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声明:本书由梨花文学社区采集整理,文本仅供试读;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站及时删除;  精校小说尽在梨花文学社区:http://lihua.zzxx.in/ ┗━━━━━━━━━━━━━━━━━━━━━━━━┛ 谁与争锋 / 作者:南朝陈 内容简介:   人生在世,天人交战,该争的,就要据理力争。   争,是一种态度,而懦弱与胆怯的代名词叫“不幸”。   与天争运,与地争利,与人争成败。不争,你就拿不到你喜欢的东西。   理想、荣光、成就、地位……   哪一样不需要奋力争取?   ——在天才辈出的风云时代,当他挣破命运的束缚,逆流而上,谁与争锋! 第一章:梁丘锋   “逃,快逃……”   “逃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回头……”   无边际的黑暗。   黑暗中,一把女声急促响起,似在耳边呼号,带着一缕因为声调太高而导致的尖锐失真,撕心裂肺。   这呼喊声,一直深藏于心底,永远无法忘却。   骤然有光芒出现,仿佛化不开的黑暗被人捅破了个口子。   口子越来越大,光芒越来越亮,渐渐凝成一团光束。在光的映照之下,一道巨大的影子若隐若现。   影子巨大无匹,好像一尊开天辟地的魔神,头生双角,身体之上,一根根尖刺横生,非常威武。即使看不清具体形貌,但顷刻间便有狂暴的霸气轰然激发:   残暴、杀戮、毁灭!   多种强悍狠戾的气息纠缠融合在一起,犹如飓风般要把人给撕成碎片——   “啊!”   梁丘锋骇然惊叫,眼睛霍地睁开,“呼”的坐身起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后背一片濡湿,出了一身冷汗。   又做这个恶梦了……   静坐于床上,心里泛起一圈波澜;一幅早已凝固的血色景象在脑海浮现,尸山血海,悲怆愤懑的气息如浪潮冲刷,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   有些事情,就算会死,也一定要回头去做。   一定!   抬头从打开的窗户看天色,见到东方天际泛起一片鱼肚白,很快就要天亮。他不由脸色一紧,赶紧利索地起身穿衣洗漱。掬起旧瓷盆的冷水,往脸上扑一扑,顿时被激得浑身打个冷战,精神抖擞起来。然后拿起搁在房门背面的长尾扫帚,以及挑上一只宽大的竹篾箩筐。   大箩筐在身后飘来荡去,有些褪色的宽大粗布衫罩在身上,颇不合体,显得他的身子骨更加瘦小。   “咿呀”一响,推开简陋的房门,迎着东方晨曦,新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   梁丘锋今年十八岁,在荒洲南部的终南剑府里当杂役。   天下浩瀚辽阔,分九洲,荒洲为其中之一,又被称为“遗弃之洲”。地理险峻,贫瘠而且偏远,除了零星分布着几个郡城外,大部分的地方,多是穷山恶水,人群聚居的地方并不多见。   在南部,终南山顶,曾经贵为天下十大剑府之一的终南剑府便坐落于此。   剑府分外府和内府,梁丘锋为外府杂役。每天的工作,就是扫地,拭擦墙壁门窗等。   这份工作,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梁丘锋自少便颠肺流离,吃过的苦,几乎比吃过的米饭还多。一直以来,不知多少人都认为他活不到成年。可十八年了,梁丘锋就像一根不屈不挠的野草,硬是挺了过来。因为营养不足,他长得瘦巴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唯独一双眼睛,明亮精神,颇有些不搭配的灵动。   晨曦微微,寒意萧瑟,其他几名杂役也纷纷起身来,把持工具,开始各司其职地工作。   剑府管治甚严,容不得出现“脏乱差”等情况,一经发现,当差的杂役不但会被扣除工钱,还会直接驱逐赶出府去,永不再用。   梁丘锋不想丢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因此,每天他的工作态度都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只有在空暇的时候,他会偷偷地瞥着经过的剑府弟子们,眼眸闪烁出羡慕的光彩。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被剑府收为弟子,那该多好……   但这般念想,注定为痴心妄想。   终南剑府招收弟子,自有一套严格异常的程序,首先劲道三段的入门门槛,就不是梁丘锋所能具备的资格。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梁丘锋说漏了嘴,被杂役工友们知道了他的这个梦想,马上引来哄堂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弄揶揄之意。   不是吗?一只灰不溜秋的麻雀,竟敢幻想成为凤凰,本身就是一件荒谬而滑稽的事情,非常可笑。   在笑声中,梁丘锋变得沉默,默然吃着饭,心内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轻易向别人透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更未因此而念想断绝:“起码自己还敢想,如果连想都不敢想,那和发臭的咸鱼有什么区别?”   坎坷的年少经历,让梁丘锋变得早熟,有主见,不会轻易受人影响。   当区域内最后一处角落被清洁干净,已到辰时,因为冬季的缘故,气候寒冷,北风呼呼,天色反显得有些晦暗。   “铛铛铛!”   一如既往,内府之中相继传出了三声悠扬动人的钟声,听在耳朵里,仿佛听到了晨钟暮鼓般,精气神感受到清爽愉悦之意。   这是练剑钟的声音!   在终南剑府,练剑钟的存在历史悠久,乃是开府祖师所设,悬挂在内府大门前的一棵老松树上。每天拂晓,即有专人敲响此钟,表示一日之计在于晨,剑府所有弟子都要起床勤奋练剑了。   此钟本身就是一件上佳的辅助性宝物,其声平和悠扬,能渗人心扉,具有提气醒神之特效,让人一听,精神振奋。   钟声一响,无论内府外府,一众弟子纷纷赶赴演剑场,开始新一天的修炼。   只可惜,以梁丘锋的身份地位,连演剑场都没有资格进去。   既然学不了剑,每天就只得在这个时候,准时倾听练剑钟的声音,权宜过干瘾——   “嗡……”   钟声余音袅袅,在耳边回荡着,缭绕不散,莫名的竟有些异样。   嗤!   脑海乍然萌生一点剑芒,惊鸿一瞥,隐隐正与钟声的韵调呼应,显示出一股无法遮拦住的锋锐感。只是闪现得太快,刚想仔细捉摸,转瞬便消失掉,如同水滴入了大海,再也难觅影踪。   咦,奇怪,今天听这钟声,怎地会出现杂念?难道是听得太入神,乃至于产生了幻觉?   他当了三年的杂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洗耳恭听练剑钟的钟声。一直以来,皆无异样,而今天听着钟声,脑海居然闪现出一点锋锐无匹的剑芒,不由心生诧异。   “梁丘锋,你又在发什么呆!”   一声叱喝,来自罗执事。他年过花甲,身材早已发福,大肚腩臃肿地凸出来,看上去,就像个肥大鸭子。他的声音,也如同鸭子般,异常聒噪。   “见过罗执事。”   不怕县官,只怕现管,梁丘锋知道对方脾性,乃是典型的小人,惯于作威作福,得罪不起。   罗执事头颅高高昂起,背负双手,板着脸告诫道:“梁丘锋,后天就是剑府的大日子,你给本执事精灵点。在骨节眼上,如果出了差错,可不仅仅是滚蛋那么简单了,听明白了没?”   “明白了。”   梁丘锋的回答很干脆。   罗执事这才满意地迈着八字步离开,去监察以及训斥别的杂役。好像每天不这样,就不能凸显其作为外府杂务执事的身份与威风一样。   关于对方所说的“大日子”,早几天已有吩咐下来,因此梁丘锋知道:后天正是终南剑府一年一度的“讲剑堂”,届时将有长老亲自授课,讲解剑法奥秘,并提出剑题,殊为难得。   可一年,只有一次,每次持续三天。   每一次,听课的弟子多少都会有所收获。假若因缘际遇,能够破解长老提列出来的剑题,获得个中意念传承的话,那简直就是一次造化。实力可以跃然腾升,提高到新的台阶之上。   作为历史悠久,曾经辉煌过的剑府,终南剑府拥有不俗的底蕴,在宝库中存放着不少剑题。其中不乏玄阶,乃至地阶传承。传闻,甚至还有一份历史超过千年的天阶剑题。   传闻而已,事实上此份剑题究竟是何许模样,又保存在哪里,一直都是个谜。   不少人怀疑,此传闻根本就是假的。   一百年前,终南剑府经历了一次几乎灭顶的浩劫,元气大伤,至今还没有喘过气来。   青黄不接,再加上整个荒洲大环境的制约,其日渐衰落便成为顺理成章的事,十大剑府的荣耀光环早丢失已久,地位名望一落千丈。甚至连天下瞩目的剑府竞赛,好几届皆无弟子能够获得参赛的资格。   远的不说,光是近三年在讲剑堂上长老提列出的一份玄阶低品剑题,年轻一辈的弟子们就没有一个人能够领悟,获得传承。   惨淡至斯。   难怪剑府中的四大长老相顾黯然,感叹一代不如一代。   然而这些,和梁丘锋没啥关系。即使他洞悉剑府的状况,可哪怕退一万步,也轮不到一个扫地的杂役来瞎操心。   “嘿!”   梁丘锋解嘲地晒然一声,见罗执事走远了,赶紧又闭上眼睛冥想,看脑海能否重现之前的那一点剑芒。   毫无发现。   许久之后依然一无所获,他终于放弃,觉得肯定是自己在听钟声的时候出现了幻觉。   幻灭后便如水泡破碎。   琢磨着差不多到吃早饭的时间,便迈开步子,朝着小食堂走去。   今天刚好十五,是每个月伙食最好的日子,按惯例,终于又可以领取灵米了。   想到可口的灵米,梁丘锋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就像头顶上这晦暗天色突然出现的一线阳光,霎时间竟灿烂如花。 第二章:枪打出头鸟   终南山高八百丈,高耸入云,在荒洲地域,属于数一数二的高山;在半山腰以上,常年云气缭绕,远远一看,犹如仙境一般。昔日剑府祖师张真人云游至此,见山峰清秀,灵气逼人,心中欢喜。于是拔剑而出,削断峰尖,以此为根基,成宗立派。   遥想当年,那一剑断峰,何等锋锐威赫!   终南剑府内外之分,一上一下,内府在最顶峰上,而外府的位置相对靠下。根据山体的特点,开辟出大片地方,建筑别院。给予外门弟子居住,以及安排接待宾客。   闲杂人等,却没资格住在里面。   外府外围西北方的山坳,一排溜的低矮石屋,才是杂役的居所。小食堂紧靠在边上,同样用大块青石砌成。   迈步走出外府,大门右手边竖立一座高达三丈的石柱,石柱上正张贴着许多广告讯息。   习惯性地,梁丘锋驻足观望——他识字,自学而来的:   “内山飘渺谷招资深园丁一名,要求《五行种植诀》全部过三级,可管理百年年份药材,包吃住,月薪灵米一百斤;机会难得,报名从速……”   “南郭有下级灵田八亩,地质优良,产量稳定,因本人闭关修炼,无暇管理。现特别招租,租金面议,请有实力者来内门十七号剑舍详谈……”   “真传弟子龙翔天,因修炼需要,现招剑仆一名,要求女性,不超过二十岁,形象佳,待遇面谈……”   诸多内容,梁丘锋看得津津有味,固然己身无法符合讯息上的招聘条件,然而闲暇时看一看,了解了解,亦算一种消遣乐趣。顺便还能掌握一些以后有可能派上用场的行情规则,有所补益。很快,他看到一则剑府告示,不禁留意起来——   “荒洲风云再起,天都门蠢蠢欲动,意图向南面扩张,狼子野心,众所皆知。如果有人发现奸细探子,请及时禀告剑府卫队,有重赏……”   有重赏?   少年双眼顿时放光,只是那天都门究竟为何方神圣,自己都无从知晓,又去哪里寻找奸细?   “呵呵,看来自家果然不够脚踏实地,整天胡思乱想……”   他晃一晃脑袋,要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晃掉,还是去吃饭最实在。   小食堂里面没有位置吃饭,人领了饭菜,或者回到自己的房间;或者就近在周围空地上吃喝。   今天是十五,依照惯例每人可以分得三两灵米。   ——灵米,是凌驾于普通稻米之上的一种特殊米,有花生那般大小,椭圆形,两头微尖,色泽乳白,体表有数圈光晕旋转,煞是迷人。   成熟的灵米不需要经过炊煮烹饪,都是直接一粒粒生嚼食,口感十足;既可以填饱肚子,又能吸取其中蕴含的灵气,可谓一举两得。作为极其重要的修炼资源,灵米的地位举足轻重,当其被大规模研发种植出来后,迅速成为武道世界的等价物,宛然公认的流通货币。   当今天下,各大武道宗派中,都纷纷想方设法开垦灵田,种植灵稻。在某种程度上讲,灵田面积的多少,可以衡量出该门派的实力强弱。   只不过能成为灵田的地方,必须靠近灵脉才行,越是靠近,越是肥腴;反之,远离灵脉的土地则只能种植普通粮食了。   终南山有灵脉,故而山体上下,许多适宜的地方都被开垦成了一块块的灵田。这些灵田,其中有些被当成奖励分配下去,成为个人私产;不过大部分都以承包的形式租给门下弟子经营,每年收取一定的租金。至于承包者是自己耕种,或是请人,就属于个人的选择了。   而对于普通人而言,等闲吃不起灵米,基本都以普通粮食为生——在终南剑府当杂役,每个月的十五能领取三两灵米,算是很不错的一项福利。哪怕自己舍不得吃,也能积攒多些,然后拿出去卖,或者换取东西。   梁丘锋十五岁进入终南剑府当杂役,三年下来,总共积攒下十斤灵米。他每个月领取的灵米只吃数粒解馋,其余的都节省了下来。积少成多,才有十斤存货。   他有一个梦想,就是一直存到三十斤,好换取一份武道修炼的粗浅法门。   每个月三两,十个月才三斤,也就说要一百个月才能凑够三十斤。耗费近十年光阴,只为学习武道,这一个梦想朴素执拗得近乎痴傻!   幸好节省下来的灵米,可以放在剑府米仓管理处寄存,换成随时都能兑现的米票。否则漫漫时光,还等不到实现梦想,那些得不到妥善存放的灵米都发霉了。   自从上一次说漏了嘴,在杂役的圈子中,梁丘锋俨然成为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麻雀,所以他不再轻易开口。自己悄悄积攒灵米的行为,也成为一个深藏于内心的秘密。   ……   “什么,今天没有灵米发放?”   “不但今天没有,恐怕从此以后都没有了。”   “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是罗执事的主意,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罗扒皮,果然要对我们的灵米下手了……”   “噤声,小心被他听见,赶你下山。”   来到小食堂内,梁丘锋察觉到异常,一问之下,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双手不禁捏成拳头。   事情的内幕很简单:负责外府杂务的罗执事瞄上了杂役们每月十五领取三两灵米的福利,大手一伸,直接搂了过去,不再发放了。那些灵米自然都落入他的私囊之中,被贪墨掉。   对此一众杂役们敢怒不敢言,根本无计可施。莫说越过罗执事去告状,只怕稍稍表露出些愤慨,都会被对方借故开除,丢了工作。   议论的声音戈然而止,只见罗执事胖胖的身子已出现在食堂门外。背负双手,目光威风凛凛地扫来。   “咦,梁丘锋想干什么?”   “唉,这愣小子要摊上事了。”   就见到梁丘锋走到罗执事面前,略一迟疑,还是开口问道:“罗执事,听说从今以后我们都没有灵米发放了,这是你的授意……”   “嗯?”   罗执事脸一板,登时喝道:“梁丘锋,你好大的胆子,什么时候轮到你问这问那,不想干了?”   厉言疾声的,一副要将梁丘锋吃掉的模样。   一股莫名血气腾腾冲上脸面,梁丘锋双拳握得更紧,指甲都要掐进掌心中去:或许每个月没有那三两灵米,对于别人而言就是少了一项福利,可对于他,却打击沉重。   “怎么,你还敢对本执事动手?”   罗执事阴阴一笑,眼眸掠过一丝阴鸷的光芒。他貌似肥胖,可本身也是一名劲道两段的武者来着,对付梁丘锋易如反掌,用一只手都能将这孱弱少年打得满地找牙。   双手缓缓松开,梁丘锋微微低下头去:“不敢……”他毕竟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愣头青,实力相差悬殊的冲突,无异鸡蛋碰石头,毫无意义。   “哼!”   冷哼一声,开始宣布:“后天你们全部要过去讲剑堂那边跑腿帮忙,都给本执事精灵点,倘若行差踏错,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大踏步离开。   其实对于梁丘锋胆敢当众提出质疑,罗执事很不爽。不过当前用人之际,却不好一下子发作,至于等讲剑堂完结后,该清算的自然会清算。   “嘿,区区一个小杂役也敢质疑本执事的做法,不知死活,看以后怎么收拾你。”   念头掠过,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梁丘锋,你捅马蜂窝了。罗执事可不简单,他侄子罗刚可是剑府的内门弟子,听说很可能会成为真传弟子呢。”   听到“罗刚”这个名字,众杂役脸色都发憷,本来还有些心向梁丘锋的,立刻见风使舵:   “不错,还不赶紧追上去向罗执事赔礼道歉,也许还有余地……”   “梁丘锋,不是我说你,你太冒失了,罗执事是什么人,哪里是你得罪得起的?”   “可不是,别连累我们挨骂受气……”   “对呀,梁丘锋,这下我们被你害惨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罗执事瞒上欺下,贪墨了本属于杂役们的福利,可当梁丘锋问出了别人不敢问的话时,反而让自己陷入被孤立的境地。其他人出于自保的立场,不但不敢怪罗执事,反而七嘴八舌责备起梁丘锋来。   人情世故,向来叵测!   梁丘锋咬了咬嘴唇,一言不发:诸多嘴脸面目,早司空见惯,但他绝不会因此而无底线地逆来顺受,做那任人把捏的面人儿。   人生在世,有些东西该争的,就一定要据理力争。否则懦弱惯了,心性如烂泥,一辈子都只会被人践踏在脚下,永远无法翻身。   而一众杂役认定梁丘锋冒犯了心胸狭隘的罗执事,秋后算账不可避免。为了撇清关系,纷纷避而远之,连话都不敢和他多说了。在其中,不乏幸灾乐祸者,只等看好戏。   无形中,梁丘锋变得更加孤单,更加沉默。   光阴似箭,很快就到了讲剑堂的大日子。 第三章:讲剑堂   讲剑堂,设立于内府与外府之间的一片山谷中,建筑得四四方方,风格朴实,里面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平时此地有一名专门杂役清洁整理,但到了一年一度的讲剑堂时,人手不够,就会调遣外府的杂役过来协同帮忙。   一年一度讲剑堂,为期三天,意义非凡。新生代弟子蜂拥而至,进入讲堂里面,就地摆一方蒲团,端坐静听长老讲解剑法的道理奥义。   在此期间,杂役们不但要负责卫生工作,还得斟茶递水,反正所有杂务都得包揽下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小心伺候着。   而长老讲授的时候,杂役们却不得在讲堂里面停留旁听,需要候在外面,等待命令行事。   ……   “孰为剑?”   “剑者,百兵之君。君临天下,敢披坚执锐,能见心明性;故曰:天下有敌,吾心有剑……”   “我辈剑修,性命攸关,一口剑而已;淬之以精血,养之以灵性。至诚至精,如亲如友。有此携伴,天地苍茫,无处不可去;术法万千,一剑尽可破之……”   方方正正的讲剑堂内,回荡着长老萧寄海苍劲的声音。   萧长老身材不高,留一丛短须,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讲台下面,黑压压一片,多达两百多名新生代弟子。每一个人都坐得端端正正,静心倾听。   约莫讲了一个时辰,萧寄海声音一顿,威严的目光朝着众弟子扫一眼,然后右手一翻,拿出一枚事物来。   此物巴掌大小,形状不甚规则,颜色古旧,上面还呈现出些弯弯曲曲的裂纹,看上去,如同一片龟壳。   “这一枚玄阶剑题,至今已第四次在讲剑堂上拿出来了,本座衷心希望今年能有弟子可以参悟出来。”   说着,眼眸闪出殷切的期盼之光。   新陈代谢,辈辈传承,如果青黄不接,那么剑府的命运可想而知,只会越发式微,最终分崩离析。   只可惜,新生代弟子的资质天赋,比之以前,实在差得太多太多。否则,这一份玄阶剑题何以陈列了三届讲剑堂,都没有人能领悟真意,获得传承?   所谓剑题,其实就是一份关于剑法的秘籍。不过载体上被创立者设置了独特的魂印禁制,要想获得个中的意念传承,就必须解开这些禁制。   武道一途,功法万千。但归纳起来,划分等级,以“天地玄黄”为单位,每一单位又细分为“上中下”三品。   萧寄海长老所拿出的剑题属于玄阶下品,严格来说,并不算一份多高明的剑法传承。可即使如此,在讲剑堂陈列了三届,依然没有弟子能勘破奥义。此事早被传扬出去,被荒洲其他宗门获知,成为笑柄。   曾经的十大剑府之一,数以百计的新生代弟子,居然连一份玄阶下品的剑题传承都无法获取,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因此,终南剑府的压力很大。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弟子不争气,打骂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倒不是说剑府上的弟子全部都那么差劲,其中还是有一些杰出的后起之秀。只不过他们所掌握的剑法修为早超越了玄阶下品这个层次,却不适宜再来破解。好比说让一名高中生去做小学生的题目,藉此证明自己了不起,岂不贻笑大方?   况且,这般破解剑题的方式毫无意义,丧失了传承的真谛,不但培养不出好苗子,还会白白浪费一份剑题,得不偿失。   萧寄海一扬手,夺的,将手中剑题嵌在身后的石壁凹处,随即他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在等待,等待有心得的弟子上来近距离揣摩,然后破解剑题。   台下一片静寂,一众弟子的神色很凝重。那一份剑题在他们眼中俨然成为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无从下嘴。   难,实在太难了。   在困难面前,没有人敢轻易上去。又或者说,在过去三年的讲剑堂上,他们基本都已经尝试过了,全部一筹莫展,不管如何的殚思极虑,却总是寻不着正确的方法。如今虽然又多潜修了一年,可还是没有多少把握。   看来,又要失望了……   萧寄海心底一道叹息。   在等待了漫长的一个时辰后,坐在前排的弟子行列中霍然有人起立,恭敬地抱拳施礼,朗声道:“萧长老,我想试试。”   萧寄海睁眼一看,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罗刚,你上来吧。”   这罗刚便是罗执事的侄子,劲道七段的修为,两年前便跻身内门弟子,在剑府新生代弟子中属于佼佼者。   只见他身材欣长,步伐稳健地走来,在石壁前站定。面对嵌在石壁上的剑题开始驱动意念,冥思揣摩。   唰!   堂下一大片目光聚焦般落在他身上,众人的念头出奇一致,就是盼望罗刚能一举解开这一份玄阶下品剑题——如果说三年前剑题刚陈列出来的时候,被大家视为一次造化际遇,那么现在却变成了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压在心头上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三届讲剑堂,无一人能解开。残酷的现实就像一枚标签,贴在每一位新生代弟子的身上:无能。   集体无能呀!   每当想及,个个人的脸上都火辣辣的烫。   眼下罗刚挺身而出,便寄托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约莫一盏茶时间后,陷入冥思的罗刚额头上隐隐出现了汗珠,眉头紧皱,快要皱成一团。   萧寄海何许人也,一眼就瞧出罗刚在破解过程很不顺利。按照惯例,本该出言阻止,让罗刚知难而退。可不知怎的,话到了喉咙还是吞了回去,心里想着:也许,也许罗刚突然福至心灵,豁然贯通了呢……   “噗!”   罗刚身子猛地一颤,居然喷出了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几乎都站不稳了。   “唉!”   不约而同,叹声如潮。   罗刚还是失败了,不但失败,还受到反噬负伤。   “萧长老……”   话出口时,满嘴苦涩。   萧寄海黯然挥手,打断他的话,命人将其扶携下去,好生休养。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吧,希望大家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再来。嗯,此枚剑题便留在原位,如果你们谁有观感启发,随时可以过来破解。”   面露苦笑,心里都在盘算在明天的讲课中是不是要小小作弊一下,将破解此剑题的一些关键窍门直接点出来。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如果今届讲剑堂还不能破解此份剑题,终南剑府将颜面无存。   莫说颜面,声誉更会直落千丈,更加吸收不到有天赋的弟子加入。就连他们几位长老,恐怕都会被骂“教导无方”。   想到恶劣的影响,不由嘴角都抽了抽。   第一天的讲剑堂,闷闷结束,众弟子散去,各自返回居所内。   这个时候,便轮到负责善后的杂役进来收拾整理了。分工一早就定好,各人依照区域开始工作。   天色已不早,寒冬气节,夜色来得快,如果不抓紧时间,只怕等天黑了就不好办了。   梁丘锋负责讲座的区域,他手脚利索地将地面拭擦干净,然后轮到石壁。   这石壁,被打磨得异常平整光滑,上面用炭笔写着许多字,都是萧寄海讲解的时候顺手写上去的,为一些剑法旨意。   梁丘锋目光所及,觉得玄之又玄,便留个心眼,暗暗记了下来。   “咦,这是……”   一炷香时间后,他拭擦到嵌放剑题的位置,见到一块类似龟壳的事物稳稳地嵌在那里,不禁有些好奇,便稍稍驻足,凝神观望。   梁丘锋知道此物不凡,不敢伸手去碰,免得触犯了剑府的规矩忌讳,那下场可就惨了。   目光落在那事物上,本想着看一下就走,然而不知怎的,第一眼看上去,便如同生了根似的,久久无法挪移开。   嗡!   视线之下,景观倏尔变化,镶嵌在上面的,不再是一枚龟壳状的东西,却变幻成无数的光点。   光点如芒,会动,一点点的,密密麻麻。闪烁之间,渐渐汇聚融合到一块。到了最后,成千上万的光点融合成一体,寒芒如电,凝成一柄袖珍剑形——   哧!   剑光一闪,直往梁丘锋眉心刺来。   “哎呀!”   梁丘锋失声惊叫,下意识地往侧边急速躲闪。身子晃动,眼前幻想顿时消失,石壁还是石壁,镶嵌在石壁上的事物静静的,纹丝不动。   发生了什么事?   他感觉怪怪的。   “梁丘锋,你鬼叫什么,吓了老子一跳。”   负责讲堂其他地方的杂役听到惊叫声,瓮声瓮气问道。   “没,没什么。”   梁丘锋应付着,抹了一把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汗水,赶紧去清理剩余的地方。   一会之后,吃得饱饱的罗执事前来检查工作了,板着脸,少不得一番训斥。对于梁丘锋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吹毛求疵,一会说这不行,一会说那不够干净,要重新搞过。   梁丘锋心知肚明,但人在屋檐下,只得按耐住。最后别的杂役都走光了,只剩他一个在继续苦干。   天黑的时候,剑府有专人过来,却是得了萧寄海的命令,前来看守那枚玄阶下品剑题。   不用多久,一些吃过晚饭的剑府弟子三三两两结伴前来,准备挑灯研究剑题奥义。只是他们谁都不曾轻举妄动,驱使意念去破解,仅仅停留在冥想阶段。   破解剑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贸然尝试,就会受到反噬受伤,鲁莽不得。   罗刚遭遇反噬吐血,即为明证。   此时,杂役自然不适宜再留在里面了,罗执事这才大发慈悲地放梁丘锋出去吃饭。 第四章:不是我   夜色笼罩,北风呼呼,终南剑府上下灯火明亮。   内府,内门弟子的一间剑舍中,罗刚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养神。房间里还站立着三名身穿蓝色内门弟子装束的男弟子,尽皆一脸关注地观察着罗刚的气色。   终南剑府新生代弟子有两百多人,但其中跻身内门弟子的不过数十人而已。如今在房内的,都是平时与罗刚交好的伙伴。   今天罗刚破解剑题不成,遭受反噬负伤,情况不容乐观。   约莫半盏茶时间后,罗刚终于睁开眼睛,起身下床。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罗师兄,你没事吧。”   一句句关怀的话夺口而出。   罗刚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呵呵,今天破解剑题虽然失败,但也不无收获,我已经揣摩到了关键窍门,相信明天再尝试一下,定然就能解开这份玄阶下品剑题了。”   听到他很有把握的话,其他三人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纷纷赞誉道:   “罗大哥,好样的。”   “哈哈,明天罗兄一举破解剑题,独领风骚,相信那古承阳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那是当然。”   “啧啧,这么一说,师兄岂不是要在竞争真传弟子的考核中大大领先一步了,恭喜恭喜!”   ——终南剑府立府千年,规矩森然,弟子分为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以及真传弟子三大阶层。   真传弟子,十分重要,乃是作为下一代权力班子的人选来预备培养的,无论修为,以及心性忠诚度,都要反复进行多番考察审核,合格者,才能当选。   又有规定,当代剑府府主可以收两名真传弟子;四名长老,每人能够收一名真传弟子。如此一共有六名真传弟子的名额,假如出现罢黜、死亡等意外因素,才会发生更替换人的情况。   但现如今,终南剑府的真传弟子不过区区两人,不足半数。   正所谓宁缺毋滥,真传弟子牵涉太大,谁都不会随便收。而相关的考核无处不在,主要面对内门弟子群体。   罗刚本就属于新生代弟子的佼佼者,为重点考察对象,只要在讲剑堂上有突出表现,毫无疑问将会获得更多的印象分。   这样,相比其他的竞争对手,他就能脱颖而出了。   明天,真是值得期待呀!   ……   铛铛铛!   悠扬悦耳的练剑钟声响起,新的一天来临。   练完剑,吃过早饭,一众弟子奔赴讲剑堂。   “罗大哥,看,古承阳在那边。”   身边伙伴低声说道。   罗刚抬头看去,正见到一向与自己不大对路的竞争对手古承阳同样在几名内门弟子的簇拥下进入讲剑堂。   同一时间,古承阳有所觉察地向他看来,四目交接,似有火花爆发。   罗刚不禁眸子一眯,暗暗道:“看他样子,今天应该也会上去破解剑题,不行,不能被其抢先了。”   昨天破解剑题,虽然遭受反噬负伤,可因祸得福,捉摸到了一些关键窍门,把握倍增。虽然古承阳上去破解未必会成功,可万一呢?万一被对方破解掉,那就悔之晚矣。   古承阳的身材比罗刚还高半个头,玉树临风般,与罗刚对了一眼后就挪开了视线,内心同样有波澜泛起:昨天其实他也想挺身而出破解剑题,不过略一犹豫之际,便被罗刚抢了先,当其时还有些懊恼。   好在罗刚破解不成,反而吐血受伤。   见状,古承阳又有些幸灾乐祸了。于是乎按兵不动,要养精蓄锐多一个晚上,今天再出手。   数以百计的弟子坐到属于自己的蒲团上,他们可不是闲杂的乌合之众,坐得端端正正,安静肃然,等待萧寄海长老前来。   不用多久,萧寄海矮胖的身形出现了,背负双手,迈步走上讲台。首先目光习惯性地扫了众弟子一眼,干咳一声,开口说了些套话,随即道:“现在有谁还想上来破解剑题的?”   他并不准备一下子就讲解窍门,仍然心存希望。   “我来!”   异口同声,出奇一致,竟然是罗刚与古承阳两人同时举手发声。   众多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瞟过来。   作为新生代弟子的两名杰出新秀,罗刚与古承阳注定难以成为朋友。他们被放在一块相互比较的次数实在太多了,越是比较,火药味越浓。   从剑府的立场,上位者喜欢这种竞争——没有竞争,何来进步?只要不是争得过火,不但不会干涉,反而鼓励。   现在,罗刚和古承阳同时要来破解剑题,正是萧长老所乐于见到的情景,呵呵一笑:“罗刚,你昨天已经尝试过一次了,现在且让古承阳先来,可好?”   罗刚一听,顿时急了,抱拳道:“萧长老,正是因为弟子昨天尝试过一次,回去反思后,自觉深有心得体会,这才要再破解一次,还请长老成全。”   萧寄海一听,精神振奋道:“这么说来,你有把握?”   罗刚昂首挺胸,朗声道:“十成不敢说,八九成应该有。”   萧寄海大喜过望:“好,你上来吧!”只要罗刚破解了剑题,困扰已久的烦恼便会一扫而空。   那边古承阳嘴角动了动,没有再出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听罗刚的语气,把握不小呀,真被他破解的话,岂不是被对方夺得先机?   罗刚挑衅性地瞥了竞争对手一眼,随即大踏步上去,站在石壁前,面对那枚剑题。他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肯定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他喜欢并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待遇。   然后,长吸口气,开始驱动意念,破解剑题——   嗡!   但当他的意念刚刚接触那块龟壳般的剑题载体,变化立生,簌簌的,载体竟然瞬间分崩离析,化为齑粉,流沙般掉落下来。   这一幕,被站在一边的萧寄海见到,目光顿时一滞,失声叫道:“罗刚,你成功破解了?”   只是心底还有一抹疑窦,毕竟破解过程太快,有点不合常理。可如果剑题没有被破解的话,断然不会粉碎成渣的。   罗刚也是一脸呆滞,好一会才茫然转身,哭笑不得地回答:“萧长老,不是我……” 第五章:会是谁   今天有太阳,晴天。巳时之际,淡淡的阳光洒落下来,撒在人身上,有一股和煦的暖意。   梁丘锋站在一株柏树下,紧抿着嘴唇,一如既往地沉默。   在另一边,其他杂役却聚在一块,低声地交头接耳,议论得很是热烈。   场面泾渭分明,梁丘锋被孤立的处境一览无遗。其实他的性格颇为开朗,在剑府中干了三年杂役,人缘积攒不少。无奈现在大伙儿都认定梁丘锋得罪了罗执事,为了不被祸及池鱼,谁都不敢再跟梁丘锋来往。   昨晚罗执事处处刁难梁丘锋之事,便是明证。而按照罗执事的心胸脾性,这只是刚开始而已。   可以预想而知,三天讲剑堂过后,梁丘锋的饭碗肯定要被砸了。   罗执事可不仅仅只是一位外府执事那么简单,他的侄子罗刚天资卓越,声名鹊起,在终南剑府中深得看重,前途无量。也正是因为这一层依仗关系,他才能在去年赶走原本的老执事,取而代之。   据说在此过程中,罗执事很是用了些卑劣手段。   老执事是梁丘锋的恩人,当年梁丘锋饥寒交迫,几乎到了走投无路、要横尸街头的境地,幸好遇见了老执事。对方不但买了饭菜给他吃,还带他上山,当了杂役。   这是活命再造的恩情,大过天。   梁丘锋铭记在心。   当老执事被罗执事赶走时,他无比愤然,无奈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什么。他本想与老执事同进退,一走了之,只是被老执事苦苦劝住,说混口饭吃不容易,这才留了下来。   留是留了,但对于小人得志的罗执事一直不痛快。当灵米福利被对方贪墨掉,就再也忍不住了。   梁丘锋不愿再受这份鸟气,大不了直接走人,天大地大,现在自己已长大成人,难道还怕饿死?   至于被孤立,他更不在乎,狂风知劲草,他可不愿跟别的杂役那样浑浑噩噩过日子。   “哇!”   就在这时候,讲剑堂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响起一声石破天惊般的惊叹,传得远远的。   众杂役大眼看小眼,心里直犯嘀咕,可没有得到命令,谁都不敢走过去看个究竟。   ……   “不是你?”   饶是萧寄海见多识广,都不禁睁大双眼,抢上去,一手抓住罗刚的左手,输入真气探索。片刻他便松开了手,俯身下去观察地上的齑粉。   “这是怎么回事?”   一会之后,他站立起来,惊疑不定。   这份玄阶下品剑题已被破解,但破解的人不是罗刚。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在此之前就被人破解了。只是剑题表面上还保持原样,一等罗刚的意念探索进来,即刻粉碎掉。   会是谁?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下方坐着的弟子,大声宣布:“剑题已被破解。”   “哇!”   数以百计的弟子轰然叫好,脸上都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剑题被破解,那么他们就不用再被人指着脊背鄙视了。   萧寄海笑吟吟地摆了摆手,示意停止,忽道:“不过破解剑题的人不是罗刚,既然不是他,那么肯定就是在座的某人了。你是弟子们的好榜样,请站起来,接受大家的欢呼吧!”   他声音中掩饰不住的兴奋,以及煽情。   卡壳了三届讲剑堂的剑题终于被破解,如释重负,可喜可贺。   听着长老的言语,还站在讲台上的罗刚只觉得酸溜溜的,满不是滋味。咬了咬嘴唇,抬头去看,到底是谁抢先破解了剑题,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荣光。   然而过了许久,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硬是没人站起来亮相,接受这难得的荣耀光环。   萧寄海眉毛一扬,笑道:“难道还要玩神秘?”   此言一出,弟子们一阵会心的笑。   但笑声过后,依然无人现身。   萧寄海“咦”了声,忽问:“古承阳,可是你?”   古承阳赶紧起身,苦笑摇头:如果是他,刚才怎会还和罗刚一起抢着要来破解?   “张江山,是不是你?”   那张江山搔搔头,讪然道:“我也想是……”   此种关乎传承的事情,冒领不得,露陷的后果很严重,心术不正,会被废除修为逐出剑府的。   萧寄海一连点了五、六个名字,都是新生代实力拔尖的内门弟子,可都没有人承认——因为根本就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傻眼了。   萧寄海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对方破解了剑题,属于一次造化际遇,是天大好事。不但能大幅度提高己身的修为,还能扬名立万,得到剑府丰厚的奖励。按道理说,应该会主动邀功才对,怎么没人认?   难道破解剑题的人不在他们当中,另有其人?   他马上想到一个可能性,就是剑题会不会被别的杰出弟子破解了——   终南剑府传承千年,底蕴不俗。可惜百年前经历了一次大浩劫,元气大伤,以致使出现青黄不接的断层,现在的弟子群大都属于新生代。   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劫后余生,内外交困之下,终南剑府硬是挺了过来。其中又发掘了些好苗子,致力培养做接班人。   两大真传弟子,便是典范。另外还有剑府卫队的二十三人,都是气道境界修为以上的俊秀。   这些弟子,因为修为境界比较高,却不会参加讲剑堂。   问题在于不参加讲剑堂,也存在因为看不过眼,所以暗中出手破解剑题的可能性。要知道,对于三届讲剑堂破解不了一份玄阶下品剑题的情况,卫队以及真传弟子里面都传出了“以此为耻”的观点看法。   略一沉吟,萧寄海让弟子们肃静,自己出去找昨晚负责看守剑题的那名弟子问话。   那名弟子叫“关恒”,剑府卫队的人。   听到长老的询问,关恒亦是一脸茫然,说在他看守期间,挑灯前来观摩剑题的弟子不少,但至于有没有人破解剑题就不得而知了。   作为看守者,关恒的任务主要是预防剑题被人偷抢,其他不会过多关涉,基本就是坐在一边,自顾闭目养神。破解剑题本就是很自由的事,他哪里会去注意前来观摩剑题的新生代弟子们在做什么?   萧寄海又问真传弟子,以及剑府卫队中有无人到场。   关恒连忙说“没有”。   依照律令,不该来讲剑堂的人如果偷偷来了,便属于违纪,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假如真得来过,纸包不住火,这个事情也是瞒不住的。   萧寄海相信关恒不会说谎话,同时也觉得真传弟子和卫队的人不会胆大妄为地来破解剑题。那么,破解剑题的人应该就是来听讲的弟子才对。   这么说,弟子群中出现了个玩低调的?   并非不可能的事。   萧寄海眼眸掠过一丝玩味的神色:究竟是不是,不妨试一试。   他决定再拿一份新的剑题出来作为诱饵,一份玄阶中品的剑题。 第六章:新剑题   “既然前一份剑题已被破解,那本座就再拿出一份新剑题来,玄阶中品。特别说明一下的是,此剑题名曰《探花剑气诀》,和上一份剑题一脉相承。只是玄阶下品那一份,只得上篇。而现在这一份,是精华所在的下篇。”   萧寄海扬手拈出一块事物,莹莹发亮,却是一张卖相不错的玉片,不过巴掌大小。   玄阶中品!   一片目光被吸引过来,落在玉片上,各有意味。眼热的、无奈的、好奇的。   玄阶下品的剑题三届讲剑堂都破解不了,现在长老居然拿出了玄阶中品的剑题,这不是要难死人吗?   还有,究竟破解剑题的人是谁,怎么都不说出来……   弟子们不敢开口议论,只能通过眼神来交流疑问。   萧寄海视而不见,开始老调重弹地介绍《探花剑气诀》。   此份剑诀隶属远程攻击剑术,顾名思义,修炼大成后,能凝聚剑气,无形有质,激发出去,可以在娇嫩的花芯上绕一圈,而花蕊丝毫不损,灵巧至斯,故得“探花”之名。   前一份剑题也是《探花剑气诀》,不过只有上篇《剑招篇》。现在这一份,是最为重要的下篇功法《剑气篇》,品阶自然高一级。   两篇合一,才算完整。   其实两份剑题,都是剑府的同一名前辈剑客炼制而成,留下来的。之所以分成上下两篇,却是好让继承者循序渐进,先学剑招,再学剑气。本来以《剑招篇》的威力,不足以跻身玄阶功法,最多只算黄级上品,但由于配套的缘故,沾了下篇的光,才破格被列作玄阶。   两份武技秘籍,相辅相成,可又要讲究个程序,先学剑招,再学剑气,断没有不学剑招,直接就破解剑气的道理。   在这一点上,萧寄海可谓把握到了要点:破解前一份剑题的人,肯定会按耐不住再来破解新剑题。最重要的是,只有此人才有成功的机会。其他弟子,不过凑热闹罢了。   当然,并不是说对方一定就能成功,毕竟是货真价实的玄阶中品剑题呢,哪里会那么容易被破解?   萧寄海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这名玩低调的弟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其实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法子可用,例如说逐一排查。不过那样的话,难度不小,而且有违剑府宗旨。   终南剑府律令严谨,但只要门下弟子不违反相关规定的话,本身是非常自由的。比如说破解了剑题,却不愿主动张扬的,就不适宜使用强迫的手段审查,像审犯人似的,影响不好。   毕竟这种作法本身没有错。   当然,破解剑题却玩低调的事例,在终南剑府的历史中从未发生过。   这一次,是头一遭。   说罢,萧寄海将剑题安置在身后石壁上的一个凹槽中,道:“在讲剑堂期间,此枚新剑题将会一直放在这里,你们谁有兴趣,尽可上来观摩。特别是那位破解了上篇的神秘弟子,本座事先声明,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哦。也许,到了下一年讲剑堂,所陈列的剑题就不同了。”   嘴角洋溢着笑容,目光看着下方。此时的他,身为长老的威严一扫而光,反而带点俏皮,委实难得一见。可知困扰已久的剑题突然被人破解,萧寄海的心情非常愉悦。   安置好剑题,言归正传,继续讲授剑法奥义。   但不知怎的,今天无论是讲课的他,还是听课的弟子们,都有些心不在焉。   萧寄海便提早结束课堂,宣布接下来的时间自由活动。   “嗡”的,一大群弟子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围观新剑题。   对此萧寄海早有心理准备,不置可否,只暗眼观看,看哪一个弟子形迹可疑。但让他失望的是,毫无发现,一点端倪都瞧不出来。   围观的弟子不少,一批散去又来一批。但基本他们就是看着,没有谁勇于下手破解。   ——没有破解上篇的人,对于下篇基本就无望了,下手破解等于白白浪费功夫,一不小心遭受反噬,可不是说着玩的。   今天的讲剑堂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黄昏。弟子们散去,轮到杂役们进来清扫整理。   今天梁丘锋负责擦抹将讲堂所有的门窗,可不是轻活。等罗执事吃饱了过来,自然又是一番指手画脚的挑剔。   他就是故意的。   梁丘锋心里明白,正如大家所猜想的那样,等明天讲剑堂完结,自己就会被扫地出门,离开工作了三年的终南剑府。   那就走吧,男儿志在四方,何必一定要委曲求全?   被放回去吃饭的时候,天色已黑,小食堂居然关了门。   站在冷寂的食堂门前,寒风吹拂在身上,有丝丝的冷意。梁丘锋双手握了拳头,缓缓松开后,很快又紧握住。   回到简陋的小屋,从床底的一口小箱子里拿出一只小布袋,打开,里面装纳的正是上个月所领取的三两灵米。倒不是他不想存,而是数量太少,不够一斤的话,米仓管理处的人根本不会收。   拈一粒灵米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味道清新可口,还带着一股渗人肺腑的甜味,其中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犹如甘泉般在心间弥漫开来。   这是灵米本身蕴含的灵气。   故而坚持以灵米为食,持之以恒的话,灵气积攒得多了,便可以调理五脏六腑,壮大气血,对于修为颇有补益。   只是灵米资源太贵,即使一般的低级武者,都无法顿顿当主食来吃,根本承担不起,更别说普通人了。   终南剑府的杂役,以前每月领取了灵米福利,大都是兑换其他生活资源,而不会选择吃掉。毕竟吃这么一点,补益微乎其微,没甚大用。   “三……五……八……”   当吃到第八粒的时候,梁丘锋恋恋不舍地将袋子重新绑好,放回小箱子里。在吃灵米的时候,他心里在默默数着数呢,真正做到心中有数,不会因为贪口吃过头。   八粒灵米下肚,总算将那如火烧的饥饿感压下去,粗粗洗漱完毕,早早就上床睡觉。   他又做梦了,不过不是做那个被猛兽尾随追杀的恶梦,而换了一个。   在梦中,脑海里出现一道飘忽的光芒,光芒不过三寸余长,两指宽,异常灵动地凭空游弋。   开始的时候,看不真切,不知道这道光芒为何物。但随着它临近,终于显露出了本体来,却是一柄窄窄小小的剑。   小剑猛地加速,划出长长的轨迹,锋芒毕露,破空刺来——   梁丘锋霍然惊醒,坐起身子,朝窗外看去,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今天是讲剑堂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 第七章:最后一天   巴掌大小的玉片剑题一动不动地嵌在石壁之上,毫无异样,它没有被破解。萧寄海摸了摸下巴,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玄阶中品虽然只比下品高一级,但其中的差别判若鸿沟。更遑论《探花剑气诀》上篇本身,原本就不该定位成玄阶武技的,水分很大。   一份有水分的玄阶下品剑题,或许有新生代弟子可以解开;可对于货真价实的玄阶中品,难度一下子增大几倍,能破解的几率就微乎其微了。   要知道一份玄阶中品的武技,即使气道修为以上的高阶弟子,想要破解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起码也得耗费好些时日才行。   而现在呢?   萧寄海在讲剑堂上拿出《探花剑气诀》下篇,留给人破解的时间只得一天。   时间紧迫,加上剑题本身的难度,结果可想而知。   于是乎,在新剑题的角度上,萧寄海有些想当然了。他本意想要钓出破解剑题的神秘弟子,但讲剑堂上的弟子为数不少,仓促间很难分辨哪个才是。   也罢,困扰了三届讲剑堂的烦恼烟消云散,始终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至于正主儿选择低调,那就随他。只要对方是剑府的弟子,就绝对不会被埋没。   