痒痛,而且还渗出血丝,减弱他不少内力,如此一来,在和柳西风这种绝顶高手对阵,自是吃亏不少。   柳西风虽感到秋月寒武功犀利,但对阵之下,已发现他伤势末复,登时信心大增,心想只要稍加拖延,必能累倒秋月寨而击败他。   “公孙世兄!咱就来个人战三回合吧!”   出掌之间全以虚招较多,腾掠翻转,不时获取游斗方式,以拖延时间。   秋月寒拼命想阻止,却显得十分吃力,战局就在此种不利形况下往下拖。   治疗公孙楼已愈三日,情况大有转进,梦魂五露之毒已解,只要雪神丹效用发挥极致,他就能痊愈,是以百里奇要小刀儿休息,一切后继工作,他一人就能胜任。   累了三天,小刀儿也觉得十分疲劳,正想打盹,没了却紧张兮兮地跑回来。   “小刀儿,情况不大对!”   小刀儿惊坐起:“什么事?”   没了道:“春抻和苏姑娘刚才回来,都在哭,抱着哭,很伤心的样子。”   小刀儿愕然站起来:“我们快去看看!”   他在雅屋外花园长条石椅上打盹,是以并没惊动屋内的百里奇,两人疾往无尘居奔。   黑夜的雾,如墨漆,连皎亮的明月光都无法穿透。   小刀儿从远处就听到哭声,不得不加抉脚步,并叫道:“苏姑娘……”   今夜烛光显得待别昏黯,只能勾出两人洁白轮廓。只见她们急忙挽袖抹去泪痕,眼珠儿仍红通通的。   苏乔急忙转身,笑得十分僵:“小刀儿……老爷他……他好了吗?”   小刀儿没回答她的话,走过庭院一片黯红杜鹃花,踏上三阶冰冷如霜的台阶,跨入了无尘居。“苏姑娘……春神师父,出事了?”“没有!”苏乔赶忙装笑,“只是难过而已。你们坐……”   她搬了两张镶花圆形木矮凳,要两人坐下。   小刀没坐,没了也没坐,直朝俩人脸望去,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春神稍动动嘴角,像是想笑,却又十分勉强:“小刀儿,我们见了天鹰,心里感到难过,如此而已。”   小刀儿愕然道:“你们不是去采药?”   苏乔摇头道:“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们只有瞒着你,说去采药,对不起!”   没了道:“哪儿的话!见见也好!总是可以确定,也能死了这条心,别为那种人太过伤心。不值得!”   若他知道天鹰就是春神的丈夫,苏乔的爹。他就不会说出这番话。   苏乔只能痛在心里,道:“一时之间较不能适应,久了可能会好些,多谢大和尚关心。”   没了爽朗一笑,为了此事而悲伤,他自是不必太过于担心,谈些别的,别把气氛困在愁云里。   他笑道:“你们也是摸进去的吗?那鬼阵势,害我们摸了不少时间。”   苏乔没心情回昧所谓的趣事,她默然道:“我们闯入雾区,是绿金福带我们去见天鹰的。”   “绿金福?”没了主意又上心头,笑道:“这老头花样也不少,上次为了救君儿,和长白双鬼巴谷打了一战,他却装死,害小刀儿难过了一阵,没想到他竟是天鹰崖武功最高的-   位,真是!耍得我们团团转。”   他又问:“你们这次没被耍吧?”   “没有!”苏乔道:“我们正想进入雾区,他就走了出来,好像要去送贴!”转向春神:“娘……春神师父,您也看见了?”   她差点叫出娘,还好声音小,并未引起小刀儿和没了注意,她并没有意要瞒两人,只是一时想不到好的理由来解释罢了。   春神道:“他是要去送贴,但没有说出要送给何人。”   小刀儿和没了耳朵都直了,相互瞪大眼睛,第一个反应是:糟糕,大势不妙。   苏乔也怔愕道:“出事了?”   小刀儿苦笑点头:“八九不离十。”   苏乔此时也想到金福除了大事,必不可能离开天鹰。他既然走下。事情一定不小。   她急道:“他要送贴给何人?”   没了道:“除了公孙断,就是秋月寒、柳西风,因为这三人和天鹰过从甚密,敌友皆有。”   小刀儿苦笑:“而且目标可能只有一个——对付公孙府。”   苏乔愕然道:“他们不是刚败了下来?”   “公孙府败得更惨,而当时柳西风并未尽全力,若他加入,马上可以凌驾公孙府。”小刀儿道:“如今又失去了你,情势就更不利了。”   没了道:“你想他们会在何时发难?”   “当然愈快愈好!尤其是我们不在的时侯。”   “我们现在不就在此。”   “糟了!”小刀儿如被抽了一鞭,登时转向苏乔及春神,急道:“我得赶回去看看,苏姑娘,麻烦你转告百里神医一声。”   说着和没了就往外奔。   “我跟你们去!”苏乔急忙追出。   “不必了!见了天鹰,你又当如何?”小刀儿声音传过来,人已快没入黑雾中。   苏乔傻了眼,对呀!见了天鹰,又能如何?相见不如不见。她驻了足。   “小刀儿——从左山攀过擎天十八岭,滑下太白山,半天时间可赶到凤翔镇。”   全是插天绝峰,苏乔心想以小刀儿常年在山中活动的身手,该没问题,是以才告诉他捷径。   “知道了……”   “还有!别伤了天鹰。”   远处淡淡传出,“……会小心……”恐怕两人已在十里开外。   半天可赶到?   谁知道秋月寒在如此大的压力下,能否拖过这漫长的半天?   战局十分糟。除了秋月寒和慕容天外,其他的全已差不多快支持不住了。   旋风五骑已躺下两人。李华和萧水东也己受了沉重内伤,纪英早已束手就擒,倒在墙角,金鹰分别转斗湘雨和小溪,逼得两小穷以应付,水鹰也转战幕容白,配合柳西竹,压得慕容白透不过气来。   秋月寒左腰红湿一大片,他知道若再无突破,不但是自己,连整个公孙府都无法再支撑半个更次。   他不得不下狠招。   霎时长剑抖起。身化游龙,宛如一个光点,直罩柳西风左边要害。   柳西风也感到他耍施展绝招,不敢大意,封出一招裂天十三式,惊天动地,如一座气旋铁墙,拦下对方剑势,人已倒翻屋顶。秋月寒冷喝,剑随身走,如影随形又追掠屋顶,再劈三剑,将其逼至屋顶一角,方自举剑于胸,突然暴喝,身剑合一,殒石泄光般射向柳西风胸前要害。惊月春秋斩的无与伦比威力,全使了出来。   柳西风但觉剑气如冷竣冰针直往毛细孔钻,不论自己如何闪躲,似乎都无法全身而退“好功夫!”   冷喝出口,他已准备硬接,双手翻天,突然又划弧合闭于胸,双手食指硬抖出罡气,身如滚筒般旋转起来,直如一支发了电的钻子,猛冲而上。   这招并非柳家所有武学在内,乃是他自创的截心指,看他拿来对付秋月寒的惊月春秋斩,就知道此功之厉害。   江东柳西,渭北秋月寒,胜负之争,就快分晓。   两点强光,两道劲风撞在一块,并没有马上分开,宛或黑暗中小孩挥动星红炷香的红碳,到处闪掠,更像两条金龙在空中拼斗,滔腾乾坤,无所不达。   突地——   秋月寒双足落瓦,左腰简直如小泉般冒着血,脸色苍白,喘息不已,一把剑仍举在中央,剑尖直比柳西风眉心,有点不稳地晃动。   柳西风亦差不了多少,汗流满面,鼻息急促,巳无先前潇洒模样,仔细一看可见着他左胸口被划出一道三寸长伤口,只是已被他用右臂遮住,不容易让秋月寒所发现。   若以高低来分,似乎秋月寒功夫要老道些,因为他是负伤再战,而且也伤了对方不小的剑伤。   若以轻重论,则秋月寒左腰又被其指风扫中,伤口完全暴裂,更形严重了。   “秋月寨,果然非比寻常!”   柳西风似有不信邪,冷笑出口,已再次突袭而上,同一招式,威力仍不减。   秋月寒心知自己已力道不足,但仍再使惊月春秋斩作最后拼斗。   双方快捷身形又再次接触,可以猜出,败阵的恐怕是秋月寒了。   “哈哈……”一阵狂笑   东墙上窜出两道青影,一前一后,前者竟直撞秋月寒和柳西风,那种速度,除了小刀儿以前捕捉雪神貂曾经出现过一次外,实在无人能施展此功夫,快得足以追回逝泄的流星暴裂光束。   三道强光撞在一起,两道倒飞,分别是柳西风和秋月寒。   是谁有这能耐,冲开两位拔尖武林高手?   难道是小刀儿及时赶来?   他可能还在爬那几座插天高峰呢!   人影落定,来者正是公孙飞雾,正高傲轻笑,立于两人中央。   怎会是他?他本是根极秋月寒,巴不得他赶快断气,怎有可能救他?   事实摆在眼前,谁都不得不信。   难道他想亲手杀了秋月寒,所以才动手救人,然后再杀人?   不但他要救秋月寨,公孙断也在救所有公孙府的人。   “公孙府岂是任人宰割的!”   他已掌剑尽出,劈向天鹰崖的人,分明已是在救人。   难道他们父子良心发现,改过向善了?   像他这种连女儿都肯牺牲的人,他会尽释前嫌地改过向善?   这种事,也只有他心里明白。   他们父子俩的出现,委时震住在场所有的人。暂时也收手而伺,等待进一步指示。   秋月寨顿感意外,瞧向飞雾:“是你?”   飞雾竟然对他含笑,本是想装出和蔼笑容,但他那副冰青眼芒,就是让人感觉不出一丝温暖。   金福己对伺公孙断:“你这是干什么?别忘了我们合作规矩。”   公孙断自狂而笑:“合作?谁跟你们合作了?公孙府的人,永远是公孙府的守护者,你们也未免大大胆了,敢打公孙府的主意?”   “公孙断你……”金福怒极,想再动手,但不知怎地,又怨了下来,大概是想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其中还挟了一位敌我关系十分微妙的柳西风,莫要着了人家陷阱才好。   公孙断冷笑:“识相点就此退去,本人就宽宏大量,放了你们一马。”   在屋顶的柳西风已哈哈轻笑,飘身落地。走向公孙断,冷笑道:“公孙断,你变得可真快,是否找到了什么依侍?想当年,你连狗窝都没了!”   公孙断冷笑道:“柳西风,恐怕你今晚是走不了了!”   “凭你?”柳西风鄙夷道:“强迫自己女儿嫁给柳家,为的只是想偷学柳家绝学!怎么?功夫练成了?就不可一世?”   公孙断突然抽动嘴角,这疮疤永远掀不得,谁掀了,他就会找谁报复。   “还有你的宝贝儿子。”柳西风瞄向公孙飞雾,讥笑道:“看他一副疯像,想必是偷学了你女儿以贞操换来的恨天劫?却不知效果如何?管不管用?”   公孙断忍不住了:“柳西风,你敢侮辱公孙世家的人?我劈了你——”   狂吼一声,他已罩了上去。   “爹!我来替姐姐报仇!”   飞雾狂吼,如一头飞豹扑向柳西风。而动作竟也像飞豹,张牙例嘴,拳爪如勾。   公孙断闻言,已闪至一边,他相信飞雾的武功,就是十个柳西风也不足死。   他一闪,飞雾已扑近,掌爪准确地抓向对方双肩要害。   柳西风但觉他速度是快了些,但这全不顾空门的打法,他倒十分轻视,身不动,脚不移,一只右掌自大地贯向飞雾肚皮。心想这手不戮穿他的肚肠,也非得叫他吐血倒地不可。   他全然不避飞雾双爪,他认定在爪未到达肩头之际,就能够截中对方肚子,让他散去功力,这双爪也就无啥管用了……   这种打法,不禁让全场的人都替飞雾担心,这些人还包括柳西竹和十三剑,因为他们也认为飞雾只是去送死,基于同是人类的感受,他们有点同情地担心。   秋月寒暗叫一声飞雾,想出手相救。已是来不及,对方至少离他五丈远。   蓦然——   在众目睽暌之下,眼看着柳西风掌指截中飞雾肚皮。发出那沉闷地噗声,就可感觉那劲道猛烈。   飞雾竟然没怎么样?   眼看着他双爪撕向柳西风肩头,真如豹爪,利而霸道。   柳西风但觉一击无效,已知要糟,凭他武林数一数二高手,自该能够应付此种局面,至少不会到达任人摆布的局面。   然而他却真的任人摆布,心念刚起,利爪已搭上肩头。   爪深扣,人后翻,两片肉已被撕起。   一声“啊”地惨叫,震惊全场。   不过这叫声不是柳西风所发,而是众人太过于惊骇,禁不住而叫出之声音。   柳西风为一派尊师,自是不能如此轻浮,虽没喊出,但肩肉被撕,痛得他脸色铁青,立足不稳。   飞雾一招得手,哈哈狂笑,竟然将血淋琳肉片往嘴中送,咀嚼有声。   众人见着这活生生的吃人魔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骇然地退避而去。   柳西风冷汗直流,迸出牙缝,道:“五毒阴勾爪……你练成了恨天劫最后一层功夫。   飞雾狂笑不己:“你的肉太老了,不好吃!”他吐出满嘴烂肉,形态骇人已极。   公孙断冷笑不已:“柳西风,你认命吧!不但是恨天劫,而且是金刚不坏!哈哈……”   柳西风老脸再变,突然腾身截指罩向飞雾,滚转的身形,扫起劲风刮人脸痛,他用的正是那招绝学截心指。   飞雾不闪不避,挺着胸脯,等着对手截指心窝。以表现自己不俗的武功。   柳西风身至指截,厉指全然截中飞雾心窝,并将他撞退两步。   飞雾亦觉胸口沉闷,心窝疼痛,毕竟此乃柳西风毕生功力所发之劲道,非比寻常,疼痛之余,不禁老羞成怒,马上吼叫。   “柳西风,你死来!”   右手往胸口一切,硬生生地打断柳西风右手腕,痛得他在地上打滚。   柳西竹已悲怆地冲上来,凄叫:“爹!您不能倒下啊——”   没想到,三天前耍得天鹰喘得大气的柳西风,如今也应了弱肉强食的验,被人打得在地上扭滚,如失了疯的过街狗。   “柳西竹,你也一样!敢侮辱我姐姐?不是你,大姐也不会死!”   飞雾双掌再扬,直往西竹罩去。   公孙断大笑:“对!杀!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杀呵……”   他竟然也有点疯狂地扑向柳西府徙众,见人就劈,就砍,大肆发泄情绪。   柳西竹当然不是公孙飞雾敌手,一掌被打得老远,他不得不装死,以使飞雾改变目标,然后才爬向他爹,将他抱紧。   “爹……您振作点……”   柳西风脸色已发青紫,身形抽搐着:“竹儿……快走……五毒爪……无人能解……爹对……不起……你……你要……退出……武林……”   “爹……您会好起来的……”   柳西竹按紧他爹,眼睁睁地看他不甘心地断了气,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江东柳西绝从此在江湖中除名,他死时眼不瞑目。   柳西竹踉跄地抱起他爹,口角不停吐出红血,茫茫人群,他却不知该往何处走,谁又想得到,不可一世的柳西府,如今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走了,从大门走向白静静粗石道,石道有多长,他就走多远。   公孙府众人,不禁发出长叹,好好一个家,何苦弄成这个样子?   绿金福围向公孙飞雾,缠战半响,实在对他这种不怕刀枪的护身罡气,一点办法都没有,心想再战下去,非得伤残不可。   “撤——”   一声令下,天鹰崖众人马上反掠城墙,逃之夭夭。   只剩下几位柳西十三剑和手下,在当猴子般被飞雾耍。   公孙断在旁看得哈哈大笑,这可是他五十余年来最风光的时刻。   秋月寒不忍,走了上来,道:“飞雾,你就饶了他们吧!”   “哈哈……”飞雾狂笑:“你想命令我?凭什么?”   “飞雾,放了他们!”公孙断喝道。   “哦……放就放!”   飞雾自大地抽身,掠回他爹身边,狂傲直笑:“这不是放了人吧?”   他和公孙断对目,两人又转视秋月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此种目无尊长的鄙视,连慕容天都看不过去,正想出言教训,却被秋月寒阻止。他道:   “慕容兄,若非我二弟赶来,恐怕公孙府已亡,他们有这个权力。”   他所说的权力乃是奚落人家之权力。   慕容天苦笑:“我只是看不惯!”   “我二弟是偏激了些……没关系的!”   秋月寒淡然一笑,并不对方才那种事感到难以恐受。他转向湘雨和小溪,“你们两人快去照顾受伤的人。”   湘雨深情道:“爹……您……”她想说,为何要受飞雾他们的侮辱,但被秋月寒制止。   “你快去!”秋月寒道:“这里没你的事了,爹自有主张!”   湘雨和小溪无奈地离去,临走时还瞪了飞雾父子一眼,方自走向倚在墙角的李华、萧水东等受伤的人。   公孙断和飞雾仍在狂笑,不时走上走下,以享受那种唯我独尊之气息,是以对慕容天的对话并没听清楚,否则必又扬武挑衅。   笑够了,公孙断才转向秋月寒,他冷道:“你该知道羞耻!连公孙府都护不了!”   秋月寒道:“多谢二弟和飞雾及时赶来,得以挽救公孙府一场浩劫。”   飞雾冷笑道:“秋月寒。