揭过这一层,长老的心情变得轻快起来。   “好吧,看来本座拿出的新剑题难度过高了。但是,我把话撂这:不管是谁破解了剑诀上篇,如果想要继续破解下篇的,可以随时来找我拿剑题,我不但送给他,还会指点其中的关窍!”   “哗!”   弟子群中发出一声感叹。   萧长老的意思很明显,对于破解剑题者十分赞赏,不惜将玄阶中品的剑题相送,还要大力培养。   这可是非同一般的赏识,说不定一个高兴了,直接收为真传弟子,堪称大造化——要知道萧长老至今还没有收徒。   只是那人究竟是哪一个,萧长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怎地还不站起来?玩低调?   别傻了……   顾不得纪律规矩,一众弟子不禁窃窃私语,议论起来。无数猜疑的目光,互相打量着,仿佛坐在自己身边的,就会是那破解剑题的人。   气氛,有些诡异。   “此事告一段落,你们随本座到演剑场去,我要演化剑气,让大家开开眼界。”   无人冒头,萧寄海话题一转。   听闻“剑气”一词,众弟子眸子顿时泛光,闪出狂热的光芒来。等长老率先走出去后,马上争先恐后地跟随在后面。   形势有些混杂,萧寄海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一眼就将纷攘的秩序定住。   但其实,他内心是颇为自豪的:数以百计的弟子追棒自己的剑气,属于为人师表的荣光!   讲剑堂里顿时空空如也。   杂役们开工的时候到了。   梁丘锋手持一方抹布,在使劲地擦抹着石壁,不留丝毫污迹。擦着擦着,便擦到镶嵌玉片的位置,动作不禁放缓下来。   他记得前天傍晚清理的时候,这里安置着的是一份类似龟壳的东西。当其时多看了一会,还出现了幻觉。   “这个,大概就是剑题吧。”   梁丘锋虽然只是个身份低微的杂役,可勤奋自学,倒是了解不少。   剑题神秘而威力强大,他忍耐不住又站定了,定神看着——至于伸手去触摸,断然不敢。   剑府法纪严明,管理严谨,不该碰的东西就不能碰。而盗窃之类的念头,更是想都不敢想。   正因为管治得力,萧寄海才放心将剑题留在石壁上,而不虞被人窃取拿走。再说了,剑题载体上还烙上了独门禁制标示,除非被破解,否则有人私自拿走的话,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会人赃并获。   这些,梁丘锋不懂,他只是定定的看着玉片,仿佛玉片内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魔力,死死地吸引住他的目光——   目光深沉、深邃、明净如水,不含半点其他的情感。   哗啦哗啦……   水波荡漾的声音,可眼帘内目睹到的不是流水波浪,而是一丝丝犹如蚕丝的光线,很多的光线。   光线驳杂,纠缠在一块,就像一大团乱麻。互相混杂着、错乱着,令人理不清头绪,看久一会都觉得头晕脑胀。   但梁丘锋站立如山,目光不偏不倚,不为所动。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成团的光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捋清了,分开了。一根根,一丝丝,剥茧抽丝,慢慢化作无形。   最后,当围绕在外的光线全部被解开,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事物来。   一柄剑!   一柄幻化的袖珍光剑,形神毕备,不过三寸长,两指宽。   骤然之间,那光剑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触动,猛地化作一道模糊的幻影,好像一滴水般朝着梁丘锋眉心间激射而至。   梁丘锋下意识地猛一闭眼,摆脱了幻景——   “好个梁丘锋,竟敢偷懒!”   怒气冲冲的叱喝声,如雷声在耳边响起。   梁丘锋大吃一惊,来不及反应,右边肩膀便吃痛,却被打了一记,他抬起头,便看到罗执事那张阴鸷的肥脸。   “罗执事,你怎地打人!”   少年倔强的质问,更加引得罗执事火冒三丈:“打你又如何了?我现在宣布,你被开除了!”   “走就走!”   梁丘锋将手中抹布狠狠往地上一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早就不想受这份窝囊鸟气了。   他这番强硬表现,着实让罗执事恼火,暗想直接开除对方,会不会太便宜了。不过话已出口,又有其他杂役在场,却不好再下狠手。那就将此子驱逐下山,永不再用,也算出口气了。   梁丘锋走出去,随便收拾收拾,不外乎些日常换洗的衣衫,打成一个小包袱;然后用米票将寄存的十斤灵米全部兑换出来,提在手中。   这个过程,罗执事全程监督,对于少年的十斤灵米,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以前的杂役,每月有三两福利,不少人都是这般省吃俭用地积攒够一个整数,然后再拿下山换东西。   “小子,属于你的东西都拿了,不属于你的,一片叶子都拿不走。一下终南山,永不再用,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你日后能混一碗饱饭吃,别饿死了。现在,滚吧。”   “一下终南山,永不再用?”   梁丘锋咀嚼着这句话,心有不甘:“罗执事,你不要狗眼看人低,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哈哈哈!”   罗执事捧腹大笑:“梁丘锋呀梁丘锋,看来你真是傻得无药可治。就凭你,还想回终南山,简直痴心妄想。废话少说,赶紧滚蛋。”   梁丘锋深深回首望了一眼,迈起大步,拾级而下。 第八章:混账   演剑场,纵横百丈,地面铺垫着坚耐无比的青山岩,被精心打磨过,十分平整。人踏在上面,踏实、沉稳。   场上,两百多名新生代弟子围坐成一个圈子,屏息静气地睁大了眼睛,生怕眨一眨,便会错过平生难遇的情景。   圈子当中,萧寄海傲然而立,一派剑师风范。在他面前,约莫三丈处,竖着一株刚被砍下来的树干,有碗口粗细。   他忽而动了,腰间佩剑铿锵而出,出鞘带起一声犹如龙吟的鸣声。其动的是手,脚步却留在原地,寸步未移。   嗤嗤嗤!   宝剑凌空,对着三丈外的树干指指点点。不过瞬间功夫,剑光闪烁,却已归鞘。   整个过程,不过几呼吸间。围观的弟子,修为稍有不济的,就连长老手中的剑为何等摸样都没瞧明白。   然后所有的目光倾注在那树干上,清晰地瞧见上面被刺出了七个大字:终南剑府萧寄海!   这是萧寄海刚才凌空运剑,相隔三丈而刺出的字。   这般剑术,早超出了剑招的范围,是谓“剑气”。   剑气无形,却有质,如同羚羊挂角,难以捉摸,而伤人败敌于弹指之间。   “看见了没有,那就是剑气!”   “萧长老是气道八段的修为了吧,真是太厉害了……”   “厉害?这根本不是长老的真实造诣,故意降低了,好让大家看清楚些。”   “不错,萧长老的成名剑气名为‘山光西落’,玄之又玄,岂是我等所能真正捉摸得到的。”   “唉,什么时候我能有长老的一半修为,那就心满意足了……”   裹挟着惊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萧寄海背负双手,正欲开口讲解,忽地见到演剑场出口处一人疾奔而来,正是被他派去讲剑堂,要取回剑题的弟子关恒。   今天是讲剑堂最后一天,不出意外的话演示完剑气,再讲解一番,就差不多结束了。   萧寄海另外有事,临时改变了计划,不准备再回讲剑堂做总结,所以命关恒过去,将留在石壁上的剑题取下,拿过来。   “萧长老,萧长老不好了。”   关恒奔跑得急,嚷叫的时候都带着粗气。   萧寄海不由一皱眉,这弟子性格向来沉稳,眼下怎地变得急躁,便喝道:“有事慢慢说,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关恒立刻闭嘴。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等弟子安定住情绪,萧寄海才斯条慢理问道。他养气的功夫早已到了一定的造诣,就算此时有强敌外侵,都不会手忙脚乱。   关恒咕声吞口口水,汇报道:“萧长老,你的剑题又被人破解了。”   “什么?”   养气功夫很到家的萧长老顿时像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差点要蹦跳起来:“混账,你怎么不早说!”   身形滑溜溜一转,施展出高明轻功便朝将讲堂的方向疾奔而去。撂下一大群弟子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   尤其关恒无端被骂,最感到委屈:是你让我有事慢慢说的呀……   ……   讲剑堂内,面对已经化为齑粉的玉片剑题,萧寄海面色几度变幻,一时凝重,一时狂喜,一时又陷入沉思。   众弟子此刻也跟着赶回来,但谁都不敢喧哗,打断长老的思路。只是围在外面,一个个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   从破解玄阶下品剑题,再到破解玄阶中品剑题,不过相隔一日功夫,而那破解者却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今不明身份。   整件事情从开始到现在,都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秘。   “既然先前所有新生代的弟子都在演剑场上,那断然不会是他们了;莫非真是哪个真传弟子,或者卫队里的弟子胆大包天,偷偷前来破解剑题?可没道理呀……”   作为高阶弟子,他们的福利待遇非常好,剑府许多资源都是自由向他们开放,要想破解某份剑题,直接申请即可,根本无需偷偷摸摸。   “不行,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萧寄海一咬牙,事不宜迟,马上与府主,以及其他三位长老碰头,商量。   听到今年的讲剑堂出了这般蹊跷之事,几位大佬都有点惊讶。当即吩咐将在山上的真传弟子,以及卫队弟子尽数找来询问。   一番折腾,到了晚上,结果出来了,这些弟子都没嫌疑。   面对这个结果,萧寄海简直抓狂:谁都没有嫌疑,难道会是鬼不成?   他不信邪,连夜继续追查,将搜索范围进一步缩小,锁定在此期间进入过讲剑堂的人身上,逐一排查,最后得出最大的可能性竟是一众杂役。   萧寄海当场傻眼。   杂役,是剑府中最为底层的存在,属于闲杂人等,或者说根本不算是剑府的人,从来都没有人会去注意他们的。   怎么可能?   杂役本身,基本都不会武功。有武功谁愿意来当杂役,扫地伺候人呀。   那么没有武功底子,可以破解剑题吗?简直有违常理。   莫非是天都门派来的敌人奸细……这也不大可能,既然是奸细,又怎会轻率出手破解剑题,那不等于自我曝光了吗?   况且,以杂役的身份地位,就算当奸细也难以获悉什么机密。其中更没有偷学武功的道理,《探花剑气诀》不过是一份玄阶中品剑术而已,不值得如此煞费苦心。   想来想去,脑海灵光一闪——   “杂役之中,竟出现了一位百年一遇的绝世学剑天才?”   萧寄海搔搔头发,咂咂嘴唇:这个可能性连他自己都觉得玄乎,难以置信。然而莫名萌生后,就再也按耐不下去。当今剑府人才凋零,已到了危急的地步,万一真能发掘到一名绝世天才,那就发达。   当然,在还没有真正确定的情况下,这一切不过属于个人的臆想,不好提前说破,倘若不属实的话,岂不是自个打脸?于是先不声张,一个人找外府杂务执事罗执事询问:   “什么?你今天将那梁姓杂役开除,赶下山去了?”   当查到最关键的一步时,线索戈然而断,萧寄海甚为光火。虽然横看竖看,那名叫“梁丘锋”的杂役都不大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但不当面查过,如何死心。要知道破解第一份剑题,可能有运气成分,但相隔短短时间破解第二份剑题后,除了天纵奇才外,就没有其他解释了。   人才易得,天才难遇。   罗执事糊里糊涂的,完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乃至于引来这一尊长老级的大人物突然在三更半夜屈尊登门。他虽然在杂役面前八面威风,可在萧寄海面前,大气都不敢喘。问什么,答什么。   罗执事很委屈地小声道:“那小子偷懒,干活不出力……”   啪!   肥脸上挨了一记响亮的巴掌,登时五条指痕醒目。   “混账,本座跟你说,你马上下山将他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不,人找不回来,你自己提头回来。还有,这事要保密,敢乱嚼舌根的话,哼哼,就永远当哑巴吧。”   若非有要事在身,萧寄海都想亲自下山一趟了。不过他不认识梁丘锋,而且真相未明,不宜闹得满城风雨。   长老大发雷霆,罗执事被吓坏了,他不是笨人,不敢再吭声,急忙略作收拾,拿了萧寄海的特别手谕,连夜下山去找梁丘锋。   夜色苍茫,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罗执事感到肥脸火辣辣的疼,心里直叫屈:我罗大亮这是得罪哪路神仙了,突然遭遇这一难……敢情梁丘锋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居然抱了萧长老的大腿?我呸,怎么可能,那小子的底细我可清楚得很。   思索无果,罗执事干脆搁置,心想找到梁丘锋后就真相大白了。   只不过一出终南山,天大地大,该到哪里找人?   呜呜呜,白天之时,他颐指气使,八面威风地将梁丘锋赶下山;只过了大半天功夫,却又得心急火燎地将对方找回来,不,应该是请回来才对。   这算哪门子的事?   一头雾水,加上满心的郁闷憋屈,被打的肥脸更疼了。 第九章:遭遇   “快逃……千万不要回头……”   黑暗中充满焦虑的叫喊;挥之不去,狰狞凶暴的巨大影子……   梁丘锋乍然惊醒,后背被冷汗濡湿。   房间外北风呼啸,簌簌的轻响,竟是下雪了。   起床推开窗户,见天地茫茫。下方街道上已有早起的小贩,开始来往奔走,叫卖东西。   终南城。   梁丘锋在终南城的一间客栈内。他下得终南山,长途跋涉,奔赴千里之外,来到此城中,本想来投靠老执事。然而找到地方时,却发现人走楼空。问及邻居,一颗心沉了下去:   老执事已死,孙女夭夭下落不明!   听语气,老执事的死还是人为的。   “该死!”   梁丘锋狠狠一跺脚,但当务之急,却是要先找到夭夭——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十五岁小女孩的娇憨模样,扎着马尾辫,额前留一溜整齐的刘海,明眸皓齿。很喜欢笑,一笑起来,双颊便荡漾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以前的时候,在终南山,夭夭很喜欢跟梁丘锋玩,一见到他,便脆生生的叫“小哥哥”……   那么现在,她会在哪里?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女孩,天寒地冻,会不会饿着冷着?   梁丘锋是过来人,自然明白那种飘泊的日子不好捱。   叹一口气,略作洗漱,下楼吃过早餐,紧一紧衣衫,踏步出去,继续在城中寻找。他觉得以夭夭的处境,不会离开终南城。   城外,荒郊野岭,凶兽横行,落单的普通人很难生存下去。   雪一直下,地面上积压了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响。人开始多起来,街道变得热闹。   梁丘锋双手拢在袖中,东张西望。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站住,看你往哪里走!”   一阵凶横的喊声,鸡飞狗跳的,行人害怕被祸及池鱼,纷纷避让到一边去。就见到三名大汉健步如飞,在追赶着一个瘦弱的身形。   梁丘锋双眸一缩。   “哎呦!”   跑得急了,脚步踉跄,那瘦弱少女摔倒在地。   “哈哈,这下跑不动了吧,给我拿下她!”   领首一名护院打扮的汉子发号施令,身后两名仆从刚要上前,忽见少女面前多了一名衣束朴素的少年,正一脸关怀地将少女扶携而起。   “小哥哥!”   少女惊喜叫唤出声,鼻子一酸,眼眸出现了泪花。   “哪里来的野小子,速速滚开,免得大爷动手。”   仆从嘴里骂咧咧道。   梁丘锋护在夭夭身前,沉声道:“你们为什么无缘无故抓人?”   那护院目光阴沉地打量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她是我妹妹!”   “妹妹?哼哼,那又怎样。咱家少爷要的人,插翅都难飞。废话少说,阿三阿四,动手抓人回去,少爷还在家里等着呢。等急了,我们可担当不起。”   护院一声令下。   梁丘锋又惊又怒,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对方将夭夭带走。豁出去了,奋起瘦弱的拳头,去捶打抓人的仆从。   拳头威力不够,干脆用牙咬。   “哎呀,好小子,竟敢咬人。”   被咬的仆从勃然大怒,一脚将梁丘锋踢开。   重重的摔在地上,梁丘锋只觉得全身骨架都要散掉,嘴角有鲜血流溢出来,咸咸的。   这时候,两名仆从一左一右,制服了夭夭,一人腾出一只手死死捂住少女嘴巴,架起抬走。   护院殿后,回首朝着地上的梁丘锋露出一抹冷冷的蔑笑。由始到终,他自持身份没有出手,也无需出手。   被两名仆从死死架住,夭夭挣扎不得,触动了先前所受的伤,面色更加苍白,明眸流露出惶恐无助的神色。   “不要啊!”   见状,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梁丘锋头发散乱,双目赤红,右手在地上乱抓之际,抓住一片碎瓷片。   嗖,没头没脑直接掷过去,希望能给对方造成一些小小的障碍。   此时护院已回过头,不再理会梁丘锋,抬腿走人。   嗖!   脑后有异常的破空声——   哼,不知好歹……   护院心生恼意,转身要下重手将梁丘锋手脚打断,直接废掉,给予对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否则这野小子就不怕自己。   哧,那掷来之物的速度猛地一个提升,飞速旋转,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准确击中护院毫无防备的喉咙要害处。   噗!   鲜血飞溅,飚飞半尺高。   “你!”   护院大吼一声,不敢置信地瞪着刚爬起来的梁丘锋,身子却软绵绵倒了下去。其喉咙被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不要钱地喷出来,落在雪地上,显得触目惊心。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见,都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声。架住夭夭的仆从见状,吓得腿肚子直发抖,惊慌地松手放人,一溜烟跑掉,回去通风报信了。   杀人了,自己竟然杀了人……   梁丘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努力回想刚才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何事:自己在地上乱抓,最后似乎抓到一片碎瓷片,应该很锋利,然后就拼命扔了出去……   对了,在扔出去的瞬间,脑海仿佛出现了一幅幻象,有似曾相识的剑光闪烁……   头,隐隐胀痛。   “小哥哥,快逃吧。”   夭夭清脆而急促的声音将梁丘锋惊醒,他才恍然过来,知道现在形势危急,可不是思考的时候。急忙拉着少女的小手,急匆匆朝着最近的一条巷道跑了进去。   两人的脚步很快,七拐八弯,穿街过巷。在此途中,梁丘锋又从包袱里拿出两条衣衫,给一条夭夭,各自将头脸包住,伪造成御寒的头巾。   片刻工夫,梁丘锋便有了决定,趁现在讯息还没有传开,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出城去。   杀了人,而且对方颇有来头,明显出身于终南城中的权贵人家,这城中是无法呆下去了。此时不走,恐怕就再也走不了。   城门,守门的士兵懒洋洋地站立着,见到梁叶两人出城也不加盘问。   一口气奔出半里地,比较安全了,梁丘锋这才松开夭夭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穿着粗气。   “小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夭夭目光盈盈地注视着梁丘锋:今天如果不遇上小哥哥,自己可要被毁了。   对此,她充满了庆幸,以及感激。   喘过气后,梁丘锋站立起来,沉声道:“夭夭,你不要怕。”   “嗯,小哥哥放心,我不怕的。”   少女语气出奇的坚强。   梁丘锋有些惊奇地看着她,就见那张俏生生的小脸破涕为笑,向自己绽露出一个雨后彩虹般的微笑。   她真不怕。   不怕就好。   梁丘锋早有决定,当前要先找一处村庄安顿下来,再图后路。于是又拉起夭夭的小手,开始寻找一处安身之所。   雪花纷纷,两个瘦弱的身子依靠得紧紧的,手拉着手走向未知的远方。   雪,下得更猛了。 第十章:临时的家   在路上,梁丘锋了解到老执事爷孙的遭遇,不禁义愤填膺——   当初在终南剑府,老执事被罗执事排挤,失去位置。加上年事已高,干脆回到终南城老家,颐养天年。   比之剑府,终南城的情况龙蛇混杂。在剑府担当外府执事时,老执事有些地位,可退下来后,人走茶凉,处境便大幅度降落。   三天前,终南城三大豪门之一的周家少爷周文博看上了夭夭,要娶之为妾,下的聘礼倒不少。然而老执事知根知底,知道周文博修炼一门名叫《合阴指》的黄阶上品武技,需要吸取大量处子元阴。   被吸取过后,女子会衰老得非常快,一年半载甚至会衰竭而死。   如此,老执事哪里愿意将夭夭嫁过去,送入火坑?   周文博看出夭夭的元阴很有利于《合阴指》的修行,自不肯就此罢休。明的不行,就使阴招,派人把老执事杀死。幸而夭夭机灵,提前躲到了别处,才没有被掳走。   这几天来,夭夭一直躲在城内隐蔽处,不敢冒头。但周家眼线通天,风声越来越紧。她就想今天乔装混出城去,不料还是被守在城门的周家护院发现,将其打伤。   见势不妙,夭夭只得往回逃走,恰好遇到梁丘锋,发生之前的一幕——如果被抓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   梁丘锋只听得怒火猎猎,恨不得马上杀回终南城去,将那周文博杀死。只可惜以他的身手,估计连夭夭都打不过。   夭夭会武功,她在终南山长大,跟着爷爷,自幼习武,如今是劲道一段的修为。不过在拼斗过程中,挨了周家护院一掌,气血逆滞凝结,基本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也正因为有了这一番争斗,将守在城门的周家眼线都引开了,他们出城的时候才顺风顺水。   “小哥哥,你能将那护院杀死,是不是在山上学到了厉害的武功?”   夭夭问道。   梁丘锋摇头苦笑,道:“哪里的事……”当下将自己的遭遇源源本本说了出来。   夭夭一听,同仇敌忾地道:“罗肥猪真是太过分了!”对于这个使用阴谋诡计将爷爷赶走的罗执事,少女早有恶感;如今听说小哥哥被对方刁难开除,更添恼恨。   “不对,既然你不会武功,怎么能将护院杀死?”   当其时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包括她在内,许多人都没看清梁丘锋是怎么杀死护院的。   其实就连梁丘锋本人,都有些搞不清状况。   回想的时候,脑袋又开始胀痛,面色不禁一白。   夭夭搔搔头,喃喃道:“难道是碰巧……”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错手杀人的情况虽然不多见,但间或也会发生,不足为奇。   这般想着,不再纠结,还是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周家乃终南城三大家族之一,势力显赫,出了此事,肯定震怒,会派人来追捕他们。一旦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   “小哥哥,是我连累你了。”   想到那暴风雨般可怕的报复打击,夭夭感到迷茫无助;对于被卷进来的梁丘锋,觉得歉疚。   这事,本与梁丘锋无关。   梁丘锋正色道:“夭夭,没有你爷爷,只怕我早横尸街头。这份恩,大过天。我梁丘锋,虽然出身卑微,但恩怨分明。他日有机会,我一定要帮你爷爷报仇。那么现在,夭夭,就让小哥哥照顾你吧。”   他当前只是白丁,可说出这番话时却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夭夭又是欣喜又是感动,但深知报仇之事谈何容易,周家家大业大,高手如云,机会着实渺茫。不过身边多了个小哥哥,自己不再孤零零一人,却是最幸福的事。   “咦,那里有村庄,我们快过去。”   果不其然,前方山麓之下,依山傍水有一个小村庄,两人稍稍走近了些,便有嗅到陌生气息的猎犬狂吠起来。   ……   圹背村,一个人口不足百人的小村庄,位于祁阳山下,祖辈以狩猎为生。   荒洲地广人稀,资源匮乏,大的郡城甚是少见。方圆数万里,也就只得一个终南城。   郡城之外,倒会存在些小型乡镇,村庄。无一例外,这些地方都会高筑墙壁,四周围起来,形成坚固的防御掩体,以抵御妖兽侵袭。   “妖兽”,是凌驾于普通兽类之上的凶猛存在,身体强悍,力大无穷。而一些高阶妖兽,甚至还会吐水喷火,鬼神莫测。   妖兽以“阶”分级,共有九阶。据说它们与自成文明世界,对立于人族之外的妖魔,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妖兽凶猛,哪怕面对一头最低级的一阶妖兽,上百普通人都不够塞牙缝。唯有武者才能与之对抗、搏杀。   这就是武者大行其道,备受尊崇的主因。   武者修炼有成,便会出城下山,猎杀妖兽,倒不是说为民除害。而是妖兽本身全部是宝,杀之收益颇丰。   当然,对于普通的猎人而说,他们只能对付普通野兽。   圹背村的猎人便是如此。   好在村庄距离终南城不算太远,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妖兽攻击,颇为安全。诸如圹背村的其他民居点,在城府周围,还有十几个。   进入圹背村,梁丘锋支付了两斤灵米的代价。他对村长说他们是两兄妹,家乡遭受妖兽攻击,家破人亡,不得不背井离乡,飘泊到此。   年过花甲的老村长没有怀疑,收了两斤灵米后在村东面安排了一座两居室的石屋给他们居住。   梁丘锋又花费了两斤灵米向村民们换取了一些必须的生活资源,比如柴米油盐之类的东西。   经过一番收拾,一个简陋的临时的家便撑起来了——当前严冬,野外生存非常困难,也难以远行,暂且躲在村庄内过一段日子,休养生息,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虽然周家势大,可一时间也查不到外面来。   这时候,梁丘锋身上的灵米,只剩下六斤了。但只要人在,希望便在。   夭夭撑着伤势烧水做饭,又是一阵琐碎的忙活。梁丘锋重重挨了一脚,同样受了伤。逃亡的时候都是依靠顽强的意志毅力支持,此刻在安全地方安顿下来了,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也不知是不是路上受了风寒,晚上掌灯时分,梁丘锋突然发起了高烧,烫得吓人,还说着奇离古怪的胡话:   “夭夭,有一把剑在我脑子里飞……”   “好漂亮的剑呀!”   “我抓到它了!”   “唉,它又飞走了……”   夭夭听得心惊胆颤,村中却没有大夫,略略懂些医术的老村长把过脉,弄了一副草药过来,让夭夭熬了喂梁丘锋喝。   临走的时候,老村长叹口气,对夭夭说道:“你哥哥的病,很重,能不能熬过今晚,只能看老天爷了。”   突发情况,夭夭并没有手足无措,她本只是个娇憨的十五岁小女孩,爷爷横死后却使得她变得坚强。   喂梁丘锋吃过药后,就坐在床边照顾。望着烧得面色都酡红的梁丘锋,她紧抓住少年的手:   “小哥哥,你一定要撑住。你可是说过要照顾我的,男人大丈夫,说话可不能赖皮,你听见了吗?”   说着,两行清泪悄然滑落,滴入到梁丘锋干燥的嘴唇里…… 第十一章:领悟   一把小剑,在脑海飞旋!   约莫三寸长,两指宽,锋刃如芒,极其灵动地演化出各种飞行轨迹。   轨迹流畅而美妙,让人心神皆醉。   砰!   小剑蓦然炸裂,分成无数的光点,密密麻麻,雨点般爆开,充斥整个脑海。粒粒光点,倏尔化身为一个个字符,组合成篇——   这是……   这竟是一篇武技修炼法门,名叫《探花剑气诀》。   我明白了……   领悟到真相的喜悦犹如火山爆发,充溢身心,只觉得身体每一处都是快乐的,快乐得几乎要大叫。   就在这时候,有莫名的液体滴落在嘴里,咸咸的。他觉得好奇,于是睁开了眼睛。   “小哥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夭夭欢呼雀跃,浑然不顾脸上仍在流淌的泪水。   梁丘锋醒了,高烧奇迹般消褪。或许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当中发生了什么事。   “夭夭,你哭了。”   伸出粗糙的手去抚摸那张娇媚而憔悴的脸,内心最软的一处被深深打动。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梁丘锋已精神焕发,挨打的伤患一点事儿都没了;倒是夭夭,担心了一夜,无暇去调息养伤,开始咳嗽起来。   梁丘锋便揽过所有的家务,忙里忙外,创造条件给夭夭养伤。三天后,肆虐的暴风雪终于停歇,与此同时,少女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能够提气运劲,恢复晨练。   “嚯嚯嚯!”   清脆的娇叱声,在石屋门前一小块空地,夭夭身形矫健,拳掌挥舞。所练的,名叫《字门拳》。一份黄阶下品武技,属于入门的粗浅拳法。   一炷香时间后,晨练结束,少女收拳吐气,鼓鼓的胸脯微微起伏。   “夭夭,你没有学剑吗?”   旁边观望的梁丘锋问道。   “没有,本来爷爷的意思是让我修炼到劲道三段,然后考入剑府当弟子,只是后来出事了……”   提及爷爷,夭夭情绪有些低落。   梁丘锋忙岔开话题:“对了夭夭,你能不能教我练武?”这句话提出来时,蛮不好意思。   夭夭一怔,眨一眨眼睛,微笑道:“当然可以。”   两人坐下来,开始对话。夭夭出身固然也不算好,但比起梁丘锋来,见识却渊博得多。起码她还有爷爷教,有条件系统化地学习。梁丘锋呢,不过道听途说地偷偷接触罢了。   虚心求问,方知海阔天空。   这个天下,名叫“玄黄大陆”,分九洲,分别为荒洲、神洲、名洲、高洲、宜洲、中州、海洲、化洲、幽洲;每一洲的疆域都浩瀚辽阔,不知边际。洲与洲之间,还相隔着波澜汹涌的宽阔洲海。   荒洲以前叫“雷洲”,并非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反而灵气充沛,繁荣富强。但在五百年前,有巨擘大能以此地为战场,悍然开战。   一战天地惊,风云变色,山河惨烈,甚至把雷洲的一条龙脉给打碎。龙脉破碎,等于断了根本。从此以后,天地灵气日渐稀薄,大地荒芜,每况愈下,雷洲就变成了荒洲。   遭逢大变,本地各大武道宗门纷纷出走,迁徙到其他洲域去,“遗弃之洲”的叫法由此而来。   遥想当年那一战,堪称旷世,能打碎灵气龙脉。那交战的巨擘大能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等境界,才有如此通天本事?   炎黄大世界,以武为尊。武道修炼,分为三大阶段:劲道、气道、王道。每大阶段,又细分成九个小境界,以“段”为单位。   ——据说王道九段之上,还有一个“神道”,不过只存在于传闻中,真实性不得而知。   对于武道修炼之事,以前梁丘锋零零碎碎的,不甚明了,现在听夭夭这么一说,顿时像在眼前打开了一扇窗户,得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是如此波澜壮阔,堪称瑰丽。   在这个浩瀚的大世界里面,自己连井底之蛙都算不上,最多只能成为一只蝼蚁,不知四时冷暖,不识八方纵横。   修炼之途,如履薄冰,步步维艰。若果不是天生异禀、或者背后有背景,有长辈师门支持培养,单凭个人的努力,很难取得进步突破。许多武者基本都是用灵米灵药堆上去的。假如每天都要为生计忙活,如梁丘锋这般有上顿没下顿,任其怎么蹦跶,都无法熬出头来。本来以他眼下的处境,哪怕穷极一生,都难以修炼到劲道三段以上去。   除非,走狗屎运遇到奇遇机缘。   那么,那个事情,算是一次奇遇吗?   梁丘锋不由自主想到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一篇《探花剑气诀》,玄阶中品武技,本来与他根本不会产生任何交集的东西。   其实对于个中的蹊跷,他也有些猜测,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自己误打误撞,在将讲堂将人家的剑题破解了,从而得到了剑法传承。   至于怎么破解的,不得而知。   梁丘锋现在最担心的是作为一名卑微的杂役,却破解了剑府的剑题,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被剑府方面知道,那不得将自己剥皮拆骨,活活剐杀了?   好在跑得快!   他的想法很简单:终南剑府规矩森然,自家既不是剑府的弟子,却去破解了剑府的剑题,哪怕只是无心之举,都属于僭越,性质十分严重。一旦事发,可不是开除了事,很可能会被抓到剑刑堂上受罚,求死不得。   听说武道宗门,对于偷学武功的惩治,极为残酷严厉。   就好比说你一个仆人,却把主人家的贵重东西偷走了,人家会轻易放过你吗?   也许这个比喻不够贴切,但梁丘锋就是这样理解的。   “不行,这个秘密不能暴露。”   梁丘锋冷静下来后,暗暗对自己说。   当然,已经破解领悟到的东西,也不可能再吐出来还回了。既然已破解,不练白不练。以他目前不利的处境,如果能完全把握这一门远程攻击类剑术的话,大有臂助。   那么,就练吧。练了可能会死,不练死得更快,本来摆在面前的选择就不多,光脚不怕穿鞋的。   梁丘锋决定,一边跟夭夭学拳,一边抽空练飞剑。 第十二章:学拳   “嚯!嚯!嚯!”   梁丘锋正在村外一处偏僻的空地上练拳。   《字门拳》属于黄阶下品武技,本身附带一点粗浅功法窍门,坚持苦练,掌握通透后,有可能进阶劲道一段,正式迈入武者门槛。然而受到秘籍本身的局限性,进阶需要时间积累才行。   武道一途,从某种程度上讲,天赋往往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其实是资源。   芸芸众生,不知多少身怀天赋的人因为资源欠缺,没有机会,而导致泯然众人矣,甚至连己身的天赋都没有办法发挥出来。好比说穷苦人家的孩子,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还有气力去练武?   居于穷乡僻野,整天为温饱忙碌,一辈子止步于此者,何止千万。   至于指望某一天“嗖”的飞来一名世外高人,摸着自己的头,赞赏“骨骼精奇,一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这般几率,委实渺茫得很,与白日梦有得一比。   故而,对于个人而言,确定方向后,孜孜不倦的努力,才是出人头地的不二法门。   人生在世,与人争,与天争,竞争无处不在。   若无肝胆,何以立足;若无奋斗,何处安身?只有本身的实力强大了,才有未来。   “呼呼呼!”   脚步稳健,出拳有板有眼,这已是第三十遍。   《字门拳》拳法简单,招式毫不花哨,虽然低阶,但稳扎稳打,很适合新手学习。也正因为如此,夭夭传授给梁丘锋时,不至于太吃力,便能让梁丘锋听懂,明白。   要知道教东西,同样是门技术。   梁丘锋脚步移动,来到边上时,猛地一拳击出,打中身前一株松树。   砰!   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树干一阵摇晃,将枝桠上的积雪震动,簌簌的掉落下来,把他头发眉毛都弄白了。看上去,像个老头子。   这一幕,恰好被走过来的夭夭看见,忍俊不禁,脆生生叫道:“小哥哥,别练了,回屋吃饭啦。”   “好,等我再练一遍,就回去。”   梁丘锋嘴里回应着,手脚却没有马上停住,开始第三十一遍的套路练习——昔日他辛辛苦苦积攒灵米,就是希望能得到这么一个能成为武者的宝贵机会;如今梦想成真,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费。   夭夭听见,悄悄一吐舌头,便俏生生地站立在一边等着。   这一遍拳法打完之后,梁丘锋才收手,徐徐吐一口浊气,迈步离开小树林,回村吃饭。   饭菜很简单,米饭之外,一碟野菜,一碟兽肉。野菜来自采集,肉则是狩猎而来的。   养好伤后,为了赚取生活资源,夭夭便换上男装,跟着村庄的猎人出去狩猎。以其劲道一段的修为,倒也胜任。   她狩猎,梁丘锋留在村里,情况一下子调转,变得是她照顾梁丘锋了。   没办法,目前梁丘锋白丁一名,在没有修炼出一定火候之前,狩猎效率远远比不上夭夭,还会有生命危险。   俗话说“知耻而后勇”,要想改变这个“吃软饭”的局面,除了努力,还是努力!   要知道,虽然近期周家那边无甚动静,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搜索到圹背村来?一旦被找上门,情况将十分凶险。   若非没有适宜的地方去,梁丘锋都要带着夭夭离开圹背村,搬到距离终南城更远的村庄了。毕竟滞留一个地方太久,很不安全。   吃过饭后,稍作休息,梁丘锋又开始投入到苦修之中。   修炼耗损甚大,疲乏之际,他就拿出灵米来吃。身上还有数斤灵米的剩余,时不时吃几粒,补充能量,作用效果相当不错。   出身好的人,平时都是用灵米来当主食,吸收其中的灵气,裨益更大,修炼进度飞快。   这便是拥有资源的莫大好处,直接赢在起跑线上。   平时夭夭也有练拳,不过强度比梁丘锋差了一大截。其进阶劲道一段已久,属于被瓶颈卡住,绝非一味苦修《字门拳》就能突破的了,需要寻觅一个契机才行。   梁丘锋本来要让她也吃灵米补充营养,可少女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几斤灵米,数量不多,支撑一人修炼都捉襟见肘,分摊成两份后就更少。   一个时辰后,练出一身汗的梁丘锋进行午睡,养足精神。   下午,则是练飞剑的时间。   《探花剑气诀》,玄阶武技,目前梁丘锋只能激发剑招,而且属于那种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的剑招,威力大打折扣。   纵然如此,这剑招的威力也不容小视。速度快,命中准,除非面对高阶武者,或者修炼有横练功夫的目标,否则还是很有杀伤。   人的喉咙属于极为脆弱的命门要害,犹如蛇的七寸,突然间插一柄利刃进去,绝非玩玩而已。   当前,剑招已成为梁丘锋的杀手锏。等闲不出手,出手必见血。   到了晚上,夜色来得快。他早早便上床打坐,进行功法的领悟运转。   从早到晚,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合理而协调。   相比之下,夭夭就显得轻松许多。采集野菜、狩猎、做饭、练拳,忙完之余,还有空闲功夫去做其他事情。   这些事情,包括她弄了个秋千,挂在两棵树之间,坐在上面一边晃荡,一边看梁丘锋练拳;她又用积雪堆起来两个雪人,就安置在屋子的门外,一左一右。用小树枝做眉毛,小圆石子做眼睛,长条型石子做鼻子嘴巴,看上去,稚趣可爱……   这两个雪人,一个高,一个矮些;一个健壮,一个纤弱,特征很分明。   正如夭夭所说:一个雪人是小哥哥,一个是她自己。   少女的心思总是出奇的细腻,在不经意间的细节处表现出来,让身边的人倍感温馨。   而在梁丘锋心中,这份温馨变成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得好好的,不容有失。   实力,关键还是实力呀!   梁丘锋恨不得能把每一天的时间都掰成两天来用,现在他就是跟时间赛跑,而输了的结果,往往等于输掉了生命。 第十三章:《探花剑气诀》   又是一天下午,阳光温煦,难得的一个晴天。   “啪!”   一声脆鸣,划破了山坳的清幽。   紧接着又一响,树林间有一道肉眼可见的光芒疾飞而出,准确无误地击打在百步远处的一棵碗口般粗的松树上。   只眨眼功夫,松树半腰处便井然有致地插上了三把飞剑,深及两寸。   三把飞剑成“品”字排列,飞剑与飞剑之间的间距几乎一致,可见发剑之人的功底颇为扎实,才能把握得如此精准。   呼!   第四把飞剑出手,“夺”的钉在树上。咿呀呀,松树再也承受不住冲击,拦腰断折,倒栽下来,惊得数只鸟儿乱飞乱叫。   “这剑招的威力到底小了点,否则一剑便能把树干破断开来……”   梁丘锋喃喃自语,走过来,把四把飞剑重新收入囊中。这些小飞剑,精致小巧,约莫四寸长,两面开刃,剑锋如梭,不过是用最普通的钢铁锻制而成,谈不上利器,距离神兵层面更是十万八千里。   但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练手兵器,请人打造了五把。   《探花剑气诀》上篇炼剑招,以招取胜,破敌之不防;下篇凝气后,能够以罡贯物,化腐朽为神奇,所以练的是剑气。剑气灌注,哪怕一片叶子,一朵娇花,都能激发出来伤敌;到了那时候,再不用借助任何外物,便能够无中生有,以虚凝实,使力化形,是为剑气。   剑气一出,随心所欲,杀人于无形,厉害非凡。   这就是所谓的“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相比剑气之境,剑招差了一大截,不过梁丘锋修炼得很是刻苦认真,万事开头难,没有人能一步登天,都是从基础做起。   刚开始修炼《探花剑气诀》那会,他盯着树上跳来跳去的鸟儿,眼馋得很,寻思找机会扔飞剑上去,练练手,钉一两只下来,清蒸或者红烧什么的,开开洋荤。孰料那些铁背雀机灵得很,身形那叫一个灵活,除了一次偷袭打落一片羽毛外,其余十数次出手无一不落空。甚至有一次,一只被激怒的铁背雀大发神威,一口叼走了一把飞剑。   于是,梁丘锋的总飞剑数目,由五把变成四把,心疼得不得了。   更有甚者,这些记仇的鸟儿一旦看见梁丘锋来到树林里,立刻呼朋唤友,飞到正上空拼命“空投”鸟粪,搞得他很是狼狈,又无计可施。   区区铁背雀就如此令人头疼了,那些力大无穷的妖兽不知要厉害到什么样子,更遑论传说中开了灵智,能变化人身的妖魔了。   梁丘锋感慨万分,对比下来,自己又是何等的缺乏实力,微不足道?   苦练,唯有付出几倍于人的努力,才能提高实力,弥补差距。   他出身坎坷,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底层挣扎的苦。如今好不容易撞上了一次说不清是福是祸的机遇,自然会更加珍惜。   ……   喳喳喳!   那群铁背雀又来了,有十余只的样子,在半空盘旋飞舞,还时不时一个俯冲下来,寻找梁丘锋的身影。   梁丘锋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真当我好欺负,没奈何么?   指尖一弹,一把飞剑现于指间,闪烁着摄人的光芒。嗖!光芒射出,风驰电掣,正中一只铁背雀腹部,来了个对穿,带着尸骸直直掉落下来。   其余的铁背雀大吃一惊,见机不妙,一哄而散,各自藏匿起来了。   经过多天苦练,梁丘锋在剑招上的造诣早非吴下阿蒙,在短短时间内,《探花剑气诀》上篇便修炼到了小成境界,激发飞剑之时,已经不需要肉眼瞄准,手腕一抖,百发百中。虽然因为功法本身的制约,杀伤力上或有不足,但速度和精确性却毋庸置疑,剑剑直取要害,因此能一招建功,射落一只铁背雀。   他进步神速,除了己身的天赋不俗之外,还与剑题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破解剑题,获得传承,等于是走上一条捷径,几乎等于被师傅醍醐灌顶了,可以省去中间许多不必要的过程。   如此传承,隶属意念灌输,与对着普通秘籍版本慢慢摸索学习判若云泥——剑题传承的最大作用便在此。   否则终南剑府不会对此看得这么重。   莫说终南剑府,天下各大宗门教派都是一样,将各种各样的武题视为珍宝。   剑题其实就是武题的一种。   而武题是高阶武者创造出来的,视为传承,却不可滥造。皆因制造武题会永久性损害到本身的武道修为。创造的武题等级越高,损害就越大,有些甚至要为之付出生命,才能完成薪火相传。   至于如何获得传承,那讲究的东西就多了。天赋、悟性、实力、机缘等多方面纠缠在一起,很难说究竟怎么做才对。   好比说梁丘锋以白丁身份却破解了《探花剑气诀》,萧寄海便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唯有用“天纵奇才”来解释。   在终南城,于激愤无比之际,梁丘锋激发出全身潜力,将锋利的碎瓷片掷出,碰巧融合了一些《探花剑气诀》的神韵,以致使威力猛增。才能在措手不及的情形下,将那护院杀死。   每个人都身怀潜能,只看有没有机会发挥出来。自从无意中破解剑题,获得传承,梁丘锋身体内蕴含的潜能就更可观了。只不过他之前懵懂,没有发现领悟而已。   出手杀死周家护院,浑如一次开启大门的契机,将传承到的东西全部显化了出来。   “嘿,晚上可以加菜咯。”   梁丘锋拔掉铁背雀身上的飞剑,抹去血迹,悠然地道。不过他并不着急去处理猎物,而是再度聚精会神,把另一棵更粗的松树当成靶子,嗖嗖嗖地修炼起来。   ——通过修炼《字门拳》与《探花剑气诀》,梁丘锋已经开始找到了方向,但能走多远却要靠自己的努力。倘若满足于开头的一点成绩,那将裹足不前,沦为平庸。   没有最强,只有更强。在修炼路上,唯有永不止步,永不满足,才能走到最后。 第十四章:参加狩猎   “什么?还没有找到夭夭和救她的混蛋?”   终南城,周家,屋宇连绵,如云如林。   周家乃终南城三大豪门之一,家大业大,势力强悍,在地方上属于典型的地头蛇。   在院子内,周家少爷周文博大发雷霆。他年纪轻轻,面目清秀,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凹着,带着一股酒色过度的病态。   在他面前,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管家。   周家共有三位管家,每一位,都是劲道三段的武者,吴管家便为其中之一。   别看周文博病怏怏的,已为劲道六段的武者。明年中秋,他将拜入终南剑府,直接成为内门弟子。   这是周家一早为他铺好的路子,如同镀金,学剑归来后就会接替其父的位置,成为周家家主。   家主独子,得天独厚;量身定做的前途,可谓一片光明,抬起腿大步走即好。   面对少爷的怒火,吴管家连忙道:“回禀少爷,城中该搜查的地方基本都搜遍了,不见人影,估计他们已逃遁出城。”   周文博冷笑道:“如今严寒隆冬,冰雪封路,他们能逃得多远?依我看,肯定躲藏在城外那些村庄之中了。找,就算刮地三尺都要将他们给找到,抓住带回来。本少爷倒要瞧瞧,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杀我周家的人!”   周家护院遭人暗算,横尸街头的事,近期在终南城传得沸沸扬扬。这可不仅仅是死一个人那么简单,而是周家的威严被人践踏了,落在其他两家豪门眼内,别有意味。   如果此事得不到妥善处理,不将凶手缉捕,将会使得周家颜面大失。更何况,周文博早将夭夭视为禁脔,如何肯让这只煮熟了的鸭子飞掉。   “是。”   吴管家慨然应诺,起身出去,召唤三名劲道两段的护院,吩咐一番,两人一组,分成两组。快马加鞭,疾奔出了终南城。   ……   傍晚时分,夭夭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块兽肉。   等在家里的梁丘锋迎出来,目光忽而一滞,脱口叫道:“夭夭,你受伤了?”   少女的伤在右上臂,已经用一条白布包束住,隐隐可见殷红的血迹溢出。   “没事,被一头金钱豹抓了一下。”狩猎总是充满风险。   夭夭要带伤收拾兽肉,做饭,却被梁丘锋一下子抢过活计,忙活起来。   吃过晚饭,梁丘锋忽道:“夭夭,你受了伤,明天就留在家里吧,我去狩猎。”   “那怎么行?”   夭夭不同意。   梁丘锋跟她学拳,不过十余天功夫,根基浅得很,这样的状态去狩猎,实在危险。   “呵呵,没什么行不行的。论起野外打拼的本领,夭夭你肯定比不过我。”   这倒是实话。   昔日流浪野外的时候,梁丘锋曾与一匹孤狼遭遇,与之搏斗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全身都被咬伤抓伤,成为一个血人,但愣是没有叫过一声痛,最后活活把孤狼磨死。   所谓磨难,有时候便如同磨石一般,能磨砺出人的锋芒。   “可是小哥哥……”   夭夭还欲劝阻,却被梁丘锋打断:“不用说了,你就在家里安心养伤吧。”   他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   夭夭只得打住,她手臂的伤势着实疼痛,使不上劲。   第二天清晨,梁丘锋早早起来,吃过一碗稀饭,朝送别的夭夭挥挥手,大踏步走向村庄的狩猎汇合点。   圹背村的村民祖辈以狩猎为生,不过个人的力量单薄低微,唯有团结起来组成队伍,才有可能吃得开。因此每天都是集结村中的青壮力量,多达十余人,浩浩荡荡奔赴上山。   人多力量大,面对猛兽才有底气。只是狩猎过程充满了意外,稍不小心便会受伤,乃至于伤亡。更别提遇见妖兽的情况了,那基本就是团灭的下场。   久而久之,村中的青壮人手一天比一天少。剩下的,许多是老弱妇孺——如果村中的人手凑不足一支狩猎队伍了,那么就表示该村丧失了根本,只能离乡别井,投靠到别的地方。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生存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汇合点上,狩猎的人基本汇集完毕。他们或腰挎刀剑,或手持长枪棍棒,或背负弓箭等,皆有兵器。   空手的梁丘锋引得众人侧目。   之前夭夭也是空手,不过她为武者,固然只得劲道一段,但武者就是武者,兼且掌握武技,除了实战经验有所欠缺外,其他方面的实力都毋庸置疑。   然而梁丘锋不过是一名白丁,普通人,空着手要跟队伍上山狩猎,在不少人看来,他胆大得不要命了。   “梁家兄弟,你真要上山狩猎?”   老村长有些于心不忍:“我劝你还是留在村中吧,狩猎可不是儿戏,遭遇到兽群的话,没有人能保护到你。”   梁丘锋很平静:“谢谢村长,不过我不需要保护。”   “可你赤手空拳,怎么狩猎……”   “我有武器的。”   少年手指一拈,指间亮出一把三寸小剑,被磨得锋锐,有寒芒丝丝。   村长一怔,不好再说什么了。心里暗道:“难道此子居然还会耍暗器?不对,怎么可能呢,暗器可比寻常拳脚刀剑功夫难学得多……敢情要拿这样的小剑去刺杀野兽?这杀伤力未免太差了,还不如直接拿一根大木棒给力呢。”   狩猎之事你情我愿,生死有命,既然梁丘锋执意要去,谁都不会继续阻挡了。   团队狩猎,并非跟着去,滥竽充数便有分成的。实施的是按劳分配制度,有出力,有贡献,才有收获。碌碌无为的,只能空手而归。   略略整顿,队伍开始出发,奔赴莽莽山脉。   离开村庄的时候,梁丘锋蓦然回首,却见到夭夭不知何时跑了出来,和别的猎人家眷一起,站在护村墙上,目光默默地看着。   四目相触,少女嫣然一笑,举起左手,一竖大拇指。   梁丘锋同样一笑,用力挥一挥手臂,随即跟上队伍,脚步再没有丝毫犹豫——千言万语,都不及用一趟成功的狩猎来证明,自己行的。 第十五章:简单的狩猎   隆冬季节,鸟兽藏匿,并不属于理想的狩猎时候。不过迫于生计,许多村镇上的猎人依然会出动,上山狩猎。   今天天气不错,出了太阳,照在身上能驱除寒冷。   圹背村坐落在祁阳山下,但附近的山岭,能被狩猎的鸟兽基本都被杀光了,繁殖跟不上,近乎绝迹。要想有好收获,猎人就必须走得更远,到远方的山脉去狩猎。   远方意味着未知,凶险程度大大加深。   因为距离远,狩猎一次,往往要耗时两三天才能回来。   跟着队伍走,梁丘锋沉默得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其实别的猎人也没有把他当回事。   作为外来户,平时在村中之际,梁丘锋的话就不多。眼下同行的人,他只能叫出为数不多的几个名字而已。彼此都不熟悉,自然说不上话,也没必要一个劲地套近乎。   而在那些经验丰富的猎人看来,梁丘锋就是个雏儿,拿着把三寸小剑要去杀老虎的愣头青。   老虎是那么容易杀的吗?   没有流过血的人,是永远成长不起来的。   在无聊的赶路过程中,有热心肠的猎人把梁丘锋拉到一边去,语重心长地进行训导。   梁丘锋顺势求教起一些狩猎经验来,倒学到不少东西。   他们运气不错,中午的时候,翻过一道山岗,撞上一头出来觅食的大狗熊。   队长大壮大喜,赶紧下达命令,要众人分开,占据最有利的地形,形成合拢之势。   团队狩猎,本来就讲究互补,经常配合的话,浑然成为阵势,才能发挥出团队最大的力量。   如此,事半功倍,能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嗤!   正当诸人口中吆喝,互相提醒小心,神态郑重地把持兵器合围的时候,猛地有尖锐的破空声起,骤然一道光芒飞掠,犹如空中的闪电。   “吼!”   那足足有五、六百斤重的大狗熊猛地仰天发出痛苦的嚎叫,随即“噼啪”一下重重摔落在地。   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有眼尖的人很快叫喊起来:“狗熊被人杀死啦!”   大家赶紧围上去,只见到猎物的喉咙要害处被一柄利刃死死地钉住,几乎没柄而入。   一刺封喉!   边上有缕缕殷红的鲜血流溢出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大家刚在准备围攻呢,目标对象便死翘翘,谁都没有看清楚事情的发生过程。   “各位大哥,可以让我进去拔回我的飞剑吗?”   梁丘锋平静的声音响起,顿时引得一大片惊诧的目光注视——出手的竟是第一次参加狩猎的他!   众人顿时淡定不能,七嘴八舌好奇打听。   对词梁丘锋早就想好,道是自小练习的暗器功夫。   乡下猎人,见识自然不会有多高明,却不明白能一记击杀一头大狗熊,绝非民间那些粗浅武功所能达到的,必须是武技才行。   武技,属于施展发挥武道修为的技巧手法。好比说人人都有气力,但如何挥洒气力所要讲究的东西就多了。使用不当,把握不到窍门,只会使蛮力,乱用力,形成不了威胁。   掌握相关武技,便能最大限度发挥出威力。有些逆天级的武技,甚至能将人本身的修为潜能大大激发出来,从而达到倍增的效果。例如说一个人本只得百斤气力,可通过武技的作用,却能打出二百斤的威能来,非常厉害。   反之,如果本身的武道修为跟不上,同样无法发挥出相应的武技威力。而要想修为有成,则需要学习功法。   功法与武技,相辅相成,不可分割。   目前梁丘锋还没跻身武者,所激发出来的《探花剑气诀》威力大打折扣,不足半成。倘若本身修为高了,一剑飞去,直接就将狗熊的喉咙来个洞穿,皮肉再厚,都抵挡不住。   一头大狗熊,一剑秒杀,梁丘锋以一种毋庸置疑的方式开始了他的第一次狩猎之旅。   金钱豹、独角犀牛、斑斓吊睛虎……猛兽们异常威风地出场,随即便华丽地倒下。   基本都是秒杀,与其说是狩猎,不如说是练手了。   梁丘锋的手干燥而稳定,眼神冷静坚毅。他出手的时机掌握得非常好,不发则已,一发毙命,如果没有破绽,宁愿扣着飞剑不动。即使当前所面对的猎物不过是些普通野兽,但也充分显示出了少年在远程攻击术上的天赋造诣。   当然,并非说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便行了。如果没有团队的掩护、牵扯、吸引注意力,梁丘锋单独面对猎物的话,颇难获得出手良机。只不过他的出现,大大提高了狩猎的成功率,简单化了。   队伍中每一个人都笑逐颜开——梁丘锋已经说了,他只拿总收成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各人分。   大伙高兴不已,无不赞少年会做人。   傍晚时分,队伍狩猎到的猎物已颇为可观,远远超过往日同时段的收益。剥皮砍肉,分开来负荷。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根本不怕猎物腐坏。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再狩猎半天,就能大丰收地返回村庄。   天气将晚,开始找地方宿营过夜,在山脉的腹地忽而与另一个村庄的猎人队伍相遇。   终南城周围,有十来个和圹背村差不多的村庄,皆以狩猎为生。在野外的时候,间或会遇到,双方甚至还会临时合作,共同对付一些难杀的大型猛兽。   如今,两支猎人队伍干脆汇合在一起,扎营地,燃起篝火,煮水烤肉,互相说些闲话:   “哎呀,大壮,你们出来多久了,怎猎杀到这么多的猎物?”   “哈哈,一天而已。”   “运气真好,我们也是早上出来的,不过只狩猎到一头野牛。唉,现在附近的鸟兽,越来越少了。”   “嗯,日子越发难过……”   “听说阿里山脉那边满地猎物,都没人捕杀。”   “废话,那边妖兽出没,是武者的试炼之地,普通猎人去,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还是当武者好呀。对了,今天早晨我们村里便来了两名武者,是终南城周家的护院,似乎在找什么人……”   呼!   那边梁丘锋听到这句话,面色一变,霍然站立起来:“队长,我有急事,得先行返回村。”   队长大壮一怔,忙道:“阿锋,眼看便天黑,山路崎岖难行,不如明天再一起回去……”   话还没有说完,梁丘锋却只一抱拳,疾步下山,行色匆匆地没入苍茫的暮色之中。   他走得匆忙,众人来不及反应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问队长,可队长也一头雾水,说不出个所以然。   “快,更快些……”   梁丘锋步子迈得飞快,心急如焚:当他听到周家武者出现在邻边村庄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开始出城搜捕了,肯定会搜到圹背村。他必须马上赶回去,带着夭夭转移才行。   希望能来得及! 第十六章:谁是猎人   冬季,夜幕落得很快。不多一会,天地便一片苍茫,深沉如海。   “尔等大胆村民,竟敢收留通缉犯,实在罪大恶极!”   怒气冲冲的叱喝声,从吴管家嘴里喊出。在他面前,黑压压跪了一地村民,大都是老弱妇孺,无不匍匐在地,战战兢兢。   吴管家身后,标枪般站立着一名壮年护院,其身材魁梧,双手如一对蒲扇似的,右手毫不费力地拎着一人。   夭夭被五花大绑,嘴巴塞着一团破布,娇小的身体间或象征性地挣扎一下,却无法脱离掌握。   “说,还有一个人哪里去了?”   吴管家的声音更加严厉,居高临下对着老村长喝道。   老村长连忙回答:“他跟着队伍出去狩猎了,顺利的话明天就会回来。”   “很好,别说不给你们机会,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我们明白,我们明白……”   老村长的头垂得更低——对方是周家大族的人,是武者,高高在上,己方除了唯命是从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明白吴管家的意思,就是要留在村中设伏,等梁丘锋回来。而他以及村民所要做的,便是不能走漏任何消息,惊动了梁丘锋。   那么,当明天梁丘锋跟随队伍回村,就等于自投罗网。   这一手非常高明,吴管家他们就像高明的老猎人;而梁丘锋,自然是乖乖等宰的猎物。   ……   石屋中,燃起灯火。   灯光下,吴管家的面色颇为阴沉。   “吴管家,要不要先将这丫头送回城去?”   护院开口说道。   吴管家一摆手:“不急。况且天色已晚,城门早就关上了,现在送人回去,麻烦得很。不如等明天抓到那小子了,一网打尽更好。”   护院赔笑道:“还是吴管家想得周全,哼哼,就不知道那小子是何等来头,难不成也是个武者?”   “不奇怪,若非武者,岂能袭杀王护院。”   “可不对呀,既然是武者,怎会跟那些村民一块去狩猎普通野兽?”   “简单得很,低段位武者,势单力薄,本来就没有太多能耐。”   护院点点头,忽而想起一事:“这小子不会是终南剑府的弟子吧?”   终南剑府固然没落,但在荒洲,在终南城方圆万里之内,依然是一尊庞然大物,拥有非同小可的威慑力。各大家族的新生代弟子,基本都会输送到山上当弟子,练武学剑。   吴管家哈哈一笑:“李护院,你想多了,如果是终南剑府的弟子,大可直接表明身份要人。再说了,剑府弟子救了人,会窝在这山旮旯小村子吗?早就回山上去了。”   李护院讪讪一笑,深以为然,嘴里喃喃道:“可恨这丫头什么都不肯说,否则何至于两眼一睁黑。”   说着,狠狠盯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夭夭——若非其是少爷要的人,不好下手逼供,否则早动粗了。瞧少女容颜脱俗娇憨,看着就眼馋得很,等闲时候,霸王硬上弓的心都有了。   吴管家冷然道:“等明天拿了人,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李护院,今晚你要辛苦些,出去盯紧那些村民们,别出了岔子。”   “一群贱民,他们敢!”   李护院目露凶光。   吴管家淡然道:“等明天事了,该杀的,全部杀了便是。不杀些人,别人还以为咱们周家好欺负。”   李护院兴奋地应道:“就该如此。”   抱一抱拳,紧一紧衣衫,转身出去。   “嗯嗯嗯!”   夭夭冰雪聪明,猜测到对方要设伏对付梁丘锋,心急如焚,使劲挣扎。无奈被捆绑得紧,手脚都动弹不得。嘴里塞了布团,更无法出声呼叫。   吴管家一记冷眼扫下,淡漠地道:“你就不用浪费气力了,还是多留些气力来讨少爷欢心吧。嘿嘿,少爷向来都喜欢会反抗的女人。”   走过去,一记手刀挥下,斩中夭夭的脖子。他用劲很巧,这一招杀伤力并不强,只是让目标对象昏睡过去。   “小哥哥,逃,快逃,千万不要回来呀……”   昏迷前的一刹那,少女心底在呼喊着。   夜渐深,起了风,呼呼地吹着。圹背村一片沉寂,家家户户的灯火都灭了,夜色如墨。   在东南方向的一间屋子里,却隐隐传出女人悲切的哽咽声,以及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李护院出来巡视,很快就巡视到一个猎物,登堂入室,行那霸王事。反正这些村民,明天都会死的,不如自己先享用下。   此际村中的青壮,大都上山狩猎了,留在家里的不外乎老弱妇孺,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既不能,也不敢。   唯有躺在床上,紧咬着嘴唇,默默承受一波波凶猛的冲击。   “啊!”   一声快意到达顶点的闷吼从喉咙深处发出,片刻后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男人悠然地踱出屋子来,余韵在心头荡漾着,竟有几分懒洋洋的意味。   嗤!   就在他精气神极为松弛的时刻,乍然夜色中激射来一点寒芒,如黑夜中掠过的一道闪电。   什么?   死亡的恐惧猛地捉住了他的身心,可惜刚刚激情过后的身躯明显比思维慢了那么一呼吸间——   要命的一呼吸!   哧!   仿佛一个水袋被刺破的声响,李护院双目圆睁,双手却紧紧抓住自己喉咙,想要将那一柄封喉的利刃拔出来。但是他全身的气力都在飞快流逝,最后只得一点点软倒在地,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   石屋中灯火依然,吴管家刚打坐吐纳,运行了二十七圈小周天,这已是他的极限。   他武道修为,劲道三段,假如能年轻个二、三十岁,肯定会上终南山拜师学艺。不过终南剑府招收弟子,除了劲道三段的要求外,也不会再要年龄超过三十岁的人。   人的潜力往往会随着年龄增大而减弱,三十,是一个坎。   不过他在终南城周家当上了管家,亦是一份衣食无忧的工作,在地方上地位不低,体面得很。   对于这样的日子,吴管家觉得满意。而这一趟他拿人回去,立下功劳,少爷高兴了,一大笔奖赏跑不了。   如此想着,他嘴角悄悄勾勒出一抹笑意。   今夜快点过吧,明天猎物就回来了。 第十七章:谁是猎物   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吴管家一点困意都没有,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叩着。琢磨着时间,应该已丑时。   “嗯,李护院这家伙肯定跑去寻欢作乐了。”   对于李护院,他知根知底,十分好色的一个家伙。话说回来,周家的护院,就没有不好这口的,闲暇时候,跑得最勤的就是青楼。不过这并非大不了的事,反而正常得很。   在这小山村,有姿色又年轻的女子不多,可也有那么一两个,李护院的目标便在于此,他之前眼睛就不大老实了。   也罢,李护院这趟也出了不少力,该让他享受享受。至于那些贱民嘛,反正都是要死的人……   圹背村敢收留梁丘锋与夭夭,在吴管家的立场上看来,就该死。   不杀,不足以立威!   在终南城,三大家族鼎立,周家为其中之一,但平时互相之间的倾轧斗争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周家护院横尸街头,凶手逃逸,此事已传遍开来,出现许多对周家不利的消息。   因此,周家必须要做些事情出来,才能稳定局面。   屠村,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抓到梁丘锋后,以少爷的风格,将会把这小子剥个精光,悬在终南城东门上乱箭穿心射死。好教大家睁大眼睛看看:惹到周家的下场,不仅仅要死,还要死得很惨。   笃笃笃!   敲门声响。   肯定是李护院玩够了回来了——所谓巡视,不过做做样子罢了,相信这一村老弱妇孺,没有谁敢通风报信。   吴管家起身,打开门,夜色昏暗,就见到李护院低着头站在外面。   “回来啦。”   吴管家淡然说道:“进来后关上门。”   可他刚转身,心头猛地一跳,隐隐觉察到某些不对劲的地方,然而又说不出来。   “咦?”   警兆立生,再一回首,就见到一点耀眼的光芒,闪得眸子都为之一缩——有人偷袭!   吴管家又惊又怒,间不容发之际使唤出一招铁板桥功夫,身子生生往后面急仰,双足钉子般立定。整个身形,在瞬间就仰成一个平行的桥状。   锋芒如电,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并斩断一缕额前飘扬的头发。   只差一点点,自己就要报销了……   余悸转眼便被暴怒淹没,吴管家大吼一声,双手成爪,凌空扑起对付敌人。   哧哧!   双爪狠狠地插入撞过来的一个人形身上,指甲入肉见血。   不好!   吴管家反应迅速,登时发现这具冲撞过来的人体属于李护院——早已死亡的李护院。   唰!   他退得快,可一点光芒更快,所激发的角度竟诡异莫测,防不胜防。吴管家闷哼一声,左边胸口已中招,被钉上一柄飞剑,入肉寸余,一股剧痛顿时弥漫身心。   好狠的飞剑!   吴管家经历丰富,典型老江湖,立刻明白大势已去,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他忍住疼痛,身形不向外冲,反而一个扭转,直扑地上的夭夭。   其动作不可谓不快,转眼工夫就将夭夭拿住,挡在面前,大叫道:“住手,不住手我就杀了她……”   一个“她”刚出口,喉咙要害处骤然一凉,简直冰凉到了骨子里去。   一柄小巧的飞剑,竟趁他立足不稳,破绽空门外露之时而被激发出来,准确钉到了他的喉咙之上。   怎么可能?   吴管家双眼睁得大大的,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双手一软,松开依然昏迷的夭夭,使出最后一点气力,将那飞剑拔出:   “好快的剑!”   大吼声中,鲜血喷泉般溅出来,一命呜呼。   梁丘锋的身形出现在石屋中,他面色苍白,一粒粒黄豆般大的汗珠滚落,已到了脱力的边缘。然而少年手中,仍然死死地扣住一柄飞剑,仿佛随时都能激发出来伤敌。   最后,确定吴管家死得不能再死了,他才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落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梁丘锋真是累坏了,尤其精神上,更是疲倦欲死。   他听闻周家爪牙出城搜捕的消息,即刻下山赶回村,悄悄躲在暗处,摸索清楚情况,然后才出手。先是突如其来地袭杀李护院,然后轮到吴管家。虽然占着暗处的优势,但个中过程亦是异常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躲过袭杀,那就万劫不复。   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失手便意味着死亡。   好在,现在死亡的是敌人。   在今晚,梁丘锋简直将目前所掌握的探花剑招发挥到了极致,才能击杀强大的敌人。   当然,主要还是占了偷袭的便宜,攻敌之不防。   另外,劲道三段以内的武道修为,属于低阶武者。而出身一般的低阶武者,本身往往没有掌握厉害的武技,无论攻防,能驱使的手段都少得可怜。特别吴管家的劲道三段,更是靠岁月的积累堆上去的,其本身天赋可以说相当一般。   如此,即使彼此实力差距大,但远没有大到不可战胜的地步。   不得不说,在生与死的紧张关头时,人的潜力总能被狂暴激发。击杀强敌后,梁丘锋甚至有了一些特殊的领悟,感觉对于《探花剑气诀》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然而现在不是感受领悟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   稍作休息,梁丘锋起身来,先是搜吴管家和李护院的身,收获了一些银子银票——灵米是武道世界公认的流通货币,可对于寻常人家,或者低阶武者,金银之物才是主流。   拿了钱财,回收飞剑,梁丘锋抱起夭夭,趁着夜色离开了圹背村。   先前打斗的动静,早惊动了看守村庄的狗犬,吠叫不已。村民们虽然被惊醒,但没有人敢出来看个究竟。   梁丘锋之所以没有处理吴管家与李护院的尸首,一方面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另一方面他想将这个问题留给村民们解决。相信老村长他们发现有武者死在村中,肯定会静悄悄埋葬掉而不会声张。   只有毁尸灭迹,或者伪造现场,村庄才能避免浩劫。这一点,毋庸置疑。就算日后有人追查问起,他们也会守口如瓶,不会说梁丘锋等人来过。   在荒洲,生存条件恶劣,太过愚蠢的人,基本都死掉了。   ……   三天后,有周家武者发现了吴管家和李护院的尸体,地点在远离圹背村东面山坳中。   消息传回,周家震怒。 第十八章:打探   “死定了,你们死定了,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本少爷都要将你们拿住,凌迟处死,戳骨扬灰!”   终南城,周家后院,周文博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咆哮怒吼。   噼啪!   桌子上价值不菲的一套杯盏被重重地摔倒在地,变成满地碎片。   屋子边上,几名护院下人大气不敢喘,垂手肃立,生怕此时触犯到了少爷的霉头,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少爷刚被老爷叫去训了一顿,正一肚子火呢。   狠狠发泄了一通后,周文博的情绪有所缓解,坐下来,神色阴沉。他虽然纨绔,但并非愚蠢。只是依照目前形势看来,整件事充斥了一股诡异的意味,让他很是费解。   到底是什么人救了夭夭?   哥哥吗?   可夭夭与老执事相依为命,根本就没有哥哥,那么这小子究竟是从哪个旮旯钻出来的?   根据之前的见证奴仆说,对方不过是个弱冠少年,并未展现出多少武功底子,至于如何杀死的王护院,用走狗屎运来形容更恰当些。   周文博本以为王护院的死,纯属意外,可现在吴管家与李护院的死,却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其清醒地认识到:对方,也许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哼,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杀了周家的人,就必须血债血还。”   主意拿定,他开始发号施令。每一道命令下去,都有家族武者飞驰电掣地出城执行。   三道命令,就有三名武者。人数比上一批次有所减少,可都是劲道五段的高手,家族的中坚力量,远非劲道三段内的武者所能相提并论。   虽然挨了一顿训斥,但此事父亲并未插手,依然由周文博全权处理。此举显然是要锻炼他治理事务的能力,为日后接班做好准备。   一会之后,有下人禀告,道“郭先生来了”。   周文博听见,面色很不自在地紧了紧。   郭先生中等身材,身穿素色长袍,面目清癯,留三缕长须。看上去,根本不像武者,反像私塾里的先生。   周文博立刻恭敬地迎上去,施礼问好。   在周家,郭先生地位尊崇,就连周文博的父亲见了,都要毕恭毕敬。   无它,皆因郭先生不但有着极大的来头,而且还是劲道九段的高手。   武道修为,分为三大阶段,劲道、气道、王道。每大阶段,又细分成九个小境界,以“段”为单位。   荒洲龙脉破碎,灵气日渐稀薄,修炼大环境不如人意,极大制约了武者的进阶路径。因此,一直以来,能出走迁徙的宗门基本都跑光了,“遗弃之洲”的叫法由此而来。   留下来的,对于为数不多的资源争夺更是激烈。   在这般情况下,能成为气道级的武者十分难得,就算只得气道一段,亦可坐镇一方。而劲道九段,赫然属于劲道阶段的顶峰,距离气道不过半步。   可以说,周家之所以能在终南城迅速崛起,跻身城主的有力竞争者,和郭先生的存在密不可分。整个郡城中,劲道达到九段的武者不过三五人而已。   周文博屏退左右后,躬身问道:“郭先生找我?”   郭先生眉毛一扬,慢悠悠开口。他的语调颇有些古怪,很慢,仿佛每说一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掂量过才会说出:“少爷,老夫听闻昨日终南剑府来人了?”   周文博面色一变,忙道:“不错,是有一个罗执事来拜访。”   “所为何事?”   “他是来找人的,找一名梁姓少年,据说其为剑府的外府杂役,想让我们协同帮忙寻找。”   郭先生眉毛一皱:“找一名杂役?”显然不大相信。   周文博苦笑道:“具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本来家父昨天要让人禀告先生,但念着此事无关重要,所以就……。”   郭先生一摆手,打断他的话,皮笑肉不笑地道:“少爷,请你转告家主,让他好好反思下:你们周家是怎么成为终南城大族的。”   听他话中有话,周文博急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先生莫要误会,真是那罗执事主动找上门,家父也不好拒绝,毕竟我将要成为剑府弟子。”   “好了,我亦无责备之意。一切,依协议行事即可。相信你们父子不是笨人,不会自毁前程。”   “是,是。”   周文博点头如鸡啄米。   “如此,老夫告辞了。”   郭先生袖子一甩,慢慢走出去。   周文博这才发现自己背部一片濡湿,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坐回椅子上,大口将一杯茶一饮而尽,腹诽起那不请自来的罗执事:   “这死胖子,鸡毛当令箭,连找个杂役都要来烦自家,真是可恶。话说回来,那梁姓杂役究竟是个什么家伙,难道是逃犯?可不对呀,瞧罗执事的态度,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面上泛现出古怪的神色,怔怔出神。   “咦?会不会就是那个救贱婢的人?”   猛地想到一事,周文博不禁跳将起来:“不会那么巧吧。”他自顾自摇起头,无法接受:区区一名终南剑府外府杂役,怎么能杀死吴管家他们,简直不可能的事,应该多心了。   “不过还是再问问罗执事,确认一下为好。”   周文博始终不大放心,命人找来罗执事。   罗执事很郁闷,出来好些时日了,梁丘锋音讯全无。   找不到人,他不敢回去。   萧长老何许人也,放出了话,罗执事绝不敢有半点含糊。而他不过是剑府外府的小小执事,面对杂役可以作威作福,但出到外面就不够看了。即使打着剑府的招牌,能让城中的豪强有所接待,并且口头答应帮忙寻找,可实地里究竟出不出力,却有待商榷。   近年来,剑府可一直在走下坡路,在地方上威望锐减。   罗执事心思玲珑,想到很多。   终南剑府日薄西山早已是不争的事实,外面不少风言风语,说终南山迟早会易主,被荒洲其他崛起的宗门所谋夺。北面的天都门,就是一大劲敌。其蠢蠢欲动,一直没有停止向南方扩张的脚步。   在荒洲,终南山拥有灵脉,是终南剑府最为宝贵的财富,亦为招惹强敌的祸根。   这般情况下,罗执事自然不敢狐假虎威,请人帮忙都要陪着小心,出了不少钱财来打点,疏通关节。   他原以为梁丘锋会来投奔老执事。   前任老执事家居终南城,从剑府退位后便返回城中养老。而老执事与梁丘锋之间的关系,罗执事是知道的。换句话说,在剑府中对梁丘锋看不过眼,也有这部分的原因,总觉得这小子是老执事的人,信不过。   故而来到终南城时,第一时间便去找老执事。然而打探到的情况却让他傻了眼,老执事家破人亡,算起时日,肯定在梁丘锋被赶下山之前。   那么,就算梁丘锋赶来终南城也是无所依靠,线索就此断绝。   罗执事简直要抓狂,心里想着找着梁丘锋后,定要劈胸将其抓住,大力打几巴掌,方泄心头之恨。   抓狂之后,他又很想哭:“我想早日回山呀!”   时隔一天,周家少爷相请,罗执事喜出望外,以为有了消息。不过周文博却是让他重新描绘梁丘锋的形容外貌,说要请人画像,方便帮忙找人云云。   罗执事不虞有它,详细说了。其实这些情况,他之前已经和周文博的父亲说过,不知为何又要来问。   梁丘锋的形体特征比较普通,人瘦,面目清秀。这样的落魄少年在终南城有很多,毫不出众,随便都能拉几个出来,无疑增加许多难度。   听完之后,周文博陷入沉思,半饷才问:“罗执事,你说他是剑府的杂役,平时负责扫地擦门窗的?”   “可不是嘛。”   周文博纳闷地道:“既然如此,那罗执事你找他作甚?”   罗执事被问住了,其实这句话他很想去问萧寄海:“萧长老,你找那小子做什么?”当然,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断然不敢开这个口。   好在周文博适时换了个话题,又问:“罗执事,那么请问这名杂役是否武者?”   罗执事狠狠往地上啐一口,忍不住都爆粗了:“他是武者,母猪都会上树了。孤儿出身,身子骨孱弱得很,倒是一脑子的白日梦,在山上时经常被其他杂役奚落得无地自容……”   “好了好了,我只要知道他长相如何就够了,至于其他,并无兴趣。”   既然不是武者,那么对方要找的人和救了夭夭的人就不怎么相符了。周文博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罗执事你且回客栈安歇,一旦有消息我就会派人告知你的。但是终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一个人也不大容易。再说了,也许此子根本就没有来终南城,而是往其他地方去了,那就难办。”   周文博的话说到了罗执事的头疼处:天大地大,对于孤身一人的梁丘锋而言,的确可能存在无数个下一站。   找他,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梁丘锋呀梁丘锋,你小子究竟死到哪里去了?” 第十九章:劲道一段   夜幕下的莽莽群山,如熟睡的巨蟒,起伏蜿蜒。其中一处颇为隐蔽的山坳有一间简陋的木屋子,一点灯光漏出。   昏暗的灯火照耀出梁丘锋沉毅如石的脸容——   从圹背村逃离,他带着夭夭连夜赶路,一路往南,却是折返回终南山的方向。   如此选择,一来可以远离终南城,避开周家势力;二来靠近终南山的山脉地带,妖兽几无影踪,危险大大降低。假如往其他方位走,说不定没有被周家的人抓住,反而丧身妖兽之口,那就呜呼了。   不过梁丘锋又不敢朝终南山走得太近,生怕偷学武技的事情东窗事发,会被剑府的执法卫队拿下治罪。   于是在距离终南山约莫百里的一处山坳,两人选好地方安身。   日常用品在半路所遇到的村镇中就买好了,为了避免露出马脚,交易前还进行了伪装。   经历圹背村一事后,梁丘锋变得更加谨慎小心。   相信这一番逃亡,就算周家派遣出高手,也不容易追踪到他们。而在此期间,时间宝贵,梁丘锋就要争分夺秒,苦修武技,提高战力。   在击杀吴管家与李护院后,他对于《探花剑气诀》有了新一层的明悟与理解,获益匪浅,需要潜心下来感受,尝试与《字门拳》的功法理念结合起来,看能否直接冲破武道修为上的瓶颈。   这晚,静坐于床上,梁丘锋进行功法调息,冲击武者门槛。   人体,五脏六腑,经脉穴道,巧妙结合起来,构成高等智慧生命,可以说是天地间最为奥秘的存在。   将这些奥秘一一研究清楚,就将获得难以估量的力量。   武道修炼,其实就是修炼人身,挖掘潜力。   闭目冥思,心平气和,听着屋外不知名小虫的鸣叫声,渐渐进入到一种不受外物滋扰的唯我境界:   一如既往地,梁丘锋开始引导气息运转,从下丹田开始,逆督脉而上,沿任脉而下,经历尾闾、夹脊、玉枕三关。   轻车熟路,过程甚为顺利,并未有多少阻滞。   然后经历中、下丹田,以及冲击上、下鹊桥。上鹊桥在印堂、鼻窍处,下鹊桥在会阴、谷道处。   在此过程中,开始遭受一些隔膜阻扰。但梁丘锋并未轻言放弃,咬紧牙关,凝神会心,憋着一股劲儿往前冲。   一鼓作气,冲冲冲!   冲过去,才会有路。人的路,本都是闯荡出来的。   嗡!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似有轻鸣,响得自然而流畅。如同辛辛苦苦浇水施肥,耕耘培育,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   梁丘锋的收获,便是气息第一次贯通任督,形成了一个周循环——小周天循环。   能进行小周天循环,便意味着体内气息顺利转化成为真气,同时意味着他成功突破,进阶武者行列。   打通关窍,真气如鱼得水,显得非常活泼兴奋,依照主人意念的指挥,开始沿着轨迹流动。   真气在经脉内流动,便可滋养经脉,使其坚韧健壮。由内到外,一步步增强人的机能力量。   劲道滋养经脉,气道则温养气血,到了王道,能逆天改造魄髓,发挥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   武道修炼,循序渐进,一步一个台阶。   现在,梁丘锋终于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踏上了第一个台阶:劲道一段。   一圈、两圈、三圈……   经历了开始的亢奋后,真气慢慢随着意念波动的沉稳而变得沉稳,有条不紊地进行运转。   八圈、九圈、十圈……   十圈之后,内气好像一个疲累的人,停住了流动。   这是到达极限的现象,假如强迫着继续运转的话,就会过犹不及,不但不能滋养经脉,反而会使得真气狂躁错乱,走火入魔。   梁丘锋睁开眼睛,眸子里闪烁出欣喜的光彩,忍不住喜形于色。   曾几何时,他不过是一名卑微的杂役;时过境迁,眼下却已是武者。   万事开头难,踏出了第一步,未来将就此改变。   “咦,不对,我怎么能运转十圈小周天?”   梁丘锋猛地想起一事。   他清楚地记得,夭夭当初讲解时可是说过,武道境界划分得泾渭分明:劲道九段,每进阶一段便能运转多九圈小周天。九九归一,到了九段,即可运转八十一圈小周天。   而他刚突破,为劲道一段,本只能运转九圈小周天才对,怎么多了一圈?   灯火下,梁丘锋在沉思,甚至连跑去告诉夭夭这个好消息的劲头都暂时被抛到一边。   不过他见识不多,显然无法想明白。只知道能多运转一圈,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事便是了。   不是坏事,当为好事。   对于好事,有啥不满的?   梁丘锋晒然一笑,心中欢喜得很。   ……   “小哥哥,你进阶武者了?”   “嗯。昨晚尝试着运转小周天,豁然贯通,一举成功。”   “太好了。”   夭夭欣喜得拍手叫好:“小哥哥,短短时间你就突破,以后肯定会变得非常厉害。”   “耗时短吗?都快一个月了。”   梁丘锋道。   夭夭一嘟小嘴:“炫耀,我当初可是练了足足三个月才成功。”   梁丘锋一听,不禁摸摸脑袋。   说实话,他突破进阶的时间称不上高速,可也相当不错。毕竟所学的功法太过于粗浅,加上其他资源匮乏,种种不利条件下能达到这个成绩难能可贵。   然而区区劲道一段,在实力上讲,只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小截,莫说面对妖兽,恐怕面对普通的猛兽,稍不小心都会受伤。   劲道一段,只是基础,想要进步、提升,就必须学习更高级的功法,以及武技。否则原地踏步,难以增强实力。   未来要走的路,远着呢。   可不管怎么说,晋身武者所带来的兴奋一时间挥之不去,梁丘锋决定马上出去狩猎,一试锋芒。   果不其然,在劲道一段的加持下,他的剑招威力跃然提高,激发出去,速度快如闪电,直接能将野兽的颈脖给洞穿。   嗤!   一头皮厚肉糙的野猪喉咙要害处开出一朵娇艳夺目的血花,锋锐的飞剑穿喉而过,余势彪悍地钉在后面一棵树干上。   下一刻,野猪轰然倒地。   这是剑招力量得到大幅度提升的最好明证,杀伤力水涨船高。这般状态下,即使不是偷袭,正面对上劲道二段、三段的敌人,探花剑招也能成为极大的威胁。   掌握力量的感觉真好! 第二十章:危机   周耀今年四十三岁,身材瘦小,看上去干巴巴的如同猴子,只是他却拥有一双鹰隼般的锐眼,精光奕奕,使人见到,心底生寒。   作为劲道五段的武者,他属于周家的中坚力量,在终南城势力征伐中立下不少功劳。这一趟,周耀接到少爷周文博的命令,出城追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其掌握一门黄阶中品的武技《鹰眼功》,善于缉查追踪。出城后,首先从吴管家和李护院的弃尸之地查起,果然查到些蛛丝马迹。   关于两名同僚的尸首,周耀也一早亲手勘验过,发现他们的致命伤都在喉咙要害处——   一刃封喉!   伤口窄而小,深达三寸。   周耀略一思索,顿时了然:推测出下手者应该掌握有远程攻击武技,不过武道修为不会高到哪里去。因为飞刃入喉后,明显受到肌肉组织的阻挠排斥,乃至于很快就呈现颓势。   假如力量充足的话,相信利刃直接就会洞穿喉咙,穿透过去了。   “哼,劲道一段而已……”   把伤口形态,结合死者本身的防御能力,粗略比较之下,周耀大概得知凶手的力量如何。   至于劲道一段的武者缘何能击杀二段、乃至于三段的武者,答案不言而喻:偷袭!   出奇能致胜,如果周耀站着不动,任人扔一把飞刀或者飞剑啥的,击中喉咙的话估计也得死。   劲道武者,隶属武道入门阶段,除非练习有针对身体强度的专门武技,否则血肉之躯依然脆弱得很,尤其是某些要害处。   胸有成足,周耀开始了顺藤摸瓜的追踪程序。虽然对方只是两名劲道一段的小家伙,可他并没有轻视大意,而保持一贯的谨慎小心。   这是一次追猎,万一猎人不够注意的话,往往便会被猎物反咬一口。   身为经历丰富的老江湖,周耀非常明白此道理。   一路上,他就像个嗅觉灵敏的猎狗走走停停,甚至方向都时而会发生转折性改变。   “咦,看来是朝着终南剑府那边去了。”   周耀突然停止了脚步。   他敢肯定对方不会是剑府弟子,一来剑府招收弟子的最低门槛都要劲道三段以上;二来真是剑府弟子的话,早就返回山上去了,断不会救了人,在外面逗留偌长时间。   “应该是想逃向钟南山区域,蒙受庇护的。不行,决不能让他们如愿,假如到了终南山那边去,我就不好下手了。”   终南剑府,曾经的十大剑府之一,鼎盛时期声名赫赫,在荒洲统治着辽阔的南部疆域。如今虽然日薄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远非周家所能触犯。周耀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终南山附近出手抓人,以免犯了忌讳。   “得加快速度了,看你们这两个小鬼往哪里跑!”   眼眸掠过一缕狠色,周耀身形灵敏,飞快前行。   ……   嗖!   小树林间,一缕尖锐的破风声响起。就见到一道光芒接连穿过两根碗口粗的松树树干,最后余势未休地钉在第三棵树上。   梁丘锋走过来,仔细观察一番,面有憾色地自顾摇摇头,喃喃道:“还是无法洞穿三根树干,力量始终不够呀!”   在一旁观看的夭夭双眼睁得大大的,道:“小哥哥,你的进步已经很厉害了,暂且休息下吧。”   闻言,梁丘锋坐到她身边,先擦一把汗,然后把装有灵米的布袋拿出来,伸手一掏,面色滞了一滞,只捻出三粒灵米。颇是依依不舍地瞧了几眼,最终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至此,所有的灵米消耗一空,一粒都没得剩了。   他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存粮本来就不多,寥寥数斤。用来修炼,能支撑到现在已属奇迹。对于某些财大气粗的高阶武者而言,几斤灵米估计就是一顿的饭量,打个饱嗝就没了。   灵米入口,化为清凉的气息,宛如水滴入海,转瞬便不知所踪。自从晋身武者,凝化出真气后,区区几粒灵米蕴含的灵气对于梁丘锋而言,已变得非常微弱,裨益少得可怜。   武者,力量超越普通人,可需求也远远超越普通人,并且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提高,吃喝数量吓死人。   “夭夭,我想我们该换个地方了。”   闻言夭夭心一颤,她冰雪聪明,立刻明白梁丘锋的意思:一个地方,不能盘桓逗留太久。时间越久,危险就越大,尤其近日山脉这边来了好几拨猎人狩猎,双方碰过面……   虽然眼下周家武者还没有追来、虽然他们一路逃亡都做足了伪装功夫,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键在于两个人在一起,目标性不小。被有心人看见,容易识破。   很乖巧地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收拾。”   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不过几件换洗的衣服,打成一个包袱背着。   “小哥哥,接下来该怎么走?”   少女完全拿捏不住主意,天大地大,黯然萌生出无处可去的悲戚感:敌人势大,而他们太低微。   梁丘锋却语气坚毅地道:“夭夭,不用担心。只要我们信念坚定,总会闯荡出属于我们的天地来。”   他遭遇坎坷,曾经历多次生死关头,心志坚韧。自小便明白己身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要做什么事,剩下的不外乎“坚持”二字罢了。   而有些事情,哪怕死,也要回头去做——   一定!   听着他沉稳的话,夭夭果然安定了许多。   收拾完毕,两人离开山坳,继续朝着终南山那边移动——他们选择不多,往回走绝对死路,等于自投罗网。而其他两面区域荒凉陌生,危险重重,亦非明智去处。   ……   “周爷,上午有猎人前来报告,说看见有一男一女在前面五十里的山坳处搭棚而居,不知会不会是他们?”   一个小镇子,周家一处联络点,周耀前来憩息,顺便打探情报,果然得到了十分重要的讯息。   他精神一振,道:“可曾对画像了?”   在终南城,周文博发下缉捕令,请画师描绘出夭夭与梁丘锋的形象,派遣快马到四下张榜悬赏,阵仗不小。只要有人见到了他们,两人便等于露了痕迹,再小心都会出现破绽。   不过画像的逼真度不甚高,夭夭还好些,梁丘锋就显得比较模棱了。   “对过了,有五六分相似,我正要派遣机灵的手下前去试探,你老便来了。”   周耀眉毛一扬:“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马上就过去!”霍然起身,施展出轻功来,鬼魅般轻飘飘的便离开了洛阳镇。   汇报者见状,不禁咂舌:“厉害,据说周爷为劲道五段的武者,不知何年何月咱也能修炼到这等地步。有他出马,那两名少男少女插翅难逃。” 第二十一章:小把戏   “小哥哥,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走在路上,夭夭忽然悄声道。   “有人在跟踪。”   梁丘锋也已发现。   “那怎么办?”   “不用怕,只是普通的猎人……”   天气寒冷,两人皆用布包裹住面容,仅仅露出双目,看不清面貌。然而盯梢的人追着不放,却跟踪已久。只是按耐住,不曾动手。   这两天来,梁丘锋早就有所察觉,是以决定及早从山坳里搬走。   以周家的势力,广发缉捕令,高价悬赏,能煽动许多家族以外的眼线帮忙。那些猎人见到梁丘锋与夭夭,对照画像,便开始怀疑。若非有所顾忌,估计会下手拿人,好去邀功领赏了。   有人盯梢,同时意味着很可能已有人去告密,周家的武者高手随时会来到。   梁丘锋一颗心揪了起来。   “夭夭,我们离开官道,走山林!”   当机立断一声低喝,一手拉起夭夭,脚步生风地朝着右边的莽莽山脉中冲去。   “他们跑了!”   “追,快追!”   两名盯梢的猎人见状,马上加快脚步要跟上来。   嗖!   蓦然一道寒芒激射,擦着其中一人的面颊而过,割出了一道伤痕,有鲜血渗出。   “哎哟我的妈呀……”   那猎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瞧着那柄结结实实地钉在身后树干的飞剑,他忽然明白:梁丘锋这是在警告自己,假如再跟下去的话,下一次恐怕就不是擦面,而直接是封喉了。   与同伴面面相觑,肝胆生寒,终是丧失了继续盯梢的念头:悬赏可观,但也得有命花。   他们嘀咕了一会,怏怏返回,不过只走得几里路,便被一人叫住。   “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周耀眼光锐利,宛如苍鹰。   “关你什么事?”   猎人警惕地看着他。   砰!   周耀猛地出手,只一肘便将另一名猎人撞得飞出三丈余远,口吐鲜血不止,淡然道:“这下关我事了吧。”   武者高手!   猎人骇然,连忙一五一十道出。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猎人赶紧指出。   “很好,这是五十两银子,一半奖赏你,一半给你的伙伴疗伤!”   抛下一锭银子,周耀身形已如鬼魅般消失:   “两个小家伙倒是机灵,但今天一切都要终结了。”   ……   莽莽山林,不时有兽吼起伏。这一带区域已相当接近终南山,千百年来,终南剑府弟子时常出没,将区域内的妖兽诛杀殆尽,剩下的,只是普通野兽。也正因为如此,成为平民猎人的乐园。   梁丘锋带着夭夭离开官道,转入山林,便是希望通过地势的复杂性,摆脱追兵。   翻山越岭,跑了一个多时辰,两人都感到口干舌燥,有了脱力感,必须要休息了。   喘着粗气,打量周围环境。   “小哥哥,吃些肉吧。”   夭夭递过一大块干肉——未雨绸缪,干粮之类早就准备妥当,正为了今天的情形备用。   梁丘锋接过,大口大口吃起来。   夭夭仔细倾听,听到左侧有水流的声音,便走过去用瓦罐装了一罐水回来饮用。   吃足喝饱,打坐调息,开始运转小周天,恢复真气。   树林中寂静幽深,连风声都没有。突然间“啪”的一下轻响,一抹腥味扬起。看似已入定的梁丘锋猛然头一偏。几乎同时,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嗖”的一声自树上直射下来,昂首眦牙,擦着他耳边而过。   生死只是须臾之间!   梁丘锋右手捏指作拳,使出字门拳的招式,敏捷一击,轰中毒蛇的头,“噗”的一声,毒蛇马上软绵绵摔落在地,动弹不得。   他轻轻站起,双目如电,巡视四周,确认没什么动静才放心。   夭夭被惊动,瞧见地上的毒蛇,不由色变。   梁丘锋抬起头左右仰望,忽见近旁一棵古松半身处有个树洞,不禁心一动。马上把毒蛇盘作一团,左脚尖一挑,一块碎石飞起,打中那松树洞侧边。   “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树林,随后一只夜枭受惊“扑腾扑腾”地自洞中飞出来,怪叫数声,隐入丛林之中。   梁丘锋马上将手中毒蛇投出,抛入那树洞,然后带上夭夭小心翼翼地往左边树林的深处而去。   约莫半柱香后,周耀呼啸而至,在梁丘锋和夭夭先前滞留的地方站定,迅速搜查起来。   很快,其目光便盯着那古松树上的树洞,嘴角露出微笑,轻功施展,急掠上去,一手探入树洞——   “咦?”   电光火石间,周耀心生警兆,手腕变化,嗤的,将一条长长的毒蛇拽了出来。   嘶嘶!   被把捏住颈脖,毒蛇不甘地咧牙吐信。   周耀面色有些难看,手指骤然发力,直接将毒蛇捏爆而死——其心思细腻,侦查之际极为严谨,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来到此处时,通过种种痕迹推测还原梁丘锋和夭夭的活动情形,从而准确判断他们的状态去向。   