既然你护不了公孙府,就把权交出来吧!省得公孙世家蒙羞。”   他单刀直人,却也省去公孙断不少口舌。   秋用寒叹道:“你们觉得这职权很重要吗?”   “废话!”飞雾叫道:“谁都想做龙头,你不也做得很过瘾,很舒服?”   “我一点也不过瘾,也不舒服!”   “那你何须硬抓着不肯放!”   秋月寒苦笑道:“你爷爷将担子交在大伯肩上,大伯不得不扛起它。”   飞雾冷笑:“现在你老了,武功也没我行,应当由我接管,你为何还不肯交出职权?”   慕容天见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真不知公孙世家让他职掌以后会变成何种样子?不禁笑在心里。   公孙断冷道:“秋月寒,你也受了伤,实在没能再治理公孙府,你该明白,迟早总是要交手!飞雾正是最佳人选。不是吗?”   二十啷当,一身邪功夫的飞雾,能职掌一切?秋月寒心头苦笑不已,但他却知道事到如今,并非他一人能够左右的了。   功夫恐怕比不上飞雾,也无力再维护公孙府安全,甚而受了伤,一切都已到了最后关头,已尽了全部力量去维护,该交手了吧!   他道:“二弟,你该知道还有公孙小刀儿!”   “放屁!”公孙断冷喝:“他算什么,一个下人也想职掌公孙府?二十年前不行,二十年后也一样不行……”   秋月寒轻叹道:“我辛苦了二十多年,想等待交脱此职,没想到二弟你却千方百计要扛上肩,何苦呢?”   公孙断冷笑:“废话少说,谁知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交不交?”   “若不交呢?”   “由不得你!”公孙断断然地回答。   秋月寒苦笑,望着月亮,竟也朦上一层浓云,冬月更寒:“好吧!我交给你。”   公孙断突然哈哈大笑:“大哥!你早几年说,兄弟俩又何须闹得如此不可收拾?对不起,小弟不该刺伤你的腰!”   他转变的态度,实在叫人难以接受,那声大哥叫得秋月寒感触良多。   “我真的错了吗?”   秋月寒不禁对自己以前所作所为,起了疑虑,手足之情,何等珍贵?让给他,不就保有手足情了?   慕容天却沉声道:“公孙世兄,你要长思量,此事万万错不得。”   他说得很小声,但已足够唤醒秋月寒,也肯定了他二十年来所决定并没错。   公孙世家交于公孙断手中,或许其的将遭遇万劫不复之殃,但这只是或许,除了此,又还有何种原因让秋月寒不惜舍弃兄弟之情,而硬自接管公孙府呢?   除了他,恐怕无人知道原因。   秋月寒向慕容天报以感激眼神。现在这种局面,他又能说什么?   他摸着左腰殷湿一片,淡然笑道:“二弟,伤都伤了,久了就会复原,希望你能从此通达起来。”   公孙断笑道:“一定!一定,其实我也不愿如此,但大哥一直不愿让位给飞雾,小弟性子急不些,才会如此,从此小弟一定改过,还请大哥见谅。”   秋月寒感伤道:“大哥也有错,对飞云之事,一直耿耿于胸。”   飞雾冷道:“既然你……大伯对此事耿耿于怀。早就该让位。以弥补过失,也不必演变到此种局面!”   秋月寒不想再谈此事,他道:“给我几天时间如何?”   公孙断愕然道:“你不马上交出来?”   “二弟……此事太过突然,而且公孙府也伤兵累累,何不等上几天,由我招集全国分舵,再宣布此事!”   “你要多久?”   “最少七天。”   公孙断断然点头:“好,就给你七天时间,届时你可要实践诺言!”   秋用寒道:“只要七天之内都无任何变化,我一定将职权交出。”   公孙断听得哈哈大笑,他素知秋月寒一言九鼎,就像打了包票,铁铸的字,砸都砸不掉。   飞雾也在笑,他的笑充满自大和庆幸,庆幸秋月寒做此明智之决定。   慕容天父子不禁暗自长叹,公孙府可能就此被毁了。但此是公孙府私事,空自叹息,也不便干涉。   “有什么事?有我和飞雾在,还有什么事?”公孙断笑道:“赶明夭我就去收拾天鹰,看谁还敢惹公孙世家?”   他所想的,一切都如此顺利,宝座更是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地就可取得。       第二十五章 五毒勾瑰手     飞雾跃跃欲试:“爹,我也去。”   “不行!”公孙断道:“你留在家里,不久就要接管公孙府,很多事要学习。”   飞雾有点扫兴,打得并不怎么过痕。   公孙断道:“急什么,差那么几天?将来你接掌公孙府后,有的是机会!”   他已想到,将来如何使各大门派臣服,自是免不了要战斗。   飞雾不敢违抗他爹,只好不甘心地点头:“好嘛,就只留几天。”   秋月寒突然问道:“二弟,可是你以镖信通知我们?”   公孙断道:“当然!我怎忍心看到敌人骑到我们头上来!”   “多谢二弟!”   “何必如此?我也是公孙府一员,自有责任维护公孙府的安全。”   公孙断笑得很开心,此项计划又成功了。   原来他本是想将公孙府一网打尽,但突然想到,将来飞雾仍要接管公孙府,总不能叫他接个烂摊子,而且飞雾功夫又已练成,几乎可说天下无敌。又何必借别人之手?是以就来这么一下子——救公孙府,如此一来,还可留一份人情在府中,果然秋月寒却因此让了位,他可要大呼过瘾了。   伤患与尸体都处理完毕,湘雨和小溪方自回来。   秋月寒道:“夜已相当深,二弟不妨回府休息吧!”   公孙断道:“我得赶向天鹰徒众,揪住他们,以便找出天鹰下落!我先走一步!”   说着他交代飞雾不得乱跑,务必等他回来,然后已翻墙而去。   精神特别高兴,连翻墙都有许多花招,点跳、纵掠、翻,样样都来。   飞雾也跟着离去。   慕容天此时才感概道:“公孙世兄,你此举大大不妥。”   秋月寒苦笑道:“若不如此,恐怕无法过关,唉!只有尽人事以待天命了。”   慕容天道:“世兄难道就此罢手?可有何对策?”   秋月寒叹道:“如今只有找到公孙小刀儿,看他是否能击败飞雾,否则谁也没办法挽回此局面了。”   慕容天也知道秋月寒确实已尽了力,如今只有替老友感慨,又能说什么?   秋月寒转向湘雨,沉重道:“雨儿。明早就出去找小刀儿,务必在十天内找到他,否则爹也做不了主,知道吗?”   湘雨何尝不想见小刀儿,只是找不到人,如今公孙府一团糟,听到此消息,也是愁容满面:“小刀儿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不来呢?”   她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出发,去找人。   夜已深,人已归,事却仍留心头。   小刀儿当其能制得了金刚不坏之身的飞雾?   纵使他飞刀百发百中,但也要穿进肉体才能伤人,光射石头人,再准也是无效。   若是他失败,公孙府又将变成何种局面?   小刀儿和没了和尚仍在翻山越岭,照苏乔所说,翻过十八岭,半天时间就可抵达公孙府。   他们三更出发,再快也要清晨才会赶到。   黑暗已被扫去,一片黑漆的东方,己被红娟勾出山与天。   鸡在叫。   叫声十分难听,像被绑住喉咙的病鸡在大喘气,也像吃了五十岁奶嘴的老娃娃在啼,怪味十足。   这声音就是没了和尚的杰作,赶下半天,终于到来,高兴之余,就来这么一下子,像在报佳音。   ——葫芦的嘴,和奶嘴也相差无几,都是用来含在嘴里。   鸡声起——   两人天马行空,直窜公孙府。窜得急,因为昨夜血腥味仍扑鼻。   “老爷——你们如何了?”小刀儿着急直叫。   两人直掠西院最高褛。   “是小刀儿?”   秋月寒一夜没睡,闻声已启窗探头。   两道人影已如风吹丝带般,挺拔而起,从容地掠上三楼书房。   脚一落地,小刀儿已发现秋月寒腰际一片白纱仍有血迹渗出。   “老爷,您受伤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秋月寒一阵激动,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里边坐,外边露气重!”   小刀儿跟他进房,仍担心道:“您的伤……”   “没关系!只伤了皮肉而已。”   没了道:“结束了?”   “是结束,也是开始!”   秋月寒回答得十分玄,两人听不懂。   他道:“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但对小刀儿来说,却是刚刚开始。”   接着他将昨夜战况说了一遍。   最令小刀儿和没了惊愕的有两件事,一是柳西风的死,一是公孙飞雾如此高超的身手。   没了啜口酒,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公孙断也会良心发现?”   秋月寒道:“他乃是有目的而来。”   没了问:“为了公孙府?”   秋月寒叹道:“我已答应,在七天后交出职权。”   “不可以!”没了断然反对:“怎么可以将公孙府交给那种狂人,疯子。”   “我己经尽了力……”秋月寒感伤地瞧向小刀儿,似乎又老了许多。   小刀儿急道:“老爷,只要您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秋月寒淡然长叹:“老实说,我宽限七日,最主要就是等你回来,希望你能击败飞雾,事情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没了道:“听说他已练成恨天劫,不但混身是毒,而且刀枪不入?”   “没错。”   没了无奈地望向小刀儿,似乎也觉得此事不怎么好办。   小刀儿沉声道:“我总得试试。”   “好!我也陪你!硬的不行,来花的!”   没了最少已想了十几种奇怪的方法,如死缠活拖,将他累倒,泼油点火,烧不死,也会烧他个精光。   “他在哪里?”小刀儿问。   “东院。”   “我去找他!”   “你小心些,不要太勉强!”   小刀儿和没了马不停蹄又掠往东院。   他俩闯入府中,并非没惊动人,只是他俩上了秋月寒书房,连湘雨也不敢唐突追入。现在见两人又掠出来,登时鱼贯追了过去。   秋月寒也想知道战果如何,披上青黯花长袍,慢步走往东院。   他们都已被惊动,飞雾更不在话下,此时的他,俨然以公孙府主人自居,一有动静,当然要看个究竟。   他很快地掠出东院,掠向屋顶。   小刀儿也很快地追了过去,正巧碰在东西院墙头。   飞雾乍见小刀儿,已然哈哈大笑:“原来是你?我找得你好苦啊!”   腾身掠掌,就往小刀儿劈了过去。   小刀儿存心试试他有多高功夫,硬是封掌以对。   啪地巨响,两人已撞上,小刀儿却呃然倒撞而出,直如被踢出的皮球,飞得好高,还好他有准备,凌空打了七转,方自停落内院天井,苦笑不已。   没了也追落地面,急问:“如何?”   小刀儿道:“手麻麻地,他功夫相当高。”   飞雾巳狂笑不已:“公孙小刀儿!今天你逃不掉了!”   话声一落,人又往小刀儿扑,如狼如豹,只管攻击。不顾身躯。   没了叫道:“飞刀看看!”   小刀儿立时拔高身形,面向不变地盯着飞雾,身躯却退掠后边屋顶。   飞雾身形本已下降,竟然如腾龙般张牙舞爪地又凌空扑向小刀儿,其势更猛狠。   小刀儿喝声一出,再次扑上,即将接触之际,寒光一闪,飞刀已出,人也直撞而上。   飞刀一闪即没,飞雾却闷哼一声,扑势稍顿,威力大失。   小刀儿见机不可失,双掌一推,啪然一响,硬将他给击退丈余远,众人引起一阵欢呼,小刀儿第二回合扳回了劣势,报了刚才一掌之仇。   没了不停叫好:“好!好,飞刀有效……”   话还没说完,他才发现飞雾胸口那把飞刀。只是意思地插在衣衫,效果并不理想,也不敢再叫太大声,细声道了一句:“插上了,就算有效!”   事实上这把飞刀己剌破飞雾肌肤,虽只是一点轻伤,但却使飞雾自信刀枪不入的身躯起了怀疑,所以在乍痛之下,会不知所措。   由于小刀儿的飞刀速度太快,相对的力道也足,纵使刀枪不入,也有个极限,若绑上百斤炸药,威力自非人体功力所能抵抗,依然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是以飞刀能轻微地划伤飞雾肌肤。   不过这种轻伤,就算射上一百刀,一千刀。可能也射不死人。   飞雾怒吼非常,拔下飞刀,狂骂:“公孙小刀儿,我要你的命——”   十指如勾,泛出碧绿,柳西风就是死在他这种五毒阴勾爪,他扑向小刀儿,但已非方才全是攻而不守,如今也退了左手,以守中宫。   没了急叫:“小刀儿,他的掌有毒!硬接不得!”   小刀儿得到他的警告,干脆不接了,反身就跑。直如小孩在玩追逐游戏。   没了大叫过瘾:“对!就是要这样子,以你轻功之长。弥补掌劲不足!累也要把他累倒!”   说话之间,他还不停地丢石头,趁机砸向飞雾,揩点油也好。   飞雾数击不中,气得哇哇大叫:“公孙小刀儿,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到处躲藏,又算什么好汉?”   没了趁此又赏了他一颗,直中眉心,自己也笑起来:“你到处吃我石头,又算什么好汉?”   此话引起众人发笑。   飞雾气极又怒,干脆找没了下手,吼道:“我先宰了你!”   没了登时叫惨,甩头就跑,急叫:“小刀儿快射飞刀!快攻他背部。”   小刀儿真快捷,飞刀直截对方背心命门要穴,心中虽知无法伤到对方,但命门穴被点中,多多少少会迟滞一下内劲,也可暂时阻止飞雾快速身躯,然后再偷袭他背面。   果然事如小刀儿所料,飞雾中刀,身形为之一滞,顿觉小刀儿已袭至,狂吼一声,倒转身形,十爪已抓向小刀儿双掌,存心扯断它。   小刀儿乍惊,登时快速地翻出两把飞刀,刺向其掌心,人也借他推力往后倒掠,惊险地避开此招。   爪不及刀长,飞雾两爪自然落空,怒意更炽,龇目咧牙,雄臂猛抽,人立而起,不再乱扑,掌劲带前,一个欺身,化作无数掌影,啸风大作,裂天十三掌高超掌法巳涌向小刀儿全身,存心一掌劈扁他。   他既己使出正统功夫,而内力又如此之丰沛,实让小刀儿感到十分棘手,想举掌去封,都觉得困难非常,登时又以走为上策,拔身而起,企图再掠过飞雾,逃向另一厢房屋顶。   飞雾却已料准他会如此行动,突然残忍一笑,直劈前的掌劲已拖向空中,来个涌泉托天,罡风丝丝响裂,刺耳己极。气漩已完全裹住小刀儿,就算无法伤人,也会把他拧得头昏眼花。   小刀儿苦笑不已,对方来势太快,自己已陷入旋涡之中,想逃,实在不容易,只得硬逼功力于全身,准备强行接下对方掌势,一个扭身,已翻双掌,来个掌对掌。   没了见状,大叫妈的,也管不了那么多,腾身而起,起往飞雾背面袭去,手中葫芦也当暗器砸了过去。   谁知飞雾却有意让没了击背,借此劲道将身体推前,更加快速地击向小刀儿。如此一来,等于多了没了的帮忙,吃亏的可就是小刀儿了。   只见三人同时撞在一堆,啪然巨响,小刀儿闷哼,倒射厢房,轰地撞破窗门,直往屋内摔。   没了双掌如拍在石头上,反劲震得他两手发麻,疼痛不已,身形为之一顿,落在地面。   飞雾狂笑,不理没了,狂抖双掌,筋斗又起,电也似地射向厢房,直追到底。   只见他身形一没入厢房中,屋顶已拉出小刀儿,红色琉璃瓦片哔啦啦掉得满处。他不敢停留,又往另一处屋顶窜,一直不愿窜回地面,是怕飞雾掌势过于毒辣,可能伤了他人。   飞雾也不落后,急窜屋顶而出,两人天马行空般,飞掠众人头顶,真以为他两能腾云驾雾,驭气飞行。   突然一道白光直射小刀儿,那是秋月寒赶至,将手中长剑抛出,以援助他,以免他双手空空又要对付飞雾毒掌。   小刀儿接过长剑,这下有了货,再也不担心飞雾双掌,登时凌空一个倒翻,正面向天空,如睡姿般长剑直贯飞雾胸口,这招倒有些像秋月寒的惊月春秋斩,小刀儿虽没练过,但以速度来弥补技巧,竟也能发出异曲同工之妙。   飞雾本就托大,根本不将对方放在眼里,是以皆攻多守少,没想到小刀儿会反攻,一时也手忙忉乱,乱劈一阵,虽是乱劈,掌劲更足,倒也封去小刀儿不少剑势,然他却己被逼退了,长窜屋顶。   