这一贯都是周耀的行事风格。   他本以为梁丘锋在此地受到毒蛇攻击,杀蛇后抛尸入洞,不料惊动了里面的夜枭……却没想到梁丘锋只是把毒蛇震晕,等周耀来侦查的时候,毒蛇已然醒转。如果毫无防备地伸手入洞,就有可能被复苏的毒蛇咬伤。   “哼,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玩这种小把戏,不知所谓!”   区区普通毒蛇,周耀并未放在心上。梁丘锋下绊子只能暗算一般人,岂能伤得了他?   手中一翻,一把飞剑现于指间,赫然为梁丘锋掷出吓唬盯梢猎人的那一柄。此剑的炼制,无论材料或是手工,都显得颇为粗糙,价值不高,等闲几两银子便能请铁匠打造出来。   然而正是这么一柄飞剑,却夺去了吴管家等人的身家性命。   先前拿到这柄飞剑时,周耀甚有兴趣地把玩研究了一会,对于梁丘锋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好奇。   “好吧,是时候收网完成任务了,有什么事,拿住人后再说不迟。”   吐了一口气,周耀很快就捕捉到梁丘锋与夭夭逃遁的方位,跟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追杀   “小哥哥,我们去终南山!”   夭夭跟着爷爷在终南山住过好些日子,清楚终南剑府的规矩,只要抵达山麓那边,进入剑府管辖区域,无论追来的是谁,都不敢随便动手抓人。   闻言,梁丘锋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其身上藏着一个秘密,万一偷学剑府剑题的事情东窗事发,岂不得自投罗网?   然而此时此刻,梁丘锋明白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夭夭,剑府中你是不是还有个姑妈?”   夭夭微微一愣,默然点头:她确实有个姑妈在终南剑府内府之中任职。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两家闹了矛盾,多年前就很少来往了。她那姑妈尖酸刻薄,向来不对路。   这也是夭夭脱困后,宁肯呆在外面,也不愿到山上投奔姑妈的主因。   但现在,情况进一步恶化。   莫名的,梁丘锋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危机,犹如乌云压顶,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上。   危机感来至身后,追杀而来的周家武道高手。   吴管家与李护院的丧生,无疑会进一步激怒周家,第二批派遣出来的人手,肯定不是小角色。   劲道四段?甚至五段?   武道修为,每一阶段分为九个小层次,其中又公认每三个小层次划成一个层面。好比劲道阶段,一段至三段属于低阶层面,四段至六段便隶属中层面了,实力跃然有质的提升。   以劲道一段的修为对上,凶多吉少。   “夭夭,你先走,去你姑妈那!”   梁丘锋猛地停住脚步。   夭夭娇躯一颤:“小哥哥,我们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   梁丘锋摇头,一字字道:“我感觉到周家的人很快就追到了。”他自少颠沛流离,经常处于逃亡状态,躲过无数次的凶险,靠的便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灵敏触觉。   夭夭明白他要做什么,斩钉切铁地道:“不,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梁丘锋目光灼灼看着她:“夭夭,不要傻了,我们在一起,十死无生,分开的话,尚存生机。听我的,你先到终南山,很快我就会去找你的。”   “快走!”   顿一顿,一声大喝。   夭夭紧咬红唇,一缕苦涩的血丝在嘴内荡漾,双眸涌出了泪花,她狠狠一跺脚:“小哥哥,你一定要来找我!”   转身飞掠而去。   目送少女离开,梁丘锋目光逐渐变冷,嗤的,指间寒芒出现,一柄飞剑亮了出来。   “夭夭,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只要还活着!”   ……   周耀的身形时快时慢,不用多久来到梁丘锋与夭夭分别的地方,双眸精光爆射,观察周围境况。   四下很安静,间或林荫传出小鸟清脆的鸣叫。   周耀微微躬着身子,很仔细地搜寻痕迹。   哧!   突然间一缕尖锐的破风声,但见寒芒如电,疾打周耀露出空门的脊背。   “桀桀!”   一声怪笑,周耀喝道:“小家伙,等你多时了。”身形如同陀螺,圆溜溜一个打转,间不容发之际,恰好躲过要命的飞剑。   一击失手,梁丘锋一颗心沉了下去,他无法知晓对方实力究竟到达何等层次,但绝对比自己高出许多。袭击不成,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就会让这场对弈变得毫无意义。   当机立断,飞快离开埋伏的地方,朝着树林茂密处钻走。   “还想走?”   周耀吃吃冷笑,双臂一振,身如鹞子,凌空扑过去。   这一招声势惊人,振荡而出的劲风刮得诸多灌木丛都从中分开,形成一条波浪般的路子;更有不少在附近栖息的鸟兽受惊,哗啦啦乱叫乱窜。   嗤!   梁丘锋临危不惧,再发一剑。   周耀惊讶地“咦”了一声,发觉近距离之下,对方激发的飞剑锋锐异常,己身轰出的劲风竟无法击落。唯有身形一顿,暂避锋芒。   哗啦啦!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前面梁丘锋的身形已消失在茂密的树林内。   “可恶!”   这一下,周耀动了怒火,真气运转,速度提升而起,沿着梁丘锋逃遁的方向紧追不舍。   这个时候,梁丘锋根本无法停顿下来,消除痕迹了。周耀宛如跗骨之蛆,死死的咬在身后。   比之周耀,无论速度而或真气,梁丘锋都大大落后,不用多久便会被追上,陷入极其不利的田地。   吼!   一头大狗熊被惊动,咆哮而起,举起大掌恶狠狠地朝他拍落。   梁丘锋吃了一惊,急促收步,转往右边,就势顺着一个斜坡滑落下去。   丢失了目标的狗熊无比郁闷,迎上后面的周耀要发飙。   关键时刻,冒出一头畜生挡住去路,周耀火冒三尺,一掌拍出:“滚!”   人掌对熊掌,硬碰硬。   咔嚓!   大狗熊骨折惨叫,笨重的身躯居然被震得往后飞去,打了好几个滚。   周耀冷哼一声,继续追杀梁丘锋:“小子,你逃不掉了,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梁丘锋充耳不闻,跑得飞快。   “哼!”   周耀面色阴沉,体内真气沸腾,身形猛地加速,犹如一只展翅的苍鹰,掠飞三丈,途中双足在树干上一蹬,再一个加速,仿佛苍鹰搏兔般,转瞬已扑到梁丘锋的身后。   这一式,是周耀所学的一门身法类黄阶武技,有个名堂,唤作《苍鹰搏兔》。使用出时,借助真气的高速运转,凝聚于手足之间,使得身子飞腾而起,扑向目标,极具气势。   背后劲风如浪涛,梁丘锋根本来不及闪躲避让,砰,结结实实中了一掌,只觉得喉咙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人如断线的风筝滚落斜坡。   差距,实力上的绝对差距让局势迅速丧失悬念。   一击得手,周耀不给梁丘锋有喘息之机,紧追上去:“该死!”猛地停住脚步,面色变得难看。   原来斜坡之下,竟是一堵断崖,颇为陡峭。刚才梁丘锋中掌受创,骨碌碌的就滚下了断崖,不见影踪。   探头打量断崖的深浅,起码百米,下方郁郁葱葱,树林藤蔓,地形十分复杂。   周耀暗恨不已,心想现在是攀下断崖寻觅梁丘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呢;或是调转方向,先去抓那逃走的夭夭?   很快,他便有了决策,少爷的主要目的是夭夭;至于梁丘锋嘛,被自己重创吐血,九死一生,可以暂且不管。   想罢,掉头展开身形追夭夭而去。 第二十三章:大难不死   疼,全身都疼……   阵阵痛楚犹如起伏的浪潮,无时不刻在冲击身心。   如果没有突破成为武者,凝化出真气的话,梁丘锋相信自己在这种折磨下早就晕死过去。   真气护心,尚余一抹清醒。   他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几条粗大的藤蔓纠缠住手脚,悬挂在林间半空上。   也多亏了这些藤蔓,否则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恐怕会摔成肉酱。   思维渐渐恢复,不用多久梁丘锋便想明白前因后果:   “我就知道,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死里逃生,他嘴角绽放出一抹笑意,有种异样的情绪波动。刚要挣扎起身,不曾想牵动伤势,痛切入心,差点昏掉。   这伤,拜那周家武者所赐。   梁丘锋不敢再动,静静地挂着,想着事情。   不过现在,他想得最多的并不是己身的安危,而是夭夭能否安全逃到终南剑府。   希望她能逃过追杀……   如果夭夭有事,他日必将百倍相还!   不知不觉地,少女已在梁丘锋的心目中占据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   夜幕悄然来临,幸好今天没有下雨雪。   体内运转小周天,慢慢积攒真气,再通过真气滋养经脉疗伤。约莫两个时辰后,他终于有了些气力,从藤蔓束缚中挣脱出来。   饥肠辘辘。   入夜的深林,危机四伏,加上负伤,万一遇到猛兽的话,那就凶多吉少。他强忍饥饿,寻了一株大树爬上去,在一处三叉树丫栖身,闭目养神。   一缕寒芒在指间隐隐闪烁。   这是梁丘锋身上剩下的最后一柄飞剑,被紧紧扣在手心,成为保命的家伙。   第二天清晨,他在阵阵鸟鸣中醒来——如今冬季将尽,春天临近,大地开始复苏,变得生机勃勃。   梁丘锋眉目间掩饰不住的疲倦,他慢慢下树,在林间行走,寻找山泉溪流。   这时候,多年的野外求生生活所练就的宝贵经验发挥出巨大作用,不用多久就找到了水。   甘凉的泉水入口,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那么下面,该轮到狩猎了。   换了平时,手握飞剑,狩猎自是容易至极。但现在,经脉受创,气血郁结,真气难以随心所欲流转,飞剑的威力大打折扣。   嗤!   第一剑瞄准的对象是一只山猫。   喵!   熟料那山猫机敏非常,听风辨器,闪避开来。然后身上的毛砰然炸开,目光碧油油地瞪着梁丘锋藏身之位,貌似凶猛。   居然被一头山猫瞪眼了,梁丘锋满脑门黑线。   嗖!   第二次飞剑射向的是一头前来溪边饮水的山羊。   咩!   山羊受惊,撒腿便跑得无影无踪——飞剑根本没有命中目标,而是擦着山羊的脑门而过,刺入了水边。   当梁丘锋唉声叹气地走出来拾回飞剑之际,却目瞪口呆地发现飞剑无心插柳,将一只肥硕的青蛙死死地钉在地上。   无语……   接下来,无辜受害的青蛙变成了烤青蛙,成为一份可口的粮食。   只可惜,一只青蛙的分量实在不够填肚皮。不过经此一事,梁丘锋的狩猎策略迅速改变,将目光瞄准生活在溪流里的鱼类,以及刚从冬眠中醒来的蛙类。   狩猎开始变得简单。   梁丘锋并没有选择待在原地,而是顺着溪水走,要找路子走出这片山林。   日子如水,他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然而被周耀击中一掌,受损的经脉却始终不见康复。   这不是普通的皮外伤,绝非靠时间堆积便能好的。而必须服用相关的药物,或者找人医治才行。   问题在于,兜兜转转,梁丘锋发现自己迷路了。走来走去,前面依然是漫无边际的山脉森林。   荒洲多山,灵气的怠损对于普通野兽树木影响不大,并不影响它们的生态环境。只是山脉间草药之类,就极难成长起来了。   按照这个势头走下去,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梁丘锋深感疲倦。   这一天,他正走得困乏,忽然听到右侧的密林中传出一阵吱吱的叫声,声音凄切,如同人在求救。   梁丘锋大感奇怪,指间扣了飞剑,悄悄靠近过去。拨开枝叶,就见到一株树木的枝桠上,一条手臂粗细的斑斓蟒蛇正将一个小动物紧紧缠绕住。   叫声,为小动物所发。   仓促间,梁丘锋分辨不出那毛茸茸的小动物是什么物种,只听得其叫唤可怜,不假思索地飞剑出手。   哧!   飞剑准确地命中蟒蛇的颈脖之处,虽然没有打在七寸之上,但锋锐的剑尖将整条蛇钉在树干上。它躯体痛苦地扭转甩动,一下子就松开了猎物。   “吱吱!”   那小动物大难不死,脱身之后,立刻身形敏捷地跳跃开来,却是一只小猴子。   这猴子实在太小,形体堪堪比得过一只拳头,皮毛乌黑油亮,唯独额头处一撮淡黄色的毛发,一对大眼睛乌溜溜地转动着,异常灵动的样子。   梁丘锋不曾见过如此袖珍的猴类,瞧着有些趣稚可爱。   过得一会,蟒蛇死去。他便上前拔掉飞剑,然后用飞剑削了一把小木刀,用来削杀蟒蛇——蛇肉忌碰铁,碰铁易腥。   生起篝火,午餐就是一顿蛇羹了。   从始至终,那只袖珍小猴都没有离去,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梁丘锋。   梁丘锋不以为意,自顾忙活,等吃饱喝足,继续前进。没想到这时候,小猴依然跟着,并且胆子开始慢慢变大起来。先是试探性地下地,最后竟然直接就跳上了梁丘锋的肩膀上,一点都不怕生。   也许其下意识地把梁丘锋视为救命恩人,所以显得十分亲近,毫无戒备之心,甚至有一种依赖感。   这小家伙……   梁丘锋哑然失笑,也不去驱赶它。一个人在密林里游荡摸索,枯燥烦恼得很,身边多个“小伙伴”,未尝不是乐事。   渐渐地,小猴表现出一些不同寻常之处,聪慧无比,居然听得懂梁丘锋的话,自告奋勇地指手画脚,要当向导,引领梁丘锋走出这片漫无边际的山脉丛林。   不过猴类灵智天生就比其他动物高出一筹,小猴这番表现,倒也不足为奇。   有它带路,走出山林就好办得多了。 第二十四章:灵宠?   一天功夫下来,梁丘锋与袖珍小猴的关系就非常熟络融洽了,简直就像养个宠物似的。   灵宠?   关于灵宠,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在武道世界里头,有相关驯服妖兽的专门武技功法,习之便能捕捉妖兽,豢养调教成为灵宠。而收服灵宠,一般方式都是施展功法,烙下禁制,采取强制的手段;可如果妖兽心甘情愿归顺,效果自然更佳。   好的灵宠作用不小,出行时可作为坐骑赶路,战斗时又能成为一大帮手助力。然而等级高的好灵宠可遇不可求,殊为难得。   在终南山的时候,梁丘锋便见过一些剑府弟子拥有灵宠,拉风无比。   但养一头灵宠耗费不菲,没有相当的家底根本喂养不起。妖兽饮食,殊不同普通野兽,素的要吃灵草灵米;肉食的要吃高质素血肉。   问题在于,眼下这袖珍小猴算不算得上是妖兽?   它灵智虽然很高,可丝毫本领都没有,身体颇为孱弱,连一条普通蟒蛇都能将其捕猎到。而且饮食方面更是寻常,最多就是采集一些野果子来吃。   综合种种情况,毫无疑问,小猴不应该也不可能是妖兽。   再说了,若是妖兽,又岂是目前的梁丘锋所能收服的?   罢了,纠结这些毫无意义。   梁丘锋迅速将杂乱的念头抛之脑后,开始为小家伙命名,以便称呼,他伸手摸了摸小猴的脑袋,笑吟吟道:“既然你愿意跟着我,那就起个名字吧。”   “吱吱!”   小猴很高兴地点头。   “叫‘旺财’如何……”   “嘟嘟!”   小猴摇头如拨浪鼓。   “那‘阿福’呢?”   “嗷呜……”   “好吧,这个你一定喜欢,‘小黑’……”   小猴几乎跳了起来,高举双臂抗议。   经过好一番商讨,名字终于定下了,叫“小样”。这家伙平时可不是一副活泼机灵的顽皮样子嘛,名副其实,叫起来也很顺口。   都说猴子坐不住,小样一时站在梁丘锋的肩膀上,抓耳搔腮的;一时又跳上头顶人立而起,手搭凉棚,作眺望状;一时再爬下来,勾住梁丘锋的衣领,优哉游哉地晃荡着。   有小样指路,接下来的路程就简单了,很快就走出圈子一般的山林,进入到终南山范围内。   重回终南,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罗执事的冷嘲热讽?   剑府卫队的追缉封杀?   但无论如何,为了确定夭夭的安危,必须要走一遭。   ……   终南山。   对于终南山,其实梁丘锋不算熟悉,只知道些区域地名。终南剑府管理严谨,作为外府杂役,除了工作时间外,为数不多的业余空闲能去的地方并不多,就是在附近转悠转悠。再远些,可不就是他所能涉足的了。万一行差踏错,犯了忌讳,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山麓下,种植了满满一大片竹子,方圆数里,除了竹子外,再无其他杂树。竹子名叫“修竹”,根根笔直,枝叶苍翠,即使严寒隆冬,依然不改本色。   据说,这片竹林不简单,而是借地成势,被剑府的高人布置成一个大阵,守护山门。   平时此阵隐匿于无形,唯有开启禁制后,才会狰狞毕露。   竹林当中,展开一条石板路;路径绵延,直通上山。路上没有设置关卡,可绝非能随便出入的。自有值班的剑府弟子把持,巡逻盘查。   这一刻,衣衫褴褛的梁丘锋出现在山脚下,抬头望着这条路,面露苦笑——   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直接上山去,难以行得通,遇到盘查找不到对词。他不同夭夭,夭夭山上还有个姑妈在内府任职,传讯上去后有人下来接应,但他能说什么?最重要的是目前根本无法确定夭夭是否在山上。   那么,为今之计,只得先到终南镇落脚了,再图后计。   终南镇位于终南山东面三里处,人口不过数千,属于剑府的附属地。此镇最初形成的源头,在于剑府弟子的亲属迁徙而至,他们不能在山上定居,便就近选择地方安居乐业。久而久之,形成了规模。   发展至今,镇上各种行业都做起来了,蔚然成市集,为剑府弟子之间的资源交换提供场所,倒很热闹。   昔日梁丘锋也曾来过镇上两回,识得路子,迈开步伐,径直转过去。   下午,属于镇上最冷清的时候。   他身上还带有银子,都是昔日缴获的战利品,便买了两套新衣服换上,然后找医馆。   当初被周耀打了一掌,身负内伤,经脉受损,虽然经过多天的自我治疗,但始终无法完全治愈,故而要找大夫看看,开些药吃。   终南镇上有医馆,但收费不是一般的贵。搭了脉,大夫开出三贴药来,几乎就将梁丘锋的身家掏空。不仅如此,对方见他支付的是金银,而非灵米,还甚有些不情不愿的。   相比金银之物,灵米无疑更具备硬通货的性质。   离开医馆,用最后一点银子找了间客栈住下。当晚,吃罢晚饭,回到房间,于油灯下思考。   气氛有些凝重,小样观颜察色,很识趣地在一边静卧,不去打扰。   倒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家伙……   梁丘锋眉头紧皱,脑海闪过一个个的可能性,纷沓交际起来,乱成一团,一时间难以理清楚头绪。   时间,当前最重要的便是时间。被困在丛林里,已经耽误了好些日子,因此务必要尽早确定夭夭的安危,才能想方设法应对。如果夭夭逃脱了追杀,安全抵达终南山投靠姑妈,当然最好不过;但万一被周家的武者追上,落入魔爪,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管了,明天无论如何都要上山打探消息,死便死吧。”   梁丘锋突然跳起来,下定了决心。他的动作过大,把一旁的袖珍小猴吓了一跳,“吱吱”的低声叫唤。   想通了关节,梁丘锋早早安歇。   凌晨时分,他被一阵斥骂声惊醒,侧耳听了一会,差点跳起来大叫“夭夭”。下一刻,人已冲了出去。 第二十五章:峰回路转   “你这臭丫头,我不过让你干一点小小的事,这都干不好。一大清早开门,就给我摔了个茶壶,你是故意气我吗?”   “如果不是当日我家收留你,你都饿死在路边了,你吃我的,住我的,一点报恩之心都没有。让你在店铺里干活,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地干!”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扫把来清理掉这些垃圾,然后准备早饭去。”   一声声颐指气使的话语,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客栈右侧第三间店铺,却是个收购灵米的米铺,门口挑一杆幡子出来,写着大大一个“米”字。   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用竹箕清理垃圾,要拿到外面倒。她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忽地站住了,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少年。   “小哥哥……”   四目相对,有无穷的欢喜流转。   “你傻了吗?站在那里干嘛,今天早上不准吃饭!”   店铺内,一个肥胖的男人破口大骂。   夭夭咬了咬嘴唇,霍然回首,斩钉切铁地道:“姑丈,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吃你家一粒米。”   少女的倔强,让男人火冒三丈:“哎呦呦,翅膀硬了不是。真是缺家教,让姑丈好好教教你。”   大步冲出去,举手便要打耳光。   一边的梁丘锋早看不过眼,拉起夭夭闪过,喝道:“你凭什么胡乱打人?”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男人更加恼怒,嘴里骂道:“怪不得,原来在外面勾引了个野小子,也不嫌丢人现眼。”   “够了!”   梁丘锋简直忍无可忍。   “够什么够,你算哪根葱,给老子滚开!”   肥胖男人冲上来,一掌推搡过来。   梁丘锋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抬手格挡。   啪!   手未到人已倒,那家伙在地上打滚做起光棍来,呼天抢地:“各位街坊邻居,快来呀,有外来人逞凶打人,杀人啦!”   梁丘锋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阅人无数,可还未曾见过这般的无赖极品,堂堂一个大男人,在地上打滚,叫得杀猪似的。   “小哥哥,我们走。”   夭夭冲梁丘锋打个眼色。   梁丘锋经验丰富,自然知晓,便要抽身走人。   “打了人还想走?”   男人不依不饶,飞身起来拦住去路。   这时候动静闹大,许多人都被惊醒,走出来围观,面色不善地盯着梁丘锋与夭夭。   他们都是终南镇的人,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习惯性便站在了米铺老板那一边。   终南镇属于剑府附属地,镇上住的大都为剑府弟子,或者杂务人员的亲属家眷,一贯枝叶相连,同声共气。他们当中,普通人居多,赫然也有武者,不过修为不高,劲道一段两段那样。而肥胖男子更不堪,瞧那身子骨恐怕比普通人还要差,他自知不是夭夭与梁丘锋的对手,故而一开始就耍无赖。   眼下,梁丘锋与夭夭想要从容离开,就颇为困难了。   人多了,米铺老板,也就是夭夭的姑丈立刻腰板直,恶狠狠地盯着梁丘锋:“小子,终南镇岂是你等所能撒野的地方,识相的马上跪地求饶,免受皮肉之苦。”   夭夭道:“姑丈,你不要欺人太甚。”   “闭嘴,轮不到你说话,吃里扒外的臭丫头,我们的账一会再算。”   梁丘锋倒不害怕,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嘿嘿,你打了我就要赔偿,我也不要多,灵米一百斤。赔不出来,休想离开。”   闻言,梁丘锋明白了。对方开口一百斤灵米,分明是要借机讹诈。   夭夭柳眉一竖:“姑丈,你无耻!小哥哥,我们走。”   “谁也不能走!”   男子伸开双臂拦住。   围观的人纷纷开口:“事情不搞清楚你们不能走。”   “对,不给个交代别想离开。”   “胡胖子,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夭夭的姑丈胡胖子马上涕泪皆下地诉说起来,说道他好心收留夭夭,没想到夭夭不好好干活,今日居然联合在外面勾搭的野小子,联手来欺负他……   听到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夭夭气得娇躯颤抖,许多话堵在喉咙处说不出来。   梁丘锋知道事有蹊跷,低声问夭夭,一会之后终于了解到事情真相,不禁怒发冲冠——   原来当日夭夭与梁丘锋分别,一路疾驰上终南山,并没有被周家武者追到。到了山麓下,经人报讯,她姑妈倒是下来了,但并没有多少好脸色。   两家的恩怨不外乎源于对家产的纷争,认为老执事偏袒儿子,不爱女儿云云,非常老套的家庭矛盾。   夭夭姑妈并没有带夭夭上山,而是直接领到终南镇,让她在自家开设的米铺帮忙干活。   两边说是血亲,可在米铺内夭夭的待遇连一般伙计都不如,忙里忙外,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稍有不满,姑丈就是骂咧咧的。更让人发指的是,这人面兽心的家伙见到夭夭容貌清秀脱俗,还企图毛手毛脚……   对此夭夭早不堪忍受,只是为了等梁丘锋才忍气吞声。   这,是所谓的亲人吗?   梁丘锋内心一片冰冷,怪不得夭夭从不曾想来投靠这位姑妈;而如今面对姑丈的泼脏水,少女也难以反驳——她毕竟只得十五岁,面皮嫩薄些。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其实胡胖子所说是否真实已不重要,夭夭姑妈在剑府内府任职,多少掌握些权势。加上乡里乡邻的,毫无疑问,终南镇的人基本都是站在他这边。   人情向来叵测。   “小子,这就是你们不对了。”   “哼,当我们终南镇的人好欺负吗?”   “快,赔偿百斤灵米,否则报告给卫队知晓,将你们关入水牢。”   终南镇为剑府附属地,平时都有剑府卫队的武者守护,负责治安——这也是周耀追到终南山山麓下,没追到夭夭,不得不知难而退的主因。   剑府秩序,可不是周家这等家族所能触犯破坏的。   形势咄咄逼人,梁丘锋不禁握紧了拳头,不过很快又松开。因为一旦动手,事态更不可收拾,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咦,罗执事,你怎么也在镇上?是来店铺查账的吧。”   “罗兄,多日不见,你瘦了一圈呀,山上事务很忙吗?”   忽地一阵喧哗。   就见到街道对面一间秘籍店大门打开,走出一个肥胖的身影,正是剑府外府的罗执事:   “大清早的吵闹不休,搞什么名堂?”   罗执事打着阿欠,语气很不满。   “罗兄你不知道,有外来人到镇上欺负胡胖子呢。”   罗执事登时跳起来,喝道:“什么,竟有这种事?是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咱们镇闹事,简直不知死活。”   他胸膛一挺,威风八面地大步走来。   “唔……咦……啊……”   等看清楚闹事的小子模样,罗执事差点蹦起三尺高:“梁丘锋,终于让本执事找到你小子了。”   面上神色复杂到了极点,真不敢相信他那张肥脸居然能表现出如此丰富多彩的情绪来。   话说其在终南城寻遍大街小巷,周家那边也没有消息,干巴巴熬了许多时日,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苦寻梁丘锋不得,整件事陷入一个死结。   说不定那小子下山后为混温饱,到野外狩猎被猛兽咬死了呢。那么他罗执事岂不得要在外面干耗一辈子,永远回不得终南山?   左思右想,终于忍不住了,硬着头皮悄然返回。他不敢上山,就摸到终南镇上的自家店铺里头。准备好生休息一番,然后找人到山上联系侄子罗刚,打探萧长老那边的动静,从而看看以后该怎么办。   万万没想到睡眠正酣被阵阵吵闹打断,很不高兴地下来看个究竟,就看到了梁丘锋。   峰回路转呀。   见到罗执事,梁丘锋心里一个突兀:坏了,敢情是自己偷学剑府武技的事情东窗事发了,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被众人包围着,插翅难飞。   夭夭也是紧张,怕梁丘锋会突然暴起,鲁莽行事,便伸出小手紧抓住梁丘锋的手。   嗤!   劲风破空,一道身影从街头处飞掠而至,速度快到几点,随之显露出一位气势赳赳的青年来。   赫然是剑府卫队的成员关恒,这一季度,轮到他负责终南镇的治安。   “闹事者是谁?”   关恒目光如电,声音不大,但那种高手威严尽显无遗,气压全场。   “是他!”   一窝蜂的手指伸出,全部指着梁丘锋。   事情闹大发了。   人群中胡胖子洋洋得意,心想这次梁丘锋不死都得脱层皮。哼,敢惹我,找死!   突然见到罗执事跑到关恒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真的?”   关恒很是意外的样子。   罗执事连忙道:“此等大事,给我天大的胆子,小人也不敢胡说呀。”   关恒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瞥了梁丘锋一眼,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处理吧。”   “多谢关剑卫!”   罗执事欢天喜地,找着了梁丘锋,就可以带着他上山交给萧长老,完满完成任务。   终于可以回山继续当自家的外府执事了,不容易啊,至于萧长老寻梁丘锋所为何事,关自己屁事。   “梁丘锋,跟我走吧!”   “去哪里?”   梁丘锋目光闪烁,犹豫地问。   “当然是上山回剑府啦。”   罗执事不由分说,拉起他就走。   梁丘锋骑虎难下,只好跟着他走,见步行步了。 第二十六章:晕乎   晕乎!   现在梁丘锋的感觉便是晕乎。   他被罗执事带上山,回到本来所住的石屋中,但屁股都还没有坐暖,马上又被安置到另一间大了一倍的石屋里头去。   这间石屋有三个房间,足以让他和夭夭两个人住。不但大,而且各式家具一应俱全,都是用上好的红木所制。   最奇怪的是从始到终,罗执事都是客客气气的,客气得仿佛梁丘锋是他的债主一样。   这罗肥猪转性了吗?   可即使转性,也没道理如此对待自己……   梁丘锋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懂,夭夭就更不懂了。   罢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非他所能掌控,唯有静观其变。   重回外府,被昔日的杂役工友们见到,议论纷纷。   梁丘锋被罗执事开除,驱逐下山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当其时还成为一番茶余饭后的谈资,主要意思不外乎就是说梁丘锋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罗执事,所以才会被扫地出门。   诸如此类。   然而时过境迁,无端失踪了好一阵子的罗执事居然又带着梁丘锋回来了。不但带回来了,还非常客气地招呼着。   发生了什么事?   一众杂役大眼看小眼,根本看不懂这中间的蹊跷,他们又不敢问罗执事,只得向梁丘锋打听。   梁丘锋却只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倒不是他故意装清高,关键在于他自己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怎么分说?   住在石屋子里,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饮食还异常丰富。   夭夭纳闷地问:“小哥哥,你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梁丘锋一摊手,面露苦笑。   夭夭紧张地道:“难不成罗肥猪要用什么歹毒的法子来对付我们?”   梁丘锋哑然失笑,安慰道:“不必担心,我想不会有事的。”他生性阔达,事到如今,多想无益,干脆宽心下来,该干嘛干嘛。   第三日,罗执事叫梁丘锋走。   夭夭以为罗执事要下毒手了,焦急地拉着梁丘锋不肯松手。   梁丘锋柔声道:“夭夭,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回来。”   这句话也有自我安慰的意思,毕竟事情透着玄乎,诡异得很,他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跟着罗执事,沿着石板路往上走,穿过外府,又穿过了讲剑堂。再往上走,已属于终南剑府的核心地带,就算罗执事,也没资格进入。不过他不知从哪里弄到块令牌,拿在手里,一路畅通无阻。   然后,他们来到解剑壁前。   解剑壁,是终南剑府一处极富传奇色彩的地方,看上去,就是一堵平淡无奇的石壁。上面开凿出一行行石洞,每个石洞都钉入一根半尺长的木条。   这些木条,名之为“剑架”,用来挂剑的。   终南剑府昔日声势赫赫,坐镇荒洲,乃一方霸主。于是制定下规矩,有外客拜访,要前往内府,路经至此,只要是用剑的武者剑客,都要解下宝剑挂于石壁上,以示敬重。   千百年来,几度夕阳红,不知多少威名远扬的剑客都曾挂剑于此。   穿过解剑壁,再往上走便是剑府内府。   见到屋宇连绵,气势非凡,梁丘锋不禁面色一紧。   内府大门南开,门前一株老松树,不知活了多少年头,树干如虬龙,针叶苍翠欲滴,其中一根横伸的枝桠上,悬挂一口一人高的巨钟。   正是那练剑钟。   梁丘锋在终南剑府听了三年练剑钟的声音,这一刻终于有机会一睹真容。   练剑钟通体黝黑,其貌不扬,不知为何等材料所铸造而成。边上又有用来撞钟的三尺木槌,粗若小腿。   每天辰时,自有专人前来撞响此种,督促所有的剑府子弟起床,到演剑场勤苦修炼。   一日之计在于晨!   罗执事带着梁丘锋进入内府一间屋子里,道:“你在这里等着。”说罢,他垂头走了出去。   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内府,激动之余惶恐不已,生怕出了差错,心里一直在嘀咕:萧长老要单独接见梁丘锋,到底所为何事?难不成梁丘锋这小子真是走狗屎运,被长老看上,麻雀飞枝头了?   狗屎运呀……   梁丘锋站在屋子内,眼睛溜溜转,打量四周环境。   忽地里门帘子被掀开,一人迈步而出,身材不高,留一丛短须,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正是萧寄海。剑府内务长老,气道八段的巨头人物。   在讲剑堂的时候,梁丘锋见过他,知道对方乃高高在上的剑府长老。如今被其一眼扫下来,浑身仿佛没穿衣服,被看了个透彻,一点隐私都不复存在。   “你,就是梁丘锋?”   语气很淡,蕴含威严。   “对,我就是梁丘锋。”   梁丘锋的反应倒算淡定。   “讲剑堂的时候,是不是你破解了剑题,《探花剑气诀》?”   说到这个话题时,萧寄海目光如炬,灼灼地盯着少年。   “是。”   梁丘锋一咬牙,认了——都这个份上了,任何抵赖都没有意义,不如干干脆脆承认,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很好。”   萧寄海忽地很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温和地道:“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剑府的外门弟子了……嗯,你可愿意?”   什么?   要收自己进剑府当外门弟子?   梁丘锋脑袋“嗡”的一下,原本的淡定都抛到九霄云外,饶他经历无数,此刻也失去了平常心,立刻点头答应。   这将是他改变命运的一次宝贵机会呀,必须要抓住。   萧寄海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微微一笑:“一会之后自有人带你去办理手续,领取身份令牌等,你先出去吧。”   就这样,梁丘锋晕乎乎地走了出去。   他离开后,屋内的萧长老却颇有些心情起伏:本来以梁丘锋劲道一段的修为,不符合成为外门弟子的条件,录取乃破格。   作为剑府长老,萧寄海自然有这个权力。   关于梁丘锋的背景来历,他也早早调查明白,并无问题。至于其他事宜,却不适合过早大肆宣扬,拔苗助长。   梁丘锋能以白丁之身破解玄阶剑题,无疑他的领悟力非常高,是学剑的天才。   天才天生,然而能否成才还得看日后的表现。   所以萧寄海先让他当外门弟子,从底层开始。   这是一条奋斗之路,同时也是考核之路。如果梁丘锋真是可造之材,那么迈入这个门槛后,他必将能在弟子群中脱颖而出。   “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萧寄海幽幽一叹:剑府式微,青黄不接,已多年没有真正的天才弟子横空出世了……   那么,梁丘锋会是一个惊喜吗? 第二十七章:特例弟子   梁丘锋成为剑府外门弟子的消息传出,在外府杂役中如同地震:   “什么,梁丘锋被剑府收为弟子了?”   “难道说他已是劲道三段的武者?”   “不可能吧,这才多久时间……”   “怎么不可能,消息是罗执事宣布的;还有,人家都已换上代表剑府弟子的服饰,很快就要搬进外府居住了。”   剑府有规矩,不同弟子,服饰款式以及颜色皆不同,以表示身份区别。外门弟子为灰色剑装,执木牌。   “简直不敢相信,以前我们笑他不自量力,麻雀想变凤凰,没想到居然梦想成真……话说,他会不会记恨我们?”   “呜呜呜,那就惨了。”   现在梁丘锋已是剑府弟子,论地位都高过罗执事。如果他睚眦必报,要让以前嘲笑过自己的人付出代价,杂役们可就要遭殃。   然而显然,他们都不了解梁丘锋。   梁丘锋搬离石屋的时候,一众杂役远远停在外面,瞧着少年身上代表身份的灰色剑装,以及腰间佩剑,大气不敢喘。   今时今日,已然不同世界。以前杂役们可以当着面大声嘲笑梁丘锋,可现在说话的勇气都欠奉、还诚惶诚恐地生怕少年会追究过往。   梁丘锋却只是淡然一笑,带着夭夭飘然进入分配给他的外府住所。   住所不算宽,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外面还有一个小庭院。两个人住着,倒也够用——带着夭夭,是梁丘锋特意提出的要求,没想到上面答应得很爽快。本来外门弟子是不能带人住进外府的,他带上夭夭,属于特例。   以劲道一段的修为成为外门弟子,属于特例;   身边带着夭夭,亦属于特例。   无形中,梁丘锋已成为一个特例人物。   终南剑府虽然大,但弟子的圈子却小,有些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不过目前梁丘锋哪里顾得及那些,他依然沉浸在成为剑府弟子的喜悦中,心情许久都无法平静——   挣扎多年,尝遍人间艰辛;整个少年时期几乎都如无根浮萍般飘荡,四海为家,现在终于安定了下来。不但基本的生存问题得到解决,还可以系统化地,光明正大地学习武道。   因此,对于萧长老,他心生感激。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次知遇之恩。   梁丘锋长吸口气,情绪慢慢稳稳住。在他面前,端端正正摆着两样物品。   一把是三尺长剑,下品秘器,每个弟子入门时都能免费领取一把;   武道世界,有灵米,有丹药,自然还会有相对应的各种珍贵器物。由低到高依次分为:秘器、玄器、宝器、王器、帝器。除了帝器之外,前面四种每一大阶又细分为下、中、上、极四品。   至于帝器,由于太过于稀罕,基本属于传说般的存在,具体分阶寻常人无从得知。   另一方是檀木身份令牌,铭刻着梁丘锋的个人信息;凭借此令牌,他可以享受到外门弟子所能享受到的一切福利,诸如借阅各类常识书籍、剑法秘诀;领取每月定额的灵米津贴,甚至还有一枚丹药等。   加入宗门,有诸多的外力帮助,从而让人能专心修炼,不用分心。   稍作休息,梁丘锋即刻动身,前往外府图书室,他没有心急,马上就借阅剑法秘籍,而是先借各类常识图书,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类常识,宝物、地图、草木、妖兽、丹药、修为……   这些知识,都是他所缺乏了解的。   图书室对于这一类书,管制很松,可以同时借多本。而剑府藏书皆为经典,资料详细精确,比起市面所兜售的不知好多少倍。   经过好几天疯狂的学习,一个庞大而瑰丽的武道世界犹如一幅巨型画卷,徐徐在梁丘锋的面前展开。   震撼!   一如井中的青蛙跳了出去,看见到外面的大地蓝天时的震撼。   这般感觉比起之前夭夭所分说的,更加真实,更加确切,更加直观入心。   对于小哥哥成为剑府弟子,夭夭由衷地感到高兴。两人相依为命,患难与共,早不分彼此。   只要梁丘锋成长起来,那么就有机会替爷爷报仇。   报仇!   周家!   少女暗下决心,自己也要抓住这么一个宝贵机会,勤苦修炼,不要拖小哥哥的后腿。   进入外府,长久居住,这本身就是个天赐良机。皆因终南山有灵脉,外府地带元气浓郁,能提高武者修炼的速度,有助突破瓶颈。   所以梁丘锋借回来的图书,夭夭也非常认真参详。   一本书,两个人看,属于资源共享。终南剑府规矩虽严,但这方面并无约束。即使夭夭并非剑府中人,也不算触犯忌讳。   除非有证据证明梁丘锋有心通敌。   其实真正具备价值的剑府资源都炼制成了意念传承的形式,不会存放在外府图书馆中。   故而剑府也不怕普通弟子泄露机密。   就算一些手抄本的武道秘籍,夭夭从梁丘锋手中学了,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至于能否学成,学到多少,就看个人本事了。   当然,宗门一些课堂,例如讲剑堂,非门派弟子是没有资格进去旁听的。   成为外门弟子,一步登天,但梁丘锋的生活远到不了以灵米为主食的地步,主要还是吃普通的饭菜。身边有夭夭,生活的事务她全部包揽了下来,不让梁丘锋插手半点,持家有道,井井有条。   梁丘锋拗不过,只得由她。   安定下来后,另一个受益者是小样,袖珍小猴兴奋得欢呼雀跃,不知在院子中翻了多少个跟斗。   对于这只天生萌物,夭夭喜欢得不得了,马上接过梁丘锋的班,负责喂食,还天天给小样洗澡。   久而久之,袖珍小猴对夭夭的亲昵度甚至超过了梁丘锋。   身边带少女,屋中养小猴,梁丘锋这个外门弟子显得极为突出,想不成为热点话题都难。   更主要的是,他仅仅劲道一道啊,明显的走后门,到底是什么来头?   外门弟子的圈子中,议论不已。   时日一晃而过,半个月后,梁丘锋已把诸多主要的武道常识都学了,接下来,该正式修炼武道了。   虽然起步晚于常人,虽然修为低于他人,但只要努力奋斗,就会有证明自己的那一天。   自己,不比人家差。 第二十八章:挑选功法   外府图书室,分为两层,第一层摆放的都是武道常识类书籍;第二层,才是功法秘籍。   秘籍,皆为手抄本,不属于武题系列。就是说上面只著有文字说明,没有蕴含任何的传承意念。要想学习掌握,就得靠自己去揣摩,领会。   这无形增加许多难度,若有师傅指点,或还好些,光凭个人的领悟,相当困难。   文字的东西,连成字句,用来记叙功法,往往存在许多歧义的地方,玄之又玄。稍不注意,便会理解错了,走入截然相反的道路,南辕北辙。不但徒然浪费光阴,更有甚者会走火入魔。   手抄本还存在另一种相当麻烦的可能性,就是抄写的时候有心或无意地漏了某些关键字句,而学习者懵懂不知的话,恐怕学一辈子,都不得其门而入。   故而,手抄本的秘籍存世数量颇多,但真正的价值比之武题相差甚远。毕竟只要有心,一本秘籍可以抄写印刷成无数本。   不过终南剑府所收藏的手抄本秘籍,大部分都整理筛选过,并且一一注明属性,注意事项,倒为弟子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帮助。   身为外门弟子,除了讲剑堂之类的特殊情况,基本没有办法获得剑题。只好退而求次,学习手抄本秘籍。   现在,梁丘锋就要来图书室二楼,寻求一本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   图书室有专人负责看守,每个弟子来借书,都要验明令牌正身才会放行。其中一楼的常识类书籍管治宽松,可以一次性借阅多本。然而二楼的秘籍就颇为严格了,一次只能借阅一本,每次借阅,还须间隔半年时间。   另外,这些秘籍可以阅读,却不允许抄写,拿到外面流传。一经发现,等于犯了门规,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梁丘锋来过图书室多次,那看守弟子都认识他了,并且很有印象。   能不有印象嘛,劲道一段的外门弟子,千年以来,只怕梁丘锋是第一个……   “这次,你要上二楼去?”   那弟子劲道七段的修为,可年过花甲,早没了上进突破的空间。干脆做了这份看守图书室的闲职,聊以发挥余热。   梁丘锋点点头。   看守弟子语重心长地道:“梁师弟,我觉得你还是脚踏实地的好。二楼虽然秘籍百千,但目前并没有适合你的功法,就算借回去练,多半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先踏踏实实,苦练基本功,等修为提高了再来。”   心里嘀咕,劲道一段就成为外门弟子,莫非是有靠山背景的?可不对呀,如果有背景,之前又怎么会一股脑借读常识类书籍,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再说了,梁丘锋都十八岁了,才劲道一段,怎么看都不像有个好出身。   梁丘锋知道对方所言出于好意,但他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便道:“多谢师兄指点,可我还是想进去看一看。”   “既然如此,好吧。”   看守弟子不再多说,验明令牌后让他上楼。   图书室非常安静,纵然有些正在挑选书籍的弟子,都是丝毫不敢喧哗,只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传出。   梁丘锋登上二楼,按照索引径直来到摆放功法秘籍的书架前,开始选书。   一本本秘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散发出一股古朴的墨香。   挑选秘籍的时间可不是无限制,一次最多一个时辰,所以要抓紧时间。   梁丘锋按捺住兴奋的心情,拿起第一本秘籍来:   “《重阳功》,黄阶中品功法,火属性,练成之后,真气雄浑沉重,刚阳有力,甚具杀伤……修炼要求:劲道五段以上……”   功法万千,但基本不脱离五行范畴。   “《明玉功》,黄阶上品,金属性功法,由内至外,真气流转,能锤炼体格,光泽如玉,防御提高……修炼要求:劲道六段以上……”   “《水滴心法》,黄阶上品,水属性。古言道‘持之以恒,水滴石穿’,此门功法大成之后,气息绵长,源源不断,最适合持久战……修炼要求:劲道三段以上……”   本本秘籍,各有优点特长。但毫无例外的,要求最低的都是劲道三段以上才能修炼。   这个要求倒不是死要求,而是前辈高人摸索总结出的一个条件。达到条件者,修炼起来才最容易上手。倘若不达标又要练,最后结果往往不乐观,等到后悔的时候,宝贵的时间都搭进去了,悔之晚矣。   人生最重要的便是选择,一个正确的选择会事半功倍,更容易成功;而一个错误的选择却令人蹉跎岁月,不得寸进,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终生自误。   梁丘锋今年十八岁了,才刚刚迈入武道门槛。比起那些十岁出头就进阶武者的人,起跑线不知输了多少。正因为如此,当拥有宝贵机会的时候,就更要谨慎注意,不要因此昏了头脑。   一连看了二十多本秘籍,始终感到不合心意,心中隐隐有些急躁起来。   时间悄然已过去半个时辰。   “咦,《永字八剑》?”   突然间,梁丘锋拿起一本颇为古怪的秘籍。   “《永字八剑》,暂无品阶,属于剑府前辈自创的一门功法,其中还包含一门剑法。可惜该前辈创立此法并不完整,故而此秘籍为残本,修炼者慎之。”   居然是一门无品阶的功法,残缺本。   这一类秘籍可以说价值大打折扣,故而摆在书架的尽头角落处,根本没有人借阅过。   梁丘锋打开看了看,觉得书中所述颇有新奇奥妙之处。   “哎,我现在的情况,拿这残本怎么学?”   他摇了摇头,将秘籍放回原位。   又经过一炷香的挑选,梁丘锋终于拿定主意,选中了一本《紫阳功》,黄阶上品,火属性,修炼要求劲道四段。   反正没有适宜劲道一段的,他也豁出去了。   “《紫阳功》?”   当看守弟子看到梁丘锋挑选了《紫阳功》出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却也不多说话,登记完毕,让少年拿着秘籍出去了。   “哎,这梁丘锋,真不知他怎么入门的。难道说青黄不接,现在剑府连劲道一段的人都胡乱闭着眼收了吗?悲哀,真是悲哀……” 第二十九章:天才?   当当当!   练剑钟的钟声悠扬动听。   辰时到了,一名名弟子从外府以及内府奔出,汇聚演剑场。   此时,演剑场上却早已有一个人,端端正正坐在场边角落处。他似乎提前来到了许久,衣衫都被露水濡湿。   梁丘锋。   数以百计的剑府弟子无不露出古怪的神色,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这位新晋入门的小师弟身上。   多日以来,梁丘锋每天都提前半个时辰来到演剑场,并不练剑,而是坐在角落处,一直坐到大家来到为止。   他在搞什么名堂?   没人知晓,谁也猜不到梁丘锋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每天准时倾听练剑钟的钟声。   对于一众弟子而言,练剑钟的钟声固然悦耳舒畅,可听得多了,习以为常,早没了新鲜感。   猜不到真实的原因,不少人认为,梁丘锋在故意标新立异,哗众取宠。   无聊透顶。   时间到,开始自由练剑。   霎时间,剑光霍霍,还夹杂着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好一派热闹气象。   梁丘锋却在练拳,《字门拳》本来就属于入不得流的拳法,施展出来颇显拙劣。但他毫不介意别人的看法,一拳一式,练得无比认真。   演剑场前方的山坳高处,建立着一座大亭子。   亭子内,除了萧寄海外,还有一名中年女子。两人扶栏而立,眺望下方。   “萧师兄,那小子便是你破格录取的外门弟子?”   女子作道士装束,面目严肃,头发梳起,用一根黝黑的簪子穿住,显得一丝不苟。   “不错,就是他。”   女子一皱眉:“依小妹看,也不过尔尔,你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   萧寄海呵呵一笑:“顺眼。”   对于这个答案,中年女子很不满意:“萧师兄,身为长老,破格录取的名额只有三个,我才不信你会如此轻率马虎。”   剑府长老可以破格录取人才为弟子,但也不是无限制的,每人只得三个名额,用完就没了。   萧寄海悠然道:“我觉得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天才?”   中年女子嘴一撇:“十八岁劲道一段的天才?”   言语中反讽之意十足。   武道修炼,时间因素极其重要。因为潜力都是跟年龄挂钩的,一如谚语所说的“三十不高,五十不富”,意思便是说人到了三十岁,身高就固定了;到了五十岁还不富裕,恐怕只得潦倒一生。   而进阶武者,十五岁为分水岭,十五岁以后才晋级的,骨骼经脉差不多定型,潜力就变得十分有限。   真正的天才,可都是十岁之前便成为武者;更厉害的,三五岁亦有;若说到妖孽级,一出生便是武者,气血天生,匪夷所思。   关于这些,萧寄海自然知晓:“晚是晚了点,也许会有奇迹发生,笨鸟先飞呢。”   “怎么可能?枉萧师兄你聪明一世,哎……”   中年女子显然不信。   萧寄海默然不语,并未过多解释。有些事情自己清楚就好,最好的说服力便是事实。   时间很快过去,练剑结束,弟子们三五成群地结伴散去,有说有笑,孤单的梁丘锋有些落寞。   忽然一群弟子走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为首者长身玉立,脸上总是带着一抹自信的笑意:“梁丘锋,我知道你。”   梁丘锋一怔:“师兄是?”   “内门弟子罗刚。”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梁丘锋顿时了然。原来就是罗执事的侄子,新生代弟子中的拔尖人物,一向声名不俗。罗执事之所以能挤掉老执事,和这位有“天才”之称的侄子息息相关。   昔日罗执事也经常把侄子挂在嘴边,引以为豪,更能震慑敲打杂役们,从而让他们更加敬畏。   “见过罗师兄。”   梁丘锋的态度不亢不卑,也许是不喜罗执事吧,对于这位耳朵听出茧的人物,同样印象不佳。   罗刚道:“先恭喜梁师弟气运加身,晋身武者,并得到萧长老青睐,成为外门弟子,一步登天。”   这话,听着有点刺耳,嘴里说着恭喜,语调中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气毫不掩饰。   “好运罢了。”   梁丘锋摸摸下巴。   罗刚又道:“听说你以前当外府杂役时,和我伯父有些意见,现在应该没有了吧。”   此言一出,登时引得其他弟子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罗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梁丘锋以前竟然只是一个卑微的外府杂役?   区区杂役,怎么能入得萧长老法眼,破格录取呢?   诸多疑问,挥之不去。   梁丘锋双眸一缩,隐隐猜到罗刚的来意:敢情有关自己的事情,罗执事都告诉侄子了。应该是怕自己咸鱼翻身,又得了萧长老的青睐,会清算旧账,打小报告之类,从而对他不利。于是便要请罗刚出面,想办法摆平。   其实与罗执事的那些摩擦,梁丘锋哪里还会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从来都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当下淡然道:“本来都忘了,可眼下听师兄提及,没来由又有些不舒服起来。”   “嗯?”   罗刚剑眉一扬,语气不愉:“师弟的意思是本师兄弄巧成拙啦?”   梁丘锋哈哈一笑:“我可没这么说过,师兄多虑了。对了,我还要去练功,告辞。”   一拱手,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想当初,光是罗刚的名字就能压得自己抬不起头来,可现在,针锋相对都毫不胆怯。如此境况变化,实在大快人心。   “好小子,居然敢消遣我?”   罗刚眯起了双眼,梁丘锋这种态度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非常不爽。   “日后如果不识时务,我一定会把你踩死。”   他劲道七段,内门弟子,要踩梁丘锋简直轻而易举,所顾忌的不过是萧长老的态度罢了。   “罗师兄,快说说那梁丘锋是怎么回事?”   簇拥在身边的伙伴好奇地打听。   罗刚恢复自信的笑容,心思一动,于是把从罗执事那里听到的关于梁丘锋的事情,挑选些典型全部说了出来。   流浪儿身份,杂役出身,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被萧长老看上……差不多就是梁丘锋的全部。   这对于出身各大地方家族的剑府弟子而言,实在不值一提,充其量便是一个毫无营养的笑话谈资。   谈过笑过就好,或者过得几年,梁丘锋是谁都无人记得了。 第三十章:功法成   日头高起,梁丘锋已练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拳,但仍然苦练不已。猛地若有所觉,双臂一振,两脚并立,站定,张口一吐,就见到一道气息喷出。   气息当中,隐隐带着一抹异样的紫色。   成了!   梁丘锋心头一喜:差不多一个月的苦修,他终于领悟了《紫阳功》的窍门,掌握入门,登堂入室。   《紫阳功》,黄阶上品的功法,本来要劲道四段以上才适宜修炼,可劲道一段的梁丘锋花了一个月时间,便练会了。   此门功法,貌似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可逾越嘛。   这一段日子,可谓梁丘锋过得最为惬意的日子,无忧无虑,无人打扰,能够全副身心投入到修炼当中。再加上山上元气充裕,每天能补充灵米,他只觉得快活胜神仙。   就在大前天,凭借身份令牌,梁丘锋领到一枚聚元丹,吞食之后,对于天地元气的吸纳跃然上了个台阶。   聚元丹,一窍丹药,剑府每名外门弟子每年能免费领取一颗。   ——武道世界,丹药以“窍”来划分标准。从一到九,最高级的九窍丹药,体表生有九窍,灵性非凡,堪称仙丹,据说有起死回生之能。   天时地利人勤奋,修炼《紫阳功》的进度也出奇的快。看了三遍秘籍,便能背诵出来,修炼三天后,就触摸到了气感;一个月,豁然贯通。   功法入门,同时武道修为突破升级,达到了劲道二段的层次。   劲道二段,梁丘锋能够运转二十次小周天,比同阶段武者额外多了两次。别小看这两次,积少成多,所凝聚生成的真气相对也会多出一些,而且更加纯粹精炼。在关键时刻,往往会有大作用。   关于自己为何会多运转小周天的事情,他也曾在图书室内翻找典籍,但都没有找到答案,唯有作罢。   修为突破提升,随之《探花剑气诀》的威力也水涨船高,飞剑激发,速度快得几乎肉眼都跟不上了。   ……   “师兄好,我是来还秘籍的。”   图书室中,梁丘锋对着看守弟子道。   看守弟子接过他手中的《紫阳功》,先是一愣:一个月就还了,这么快?   随即了然:定然是这家伙拿秘籍去修炼,发现根本练不了,所以只好提前归还。哼,事先我都提醒过了,偏不信,不见黄河不死心,活该。   “梁师弟,你这《紫阳功》练会了?”   本为顺口一问,还包含着一丝调侃的意思。   “练会了。”   梁丘锋的回答平淡无波。   “什么?”   看守弟子差点跳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年,随即摇头摇得拨浪鼓般:“我不信。”   梁丘锋一耸肩:“师兄不信我也没办法。”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守弟子半信半疑,忽道:“实不相瞒,萧长老有令,如果你借阅功法秘籍,练成归还后即可继续借阅其他秘籍,不受半年限制。”   闻言梁丘锋一愣,没想到萧长老又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这可又是一次例外。   本来外府图书室二楼,每名外门弟子半年内只能够借阅一本秘籍。萧长老的指示,对于梁丘锋来说属于很给力的优待。   看守弟子再次问道:“梁师弟,你真练成了《紫阳功》?”   梁丘锋笑道:“我可以到外面试给你看。”   一会之后,梁丘锋径直上了图书室二楼,而看守弟子一脸掩盖不住的呆滞,坐回椅子,许久都是一副失神状态。   一年到头,他不知见过多少前来借阅秘籍的外门弟子,也有不少才资出众者借阅了高难度的武道秘籍,最后却练成了。但相比起来,那些事例在梁丘锋面前黯然失色:   短短一个月,劲道一段的武者竟能修炼成黄阶上品的功法,简直颠覆了常识……   难道,这就是萧寄海长老青睐梁丘锋的原因?   图书室二楼,梁丘锋开始挑选秘籍。   有了《紫阳功》,在功法方面短时间内不用愁了,关键还得要学一门拿得出手的武技。《字门拳》太粗浅,拿不上台面;而《探花剑气诀》隶属远程攻击剑法,不能当主力手段来用,所以必须要新学合适的武技。   剑法,终南剑府为剑修门派,武技十有八九都是剑法。   梁丘锋眼下要挑选的,就是剑法。   《白云十四剑》,黄阶上品,施展开来变幻多端,白云苍狗,令敌人防不胜防……   《疾风剑法》,黄阶中品,名副其实,以快显著,攻敌之措手不及,屡屡能一击建功……   《孤峰剑》,黄阶上品,剑式孤绝,套路凌厉,剑势如绝峰,有一往无前之锐气……   一本本秘籍,一门门剑法,各有特点,让人挑得目不暇给,难以取舍。   武道修炼,有句老话叫“贪多嚼不烂”,尤其初期,更不该过多分心。同时学多门风格迥异的武技,很容易造成混乱,顾此失彼,反而适得其反了。   这个道理,梁丘锋也是懂得,故而非常谨慎,要从多方面的立场角度考虑,究竟哪一门剑法目前最适合自己。   大半个时辰过去,他还没有定夺。只觉得那些剑法都不错,但也就是不错罢了,始终觉得不大喜欢。   隐约间,他脑海闪过记忆,记得上一次来挑选功法的时候,见到有一本名叫《永字八剑》的残本秘籍,颇有印象。   如斯想着,迈步走到功法书架,很快就找到那本无人问津的秘籍。打开,细细读了前面三页,越读越喜欢。   “好,就学此门剑法了。”   梁丘锋拿了秘籍便下楼去。   看守弟子接过《永字八剑》来登记,再一次诧然,好奇地翻动这秘籍,很是陌生:貌似印象里二楼都没这本书,梁丘锋是从哪个旮旯翻出来的?   倒不是他不负责,楼上的秘籍数量实在太多,如果有些从不曾被人借过练过,谁能记得它的存在?   摆在书架上,久而久之便会被淡忘。   但这一次看守弟子没有多说什么,梁丘锋爱学啥就学啥,自家没必要操那份闲心,免得又被打脸而不自知。   也许,人家真能练出个名堂呢?   别忘了,劲道一段的梁丘锋都能练成《紫阳功》。 第三十一章:《永字八剑》   《永字八剑》,名为八剑,但秘籍上只记载了两招剑法,分别为“点剑式”、“横剑式”。   依照创立剑谱的人构思,该秘籍还应包含功法部分,可惜并未书写出来。也许难以实现完成,导致胎死腹中,只有残篇面世。   这一份残篇,可真够残的了。   残得,就连著者人名都找不到。只注释说明为剑府前辈所作,至于哪一位,无可奉告。   剑谱虽残,可仅有的两招剑法却让梁丘锋很是喜欢。看似简单,实际大巧若拙,有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感觉。   这般感受,纯属直觉。   梁丘锋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故而借阅回来修炼。回到屋子时,夭夭正在做午饭,而小样一如既往地在院落里嬉戏。   打过招呼后,梁丘锋立刻开始揣摩剑法。   这一刻,剑府发放的那把秘器下品剑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嗤!”   “不对……”   在庭院中,梁丘锋时而挥刺长剑;时而站定,眉头紧皱,现出苦苦思索的情态来。   “又不对!”   尝试了上百次,始终没有找到剑谱所说的那种节奏,他不禁都有些急躁烦闷了,“铿”一声把剑扔到地上。   “小哥哥,怎么啦?练剑不顺利吗?”   夭夭的声音传来。   梁丘锋点点头,但没有多说,不愿让少女担忧。   夭夭乖巧地转过话题:“先吃午饭吧,休息一下。”   吃过午饭,梁丘锋稍作调整,一咬牙,继续研习《永字八剑》第一招“点剑式”。   “我就不信,学不会。”   ……   内府,屋宇连绵,气势非凡。这一带区域属于终南剑府的核心,主要的机密建筑都在这里。除此之外,府主、长老,以及各真传弟子都有独立的院落。而次一级的内门弟子,他们居住的地方虽然也属于内府,可位于边缘处。   萧寄海正在自家院落中,查看一份报告。   “咦,梁丘锋到外府图书室借阅的第一份武道秘籍竟是《紫阳功》?好小子,胃口不小呀。”   “啊,竟然被他练成了,一个月,只用了一个月时间。”   饶是萧寄海这等大人物,都不禁有些动容。同时心中窃喜,梁丘锋进步越快,表现得越厉害,他就越高兴。   因为少年是被他挖掘到,不拘一格录取的。假如事实证明,他慧眼如火,梁丘锋属于难得一见的天才,能顺利成长起来,不但其脸上有光,而且剑府的未来都有可能改变。   萧寄海心中都打好了主意,只要梁丘锋能闯过诸种考验,他立刻便收为自己的真传弟子。   在荒洲,人才难得,天才更罕见。   “什么?梁丘锋挑选的剑技竟是《永字八剑》?”   萧寄海霍然站起。   “不行,他怎么能练此门剑技呢。”   变得焦急起来,便要动身出门去。不过临到门口,突然站定,背负双手呆呆望天,似乎陷入了极其遥远的回忆之中。   他知道《永字八剑》的来历,乃是剑府一位惊才绝艳级的天才人物于百年前创立出来的。但当其时只创立出了两招,便难以为继。再后来便发生了巨大的浩劫……   浩劫之后,那位惊才绝艳的人物销声匿迹,甚至成为剑府的禁忌存在,再没人谈起。   其中过程,肯定存在许多秘辛,然而就算萧寄海贵为长老都不甚了解。或者当代府主知道的会多一些,但绝不会知道得太多。皆因那一次浩劫突如其来,几乎毁灭性地让整个剑府发生了断层。   断层发生,很多传承都化为灰灰,尤其人文方面的传承,不知有多少珍贵的资料湮灭成尘。   现在,梁丘锋居然挑到了《永字八剑》,难道竟是天意?   倒不是说《永字八剑》不能学,毕竟能摆在图书室书架上,就表示无忌讳了。   关键在于,这剑法看着简单,实则难于登天。百年来,也有长老级的人物尝试过该秘籍,苦苦研习数年,结果却一无所获,不得不放下。最后给出评语:此剑谱所述,如同无字天书,看似美好,其实为虚妄,根本练不成。   说白了,就是认为这门剑技属于天马行空的臆想,如镜中花,水中月,骗人的东西。   久而久之,《永字八剑》就被扔到外府图书室二楼的书架旮旯里去了。   长老级的人物都练不出个所以然,梁丘锋能?   下意识地,萧寄海就认定梁丘锋选择错了:   “糊涂呀!”   恨铁不成钢地狠狠一跺脚:要知道梁丘锋都十九岁了,时间一分一秒,都比别人更加宝贵,根本浪费不起。往往很无意的一个错误选择,就会误了一生,再也无法回头。   “但是,如果现在就过去干涉,让他重新选过,会不会适得其反?”   萧寄海喃喃道:“不行,不能这样做。我辈剑修,资质之外,更讲究剑心的淬炼。不经成败,如何能知错对?旁人的指点牵引,只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个人的选择。”   想到这一层,他缓缓又走回去,坐定下来。   “那么,就以此作为一次考验吧。他研习不通,能尽早结束错误的方向,重回正途,未为晚矣;而万一一心钻牛角尖,看不破,纠缠浪费下去,就只能说明他还不算一个真正的天才。”   仅仅悟性高,有小聪明,绝不是真正意义的天才。撇开荒洲,偌大的天地世界,人杰地灵,风云起伏,天才辈出。要想超越别人,要想横空出世,未来还不知要经历多少的考验磨砺。   若是眼下这小小一关都挣脱不了,日后谈什么争锋天下?   早泯然众人矣。   拿定主意,萧寄海将报告放置一边,拿过一本剑谱细细观看起来。   ……   “哧哧!”   剑锋破空的声音。   然而这声音却颇有阻滞之意,好像剑尖上被绑上重物,压得很不正常,总是无法畅快淋漓,十分不爽。   “不对呀,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都依照剑谱,分毫不差,可施展出来却完全走样,偏离了预定轨迹。”   梁丘锋眉头皱得更紧,不过他性格一向坚韧,不服输,很快又挥舞起长剑。 第三十二章:找上门来   “难,真得太难了。”   “呼呼,不行呀,始终把握不到那种神韵真髓,雾里看花,总隔着那么一层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在半山腰一处幽静的山坳,梁丘锋坐在一块石头上,面上现出懊恼的神色。   终南山山体巨大,纵横百里,只要不触犯禁忌,剑府弟子便可自主寻觅一些适宜的地方修炼。   “彼不动,己不动;彼微动,已先动……”   “若动若静,若攻若守,微妙尽皆系于一心;审时度势,知己知彼,则物无不可破……”   秘籍所著理论,其中精妙深奥之句,俯拾皆是;令人一读之下,很容易便被吸引,甚至沉迷。   屈指一算,梁丘锋苦修《永字八剑》“点剑式”已快两个月了,依然毫无头绪,摸索不到窍门——   “难道是修为不够的缘故?”   “可不对啊,秘籍所说,修习此剑,不限修为,只讲悟性。”   经过在《紫阳功》上的成功,他自认自己的悟性绝不差,但目前就是没办法领悟到。   春已老,炎炎夏日将至。   一阵山风吹来,少年霍然而醒,苦笑着自言自语:“看来要想学会这剑法,需要际遇契机才行,一味苦修,反而落了下剩,被困在死胡同了。”   “不行,不能继续耽搁。”   花费在《永字八剑》上的时间远超出了预算,这一耽搁,很多东西都耽搁了下来,停滞不前。   梁丘锋决定交还秘籍,反正要记住的东西,早已深深记在脑海里头。   “梁师弟,这门剑技你可学会了?”   图书室看守弟子问道。   梁丘锋摇摇头,道:“没有。”   看守弟子眼勾勾望着他,忽道:“只差三天。”   梁丘锋一愣:“什么只差三天?”   “如果你过完这个月再归还秘籍,又没有学会的话,萧长老说了,你将无法再享受任何特例。”   闻言,梁丘锋身子一震,瞬间明白过来:萧长老竟用心良苦至斯!   平生第一次,他真切感受到一种被人看重的感觉,虽然对方只是在默默的关注。   萧长老不愿出面,当头棒喝,就是要看梁丘锋是否能自己走出死胡同来——陷入迷途而不知返,只会自误;倘若及早抽身出来,就还有希望。   看守弟子又道:“既然你现在还回了秘籍,那么依照萧长老的意思,你还可以上二楼挑选秘籍。”   梁丘锋长吸口气,拱手毕恭毕敬地道:“多谢。”   这一次挑选,很快就有结果。他选了一本黄阶中品剑法,名叫《追风十九剑》,属于快剑法门。   ……   内府议事大殿,当代府主张行空召集四大长老前来开会,商议近期剑府事务,以及一些后期计划事宜。   会议的气氛很轻松,剑府当下固然式微,可领导层非常团结和洽。   开完会后,各个散去,张行空却叫住萧寄海:   “寄海,听说你近期很看好一个少年,不惜破格录取,不惜多次行驶长老特例权力。”   长老有特例权力,但都是有次数限制,用完就没了。   “不错。”   “哦,你一向都行事稳重,不会轻易青睐于人,那么这少年有何过人之处?”   萧寄海道:“大师兄可还记得在去年的讲剑堂发生了一件怪事?”   当代府主,四大长老,源出同门,平时惯以师兄弟相称。   张行空眉毛一扬,忽然想了起来:“可是那三届讲剑堂都无弟子能够破解的剑题最后却被神秘人破了之事。”   “不错,那人我找到了,就是梁丘锋。”   张行空顿时释然:“那此子入门后表现如何?”   剑府弟子中多了一个天才,身为府主求之不得。   当下萧寄海将所了解的事情一一道出。   听完,张行空呵呵一笑:“迷途知返,拿得起,放得下,真不错。不过武道修炼,前期只是门槛,纵然有不俗的表现也不足以证明,还得多观察观察。对了,寄海,你屡次为他开特例,让其他弟子知晓,未免会感到不忿,心生不平。弟子们不敢质疑长老,可会去找梁丘锋。”   萧寄海嘿嘿一笑,笑得像个老狐狸:“找上门正好。”   张行空也是老狐狸,立刻明白:温室的花朵经历不了风雨,唯有在挫折中成长才算成才。   这一着,大妙。   ……   “当当当!”   一如既往地听完练剑钟的钟声,然后开始练剑。   梁丘锋练得不是《追风十九剑》,而是“点剑式”。只见他站在演剑场角落处,像个呆头鹅,傻愣愣的,拿着长剑,许久才刺出一剑。仿佛要想半天,才会出剑一样。   假如与敌对阵,人家会给你“思考人生”的机会吗?   这剑法,难道叫“慢吞吞送死剑”不成?   周围有不屑的嗤笑声,隐隐传出。   真想不明白萧长老怎么会青睐他,莫非两人之间有啥见不得光的关系?   “梁师兄请留步。”   练剑完毕,梁丘锋抬腿要走,却被人叫住了。被叫为“师兄”,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面容还带着一抹稚嫩之色,身穿灰色剑装,同样为外门弟子。   “我叫‘顾回川’,上个月刚加入剑府。”   梁丘锋问:“顾师弟好,你叫我有什么事?”   顾回川腰板子一挺,一字字道:“听闻师兄天赋异禀,深得长老青睐,所以想来讨教下,还请师兄不吝指点。”   原来如此。   见到周围很应景地围拢上一大帮人,梁丘锋顿时了然。   蒙受长老青睐,屡屡开特例,其他弟子见到,不羡慕妒忌才怪。他们可不敢跑去质问萧寄海,便只能来找梁丘锋了。   借着切磋的名义,试一试梁丘锋究竟有没有真本事,最为合适。如果梁丘锋有两下子还好,倘若中看不中用,打脸也打得痛快。即使萧长老也没法子说什么,说不定会马上抛弃梁丘锋,另选人才。   那么大家都有机会。   剑府弟子之间可自由切磋,但一般而言都是同级交手。好比说让罗刚来找梁丘锋,那就不是切磋,而是欺负人了,胜之不武。   而顾回川刚加入剑府一个月,新得不能再新,由他来跟梁丘锋讨教就毫无话柄了。   然而相比梁丘锋,顾回川可是正正规规通过考核进入剑府的,劲道三段,货真价实。   在这一点,恰好压住梁丘锋一头。   可以说,方方面面都计算妥当,幕后没有推手才见了鬼。   “梁师兄,请!”   顾回川不给梁丘锋任何推辞的余地,直接亮出长剑。   这样,梁丘锋就算胆怯不敢战,都得硬着头皮上阵了,否则肯定会被大家耻笑,沦为笑柄。   “请!”   果不其然,梁丘锋也拔出了剑。 第三十三章:快剑   “罗师兄,你说顾回川有几成胜算?”   围观的众弟子,又分成三拨,分别以罗刚、古承阳、张江山为首。这三者,也是当今剑府新生代公认的三大天才,年纪轻轻,俱已达到劲道七段的修为。   罗刚笑道:“起码八成,顾师弟虽然刚入门,但实打实的劲道三段。他出身家族,自幼浸淫一门剑法,叫做《激流剑诀》,非常快。我曾见过他练剑,一剑对半斩开空中飘舞的树叶,同时能斩开四片之多。”   树叶在空中飘舞,轨迹不定,出剑能对半斩开,已见功底。同时斩四片,更是了得,委实快。   反观梁丘锋这边,就显得单薄得很,不知练得什么狗屁剑法,比蜗牛还慢,毫无气势。再加上只得劲道二段的修为,高下立判。   “你们谁知道梁丘锋在图书室选了什么剑谱?”   “这个不清楚。”   “我倒知道,他先是挑了一本叫《永字八剑》的,练了两个月不成,就又换了一本《追风十九剑》。”   “啊,二楼不是半年才能借阅一本秘籍吗?”   “嘿嘿,人家得了萧长老青睐,特例呀,想怎么借就怎么借。”   语气包含一股浓浓的酸意。   “这么说来,他学《追风十九剑》才半个月,果然输定了。”   半个月时间,想彻底掌握一门黄阶中品的剑法,简直痴心妄想。即使领悟了关窍,练熟了招式,可真正发挥出来的效果相当值得怀疑,最多施展出两三成威力便顶天了。   功法武技,不是说练会便行了。还得长时间的演练,实践,才能达到炉火纯青,甚至登峰造极的境界。   其中有入门、小成、大成、圆满,四个阶段。   不同阶段,发挥的威力大相径庭。   寻常意义所说的“练成”,其实就是“入门”的意思。   另一边的古承阳神色清冷,瞧了几眼,忽地转身大踏步离去。   有人叫唤道:“古师兄,你怎地不看了?”   古承阳头也不回,淡然道:“无趣。”   言语中傲气凛然,在他眼中,梁丘锋和顾回川切磋,不管孰胜孰负,都是低阶武者之间的打斗,毫无观看的价值。   他有这个自傲的本钱,作为新生代弟子剑最快的人,古承阳一剑刺出,就能将飞过眼前的苍蝇刺死,并削成三段。   苍蝇比之落叶,一个活物一个死物,难度判若云泥。   古承阳的离开,并未影响到其他人的兴致,纷纷攘攘地围成一个大圈子。圈子中,顾回川与梁丘锋对峙。   “梁师兄,我来了。”   顾回川一声清喝,一抖长剑,施展出家传的《激流剑诀》,剑光犀利地朝梁丘锋攻去。   好戏开锣了。   众人睁大眼睛,兴致勃勃地观看。   嗤嗤嗤!   顾回川的快剑名副其实,瞬间便舞出漫天剑影,如激流飞溅,将梁丘锋全身笼罩住。   名为切磋,可这等犀利攻势端是非常让人心惊胆战。   一些看热闹的弟子,嘴角已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按照如此势头,只怕几招之后梁丘锋便会一败涂地。   ——别以为得了长老的青睐便能自鸣得意,没有实力,你屁都不是!   就在此时,梁丘锋不退反进,手腕翻转,长剑击出。   哧!   剑锋破空的声音尖锐无匹,只见到剑芒一闪,快可追风。   叮叮当当!   下一刻,一连串悦耳的兵器碰击声,仿佛圆珠在玉盘上滚动。   “什么?”   围观的弟子,修为最高的罗刚,以及张江山,都眼光锐利,立刻瞧出了端倪。   场上形势突变,抢攻的顾回川已被逼得后退了好几步。   这才是开始,梁丘锋长剑如虹,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一剑快过一剑,一口气使出十一剑来。   但见锋锐的剑光总是在眼前晃悠,不离眉心,喉咙等要害处,惊心动魄,顾回川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剑法发生散乱,双脚止不住地往后退。   嗡!   梁丘锋第十二剑猛地停止,剑尖微微颤抖,霍然已指在顾回川的喉咙处,两者相距不过三公分。只要他愿意,手腕一递,顾回川便会被一剑封喉。   寒意入骨,顾回川毛骨悚然,黄豆般大的汗水潸然从额头滑落。这时候,他已退出了五丈余远,差点都和旁观的人撞上了。   “承让了。”   梁丘锋收剑回鞘,一抱拳,飘然离去。   “《追风十九剑》,小成的《追风十九剑》,怎么可能?”   罗刚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这小子,原来一直在扮猪吃老虎,隐瞒了真正的剑法,就等人上钩。”   他并不信梁丘锋只用半个月便将剑法炼至小成,肯定早就偷偷开始修炼了。   “哼,那又如何?藏头露尾,始终都是小道。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无论怎么装,都无济于事,跳梁小丑而已。”   先前梁丘锋的剑法固然快,可其中依然存在不少破绽,罗刚出手的话,恐怕一招便能破去。   修为实力的巨大差距,绝非简单靠武技便能改变的。   “走吧。”   正主儿已然离开,他们留在演剑场上已殊无意思。   顺利击败顾回川,梁丘锋并未有多少得意,皆因他深知,今天这一场,不过是开幕式,后面等待上场的人,还多着呢。   那么,要来就来吧。   武道修炼,与天争运,与地争利,与人争成败,一路都要争。不争,你就永远都拿不到你喜欢的东西。   理想,荣光,成就!   哪一样不需要去争取?   只要光明正大,只要问心无愧,就敢与天公争比高。   一直以来,梁丘锋都明白:自己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既不同,当不同。   有风吹拂在脸上,有莫名的快意在心头荡漾。在这一刹那,他便做出了决定:是时候下山,去完成今年度的剑府额度任务了。   剑府弟子,无论外门内门,甚至真传弟子,每年都要替剑府完成一定额度的任务。相当于回馈剑府,为诸多免费福利买单。不管什么团体,倘若个人只会索取,没有付出,便会丧失平衡。   这些任务,都是必须要做的,不能超期,不能偷工。如果当年度完成不了,就要缴纳罚款,或者会被扣除各种福利。多次不及格,甚至还会被驱逐出门。   当然,任务本身,有利于弟子实践锻炼。表现出色,还有会额外收入,未尝不是一次际遇机会。 第三十四章:剑府任务   剑府任务,按照弟子层次不同,无论难度,或者数量,都一一相对应。比如外门弟子,每年需要完成十件任务,任务难度为三级。   这些任务,一部分是指定的,不可更改;一部分则是个人自由选择。   此时,梁丘锋便站在外府任务公布栏处,观看陈列出来的,适合外门弟子去做的三级任务:   “缴纳一阶妖兽独角狼狼角一根……”   “缴纳八品草药紫灵花两株……”   这两个任务,属于上交材料的。材料可以自己到野外获取,也可以花费钱财到市场上买。反正把东西交上去,任务就算完成了。   “协同地方剑卫,守护终南镇一个月……”   “到南岭看守下级灵田三十亩,为期一周……”   这些,属于放哨巡逻的,危险程度较低。   “六百里外平岗山屡有贼寇出没,为祸一方,请弟子前往剿灭之……”   梁丘锋看到这个任务,略一思索,立刻揭榜,接了下来。他来做任务,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完成额度。更重要的在于寻求历练,磨砺。   在剑府中,弟子之间可以互相切磋,交流心得。但这般形式过于温和,点到即止,根本无法通过生与死的考验激发潜力,提高战力。   战力是一个很大的概念,包括搏斗经验、胆识、判断力等等。   这些,都要大量的实战才能慢慢培养积累起来。   战力的重要性几乎和修为并列。有修为,没战力,只会纸上谈兵,不懂把握战斗时机,同样不堪大用,往往会被修为低的人弄死,窝囊得很。   所以各大宗门在培养弟子修为的同时,也会注重战力的磨练。   现在,梁丘锋学了功法武技,该是真正进行实战的时候了。   当有弟子接了任务,该任务便会从公布栏上消失,被新的任务所取代。   “你要去平岗山杀山贼?”   负责登记任务的一个老头子望了梁丘锋一眼,问道。   “是的。”   老头子嘴一撇:“可你仅仅只得劲道二段的修为……我不管你缘何能被破格录取为外门弟子,只想真心奉劝一句,换个任务吧。”   梁丘锋很坚定地摇头:“我想试一试。”   老头子眸子一缩,不再劝说,帮他登记备案。等梁丘锋走远,才悠然道:“现在的年轻人呀,都是这么自信满满。但很多时候,自信便等于自大,而自大,会死人的。”   根据情报,占据平岗山的山贼有十余人,其中有两名劲道三段的武者。梁丘锋单身只剑而去,不等于送死吗?   这些资料,在任务栏上都公布出来了,梁丘锋不可能视而不见。那么,他究竟抱着何等心态接下这个任务?   回到庭院,夭夭在院中练功,练的正是《紫阳功》。   当日梁丘锋从图书室借来秘籍,无私地与夭夭共享,希望她也能练成,突破修为。   这种共享,剑府方面倒不是很在意,反正只规定不能抄写秘籍,流传出去。至于其他,并未明文禁止。   其实放在外府图书室的秘籍,根本算不得剑府的正统传承,所以不怕被人学。以终南剑府的立场,反而恨不得多些年轻人学会,成长起来,从而收入门中,增加力量。   梁丘锋一个月入门,学会《紫阳功》,可夭夭至今都不得其门而入,无论多少勤奋研习,就是学不会。   “夭夭,还是没有触摸到气感吗?要不我再讲解一遍给你听吧。”   梁丘锋说道。   夭夭摇摇头:“不用了,也许我真没有练武的天赋。”   梁丘锋道:“你怎么如此没信心?可能是这本秘籍的属性不适合你练。对了,我接了任务要下山,会帮你留意,弄些低要求的功法给你试一试。”   “小哥哥,你要出任务了吗?”   对于剑府定额任务,夭夭也是知道。   “嗯,我感觉是时候出去一趟,进行磨砺了。”   “好的,那小哥哥你要小心些,保重身体,早日平安回来。”   即将要暂时分别,晚餐做得非常丰盛,美味可口。不但梁丘锋尽享口福,小样同样饱餐了一顿。   这小家伙自从上山,胃口倍增,吃了几个月后,身躯悄然壮硕了一圈,皮毛光泽越来越闪亮,犹如一匹缎子。   身为剑府外门弟子,普通的饮食毫无压力,但想要更上一层次,以灵米为主食的话,那就相当困难了。单单依靠每个月的福利津贴,根本不够。   开支捉襟见肘,是梁丘锋这次坚定地下山做任务的另一个原因,他还抱着捞外快的一份心思:   光指望剑府福利远远不够与日俱增的修炼要求,必须要想办法出去拓展财路才行。否则守在山上,虽不至于饿死,却会穷死。   钱不够花,粮不够吃,装备跟不上需求,诸如此类,会极大制约个人的实力发展。   唯有闯荡,才有机会。   晚饭过后,稍作休息,在庭院内梁丘锋一如既往地练了两个时辰的剑,直到月上中天,依然不肯休息。   他所练的,为《永字八剑》。   罗刚腹诽他故意练这门剑法,示敌以弱,扮猪吃老虎,其实真是冤枉梁丘锋了。   梁丘锋学《追风十九剑》,半个月就炼至小成地步,进度可谓一日千里。然而他始终不愿放弃《永字八剑》,一有空闲便继续研习这门奥妙剑法,希望哪一天福至心灵,功夫不负有心人,突然开窍,学会了。   他本就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   之所以先还秘籍,完全基于一种迂回的策略,权宜之计罢了。反正需要谨记的东西,俱已烙印在脑海。   梁丘锋隐隐感到,如果能学会《永字八剑》,对于己身的帮助将无可估量,影响非常深远。   第二天一大早,梁丘锋静悄悄起床。他不喜欢告别,所以走的时候并未惊动夭夭。倒是小样很机灵地醒觉,纵身出来,跳到院落的围墙上,人立而起,挥动前肢,朝梁丘锋做“再见”的手势。   相当可爱的小家伙。   辰时,在山道上驻足,听完了练剑钟的钟声,梁丘锋灰衫长剑,决然下山而去。   下山后,他并未即刻启程,赶往平岗山,而是先来到终南镇上,花费五斤灵米购买了一匹快马。   路途不短,需要马力代步。   这灵米,自是平时积攒存下来的。一直不肯吃,留待今日花销,随即梁丘锋又去店铺里选购了一把用火山铁锻造而成的秘器下品飞剑。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宁可少吃点,但在装备上决不能含糊。往往在关键时刻,装备上的优势能力挽狂澜,起死回生。   至此,积蓄已全空,一穷二白。   骑在马上离开之际,恰好和灵米铺的胡胖子,也就是夭夭的姑丈照面。   这死胖子本来怀着敬仰的心态要瞧瞧是哪一位剑府弟子路过,待认清梁丘锋的相貌时,惊骇得差点跳起来,见鬼似的:“你、你……”   “哼!”   梁丘锋冷哼一声,一策缰绳,快马扬蹄。吓得胡胖子连滚带爬,飞也似的躲进店铺里,关门大吉,生怕梁丘锋会下马来找他晦气:   “苦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家伙为何突然成为了剑府的外门弟子?那我岂不是死翘翘了……”   他越想越怕,双腿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好一会才悄悄打开条门缝,见梁丘锋已走远,这才松口气。擦一把汗,赶紧闪出去,立刻上山找老婆商量去了。 第三十五章:不断加速的快剑   快马扬尘,少年佩剑,直往平岗山。   一路风尘不提。   两天后,梁丘锋出现在平岗山范围内。见到这一带山脉莽莽,不算高,但地形凶险,十分荒芜。   根据任务上的情报介绍,此地被一窝贼寇占据,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贼寇首领为两名劲道三段的武者,手下有十来个喽啰。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贼寇并没有固定的窝点,机动性很大,狡猾得很。   来之前,梁丘锋预先换了一身普通衣衫——穿着外门弟子的服饰太过惹眼,容易打草惊蛇,不利于完成任务。   哐啷乒乓!   猛地前方一处山坳传出阵阵兵器交接的脆鸣,似乎正有人在那边激战。   “咦,难道正好碰到贼寇打劫?”   梁丘锋微一沉吟,双腿一夹马肚子,策马赶过去。   转过路头,见到前方空阔地刀光剑影,一群人在进行着激烈的搏斗。从衣装服饰上看,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两个阵营。   一边所穿都是清一色的玄衣劲装,手执长刀;另一边则比较杂乱,有长褂,有短袄,个个相貌凶恶,手中兵器也是五花八门。   玄衣劲装的一方在数量上明显处于劣势,不过四人;而杂牌军的另一方却有十多人,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因此,虽然个体实力有所不足,但数量弥补过来后,全面占据上风。   “啊!”   一声惨叫,本来就少人的玄衣劲装汉子又倒下一个。   “你们这些山贼,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们张家药材的主意,真是罪该万死!”   在另一边,两名彪悍大汉手执兵器,将一名老者团团围住,进行凶狠的攻杀。   老者以一敌二,左支右绌。当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带来的手下不断有伤亡,迟早全军覆灭时,不禁愤怒无比。   每一名手下倒下,其身上所背负的包袱便被人抢走。这些包袱里面,可都装着价值不菲的好药材。   “桀桀,老头子,我们罪该万死,但你们马上就死,纳命来吧。”   一名魁梧大汉怪笑不已,手中一柄长枪犹如毒蟒出洞,十分狠辣。   老者长吸口气:“平岗双煞,你们就不怕张家震怒,将尔等连根铲除吗?”   “我呸!我们兄弟既然落草为寇,一条命早系在裤腰带上了。怕这怕那,做甚山贼,干脆进城摆摊卖玉米算了。”   平岗双煞中的老大石彪恶狠狠地说道。   他脸颊一条数寸的疤痕蔓延下来,看上去,如同爬着一条毒蛇,更添戾气。其手舞一柄开山斧,攻击雄浑霸道,专劈头颅胸腔等要害。   言语毫无震慑力,老者深知大势已去,恐怕今天在劫难逃了。他也是老江湖,不但没有陷入绝望,反而激发出了血性: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于是招式一变,一柄长刀乱舞,都是两败俱伤的架势。   平岗双煞占尽上风,岂如他愿?对视一眼,暂避锋芒,只消得游斗片刻,将老者气力消磨殆尽,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忽然,马蹄声起,就见到一名少年飞身下马,手仗长剑杀进战团。他出剑速度极快,锋芒一闪,便有一名贼寇喽啰中剑倒地。   嗤嗤嗤!   还来不及反应,三名喽啰被一剑封喉,倒在血泊之中。   好快的剑。   正是适逢其会的梁丘锋。   本来一边倒的局势登时被反转。   “你是什么人?”   “好胆,竟敢多管闲事!”   一阵骚乱叫嚣声。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无情的剑锋。   得此生力军帮忙,绝境逢生,剩余的玄衣劲装汉子士气大涨,迅速展开反击。   “哇哇哇,气死老子也!”   平岗双煞中的老二王子猛抖一记花枪,撤身过去,要先将搅局者解决掉。   叮叮当当!   枪剑相击,激射出点点火花。   梁丘锋的剑快,可王子猛的浑铁枪足有丈八长,大开大合,攻守有度,正好能克制住快剑。   “原来只是个劲道二段的小子,找死!”   王子猛很快就瞧破梁丘锋的真实修为,内心大定。   眼下,算是梁丘锋平生第一次的正面实战,意义大不同。和顾回川那一次,快剑对快剑,但始终属于切磋范畴,各自都有所保留。与眼下的生死搏斗,根本没有可比性。   这,才是真正的实战呀,稍有不慎,最终的结果不会是点到即止,而是死亡!   王子猛手中丈八长枪,一簇红缨散开如花,让人看着眼花缭乱,心神极易受到干扰。   “着!”   大喝一声,枪尖从梁丘锋左肩挑过,带起一朵血花。   “小子,想当英雄,就要有送死的觉悟。”   梁丘锋眼眸一缩,冷眼回答:“是吗?”废话不再多说,体内真气运转,唰的,《追风十九剑》又从第一剑使出。   此时此刻,他所有的精神意念无比集中,除了身前的敌人目标外,再容不下一粒尘埃。   剑招的速度,居然又提升了一筹。   “咦,怎么回事?”   王子猛心中一跳,对方受伤后,反而越战越勇。本来剑法存在的好些破绽,都因为速度的增加,而掩盖住了。   “这小子有点邪门,还是速战速决,结果了吧。”   眼眸掠过凶厉之色,他可是经历无数血战的狠人,杀戮百千,经验丰富,不会因此而动摇。手腕翻转,长枪呼啸有声,将得意的几大杀招悉数使出,枪头如蛇信,只恨不得一下就将梁丘锋戳个透心凉。   铿!   又一次重重的撞击,梁丘锋被震得退了好几步,但觉得虎口发麻。   好大的力气!   虽然同为劲道三段,可比起顾回川来,这贼首的实力毫无疑问要超出一个身位。   武道修为,即使同阶也会存在诸多差别,进阶时间早晚不同,实力就存在不同。如果再算上战力的话,差别就更大了。   对手的强大,并未让梁丘锋害怕,反而感到体内的血液在加速,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实在有些奇妙,难以解释。   当王子猛见到少年嘴角竟露出一抹笑意时,不由心里打个突。转眼间,梁丘锋的长剑又气势如虹地攻过来了。   同样的招式,只是速度居然又快了一分!   “他奶奶的,难道这小子一直在隐藏实力;又或者,一直在突破进步?”   两个可能性,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王子猛所愿意看到的。 第三十六章:唯快不破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速度,往往会是一剂灵药,能弥补掩盖住许多破绽。   《追风十九剑》属于黄阶中品的武技,本身肯定存在破绽。然而当速度飙升,这些破绽转瞬即逝,倘若实力不够的话,根本捕捉不到。   无法捕捉,也就意味着没有了破绽。   现在,王子猛的感觉就是如此。每当他占据上风,击退梁丘锋。可一旦对方卷土重来,施展出来的剑招速度就快上一些。   别小看这“一些”,每一分的提升,威力同时大增。   这是怎么回事?   这还怎么打?   王子猛心里直打鼓,心想难道这个不知来路的少年竟是以战养战,要通过实战来不断淬炼剑法?   实战,是提高战力的不二途径。但也不曾听说在激斗的过程中,如此轻而易举地实力飙升的呀。   要多逆天的悟性才能取得这般效果?又要具有多大的胆识才敢以身涉险?   “可恶!”   他大吼一声,双眼泛红,长枪使得好像一架狂舞的风车,将梁丘锋全身笼罩住:“给老子死!”   铿锵铿锵!   一阵密集的兵器碰击声,如同雨打芭蕉。   呼!   梁丘锋的身形有些踉跄,一直退到三丈外才站定。他束发的蓝色发带被枪尖挑断,长发散乱下来。然而其握剑的手,稳如磐石,一双眸子,沉静似水。   最为得意的杀招用出,都无法将对方刺伤,莫名地,王子猛心头掠过很不安的情绪。   嗤!   梁丘锋长剑挥指,《追风十九剑》第一式“劲风吹面”。   这已是他第五次使出这一招,每一次的速度都比前一次有所提高。但见寒芒熠熠,只一眨眼便到了跟前。   “该死……”   王子猛寒气直冒,已有胆怯之意,长枪舞得密不透风的,将周身保护住。至于进攻,早不作他想,但求无过。   第一剑、第二剑、第三剑……   梁丘锋的剑招得到了极其自由的发挥空间,一剑未完,又出一剑,招招连绵,一气呵成。   最令人绝望的是,随着剑招展开,速度更是再度提升,形成一股一往无前的剑势来。   第十四剑、第十五剑……   咕噜!   有些古怪的声音。   王子猛双眼睁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手中把握的长枪死死地抓着,却再也挥动不起来。皆因他的胸口要害处已被剑锋刺中,入肉五寸有余。   长剑拔,鲜血飚!   “你……”   王子猛大吼一声,然而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人已倒在了地上。   收剑护身,梁丘锋也喘起粗气——他的修为毕竟过低,真气不足,一口气施展出十几招快剑,仿佛将体内的真气都挥霍一空。   “什么?”   那边石彪与老者缠斗,但不时瞥眼过来。原本见到王子猛稳占上风,很是高兴,熟料一会功夫,王子猛竟被少年刺杀在地。   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出现破绽,差点被老者一刀砍中。他毫不犹豫,虚晃一斧,夺路而逃。   老者始料不及,再想追,心中又有所犹豫。   贼首一死一逃,剩余的喽啰顿时作鸟兽散,留下七八具尸首,其他人都往深山老林里钻走逃掉了。   稍作休息,梁丘锋开始搜寻战利品,从王子猛身上获得一万多两的银票,折合灵米,差不多能购买一百斤的份量。这家伙,敢情把全副身家都随身携带了。也不奇怪,非常符合凡亡命之徒的行事风格。   然后将其首级割下,撒上石灰保存好,却是要带回剑府复命。   “这位少侠,老朽张德祥,乃终南城张家理事,多谢少侠的救命之恩。”   老者走过来,拱手致谢。   原来是终南城张家的人,梁丘锋心中一动。   终南城三大家族,一为周家,一为古家,还有一个,便是张家。三家鼎立,每五年竞争一次终南城城主之位。而现在的城主,却为古家家主担当。   “张理事客气了。”   梁丘锋拱手还礼。   张德祥目光奕奕,问道:“老朽观少侠剑法精妙,有大家风范,不知是哪家弟子?”   “终南剑府外门弟子,梁丘锋。”   梁丘锋也不隐瞒,亮出身份令牌。   张德祥大喜过望:“原来是剑府弟子,怪不得剑术如此了得。呵呵,都是一家人,我张家少爷张江山正是剑府的内门弟子呢。”   说到自家少爷,不可掩饰地现出自豪的神态。   张江山,原来是张家的少爷。   梁丘锋恍然。   在终南剑府的新生代弟子当中,有三大天才人物,分别是罗刚、古承阳,以及张江山。   张德祥笑呵呵地问道:“梁少侠来这平岗山,莫非是为了执行剑府任务?”   “正是。”   “如此正好,哼,这平岗双煞胆大包天,真是罪该万死,不如你我联手,一起将漏网的石彪诛杀?”   张德祥本身已有劲道四段的修为,但上了年纪,气血衰弱,境界不进反跌,真正的实力只有劲道三段左右了。故而被石彪和王子猛联手攻杀,落了下风。不过现在有梁丘锋助阵,形势逆转,不再害怕落单的石彪。   今天他带队负责送一批药材回城,本仗着是张家的人,不惧贼寇劫掠。没想到这平岗山贼居然不卖面子,致使损失惨重,心中正憋着一团火呢。   梁丘锋微笑道:“正有此意。”   剑府任务,需要将两名魁首的首级带回山上验明正身,才算完成。现在杀了王子猛,还差石彪。就算张德祥不提议,他也会继续追杀。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张德祥吩咐幸存的手下,让他们先带着药材返回终南城,自己则和梁丘锋顺着石彪逃跑的路线追下去。   由于山林茂密,难以骑马奔驰,梁丘锋也只得步行。在身法方面,比起张德祥,他就显得落后太多了。   终南剑府以剑著称,性命攸关,一口剑而已。所以外府图书室二楼,十有八九都是剑法,记载身法的秘籍数量稀少。   那时候梁丘锋上楼挑选,选了功法,选了剑法,唯独身法没有合意的目标,就没有修炼。现在看来,身法也是重中之重呀。   这时候张德祥大概也察觉到梁丘锋的气息了,明显偏弱,最多劲道二段的修为。   真是奇怪,劲道二段怎么能当得上剑府的外门弟子?   还有,他居然能诛杀王子猛……   这个少年,有点古怪啊。 