小刀儿一招得手,并没有再反攻,他所用策略,乃在消耗飞雾体力,以长补短。   飞雾虽能护住体肤而刀枪不入,但衣衫可就不能全顾了,尤其小刀儿自幼扑杀习惯,其技巧何等高超,一个对照,长剑已划下他胸前一大片衣衫,露出结实胸脯,怒得他哇哇大叫。   其实小刀儿纯粹是专为划衣服而划出剑势,因为他想与其没把握地剌伤飞雾,倒不如激怒他,以便有机可乘,否则衣服不会落下如此一大片。   飞雾獠牙狂吼,撕下上衣,甩往地面,突然拔空三丈余,一手猛挥,远处突有黑鸠鸟被吸至手中,猛张牙就咬向鸟头。咔地头已断,嚼咀有声,吃得津津有味,然后又吸食血液,再啃食其肉。   众人没见过,登时傻眼而想呕。   不到几口,飞雾已活食殆尽,疯狂直笑,精力竟然更充沛,实是不可思议。   “擒血化元阳?”没了惊叫,复又苦笑:“小刀儿,你累不倒他了,只要鲜血一下肚,他永远有使不完的力道!”   擒血化元阳乃邪功中的特别手法,利用血液之精元,转吸收成自身元阳,如此便有真力来源,自可累不倒。   飞雾狂喝,举掌又往小刀儿罩去,其势更加强烈,让人避无可避。   小刀儿咬紧牙关,横剑扫出,准备封去对方部分掌劲而撤身掠返。   岂知飞雾十指硬如铁钩,执向长剑,硬生生将剑折断,复扔小刀儿右胸,逼得他往左闪,就在这一刹那,飞雾右掌已快捷无比抓向小刀儿左肩。小刀儿暗道不妙,飞刀直射他肩井穴,希望能阻住他攻势,自身也往下沉,以期躲过此爪。   然而肩井虽中。只能封住右手劲道,左手仍在,爪一探,一收,已然将小刀儿左臂抓出三道血沟,疼痒麻辣。   小刀儿闷呃,已掉往地面,右手抓紧左臂,身形已没方才灵活。   “小刀儿——”   许多人都已担心叫起来,湘雨和没了已扑身而上,想看看他伤势如何。   然而小刀儿已知身中巨毒,如不速战速决,后果可能无法想象,身形一错地面,反身又拔高,冷喝:“公孙飞雾!来吧!”   他反掠左屋,朝着飞雾就是两把飞刀,逼得飞雾手忙一乱。   大喝出口,飞雾又扑向目标,出手更狠。   小刀儿不再迎敌,到处窜掠,一有机会试射飞刀。   如此一来,远距离的攻击,而且飞刀每每中的,不到五分钟,飞雾至少中了三十余把飞刀,气得他乱砸乱打,屋瓦、庭树都遭了殃。   没了知道小刀儿身上有几把飞刀,落如纸片的飞刀,一手抓满把,五六十支,也不觉得重,何况他又不时利用机会扯回射发过的飞刀,也可谓用之不竭。   为今之计,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希望以无数的飞刀,射穿飞雾无数的小伤口,让它变成大伤。   方法很笨,却不失为方法。尤其小刀儿经过长期可力训练,花了四五年时间去找寻雪神貂,凭的就是一股坚韧耐心、耐力。如今他已将飞雾当成野兽,猎物,无比韧性也展开,不停地射飞刀。   小伤果然造成大伤,飞雾虽然及时想到,将小刀儿射出的飞刀扣在手中,但无尽的飞刀仍不断,使得他上身出现斑斑点点腥红伤口,血丝也慢慢流出,纵使他吃再多的禽兽血液,也补不尽往外流的浓血。   他已开始喘息而停顿下来,怒目直瞪小刀儿,现在只能挥手去挡飞刀,但往往都落空。   小刀儿左臂却已变成紫黑,虽然封了穴道,仍有往心脉漫延之趋向,他却仍装出不在乎神情,专注对付敌手。   飞雾至少挨了三百刀以上,鲜血仍不断流出。   他骂道:“公孙小刀儿,你这算什么?有胆过来放手一打!”   小刀儿冷笑:“你行吗?再不治,保证你一个时辰之后,失血而亡。”   “你更早!中了我的毒爪,不必几分钟,就得七窍流血!世上没有解药!”   小刀儿冷笑:“真的吗?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没有解药的毒药是骗人的!只是你未找出它的解救方法而已,比如说雪神丹在我身上,随时我都可以解去你的毒!”   飞雾闻言,呲牙大叫,却又不得不相信小刀儿的话,因为他看起来一点中毒的迹象也没有,虽然左手臂紫黑,大不了砍掉,总要不了他的命,何况还有雪神丹在他手中?反观自己流血不断,若再用劲,将流得更快,自己却因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而自大,连最起码的金创粉也没带在身上,否则小小伤口,止血是相当容易。   没了不让他多想,狡黠笑道:“飞雾大侠,刚才你很威风,逼得我团团转,现在换我来陪你玩两招,意思意思!”   他已出掌攻向飞雾,少林武学,自非同小可,而没了又不敢轻敌,掌劲自是全力以发。   飞雾冷笑,他仍不认输,一掌就将没了给逼退,但自身血液像挤了压力,瞬间流得更急,实在不宜再运功,以加速鲜血流失。   “没关系!一掌不行,再来第二掌!”   没了耍把戏地又攻出掌势。   飞雾没再迎掌,掠身而退,狠狠地瞪向小刀儿及秋月寒,怒道:“我会再回来的!”   说完他已掠向靠墙一棵古松,再一个顿足,己消逝墙头。   此时小刀儿方自嘘口气,跌坐于地,精神显得十分颓弱。   “小刀儿……”湘雨急切地奔前:“你伤得如何?”   小刀儿淡然一笑,道:“恐怕要费一番手脚!不过……不碍事!”   众人已围上来。没了急忙拉开他手臂,紫黑一片,伤口不断溢出腥臭黑血。   他急道:“阴勾爪之毒,恐怕除了雪神丹那种妙药,无法解了……”   秋月寒关心道:“小刀儿,刚才我已交代你,不要冒险,如今……”   小刀儿沉重一笑,道:“老爷……不如此……恐怕赶不走他……”   “可是你……你的伤……”   小刀儿淡然道:“也许没那么严重,我还懂得一些偏方,若治不住了,还有百里神医!   老爷你们不必过于担心。”   没了急道:“偏方是何药味?告诉我,我去抓!”   “我也不知道名称……”小刀儿勉强抓起左手,立时泛刺椎心之痛:“给我一把匕首……”   众人脸色微变,以为他要砍断左手。   湘雨急切道:“小刀儿,你不能……”   小刀儿冷汗已流,仍笑道:“我只是放些毒血,不碍事。”   慕容天已拿出匕首,交予小刀儿,敬重而欣佩道:“小兄弟!你的韧性,老夫佩服不已。”   小刀儿只是笑了笑,因为他实在说不出客套话来,接过匕首,已对准伤口,挖梨肉般刮掉烂肉,这种利刀切嫩肉滋味,连秋月寒。慕容天这种武林前辈,看得都心惊肉跳,头皮发麻,湘雨早已掩面而泣。   没了则不断喘大气,小心翼翼地帮忙小刀儿,每刮一刀,他的眼皮就跳眨一次。   小刀儿不但挖伤口,还挑开腕脉血管,以将整只手臂乌血给放出来。   “酒……”   他轻轻呻吟,没了赶忙倒出葫芦中火烈白干,浇向伤口,哧哧之声像蚕虫在啃食桑叶,啃食人肉。   直到血酒混合液转为淡红,小刀儿才歇手,道:“随便解毒散……都可以……”   登时有数人掏出小瓶,递了过去,他们都希望小刀儿能用自已的药,甚至于能治好他的毒伤。   小刀儿一瓶瓶地嗅,结果选了慕容白那青花玉瓶的解毒粉。   慕容白笑道:“这是峨眉静明师太送予的青灵回阳散。”   此药虽不能解百毒,但已属极品,小刀儿将白色粉末敷在伤口,立时一阵清凉,神情也为之一振。   他笑道:“多谢……你是慕容公子吧?伤口舒服多了!”   慕容白欣喜道:“叫我慕容白就可以了!”   两人相视而笑,大有英雄重英雄之态。   没了道:“回阳散虽管用,但也解不尽阴勾爪之毒,药力可能只有三天时间,你该做个打算。”   小刀儿看手臂已凝血痂,知道暂时不会恶化,方自站起。   他道:“暂时不碍事,我得赶快去寻药,三天之内就得解决,否则只有请神医帮忙了。”   没了道:“说不定神医近两天就会赶来,我先陪你去找药。”   湘雨急道:“我也去……”   秋月寒立时阻止:“湘雨,小刀儿要去的地方,恐怕十份危险,你去了会碍事,别让小刀儿感到困扰。”   小刀儿不便拒绝,只有淡然笑着。   湘雨在如此多人面前,也不敢太放肆,感伤而含情地注视小刀儿:“你自己要保重。”   小刀儿含笑点头,复转身向秋月,道:“天鹰崖可能暂时不会来犯,不管如何,最迟三日我一定回来。”   秋月寒道:“快去快回,自己为重,别误了伤势。”   小刀儿和没了已离开公孙府,从昨夜到现在,以至于将来这三天,他俩都没机会休息。   事情一波一波地来,秋月寒有种不负重荷之感觉,还好,他已知晓飞雾的邪功,仍是有少许办法去克胜。   他们正想散去之际,蓦然——   “阿弥陀佛——”   一阵佛号,七条人影己飞掠高墙,少林七二生连袂抵此,准是为小刀儿事情而来。   秋月寒心头微惊,迎上前去,含笑道:“不知元和大师光临寒舍,所为何来?”   元和沉声道:“旧事重提,公孙大侠可有见到公孙小刀?”   秋月知道若说没见过,是瞒不了人家,反而落个巧言之徒,他道:“来过,但走了。”   元和目光微缩,似想猜出秋月寒所言真伪,终于他相信了:“贫僧来晚了。”   元悟道:“他可是和本派没了师叔在一起?”   上次被没了骗至关外一事,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问明原委,是想请无心掌门颁下降魔令,以免见面又奈何不了没了师叔。   秋月寒却回答:“是否在一起,老夫没见到,不敢回答。”   元和知道问不出所以然,转问别的:“公孙小刀走了多久?朝何方向行去?”   秋月寒道:“他走了约半小时,朝北方向。”   他竟然说出正确方向,众人都感意外。   元和施佛礼,道:“多谢公孙大侠指点,贫僧告辞了!”   话声一落,七条人影已往北方掠去。   湘雨急道:“爹,您怎能说出小刀儿的去处?”   秋月寒含笑:“爹自有主张。”转向慕容白:“慕容贤侄,要麻烦你一趟了!”   慕容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道:“白儿,你往东走,引他们愈远愈好!”   原来秋月寒心想七重生必会暗中监视,故意再派慕容白引岔他们,如此虚实互用,将能扰乱对方追踪。   慕容白为之心喜,能为小刀儿分担点忧劳,他在所不辞。“放心!我一定引得他们远远的!”   他已飞掠东边,自信地离开公孙府。   秋月寒长叹不已:“唉!小刀儿自幼开始,就没一天过着安宁的日子。”   慕容天道:“困厄使人成长,他终将非池中之物。”   “希望如此!否则上苍就太对不起他了。”   秋月寒伥然而笑,已引导众人散去。   水晶宫一堆人,一堆斗败而垂头,快要丧气的人。   天鹰的脸也是皱皱地、沉沉地,眼珠、鼻子、嘴巴,好像也堆在一起,同是一股冷酸味。金福和五鹰可以为战败而闷闷不乐,天鹰听到柳西风死了,不再受他控制,该高兴才对,怎么又难过了?   原来柳西风在他身上下的毒还没除去,现在柳西风死了,他的毒要找谁解。   这种事关生死之事,要他不难过都不行。   有卫士走入宫内,拱手道:“禀天鹰,公孙断求见。”   “公孙断?”   众人愕然,他来干什么?是不是和他那个疯儿子闹到这里来了?   天鹰索性是豁开了:“带他进来!”   卫士离去,不到几分钟,公孙断笑声已响起,狂妄而自大的身形已跨入宫门。“哈哈……诸位!好久不见了!”   金福皱皱眉头:“你一人来?”   “一个人就够了,要是等我儿子来,你们恐怕应付不了!”公孙断己大方地坐在左边太师椅,狂妄而笑。   众人但闻只有一名公孙断,心情为之一松,金福更放心多了。   金福冷道:“你来干什么?”   公孙断摆摆手,戏谑道:“客气点!对你有好处!我来接管天鹰崖的!”   “放肆!”金福冷喝道:“这可不是公孙府,你给我放明白点。”   公孙断瞪向他,冷笑不已,道:“有天鹰在,你这个小奴才哪有说话的份?”   天鹰不由得病脸一阵青白,怒道:“公孙断,你好狂傲!小心我撕了你。”   “哈哈……”公孙断又是一阵狂笑:“高高在上的天鹰,也未必见得多管用。”   “你……”天鹰正想叫金福拿下他。   金福已怒喝,长剑划出七朵剑花,分别刺向公孙断胸前七处要害。   公孙断哈哈大笑,登时翻过椅子,迅速甩向金福,人已飘向左侧水晶柱,双足蹬向水晶柱,电射天鹰而去。   金福震碎椅子,突见他攻向天鹰,马上使飞直追,长剑已砍向其后脚。若他不躲,非掉腿不可。   公孙断哈哈大笑,劈出掌劲封向长剑,连续三个筋斗避开剑势,落在天鹰身前七尺处。   他狡黠笑道:“来呀!叫金福杀了我呀!如果你不想解毒的话!”   天鹰闻言,脸色大变,立时喝住金福:“别伤了他!”   金福愕然收手,翻身掠在天鹰左侧,十分不解。   公孙断却笑得更刮人骨头,五鹰已有几名快忍受不住,却又碍于教规森严,不敢动手。   “天鹰阁下!你是否中了柳西风的养魂引?而受制于他?”   此语一出,全场变色。   天鹰吼道:“你胡说!”   “我没胡说!我还知道,这次攻打公孙府计划,全部出自柳西风主意。”   金福吼道:“公孙断,你再信口开河,休怪我剑下无情!”   公孙断冷笑道:“事实就是事实,天鹰,你若想活命的话,最好承认此事!”   天鹰冷汗直流。   公孙断更形得意,道:“我还知道,你就是二十的前的武林公敌,神鹰董仟!”   此语更是惊人,金福和天鹰己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   真不知公孙断为何在一夜之间全部知道这些秘密?   “而且你还是个废人!哈哈……”   “你胡说……胡说……”大庭之下,天鹰竟然哭了起来。   金福这次真的想杀死公孙断,来个死无对证:“公孙断,你死期到了!”   长剑再出,幻出一片金光,如毒蛇利牙噬了过来。   公孙断并不想硬拼,冷笑道:“怎么?想杀我灭口?”人已往后闪去,开始采取游斗。   “天鹰!不必再装了!这对你有好处,至少可以捡回一条命!”天鹰已遭受一次面具被撕,此次倒也不再觉得如此疼痛,也许已习惯了吧。   他突然喝道:“金福住手!”   金福十分不甘心,却不愿违背主人,收剑撤招。悻悻地走向天鹰身侧。   公孙断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对!就要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又道:“既是承认了,就亲口再说一遍!省得你属下疑神疑鬼!”   天鹰抖颤身躯,眼前一阵灰白,晕眩过后,冷漠地转向五鹰:“他说的完全没错,我一无武功。”   五鹰闻言,各自瞪目,惊讶与不信,就如白绢上绣红花,清清楚楚地表露脸容,有的不甘心,有的怨恨,有的失望……许多千奇百怪的念头都涌向心头。   “你们现在可以决定去留!”天鹰冷道。   五鹰再怎么想,也猜不透天鹰会是如此不济的人,都有一种受欺骗之感觉。但还由不得他们决定要留要走,公孙断已哈哈大笑起来。   “天鹰,现在说话的不是你,而是我!”公孙断瞪向天鹰,鄙视两眼,复转向五鹰,冷道:“你们五个反正也是黑到底,若离开了夭鹰崖,保证被天下群雄追得走头无路,本人就收留你们!”   他又道:“其实谁当上天鹰崖教主,和你们一点影响也没有!你们还是你们!职位仍然在手,若说有变,那是你们新主人的武功是真材实料,保证带着你们征服武林!”   五鹰想想自身处境,竟也觉得公孙断这番话十分有道理,而且顺耳得很。   “公孙教主,属下愿能追随左右!”   五人一齐拱手肃立,表明了立场。   公孙断笑地合不了口,直道好。他道:“本鹰一定不会亏待你们!”转向天鹰和金福:   “你们呢?我看也留下吧!”   金福抽动嘴角,终于叫道:“职位我可以不要,但你必须保证天鹰安全。”   “他已经不能说是天鹰了!该叫他董仟!”公孙断狡笑道:“我保证,只要他不出此宫,一切安全由我负责。”   金福道:“他中了柳西风的毒呢?”   “容易得很!找个时间,我会替他解去。”   “你解得掉?”   “笑话!”公孙断叫道:“我女儿可是柳西家的媳妇,我怎能忘了柳家最毒之养魂引?”   他没说女儿早就替他偷得毒药和解药。   天鹰也知道自己身上之毒一天不除,就一点希望也没有,是以他才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为的就是柳西风那句话:“活着才有机会。”   