第三十七章:变故   武道世界,功法为基础,武技为手段;修炼一途,都是先打基础,再学手段。   这已是根深蒂固的常识道理。   基础好了,修为高深,学习武技手段则事半功倍;而如果修为不够,就好高骛远地学习各种武技,便属于典型的舍本逐末,最终结果往往不得其门而入,只会浪费时间。   张德祥自幼习武,耳濡目染,师傅灌输,都是这么说的。然而眼下见到梁丘锋,仿佛不是那么回事。   梁丘锋本身修为不咋地,可施展出的快剑却已有小成的境界,委实难以想象。好比说你本身只得一百斤的力气,如何能举得起两百斤的东西?   有点不合逻辑呀。   张德祥心里泛起嘀咕。   然而这些疑问,自不能轻易问出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如无必要,打探的话就形同刺探隐私,非常忌讳。   他怎么知道梁丘锋命运坎坷,直到十八岁才有机会习武?   并不是梁丘锋不愿意打好基础,而是时不我待。   至于学习剑法顺利得超乎想象,就连他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或者这就是天赋的表现吧。   天赋本身,很难解释得明白。有的人无师自通,随手能弹奏出美妙的曲子;有的人脑子如同机器,能轻而易举地计算出许多艰涩的学题……   诸如种种,皆为天赋。   ……   平岗山脉地形险峻,到处都是茂密的灌木丛。   此时距离石彪逃遁已相隔一刻钟时间,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下要想将人找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对方慌不择路,一路上留下许多痕迹,倒方便追踪。   追着追着,梁丘锋没来由感到不舒服,干脆停住脚步。   “梁少侠,怎么啦?”   张德祥好奇问道。   梁丘锋面色有点凝重,忽道:“平岗双煞一向奸诈狡猾,但现在看来,这石彪逃遁所留下的痕迹未免过多了些。”   闻言,张德祥哑然失笑:“梁少侠过滤了,这厮死了同伴,犹如丧家犬般,哪里还有心情掩盖痕迹,只想着能逃多远是多远了。”   这话颇有道理,可梁丘锋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我在剑府接任务时,上面说明平岗双煞打家劫舍,截杀过路商旅,却不敢招惹过什么强硬势力。而今天他们明知道你们是张家的人,竟也痛下杀手,有点反常。”   张德祥眉毛一皱:“此事我原本也觉得不解,说句不客气的话,石彪他们不过劲道三段的修为,得罪我张家无异寿星公吊颈,活得不耐烦了……哎,但现在一想却明白过来,他们都是豁出性命的亡命之徒,为了利益有什么事不敢干的?”   梁丘锋点点头:张家这一批药材价值万金,贼寇豁出去也不奇怪。正如石彪所说的:“怕这怕那,怎么当贼寇……”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张德祥道:“梁少侠,我们快点追吧,万一他跑得远了,断了痕迹,就不好办了。”   “好,我们走!”   梁丘锋不再犹豫,加快脚步,间或伸手从腰间的袋子内掏出一把灵米,放进嘴里嚼吃,可以补充元气。   吃灵米补充元气,当然比不上吃丹药快捷,效果更是天上地下。但是丹药岂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剑府每年发放的聚元丹为最低级的一窍丹药,市面上便售价一百斤灵米,等于一万银子,令人咋舌。   若非剑府有福利待遇,这么一颗东西就算梁丘锋把自己卖了,都吃不起。   吃不起丹药,唯有啃灵米。这也是低阶武者的主流做法,聊胜于无,元气能补充多少就多少。   约莫追出去五十多里,两人来到平岗山的山顶上。放眼一看,见到一片光秃秃的岩石,怪石起伏。   其中一块大石头上,石彪赫然站立,手持大斧,望着追来的梁丘锋两人吃吃冷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嘿嘿,就料到你们会自投罗网,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德祥喝道:“就凭你?”   “张理事,如果是我要留下你们,你不会有意见吧。”   突然一把阴沉沉的声音响起,随即另一块岩石后面转出一个人来,身材矮小,瘦巴巴如同一只猴子。然而其一双眼睛,精光熠熠,比鹰隼还要锐利几分。   看见这个人,梁丘锋心里一沉:周家的武者,当初就是此人追杀自己和夭夭……   “周耀,怎么是你?”   张德祥惊叫出声,很快醒悟:“我明白了,好贼子,原来周家在搞鬼,特意要来对付我张家。”   终南城三大家族,为了争夺城主之位,平时明争暗斗绝不少,各施手段,要削弱对手的实力。   难怪石彪他们敢劫杀张家药材,却是背后有周家撑腰指使。   梁丘锋之前的感觉,真得很准。无奈事到如今,准又能如何?张德祥可知道周耀乃是劲道五段的武者,实力高出他们一大截。   他一咬牙,大声道:“周耀,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耀晒然道:“你们都送上门了,还问我要怎样,真是好笑。”   “哼,别得意得太早,这位梁少侠乃是剑府的外门弟子,你敢动手,就不怕剑府怪罪吗?”   非不得已,张德祥只好亮出梁丘锋的身份。张家的名头行不通,终南剑府的招牌够分量了吧。   周耀的目光落在梁丘锋脸上,半饷之后,咯咯冷笑:“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你没死,很好,很好。”   梁丘锋面色不由一紧:真是冤家路窄啊,虽然自己晋身劲道二段,又学到剑法武技,可在对方面前,还是不够看……   张德祥脸色变了变,从周耀的话中得知,其与梁丘锋是旧识,还有旧怨似的,这可大大不妙。   果不其然,周耀悠然道:“如果这里是终南山,我自然不会动手。只可惜,这里是平岗山。至于什么剑府外门弟子,我一概不认识。如果有剑府弟子丧身此地,那也是被野兽咬死的。”   虽然不知为何梁丘锋摇身一变,变成了剑府弟子,但事到如今早没有回旋余地,最好的结果便是杀人灭口,然后回禀给少爷知晓。   要知道为了夭夭的事,少爷非常不高兴。那么,将梁丘锋的脑袋献上,少爷定然会开心。   杀机闪现,下一刻,周耀已飞身直扑梁丘锋。   上一次被梁丘锋跌落山崖,逃过一劫;这一次,无论如何,这小子都得死! 第三十八章:各个击破   周耀出手,那边的石彪也不怠慢,挥舞大斧,冲向张德祥。两人的策略非常明确,就是各个分化击破。而以周耀劲道五段的修为,虐杀梁丘锋不过小菜一碟。   张德祥乃老江湖,洞若观火,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暗暗叫苦。这时候骑虎难下,就算想逃,都来不及了。   他长吸口气,长刀横胸,叫道:“梁少侠,你一定要坚持住。过不多久,张家便会有援军来到。”   这话基本等于自欺欺人,就算张家真有高手来援,届时黄瓜菜都凉了。无奈形势比人强,张德祥怕梁丘锋太年轻,经验不足,会一照面就被周耀的气势冲垮,于是不得不虚张声势一下,打打士气。   “张理事,你来对付周耀,我去杀石彪!”   不料梁丘锋低低说道,一个错身,避开周耀,而直接迎上了石彪。   张德祥一个愕然,随即忿怒:好小子,敢情是要挑软柿子,要咱这一把老骨头去送死,当炮灰呀……   他愤愤不平,可眼下也无计可施了,只得咬着牙挥刀,迎战周耀。   石彪对上梁丘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好小子,你杀了我的兄弟,老子要活活生劈了你!”   大斧高高抡起,一招“力劈华山”,势大力沉砍落。   嗖!   梁丘锋手一抖,直接将一柄飞剑激发而出。   这柄飞剑,正是昔日硕果仅存的那一把。   “咦!”   寒芒闪眼,石彪大吃一惊。距离太近,幸亏他见机得快,生生使出一记铁板桥功夫,身子与地面平行,这才堪堪躲过致命的一击。   飞剑擦着鼻尖掠过,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哧!   梁丘锋早料到飞剑难以命中,长剑霍霍,快剑施展而出。   因为一开始躲避飞剑,失了身位,在狂风暴雨般的快剑攻击下,石彪不得不狼狈地节节后退。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先前为何王子猛会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梁丘锋的剑法实在太快,刚躲开一剑,想要反击,抢回主动权,可少年下一剑又到了面前,不得不再度奋力格挡。   如此,就陷入恶性循环之中,直至被杀死。   更让石彪骇然的是,梁丘锋的剑,随着不断施展,隐隐还在加速。   嗤!   不知抵御了第几剑后,石彪中路露出了一个破绽,转瞬即逝的时机,被梁丘锋捕捉得无所遁形。   “咯咯咯……”   石彪喉咙中剑,飚出一股鲜血,一命呜呼。   梁丘锋毫不停留,身子一转,下一刻已揉身加入张德祥与周耀的战团。   “什么?”   周耀的实力稳胜张德祥,可一时间也无法直接轰杀对方。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那边石彪却被梁丘锋解决了。   “这怎么可能?”   周耀吃惊不小。   张德祥则是欣喜无比,同时明白自己刚才错怪梁丘锋了。梁丘锋让他顶住周耀,却也是一个各个击破的方针。而在极短的时间内击杀实力较弱的石彪后,梁丘锋就能过来帮忙,形成以二对一的局面,从而扭转乾坤。   好敏捷的心思!   好果敢的判断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好快的剑。   实力始终都是决定性的因素,没有实力,一切都免谈。   如此看来,出身大派宗门的弟子果然非同小可。宗派内有完善的功法,有齐整的武技,还有名师指点,修炼武道的优势尽显无遗。面对江湖上的草莽武者,实在优胜许多,越级挑战都毫无压力。   “张理事,你我联手,杀掉周耀。”   刚一轮急攻诛杀石彪,梁丘锋的消耗不小,但眼下可不是能休息的时候。   闻言,周耀大怒,冷笑道:“想杀我?简直痴心妄想。好小子,不知你走了什么狗屎运,能成为剑府弟子,但今天,此地,你必死无疑。”   他劲道五段,隶属劲道阶段的中级层面,比起张德祥与梁丘锋二人,在修为境界上稳占上风,就算以一敌二,也毫无畏惧。   双掌一错,劲风呜呜,正是最为拿手的《破山掌》。该掌法名字霸道威武,其实不过黄阶低品。   周耀出身周家,立下功劳后被赐予修习破山掌。已经浸淫了十几年,修炼到了大成阶段,出掌之际,有劲风生成,威力不俗。   生死搏斗,张德祥也豁出去了,一口长刀舞得飞起。与梁丘锋一左一右,刀剑联手,全力攻杀。   他们两人,萍水相逢,所学武技风马牛不相及,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美妙的配合。但胜在齐心合力,敢拼命。所以在局势上,并不吃亏,与周耀斗得难分难解。   周耀并不心急,掌法挥舞,丝毫不乱,面露狞笑道:“张德祥,今天我必杀这小子,如果你现在撤身离开的话,我绝不追赶。”   却是要用言语瓦解张德祥的斗志,分化两人联手。如果张德祥贪生怕死,便会跳出战局,独自逃生。   梁丘锋不禁眸子一缩:人心隔肚皮,他真不敢保证张德祥会不会这么做。当下虽然双方势均力敌,可持久战的话,己方便会慢慢被压制住,最终不敌。   持久战,决定因素在于武道修为。境界越高,体内的真气就越充沛,就越善于后期发力。   周耀劲道五段,真气量自然远胜张德祥和梁丘锋。别忘了张德祥年迈,真气损耗的速度要快得多;而且他和梁丘锋不久前都刚激斗过,梁丘锋更是分别经过两场强度很高的战斗,真气损耗不小。   因此战斗的时间拖得越久,对于他们就越不利。   以张德祥的阅历,他不可能不清楚这点。万一其要明哲保身逃跑的话,剩下梁丘锋一人面对周耀,十死无生。   “哼,周耀,你太小瞧我了。我这把老骨头,宁愿战死,也不会做出那种背信弃义的无耻之事!梁少侠,杀!”   张德祥不为所动,一口长刀攻势更加凌厉。   梁丘锋放下心中的石头,笑道:“张理事,有你这句话,足矣。”   分化不成,周耀脸色阴沉:“不知好歹,那我就成全你!”   掌势徒然一变,变得凝重如山,每一掌出,三尺范围内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压力无比! 第三十九章:剑法大成   周耀掌势凝重,空气为之一滞。   张德祥与梁丘锋立刻大受影响,手中兵器好像突然间加重了似的,刀剑出招的速度减弱,阻滞丛生。   “梁少侠,要拼命了!”   张德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压箱子的真气全部提升运转。呼,一刀削出,直取周耀颈脖。   “滚!”   周耀吐气开声,右掌挥出,正拍在张德祥的刀面上。   “啪!”   这一掌势如奔雷,力道雄浑无比。   “不好……”   张德祥只觉得一股巨力循着刀柄涌入手心,差点把握不住。腾腾腾,巨力作用之下,人一连倒退了好几步,眼前一阵发暗。   好在他懂得些借力卸力的法门,借着倒退的时候卸掉了几分力气,这才没有吐血。   完了!   张德祥心中骇然,满是绝望。   “现在,轮到你小子了。”   周耀面露狰狞,双掌合拢,轰向梁丘锋。   然而其掌势未发,梁丘锋便脚足一点地,往后掠出。可惜他没有系统学过身法,后掠的速度快不起来。   “这趟完事,回去剑府后,一定要挑选一门好身法来修炼……”   心中暗暗拿定主意。   “想走,没那么容易!”   周耀爆喝如雷,抢身发掌——   嗤!   尖锐的破风声起,有寒芒激射。   关键时刻,梁丘锋的飞剑终于出手。   “桀桀,就等着你发飞剑呢。”   周耀怪笑连连,施展出极为高明的身法来,身子往右侧轻轻一飘,在间不容发之际,将飞剑避开。   他不同不知底细的石彪,对于梁丘锋的飞剑早有防备,一直在等着。   “是吗?”   飞剑落空,但梁丘锋并未沮丧,快剑施展,主动抢攻。   经过连番的实战淬炼,他开始明白《追风十九剑》最重要的窍门,在于一个“追”字。   所谓“追”,核心又在于一口气。   追风十九剑,一口气连贯能用出多少剑,同时代表着该剑术的造诣达到了什么程度。   面对顾回川的时候,梁丘锋使出了十二剑;而对上王子猛,使出了十五剑。数目的递增,意味着剑法的进步。   那么,对付周耀,能用出多少剑?   嗤!   第一招“劲风吹面”、第二招“风起山林”、第三招“风扬飞尘”……   精神贯注,剑光如虹。   梁丘锋快剑一出,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便进入一种空灵般的境界,除了将身前敌人诛杀的念头外,再无任何杂念。   不是敌死,便是己亡。   身后是深渊,没有退路。   “快,我要更快……”   变化总是在不经意间诞生,等周耀感觉到不对路的时候,梁丘锋已使到了第十剑。   剑招间的威力递增让周耀觉得非常不安,下意识地感到必须要出手打断对方的剑招了。   然而梁丘锋已获得了足够的施展空间,剑势已成,哪里能轻易被打断?而且另一侧还有一个张德祥虎视眈眈,稍有破绽便会出刀。   微妙的形势之下,周耀显得极为被动,一心想先脱离战团都苦寻不到机会,只得苦苦应付梁丘锋的快剑:   第十三招“剑影随风”……   第十六招“剑光见风”……   第十八招“剑与风飞”……   咔嚓!   一颗大好人头冲天而起,鲜血泉水一般喷涌,周耀竟被梁丘锋最后那凌厉凶猛的一剑直接削断了头颅。   他死的时候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几个月前,梁丘锋不是一合之敌,完全靠运气才大难不死;但几个月后,自己却被对方快剑诛杀。   一口气将十八剑施展而出,梁丘锋仿佛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噼啪一下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面色苍白如纸,一粒粒汗不断流淌着。让人不由得担心,其会不会在下一刻便倒地死去。   目睹全过程的张德祥目瞪口呆:梁丘锋竟然使出了大成的黄阶中品剑法,他真得只是个劲道二段的低阶武者吗?   瞧往梁丘锋的眼神,震撼之色不可掩饰。   任何品阶的功法武技,都分成入门、小成、大成、圆满四大阶段。大成的功法武技威力倍增,杀伤非常厉害。可以这么说,一门大成的黄阶中品武技,甚至能媲美黄阶上品的入门。   然而秘籍修炼到大成,谈何容易?不但修为要跟得上,还得浸淫许多日子才行。   梁丘锋只有劲道二段,却使出了大成的剑法,莫非这就是传说中万里挑一的绝世天才?   张德祥“咕”的一声吞了口口水,连忙走过来,问道:“梁少侠,你没事吧?”   梁丘锋喘着粗气,好一会才面露苦笑地道:“死不了。”终于有了些力气,一把抓过灵米,胡乱往嘴里塞,嚼得吱吱声响。   灵米入肚,丝丝清凉的气息在经脉中流淌,提供能量。本来接近干涸的丹田犹如得到甘露滋润,开始恢复生机。   武道修炼,首重丹田,品阶分级,也是按丹田的状况来划分的。成为武者,丹田凝化出真气,它便像一口源泉一样。当真气耗尽,随着时间休养,又能重新产出真气。   一如源泉原理,当积累的水没了之后,又会涌出新水来替代。   丹田越好,凝化的真气量就越多;与此同时,恢复的速度也就越快。   梁丘锋当前不过劲道二段,丹田功能自然不会多厉害,虽然他小周天的运行比别人多一圈,但脱力之后,想短时间恢复元气根本不可能。   张德祥干咳一声,道:“梁少侠的剑术实在无以伦比……莫嫌我多嘴,你应该是最近才成为剑府弟子,开始练武的吧。”   梁丘锋点点头。   张德祥喟然一叹:“可惜了。”   他可惜的是梁丘锋的天赋被发现得太晚,如果早几年就被培养,前途将不可限量,而现在嘛,却比较难了。   梁丘锋却不这么认为,俗话有说:“笨鸟先飞”,只要努力拼搏,未尝不能超越起跑早的人。   起跑线虽然重要,但绝非唯一标准。   约莫调息了一盏茶时间,手脚渐渐有力气,就起身来缴获战利品,并割下石彪的首级。   石彪身上有两万多两银票,而周耀身上只得些碎银子,以及一瓶金疮药。   也是,有谁没事携带那么多财富在身呀。   梁丘锋分了一万银子给张德祥,他本来不要,再三推辞才收下了。   “梁少侠,这周耀明知道你是剑府弟子,还要下手加害,此事应当报给长老知道才行。”   “嗯,我会的。”   张德祥忽又道:“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一下,就是周家的少爷周文博将在今年中秋拜入剑府,成为内门弟子。”   “什么?”   梁丘锋霍然动容。 第四十章:交任务   马匹缓缓在官道上走着,梁丘锋骑在马上,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当中:今年中秋,周家少爷周文博将会拜入剑府担当内门弟子,如今距离中秋的日子已不远了,可得好好筹备一下才行……   因为老执事的死,因为之前的追杀,双方早势不两立,迟早都要做个了断。   “那么,就让他来吧!”   想当初自己一穷二白,带着夭夭都不怕;如今已是外门弟子,掌握功法武技,又有什么可怕的?   转眼间,梁丘锋将心中的忧虑尽数抛开:没说的,只要把修为提高上去,所有的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是夜,宿于途经的小镇客栈内。夜间调息运转小周天,豁然贯通,修为突破,达到了劲道三段。   这个突破,水到渠成。   一方面由于功法《紫阳功》的提高;另一方面源于激战后的感悟。   其实武道修炼,在劲道阶段,尤其前阶段的升级并不算困难,在有好功法、有灵米补充、又有足够的修炼时间保证之下,资质不差的人在半年内都能连升三级,不足为奇。   劲道三段,终于满足外门弟子的入门硬性条件了。   梁丘锋沉浸在欣喜的情绪之中,小周天一圈圈地运转着,最后总共能运转三十次,比一般劲道三段的武者多运转三次。   多运转三次,丹田所能凝化的真气便多了三缕。   他恨不得能早日晋身气道阶段,进行内视,瞧一瞧自己的丹田究竟有何神奇之处,与众不同。   好吧,饭得一口口吃,修炼一途越到后面越是艰涩,不知多少人被卡壳在劲道九段的关卡上,冲了一辈子都冲不进气道阶段,最后郁闷而终。   冲气道,可不仅仅冲进去就行了,还得讲究时间,年过五旬再进去,为时晚矣。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早起来,吃过早点,继续启程。   休息了一晚,梁丘锋精神焕发,快马加鞭,中午时分就回到终南山山麓下。   马匹却无法骑上山的,于是先到终南镇找马厩寄养。在街道上碰到夭夭的姑丈,其身边还有一位肥胖如猪的婆娘,想必就是夭夭的姑妈。   两人见到梁丘锋,顿时如老鼠见了猫,慌张躲进店铺内。   梁丘锋无暇理会,大踏步上山,来到交割任务处。   负责登记的老头子对于梁丘锋印象深刻,见到他肩膀负伤,嘴一撇,道:“是不是任务不顺,要回来取消掉?”   剑府弟子领取任务,如果实在完成不了,也是可以取消重选的。但这个取消,需要交纳一笔手续费。   梁丘锋直接奉上两颗贼首的首级。   验明正身后,老头子很是惊诧:“好家伙,竟然把任务完成了。”   梁丘锋淡然一笑:“运气而已。”   做这些剑府任务,基本属于义务性质,以完成额度为主,自然不会有什么奖励之类。不过任务过程中所获取的钱财战利品,则归个人所有。   诛杀平岗山双煞,梁丘锋收获不错,除开分给张德祥的一万两银票,还有两万多银票。至于对方所用的武器却只是凡铁所铸,价值不大,因此懒得捡拾。   另外,更重要的是经过了血的洗礼,实战经验裨益不浅。   老头子双眼一眯,发现梁丘锋的修为有了突破,更是心中一震,道:“梁师弟,这里正好有一个指定任务,你领回去做吧。”   剑府任务,有指定的,也有自主选择的。总体而言,两者所占数量会分成一定的比例。   每个弟子每年都要完成一部分的指定任务,这是死规定,不可更改。   “好的,请问是什么任务?”   梁丘锋问道。   “呵呵,轻松得很,就是到北岭巡逻七天。”   终南山山体庞大,按方位细分成许多区域,北岭位于北面。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守卫任务。   梁丘锋道:“好的。”   问清楚新任务的程序后,他返回外府院落之中。   “吱吱!”   人还没有推门,一团敏捷的身影已扑入怀里,用毛茸茸的小脑袋使劲蹭着梁丘锋的胸口,正是袖珍猴子小样。几天不见,居然学会了撒娇。   很快,满脸欢喜的夭夭也迎出来了。   “小哥哥,你受伤了?”   夭夭第一时间注意到梁丘锋肩膀上的包扎布条。   梁丘锋淡然道:“没事了。”   武者一生,激斗负伤稀松平常,夭夭咬了咬牙,并未多说什么。   吃午饭的时候,梁丘锋把自己的经历简短地叙说了一次,关于周文博将要上山当内门弟子的事,最后也说了。   “嗯,我知道了。”   夭夭的反应远比想象中平静,但她的内心,绝非如此。这个可以从其刚吃饱饭,立刻就出到院子里勤奋练功感受得到。   她一定很想马上提高修为,拥有对付周文博的实力,报仇雪恨。   无奈,夭夭的修炼天赋并不突出……   梁丘锋默然一叹,心里暗暗发誓:有机会的话,自己一定要替老执事,替夭夭讨还公道!   第二天早上,他提前来到演剑场,倾听练剑钟的声音;而后等练完剑,便找到张江山,将张德祥所书写的一封信转交给他。   张江山今年刚十九,已是劲道七段的修为,在剑府的新生代弟子行列中属于拔尖。他相貌平平,身材胖乎乎的有些矮墩,憨态可掬,性子平和近人,看完书信后笑眯眯道:“多谢梁师弟的援手。”   梁丘锋虽然没有看过这封信,但大致也知道写什么:“张师兄客气了。”   说了些闲话后,两人告别。   张江山目送梁丘锋离开,嘴里喃喃道:“周家撕破了脸皮,想必如今终南城中的争斗已趋向白热化了吧。”   屈指一算,距离下一届城主竞争只剩余一年多一点的时间,端是暗流汹涌。   对了,今年中秋那周文博应该也会来剑府报到……   终南城三大家族,每一代都会有杰出子弟拜入终南剑府学剑;而对于终南城的控制,剑府固然不直接插手,可每年三大家族都会缴纳不菲的物资到山上来。   “张叔信中说这梁师弟表现得异常骁勇,黄阶中品的快剑大成,就连周耀都被他杀了,真是不错呀,怪不得能蒙受萧长老青睐。”   张江山不由想起前几天顾回川与梁丘锋的切磋,比较之下,顾回川就像是个刚学会拿剑的孩童。   “只可惜,梁师弟的天赋被发掘得太晚了点。”   经过张德祥的书信介绍,张江山对于梁丘锋印象大好,此时不禁为他惋惜起来。 第四十一章:差点掉进田里的弟子   “《七星步》,黄阶下品,就选这门身法了。”   在外府图书室二楼,梁丘锋做出了决定。   终南剑府为剑修宗门,身法秘籍存量不多,每一本秘籍所载,俱与剑法有着密切的相互作用。   好比这门《七星步》,极其讲究步伐位置,进或退,左或右,脚步落实到点上,能够创造出有利的出剑角度。尤其适合快剑,如果剑法与步伐可以保持高度一致的话,杀伤倍增。   故而选择身法,还得配合本身的剑法。   “梁师弟,加油,争取三年内晋身内门弟子。”   登记的时候,看守弟子微笑鼓励。   “谢谢师兄。”   领取了身法秘籍,先拿回院落仔细端详。第二天,早上听完钟声,练完剑后,梁丘锋开始执行第二个剑府任务:到北岭巡逻七天。   北岭属于大片山岗坡地,全部被开垦成为灵田。当前季节,灵稻抽穗,看上去,满山的淡黄色,非常养眼。   等到深秋,灵稻成熟,便可进行收割。   在武道世界,灵米属于核心的资源,不可或缺,十分重要。其产量的多少,直接衡量出宗门实力的穷富强弱。   因为整个荒洲洲域灵气破碎的缘故,终南剑府的灵田数目比之以前大大缩水,外围的不少灵田都荒废掉了。   与卸任的弟子交割后,梁丘锋正式上岗。   局势平定,看守剑府产业的任务异常轻松,种田的事情无须理会,只是每天准时巡逻,防止有外力侵损灵稻即可。   北岭隶属终南山主体区域,等闲时候哪里会有什么事端发生?   这一趟执行任务,梁丘锋带上了小样。   为了避免惹祸,小家伙在外府的时候被禁足在院落中,可是憋得要抓狂,终于有机会出来了,欢喜得不知翻了多少跟斗,敏捷地溜达下地,在灵田中奔跑跳跃。   它个体袖珍,往灵稻里一钻,立刻不见踪影。簌簌而动,看上去倒像个田鼠似的。   “小样,悠着点!”   梁丘锋叫唤道。   关于小样的出身种类,他在阅读各类图书的时候曾经专门去查找过,但并没有找到相符的资料。倒是有一种叫“拳猴”的猴类,体型袖珍相近,只是其皮毛全身淡灰,额头处也没有黄色的毛簇。   另外,小样还拥有一条长长的尾巴,这也是拳猴所不具备的特征。   查询不到,梁丘锋只得作罢,反正天大地大,万物丛生,不知有多少种类,不认识毫不奇怪。   小样机灵伶俐,在灵田里玩耍,梁丘锋并不担心,趁着空闲,灵机一动,干脆在窄小蜿蜒的田埂上修炼起《七星步》来。   施展伊始,对于重心把握不是很准,看上去扭扭歪歪的,状甚古怪。   有正在灵田里耕作的灵农夫瞧见,忍俊不禁。   “啪!”   梁丘锋一脚踏空,差点摔倒进田里去。   灵农夫们顿时大眼看小眼,无语得很:这个剑府弟子很差劲呀,修炼身法居然马失前蹄,要摔倒进田里,这样的人也能被收入门?   然而被鄙视的少年不以为意,调正身形,继续走动起来。   日子如水般缓缓流过,第三天,灵农夫们就很惊奇地看见梁丘锋脚步轻灵,在弯曲的田埂上进退自如了。   速度那叫一个快,眨一眨眼,人便绕到了对面;身形更是稳稳当当,举手投足,很是潇洒。   厉害!   灵农夫虽然属于种植行业,但他们当中不乏低阶武者修为,自然看出梁丘锋的进步堪称神速。   不过把《七星步》走得顺畅平稳,仅算入门;能够和己身所学的剑法糅合起来,方为小成;至于大成,就得通过实战检验,在搏斗中还能保持高水准发挥的话,才算真正的大成。   这边梁丘锋在修炼,那边小样也不玩耍了,眼睛咕噜噜转,貌似动了什么心思,跟在屁股后面,古灵精怪地蹦跶而起,跳到他身上。   别看小猴身微体轻,突然落在身上,加上冲劲,还是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梁丘锋在修炼身法呢,身体正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状态中,外部发生的任何状况,都有可能打破这种平衡。   小样突如其来地跳上身,简直比脚底突然踩了一块圆溜溜的石子还要干扰大。   “呼!”   分心之下,梁丘锋失去重心,脚法立刻乱了。他皱着眉,挥手道:“小样,自己到一边玩去。”   “吱吱!”   小样却人立而起,甩着两根细细的前肢,叫唤不停。看它模样,仿佛在和梁丘锋理论似的。   梁丘锋感到好气又好笑,自己那么大的人了,自然不好和一只小猴子计较。稍作调整,继续修炼身法。然而小样各种骚扰不断,纠缠不休。   “我说小样,你究竟要搞哪样?”   梁丘锋头疼地问道。   一直以来,这小猴固然天性顽皮,可知晓道理,不会无事生非,在大问题上绝不会捣乱。   “吱吱吱!”   小样前肢叉腰,昂着头,有板有眼地叫着。   梁丘锋几乎要泪奔:小样,你还是说人话吧……   他不是笨人,察觉到小家伙今天表现有点奇怪反常,干脆找个树底坐下来,静静想一会,脑海灵光一闪,忽而站起,道:“小样,你是不是故意这样,增加难度,藉此提高我修炼身法的调整适应能力?”   “吱!”   小样重重点头,翻个大大的白眼出来,好像在说:“你笨死了,现在才想到。”   “敢嘲讽我!”   梁丘锋伸手就一记栗暴。   得到小样的确认,他长长吐一口气,思维一下子打开:对呀,小样看起来像是在捣乱,实际上却在帮忙,有它的存在,自己便能准确得知身法施展时哪一块薄弱,哪里存在问题,需要改善。   如果连一只小猴子的干扰都无法承受得住,以后怎么与人争斗?   在战斗的情况下,肯定要困难无数倍,发挥水平的限制更加苛刻复杂。   这就是武道世界一向强调战力的主因。   实力,绝不简单等同于战力。   “好,小样,尽管放马过来吧!”   梁丘锋爽快一笑,再度施展出《七星步》来。 第四十二章:最后一晚出事了   不简单,真不简单。   当从修炼的立场来面对小样的“捣乱”后,梁丘锋很快就发现端倪——小家伙蹦跶上身,绝非胡蹦乱跳,而是相当有针对性的。   一时后颈,一时膝盖,就连腋下都跳到了。堪称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在它孜孜不倦的干扰下,梁丘锋修炼《七星步》的难度大幅度增加。   “呼呼,累死我了。”   半个时辰后,少年躺在草坡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吱吱!”   小样翻着白眼,似乎在鄙视梁丘锋这么快就不行了。   好家伙,灵智端是高得让人吃惊呀。   梁丘锋搔搔头:普通的兽类会这么厉害?可如果是妖兽的话,又怎么孱弱成这样子?   真想不明白。   “吱!”   小样居然模仿人的动作,伸出爪子冲梁丘锋勾手指,绝对的挑衅,脸上的神情模样非常欠揍。   “来就来,谁怕谁!”   梁丘锋被激发了斗志,奋身而起,继续投入到修炼当中。   灵田里忙活的灵农夫不曾见过这般的修炼方式,眼神儿都有点看呆了。   这一天,在小猴的百般骚扰下,梁丘锋施展出来的七星步破绽百出,完全不像样子。   然而三天后,他健步如飞,任凭小样上跳下窜,身形始终保持平衡。虽然还比不上无外力影响时的状态,但已经进步良多。   接下来,梁丘锋开始着手琢磨如何让《七星步》完美糅合到《追风十九剑》中去了。   糅合,需要对身法以及剑法有着深刻的理解,再在此基础上找到两者的最佳切合点。除了平时的模拟外,还得通过大量实战来证明……   武道修炼,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算起时日,七天的巡逻期限就要满了,过得真快。   傍晚,梁丘锋没有埋头修炼,而是与灵农夫们聊起天来。   曾几何时,他很想学一门种植手艺,端个铁饭碗。不过种植也不简单,研究得深了,大有学问。否则那高级的种植师就不会奇货可居,身价高昂了。   种植师,可是与炼器师炼丹师并列的高级人才,在炎黄大陆很有身份地位。   武道世界,波澜壮阔,不仅仅只有武道,与武道密切关联的产业也是发展得红红火火。   就说种植,在各大宗门中都成立有专门的部门负责,如果有哪个天才种植师发明了能大幅增产的超级灵稻,那绝对是轰动大陆的创新之举,可留名丹青。   灵米种植生产的历史至今不过三千年,三千年来,灵米鼻祖袁隆志就被人们尊称为“米圣”,与武圣金良庸并肩。   当然,在剑府北岭种灵田的灵农夫们品阶比较低,只能从事基本的种植活儿。   梁丘锋兴趣广泛,问东问西,端是让他们大感新鲜好奇。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了。   梁丘锋年近二十,不过区区劲道三段修为,在武道上的前程并不光明。他关心种植的事,很可能是为了预备后路。   普通的宗门弟子,修炼资质一般的话,总会多学技艺才能的。剑府之中,一些外门弟子甚至直接承包灵田来耕种,藉此赚钱。   武道之路,堪称残酷,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打打杀杀。又或者,很多人都有自知之明,既然修炼无望,不如当个富家翁,安安稳稳过日子更好。   夜幕开始降临。   聊完之后,各自返回木屋之中。   梁丘锋开始今天的调息功课——对于种植方面的询问,更多的在于兴趣。眼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分心去做的。   真气在经脉里有条不紊地流转,最后汇聚于丹田。梁丘锋甚至能感到丹田处微微鼓起,散发出温煦的热量。   调息完毕,进食了一把灵米,睡觉。   “吱吱吱!”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耳边突然传来小样焦急的呼唤声。   梁丘锋十分警觉,立刻醒来。   “怎么啦?”   “吱吱!”   借着淡淡的月光,可以看见小样在不停比划着。   通过这些天的共处,对于小猴子,梁丘锋颇有了解,不少肢体言语一看就明白:   小样是要自己跟着它出去。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晚是梁丘锋负责守护的最后一晚,他可不希望出意外。马上起身,跟着小样走出屋子外面,一直来到灵田边上。   这是……   梁丘锋吃了一惊,他看到灵田之中,有一大片全部倒了下去,那些已经抽穗的稻苗仿佛被腰斩了似的,七零八散地掉在田里。   一个箭步上前,捡拾起断折的稻苗来看,就见到断口有齿痕,像是被什么兽类咬断了。   出事了,在最后一个晚上出事了。   梁丘锋眉头紧锁,放目看上去,这被损坏的灵稻起码有三分。   可恶。   这个时候,差不多天亮。梁丘锋便去找灵农夫们商议,他们经验丰富,跑来地头一看,很快有答案:   “是一阶妖兽噬稻蛤干的。”   “讨厌的家伙,它是怎么跑进来的?”   “可不是,我们差不多三年都没遇到过了吧。”   梁丘锋听明白了,作祟者为一种名叫“噬稻蛤”的一阶妖兽,其身体如火柴盒大小,善于隐匿,性喜噬咬灵稻的茎秆,然后吸取里面的精髓养分。   此兽堪称灵稻天敌,与黑蝗虫的危害性有得一比。   议论之下,一道道同情的目光落在梁丘锋身上。   噬稻蛤为妖兽,它跳出来为祸灵稻,计较责任的话,巡逻守护的梁丘锋难逃其责。   倒霉的家伙,别的弟子看守期间风平浪静,蚊子都不多一只;梁丘锋倒好,负责的最后一个晚上却遇到了噬稻蛤。   不用多久,此事便禀告上去,然后有负责人来到北岭处理。他先是安抚了灵农夫一番,再找梁丘锋谈话:   “梁师弟,根据责任认定,你需要承担六成的赔偿损失,缴纳灵米一百斤……”   “这个,我没有那么多灵米……”   少年弱弱地道。   “呵呵,这个赔偿一年为限,不用太急。”   “那个,请问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有,巡逻守护北岭三十天。呃,这个属于额外性质,不会计入剑府弟子任务当中。”   “我选择继续守护。”   “决定了?”   “决定了。”   梁丘锋重重点头。   “咳,事先说明,既然你愿意留下来,那么那作祟的噬稻蛤也需要你来对付处理,如果灵稻再有损害的话……这个,梁师弟你懂的。” 第四十三章:惊走   选择留下来,梁丘锋自有打算。一来嘛,一百斤灵米的赔付好吓人;二来他目前需要一个持续的时间来进行身法与剑法的糅合修习;还有第三点,就是不甘心吃个哑巴亏,就此灰溜溜离开。   噬稻蛤,一阶妖兽吗?   不信拿不下你!   梁丘锋暗下决心。   所谓“知己知彼”,首先虚心请教灵农夫,了解清楚噬稻蛤的特性。   “不是吧,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了解之后,梁丘锋很无语:这算哪门子的妖兽。   在他印象里,但凡妖兽,身体材料都能卖钱的。   “呵呵,噬稻蛤原本就算不上真正的妖兽,只是它对于灵稻特殊的危害性,这才被归纳进妖兽行列里来。和黑蝗虫一样,但黑蝗虫为群性,噬稻蛤则往往单独行事。”   灵农夫大叔解释道。   好吧,不管此兽如何,终归要逮杀。   梁丘锋问清楚后,立刻采取行动,主动出击,依循痕迹搜寻噬稻蛤的行踪,以及巢穴。   噬稻蛤在地面上蹦跶,就会留下足迹,只不过很淡,显得模糊,并不那么好追踪。   “吱吱!”   这时候,小样的表现再度让梁丘锋吃惊,其鼻子嗅觉居然能捕捉到噬稻蛤遗留的细微气息。   这是猴子,还是狼犬?   梁丘锋摸摸鼻子,下意识想到自己解救并收留小样,也许捡到宝了。   告知灵农夫一声之后,梁丘锋带着小样一路跟下去。   没想到,越跟越远,竟渐渐到了山外。   终南山主体之外,被诸多峰峦围绕着,沟壑山谷密布。这些地方相距终南山有一段距离,天地元气稀薄,没有开发的价值,一如荒洲其他野外山脉,放任荒芜。   出了终南山,放目之处都是莽莽山林。   梁丘锋心里嘀咕:“怎么会这么远?”   然而小样的意思很坚决。   梁丘锋并非信不过它,而是隐隐觉得此事有蹊跷:“小样,可能会发生意外,小心点。”   小家伙警惕性也不低,飞快点头。   放轻脚步,施展身法,潜行。   约莫又走了十多里路,忽而前方传出人声——   “刘师兄,昨晚噬稻蛤一击成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随即有低沉的声音回答:“等。”言语非常简短。   “等?”   那人很快明白过来:“师兄的意思是等一个契机,可然后呢?”   “到时你就知道了。”   那刘师兄明显不愿意多说。   梁丘锋静静地趴在灌木丛中,内心泛起一阵惊涛骇浪:虽然对方的对话有点模棱两可,然而大胆设想,却能得出惊人的事实:   噬稻蛤的出现很可能是人为的!   什么人要这么做?   他只感到口干舌燥。   嗡嗡!   一只足有拇指般大小的黑色蜂类出现在灌木丛的上方,一对复眼死死地盯着下方的梁丘锋,徘徊不去。   有古怪……   梁丘锋心生警兆,本来站在肩膀上的小样骤然跃起,张口竟将此峰吞进了肚子里。   小样的动作很轻,吃掉蜂类后舔舔舌头,貌似回味无穷。   “咦,我与一只探路蜂失去了联系。”   丛林中,那刘师兄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梁丘锋立刻蹑手蹑脚,悄然退走。   为了避免弄出大动静来,他退却的速度放得很慢,走出半里地时,赫然被人追上发现。   两个人,一个瘦子,一个却是大胖子,他们身上气息凌厉,目露凶光地盯着梁丘锋,简直如同虎豹盯住了绵羊。   几乎不假思索,梁丘锋大声叫起来:“张江山师兄,罗刚师兄……”一连叫出好几个拔尖的剑府弟子名字:   “你们快来,我找到人了!”   “什么,莫非暴露了?”   瘦子与胖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沉声道:“走!”   不理会还在大嚷大叫的梁丘锋,迅速转身,朝着山林深处掠去。   “哈哈,果然上当了。”   梁丘锋一吐舌头,转身走得比瘦子胖子还要快得多,眨眼不见人影。   却说瘦胖两人掠出三里多地的时候霍然止步,瘦子说:“刘师兄,你说那家伙会不会是在虚张声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胖子的回答非常沉着。   瘦子不甘心地说:“可他气息很弱,估计也就劲道三段四段这样,完全构不成威胁。”   “左师弟,我们来终南山不是为了击杀终南剑府的弟子,别忘了宗门的重任。小不忍则乱大谋,出了岔子你担当得起吗?”   胖子情绪不愉快,语气便重起来。   瘦子忙道:“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被那厮逃走了,无论如何都会禀告剑府,只怕他们会马上行动,来抓我们。”   胖子一字字道:“所以不能等了,策略改变,即刻执行任务。”   “好嘞!”   任务完毕,就能回宗门复命了,瘦子很高兴。   梁丘锋施展七星步,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剑府,径直来到剑府事务所:   “我有重要情报禀告!”   剑府事务所隶属剑府卫队负责,每天都有卫队成员坐镇,受理各类安全事务。其中包括弟子间的纠纷争斗、外敌入侵的情报等等。   不过一般时候,剑府事务所都是比较清闲的。   今天值班的卫队弟子名叫“杨天明”,因为悠闲的缘故,干脆抓紧时间调息运气。   闻言,继续闭目运转周天,嘴里淡然道:“等一等。”   梁丘锋正色凛然道:“师兄,事关重大,如果只为了等你一等,而出了事故,你担当不起。”   “你说什么!”   杨天明很不高兴梁丘锋的这种说话态度,双目一睁,精光如电般刺过来,给予人精神上极大的压迫感。   气道高手,剑府卫队的弟子可都是晋身气道的武者高手,随便一招便能将梁丘锋秒杀。   梁丘锋毫不胆怯,据理力争:“师兄,我说的是事实。你身为卫队值班者,处理事务时岂能为了自己方便,而让人等一等?此为大忌。”   “好好!”   杨天明不怒反笑:“那我就洗耳恭听,听你有什么重要情报禀告。”   他虽然在笑,但对梁丘锋的不满傻子都听得出来。 第四十四章:黑蝗虫入侵   梁丘锋听出了对方的不满,但并不后悔,如果杨天明公私不分,那么这样的师兄根本就不值得尊重。当下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所见所听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杨天明越听面色越是凝重,问:“那瘦胖二人还有什么相貌特征?”   梁丘锋仔细回忆,补充了些描写。   杨天明身为剑府卫队成员,修为高深,见多识广,登时就有几分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只不过现在不适合说出来,告诉梁丘锋,就道:“梁师弟,你这个情报确实很重要,我会立刻禀告给长老知晓的。你先回去吧,等事情落实,少不得你一份奖励。”   “那好,麻烦师兄了。”   梁丘锋大踏步走出去,至于剑府卫队会做何种行动处理,远非他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所能干涉得进去的。   他走后,杨天明眉头紧锁地快步奔赴入内府,找长老禀告情报:   “胖子,姓刘,难道是天都门的‘刘一手’,他侵入剑府范围,究竟想干嘛?可恶的家伙,该杀!”   梁丘锋返回北岭,屁股还没有坐热,猛地听到外面阵阵喧哗惊呼声:   “黑蝗虫!”   “天啊,怎么这么多黑蝗虫!”   “快,快敲响铜锣……”   当当当!   梁丘锋暗叫不好,疾步出去,就见到西面的天际黑乎乎一大片飞虫,裹挟着令人烦躁的嗡嗡声,犹如乌云盖顶般冲来。   不仅仅是奔着北岭而来,还有东山、西谷、南郭……目标皆是终南剑府的灵田基地。   黑蝗虫的数量,成千上万,犹若受到驱使般,一旦落到灵田,纷纷附身于灵稻之上,张开大嘴噬咬淡黄色的稻穗。   这些灵稻天敌,噬咬的速度无以伦比,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大片大片灵稻便被吃光。   “杀,快杀!”   “呜呜呜,我的灵稻呀!”   “我们杀不及啊,剑府卫队,卫队救命!”   灵农夫们手忙脚乱,各操工具去扑杀黑蝗虫,可根本无法阻止大势已去。黑蝗虫不但破坏力惊人,而且它们躯壳很是坚硬,等闲兵器都砍不动。   这一幕,梁丘锋从不曾见过,一时间不禁愣住:风卷残云般的黑蝗虫、毁于一旦的灵稻、奔走呼号的灵农夫们……   诸多情景好像刀子般,铭刻在心头之上,再也无法忘记。   随即,一种名叫“愤慨”的情绪像喷涌的泉水,弥漫开来!   “杀!”   长剑出鞘,冲了上去。   “吱吱吱!”   小样跑得居然比他还快,早跃身进入到黑蝗虫的群里,嘴巴一张,就将两三只黑蝗虫咬住,嚼吃得“咯吱咯吱”作响。   躯壳坚固的黑蝗虫,完全成为了可口的美餐。   梁丘锋看见,表示看呆了。   嗖嗖嗖!   半刻钟时间,一道道强横的气息出现,身穿黑色剑装的卫队高手终于出手了。   剑气纵横,每一次的出手,都有大片黑蝗虫被绞杀成渣。   好厉害的剑气!   相比之下,这边梁丘锋恶狠狠地挥着长剑,一剑、两剑……好歹把那只该死的黑蝗虫给砍死了。   差距宛如天堑。   但是,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像师兄们一样,剑锋毕露的。   一定会!   整整半个时辰,争分夺秒般的灭杀黑蝗虫战役才宣告落幕,地面之上,积了厚厚一层支离破碎的虫尸。   数以万计的黑蝗虫是被迅速歼灭了,可剑府方面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灵田总面积的十分之九都被蚕食精光。   今年的灵稻收成,差不多能用“颗粒无收”来形容。   更为严重的影响是,根据灵农夫说,黑蝗虫在蚕食灵稻的时候,同时会拼命产卵。一只母蝗虫,一次性能产出近乎千粒的卵。   不可计数的卵到处都是,其中大部分都与灵田里的泥混杂在一起,极难分辨清理出来。   这些卵,就像定时炸弹般存在。它们会无时不刻地吸取灵田里的元气,削弱灵田产能。而当明年开春孵化,小蝗虫更会以灵稻幼苗为食。   一言以蔽之,不将所有的卵清理掉,明年灵田根本不能种植任何产物。   事发突然,损失惨重,所有人头上都被愁云惨雾笼罩着,沉甸甸的,非常难受。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灵农夫,不少人已泪眼婆娑,近乎崩溃了。   一年的收成呀,在抽穗的关键时刻遭受灭顶之灾,以后该何去何从?   迷茫、懊恼、失魂落魄……   梁丘锋谓然一叹:此事十有八九和那胖瘦两人脱离不了关系,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来对付剑府?   来自敌对宗门?   天都门?   近年来,天都门对于终南剑府虎视眈眈,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梁丘锋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自己加入剑府的时间虽然短暂,但不知不觉早萌生了休戚有关的认可。如果剑府出事,作为弟子也绝对不好过。从根本的立场上讲,彼此的利益是一致的。   发生了这等大事,剑府卫队、长老他们肯定会出手吧。相信不用多久,表面平静的日子将就此打破,危机四伏。   梁丘锋少年坎坷,看待事情变故总是习惯从方方面面入手,想得比较深入透彻。   唯有如此,才能做好充分的准备。   “吱!”   小样回来了,瞧它的肚子,圆鼓鼓的非常突兀,走路的时候都有点摇摆,哪里还有丝毫平时的敏捷轻盈。   好家伙,到底吃了多少黑蝗虫?   “我说小样,你这可真是吃饱了撑着,小心别把肚皮给撑爆了。”   梁丘锋不禁打趣道。   “吱!”   小样摇头晃脑,用爪子轻轻拍了拍肚皮,意思像在说:“咱就喜欢吃!”   梁丘锋捧起它,心中的念头不可抑止:这小家伙,端是不简单,究竟是什么异兽种类?   恍惚间,那杨天明走了过来,叫道:“梁师弟,府主有命,请你到议事大殿去,有事相询。”   议事大殿,可是剑府权力的核心地方,能够进去,都是非同一般的荣光。   梁丘锋自然知道府主的用意,并不紧张,回答道:“遵命。”带好小样,跟着杨天明,前往内府。 第四十五章:天都门的阴影   内府,议事大殿,殿中济济一堂,剑府的重要人物全部到齐。府主张行空、外务长老萧寄海、内事长老王重山、刑罚长老伍孤梅,以及剑卫长老陈知往。   又有两名身穿紫色剑装的真传弟子,分别为张行空的亲传弟子龙翔天,伍孤梅的亲传弟子冷竹儿。   殿下还站着十余名黑衣剑装的卫队弟子。   这些人,是整个剑府的精华所在,代表了核心战力。   “回禀府主,卫队没有找到人。”   此时卫队弟子关恒上前,低头报告。他与十名卫队弟子分成三小队,要将梁丘锋所说的瘦胖二人拿下,不料在外围山岭搜索了一大圈,只发现些活动痕迹,目标早已远遁,不知去向。   办事不力,关恒心里直发虚。   “知道了。”   张行空淡然说道,顿一顿,吩咐让弟子们先出到外面,才问剑卫长老陈知往:“知往,你怎么看?”   