他问:“我却不知,你如何知道这秘密?”   公孙断大笑不已,他解释:“本来我是想追你们,没想到却追上了柳西竹,反正他已废人一个,我就故意去安慰他,总是女婿一个,他当然不接受,但却敢怒不敢言,后来我却发现了柳西风腰间一块破布。”他从口袋摸出旧布块,竟和苏乔以前示予无怨老人的相同,其中绣有老鹰图案。   天鹰立时怔愣住了,没想到上次柳西风闯入他寝宫,还趁机摸走了这块布。   公孙断得意而笑:“我一看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摊开此布,却发现了一封信,内容就是说些你和他的经过!”   他又道:“柳西风之所以会留下信笺,无非是想布最后一步棋,给他儿子柳西竹,若他突然间受你控制,他儿子就会召告天下,说你就是二十年前的神鹰,如此你就有罪受了。”   柳西风心计之深沉,实让天鹰自叹弗如,只可惜他到头来却死于非命,连眼都合不上。   天鹰也更没想到,会因一块破布而泄了底,马上又受公孙断所控制,也许命运就是如此喜欢捉弄人吧!他长叹不已。   公孙断奸黠一笑,道:“事已成定局,你退下去吧!我还要招集所有弟兄,来认我这个新教主!哈哈……”   天鹰在金福扶持下,离开了他常年抚坐的貂皮水晶龙椅,触目望向椅后那只桌大老鹰,已感到它是死的,永远也飞不起来,长叹地往后院行去。   公孙断坐上宝座,哈哈狂笑,随却吩咐五鹰,召集人手,准备晋见新教主。   天鹰崖从此易换主人。   天鹰回到房间,郁闷不乐,金福更是愁眉不展,二十年的基业就这样拱手让人,眼前一片水晶屋,就像会蒸散的雾气所凝结,随时都会飞去。看穿雾层,还是一片白茫茫,茫到心里头,揪都揪不走。   绿君儿已听到消息,赶了来:“爹……你怎么了?”   天鹰抚着她秀发,难得一丝暖意涌向快无知觉的手掌。恢然道:“君儿……你还是回到你娘那里吧。此地不再是爹的家了!”   “爹!你到底在说什么!”   君儿不懂,金福将事情说了一遍,现在连她都觉得周遭一片茫茫。   “不行!我非找公孙断出气不可!”她发了脾气,当真就要找人家算帐。   金福却道:“小姐,老奴都不成了,你何尝是他敌手?何况老爷还须要他解毒……”   君儿止住脚步,禁不住心头悲怅,抽泣起来。但现在谁又能安慰她?都一样沉沦深渊鬼域之中。   “我们一起逃出去!”她说。   金福摇头道:“不成,老爷受禁锢走不了,只有你可以走,去找夫人和二小姐,或许能想出一些方法来!”   君儿稍加考虑,也觉得该如此做才对:“好!我去找娘,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   金福道:“告诉你娘,有位公孙飞雾,已练成恨天劫的武功,以便她有个准备。”   君儿含泪而去。公孙断并没封锁所有人的进出,因为他已相信自己儿子天下无敌,又何必担心任何人的叛变?只要叛变,就宰了他。在没禁制之下,君儿很快走出天鹰崖,往星寒山出发。   天鹰长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苏珊来收拾残局……”   金福含泪道:“老爷……事情终于会过去的!逃过此劫,我们再从头开始!”   天鹰伥然而笑:“还有几个二十年?还有几个从头开始呢?”   金福又能说什么?将一生都交给了主人,却未能完成主人唯一的心愿,他更担心自己年已老迈,没有再从头的机会了。   飞雾身上的小刀伤,只要不大运劲,马上就可凝结。他并没理会伤口,仍是一片干疤红透而黑的血疤罩满全身,像裹了件紧身内衣。   血不再溢,他就有了元气,直往天鹰崖奔来。最近,此处出入人手过多,自有淡淡通路可寻,然而到了雾区,他只有望雾止步了。   他找了许久,就是找不到通路,不禁火气又起,登时大吼,咆哮声震摄山谷,连白雾都似乎被吓着了,而腾翻起来。   “爹——”   声音传至水晶宫,公孙断惊楞不已:“这不是雾儿的声音?”   他急忙传令,派人带飞雾渡过雾区,以便相会。   去接飞雾的是金鹰,他见着飞雾如此模样,先是一愣,但随即拱手道:“是公孙飞雾?”   飞雾没回话,吼道:“我爹在哪里?”   “请跟我来!”   金鹰领着他,已带往水晶宫。   他们渡过雾区不久,已来了数位和尚,见其装束,可能是少林弟子。   也许是飞雾的吼声,将他们引来。   众僧只潜伏地窥探,并没有再进一步之行动,交头接耳一阵,已有两人往回路奔去,只剩两名仍在监视。   他们又为何而来?   公孙断突然见爱儿如此狼狈,第一个让他吃惊的是:“谁能伤得了刀抢不入的飞雾?”   他已急道:“谁伤了你?”   飞雾恨道:“公孙小刀。”   “他恁么伤你?”   “用飞刀!”飞雾厉牙而叫:“他不断使诈!太可恶了!”   “伤得如何?”公孙断赶忙替他验伤,只见都是皮层稍稍受损,十分纳闷:“这伤……   你怎么一次就被射中那么多伤口?”   他本想说伤口算不了什么,但伤得过多,已是相当可观了,是以才改口。   飞雾道:“不只一次,他至少射了三四百次!”   他有点沮丧,对小刀儿的飞刀也感到莫可奈何。   “他妈的!小杂种!”公孙断厉道:“哪天非剁了他不可!”   他问:“人呢?”   “还在公孙府。”   公孙断厉道:“原来秋月寒许下七天诺言,就是等待小刀儿回来!妈的!走!去找他算怅!”   拉着飞雾,就想走。   “爹……”飞雾有些仓惶,毕竟他刚吃过苦头回来,若没想到对策,也许会遭到同样的后果。   公孙断被他一叫,也醒了过来,知道此时飞雾不宜再动手,狠狠道:“一群杂碎!看我如何收拾他们!你将一切说一遍!尤其是和小刀儿的交手。”   飞雾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公孙断骂道:“这小子中了毒爪,还不怕毒?真有点来头?”   飞雾道:“爹。我武功高过他许多,只是他的飞刀碍手碍脚……”   公孙断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阴狡笑了起来:“雾儿,不必担心!下次碰上了,包准他伤不了你!”   飞雾又惊又喜,惊者是觉得真有此方法?喜者又觉得不再担心飞刀了,心中十分矛盾。   “爹,您真有办法?”   公孙断笑道:“当然,大不了制一件缅铁蛟筋甲,再运用你的护身罡气,飞刀还能伤得了你?”   飞雾突然狂笑起来:“公孙小刀,你死定了——”情绪无处发泄,一掌飞劈向左侧太师椅,掌风扫过,支离破碎。   公孙断也狂笑起来。   蓦地,金鹰已急速走进宫,他拱手揖身,道:“禀教主,外围聚集了不少少林和尚。”   公孙断煞住笑声,急问:“来了多少?”   “大约六七名,似会再增多。”   公孙断小想,少林和尚来此是想干什么?他先考虑自己和他们有何过节,但再怎么想,都想不出充份理由,然后才想到小刀儿,以及其他原因。   “难道会是为了他……”公孙断忽然深沉笑道:“你再去探察,来越多人越好,也好一网打尽,省得到处找人。”   金鹰应“是”已退去。   公孙断奸黠直笑,在耍他的阴谋诡计。   他究竟想到了什么?他没说,他只想在短短两三天内养好飞雾的伤,然后兴师问罪,夺得公孙府大权。   君儿很快找到星寒山,她也在雾区摸不着路,而用同样的方法,叫人。几声下去,已有回音。   “是大姊吗?”   君儿来不及多回答,苏乔已赶了过来。两人相见欣喜,直揪着手不放。   苏乔问:“大姊,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好意外!”   想到伤心处,君儿已抽搐起来:“爹已经被人挟持了!”   苏乔掠摆:“谁挟持了他?”   “是公孙断!”君儿忍不住已哭出声音。   “大姊,你别哭,我们找娘商量去。”   苏乔带着她,已往雾区走,不到盏茶功夫,已抵无尘居。       第二十六章 天鹰之劫     春神强压心头悲切,颔首道:“希望还来得及。”她道:“君儿,你将所知道的告诉娘,为何公孙断会挟持你爹?”   君儿道:“公孙断杀了柳西风,然后就闯入水晶宫,爹不会武功,又中了毒,只好任由他摆布。”   “爹还中了毒!”苏乔诧异地问。   “嗯!是柳西风下的!”君儿很快将事情说一遍,但那时,小刀儿和飞雾搏斗之事尚未传至水晶宫,是以她不知情,现在也只字未提。   她还强调金福要她说的:公孙飞雾已练成了恨天劫,连柳西风都死在他手中。   春神脸色吃重:“这就难了……昔年恨天魔只练了八成,就已纵横天下,那时你爹才刚出道……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年轻,就练成此功而刀枪不入……”   苏乔道:“难道世上就没人制得了他?”   春神道:“很难!虽然传说少林易筋经练到十成,也有此火候,在邪不胜正之下,才有办法制住他。”   苏乔突然喜悦道:“也许小刀儿可以!他的飞刀威力十分强劲,而且每个人都有罩门,只要刺破它,就可破除金刚不坏之身。”   春神颔首道:“这也是一种办法,不过听君儿说,小刀儿并没赶去公孙府参加战局,他不知去了何处?”   苏乔道:“我想他还是会留在公孙府,只是他赶去时,已来不及阻拦战局而已。”   君儿道:“可是……小刀儿他……爹曾经找他的麻烦,他会帮忙吗?”   “会的!”苏乔很有把握道:“若他记恨,当时就不会放过爹了!”   她指的是小刀儿夺药,而以飞刀抵住天鹰咽喉一事。   春神道:“小刀儿心地仁慈,该不会见死不救,我并不担心此事,倒是你爹中毒一事,若要公孙断解毒,恐怕十分不容易。”   苏乔灵光一闪,道:“娘,你忘了百里神医还在这里?他一定有办法。”   春神此时才绽出浅浅笑容:“或许可以邀他同行,也好顺便看看你爹的伤。”   君儿道:“可恶的公孙断!娘您该教训教训!他无恶不作,出而反而,十足怒徒一个。”   春神叹道:“娘要是能惩罚人家,早就替你爹报仇了,何须要你妹妹代劳。”   君儿惊愕不已:“娘!你……”   苏乔黯然道:“娘不会武功。”   这怎么可能?名闻天下的天南春神笑,竟然一点武功都不会?难道传言有误?   君儿不信。却又不得不信,十分不习惯的说:“怎么会呢?”   苏乔道:“娘天生就是玄阴脉,练不得武功。”   “但是……传言……”   春神淡然道:“传言该从你奶奶谈起,她才是真的春神,娘只是承了你奶奶的福。”   她解释道:“数十年前,你奶奶以高超的武学。击败了两位魔头,一位是七血神君,另一个就是恨天魔,流言就此传出,但真正见过你奶奶的人并不多。后来娘嫁给了你爹,她也传那套春神夺给你爹,所以你爹才能称雄武林,没想到却因此害了他。活来娘只将功夫传给你妹妹,要她以春神名号行侠仗义,但是春神夺有上下两段,乔儿只好学会上段,是以功夫虽高,却也不能如你奶奶那种无敌的身手,不得不找小刀儿来帮忙报仇。一切事情,就是如此,”   原来她不会武功,难怪上次以琴声制服公孙楼时,会比不上苏乔,难怪苏乔要急着赶回来,难怪在治疗公孙楼时,公孙楼发疯,春神没出手,事后还中了迷药而昏倒。   难怪她一直住在此处,常年不离开。   君儿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道:“既是如此,娘还留在这里,救人的事就由我和妹妹去就可以了。”   春神慈祥笑道:“娘不去,也放不下心留往这里,还是去好了,也许你爹经过此次教训以后,会回心转意。”   君儿正想再说话,忽已觉得有人走近无尘居,转过头,百里奇已含笑而至。   苏乔急忙迎上去,笑道:“神医,您来得正好,我们有事想拜托您。”   百里奇慈祥点头,道:“老朽听到声音,就已赶来。上次是小刀儿出征,这次是怎么回事?”“神医!我爹中了毒!”   苏乔很快地将事情说一遍。   百里奇转为吃惊,道:“令尊所中之毒……不知为何物?”   春神道:“君儿,你可知道?”   君儿摇头:“当时情急。我也忘了问,不过听金福说是柳西家最毒的毒药,公孙断也会解,药性在十天左右发作。”   百里奇精通各药物,相对地也对各派独物有所了解,闻言也猜出一个大概:“也许是养魂引吧!”   苏乔道:“神医,您是否能和我们一起去?”   百里奇道:“本该可以,但公孙前辈这一,两天将会醒来,我想若能留下来,对他种种反应再彻底诊断一番,以免有所疏忽,若你们那边事情过急,也只好放弃,与你们同行了。”春神闻言,道:“既是如此,百里先生就留下,反正我们也须找到小刀儿,再赶去救人,其中耽搁也不少时间,届时您再赶去也不迟。”   百里奇沉思片刻,道:“如此也好,以免瞻前顾后,最迟两天,我一定赶去!”   他拿出一白玉小瓶,交予苏乔,慈祥道:“若你爹中的是养魂引之毒,就拿红色丹丸让他服下,毒性自可解。若不知何毒,就服下三颗绿色药丸,最少能再延续几天时间。”   对于百里奇考虑之周详,苏乔感激不已,连连道谢,捏紧的玉瓶,快碎了似地抖了起来。   百里奇又道:“若找到小刀儿,就转告他,公孙飞雾若已练成恨天劫上的五毒阴勾爪,千万别让他伤着了,我也没把握解此毒。”   苏乔点头:“我会的!”   然而他们却不知此语已是过慢,小刀儿此时已在接受痛苦的煎熬了。   药已在手,三人不再耽搁,立时动身前往公孙府。   天鹰崖已聚集了大批人马,包括少林掌门无心,武当掌门木阳子,华山掌门剑南舟,天山掌门关醉白,以及数十位。各派高手。   人来的愈多,公孙断愈是过瘾。   无心已宣佛号,运用狮子吼之内家其力,传声道:“公孙教主,少林无心求见——”   音虽不高,却绵延不绝,显示出无心功力十分到家。   公孙断等的就是这一刻,两天一夜之间,能赶来的高手都赶来了。   他坐在舒服的龙椅,心不在焉地瞧向绿金福,道:“绿总管,你留在此,本座要去退敌了。”   金福拱手道:“禀教主,强敌已至,属下岂敢偷安,自该挺身才对。”   “说是这么说,你的主人怎么办?你舍得抛下他?”公孙断调侃地说。   “倾巢之下无完卵。属下明白事情轻重。”   公孙断无奈道:“好吧!既然你如此忠贞不二,本府也不愿拂却你的忠心。”转向五鹰道:“传令下去,准备退敌!”   一声令下,全宫皆动。尤其是公孙飞雾,皮肉之伤两天就结了硬疤,可说完全好了。那股疯狂的争战欲望。充斥全身每根筋、每根骨,现在若有一头虎,保证被他活活给咬死。   两天以来,他吃的全是活生生的狸、免、鸡,元阳充豉得很。   公孙断也有意试试他,到底能不能击败各大门派掌门之联手——一对一那是甭谈了。   阵势摆开,公孙断仍坐在椅子上,威风八面。   他冷道:“你们找天鹰崖,到底为了何事?是否想联手围剿?”   无心施佛礼,道:“老衲无心,执掌少林一派,想必公孙教主已猜出群雄来此之目的?”   “嘿!我问你,你倒反问起我来了!”公孙断冷道:“我不知道你们来此是何目的!我也不想猜,太浪费本座时间了。”   “如此老衲就直说了。”无心道:“传言昔日歹徒董仟,匪号神鹰藏在天鹰崖,可有此事?”   金福闻言,脸色已变,二十年前主人含冤,二十年后又要再遭劫难,一份怒意到沸腾,心中暗自决定,除非战死,决不让人将天鹰带走。他盯向公孙断。希望他能遵守诺言。   公孙断轻轻一笑,道:“大师恐怕听错了,本派是天鹰而非神鹰!”   他回金福一个微笑,表示信守诺言不二,金福也为之放心不少。   木阳子冷道:“天鹰就是神鹰,天鹰崖本是他所创,后来却被你所篡夺,贫道众人看在你为恶不及外人之下,才以礼待之,否则早已兵刃相见,你还是将人交出来吧!”   公孙断虽恶名昭彰,但他大部分只对自家人下手,基于此乃家务事,别派自不便兴师问罪,省得落个多管闲事之嫌。   公孙断冷笑道:“好个天鹰就是神鹰!好个以礼待之!看你们劳师动众,今天要是不让你们满意,想必你们是不想回去了?”   木阳子冷道:“除非交人,否则不惜动干戈!”   公孙断假笑道:“这可是你们要动手,不是本座想动粗!看样子不动手是不行的了!”   飞雾狂笑道:“要动手找我!来呀!来呀!”不停捶打自己胸脯,真如野人。   无心喧个佛号,道:“恕老衲失礼了!”右手一挥,五位僧人已长棍开出,直往飞雾身上砸去。   飞雾狂笑,身躯一动不动,硬接下五棍。若常人,非得被打得粉身碎骨不可,但落在他身上却如打在软泥上,一点效果也没有,反弹力道震得他们两手发麻,不知所措。   还来不及由他们思考,飞雾已然出手,左手如揽女人柔腰般,揽住五根木棍,右手如菜刀状,一切,五棍断得整整齐齐。   “哈哈……”   飞雾狂笑不已,双手推出掌风,像在推小孩般,轻而易举地将五僧打得滚滚而去。   众人见状,不禁竖眼直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还有谁要来?全都上来好了!啊——”   飞雾忍不住,已扑往无心,其势之猛,快逾虎豹。   无心大惊,想尽所有方法,就是想不出一个退敌招式,不得不运起神功,准备硬接。   也谈不上什么准备,双掌都还没举稳,狂风已至,啪地,已将他击出丈五开外,蹬蹬连退数步,无心方稳住身躯,更是骇然。   木阳子已看出对方武功过于高强,登时喝道:“贫道也来陪你玩两招!”马上挥出拂尘,扫向飞雾。   “什么,你陪我玩?你不配!”   飞雾反手一抄,很容易将对方拂尘给抓住,往左一带,再切出一掌,木阳子已避无可避地非松去拂尘不可。否则右手难保。不得已,只好松手,改掌劈向飞雾,企图想挽回一点颜面。   然而飞雾一动不动,硬接他一掌,右手拳劲已捣向他腰际,快而猛。   木阳子闷哼,人已倒撞而退,脸色发青,这拳打得他血气翻腾,差点吐出血来。   无心见状,冷喝:“敌人武功高强,我们一起上!”   活未落,他再次出掌而攻。   华山掌门剑南舟以及天山掌门关醉白,也同时出剑、出掌,罩了过去。   飞雾此时才感到敌我相当,方自尽情出招,想将受小刀儿的怨气。全出在四人身上。   四人联手,其势何等猛锐?可惜却奈何不了飞雾,十招一过,已是汗水淋漓,气血浮动,愈战愈是心惊,不知天下怎么会有此怪物存在?飞雾似乎玩够了,大喝一声,右手抓住剑南舟长剑带向左边,格开木阳子拂尘,再踢出一脚点向关醉白,将他逼向左侧紧紧靠着无心,然后他狂笑一声,双手往左右直翻劈,哗啪数响,四位掌门人已跌得人仰马翻,尊严尽失。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尊严,四人滚落地面,都以高超内力硬拔而起,喝然出口,四道人影又噬向飞雾。此时方见飞雾脸色吃重,不敢大意地封向左侧无心,想以各个击破方式,分散对方强大内力。   岂知无心早有准备,不攻反撤招,一个腾身掠过他后背,双手抵住关醉白背心,齐往前推。紧接着木阳子也以同样方法掠向无心背心,剑南舟也不落后,如此四人连成一线,各找背心命门穴,同运数十年修为,四人合起来,至少有四甲子功力,任公孙飞雾修为再高,也无法超越四甲子——两百四十年的威力。   而天山派混元真气,自属武林一绝,四人联手,真能逼出一道白气,直截飞雾心窝,其势足以穿金裂石,所向披糜。   飞雾方转身,就遭此突袭,自大的他,马上尝到结果,沉呢一声,已抱胸倒桩而退。   公孙断大惊,已站起来:“飞雾——你怎么了?”   还好,飞雾只吃了点暗亏,落滚地面过后,马上扭身而起,更加狂猛地攻了过去。“我要撕烂你们……”   他罩的方向是专门劈向四人中间,以想捣散他们合力。   然而四人不但武功精湛,历练更丰富,知道此方法有效,已然凝结如蜈蚣,矫捷腾掠翻转,就是不让飞雾有下手之机会。   飞雾数击不能得手,气地哇哇大叫。红肿眼珠似要喷出火来,当下不再专找对方中央下手,硬就硬,谁怕谁?怒吼一声,已身掌合一,再次冲向关醉白。   说也奇怪,他似乎全在拼内力,忘了伤人,也许是想发泄情绪,也许是气昏了头,练了这门功夫,脑袋有时都转不过来,否则只要他使出毒爪,就是关醉白发出掌力再大,也无法逃避被抓伤的噩运。   双方再触,轰然巨响,飞雾竟又被撞出三丈余,身形砸在大腿粗之柳杉,硬将此树给撞断,自己也因此被撞昏。   “飞雾……”   公孙断正想掠向爱儿,但惊惶声刚起,数位掌门人已罩过来,他不得不下令攻击。   “上!”   右手一挥,金福和五鹰已兵刃齐出,迎了上去。   金福为了主人安全,一出手就是震天夺,此种高绝武学,与他对仗的木阳子顿感压力惊人。拂尘挥得如蜜蜂振翔,拂、点、挂、扫,只要能奏效的,全都用上,顿时也利用拂尘之软柔,以克长剑之刚硬,而使金福攻势受阻。   金福并不气馁,再次退身于后,寻求有利时机,复又扑身而上,突见他已冲至木阳子不到七尺时,蓦地来个回旋,右脚很快掠去拂尘,长剑却脱手飞掠他头顶而过,直取木阳子天突穴。   “震天夺!”   木阳子虽未和董仟交过手,但他师父天荒道长就曾败在这招之下,天荒也将此武学状势告诉过他。现在他乍看就已猜中,惊惶之下,又想躲闪,谈何容易?只好往地上滚去,希望能逃过此劫。   突又有三名高手,齐罩向身在空中的金福,这三人分别就是无心、关醉白和剑南舟。他们突闻木阳子叫出震天夺,已认为金福就是神鹰董仟,是以舍弃敌人,全向金福攻来。   金福武功虽了得,却非公孙飞雾,怎能接得住三人联手?闪过剑南舟和无心攻势,却闪不过关醉白双掌,砰然一响,硬是被击中胸口,吐出鲜血,倒撞丈余远的林树,一时不易站起,伤势颇重。   关醉白并没有就此歇手,赶忙一个转身,混无真气扫向木阳子,希望能加速带开其身躯,以避开长剑。   然而飞剑何等快捷,只听木阳子闷哼,天突穴是躲过去,但左肩却不折不扣地被长剑插中,痛得他冷汗直流。伤得不轻。   突然,公孙断大喝:“住手——”   所有在场之人都已停手。   自双方开始缠战到现在,三招不到,能见伤亡者,只有金福和木阳子。   公孙断走向金福,概然道:“我已尽了力。你也尽了力,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金福抹去嘴角血丝,惶恐道:“你要毁诺言?”   公孙断叫道:“我毁什么诺?你自己决定啊!只要你有办法,你若保不了,我还能保?   你要我为一个废人拼命?”   金福感触良多,不错,公孙断没拿天鹰开刀,已是万幸,而且他也为天鹰拼过力,甚至飞雾都已不敌,他更没有理由要为天鹰卖命,这样的诺言,对公孙断这种人来说,已是难如登天。自己若再强求,恐怕就得自取其辱了!但是若撤手,天鹰将又如何?   “不行!我不能放弃!”   金福怒吼,又攻向无心,然而他伤势不轻,攻出掌劲,已十分薄弱。   苏乔、春神和君儿,匆忙抵达公孙府。   红地毯红怅幔,宽敞的大厅被左右两恨象头大的红石柱压得沉甸甸,快要窒息。   秋月寒与慕容天匆急走出后门。   苏乔已道:“娘,他就是秋月寒!公孙府的主人。”   春神一笑,拱手道:“公孙大侠,妾身唐突打扰,祈请恕罪。”   秋月寒和蔼笑道:“哪儿的话!久仰春神侠名,今日一见,果真绝世风采!在下神交已久!”   相互介绍一番,双方坐定后,苏乔已说明原因。   秋月寒叹道:“也许你们还不知小刀儿已和飞雾对过手,他受伤了。”   三人惊愕不已,君儿急道:“小刀儿伤得如何?人呢?”   秋月寒叹道:“十分严重,他已自行去采药,他说三天之内一定赶回来,现已过了两天又一个上午。”   苏乔怔悸不安:“怎么办?百里神医明明交代,要转告他对阴勾爪要小心,如今话还没传到,他就受了伤!怎么办?这毒,连神医都没办法治……”   方才她只担心她爹,现在反而整颇心都悬在小刀儿身上了。   秋月寒怅然道:“也许小刀儿自有办法,他自幼常年活在大漠、森林中,对些不知名的药物,有独特之见解,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本是想解决问题,却又多了一事,逼得她们实在不知所措。   慕容天道:“事情总该有个结果,三位不妨暂时留在此,等小刀儿回来,然后再决定救人之事,以免两头落空。”   春神怅然道:“也只有如此了。”   众人在等小刀儿。   午时的太阳,在多云的冬天,也显不出一丝温暖,连光线都有点昏暗。   金福双掌已罩向无心,只见无心右手一挥,流云袖强劲气流已迫退他,逼得他连退带撞,鲜血更吐。   “不能!你们不能带走天鹰!恶徒——”   金福狂厉如疯子,飞雾那股血淋淋野兽模样,也在他身上出现,他又扑上。   无心不愿再下重手,轻拂衣袖,阻住他,但剑南舟实是见不得他如此一再缠斗,猛然劈出强力掌劲:“躺下吧!我们要的不是你!”   金福并没闪避,捣乱的银发染满红血,像个厉鬼,竟用整个身体去缠住剑南舟右手,任由他甩,就是不放,突又猛狠咬他手臂。   剑南舟大骇,左手马上出剑,就要刺向他心脏。   无心及时出手拦了过去:“剑掌门剑下留人!”   他拦住长剑,也劈开了金福。   “此人忠心耿耿,我们岂能对他下毒手?由他去吧!”   剑南舟俯视右大臂深陷而流血的齿痕,冷冷地哼出声音:“奴才就是奴才!只会咬人!”   金福已无力再战,几次想爬起来都力不从心,立了又倒,只好十指扣地,艰苦地爬向剑南舟,似想再战。   天鹰已缓缓走向雾区,走向金福,怅然而落寞地将他搂入怀中:“金福……由他们去吧……”   金福老泪如清泉般冒出,一切代价、牺牲,都认为是值得了,只怨自己不能尽责,保护主人安全。   “老爷……小的恐怕……无能为力了……”   “金福!你已尽了力……”   天鹰搂得更紧,妻女友人都离他而去时,只有金福仍在他身边,乃是他唯一的伙伴。   无心不禁长宣佛号,想掩饰内心激动,毕竟如此忠仆并不多见。   公孙断却见得甚为恶心:“好啦!好啦!成为王,败为寇,已成定局,你该早作决定,我管不了那么多!”   天鹰能决定吗?若要他决定,他会挥刀剐向在场所有的人,以消心头之恨,然而现在的他,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就连那股不甘屈服受辱,准备东山再起的心灵,都已然无存。   金福的失败比他自己倒下更使他绝望,而金福现在却昏沉沉,不醒人事地趟在他怀中,他整个人也虚脱,沉沦了。   无心长叹道:“带他走!”似有不忍,又道:“连那老人!”   众僧架起天鹰和金福,已准备押回少林寺。   无心转向公孙断,道:“公孙教主,希望你能以侠义为本,切毋多造不义之事,否则必自食恶果。”   公孙断笑:“我的事,你少管!别以为你赢了这一仗,就卖起老来!什么叫正义?就像你们以强欺弱,硬抓走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他本是武林公敌!”无心道:“老衲不得不捉他归案。”   公孙断冷笑:“这都是你们自己说的!有朝一日,我也说你是武林公敌,老和尚你又有何感想?”   无心不想再辩,道:“是非自在人心,老衲只想略进忠言,听与不听,阁下咎由自取,老衲告辞了!”   数十人随无心,架着天鹰和金福,己离开此地,往少林方向行去。   公孙断登时哈哈大笑不已:“好个咎由自取!老秃驴!迟早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   群雄消失后,飞雾从笑声中爬了起来,他笑得更狂、更大声,根本就无受伤模样。   难道他是假装败阵?   公孙断奸黠直笑:“雾儿!你果然表演得如此逼真!”   飞雾狂笑中,含有戏谑和狂傲,道:“若非爹您的计策,孩儿早就将他们摆平了!”   公孙断到底又耍了什么诡计?   他笑道:“当时爹也真为你捏了一把冷汗,如何?四派联手,功夫如何?”   飞雾道:“孩儿也不敢硬接,不过要真打起来,孩儿不会让他们有联手的机会!”   他很有自信,在一动手之际,就可制服各派掌门人中任何一人。所以才会表演此出戏,否则早就不能自制地拼个死活。   公孙断不停高兴叫好:“统治武林,指可待了!”他转向五鹰及一些属下,傲然道:   “各位也很合作,本派犯不着为了一个累赘而拼命!何况如此一来,恐怕少林一派也无宁日可过了!”   众人唯唯应“是”,当人手下,只须顺从,何必于涉主人行径?兔得自找麻烦。   飞雾道:“爹,您想一定会有人找上少林派?”   “当然!”公孙断奸狡直笑。“至少春神他们会去救人,说不定小刀儿也会赶去!”   原来当时金鹰报告,有少林和尚潜伏于外围,公孙断就想到是为天鹰而来,所以设下此计,目的就在于将天鹰送给少林派,以引动其他人去救天鹰,如此坐山观虎斗,获利者将永远是公孙断。   至于拼斗一事,纯粹是为了考验飞雾武功,也借此表现天鹰崖势力压过各派,给各派一点下马威。   虽然各派似乎忘了,但他们都知道,凭一己之力是无法与天鹰崖相抗衡,若联手,又能维持多久?心灵自有沉重压力。   飞雾残酷道:“小刀儿既有可能赶到少林派,我也该去一趟,以雪前仇!”   公孙断道:“仇是要报,但不是现在!”他道:“等天鹰被捉的消息,传入春神或小刀儿那伙人时,他们一定会赶去少林派,到时我们大批人马先涌向公孙府,轻而易举地就可拿下它。”   飞雾叫道:“可是,我仍无法对付小刀儿。”   公孙断狡黠而笑:“怎么碰不上?上一次他为了公孙府而战,这次也会如此,我们不必找他,他也会来找我们!”   飞雾恍然,狞笑道:“小刀儿,你死期快到了!”   公孙断狂笑过后,转向五鹰,道:“人马准备妥善!不急也不慢,一天左右出发最恰当!”   五鹰已下去召集人手,公孙断父子笑得十分狂傲而开心。   绝谷森森,西边蕨叶密密丛丛,散出一种苔类特有的腐湿味。   小刀儿整只左手像烧了炭,黑干干的外皮却肿胀不堪。   没了瞧着他那不停抽动苍白而带点青紫的脸庞,心灵宛若针刺。   “快三天了……”没了怅然道:“你却还没找到药!”   小刀儿挤出一丝笑意。道:“熬过三天,其它就好办了!担心什么?”   “他妈的!”没了骂道:“看你死的是我,你当然不担心了,要是我中了毒,我他妈的包准快快乐乐喝个够,还发什么愁!”他悲沧道:“原来看人受伤,竟会这么个熬法!”   心灵悲戚贯向眼眶,不禁一热,不哭还真难。   小刀儿想安慰,都像踩在空飞中,荡空空的心,一句话也说不出嘴。   没了抹去泪水,强颜而笑:“什么玩意儿!还没死就哭人?奶奶的!贱骨头!这些伤又算得了什么?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他那吊眼抽嘴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什么滋味?一生也结交了这么位血性朋友,无数劫难,无数同生共死,带给他的是什么?只有交情两字,接连下来就是一箩筐以生命作赌注的危难,没皱过眉头,没怨过一句,自己却百般为他人而煎熬,小刀儿愧疚之深。穿过十八层地狱也捞不着,怎能再让他难过?   小刀儿笑了笑,道:“现在只有用最后一种办法了!”   “还有办法!”没了立时又紧张起来:“什么办法?”   “以毒攻毒!”小刀儿道:“你袋中有了赤珠哈蟆、九角黑心蛇、沉魂六斑紫花草,相加起来,毒性也十分强烈,足以与阴勾爪之五毒相抗衡。”   “要是失败了!”   “不会的!”小刀儿笑道:“我哪会拿自已生命开玩笑?”   他现在就准备冒险一试、不如此,恐怕支持不了三天过后的另一番险困日子。   没了见他似乎很有信心,也已相信几分,提提手中白布袋:“怎么用?”   小刀儿道:“将紫花草捣碎,取其汁液,内服。然后让赤珠蛤蟆、黑心蛇咬噬左手,如此内外兼顾,效果一定好!”   没了照着做,找出如蕾草,却紫深黄斑满叶的野草,开始用石块砸捣,以能取其汁。   小刀儿犹豫地望向布袋,随后接过它,从中找出一抹全白如玉蝶花的小花朵,往嘴中送,开始嚼食,他知道此花对心脉维护十分有用,至于能不能抵住大量毒物,就不得而知了。   然后他已伸手插入布袋,只见布袋东西窜动不停,小刀儿额头也流了汗,毒物咬噬左手,一阵辣疼,一阵冰冷麻酸,分别从手指及手腕窜入体内。