陈知往身材昂藏,面目俊朗,年约四旬的样子,成熟的男人气质尽显无遗:“大师兄,此事毫无疑问就是天都门所为。那胖子叫刘一手,是刘哑巴的亲侄子,尽得刘哑巴真传,善于豢养驱使各种毒物鸟虫,颇有独到之处。”   张行空面露一丝苦笑:“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怎么应付?”   道姑打扮的伍孤梅冷声开口:“杀回去!”   张行空知道这个师妹的性格,马上把目光转到内事长老王重山身上。   王重山干咳一声:“依我之见,应该静观其变。”   伍孤梅冷哼一声:“人家都杀上门了,还静观其变,莫非要等到脖子被砍断了,才想反击?”   王重山道:“师妹,据说天都门得到了永恒神教的支持。”   说到“永恒神教”四字,他的语调竟微微在颤抖。   整个大殿的气氛,都仿佛一下子凝固,令人难以呼吸。   伍孤梅咬着嘴唇:“那又如何?天都门有永恒神教撑腰,我们就束手待毙?”   萧寄海开口了:“师妹,重山不是这个意思。”   张行空叹了口气:“一旦全面开战,就再没有退路了。”   伍孤梅霍然站起:“天都门咄咄逼人,这一战,迟早要爆发。”   张行空道:“我明白,但现在剑府最为欠缺的就是时间。现在战,我们拿什么战?”   伍孤梅为之一滞。   张行空又道:“百年浩劫,休养生息,至今才算喘回口气,再生战端,如何承受得住?”   伍孤梅狠声道:“可也不能任由别人在头上撒屎拉尿呀,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张行空沉声道:“还是那句话,我们需要时间来缓冲,有时间,新生代弟子就能成长起来,他们,才是剑府的未来和希望。”   陈知往摇摇头:“大师兄,新生代弟子的资质水平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好苗子,都纷纷去天都门拜师了。”   听他说得灰心,张行空打气地道:“话不能这么说,依我看,新生代弟子当中也有不少天才,比如罗刚古承阳张江山他们,不足二十,都快要突破劲道八段了。嗯,还有,寄海不是发掘到了一个新苗子嘛,叫‘梁丘锋’的,很有潜力。对了,这次最先发现端倪的,也是他呢。”   “梁丘锋?”   伍孤梅嗤之以鼻:“十八岁劲道一段的天才?”   萧寄海缓缓道:“师妹,今年他十九岁,劲道三段。”   “那又如何?晋级的速度似乎不慢,但别忘了只是在劲道初级阶段,这个速度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闻言,萧寄海默然:确实,现在梁丘锋的表现缺乏说服力,他的路,还远着呢。看着光明,走不走得到,却是另一回事。   张行空一摆手:“好了,我们不要争这些了,言归正传吧。”   王重山道:“天都门使出如此卑鄙手段来毁损灵稻,主要目的应该是让我们减产,甚至无产,从根本上动摇剑府根基,我们得尽早采取措施来应对才行。”   灵米为宗门的经济基础,基础动摇,则岌岌可危。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张行空问:“重山,灵米库存还能应付多久?”   “最多两年。”   “那就节源开流吧,动员弟子们多走动,多做任务,总有办法的。眼下最重要的却是明年开春的荒洲宗派大赛,不容有失,必须要拿出表现来。”   说到这里,张行空的语气斩钉切铁。   荒洲宗派大赛,每三年一次,在荒洲最大的城市“台城”举行,参加单位为所有荒洲的宗门教派。   竞赛规则划为“中青少”三个单元,具体则是二十岁以内一档、二十到三十一档、三十到五十一档。   每档每个宗门可派出三名选手参加比赛,输零分,平局一分,赢可得三分,最后按照总得分排列名次。   这个比赛,以前终南剑府一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一骑绝尘,遥遥领先。然而随着实力跌落,名次每况愈下,上一届更是跌到了历史最低的第四名,堪称耻辱。   而第一,早已花落天都门。   宗门比赛名次,不仅仅关系到实力脸面,更决定着进入破魔秘境的弟子数量名额,以及执管孤山城的权力资格,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   伍孤梅眉毛一扬:“那弟子代表还是如往年一样,通过年终大考来决定?”   “不错。”   年终大考,是终南剑府每年非常隆重的一个安排,所有弟子都要参加考核,以检验一年来的成绩。   “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家抓紧点,督促动员弟子勤练刻苦,力争上游。另外发布公告出去,就说今年的年终大考表现好的话,将列为真传弟子的重点考核对象。寄海,重山、知往,时不我待,你们也该收真传弟子了。”   张行空语重心长。   “是。”   三人也知道时间的紧迫性,轰然答应。   “好吧,商议至此告一段落,让弟子们进来吧。”   很快,一众弟子重新回到殿内,各分位置站好,等候吩咐。   这时候,有人禀告,说杨天明带着梁丘锋到了。   “呵呵,让他们进来吧。嗯,这个梁丘锋,我也可闻名已久,早想一见。”   这话,明显带着诙谐打趣的意思。说着,嘴角含笑地瞄了萧寄海一眼。   萧寄海不动如山。 第四十六章:奖励   进入殿内,梁丘锋感到一道道目光纷纷落在自己身上,好奇的、审视的、怀疑的……   他从不曾经历过这般场面,说不紧张那是自欺欺人。   张行空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你就是梁丘锋?”   “是。”   随着这个字出口,纷扰的压力大为减轻,梁丘锋挺了挺胸。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不外乎是再次询问遇到胖瘦二人的经过。当听到梁丘锋虚作声势,惊走强敌时,张行空与萧寄海对视一眼,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冷静,睿智。   关键时刻能做到这一点的年轻人,并不多见。   而当陈述到剑府事务所的情形时,一边的杨天明显然有些紧张不安。   梁丘锋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却是三言两语揭过。   杨天明长松口气,看往梁丘锋的眼神,有了一丝感激的意味。   说完,梁丘锋静静肃立。   张行空撸了撸胡须,含笑道:“梁丘锋,这次你发现敌踪,禀告及时,立了大功。剑府奖罚分明,当有嘉奖。嗯,你可以到内府挑选一份剑题……”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嘉奖太丰厚了吧。   伍孤梅立刻开口:“大师兄,梁丘锋不过劲道三段修为,如何能参详得透内府所藏的剑题,那可都是玄阶品级的。”   言下之意,是说就算给了梁丘锋,他也学不了,徒然浪费。这样的事情,简直像把黄金送给小孩子,毫无用处。   陈知往也说道:“大师兄,伍师妹所言有理,不如换一种嘉奖吧。”   张行空不置可否,问萧寄海:“寄海,你觉得呢?”眼下,关于梁丘锋破解讲剑堂剑题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萧寄海略一沉吟,缓缓道:“我也认为有问题,不如这样吧,让梁丘锋进入悟剑楼,选择一门剑题参详,以三天为限,如果他参悟得透,得到传承,就是他应得的。”   张行空一听,点头笑道:“好。”   萧寄海望着梁丘锋:“梁丘锋,如果你觉得没有把握,也可以放弃,换另外的嘉奖。”   三天为限,参详一门玄阶剑题,而梁丘锋不过劲道三段修为,萧寄海这完全是强人所难,定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家都知道,萧寄海可是非常赏识梁丘锋的,屡屡行使特例权力,大开方便之门。那么他现在的提议,敢情是故意这么说,好让梁丘锋知难而退,选择其他的嘉奖。   正当诸人各有猜测想法的时候,梁丘锋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我选择参详剑题。”   傻了?   众人第一时间涌起的念头,便是觉得梁丘锋傻了。   张行空朗声道:“有勇气,有想法,那就这样定了。”   说完奖励的事,随后张行空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主要内容都是围绕年终大考,以及来年的荒洲宗门大赛的。而为了稳定人心,对于天都门方面的步步紧逼并未多说。   梁丘锋留在了殿内,非常仔细地听着:精彩纷呈的武者世界,正一点点地在他眼前展开。   一个时辰后,该说的都说完了,散场。   梁丘锋不急着马上进入内府悟剑楼参详剑题,而是要先回外府院落中,准备一下——经过黑蝗虫灾一事,他巡逻看守北岭的义务任务也同时取消。至于赔付事宜,一概勾掉。   因为此事被定性为天灾人祸,存在不可抗因素,一般的个人失职错误不会被追究。   这也是剑府安抚人心的一个措施。   当出到内府大门口时,杨天明从后面追上来,顿一顿,郑重说道:“梁师弟,谢谢。”   谢谢梁丘锋没有在府主长老面前提及关于“等一等”的事,如果梁丘锋当场说了,那么杨天明肯定会受到处罚。   梁丘锋淡然一笑:“师兄言重了。”他虽然敢于据理力争,可也不是那不经大脑的二愣子。   在剑府事务所,开始的时候杨天明的确有所怠慢,可态度扭正得很快。亦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故而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而穷追猛打,闹得势不两立,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徒。   “不管如何,这个情,我会记住的。”   杨天明一抱拳,脚步匆匆离开。   正值多事之秋,剑府卫队任务繁忙艰巨,要处理很多事情。   梁丘锋摸了摸下巴,继续走自己的路。   路经悬挂练剑钟的老松树时,蓦然看到有一个身穿蓝色粗布衣裳的老人正背靠松树,坐在底下晒太阳。   这个老人不知多少岁,白发如霜,满脸皱纹,垂垂老矣。裸露出来的手脚皮肤皱巴巴的,比身后那株松树皮还要沧桑几分。   他眯着双眼,一动不动,对于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毫无兴趣。只是躺着,晒着太阳。   “梁丘锋,你不回去准备,在这发什么呆?”   有些威严的声音。   梁丘锋忙道:“见过萧长老。”   萧寄海背负双手,瞥了一眼老松树下的老人,不经意地说一句:“他就是撞钟人……好了,该干什么就去吧。现在,可有不少人要看你的笑话。”   梁丘锋选择参详剑题,被很多人认为不知天高地厚,当然不会被看好。   三天期限后,如果他灰溜溜地离开悟剑楼,一无所获,自然会成为笑柄。   “明白了,多谢萧长老指点。”   梁丘锋不再迟疑,拱手作礼,迈步走下去。不过走出百余步后,他鬼使神差地又回首,再看一眼依然坐在松树底下晒太阳的撞钟人,莫名地想:原来他就是每天撞响练剑钟的人,这么大的年纪了,居然还能撞出如此悠扬动人的钟声。   他在剑府撞了多少年的钟?   他是武者吗?   刚才的时候,分明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波动。   呵呵,每天负责撞钟,应该属于杂役之流吧……   诸多念头,纷沓而至,压都压不住。   走在山道石阶上,猛地被山风吹醒,梁丘锋不禁摇头苦笑:想那么多干嘛,还是做好当前的分内事吧。从此以后,估计会有很多麻烦。   解决麻烦的最好办法,就是提高自己的实力。   除此之外,别无捷径。 第四十七章:沉睡的小样   “师傅,大师伯偏心呢,真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允许那梁丘锋进入悟剑楼。”   内府院落中,伍孤梅坐着,亲传弟子冷竹儿站在一边。此女身材高挑,容貌秀丽,二十五岁的年龄,已然跨入气道二段修为,很是不俗。   面对徒儿,伍孤梅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竹儿,那是师伯想要栽培门下弟子。”   “可是梁丘锋所立的功劳,根本不足以进入悟剑楼参详剑题呀。”   伍孤梅双眸一眯,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道:“竹儿,时不我待,很多东西都不同了,所以有时候打破常规,亦为必要。”   她虽然不赞同此举,可换个立场,却能体会到大师兄的苦心。   冷竹儿眨一眨眼睛:“师傅,近期有不少言语,都说梁丘锋深得萧师伯的青睐,还说他是个天才什么的,莫非是因为这个原因?”   “天才?”   伍孤梅冷哼一声:“是不是天才,还言之过早。如果他在三天之内能领悟一门玄阶剑题,才算勉强擦个天才的边。竹儿,真正的天才,不但要资质上佳,还得有气运傍身,最后经历无数磨砺而不毁,锋芒毕露。因此,在没有经过真正的考验之前,任何自诩的‘天才’都毫无意义。”   冷竹儿听得连连点头,忍不住又问:“师傅,那按照你的看法,梁丘锋有机会不?”   “非常渺茫,他的修为太低,真气不足,就算悟性出众,机会也不大。”   顿一顿,伍孤梅语重心长地道:“不说这个了……竹儿,明年的荒洲宗派大赛,你与翔天肯定占一席之地,列席三档代表。到时候,你们要争气,捍卫剑府荣光。”   “师傅,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冷竹儿双手捏成拳头,掷地有声。   ……   虫灾突如其来,被平息得也快,但剑府就这么大,消息很快传开,致使一片哗然。剑府方面反应迅速,接连出了公告,安抚人心。   黑蝗虫的灾害,虽然不多见,可偶尔也会发生,寻常的剑府弟子没有多想,更没联想到幕后会是天都门在作祟。   梁丘锋得了叮嘱,有些话不该说的,自然沉默是金。   回到院落,夭夭迎出来:“小哥哥,听说山上出事了。”   梁丘锋回答:“已经平息,不用担心。”   从怀中掏出袖珍小猴,赫然发现这小家伙居然睡着了。怪不得一路都没有啥动静,倒很会享受。   嘴一咧,将其放回到院子的猴窝里,让它睡个饱。   夭夭又问:“小哥哥,发生虫灾,灵稻受损减产,那么灵米价格肯定会有波动……好在前几天我把你给予的银票全部换成了灵米。”   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微微弯出一抹笑意,神态恬美。   梁丘锋一拍大腿,道:“对呀,从今以后,灵米价格肯定节节上升,换得早了,就是赚了。”   方圆万里,包括终南城在内,终南山可以说是最大的灵稻产地,眼下产地遭受虫害,十损八九。如此一来,今年的灵米供应就大受影响,造成供不应求的局面,价格自然会飞涨。   梁丘锋诛杀贼寇所获得的银票,之前就交给夭夭,让她换灵米,幸亏换得早。   等到现在再换的话,估计所能换到的灵米数量要大打折扣。   “一共换了多少斤?”   “两百斤整,另外还余下一百多两银票。呜呜呜,早知道当初就该全部换掉。”   梁丘锋笑道:“无妨,留些零散银子在身,也方便行事。”   武道世界,主流硬通货是灵米,可出行之际,衣食住行还是要用到银两。   “夭夭,如今家有存粮,你平时可不能节省,多吃点灵米。唯有这样,才能加快修炼速度。”   梁丘锋叮嘱道。   夭夭道:“小哥哥,我想我是没有学武的天赋了……”   “不许这么说,岂能轻言放弃?来,我教你练剑。”   于是手把手,教少女练剑。   一个时辰后,练剑结束,梁丘锋这才说起自己被允许进入悟剑楼参悟玄阶剑题的事。   夭夭大为高兴,道要去买个松灵鸡来庆祝。   这松灵鸡可不是普通的鸡,而是由专人豢养的,平时喂的都是灵谷皮,因此肉里蕴含浓郁的元气,食之大补。   当然,它的价格也不菲,年份较浅的都要十斤灵米一只,等闲吃不起。   夭夭张罗晚饭去了,梁丘锋继续练剑。   嗤!   哧!   院落中不时传出剑锋破空声。   只不过这声音的频率节奏不大对路,很不规律,每一剑仿佛经过深思熟虑才会使出。   毫无疑问,梁丘锋又在摸索探讨《永字八剑》了,大有不学会,誓不罢休的势头。   晚饭好了,端上桌的除了一碟青菜外,还有一大瓮热气腾腾的炖鸡,浓郁的香气散发出来,让人一闻之下,心旷神怡,精神愉悦至极。   松灵鸡,果然与众不同,光闻着香味,便食指大动。   梁丘锋伸筷夹了一大块鸡肉,只略微一吹,便放进嘴里嚼吃起来——当武者就是好,连嘴巴承受温度的能力都超于常人,吃滚烫的东西不怕被烫到嘴,绝对的吃火锅利器。   “嗯,不错,好吃……”   一边嚼着,一边含糊地赞扬。   受到赞扬,夭夭笑嘻嘻的,相当受用。半饷,她忽地想起一事:“咦,小样呢。”   梁丘锋一怔,对呀,小样跑哪里去了?平时开饭,这小家伙总是闻香而动,跑得比任何人都快。今天是怎么啦,炖了香喷喷的松灵鸡,居然不见它的踪影。   夭夭感到奇怪,走到猴窝看看,就见到小猴全身蜷缩成一团,酣睡正香。   “这是怎么回事?小样什么时候比猪还能睡了,睡了这么久都不醒。”   夭夭搔搔头,但没有叫醒它,径直走回屋子来:“不知怎地,它还在睡呢。”   梁丘锋眉头一皱,顿时想起今天小样可是吃了一肚子的黑蝗虫,吃得肚子都滚圆了。   难道是吃撑着了?   他不放心地去瞧了瞧,小家伙毫无异状,就是睡得死死的,甚至还有轻微的鼻鼾。   摸摸下巴,想不出个所以然:“算了,不管它了,趁它不在,多吃几块肉。”   当回到饭桌上时,却见夭夭已然打了一大碗肉出来,特意留给小样,顿时无语。 第四十八章:质疑   “什么,梁丘锋获得了进入悟剑楼参详玄阶剑题的资格?”   “可不是,公告都出了,说他立了功劳,剑府给予嘉奖。”   “功劳?什么功劳?”   “发现并揭发了天都门的阴谋诡计……”   “哼,进入悟剑楼而已。不是还有一个三天期限吗?如果一无所获,便等于宝山空归。”   “不错,他只是劲道三段的修为,想要得到玄阶剑题的传承,做梦呢。”   “但不管怎么说,能进入悟剑楼,都是一次难得的际遇。此事看来和萧长老脱不开关系,有长老罩着,真好。”   ……   交头接耳,议论的动静从内府传到外府。   梁丘锋,再次成为焦点人物。   一个外门弟子,屡屡成为话题,这样的情况不多见。就算罗刚张江山他们,也不曾拥有过如此热度,难免会感到不平衡。至于眼热羡慕的,就更多了。   破格录取;   破格学各类武学秘籍;   现在又进入连内门弟子都难得一入的悟剑楼,更算一次破格。   凭什么呀!   不过区区劲道三段的武者,最重要的是都十九岁的大龄人了。这般成绩丢在剑府弟子里头,水花都不起一点,稀松平常得很。   若非碍于萧寄海的威严,不少弟子都要游行抗议。   “三天期限后,等梁丘锋两手空空出来,我们便看笑话吧。”   “对,必须如此。”   “我们要用事实来证明,萧长老的目光是错的。”   充满质疑的议论占据了主流。   ……   天蒙蒙亮,梁丘锋准时醒来,穿衣洗漱完毕,出到院子,特意到猴窝里看了看,却发现小样依然酣睡不醒。   好家伙,真能睡!   梁丘锋摸了摸下巴,略一沉吟,还是走了出去,径直来到演剑场上。   来到老位置,盘膝坐下,运起《紫阳功》的法门,调息运气。很快,他便像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当东方天际红日初升,当,悠扬动人的练剑钟声激荡而起,传播得很远很远。   万籁俱寂一钟声,声响天下,回味无穷。   梁丘锋静心倾听,物我两忘。   嗡!   脑海蓦然有幻觉萌生,一点剑光遽然闪现。矫健如龙,裹挟着一股锋锐无匹的凌厉,破空而来。   “啊!”   此剑光来得凶猛,仿佛躲闪得慢一些的话,人便会被劈成两半。梁丘锋失声惊叫,飞快睁开眼睛。   幻觉消失,这才发现已有些剑府弟子汇聚在演剑场,一道道各有意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位师弟是谁?”   “说出来不怕吓你一跳,大名鼎鼎的梁丘锋是也。”   “他就是梁丘锋?坐在那里干嘛?”   “谁知道,或者人家正在学笨鸟,刻苦用功呢。”   梁丘锋缓缓站起,心头仍是禁不住地阵阵心悸:刚才剑光来得太迅猛,非常真实,真实得根本不似是幻觉。   故而无形之间,他的心神受到了巨大冲击。   回想起在去年,也有这么一次,在倾听练剑钟钟声的时候,突如其来出现剑光。   一共发生两次了,奇怪……   接下来的练剑,梁丘锋有些心不在焉。   “梁师弟,你是来练剑的,还是来做样子的?”   猛地一声叱喝,来自罗刚。   “你知不知道,你能加入剑府,乃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不好好珍惜,却在这滥竽充数,浪费光阴,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梁丘锋面色一沉,不甘示弱:“罗师兄,弟子们来演剑场练剑,想怎么练就怎么练,属于自由。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刚才不是正在领悟剑法?”   “领悟剑法?”   罗刚捧腹大笑:“就凭你?”   梁丘锋定定地站着,语气很平静:“我又如何?罗师兄,你不过比我练多几年剑罢了。假以时日,未必我就不能迎头赶上,与你争锋!”   “你要与我争锋?”   罗刚貌似听到了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笑得肚子都有点疼了,与他交好的一群内门弟子也都在发笑。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可笑了。   梁丘锋今年十九岁,罗刚也是十九岁,两者同龄;可梁丘锋劲道三段,罗刚劲道七段,堪堪要突破到八段了,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武道修炼,越到后面越难。如今梁丘锋居然大言不惭,说要和罗刚争锋,这不搞笑吗?   别说梁丘锋有没有达到劲道七段以上的可能,就算达到了,人家罗刚说不定都进阶气道了。   “很可笑是吧,那你们继续笑,我继续领悟剑法!”   梁丘锋的表现平静如水,一转身,居然真的有模有样练起剑来——练的《永字八剑》。   “你!”   罗刚差点气得七窍冒烟。   他与梁丘锋没甚过节,至于叔叔上的事情,只要梁丘锋不找罗执事麻烦,罗刚也不会找梁丘锋麻烦,他可不愿意被人说成是以大欺小。   问题在于,梁丘锋的这种云淡风轻般的态度,实在让他感到非常不爽。   规矩,每个宗门教派里头都会有默认的规矩秩序。本来外门弟子见到内门弟子,都得尊尊敬敬的;内门弟子训斥起外门弟子来,你也得乖乖听着,装孙子。   因为这是千百年来默认成规的规矩,更是实力上的差距显现。   梁丘锋倒好,浑然不把罗刚放在眼里。在罗刚看来,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蔑视啊,蔑视他作为内门弟子的天才地位。   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丘锋,那我等着,希望有一天你能说到做到,来与我争锋。”   “放心,这一天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或者明年就可以了。”   听到这句话,罗刚差点暴走,忍不住马上要动手,他咬碎银牙,一字字道:“梁丘锋,别得意得太早,等你进悟剑楼,三天之后灰溜溜跑出来,沦为笑柄,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梁丘锋一耸肩:“多谢罗师兄关心,不管如何,我都会努力笑出来的。”   这时莫说罗刚,其他听到的人都两眼翻白,无言以对了。   这小子修为不咋地,嘴巴可不得了,完全不是对手。   练剑完毕,张江山找到梁丘锋,面露一丝苦笑道:“梁师弟,你何苦处处与罗刚针锋相对呢。”   在他看来,梁丘锋与罗刚斗,肯定会吃亏。   梁丘锋一笑置之:“我不会睚眦必报,但有些恩怨,我并不介意在顺手的时候报一报,尤其是当别人主动贴上脸来的时候。”   这下轮到张江山哑口无言了:因为今天这件事,还真是罗刚自找的。若非其颐指气使地训斥梁丘锋,骂得太难听,怎么会闹这一遭?   “好吧,不管如何,我祝你在悟剑楼能有所收获,加油吧。”   “谢谢!” 第四十九章:小样的变化   离开演剑场,梁丘锋先返回院落,准备叮嘱夭夭几句,然后正式前往悟剑楼,开始三天悟剑。   “小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快来看看。”   夭夭的声音有点迫切。   梁丘锋眉头一皱:“怎么啦?”   “小样醒了。”   “呵呵,醒了不就醒了,很好呀。”   原来是这事,梁丘锋放下心来。   夭夭叫道:“可是,小样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不一样?”   闻言梁丘锋眉毛一挑,快步走过去。   “吱吱!”   依然熟悉的叫唤声,带着调皮之意;然而当看见袖珍小猴时,梁丘锋不禁吃了一惊:   形体大小还是和拳头差不多,只是本来乌黑的皮毛居然变了,其中夹杂着根根淡黄色的毛绒,看上起,黄黑的搭配有点怪异。   这是,要换毛?   片刻之后,梁丘锋才拿捏到个主意。   夭夭摇摇头,嘴里说道:“不知道呀。”   “吱!”   小样飞身扑到梁丘锋手掌上。   怎么回事?   梁丘锋顿时觉得掌心一沉,仿佛承受了上百斤的重量,差点都托不住,再看搔首弄姿的小样,立刻想到:这家伙一觉醒来,体重竟然翻了好几倍……   可不对呀,它的形体大小并没有多少变化。   “小哥哥,你看,还有这里,小样的耳朵由本来的两只,变成了四只。”   夭夭一边说,一边指点。   “什么,四只耳朵?”   梁丘锋连忙顺势看去,果然见到小猴两边,在原来的耳朵下面,又长出了两只小一号的耳朵,看上去,就像两朵小巧的木耳,黑色的。   看了半饷,梁丘锋一句话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小样的变化已超出了理解范围。   夭夭托着下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饶有兴趣地问:“小哥哥,你说小样这些变化,是什么问题?”   梁丘锋面露苦笑,一耸肩:“我哪里知道,不如问它吧。”   “吱吱吱!”   小家伙呲牙咧嘴,叫唤得那一个欢。问题在于,无论夭夭还是梁丘锋,都理解不能。   语言交流是个大问题。   翻来覆去,研究了大半个时辰,梁丘锋还是一头雾水。他在外府图书室所借阅的关于妖兽的书籍记载,早已倒背如流,可根本没有类似小样的说明。   罢了,静观其变吧。   最后梁丘锋思索无果,只好暂时放弃:“小样,我要进悟剑楼参详剑题,你留在家里,可得乖乖的,不听话,不给肉吃。”   “吱!”   小家伙的回应倒光棍,顺便翻了个大白眼。   梁丘锋呵呵一笑,叮嘱夭夭几句后,走出院落,顺着石阶路走向内府。   悟剑楼,位于内府中心处。乃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建筑,全木料制造。这些木料,名为“香檀木”,天然散发一种香气。不但能震神安脑,还能预防蠹虫,不染尘埃。   此木价格不菲,在市面上不是论斤卖,而是论两卖。   在内府,悟剑楼的存在意义和外府图书室很是接近,只是档次高了无数倍。里面的珍藏,都是真正的剑题,而非纸张秘籍。   剑题隶属武题,起点很高,黄阶品级的武学少有炼制成武题形式的。无它,皆因低级武学价值不大,没人愿意浪费心神精力去炼制。   悟剑楼里所藏的,便是数以千计的玄阶以上的武学传承。除了玄阶,还有地阶的,珍贵无比。   在终南剑府,悟剑楼可以说是一个神圣而庄严的重地。莫说外门弟子,内门弟子都难得进来一次。   要进来参详剑题,就必须付出同等的剑府贡献点。   明文规定,一百点贡献点可选择一门玄阶剑题,参详一个时辰。   剑府贡献点可通过高阶的剑府任务获得。   这些任务,远非那种额度任务所能比拟的,它还有一项规定,就是只有内门弟子以上者,才能接受并出任务。   所以说,梁丘锋能进入悟剑楼,选择一门玄阶剑题进行三天的领悟参详,简直就是一次大造化。   难怪让其他的剑府弟子非议了。   如果梁丘锋能参悟成功还好,若是一无所获,定然受到万夫所指。   换个立场,张行空与萧寄海等,也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处理得稍不妥当,就会被人诟病为以权谋私,引发舆论危机。   悟剑楼外,赫然围聚着一大群人,领首者正是罗刚。他们见到梁丘锋来到,立刻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瞧,人来了。”   “那我们等着看好戏咯。”   “下注了下注了,领悟剑题失败一赔一;领悟成功一赔十……靠,你们太不厚道了,怎么全部下的是失败……”   突然之间,本来噪杂的声响犹如被刀砍断了一样,变得鸦雀无声。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萧寄海饱含威严的声音响起。   “没,没做什么……”   围聚的众弟子面面相觑,很快一哄而散。   “见过萧长老。”   梁丘锋施礼道。   萧寄海微微点头,开口道:“梁丘锋,你不必背负太大的压力,权宜当做是一次考验吧。”   “但是……”   他语气一转:“既然你做出了这个选择,有了决定,就一定要全力以赴。人生在世,天人交战,从来都没有坦途。要让看不起你的人刮目相看;要让嘲讽你的人闭嘴;要让等着看笑话的人目瞪口呆,你就要去争!你的尊严,你的荣光,你的前途,都要靠你自己去争。”   “你,明白了吗?”   梁丘锋听得热血沸腾,慨然回答:“明白了。”   萧寄海很满意他的态度,难得地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挥一挥手:“那么,你进去吧。”   梁丘锋重重一点头,转身迈步。他的背影看起来略显单薄,可迈出的步伐,坚定如山,哪怕天崩地裂,都不会有所畏缩后退。   在一瞬间,萧寄海竟然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三十年前,当自己第一次进入悟剑楼,依稀也是这样走进去的。   时光,过得远比想象中要快。三十年后,剑府风雨飘零,一天比一天过得艰难。   那么,眼前这个走进悟剑楼的大龄少年,会是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希望之子吗? 第五十章:选择剑题   悟剑楼的内部空间要远比从外面看来的大,分三层,第一层存放的是玄阶剑题、第二层存放的是地阶剑题、至于第三层,乃是整座建筑的精华核心所在,哪怕真传弟子,都难以登上去。   据说,如果登上第三层楼,就有机会接触到传说中的剑意——   剑之意境。   每一位剑客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然而天下剑客亿万,能跨入剑之意境者万中无一。   在一楼门口处,有一张木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位老者,衣装整洁,满头银丝梳理得油光可鉴。他坐在那里,如标枪般直。   守楼人,“秦老”。   在这个老人身上,梁丘锋感受到了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起码都是气道修为以上的武者。   验明正身后,秦老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梁丘锋一眼,缓缓道:“你可以在一楼选择剑题,选好后拿来我这里登记,然后进入地下室的空房间里感悟。记住,在此地,禁止喧哗;禁止打闹;禁止乱翻事物。有违反者,将会逐出悟剑楼。”   “明白。”   悟剑楼一楼起码有五百平方,三个巨大的长条书架靠墙而立。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各样、载体不同的剑题:   有玉质的、有石质的、有木质的,还有龟壳贝壳类。   剑题的形状大小不一,各有特征。大的直接就是一块巨石,表面刻写着奥秘的文字符号;小的为一片羽毛,有玄妙的光彩流溢出来。   每一道剑题都有文字说明一一对应,以阐述该剑题的名称和内容概要。   有了这些说明,参详者选择起来直观了然,容易多了。   梁丘锋紧一紧脸色,放轻脚步,开始挑选剑题。   此时楼中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另外还有一些身穿黑色剑装的卫队弟子,以及一位身穿紫色剑装的青年人。   那是真传弟子。   府主的亲传弟子龙翔天,今年二十八岁,气道三段,被称为终南剑府一百年来最天才的俊秀。   “他怎么在这里?按理说以他的修为,早看不上玄阶剑题了……”   梁丘锋有点疑惑。   在他印象中,记得最早接触到“龙翔天”这个名字,是在外府大门外的广告讯息栏处。   那时候龙翔天发布了一条招收剑仆的信息,要求女性,还要年轻貌美的……当其时,梁丘锋曾经非常小人地想:这姓龙的家伙究竟是找剑仆呢,还是找女人……   过不多久,就见到龙翔天选好了一份剑题,拿在手里,大踏步而来。   梁丘锋正想着是否该笑一笑,点点头,以表示打招呼。却见到对方眼角都没扫过来一下,好像梁丘锋站在那里,犹如不存在的空气,视若无睹,非常拉风地飘过。   呃,好吧,据说天才都是比较高傲的……   梁丘锋自嘲地笑了笑,把目光放到剑题上:   粗略目测,一楼摆放的玄阶剑题,起码有千份之多。其中又分下中上三品,不同品阶,摆放的位置不同。   这么多剑题,逐一看完,都是不小的工程,耗时颇长。   为了节约时间,梁丘锋看得很快,目光所及,在文字说明上面扫一眼,觉得不适合的,马上跳过去。   “《行云剑诀》,玄阶下品,剑式展开,云卷云舒,蕴含变化千百重……”   “《孤峰剑法》,玄阶下品,剑府第九代长老宋谷山所创。昔日宋长老云游中洲,见一绝峰傲然独立,直指苍穹,有凛然之势,遂生感悟,创出此剑……”   “《唯我杀剑入门篇》,玄阶下品,剑府第七代长老吴留手的成名绝学,吴长老平生只学一剑,只出一剑,败无数强敌,铸就赫赫威名……”   一道道剑题,代表着一段段辉煌的过去。   梁丘锋的情绪颇有些激荡,当初自己误打误撞所破解的《探花剑气诀》,它背后应该也有一段故事。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等梁丘锋把两个柜架的剑题看了个遍,已然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他还没有遇到最符合心意的目标对象。   难得有机会进入悟剑楼,面对如此丰富的选择,却更要考虑周全,不可轻率决定。   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追风三十六剑》,玄阶中品,快剑大成之作,三十六剑,连绵而成,剑招增幅叠加,快到极点,无往不利……”   此份剑题?   梁丘锋站定住,眼睛不眨一下,一个一个字地读着。读完之后,他终于确定:摆着自己面前的剑题才是真正完整的一门剑术,而之前所学的《追风十九剑》,只是一个阉割版的文字版本。   毫无疑问,就是它了。   梁丘锋不假思索,伸手取下剑题。   《追风三十六剑》,载体竟为一片树叶,三指宽,半尺长,不知为何种树的叶子,呈现一种古铜色。   这树叶,被炼制成为剑题,有禁制加持保护,故历经多年而不腐朽。当然,它本身材质肯定也非同凡响,才会被选中成为载体。   “你决定选择《追风三十六剑》?”   秦老问道。   “嗯,决定了。”   “呵呵,不错的快剑剑法。”   秦老没有多说,登记在案,然后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质牌子,牌子上龙飞凤舞地铭刻着一个数字:“九”!   “你持木牌到地下室,进入九号房间。三天后,无论成功与否,你都要出来,离开悟剑楼。”   “好的。”   依照指示,梁丘锋快步走向地下室,发现在悟剑楼的下面地带,别有天地,被开辟成两排列的石屋,一间间隔开。   拿着木牌进入九号房间,里面通风凉爽,天花顶镶嵌着月光石,采光很好。至于日常设施,一应俱全。   离群索居,清静安定,非常适合闭关参详武学。   时间宝贵,梁丘锋只是打量了四下一眼,随即盘膝坐在摆放在屋中的一块蒲团之上,首先进行破解剑题前的准备事宜。   调息运气,排除杂念,从而让自己彻底的心平气和。   也许是天赋的作用,梁丘锋很容易就能平静下来,心无杂念,脑海一片澄明。   下一刻,他拿起树叶剑题,正式开始破解。 第五十一章:亲人如仇   破解剑题,最为关键的是悟性,以及精神力。   打个比喻,如果说每一份剑题都是一个迷宫的话,那破解者就先要从千头万绪中找出线头,然后抽丝剥茧,最后才能破解而开。   在这个过程中,悟性不行,就不可能捕捉到线头,不得其门而入;而精神力差,不足以支撑下去,往往便会半途而废。   当然,本身的修为境界也很重要,它是基础性的存在。   上一次,梁丘锋无意间破解了讲剑堂的剑题,获得《探花剑气诀》的意念传承,属于一次意外。   意外得就连萧寄海都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理解成梁丘锋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悟性精神力天赋异禀。   他想不明白,梁丘锋就更糊里糊涂了,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   那么现在,梁丘锋要清醒地面对另一份玄阶剑题《追风三十六剑》。他希望能清清楚楚地经历所有的一切,记住每一个细节的处理。   因为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积累。   为了这一刻,他早准备好足量的灵米,用以充饥解渴;   在这一刻,他抛开了所有的压力和顾虑;   此时此刻,他把等在外面准备看笑话的众人忘记得一干二净。   他眼里,只剩下这一张轻飘飘的树叶剑题。   ……   “还是无法突破……”   院落内,夭夭吐一口气,只觉得满嘴苦涩。有些事情她心知肚明,自己被卡在劲道一段的瓶颈上已经太久,用句行话说,叫“潜力已尽了”。   武道世界,每个人都有一个潜力值,这就是衡量武道修为的标准总会与时间挂钩的主因。倒不是说没有大器晚成的例子,只是极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夭夭……”   门口外忽地有人在叫唤。   看见来人,夭夭的面色有点冷。   仿佛感受到了少女内心的憎恶,猴子小样猛地人立而起,呲牙咧嘴,挥舞两只小爪子,作示威状。   夭夭的姑妈被吓了一跳,本来想要跨进的步子赶紧收住,站在门外,神色讪讪然。   她收脚过猛,亦步亦趋的夭夭姑丈一不小心就撞到老婆的背上,差点摔了一跤。   夭夭姑妈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再转回头时,已满脸堆笑:“夭夭,你还没有吃饭吧,姑妈给你带来一条金丝鱼……”说着,晃一晃手,表示手中的鱼肥美硕大。   夭夭看也不看,淡然道:“你们回去吧。”   “但是……”   夭夭姑妈有些急了:“夭夭,姑妈知道以前不对,呃,都怪你姑丈,鬼迷心窍,我们这趟来,专程给你赔不是。”   伸出肥手,一把抓住胡胖子的耳朵,大力一揪。   “哎哟!”   胡胖子顿时夸张地叫唤起来。   夭夭不置可否,早看出他们的来意,慢慢道:“放心,过去的已经过去,小哥哥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不会主动找你们麻烦。但是,有些话我也早说过,我们之间,不再有关系。”   对于姑妈姑丈这一对男女的为人,她非常了解。故而能做到这一步,已然极限。   说完,决然转身,进入屋子。   见状,夭夭姑妈只得悻悻然带着男人离去:   “都怪你这蠢货,色胆包天,居然打她的主意……”   “老婆,我手都没摸着呢。”   啪!   左脸被抽了一巴掌。   “如果真被你占了便宜,你以为如今那丫头会放过我们吗?”   胡胖子吃痛,不过平常时候他也是被老婆打惯了的,低声叫屈:“我哪里知道会这样?莫名其妙的,那小子就被破格录取成为了外门弟子,还很得萧长老青睐,难道他竟是萧长老的私生子……”   啪!   却是右脸挨了一巴,力道显然重了几分,五指山痕迹分明:“死样,这话被人听到,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胡胖子情知说错话,捂着脸不敢吭声。   夭夭姑妈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这丫头心肠这般硬,就和她那死鬼父母一个德行。哼,如今靠上一个剑府弟子,便翻脸不认人,不认我这个姑妈了,也不想想,当日若不是我好心收留她,现在她都可能被野狗吃了。”   “就是就是。”   胡胖子一个劲迎合。   啪!   不料兜头兜面还是挨打的份:“呜呜呜,怎么又打呀?”   “因为你该打,那小子都有资格进入悟剑楼了,如果成功出来的话,前途一片光明,我们本来可以攀上这一层关系的,都怪你……”   眼瞅着金大腿不翼而飞,心里着实发狠,手劲徒然增大。   胡胖子吃不住,忙道:“老婆,你也不用懊恼。依我看,悟剑楼里的剑题哪里会那么容易被破解的。这小子修为马马虎虎,十有八九都会空手而归,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   顿一顿,继续:“说不定因为失败,萧长老就对他失望透顶,不再理会了呢。现在的风光,只是过眼云烟。”   夭夭姑妈听罢,深以为然:“这话倒中听,最好他失败,让那摆谱的臭丫头哭去吧……”   两人唧唧歪歪的,开始用语言来自我安慰。   “吱!”   猛地有凶猛的叫声,随即眼帘一花,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夭夭姑妈顿觉肥脸火辣辣的痛,而旁边的胡胖子也不好受,脸上同样被抓了一记。   “什么东西?”   夭夭姑妈本身为劲道二段的武者,颇有些武力,惊慌之后,很快冷静下来,寻找罪魁祸首。   猴子,居然是一只拳头大小的袖珍小猴。看着眼熟,分明就是夭夭豢养的那一只。   “吱吱!”   猴子人立着,非常嚣张地挥舞一对爪子,锋锐的爪尖上还濡染着血迹。   夭夭姑妈猜不透猴子的实力,对方很可能是梁丘锋所养的灵宠,哪里敢下手对付?唯有拉起嚎叫的自家男人,落荒而逃。   夕阳的光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写意。   今天,是小哥哥进入悟剑楼的第二天,那么,他会成功吗?   不,小哥哥一定会成功的,他可是练武天才。   自从进入剑府,梁丘锋突飞猛进的进步,都被夭夭一一看到眼内,下意识地,已视他为最崇拜的对象。   “小样,你说对不对?”   “吱!”   小样的叫声同样充满了肯定。 第五十二章:劲道四段   远处,尘土飞舞;   身旁,落叶纷纷;   天上,云气变幻;   耳边,能听到风掠过大地的声音。   风无形,却有质,乃是空气流动所发生的现象;在武道世界的定义中,风,从来都是速度的代名词。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最为微妙的,当属于快慢之间转换的平衡度。若果能真正掌握其中奥妙,与己身所学的武道融合在一起,可快可慢,时快时慢,便能形成最适合自己的节奏。   “彼不动,己不动;彼微动,已先动……”   “若动若静,若攻若守,微妙尽皆系于一心;审时度势,知己知彼,则物无不可破……”   忽然间,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字句。   这些理论的核心所在,便是节奏。   保持自己的节奏,让别人跟着自己的节奏走,则能立于不败之地——   “从人则死,从己则活。从人步步羁绊,从己不滞于物……”   只是,虽然明白了道理,可道理能否执行得起来,还得需要实力为基础。   原来,这就是自己一直学不会《永字八剑》的真正原因。虽然秘籍上并不强调修为需求,不过它既为残篇,又岂会没有纰漏?   “不好,我明明在领悟《追风三十六剑》,缘何突然被《永字八剑》干扰了思路,萌生了杂念……”   梁丘锋醒悟得快,立刻睁开眼睛,终止脑海呈现的各种幻境。可心神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头昏目眩。   抓一把灵米塞进嘴里,慢慢嚼吃着,藉此平复波动。   半饷,面露一丝苦笑,喃喃道:“果然是贪多嚼不烂,一旦学了,不管学会与否,都会在脑海里留下印迹。印迹数量多起来的话,倘若不梳理清楚,就会崩乱,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这就是老生常谈的“武学障”,皆因不同武学,不同秘籍,其道理体系俱有不同,乱学一通的话,容易互相冲突。   要想化解这些冲突,要么修习中和性的功法;要么本身实力足够强大,驾驭得自如,才不会有事。   两个前提条件,目前梁丘锋都不具备。这才导致武学障的突如其来,差点走火入魔。   长吸口气,稍作休息,强迫自己继续破解《追风三十六剑》。然而每当精神意念进入剑题,立刻便杂念丛生,幻境林立,完全找不到切入点。   如此情况极为凶险,不及时抽身脱离的话,即刻会遭受反噬,吐血受伤。   石屋中,有沙漏计时,梁丘锋可以很清楚地计算到自己进入悟剑楼的时间。   明天。   只剩下一个明天了……   ……   荒洲,北域。   天都山,天都门的山门所在。   山脉莽苍,大体上看,与终南山那边大同小异,而最大的区别在于,天都山上元气的浓度,比之终南山颇有不如。   顶峰之上,建筑林立,分布着重要成员的居所,以及宗派核心要地。   扑腾腾!   一只羽毛灰黑的苍鹰穿过云层,飞入机要长老司徒白所在的院落。   司徒白今年六十五岁,气道六层修为,人称“笔算双绝”,一手使判官笔;一手把算盘,都属于奇门兵器,套路诡谲。   苍鹰右脚上绑着一根手指粗细的竹筒,取下,打开,抽出一卷绢布来。   展开绢布,只见布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左边排列下来,都是人名,右边则一一对应,标示上注释。   冷竹儿、龙翔天、罗刚、古承阳……   非常熟悉的名字,都是终南剑府的核心人员名单。人名后面,对应着详细的注释,包括年龄、所学功法、修为水平等等。   看完,司徒白用手指在书桌上轻轻敲着。半饷,他提起笔,在一张白纸上迅速写起来:   少:古承阳,十八岁,劲道七段;张江山,十九岁,劲道七段;罗刚,十九岁,劲道七段;   青:乌山云,二十六岁,气道一段;冷竹儿,二十五岁,气道二段;龙翔天,二十八岁,气道三段;   中:萧寄海,四十八岁,气道七段;伍孤梅,四十三岁,气道六段;陈知往,四十九岁,气道八段……   少青中,三个分类,分明是明年开春荒洲宗派大赛的模拟名单。   ——司徒白通过情报上的信息,所推算模拟出来的关于终南剑府可能派遣出来的代表名单。   一网打尽,尽览无遗。   司徒白嘴角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微笑:“三年已过,不见进步。老者老矣,壮者裹足,青少无以为继,天亡终南剑府。我天都门定可一统荒洲,成为洲域霸主!”   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我要平静……”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收心定神,跨越困境……”   “可以的,我一定可以……”   当!   依稀有钟声在耳边轰然响起,缭绕不散。   钟声悠扬,发聋振聩——已是第三天的清晨,只是,练剑钟的钟声怎么会传得进悟剑楼的地下室中?   难道,自己幻听了?   远处的尘土、身旁的落叶、天上的云气……尘归尘、土归土、落叶飘飞的轨迹、云气变幻的规律……   看破开来,追溯本质,一点剑光锋锐无匹,倏然而生,最后点在梁丘锋的印堂之上,再不分彼此。   《永字八剑》,第一式,《点剑式》。   体内真气犹如兴奋的溪水,在经脉里欢快流转,顿时觉得丹田宽深了一分——突破,劲道四段。   “梁丘锋,你的时间到了。”   秦老的声音平和而不失威严。   梁丘锋霍然起身,走出石屋。   秦老接过记载《追风三十六剑》的剑题,果不其然,梁丘锋根本没有破解开……咦,这小子的本身修为却突破了,劲道四段。呵呵,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梁丘锋,不必难过,你还年轻,只要努力上进,日后肯定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望着梁丘锋,秦老出言安慰。   