他知道辣的是黑心蛇之毒,另一种则为赤珠蛤蟆所有。   没了捣好汁液,用小芋叶盛妥,交予小刀儿服下。一阵腻腻的甜味呛得他想呕,强忍着逼下肚子,马上有股热升起,血液循环为之加快,脸也红起来,这药使他昏沉欲睡,但左手的毒物又使他睡不着。数种毒药在他体内开战,刀枪剑戟、刺得他冷汗直流,吟声已起。   半刻钟过后,左手肿胀之毒竟由手腕渐渐渗出,原来赤珠蛤蟆在吸食。   肿胀已消,没了心头也泛起希望,似乎药效已化开,也已生效了。   然而小刀儿却知道,如今阴勾爪毒性虽暂时又减弱。却已布满全身,如今巳不能砍断一条手臂就能得救。暂时减轻,也在加重。   盏茶功夫再过,小刀儿抽出左手,但觉麻辣疼痒已失,好像恢复了正常,只是一片晕眩,脑袋十分沉重。   没了见他脸色更苍白,疑心顿起:“毒真的解了?”   小刀儿知道若说解了,他一定不信,不得不编说一番:“重毒已解,轻毒仍在,不过已要不了命,我们回去吧!也许可及时赶到百里神医那里!”   现在两人都将希望托在百里奇身上了。   小刀儿也能正常举步而行,只是每一步都轻飘飘,好像腾了云,驾了雾,虚无飘渺,很不踏实。   他们已往公孙府方向走去。   “小刀儿!”   等在前院的苏乔已发现没了和尚和小刀儿,兴奋地奔了过去。   “你的伤……”她见着他脸色苍白面泛紫,就知毒性仍在,急切而担心地问。   小刀儿总是含笑回答,一直走向前厅,会了众人,仍是笑口常开。   “没关系,这毒很快就可解去。”   他的回答很平静,众人虽担心,却又强迫自己要相信——否则不就更糟了?   苏乔很快地说出事情。   小刀儿心头直叫苦。自己锥心之毒己是难保了,还能和飞雾动手?   但他的回答却是:“好,我们现在就走!”   没了急叫:“小刀儿,你疯了?你……”   小刀儿阻止他,笑道:“事有轻重,苏姑娘说百里神医一两天就会赶来,没什么好再担心的!而公孙断却随时都可以要了神鹰的命。”   没了虽百般不愿,却也拗不过小刀儿,只好默认,自已私下决心,就是头破血流也要和他共进退。   秋月寒道:“我也随你们去,此事本就牵涉了公孙府。”   小刀儿道:“老爷,您有伤在身,何况公孙府现时四面受敌,不宜离开,我觉得您留下来较为妥当。”   秋月寒正想找出更好的藉口时——   慕容白已疾奔而入,三天前他引开七重生,不知引开多远,现在才回来。   慕容天见爱子回来,也泛起一丝笑容,问:“白儿,你到哪儿去了?引人要那么久?”   慕容白喘气仍重,急道:“孩儿本是该回来,但半途却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众人都以询问的眼光瞪向他。   慕容白再喘一口气,道:“事情是如此,孩儿本已引开七重生,但还不到半天,少林徒众和武当、华山、天山派掌门都往太行山方向奔去,七重生也掉了头。孩儿只好跟踪而去,结果发现众位掌门人和公孙断父子交手,还将天鹰掳走。”   “他们掳走了天鹰?”春神不能控制的站了起来。   慕容白虽没见过她,但觉她能和爹平起平坐,辈份一定不小、立拱手道:“前辈,小侄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   春神望时如被抽掉灵魂,呆然地跌坐原位,人已被捉走,那还有命在?   “怎么办!”苏乔和君儿已仓惶地瞧向小刀儿,情急之下,他俩总认为小刀儿有办法解决。   小刀儿急道:“我们赶快赶到少林寺!”   不敢停留,一批人马已赴少林,只留下秋月寒及慕容天父子,湘雨也想去,但她爹的伤仍须要照顾,只好留下来。   巍峨少林,雄风依旧,大厅前左侧那支高耸入天,象征武林盟主,九派联盟的黄绢绣金信物图样的盟旗,随风飘掠,凛凛生威。   厅前硬石广场居中坐了七位掌门人,四处布满了和尚及各派代表。   天鹰和金福被困在中央,此情此景,和几月前,审判小刀儿时候相同。   数千只眼珠散发出那种罪有应得,不屑一顾,除恶务尽的凌厉眼神。金福狠厉如狼地回瞪他们,这就是正派的脸孔,一副大义攘然,做的说是正义磅礴,骨子里却全是假仁义以除异己,杀人不算,还给人贯上罪名,让人永世受人唾弃,自已却洋洋得意之辈。上一代如此,这一代也是如此,凭的全是恶祖宗的一句话,罪恶根源就一直传流下来,逼的受害人负不尽、还不清,没人会去翻老帐,更不会去翻祖师爷错的老怅,这就是自认侠义的脸孔,挂了假的仁慈、正义!   “来吧!你们杀人有理!哼哼!我杀人不必理由,恶就恶!撕下你们面具,阴间再来算怅!”   金福不停狞笑念着,苍白脸孔透出难得红光,冷眼灿茫,不畏俱地反迫众人。双手不停往腰间摸去,好似想抽出什么东西似的。   天鹰已变得木讷,双手被绑,静静坐于地面,脑袋一片白,和金福冷芒怒眼形成强烈对比。毒药已使他连说话都感到痛苦。   阳光正烈,光线却如结了冰的雨丝,直穿肌肤,冷向心头。   罪就是罪,审问仍是一样的结果。   “行刑!”无心的冷漠声音如一把刀,己砍向天鹰,只有这把无形刀,才能催动有形刀。   金福突然大笑:“来啊!统统上来!你们会发现死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戒律堂主弘过,森然地领着五名年轻握棍和尚,缓缓走过来。   突然地——   “住手——”   该来的,都来了,高墙掠入几条人影,分别是小刀儿、没了、春神、苏乔和君儿。   众人一落地,数位和尚已围上来,没了吼道:“让开!”   凭他少林仅次于无心之身份,和尚叫声师叔,已闪过一边。   无心却站起来,冷道:“挡住他们!”   和尚犹豫一下,不拦没了,却将小刀儿等人拦住。   没了匆忙走向无心,施个佛礼,道:“掌门师兄千万不可草菅人命,天鹰昔年并无大错!”   无心冷森道:“没了,你三番两次搅乱法场,成何体统?再不让开,休怪少林寺规无情!”   没了叫道:“少林寺规亦有规定,处决人犯,必须三堂会审,如今掌门可审过了?”   无心老脸一热,冷道:“此事前任掌门已审,现在无须再审。”   没了冷道:“师兄敢保证上一代掌门一定审过?”   无心被问得结了舌,不知所言。   木阳子冷道:“或许贵派未三堂会审,但神鹰当年劣迹,已为武林所公认,既然六派发动围巢,自无再审必要,何况今日七位掌门都异口同声赞成此决议,会审实属多余。”   没了冷道:“数月前,无怨老人亲自向本人表示,要证明此事,无奈途中仙逝,木掌门敢保证二十年前一定做对吗?至于会审乃少林律令,只要人犯往少林处决,就有遵循必要,否则日后传出武林,将辱及少林一派,众掌门既是一口咬定天鹰有罪,又何惧他无罪脱身?”   此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目光全移内无心。希望他能做个决定。   长宣一个佛号,无心道:“罗汉堂主弘月,般若堂主弘侮,戒律堂主弘过。上堂会审!”   三名六旬老僧已走向无心,齐施佛礼,齐道:“寺规森严,毋枉毋纵。”   无心道:“开始会审!”   “等等!”没了出言:“此案涉及公孙小刀,师弟提议,共同会审!”   众人随无心目光,移向远处玉树临风,英气逼人,却微带青紫肤色的小刀儿。   剑南舟冷道:“此人罪行已定,多审无益。”   没了瞪向他:“谁定了罪?上次要找的证人苏乔也来了,真象就可明白,对你是无益,对他却益处多多,亏我还救过你的命!”   剑南舟老脸一热,被救倒是事实,自己总不能矢口否认,冷冷道:“他要杀我,也是事实。”   “既是如此,你大可提出控诉,凭什么阻止少林会审?不服的话,你可找时间离开少林寺后,自已再去处置你和他的过节。”   “没了!说话不得无礼!”无心怕他再骂下去,出言阻止。   没了白他一眼,才转向无心,道:“师兄,该照寺规处理,方能服众。”   无心轻叹,方自点头:“先审神鹰,再审公孙小刀儿!”   没了欣喜道:“掌门师兄明鉴!”高兴地走向小刀儿,道:“希望你能辩蠃他们。”   他虽玩世不恭,但节骨眼里也想过,此事若用硬的,恐怕罪上加罪,不如争取辩白机会,以伸不白之冤。此乃上策,至少小刀儿这关,他有把握取胜。   苏乔吃重道:“我们会尽力的!”   虽然同一场所,无心仍将他们分开,以免有所突变。   审问已开始。   无心道:“二十年前,洞庭王家血案,贵阳怒海堂,以及太原许家惨案,在场都有神鹰标记,董仟你有何话说?”   金福叫道:“欲家之罪,何患无辞?当年王家血案发生时,我主人正在塞外。凶嫌常山五妖也已伏法,你们却一口咬定我神鹰是主谋?而太原许家案件,乃是许岩桐媳妇勾结姘夫江海昆所作,贵阳怒海堂主杨絮,他犯下淫行,诛之有何不可?后来怒海堂自己内乱相互火拼,死伤累累,你们都听信二堂主杨天赐所言,凭的全是一张神鹰旗帜,算什么证据?”   弘过问道:“当时神鹰可有提出证据?”   “提什么证据?”金福吼道:“你们六大门派连询问都没有,就暗中计划杀人,哪由得神鹰辩解?”   木明子冷道:“胡说?本派前代掌门曾说过,给予神鹰辩解机会,只是他一味暴戾,不肯说出原委,是在畏罪。”   金福吼道:“人都被你们逼上绝路,还问什么罪行?他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因为你们早就认定他有罪,所以才会联手,才会骗他上山,为什么不在碰面时就问他?”他冷笑:   “是不是找到怕被他脱逃的理由来搪塞?二十年今天的你们不信,二十年前当事人又怎会信!我……”他说话过于激动,已带动伤势,溢吐污血渍满嘴角,沉痛地抽动腹肌,以在发抖。   剑南舟冷笑道:“你只是个奴才,说话份量弱得很。董仟为何自己不说?是不是难于启口?”   天鹰冷目瞪向剑南舟,厉道:“二十年前,你给我洗脚都不配!有何资格指责问罪老夫?”   剑南舟冷笑:“如此暴戾之人,若能为善,恐怕太阳会打西边出来了!”   “呸!”金福吐口浓沾满血的痰:“不回答你的话,就算暴戾,那你又算什么?心胸狭窄?丢出的话是尖尖剌刺,能当一派掌门,真是天大笑话!”   剑南舟怒道:“狗奴才,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主仆俩狼狈为奸,全不是好料。”   木阳子冷喝:“老头!你若想逞口舌之利,就站在一边去,现在是在审问董仟罪行,你大可举出有利证,信口雌黄,于事无补。”“谁信口雌黄?”金福怒道:“难道你们又能找出什么有力证据?只要找出一样,我马上自决当场。”   谁会想到二十年前的老帐会重翻?而且当时六大门派也都秘密行事,并无留下任何证据,而仅存的活证人杨天赐也已作古,哪还有其他证据?此事困厄了众人。   金福又厉道:“拿不出证据,就不能乱加罪行,除非你们蒙了心,勾了眼,一味的狗肝透心肺,做的是乌了血而见不得人的事!”   小刀儿他们,不禁为金福这番话暗自叫好。   众人沉默一阵,剑南舟突然冷笑:“老奴才你别得意!二十午前的事可以说死无对证,十年后的事,你却开脱不了!”   此语而出,全场哗然,春神母女又巳紧张起来,她们不知天鹰近年来犯了什么罪?要是罪恶过重,枉为春神一片苦心了。   金福也为之一震。他哪又想到偌大的天鹰崖,如今会落此下场?以前实在犯下不少的过错,想开罪,恐怕不行了,然而却一震之后已安下心来。   他准备扛起一切责任,以挽救天鹰。   他厉道:“二十年后又如何?若非你们逼迫,怎会有天鹰崖之出现?罪魁祸首都是你们!”   弘月冷道:“审判罪行,只在看当事人犯何罪,不须要知道天鹰崖如何成立,各位现在可指控天鹰之罪行。”   剑南舟第一个发言:“本派第三代弟子陆向秋,在一年前带领三名手下往终南山祝贺时,被天鹰崖杀害,留下物证。”   木阳子道:“武当弟子曾经在牧牛山被吴不常杀害,夺走秘籍一部,吴不常乃是天鹰手下。”   泰山掌门梁千江道:“本派在来阳城设有钱庄,今年三月五日,全部被天鹰崖劫掠!对方还留下辱语题于墙头‘天鹰独尊,我武扬威’!”   几乎各大门派都有指控,说的多半是抢劫杀人,奸淫一项倒没有,可见天鹰全在泄恨。   这些罪证,听得春神母女差点昏过去,“天啊!如此重罪,怎能去洗脱!”三人心头都不停嘶嚎着。   没了和小刀儿直叹,他们可以为以前的神鹰拼命,却不能为现在的天鹰脱罪。   无心冷道:“董仟,你还有何话说?”   天鹰厉道:“劫杀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这才叫替天行道,不毁去你们,将来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像我一样毁在你们手中!”他咆哮:“我是在替天行道——哈……”   “爹……”苏乔和君儿见她爹如此疯狂暴戾模样,已经泣起来。   重大的打击,已影响到天鹰思想行为的偏差,春神想纠正挽回他,都己茫然而来不及,黯然伤神地低下头,不忍再见天鹰如此形态。       第二十七章 双刀伴美     弘过和弘月、弘悔相互交换眼神,得到默许,弘过已转向无心,施礼,道:“禀掌门,天鹰凶残成性,手段毒辣,恶行满天下,自不能让他留在人间遗祸。”   无心对此事乃意料之中,闻言不停颔首,已决定宣告天鹰罪状。   金福却吼起来:“你们有没有搞错?判定天鹰的罪?他老早就被你们废了武功,又怎会杀人放火抢夺?是我!”他拍胸脯:“一切罪行都是我干的!你们该治我的罪,而不是天鹰!”   木阳子冷笑道:“你只是奴才,一切听命于天鹰,二十年前他就恶根难改,二十年后失去武功,仍旧为害更甚,放了他,岂知又有多少善良人士要遭殃?你不必再为他开脱罪行了。”   “放屁!”金福厉道:“我才是天鹰,天鹰座下全由我指挥,我何必听令于人?有,也只是对你们这些残害他的人。天鹰说出你们恶行,我替他报仇,这并没有错,他只是个挂名而已!这些事,他们都知道。”他转身:“夫人,小刀儿、没了和尚,你们说!说出真相,我才是真正的天鹰!”   小刀儿和没了都想说,至少如此可以救回一条命——为了春神和苏乔、君儿,如此做,该是值得。   天鹰却老泪轻流,叫道:“金福,没你的事!什么时候你敢骑到我头上来了,教主职位岂是你的?不准你胡说!”   金福笑得狂而悲,一生中他都没有违背天鹰旨意,就违背一次吧!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哈哈……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谶死你,你凭什么想指挥我?三年前就如此,三年后也是如此!你永远翻不了身。”   剑南舟冷笑道:“别再唱戏了,干脆两个一起死,省事多了。”   小刀儿突然道:“我作证,天鹰崖一切外围。都由绿金福指挥,那些罪行都可能是他干的!”   没了也接口:“天鹰武功早失,不可能亲自行凶,至于他若有指使之嫌,那也是遭受重大打击而无法控制自己心绪,他罪不足死!”   他知道这些理由十分勉强,但不说又觉得春神他们太可怜了。   木阳子冷道:“事倩巳很明显,绿金福只是个下人,主谋仍是董仟,虽说他受过打击,但此种打击乃是上一代诛除他的结果。他死里逃生后,本该改过向善,没想到却变本加利,若今天再放他走,将来又有多少人受他残害?”他沉声道:“放不得!”   君儿急哭了:“不!我爹只是个可怜人!你们不能杀他——娘!……小刀儿……”   她已往前奔,几名和尚拦了过来。   “君儿,不能鲁莽!”春神和苏乔趋前,想拉住她。   小刀儿也捏紧右手,整身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出手救人,却也不自禁地跟前去。若是有人发难,他可能会相继出手救人。   无心见状,唯恐多变,立时道:“经本派三堂会审,天鹰罪无可恕,处以死罪!行刑!”   “是!”弘过得到命令,率领五名棍僧已奔往天鹰。   君儿更急,挣扎直叫,却无法冲过群僧。   金福狂吼:“来啊!全部上来,看我绿金福的厉害!哈哈……”   他狂笑,已拦在天鹰前面。天鹰不甘示弱,猛拉金福,节骨眼里,天鹰才知道金福对他的重要性,没有金福,他整个人就像抽了魂的空架子,凡事都不知所措,依赖心之重,可想而知。   金福却不让他拉着,赶忙往弘过冲去,说也奇怪,重伤的他,现在却反常地出奇之快,电射而去,也许是所谓的回光反照吧!   弘过大惊,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只有硬接一途。双掌方举起,金福身形己至,一推一送,啪然巨响,打得弘过如破气球,往后倒撞五名棍僧,跌做一堆,鲜血暴吐。   金福狂笑震天,血如涌泉渗出口角,五脏可能移了位,他仍厉笑:“不只是他,还有你们!恶徒,伪君子!纳命来!”   对准七位掌门人,奋不顾身地罩了上去。   “金福——”天鹰瞪大双眼,绷紧肌肉,就像看见亲生儿子撞向车轮就要被辗死般,骇然而抽心,肌肤似要被撕烂般吼叫而起,掌劲全劈向金福!   “来呵!有胆别逃!”   金福就是不退,眼珠子定在肉眶中,庙门那尊千里鬼就是这副样子。从腰际,他已抽出一串米黄带子,塞得满满像长算盘似地。   “来啊!尝尝震天雷滋味!保证你们粉身碎骨!哈哈……”“不好!炸药!快退——”   无心急吼,七位掌门急忙收势倒掠。   “哪里逃——”金福加劲追前,已拉起一条红带。   轰然巨响——   金福裂散,血肉喷天,如红烟火。   七名掌门人各自撞落地面,至少有三人倒地不起。   “金福——”   狂吼声又起——   奇迹发生了,病恹恹的天鹰,此时突然撞射空中,那种速度,连小刀都要自叹弗如,停在地面的幻影仍在,人已到达了空中,神经讯息还来不及传向大脑反应——这是怎么回事,一切就已发生。   天鹰挥手急抓、急扫,想抓回金福骨肉、躯体、灵魂,但抓回来的只是一堆红肉,烂碎而腥,像呕吐出来的秽物染成红色般,更让人作呕。   一霎时,天鹰武功突然复原了,真令人难以想像。是金福激发了他生命之潜力。   “是你们害死金福——偿命来——”   他罩向四名跌散于地的掌门人。双掌扫过,四人呃叫,又如滚球般撞坏木椅,仍未煞住冲势地滚向人群。   “血债血还——杀尽六大门派——”   天鹰冲入人堆,如虎入羊群般乱劈、烂砸,哀声遍地。   “不行!我得阻止他!”小刀儿已掠起身躯,翻过数名僧人,想阻止天鹰滥杀无辜。   然而事情又有了变化——   只见天鹰狂厉大喝,人己拔空而起,电射那根长木杆,一手扯下武林盟旗,掠足站于杆顶。   “什么九大门派?全是恶贼!我要毁了它——”   天鹰不但疯狂撕着幡旗,还放嘴中啃食,咬在他心头的是吞噬所有恨怒。   众人看着他咬食,然后见他往下掠,只听一声“叭”,他已跌于地面。   “爹——”   君儿、苏乔妹妹急迫而上,抱着的只是一具尸体。   天鹰有功力掠上旗杆,却没功力飞落地面,也许他吞食了幡旗后,已泄去了沉深怨恨,武功也为之消逝,摔跌而死。   终南、昆仑、泰山三派掌门被炸药炸成重伤,分别已抬入内院治疗。木阳子、弘过却一直没醒过来,也抬了上去。   天鹰的死,也结了一段悬案,他们开始审问小刀儿。   刚哭过的苏乔更显得楚楚动人,她道:“是我指使小刀儿,废去无怨老人和圆空大师的功夫,他全不知情!”   无心冷森道:“你是董仟的女儿?你是在为父报仇?”   苏乔昂首:“不错!”   没了道:“她们事前并不知天鹰还活着,而且也是为以前的神腾复仇,自无不对之处。”   剑南舟冷道:“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我师父当时做错事了?替武林公敌报仇,竟是对的?”   没了冷道:“对与错,你我心里明自得很,若非你师父自认处理不当,又何须自保缄默,不告诉你真正原因?”   “你怎知我师父没告诉我?”   没了冷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忘了上次我要你证明你师父是自愿随我们来此,你却反咬我一口,说什么我逼迫你师父致死,你没听见师父说什么话,不能胡乱作证,难道你忘了?”   他巳用以前的话套住剑南舟,让他无法出而反而。   剑南舟冷笑道:“我师父或许没告诉我,但公孙小刀杀死圆空大师,却是事实!光凭这项罪,就足以让他偿命了。”   他不能自打嘴巴,但己将罪行牵至圆空大师身上,以解决自己困境,也给小刀儿压力。   苏乔急道:“小刀儿没杀圆空大师,是他自断筋脉而死!”   弘月冷道:“师伯乃得道高僧,岂会在你们威胁下自戕?除了他遭受不可抗拒原因外。   根本不会自戕。”他又道:“老衲所说不可抗拒,乃是指一些为侠义而牺牲,这种事件并不易发生。”   没了道:“小刀儿,你快说出真相,省得背黑锅。”   小刀儿精神显和十分颓弱,道:“当时我和苏姑娘联手打败他,他就自尽了。”   无心道:“为何现场留有你的飞刀?”   小刀儿道:“那是圆空大师向我借去,大概是想看看结构,因为我用飞刀伤了他。”   “既然你已伤了我师叔,怎么可能不趁机杀他?”   苏乔道:“我们只想废他武功而已,只不过点破他几处穴道罢了。”   小刀儿突然眼神一闪,道:“圆空大师还特别交代在下,等他死后,要交代掌门将他葬在西天上。”他道:“掌门人你现在可照他指示去安葬他了。”   无心冷道:“少林长老仙逝后,全部塑金身留于禁区仙洞,怎可能埋葬?又葬在西天?”   小刀儿道:“他确实如此说,我没骗你必要!”   无心不解地思索这句话含意。   没了却目露喜色,急道:“小刀儿,我师伯当真说这句话?”   “千真万确。”   “哈哈!有救了!”没了急转向无心:“师兄,你该明白圆空师伯的话必有原因,因为他不可能不知少林规矩!”   无心道:“难道会是要火化?这也是寺规所允许。”   没了笑道:“师兄若猜不透,师弟可就直言了,事关人命,不得不说!”   他道:“圆空师伯以前住在戒律堂后面那栋小雅房,就是题西天居三字,如今他临死又提到西天两字,可见其中必有秘密!”   无心沉思半晌,觉得十分有道理,马上命令弘月主持全局,自己已返入寺内。   若非该区是戒律堂禁区,除掌门人外,任何人不得入内,没了早就搜向该处,如今只有干等。   他叫道:“这么重要的话,你怎么到现在才说?害我胡乱忙了一场?”   小刀儿笑道:“我哪知此话会暗藏玄机?你们佛家谒语,多得猜不透的!”   说话之间,身形微微晃起,见的人,好似两个影子。   苏乔急道:“小刀儿,你怎么了?”   “我……有点晕……没什么!”   没了瞪向他,叫道:“还逞强!我就知道毒性解不了!你少瞒我!”   鼻头一酸,他赶忙奔向那排砸得只剩三张还能坐人的椅子,准备抬过来给小刀儿坐,也借此掩饰即将掉出来的泪水。   他抬过椅子:“坐!少用真气!呆会儿我去弄几颗大还丹试试。”   小刀儿不再坚强,整个人就快不听使唤地瘫在椅子上。沉沉的、懒懒的、重重的,像吃了迷药,都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场中散发着忠仆金福尸腥昧,一股气息直贯众人脑际,震慑的是金福随身携带炸药,无时无刻准备做最后牺牲的忠贞勇气。   春神紧抱天鹰尸首。那副吡牙裂嘴,已沉失在纯善谈笑之中,竟也和孩童一般可爱。她搂得更紧,深怕他会突然消失,纵使仍是一般沉睡的躯壳,二十年的思情,她已觉得足够回报了。   场中一片宁静,各自聆听自己心跳声,卜通一遍,像是冲锋陷阵战鼓般捣入肺腑。   无心已匆忙奔出大厅,众人眼光已落在他手上那封旧黄快要发烂的信笺。   他长叹道:“我们误会了神鹰!”   “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各大门派心灵兴起的问号。   “我就知道神鹰是清白的!”此乃小刀儿他们快要脱口而出的喜悦。   无心道:“敝师叔留了一封信,说的正是神鹰蒙冤经过!”   他将信笺摊开,黄纸黑字:   致少林三十六代掌门:   余虽想致力一生无过,然拖此凡人之心,何能无过?思量往日数十凡生,唯对神鹰一事深感罪大恶极,竟蒙心智,将其杀害。   申五年腊月围剿神鹰,经奈多年查探,方知乃恶徒仇三因败于神鹰之手而设计陷害。余和数位掌门一时不察,中其奸计,造下此孽,沉痛之心无以弥补,乃想寻其孤骨以葬之,然搜尽断崖,不见尸骨。唯天不绝好人,神鹰幸免予死,是以终日闭关悟悔,等待神鹰前来索仇,以偿冤债。唯恐少林弟子复又思寻报复,故留此笺,以正其因,掌门阅信之后,须约束弟子及昭告天下,还予神鹰清白。   原来圆空早已知道神鹰未死,是以才留话小刀儿,以能明此冤情,难怪当时他会自断心脉而死。   无心平静道:“师叔留信,冤情已明,二十年前之神鹰乃清白无罪之人,公孙小刀和苏乔姑娘代其报仇,自属正当,何况敝师叔乃自绝而亡,过不在公孙小刀,少林弟子更不能强索仇冤,而后不准再寻此仇!”   少林弟子全体肃然应“是”,以表明立场。   木阳子亦道:“既然神鹰无过,本派弟子也不可记仇!”   接着各大门派都下令不得寻仇以报复。   没了已欣喜直叫:“本就该如此,我兄弟哪会乱杀人?圆空师伯早就慧眼识英雄,只可惜小刀儿太慢说出来……”见着小刀儿痛苦模样,他也笑不起来了,感伤道:“要是早点说出来,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刀儿抽动嘴角,这大概就是他的笑容了。   无心又道:“至于神鹰变为天鹰,所犯罪行,理当以武林公道索讨,如今主仆已亡,冤仇自该告解!不知神鹰夫人有何索求。”   君儿对天鹰感情较深,已嗔叱道:“哪有这么简单,血债血还!我要替爹报仇!”   “君儿不得无理!”春神喝住她:“你爹是做错了,而且现在又伤了他们不少人,也是不小心摔跌而亡,一切就此了断吧!不要再强索仇,娘需要你!”   “娘——”君儿反扑春神,哀泣恸哭。   场中许多人都感受那股悲凄,没了却不敢耽搁小刀儿伤势,急忙转向无心。道:“掌门师兄,小刀儿中了毒,是否能赐几颗大还丹?”   无心移目小刀儿,不久道:“本派对少侠一度误会,还不断加以追捕,对他造成无比伤害,唯今也该补偿他!”转向弘月道:“师弟去拿三颗大还丹。赐予公孙小刀儿。”   弘月应声离去,不久已拿出一紫色小瓶,交予没了。接过手后,没了急奔小刀儿,道:   “有无效用,服了再说!”   他马上喂药让小刀儿服下,大还丹功能起死回生,增强功力,十分珍贵,却不知能否解了阴勾爪之毒。   他马上又道:“我们快去找百里老头!”   苏乔道:“不能回星寒山,该到公孙府,百里神医说好最慢两天会来找我们,现在可能不在星寒山了。”   没了急道:“有人就好!快走!你看他邪样子,还能挨多久?”   二话不说,背起小刀儿,告别无心,已窜出大门。   “娘!我们也走吧!”苏乔枨然道。   君儿道:“我们回水晶宫,爹生前最喜欢那里!”   苏乔道:“可是……那里己被公孙断霸占了。”   君儿忽然十分怪异地笑了起来,道:“公孙断……都是你害死我爹!我要你粉身碎骨!   娘!我们回去,那里有条秘道!可以直通后宫。就把爹葬在那里吧!”春神感伤道:“也好!能为你爹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去了那里,说不定还可以拦住百里神医,以免他岔了道。”   百里奇只答座要救治天鹰,至于是否会去公孙府,则无一定可能。   三人抱着天鹰尸首,悲切离开少林寺,步往太行山方向。君儿仍不停怪异冷笑,不知她为何有此反常现象?一定想到了什么?   群雄各自收拾残局,也已散去。   公孙断早就到了公孙府,柳源也已为他准备大一倍的太师椅,摆在大厅前院广场,威武巳极,俨然一派之尊。   秋月寒只有苦笑,他已尽了力,如今只希望小刀儿能回来。   公孙断喝道:“秋月寒你出而反而,说什么七天之内交出职权,分明是在等待求救!”   坐在长了龙头角的椅子,身份就不同,面对前面的秋月寒,似在审人犯似的。   柳源也备了两张较小的椅子,给秋月寒和慕容天,但他俩并没坐下。   秋月寒淡然道:“二弟,你该明白,公孙小刀也是本门一份子,他有权力干涉府中任何一件事。”   公孙断道:“他没有权力,他只是个奴才!这是你的藉口。”   秋月寒不说话,保持缄默。   飞雾吼道:“他在哪里?叫他出来!我要杀了他!”   公孙断冷笑道:“对,杀了他,什么事都没有了!叫他出来!”   秋月寒道:“他不在,走了。”“我不信!”公孙断冷喝。   柳源洪手道:“二爷!小刀儿已随苏乔他们赴往少林,还受了毒伤。”   “哈哈……”飞雾突然狂笑:“原来他只是装的?说不定已死在路边!可惜没剥了他的皮!”   公孙断奸笑不已,道:“最好能够赶回来,从他手中夺回宝座,秋月寒你也无话可说了!”   “二弟,你又何苦呢?”秋月寒叹息不已。   “不要叫我二弟!”公孙断厉道:“从你撒手不救飞云开始,我就不认你这个人了!你无情、无义!我后悔和你同父同母!”   前两天他还热情地直叫大哥,今天又已痛骂秋月寒,心绪变化,直叫人不及应付。   秋月寒低头长叹,毕竟此事常年使他内疚万分。   飞云青衫儒装,严肃地走出来:“大伯,您不必为此事难过,这件事错不在您!”公孙断惊愕:“飞云,你出来干什么?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飞云肃穆道:“爹,别再困厄大伯了!我的武功是您亲手废去的,又怎能怪大伯?”   太不可思议的事,众人愕然不已,公孙断当真会向亲生儿子下毒手?   “你胡说!”公孙断厉吼。   “我没胡说!”飞云道:“当时的确是您出手点破孩儿气海和百会两穴,爹,别再藉口怪罪大伯了。”   “你……你……”公孙断怒极反笑:“好!好!没想到爹养你二十余年,你却转过头来与爹作对?哈哈……”   秋月寒不知该说什么,他二弟竟会下此毒手,为的又是什么呢?   飞云道:“大伯!这事确是如此,侄儿也不知道爹多为何会如此做?”   秋月寒何尝不想知道?   “哈哈……不错!你的武功是我废的!”公孙断终于承认,更加狂傲道:“我不能看你和爹一样下场!我不能看你们兄弟将来为了宝座而自相残杀。更不能让你这个庸才和秋月寒一样,因为那死家规而接掌公孙府,该接掌的是飞雾!他和爹一样是练武的好材料!我不愿看到你们走入爹的后尘而痛苦一辈子——”   众人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公孙断因为宝座不可得,而不断设计谋夺,他自认武功比秋月寒好,理该他接掌才对,但门规森严的规定。硬将宝座给了秋月寒。他为了怕这些事又发生在儿子身上,干脆舍弃飞云,以全力栽培飞雾。   他冷道:“当我替你疏通经脉时,才发现你脉络过于松缓,难以达到巅峰,所以我只有废去你的武功,这对你有好处。”   飞云道:“爹,孩儿并不怪您如此做,但您不该怪罪大伯才对。”   “当然要怪他!”公孙断厉道:“他为什么不赶来?只要他赶来,爹就下不了手,爹也是万不得已!当时你的处境也相当危险!他却一点都不理睬!你该怪他,是他害了你!”   竟有这样的人?自己想杀人,却要别人起来阻止他?秋月寒摇头长叹不已,公孙断狂笑道:“如今,飞雾武功已天下无敌,可见我的方法并没错。”   “爹……”   “退下去!你想说的话已说完!没什么可以再揭爹的秘密了。”公孙断叱道:“滚远一点,读书人就该在书房,这里由不得你嚣张。”   “爹……”飞云见他怒容满面,长叹一声,转瞧飞雾,又瞧向秋月寒,再叹一声,已枨然离去。   公孙断沉声道:“秋月寒,慢慢等吧!等我收拾了公孙小刀,你再也没什么好牵挂了!”   秋月寒有感而发,道:“是没什么好牵挂了!”   公孙断喝道:“就在这里等!公孙小刀儿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什么时候动手!”   场中一片宁静,午时太阳亮而不热,冷风不停刮向众人脸庞,武功较弱的湘雨和小溪已打起冷颤。   终于——   黄昏己临,金光一片粉亮,泼向红屋瓦,明显中,带着落寞郁闷。   没了急于救活小刀儿,也忘了先行查探,猛然掠过墙,往下一看,一大堆人群,心知要糟,却也无法再抽身倒退。   公孙断已狂笑:“哈哈……贵客光临,欢迎欢迎!”他竟然鼓起手掌,拍起手来。   没了落地,不理公孙断,马上将小刀儿置于椅子上,急问:“百里神医来了没有?”   秋月寒瞧向全身泛青,汗流满面的小刀儿,心急如焚:“他的伤……”   没了急道:“恐怕要神医才有办法。”   小刀儿睁开眼睛,瞄向四处,疲惫道:“老爷……他们侵夺了公孙府?”   秋月寒道:“没有……他们……”   公孙断哈哈大笑:“就快了!秋月寒非要等你来,现在你来了也不怎么样嘛,哈哈……”   飞雾戏谑道:“原来你早就中了毒!真扫了我的兴!否则我真想活活把你吃了!”   小刀儿正想坐正,没了急道:“别理他们,治伤要紧。”   他想抱起小刀儿,却被阻止,小刀儿道:“生死有命,而神医也不知在何处,还是留下好,老爷有了麻烦我不能一走了之。”   “可是……你看你……”没了急如热锅蚂蚁,却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公孙断狡黠道:“秋月寒!你现然可以交出职权了吧!否则我可要动手了!”   秋月寒长叹道:“二弟,你我又有何资格接管公孙府呢?”   “放屁!你不是已接管了二十余年?”公孙断厉道:“难道只有你才有资格?”   “我也没资格!”秋月寒道:“真正公孙府的主人是小刀儿。”   一语而出,众人皆惊,连小刀儿都被惊醒。   公孙断更凶残道:“你胡说!他只是奴才的后代,根本不是公孙世家的血统!他没资格!”   秋月寒长叹:“事到如今,我不能不说。”转向小刀儿,道:“原谅我瞒了你一些事,你爹才是公孙府嫡亲传人,并不是养子,是大伯的亲生儿。”   明明好端端地,为何又变了卦?一变就是富可敌国的公孙世家的传人?小刀儿实在受不了,两眼直瞪秋月寒,似想否定一切。   秋月寒严肃道:“我和公孙断都是你叔叔,没资格接管大权,可惜你爹却突然得了失心疯,不得已才由我代理,没想到一晃眼就二十余年,其中波折也坎坷不断,实难让人想像。”   原来是如此,难怪他千方百计要照顾小刀儿,教他武功,难怪公孙楼发疯时会喊着秋月投资格接管公孙府?   没了问:“那你当时为何不说清楚?”   秋月寒道:“当时已说出太多秘密,小刀儿也己惊讶万分,而且他爹疾病未治,小刀儿又是被逐出门,若说出来,恐怕整个公孙府将会四分五裂,这并非我所需要的!”   他说的没错,眼前就有一位公孙断不服。   小刀儿问:“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秋月寒道:“只有你爹身份以外,其他所说都是真实的!”   公孙断冷笑:“真实又能如何?当时爹已说过,以武功高低接管府中大权,你敢不遵?”   秋月寒道:“我岂能不遵!可是小刀儿身受毒伤,怎能与你们较量?”   公孙断冷笑:“一个女婢生的小杂种,沾上了公孙楼就想接管公孙府?哼!由不得你!”他喝道:“不能比武,就弃权!公孙府本非他所有!”   秋月寒瞧向小刀儿,感触良多,道:“我本想在最好情况下交给你,没想到却在最差时要你接手,我已尽力了!”   他左腰一片渗红,已无法再战。尽力如此,小刀儿何忍再怪罪,感激都来不及了:“大叔……小刀儿感激您的照顾。”   双手按椅扶术,他已站起来,盯向公孙断。   没了急道:“小刀儿……”   小刀儿伸手制止他,道:“我明白大叔此刻告诉我之用意,他是希望我放弃,以能保全生命,但我不能枉费他二十年的苫心,更不能将公孙府的职权交予二叔如此暴戾之人的手上。光头兄你退开,这是我们公孙府的家务事!”   “我不管!你死没良心!过河拆挢,不顾道义!”没了快急哭了。   小刀儿却冷道:“你再不让开,休怪我和你恩断义绝!”   “呃——”没了捶胸,忍不住狂吼:“你去死好了!”人已悲切掠向墙头,绝影而去。   小刀儿感概不已,稍作呼吸,疼痛得快麻痹的身躯已走向场中,只短短五六步。他却似觉得走了五六年,右手翻出飞刀,铁黑直长的刀身,接着亮晶晶斜锋刀口,闪射青光,似毒蛇利牙。   他轻声道:“来吧!”   公孙断皱眉,似在衡量脸色发青的小刀儿能再战多久?飞雾却已等不及,喝吼狂笑,“公孙小刀!躺下吧!”   身如电闪,掌如天雷,劲如狂涛骇浪,摧枯拉朽地劈向对方。   小刀儿不动,因为他已不能动,右手飞刀捏得要滴出铁汁,例无虚发的飞刀,这次不知能否见效,能否射穿飞雾护身罡气。   众人心悬于口,已被双方吸引而忘我。   飞雾尽吐掌力,势在必得,他已无惧飞刀,难道公孙断已当真备妥那种专制飞刀的衣甲?   小刀儿也势在必得,他本想取其眼晴,因为它是最脆弱的一部分,但他却想到对方是自己堂弟,怎可下此毒手,改取双肩吧!   掌劲已至,飞刀已出。   飞刀没,人已挨掌,没呃一声,小刀儿如摔蛤蟆般撞退,再退,撞在墙头,一口鲜血已吐了出来。   飞雾狂笑:“什么飞刀,再也伤不了我!哈哈……”   他从胸口取下一扁平百块,巴掌大的中央插着那把飞刀。   公孙断大笑:“云南吸星石,对飞刀最有用处了!哈哈……”   飞雾狂笑,又想扑往小刀儿。   “住手!”秋月寒喝住他:“公孙府规定比武只分胜负,不得有杀人行为!”   “好!好!照规定来!”公孙断黠笑道:“雾儿回来!他若认输就放了他,反正那个样子,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飞雾大笑,掠回原位,戏谑的:“你还是认输吧!从我胯下爬过,饶你一命!”   小刀儿强忍再吐乌血,缓慢爬起,一阵昏眩,不得不靠在墙上,沉息一阵,方慢步走出隔着广场的花园。   湘雨凄切道:“小刀儿……你放弃吧……”   声音不小,小刀儿却没听到,在他脑海里,贝有一个意念——打败公孙飞雾。   他摆好姿势,冷森道:“来吧!”右手又已握紧飞刀,脸色更紫。   任谁都知道,他可能挨不了第二掌,不由得替他捏把冷汗。   飞雾狂笑、腾身,再出掌,其势更猛。   小刀儿捏紧飞刀,昏眩中已映起对方神庭穴,第一次胸口有吸星石,不得不变换目标。   掌劲又至。   飞刀将发。   “啊——”一声急吼,一条人影追踪飞雾背后。   突有急叫:“快射他百会穴!”   小刀儿冥冥中腾身而起,飞刀已出手,寒光乍闪,目标正是头顶百会穴。   啪然一响,小刀儿仍被击中,倒撞而出。   飞雾整个人却摔落地面。   公孙断骇惊,己腾身罩向飞雾后面那条黄影。   黄影翻射,和他对了两掌,也被击退。   “雾儿——”公孙断急忙冲向跌摔于地的飞雾。   黄影落地,是没了赶了回来,他宁可舍弃生命,也不愿小刀儿白白被打死,他冲向小刀儿。   “雾儿!你怎么了?”公孙断急切摇动飞雾。   笑声传来,墙头上出现柳西竹身形,他厉笑道:“没有用!他金刚罩门已破,形同废人,哈哈……”   恨天劫出自他爹的师父,他当然对此功夫有所了解,方才那声击射百会穴就是他所喊。   飞雾此时却挣扎站起来,除了眼神较迟纯外,一切完好如初。   公孙断惊愕:“雾儿,你觉得如何?”   飞雾怔仲,一时开不了口。   公孙断大急挥手:“上——”   五鹰各自掣出兵器,冲向秋月寒等人。   突然地:“住手——”   一声暴喝,白影从天而降,来者正是公孙楼,他挥出掌劲,一举将五鹰逼退。   秋月寒见是仙风道骨的堂兄,以前那副模样已荡然无存,甚为喜悦道:“堂兄果然痊愈了。”   公孙断触目惊心,厉道:“上啊!”见五鹰不听,急忙转向飞雾,猛摇其身躯:“雾儿你醒醒!快退敌!”   飞雾是醒过来,不过他找的目标不是公孙楼,而是柳西竹。厉吼一声,人已扑上去,身形竟然和先前一般快捷。   柳西竹傻了眼,照他所知,练过恨天劫的人,其罩门一定在百会穴,这是柳家的秘密,他不可能记错,如今飞雾罩门已破。功力怎么还在?   其实他若明白点破百会穴,只能破去护身罡气,对武功并无多大损害的话,他死也不会赶来此地,想借小刀儿之手,除去杀父仇人。   就只如此闪过思念,飞雾已将他抓起来,狠狠砸向地面,不但抓破他臂肌,也摔得他狂吐鲜血。   柳西竹不知哪来的劲,厉吼:“你这淫徒!乱伦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为了练功,还强奸了你的姊姊——”他不知如何知晓此事。   飞雾愕住了,众人更不敢相信。   “我没有!没有!你胡说。”飞雾惊醒,猛踢猛打柳西竹。   “你有!你是禽兽!和你爹狼狈为奸,以飞燕色相换取恨天劫秘籍!是我亲眼所见,你姊姊被仇三奸污得全身是血。”   “没有!没有!你胡说……”   一阵阵姊姊的哀叫已掠过飞雾脑际,那时他不停撞墙,眼帘出现的是一副禽兽不如的奸淫图,受虐待的竟是他姊姊。   “你也强奸了你姊姊!我去过沉风岭洞中,你中了毒,须要以女体引导,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竟会做此乱伦的事!”   柳西竹会到沉风岭,无非想取恨天劫秘籍,以练功报仇,没想到却让他发现了这个秘密,至于练恨天劫中毒,需要女体引渡,他乃是老早就知道,否则也不可能靠沉风岭那些情状而猜出事情经过。“我没有!没有!你乱说——”   飞雾痛打柳西竹,浮起心头的仍是那幕扫不去的龌龊及姊姊的体香,时常握住的柔手,他却不能自制地奸淫她,姊姊却不停哀叫。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我不是人!姊姊!哈哈哈哈……我是禽兽?”飞雾突然镇定地问在旁的一名天鹰崖手下:“我是禽兽?是吗?你不说啊——”他活生生扯乱那人脑袋,狂笑:“我不是禽兽!不是!哈哈……”   飞雾已疯了,笑闹不停,已掠出公孙府,一路哭笑而去。   “飞雾——”公孙断捶胸之痛,也追了下去。   五鹰见他退走,更不敢停留,赶忙挥手撤走手下,逃之夭夭。   柳西竹被打得血肉模糊,早就断了气。   百里奇诊断小刀儿后,摇头直叹:“迟了!迟了!”   众人一阵哀戚,尤其是没了,抱得更紧。   公孙楼突见爱子,如今又要失去他,禁不住,已落下两行眼泪。   秋月寒道:“百里神医,真的没救吗?”   “难了!”百里奇道:“他本中了阴勾爪之毒,本来可以用赤珠蛤蟆、黑心蛇以及六斑紫花草之毒,来个以毒攻毒,而又用了龙涎玉蝶花,护住心脉、若能熬过,倒也可以解了他的毒,然而他又服了少林大还丹一去不少相抗之毒,以至于阴勾爪毒,漫延全身,一发不对收拾。”   没了闻言,当真狠狠咬自己小臂,他哪想到自己一番心急。要了大还丹,会要了小刀儿的命。   “小刀儿……我害了你!”无法自制地落泪。   百里奇叹道:“除非还有所谓的雪神丹和赤眼丹,然而哪里去找呢?”   灵药难求,小刀儿伤重难挨,连百里奇都束手无策,众人更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   暗黑却干硬通风,琢凿十分精工的秘道,正通水晶宫后山一座石室,靠里墙有阶梯形平面,冰冷如透明白玉的石床,天鹰尸首冰冷摆在此。   春神长叹:“就让他安息吧!”   和苏乔、君儿再膜拜三次,悲切地抹去泪痕,准备离去。君儿已走向石床上方一只扁平肃傲石鹰,将它倒转半圈,发出“咯”之长拖拉声。   苏乔问:“君儿,你在干嘛?”   君儿跃下石床,急道:“我们快走!那是炸药开关,再过半小时,水晶宫就会爆炸了!”   春神急道:“你爹的遗体……”   “不会的!”君儿道:“此地在山腹最里端,而且全为三尺厚青岗石所造,炸不破的!”   她拉着春神和苏乔已奔入秘道,至少五里黑暗,方见透光,出口在山北。   君儿冷笑道:“只要公孙断在宫中,保证炸得粉身碎骨。”   原来她所说要雪仇,就是利用预先埋好之炸药。   苏乔道:“我们绕到前头看看,若有人逃出来,可一举成擒!”   三人抱有相同报仇心理,都潜往前山雾区,以看个究竟。   不到盏茶功夫,五鹰已领弟兄,快捷地掠入雾区,他们比公孙断后走却先归,注定要送死。   又过了半刻钟,君儿已犹豫道:“怎会不见公孙断人影?炸药就快爆了。”   话未说完,公孙飞雾疯叫声已淡淡传来,似已在雾区:“我是禽兽……哈哈……我武功天下第一……大姊……”   “雾儿……你镇定些……”   声音渐近、渐大。   君儿猝喜道:“是他!公孙……”   断字未出口,忽然轰然巨响,震耳欲聋,震得三人急往地上扑,似烤锅上的爆米花,胸脯不停隆隆地被地震敲着。   雾云流动,远远透出火光闪闪,宛若东方初升朝霞,凄迷红光灿吐,分外悦目。   冷风吹来一阵夹带血腥的硫硝火药味,公孙断和飞雾叫声也已沉默雾中。   红光渐渐消失,雾更浓、更冷。   “走吧!一切都已过去了!”   春神轻叹,和两位爱女,已离开这伤心地区。   灵药不可得,任谁也救不了小刀儿,个个想尽办法,尤其是没了,巳发疯般叫起来:   “为什么老的活了,小的就要死了?为什么雪神丹只有一颗?它本是小刀儿所拥用!是他拼死拼活才找到的!怎么不用来救自己?难道你身上流的都是别人的血吗?”   乍闻没了吼叫,公孙楼突然有所触:“有了!我的血,我的血含有雪神丹成份,可以解毒!”   百里奇闪出一丝希望,急道:“快!试试看!”   他急忙抽出金针替小刀儿放出乌紫秽血,然后撬开其嘴巴,公孙楼已割腕,滴滴红血球,一团团往小刀儿口中掉流。   百里奇不停推动双手催化血液,使其能发生药效。   众人瞠目屏气,沉默以待。   足足快要滴出半身血液,若非百里奇阻止,公孙楼还会再滴。   终于,小刀儿紫黑脸庞已渐渐转谈,以至淡淡青,再转苍白而呻吟。   没了已兴奋跳起来:“有效!有效!真的有效!小刀儿活过来了!我就知道他长命百岁,金刚再世,死不掉!”   小刀儿渐渐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个刺眼大光头,微微一笑,道:“光头兄……”   “是我!我就是光头没了,我没走……”   两人拥抱。热泪涌眶而出。   小刀儿好转后,众人始放心。   秋月寒道:“堂哥!日后公孙府该归还您了!”   公孙楼含笑道:“不,秋月,二十年来,公孙府全靠你支撑,业务蒸蒸日上,何能轻言易主呢?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   “可是……大哥……”秋月慎重道:“公孙世家向来有此规定,只传长子,我……”   “秋月,你可忘了你爹,我二叔所言?以武取位!”公孙楼道:“公孙世家规矩虽森严,但也不是不能更改!今日之教训更可明鉴,法规有了偏差,何况我当年犯下不少过失,有损家威?而小刀儿又常年流浪关外,不懂经营之术,你忍心把担子就丢给老哥哥我?”   “可是……大哥……”   “好吧!你如此坚持,我就改它一下。”公孙楼道:“你我都老了,就由下一代共同管理,将来等小溪长大了,再交给他们,你以为如何?”   秋月寒觉得此法甚为通达,笑道:“就依大哥您意思,不过仍以小刀儿为顺位,否则实难向历代祖宗交代。”   公孙楼笑道:“只要他有这个福气,就接吧!”   慕容天笑道:“此乃是英雄出少年!”   小刀儿却不会说句客套话,傻愣愣地笑着。   众人感染一份喜气,只有湘雨怀着淡淡愁情,她知道自己以后和小刀儿只有兄妹之情了,不禁暗自祝福他和苏乔能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公孙府今夜万灯齐亮,暴红的灯光透向半天,没了醉狂的声音最大,叫的仍是那句:   “不见飞力只见刀,劝君莫要迎双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