梁丘锋微笑道:“多谢秦老。”   他的笑容很真诚,没有丝毫勉强造假,好像没有破解开《追风三十六剑》,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秦老心里不禁嘀咕:好小子,倒是个生性豁达的人呀。 第五十三章:少年当争   “听说那梁丘锋在悟剑楼空手而归,没有领悟到任何剑题。”   “意料之中,玄阶剑题岂会那么容易便能被破解的?”   “可不是,记得近三年讲剑堂,一门玄阶剑题就像拦路虎一样,罗刚师兄他们都束手无策。”   “梁丘锋只得劲道三段的修为呀,要是我,肯定换一种奖励方式。现在好了,好高骛远,一无所获,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话不能这么说,这家伙没有领悟剑题,修为却突破到劲道四段了。”   “切,那又如何?修为境界,只要火候到了,突破自然水到渠成。或者,他恰好到了突破的临界点。”   “我记得,他是劲道一段进入的剑府。”   “几个月时间,从劲道一段突破到四段,在速度上的确算不错。可仅此而已,众所周知,劲道前面阶段,突破起来并不困难。再说了,他的年龄可不小了,潜力终归不足。”   “呵呵,你们知不知道,从悟剑楼铩羽而归后,人家的心情貌似很好呢,吃得饱,睡得香,根本找不到半点失落之感。”   “难道在强作欢颜,假装不在乎?”   “谁知道,我最感兴趣的是,经此一事,萧长老会不会感到失望?”   “那是肯定的了,萧长老已经叫梁丘锋到内府,少不得一番训斥。”   “如此说来,这小子的运气要到头了。没有萧长老罩着,被打回原形,他什么都不是……”   梁丘锋从悟剑楼出来后,消息传播得比风还快,引起阵阵议论。   ……   内府,萧寄海的院落。   绿荫之下,石桌之上,摆一只紫砂壶,壶嘴处热气袅袅,散发出令人回味的清香。   萧寄海与梁丘锋对面而坐,他们面前各放着一只白瓷杯子。   萧寄海伸手提起紫砂壶,往两只杯子倒上茶水,然后笑道:“丘锋,喝茶。”   平起平坐,以礼相待,假如被那些弟子见到,定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目瞪口呆。   剑府四大长老,虽然萧长老的性格最为平和,但长老就是长老,弟子就是弟子,两者身份地位相差悬殊。能坐在一起,已然走了狗屎运,还得长老主动给弟子倒茶,这简直颠覆了常识。   开始的时候,梁丘锋也甚感拘束,但慢慢的,身心放开来,就变得从容许多了。   端起白瓷杯,啜一口茶,那青翠的茶水入口,顿觉一道温润的气息从喉咙流入,直达五脏六腑,浑身毛孔都开张,怎一个“爽”字了得。   “此茶名曰‘定元’,喝一杯,对你刚突破的修为多有裨益。”   闻言,梁丘锋恍然。他在图鉴资料上看过,定元茶位列六品灵药,泡茶来喝,能培元固本。其价格按克论,每一克,都得上百斤灵米。   果不其然,一杯茶落肚后,本来稍稍还有些不稳当的丹田真气迅速得到沉淀,有条不紊。   “萧长老,请恕小子冒昧相问,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彼此素昧平生,两人只不过相触两三次而已。   萧寄海双眼眯了眯,淡然道:“也许是我老了,想要找个弟子。”   他嘴里说的“弟子”,可绝非普通的剑府弟子,而是得以传授衣钵的真传弟子。   在一瞬间,梁丘锋的心跳得好快。好一会后,他恢复平静。心里明白,萧长老下面肯定还有话:   “这次领悟剑题失败,如果你因此沮丧,灰心意冷,现在你就不会坐在我面前。因为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后丧失了斗志。”   顿一顿,意味深长地瞥了梁丘锋一眼:“现在你的心性品德勉强过关,然而你的修为,还是太低。”   梁丘锋讪然笑笑。   自家知自家事,劲道四段的修为确实难以拿出手。如果萧长老就此收自己为真传弟子的话,那不得被无数唾沫给淹没。   萧寄海又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有些话我本来想等你晋身内门弟子的时候再说,无奈时不我待……一言以蔽之,未来,属于你们;剑府,属于你们——这,就是我对你这么好的唯一原因。”   梁丘锋耸然动容,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这位可敬的剑府长老弯腰鞠躬:“萧长老,你的知遇之恩,小子没齿难忘。”   萧寄海慨然道:“努力吧,去争取一切该争取的东西,理想、荣光、成就。少年当热血,当有所求,当有所争。如此,方不枉此生!”   少年当热血,当有所求,当有所争……   这话,说到了梁丘锋的心坎上。   他掷地有声:“萧长老,我会以最大的努力,来回报你的期望。”   “那还等什么,下去练剑吧。”   萧寄海神情一板。   梁丘锋腆着脸道:“那个……萧长老,我能否再喝一杯茶?”   萧寄海哑然失笑:“要喝自己不会倒,难道还要我动手?”   梁丘锋悄悄一吐舌头,赶紧倒了杯茶,然后又给萧寄海满上。喝完后,小跑的出门而去。   “这小子!”   萧寄海笑骂了一句。   不知不觉的,本来有些郁闷的情绪,居然变得开朗起来。   自从天都门明目张胆地放黑蝗虫,制造虫灾,重创了剑府的灵田产地,整个剑府,便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内交外困,稍有不慎,千年基业将毁之一旦,为虎狼所占。   若如此,不如死!   先前与梁丘锋所说的话,本来该等到其晋身内门弟子后再说,却也因为形势逼人的关系,而提前说了出来。显得有点过早推心置腹了,不大合程序。   “也罢,权宜先给他竖立一个目标,这可以是压力,也可以是动力,正面反面,都得靠自己调整看待。大浪淘沙,从来不会仁慈。”   萧寄海独自喝着茶,内心决然:   接下来的关键,在于年终考核之上,考核成绩,将直接关系到明年开春的荒洲宗派大赛。   不过在此之前,一年一度的讲剑堂时间又快到了。   去年的讲剑堂,意外发掘到梁丘锋。那么今年的讲剑堂,是否还有惊喜出现?   希望有吧…… 第五十四章:再战再败   “逃、快逃……”   “逃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回头……”   撕心裂肺的呼号,深入骨髓的悲切,狰狞凶暴的妖魔影子——   梁丘锋霍然起身,大汗淋漓。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又是一天清晨。   他起身穿衣,洗漱完毕,外面夭夭一如既往地做好了早餐,等着他一起吃。   吃罢,动身前往演剑场,盘坐在老地方,静静等待练剑钟的钟声响起。   习惯也罢,觉得其中有门道也罢,反正每天听三声钟响,已是根深蒂固的行为惯性。   随着朝阳升起,数以百计的宝剑挥舞,演剑场迎来最热闹的时候。   一日之计在于晨,努力,就该从早上开始!   一个时辰后,练剑结束,大家自由活动。   “梁师兄,我要与你再次切磋!”   顾回川手执长剑,一脸认真地站在梁丘锋面前。相隔一段时日,他赫然也突破到了劲道四段。   修为突破,其得意的《激流剑诀》也有长足的进步,进阶小成境界。   于是信心大涨,再度来和梁丘锋切磋。   “梁师兄,这一次,我一定会击败你!”   少年大声吆喝。   练剑结束,往往会有不少弟子选择留下来进行实战切磋,不足为奇。可当顾回川要挑战的是梁丘锋时,意味便不同了,顿时引得许多人过来关注观看。   若说第一次的挑战,幕后多少有些罗刚的授意;那么这一次,却完全出自顾回川自己的主意。   “快来看,顾回川又要挑战梁丘锋了。”   “上一次,顾回川大意惨败,这次卷土重来,肯定有了相当的把握吧。”   “那还用说……”   很快,一众弟子便围起一个大圈圈。   圈子当中,梁丘锋肃立,淡然道:“顾师弟,上一次你不是我对手,这一次,更不会有赢的希望。”   顾回川眉毛一挑:“是吗?那请拔剑吧。”   “好!”   一个“好”字出口,梁丘锋长剑在手,斜踏出一步,一剑刺向顾回川。   “来得好!”   顾回川朗声叫道,正要出剑格挡,见招拆招。熟料梁丘锋不等剑势用老,脚下步伐转变,换了一个方位,又是一剑削来。   走一步,出一剑。   步法剑法交融,隐隐达到了一种闲庭信步的境界。不同方位,不同角度,行云流水,信手拈来。   一步、二步、三步……   一剑、两剑、三剑……   从梁丘锋主动出第一剑,顾回川便陷入自顾不暇的防御状态。   嗤!   第五步,第五剑。   顾回川呆若木鸡,宝剑举在半空中,一动不敢动。因为梁丘锋的剑锋,霍然已指住了他的喉咙,相距不过三公分。   他败了,几呼吸间,已一败涂地,比第一次的失败,还要干脆利索,没有任何悬念。   耗时太短,顾回川都还来不及反应,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对阵局势,完全被梁丘锋掌控。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同阶武者的对战,而是大人对小孩子的辗压。   “我又败了……”   顾回川喃喃说道,满嘴都是苦涩。他信心满满而来,想着就算最终不敌,可也不会输得太难看,绝没想到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几个照面,就被梁丘锋用剑指住了喉咙。   本以为这一段时间的拼命修炼,能迎头赶上,一争雌雄;熟料越追越远,最后只能望其项背。   经此一败,顾回川心里明白,这一辈子,都不大可能与梁丘锋争锋了。   想以前,在家族的时候,他算是地方上颇有名气的天才,光环加身,可来到剑府后,莫说与罗刚、古承阳等师兄竞争,就连起步比自己晚的梁丘锋,对上都屡战屡败。   除了顾回川,此刻围观的诸人都有些处于呆滞的状态。   罗刚的眼角跳了跳:步法剑法,剑步合一,好小子,竟然领悟了这一步,还真有点能耐呀……   他虽然与梁丘锋不对路,可不会因此而目空一切。   第一次梁丘锋用快剑击败顾回川,当其时他的剑法中存在不少破绽,若果换罗刚出手,凭借着修为上的巨大优势,一招便可破掉梁丘锋的快剑;时过境迁,如今梁丘锋的剑法依然还有破绽,可数量已锐减,至少罗刚能捕捉得到的,已屈指可数。   如果算上实战中步法的变化、补位,就更少了。   现在罗刚对上梁丘锋的话,他起码要出十招,才能稳占上风。   从一招到十招,梁丘锋的进步,非常可观。   上一次他在罗刚面前放出豪言,要与其争锋;那时被很多人当做是笑话,那么眼下,目睹到梁丘锋的表现后,谁还敢断定不可能?   “好样的,短短时间,梁师弟能把剑法步法融合到这个地步,可见悟性非凡。这个,应该就是萧长老器重他的原因吧。按照如此势头发展,说不定真能大器晚成,拥有很高的成就。”   张江山衷心为梁丘锋感到高兴。   梁丘锋看出了顾回川内心的绝望,缓缓道:“顾师弟,你最大的问题并非是修为剑法,而是心境。昨天萧长老找我去说话,他对我说过这么一句:‘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后丧失了斗志。’我借花献佛,奉送与你。”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人“嗡”的一响,交头接耳:   “看样子,萧长老根本没有感到失望,训斥梁丘锋,反而是安慰鼓励……”   “呜呜呜,为什么萧长老青睐的不是我?”   “羡慕妒忌恨!”   顾回川眼眸一亮,内心重燃希望,咬了咬嘴唇,重重地道:“多谢梁师兄教诲。”   他输得心服口服。   梁丘锋一笑置之,拱一拱手,朝外面走去。   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来,让他穿过。   “干得漂亮!”   张江山暗暗赞道,见罗刚面色不大好,便叫道:“罗刚,在想什么呢?”   罗刚哼了声:“胖子张,关你什么事?”   因为张江山身材上的显著特点,与其不对路的人都叫他“胖子张”,含有鄙夷嘲弄之意。   张江山也不生气,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有时间,多修炼,比任何事情都实在。”   “管好你自己吧,看谁先突破到劲道八段!”   罗刚拂袖,带着一群亲近的师弟离开演剑场。 第五十五章:周文博的到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梁丘锋过得丰富精彩。除开必不可少的修炼功课,他接连领取了任务额度,快马加鞭,下山完成。   时间,他在跟时间赛跑!   领取任务,挑选的都是实战型,要以一场场激战来淬炼剑法。   在此期间,梁丘锋斩杀过凶名远播的独行大盗;诛杀过蛮力无穷的一阶妖兽独角虎;   他只身远行,在悬崖边上打坐;在蔚蓝的湖泊旁感悟;在飞流直下的瀑布中练剑。   风餐露宿,剑心如石。   一路上,梁丘锋并未感到寂寞。   一觉醒来,发生变化后的小样常伴左右。它不但帮助梁丘锋修炼步剑合一,还在战斗中充当了奇兵的角色,成为一大臂助。   多长出一对耳朵后,这小家伙的战力大有提升,速度飞快,爪子锋锐。再加上袖珍身型的隐蔽机动性,端是不容忽视。   而剑府指定的额度任务,大都为巡逻放哨之类。这个时候,梁丘锋就潜心下来,消化以往的激战经验,转化为感悟。   付出努力,总有回报。   首先是一笔价值不菲的战利品,兑换成灵米,足足换了五百斤的分量,够吃不少天了;   其次《追风十九剑》与《七星步》的糅合,堪堪达到了大成的境界。步伐灵活多变,极大地弥补了剑法上存在的破绽,使得威力大增;   然后是《探花剑气诀》,随着修为上来,这一门陪着梁丘锋经历过许多患难的玄阶远程剑术,剑招炉火纯青,锋芒毕露;飞剑出手,速度超越了肉眼的极限,穿透水桶粗细的巨木轻而易举;   最后,轮到歪打正着领悟到的《永字八剑》,点剑式。   在悟剑楼,梁丘锋原本是在破解《追风三十六剑》,熟料遭遇武学障,意念不受控制地发生错乱。在听到练剑钟的钟声后,《追风三十六剑》被扔到了一边,居然把一直无法入门的点剑式学会了。   整个过程,柳暗花明,颇显诡异。   没有成功破解《追风三十六剑》,却掌握了点剑式,再加上修为突破到劲道四段,得大于失。故而离开悟剑楼,梁丘锋可不认为自己失败了。   恰恰相反,他觉得十分成功。   点剑式,剑式简单朴素,毫不花哨,但威力大得出奇。只是新近上手,还需要进一步的练习琢磨,才能彻底掌握。   不管如何,这一剑,他是作为压箱子的底牌,重要性甚至超过了《探花剑气诀》,轻易不会在人前使用出来。   武道世界,风云诡谲,变化无常,人要是没有藏一些保命的绝招,往往会死得比别人快。   梁丘锋深谙此道。   好在这一阵子,敌对的天都门不再出动,难得地享受到暴风雨前的平静。然而人为的黑蝗虫灾害发生后,恶劣的影响日渐加剧。   灵米的价格翻了一番,剑府管辖下的各大城镇,包括终南城在内,人心浮动,谣言四起。   很多人都在说:“终南剑府快不行了。”   对此,剑府方面也做了大量工作,加紧与地方家族的联系;而对于恶意散布谣言者,杀无赦。   局势不明朗,梁丘锋的想法很简单:最大限度地提高自己的实力,除此以外,其他皆无太大的意义。   这一天,夭夭终于有了突破,进阶劲道二段。   但这个突破,属于绝望性的,她真得不具备练武天赋。不过少女生性乐观,练武不成,掉头开始研习起种植来。购买了《五行种植书》,在院落中开辟出小小一块地方,摆弄灵稻灵菜。   地方太小,所以基本属于实验性质。   梁丘锋当然不会反对,而是大加鼓励支持——人与人,总会存在各种不同。但最大的相同点是:只要找对方向,每个人都能有所成就。   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时间,在忙碌中飞逝。   夏去秋来,到了中秋。   外府讯息栏处贴出一则欢迎告示:“兹有终南城周家嫡传子弟周文博加入剑府,成为内门弟子……”   本来剑府弟子,都要从外门弟子做起,通过各种审核考验后,才可晋身内门,以及真传。   然而周文博一进来,就是内门弟子。   周文博今年十七岁,劲道六段。资质固然算不上惊才绝艳,可在荒洲,那也是一个天才。   其为终南城三大家族之一周家的嫡传独子,未来的家主继承人,百般宠爱于一身。加入剑府,起点就是内门弟子,一点都不奇怪。   ——有些人,还没有生下来,可以后要走的路子,却早有人打点铺好。   毫无疑问,周文博就属于这样的人。   秋风萧瑟,梁丘锋站在外府门口处,眼睛盯着这张告示看。   良久,他终于移步,返回院落。   “周文博加入内府了。”   闻言,正在院子中锄地的夭夭身子微微一颤。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声道:“小哥哥,不要冲动。”   梁丘锋淡然一笑:“我知道,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放心,我自有分寸。也许,当他发现我们的存在,冲动的该会是他了。”   在终南城,梁丘锋斩杀了周家的护院,后来又杀了吴管家等人,以及最近的周耀。   对于这位敢于太岁头上动土的神秘少年,周文博早恨之入骨。如果他发现自己与梁丘锋同门为师兄弟,一定会暴怒如雷吧。   其实当初周耀追杀两人不得,回去报告,就提及夭夭和梁丘锋很可能与剑府有些瓜葛。   夭夭伸手掠一掠垂落在脸庞的头发,明眸凝视着梁丘锋:“小哥哥,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做傻事。”   她虽然很想很想梁丘锋把周文博杀掉,替爷爷报仇。可在实力有差距的情况下,却决不愿见到梁丘锋出事。   在报仇雪恨和小哥哥的安危之间,她宁愿选择后者。   梁丘锋伸出手指在她好看的鼻尖上刮了刮,笑道:“傻丫头,我是会干傻事的人吗?”   “不,你一定要答应我。”   在这件事情上,少女表现得很倔强。   “好,我答应你。”   听到肯定的答复,夭夭甜甜一笑——自从爷爷被害,她已很久没有这般笑过了。 第五十六章:呆了   第三天,在演剑场,梁丘锋见到了周文博。   这个周家少爷,今年十七岁,面目清秀,只是双眼显得狭长,带着一股阴柔的气息。令人看到,第一时间便会想到蛇,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念及遇害的老执事,梁丘锋双拳不禁紧握。   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必须等待。   剑府中除了他,另外和周文博不对路的,自然是古承阳与张江山。在终南城,为了争夺城主之位,他们所在的家族与周家斗得不亦乐乎,势如水火。   从另一个角度看,三位家族的未来之星,汇聚剑府,便将此视为另一个战场。谁占据了上风,便能对家族带来巨大的帮助。   张江山走到梁丘锋身边:“梁师弟,有时间吗?我们去喝一杯。”   “好。”   梁丘锋答应得很干脆。   两人下山,来到终南镇的一间酒楼,要了雅间。   张江山做东,吩咐小二上了满满一桌佳肴,以及一坛“壮骨酒”。此酒不凡,持续饮用,能健筋壮骨。   “梁师弟,这间醉阳居是我张家所开。刚才我已吩咐掌柜,以后你来饮食,一律免费。”   梁丘锋微笑道:“张师兄客气了。”   “哈哈,你我同门,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多谢。”   梁丘锋也不矫情,问:“张师兄叫我来,可不只是为了请客吧?”   张江山道:“师弟是个聪明人,那就开门见山,我想请师弟加入我的圈子来。”   圈子,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存在。同一个圈子,就代表是自己人,存在密切的利益纽带。   “为什么?”   梁丘锋平静地问,其实他心中早有答案,可有些事,揣着明白装糊涂更好些。   张江山倒也坦白:“周文博上山了,我要对付他。”想到前一阵子,周家幕后指使山贼劫杀家族药材的事,他就怒火中烧。   梁丘锋不动声色:“据我所知,古师兄所在的古家也和周家有着很深的矛盾。”   张江山面露一丝苦笑:“古承阳这人,心中只有武道,只有剑。除了少数的几位师兄弟外,他再无朋友。对于家族之争,也甚不上心。”   梁丘锋“哦”了声,又问:“周文博这人如何?”   “很难缠,城府深,心狠手辣。他来到山上后,立刻就送出了价值三千斤灵米的礼物,有不少师兄弟愿意和他来往。”   有实力、有潜力、有财力,又懂得经营的话,这样的人注定会是一呼百应的角色。不用多久,身边就会拉拢起势力来。   这是张江山所不愿看到的,同时感到了迫切的危机感:   “还有一件事是,罗刚似乎也很吃周文博这一套。”   梁丘锋摸摸鼻子:“张师兄,其实我也只想和古师兄一样,在剑府专心学剑而已。”   张江山叹了口气:“梁师弟,你太天真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斗,没有任何人能超然身外。”   梁丘锋点点头:“师兄所言有理,上一次,我不就逼不得已出剑杀了周家的人吗?万一此事被周师兄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我吧。”   张江山就等他说这句话:“以我对周文博的了解,那是肯定的。”   梁丘锋继续道:“而我三番几次和罗师兄针锋相对,在他眼里,也一定视我为眼中刺。”   原来你什么都明白……   张江山不由腹诽,嘴里却道:“罗刚傲气凌人,心胸一向都不宽。”   “如此说来,以后我在剑府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张江山心里窃喜:好小子,终于上道了。   “梁师弟,没有人能独自成功。”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强调的意味不言而喻。   梁丘锋忽道:“不对,剑府纪律,可不准同门师兄弟下毒手。”   张江山满脑门黑线——说梁丘锋不知人心险恶吧,却能把事情的利害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说他是个老江湖吧,居然又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梁师弟,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没有准备的话,就会死得很惨。”   “师兄高见。”   梁丘锋适时拍一记马屁,语气却一转:“只不过,我目前只是一位小小的外门弟子,何德何能,让师兄看重?”   张江山呵呵一笑:“师弟自谦了,虽然你入门较晚,但进步神速,潜力空间十分巨大。否则,萧长老也不会对你青睐有加。”   “说得也是,上一次萧长老叫我到他的院落,就请我喝了两杯定元茶。”   梁丘锋貌似无意地随口说道。   听到“定元茶”三个字,张江山眼角狂跳:炫耀,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咦,不仅仅是炫耀,人家的意思分明在说:有萧长老罩着,还用加什么圈子,寻求庇护?   张江山突然很想哭。   看来免费吃喝这点小恩惠,根本不够看。   一咬牙,从腰间解下一口土黄色的小袋子:“师弟,师兄看你没有灵米袋,我这里恰好多出一口秘器上品的,最多可容纳灵米一千斤,送给你用。”   灵米袋,属于空间奇物,专门用来装纳灵米。其内有乾坤,设置阵法禁制,能自动计算重量多少。而按照品阶大小,可容纳的灵米数量也随之变化。   一口秘器上品的灵米袋,市面售价高达千斤灵米,极为昂贵。   武道世界,灵米为硬通货,可解渴充饥,可补充元气,作用性举足轻重。没有灵米袋用的话,随身背负灵米很不方便。少了不够吃,多了又太重,影响身体机能。   面对张江山递过来的灵米袋,梁丘锋眼眸掠过一抹炙热之色,但他并没有接受,而是拒绝:“张师兄,你这份礼,我不能收。至于圈子,剑府本身就该是一个大圈子。但是,对于周文博,就算张师兄不说,我也会出手对付他。因为我与他之间,本来就有仇。”   既然张江山能开诚布公,那么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真正的快意恩仇,本就不该夹杂其他的利益纠葛,否则会使得变味掉。   张江山送出灵米袋,正感到有点肉疼,此刻听梁丘锋所言,表示有点呆了:敢情自家试探了半天,原来尽在对方掌握之中。 第五十七章:面对   “梁丘锋与其他的外门弟子,是不同的,能成长起来的话,定非池中之物……”   目送梁丘锋离开酒楼,张江山作如斯感想。他又想起张德祥在信中对于梁丘锋的推崇,再不怀疑。   ……   返回山上,朝自家院落走去。   远远地,猛地看见院门外站着两个人,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上心头,立刻加快脚步。   “夭夭,原来你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找得你好苦……”   周文博幽幽的声音,透着入骨的寒意。   梁丘锋一个箭步冲过去,见到夭夭站在院中,全身上下,无伤无损,这才放心。   “梁丘锋,梁师弟,果然是你!”   周文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感觉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梁丘锋浑身不自在。   周文博阴测测笑道:“我听说梁师弟深受萧长老青睐,被破格录取,还能携带女眷上山,大感好奇,就过来看看,果然来对了。怎么,感到害怕了?”   梁丘锋嘴一撇,不甘示弱:“周少爷,这里是终南山。”   “哼,若不是终南山,你以为你们还能站在我面前,与我说话?”   梁丘锋咧嘴一笑:“间或我也会下山去的,欢迎打扰。”   这一句话,等于是挑衅。   周文博双眸一缩,怒气熊熊:本以为对方身份暴露,会感到惊慌失措,会畏惧彷徨,乃至低声下气求饶,哪料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反而理直气壮地出言挑衅。   反了,真是反了!   难道这小子以为背后有萧长老撑腰,就有恃无恐了吗?   他怒极而笑,拍起手:“好,有胆识,我很欣赏你!”说到后面,几乎已是一个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梁丘锋不以为意:“但是我不喜欢你,所以,现在请离开!”   无论内府,还是外府,弟子的居所院落都受到保护,正常情况下,别人不得擅闯。而且主人,也有权让不受欢迎的人离开。   周文博的目光恨不得化为闪电,将这嚣张的家伙电死,冷声道:“梁师弟,近期外面的世界不太平,身为师兄,我有责任奉劝你一句,平时还是少下山,以免有下无回……”   顿一顿:“老奴头,我们走。”   转身而去。   那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亦步亦趋,紧随其后。此老衣衫简朴,背部却背负一柄又大又长的剑。剑鞘乌黑泛光,镶嵌着七颗不同颜色的宝石,璀璨发亮,引人注目。   剑仆,他应该就是周文博的剑仆。   依照剑府规定,内门弟子有资格养一名剑仆在身边。   “老奴头,你怎么看?”   “触犯少爷者,杀无赦!”   老者的回答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怎么杀?”   周文博问。   “第一,只等他下山;第二,少爷身份特殊不宜动手,交给我就好了。”   周文博点点头:“不过上一次周耀失手,死了。根据逃生的喽啰禀告,当其时有一名年轻搅局者,快剑迅猛,我想,很可能也是这个该死的梁丘锋。”   老奴头瓮声瓮气:“少爷,我不是周耀。”   周文博笑了:“你当然不是周耀,周耀虽然是劲道五段,但他更善于追踪搜寻,战力确实偏弱了些。而你,却是天生的杀手……那好吧,我不希望梁丘锋能参加今年的讲剑堂。”   老奴头弯腰答道:“少爷尽管放心。”   周文博喃喃道:“不过要是他一直窝在山上,倒不好办了。不行,得想个法子,让他下山……”   ……   “夭夭,你没事吧?”   院落中,梁丘锋关心问道。   夭夭摇摇头,刚才面对周文博时,银牙紧咬,却咬破了红唇,流出一缕鲜血,腥腥的。   梁丘锋沉声道:“你不用怕,在山上,他们不敢乱来。”   夭夭道:“小哥哥,我不怕,只是没想到这姓周的这么快就找上门。”   梁丘锋默然。   其实对于暴露一事,他早有心理预备,迟早而已。毕竟山上就这么大,不可能瞒天过海。让他担心的是,面对挑衅,周文博居然克制得很好,没有冲动发狂。由此可见,此人绝非寻常纨绔子弟,不是那么好对付。   回想张江山对周文博的评语:“很难缠,有城府。”   一语中的。   还有,他身边的那名剑仆也不容小视,气息内敛,深藏如井,修为估计达到了劲道六段。   所谓剑仆,不仅仅只是仆人那么简单,除了陪主人练剑外,还担当保镖等重要职责。   因此,剑仆的修为必然要差不多才行,太烂的话,那不叫“剑仆”,叫“奴仆”。   夭夭小声道:“小哥哥,要不你将此事禀告萧长老吧,让他出面处理。”   梁丘锋摇摇头:“不必惊动他,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此事不同一般,请萧寄海出面,徒然让其难做人。身为剑府长老,哪怕再器重梁丘锋,也不可能出手帮他击杀掉周文博,牵涉的东西太多了。至于做和事老的可能性,别说周文博不会轻易让步,梁丘锋这边也不会。   “只是……”   夭夭始终很担心。   梁丘锋打断她:“夭夭,我要去练剑了。”   院落太小,并非绝佳的练剑场所。因此平时练剑,除了早上的演剑场,他总喜欢跑到外府的山间空地上。   终南山山体巨大,有很多清幽的空地,提供给弟子们修炼。约定俗成,如果有弟子选好了地方,后来者自动另觅去处。   今天,梁丘锋找到的是一处阴凉的山坳,树木郁葱,凉风阵阵。距离不远处,一脉山泉潺潺而流,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声。   唰唰唰!   步走七星,剑锋霍霍。   修炼的依然是《七星步》与《追风十九剑》,两者糅合度虽然早练得娴熟无比,可还有不少进步的空间。   要知道每提高一分,威力都大不同。   “吱吱吱!”   小样拉风出场,比之以前,无论速度,还是力度,它都有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快如闪电地落在身上,很难预先判断落点;所产生的冲击力,更是倍增,稍不注意,便会失去重心。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训练方式非常见效果。能在实践中最快认识到当前剑步存在的短板不足,并及时调整修正过来。   小样的存在,比起名师在一旁指点,还要实用得多。 第五十八章:师弟,我要买你的灵宠   “吱!”   小样叫唤一声后,蹦跳到一边,不再冲过来了。   梁丘锋正练得起劲,不知小家伙为何骤然停止,意犹未尽地冲它招手,示意继续。   小样却脑袋直晃,打手势说“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梁丘锋侧耳倾听,一会之后果然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对此他倒不放在心上:山上地方有弟子来往,正常得很。   不过,小家伙的听力端是非凡,这么远的小动静都一清二楚,难道是因为多长了一对耳朵的缘故?   梁丘锋心里猜测。   几呼吸功夫,一道曼妙的身影掠过来,犹如一阵风,还带着香气。看样子,她正在修炼身法轻功,径直穿过梁丘锋所在的山坳。刚才若非小样主动终止练习,就有可能被对方撞见。   “咦!”   女子轻“咦”一声,猛地停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小样看。   她身穿蓝色剑装,显然是剑府的内门弟子;身材凹凸有致,很是火辣;一张尖尖的瓜子脸,样貌称不上倾城,可媚意十足。尤其一对桃花眼,眸子轻轻一勾,仿佛能把人的魂给勾掉了去。   “咯咯,好可爱的小猴子!”   女子笑得花枝招展,就要走过来摸。   “吱吱!”   小样立刻跳上梁丘锋的肩膀,神色警惕。   女子亭亭玉立,嘴角含笑地对梁丘锋道:“这位师弟,此只小猴是你的灵宠?”   “是,见过师姐。”   “呵呵,我叫‘蓝玲玲’,你叫我蓝师姐好了。”   虽然对方笑语盈盈,可梁丘锋并未失了方寸,抱拳道:“见过蓝师姐。”   蓝玲玲目光不离小样,道:“你这只灵宠,师姐一见如故,很是喜欢,不如转卖给我吧。”   梁丘锋摇摇头:“抱歉……”   蓝玲玲笑道:“你别急着拒绝,先听一听我的价码嘛,一千斤灵米如何?”   一千斤灵米,算是很不错的价格了。普通灵宠,也就几百斤灵米左右。   梁丘锋毫不动心:“师姐,不管什么价,我都不会卖的。”   “加一把秘器中品宝剑!”   好家伙,一加就是几百斤灵米的砝码。   但梁丘锋依然摇头。   “再加一颗二窍化元丹。”   蓝玲玲一咬牙,痛下血本。这二窍化元丹,在市面上可是稀罕物,经常有价无市。   梁丘锋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沉吟起来。   蓝玲玲以为他在犹豫考虑,马上娇声道:“师弟,你就卖给我吧,灵米加宝剑加化元丹,足够你换一个高级许多的灵宠了。”   梁丘锋叹了口气:“师姐,我不知你为何会出如此高价。但是,真得不好意思,这只猴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卖的。”   蓝玲玲面色一变,秀眉紧蹙,身子往前面走了几步,差不多来到梁丘锋身边,香气袭人:“我的好师弟,师姐最喜欢买些小兔子小猴子之类的动物做宠物,我真得好喜欢好喜欢这只袖珍猴子,你就割爱转给师姐,好不好?”   媚眼瞟来,要勾掉人的魂魄。   在一瞬间,梁丘锋只觉得意乱情迷。目中所见,是女子火辣的娇躯;鼻内所闻,是阵阵芬芳的香气。他口干舌燥,内心如同潜伏着一头野兽,其蠢蠢欲动,将要醒来——   “吱吱吱!”   关键时刻,小样的叫唤让梁丘锋霍然惊醒,有点茫然地环顾四周。   “该死!”   蓝玲玲暗骂一声,却知道事不可为了,唯有悻悻然道:“师弟,既然你不肯卖,那就算了。”   说完,不等回答,身形展开,嗖的离去。   山风吹拂,梁丘锋更加清醒,不由感到一阵可怕:刚才刹那间,自己的心神灵智荡然无存,迷迷糊糊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这一刻的状态完全不设防,任人摆布。   这蓝师姐,居心不良!   恢复思维后,梁丘锋如梦初醒,很快得出结论。至于对方三番两次加价购买小样,不知道是否真心。   不对,很可能也是假的,故意找个话题来近身耍手段而已。一只貌不出奇的袖珍猴,哪里值得那么多?   “好个蓝师姐,心机深沉,究竟是什么人,我与她素昧平生,却要来害我?”   梁丘锋双拳紧握。   经此一事,他突然认识到:就算人在剑府,也未必高枕无忧。意外的危险无处不在,如果不小心谨慎,很可能被仇人害了还懵懂无知。   在剑府,梁丘锋最大的仇人便是周文博。那么,蓝玲玲会是周文博的人吗?   ……   内府,内门弟子的居所地带。   一身蓝衣的蓝玲玲出现,一些内门弟子见到她,纷纷热情打招呼,很熟络的样子。   “终南一朵花!”   这是蓝玲玲的绰号,她性子火热,千娇百媚,不知引得多少男弟子的喜欢,堪称尤物。   回到自家院落,坐定,面上如春风般的笑容统统消失,心思如潮:   “可恶,功亏一篑,竟然被一只小猴子坏了好事。不过这梁丘锋,也是心志坚毅的人,稍有动静,即刻能从我的媚术中醒来。”   她当然不是偶然路过山坳,而是有心去找梁丘锋的。先假装看上小猴,找机会与梁丘锋说话,从第一时间开始,便悄悄施展出媚术。而接下来不计本钱地故意出高价,就是要用震撼性的砝码来动摇少年的心态。   “动之以情,诱之以利”,说得便是这个道理。   只要心态浮动,发生动摇,马上便破绽百出,极易被趁虚而入。   这一招,是一切“迷惑骗术”的核心窍门。   千斤灵米、秘器中品宝剑、二窍化元丹……连珠砸出,区区外门弟子,岂会不心动?   心一动,空门大开。   此时媚术侵入,无往不利。   蓝玲玲早计算好所有步骤,没想到最后关头被一只小猴子破坏,很不甘心。   “这时候,他应该已醒悟过来,聪明的话,会想明白一切前因后果。不过无凭无据,能奈我何?只可惜错失了好机会,不能帮文博出一口气。哼,坏本小姐好事的死猴子,迟早让你变成我家小花的口中餐……”   眼眸掠过狠毒的神色,手一掏,灵宠现身——她的确喜爱小动物,不过所豢养的可不是小兔子小猴子,而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   蛇信吞吐,气息阴狠毒辣。   蛇蝎美人! 第五十九章:截杀   “前往孤山城,剑府驿馆,接一批药草回山。”   在任务登记处,那老头子笑呵呵地对梁丘锋说道:“完成这件任务,你今年的所有额度任务都完成了,很不错。”   对于梁丘锋,其印象深刻。少年每次挑选任务,都是选择颇有难度的。从表面上看,皆超过实力范围。然而每一次,梁丘锋都出色完成,顺利回山交割,不曾出过半点差错。   接过任务宗卷,以及信物,梁丘锋仔细看完,一抱拳:“我这就出发,定不辱使命。”   这个任务,属于指定性质,到东北方位五千里外的孤山城,接收一批药草回剑府。   孤山城,比终南城要小得多,但与阿里山脉接壤,人流密集,贸易来往极其繁华。终南剑府在城中设有驿馆,专门负责收购药草,和各种材料。每隔一段时日,剑府自会派人前去收取。   领了任务,回家叮嘱夭夭几句,并吩咐小样留下来,陪伴少女。   “小哥哥,你现在下山,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那日周文博离开时所说的狠话,说梁丘锋下山的话,失去了剑府的庇护,会有下无回,因此夭夭非常担心。   梁丘锋微笑道:“没事,我自有分寸……再说了,不管如何,我都不可能因为害怕而永远龟缩在山上。”   一个人,如果因为威胁而心生恐惧,裹足不前,那么他的未来也就到此为止了,再无法取得进步。   随后告别,下山来到终南镇,从寄养处牵了马匹,骑上去,沿着路径飞奔,前往孤山城。   秋天,天高气爽,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有落叶飞舞,黄的,红的,犹如蝴蝶在振翅飞翔。   气候萧杀,梁丘锋忽而感受到了杀气。   这一段路,距离终南山已远,山高林密,偏僻无人烟,路的前方出现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非路人,背负一把又长又窄的剑,剑柄与耳朵齐,斜挂下来的剑尖几乎挨着了地面。   这,才真正是他所用之剑。   长剑无鞘,剑身呈古铜色,貌似普通。   梁丘锋勒住缰绳,让马匹停住,望着老者:“是你?”   老者咧嘴一笑,牙齿稀松:“看来你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聪明,其实有些事情,自从你决定下山的那一刻,便早该想到。”   梁丘锋面露冷笑:“我却没想到周文博如此迫不及待,要置我于死地。同门相残,他就不怕剑府追究,施加严惩?”   老者慢吞吞道:“姓梁的,你错了,你的死,与我家少爷何干?杀人者,我也。”   “可你是周文博带上山的剑仆!”   梁丘锋疾言厉声:“你们以为这样,便能脱离干系,推得一干二净?”   老者慢慢解下背部的长剑,捧在手里,如珍如宝:“梁丘锋,你不但不聪明,而且愚蠢至极。到了现在,还以为剑府的庇护能无微不至,万试万灵。”   言毕,腰杆子一挺,笔直如枪;本来浑浊的眼神瞬间犀利似芒。整个人宛如年轻了几十岁,有一种莫名的狂暴气势爆发——   “不好!”   梁丘锋心生警兆,在间不容发之际身体腾空,掠飞下马。   唰!   剑锋凌厉,呼啸而至。   有大股的鲜血喷涌出来,长剑没有斩中梁丘锋,却将一颗大好马头斩断,骨碌碌在地上滚动。   一剑断首,健马甚至来不及悲鸣,便轰然倒地身亡。   好厉害的剑术,一招之下,就斩断了马匹的所有生机。   梁丘锋双眸微缩,感受到了无以伦比的危机感——近期他下山做任务,诛杀各路贼寇,多有越级破敌之举。   然而他心里很明白,江湖上的草莽大都为游兵散勇,本身修为靠时间堆积上去,功法武技,以及装备泛善可陈。如此,综合实力大打折扣,才能被越级击杀。   眼下这半路截杀的老者,出手一剑,迅猛霸道,有大家风范,显然不是那些野路子的贼寇所能相比。   “小子,速速引颈待戮,让我割掉你的脑袋回去复命。我家少爷,在山上等着急。”   老者长剑指地,一滴滴鲜血流落,片刻在地上形成一块血泊。   梁丘锋拔剑在手,朗声道:“老匹夫,想杀我,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老者哈哈一笑:“年少轻狂不是罪,罪在不知进退。死到临头还嘴硬,纳命来吧!”   身形展开,当头一剑劈来。   他的剑法,并不算快,但凌厉无比,破风声呜呜作响,先声夺人,能搅乱人的心神斗志。   梁丘锋打醒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凭借《七星步》与《追风十九剑》的圆满契合,游斗反击。   “好,果然有两下子。听说你学剑,还不足一年,居然能练成剑步,如果让你成长起来,那不得成为少爷劲敌?留不得,果真留不得……”   老者目露精光:“只是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火候始终欠缺,现在,老夫让你看看,实力的差距,是多么的令人绝望!”   言毕,剑势一变,每一招出,都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迫力量。   铿!   剑锋相击,火花迸射。   铿铿铿!   快速碰撞,一眨眼功夫不知响了多少下。   每一次的撞击,梁丘锋都感觉像心头上被狠狠敲了一记,气血散乱。但只要一招没接住,对方的长剑便会直接洞穿心肺。   看着面色苍白的梁丘锋,老者爽快大笑:“不得不说,你能接下老夫三十九剑,实在让我觉得意外。或许你的资质都超过了我家少爷,假以时日,定非池中之物。但如今,一切俱会化为云烟。你没有时间了,死掉的天才,就不再是天才,而是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梁丘锋边战边退,可此时已退到树林中,背靠一棵参天大树。   后面,已无路可退。   老者面露狰狞,喝道:“姓梁的,看你还能退到哪里去,给我死吧!”   梁丘锋猛地大叫:“张师兄,还不出剑,更待何时?”   “什么?”   老者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者只是对方的疑兵之法,虚张声势。   呼!   劲风大作,一团剑光自上而下,朝着老者汹涌杀去。 第六十章:谁杀谁   剑光突如其来,气势惊人,顿时将老者笼罩住。   老者大骇,他根本没有想到此地还潜伏有人,而且是高手。猝不及防之间只得狠命一剑挥出,勉强格挡住。   这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埋伏者,胖乎乎的,正是张家少爷张江山。   “不好,原来姓梁的小子早有计算安排,和胖子张联手了,怪不得有恃无恐,全面落入下风都不害怕。可恶的家伙,竟然被他算计了。”   电光火石间,想通这一层,老者怒道:“好卑鄙的家伙,原来是故意引我上钩!”   梁丘锋冷笑:“现在你该知道,是谁愚蠢之极了吧。”   被原话奉还打脸,老者差点吐血,恶狠狠道:“别以为这样我就怕,看招!”   嘴里大喊,心里却早有盘算,虚晃一招,翻身就走。   自从张江山现身,他就知道这一次不可能杀得了梁丘锋。不但杀不了,稍一犹豫,恐怕自己都得交待在此。   老者经验丰富,老奸巨猾,见到势头不对,立刻想好退路,果断得很,绝不拖泥带水。   “哼!”   梁丘锋早有防备,手中紧扣的飞剑呼啸而出。   “咦!”   觉察到尖锐的劲风袭来,老者头也不回,长剑反撩。   当当!   将两柄飞剑格挡下来。   嗤!   无奈还有第三柄,十分隐蔽地杀至,正中左小腿,钻心的痛。   遭受重击,老者身形一个趔趄,显得有些踉跄,回首大骂:“无耻之辈,暗箭伤人!”   梁丘锋鄙夷地道:“说得好像你半路截杀,就很光明正大似的。”   张江山笑道:“可不是!哈哈,好在梁师弟留有后手,否则定让这贼子逃脱了,放虎归山。”   内心却大感凛然。   之前梁丘锋与老者激斗,整个过程他都看在眼里:梁丘锋劲道四段,老者劲道六段,相差不小。而武技方面,老者一手剑法,辛辣老道,大成的黄阶上品,可谓占尽上风。   然而在这等不利情况之下,梁丘锋依靠剑步上的造诣,居然能和老者斗得难分难解,三十多招后才呈现败象。   能做到这一步,很了不起。   可当张江山以为已看清梁丘锋的实力时,这时候梁丘锋激发了飞剑。出手隐蔽,角度刁钻,再加上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饶是张江山都不禁吓了一跳。扪心自问,在防备不足的情况下,己身都未必能躲避得开。   这是什么剑术?   还有,梁丘锋捕捉战局时机的嗅觉,也是相当了得。先前老者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拼命姿态,虚张声势,张江山都被骗过了。可梁丘锋却像早料到了似的,及时出招狙击。   这梁师弟,隐藏得可够深呀!   小腿中剑,老者行动大受阻滞,情知难以脱身,于是背靠一棵大树,手持长剑,犹如困兽地盯着步步紧逼的张江山和梁丘锋。   梁丘锋喝道:“老匹夫,如今看谁杀谁!我知道你是受命而来,只要跟我们回剑府,向长老陈述缘由,或者还能饶你一命。”   “做梦!”   老者长剑挥舞——不是杀敌,而是反手削到自己脸上,转眼间,一张脸血淋淋的,五官尽毁,十分可怕。   他却未死,狂笑道:“梁丘锋,今天你运气好,保住小命。但我家少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等着被杀吧!”   手腕使劲,咔嚓,竟将手中长剑折断成两截。   与此同时,他自断经脉,倒地身亡。   这一番变故,迅雷不及掩耳,根本无法阻止。   张江山与梁丘锋相顾骇然:没想到老者如此狠决,为了不留下对少爷不利的证据,居然自残自绝。   一个人,对别人狠,算不得什么;但对自己狠,才是真得狠。   张江山叹道:“好一个剑仆!”   本来想拿对方回去,到长老面前告周文博的状。然而老者面目全非,意义就不大了。即使还可能存在一些蛛丝马迹,可当面对质的时候,周文博完全能反咬一口,说自己被嫁祸。   周文博在剑府为内门弟子,背后有周家支持,也是深得长老看好。   如果不能直接扳倒,就不该打草惊蛇,惹得后患无穷。   梁丘锋也是深深一叹。   张江山道:“梁师弟,不用担忧叹息,周文博那边,我会帮你的。”   梁丘锋道:“师兄,我是叹息一把好剑,就这么毁了。”   闻言,张江山满额头黑线:好个梁师弟,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个……   老者单身只剑来截杀梁丘锋,想着快快完成任务,回去复命。因此身上几乎什么都不带,最值钱的就是手中剑,秘器上品。   他下决心自裁,不愿宝剑成为敌人的战利品,不惜拗断,真是狠到极点。   张江山问道:“梁师弟,现在你的马被杀了,要怎么去孤山城?”   虽然梁丘锋学有身法,不过用轻功来赶长途的话,可不是人干的事。白白浪费真气,若无必要,没有哪个武者那么傻,基本都会选择代步工具。   梁丘锋嘻嘻笑道:“师兄不是有马吗?”   张江山脸一黑:“休得打我坐骑主意!”   “师兄,这趟击杀周文博的剑仆,帮你张家除掉了一大劲敌高手,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张江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而醒悟,笑骂道:“好小子,差点被你绕进去了。什么叫‘帮我张家除掉了劲敌’,明明是人家要来杀你,我赶来帮忙的。”   最后,那一匹乌骓马还是让给了梁丘锋。毕竟梁丘锋要走长途,赶远路,千里迢迢,需要马匹代步。   再说发现对方潜力惊人后,张江山也不介意卖个好,做人情。   “梁师弟,我这匹马,不同寻常,乃是千里良驹,每顿得吃鸡蛋拌黄豆,鸡蛋要好,黄豆要粒粒饱满的,打磨成粉……”   “还有,你骑了我的马,可要爱惜,天天要给它洗澡刷身,梳理鬃毛。睡觉的时候也要注意点,不要让虻虫叮上去吸血……”   在他的唠唠叨叨中,梁丘锋飞身上马。   乌骓马认生,鼻子喷着粗气,原地踏步,不肯走。   梁丘锋驱使不得,就出绝招,拿起马鞭子,狠狠在马屁股上一抽。   得得得!   果不其然,乌骓马撒腿跑起来,跑得飞快。   “哈哈,张师兄,马是用来骑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后面胖子张呛了一鼻子尘土,目瞪口呆。 第六十一章:孤山城   黄昏,日薄西山。   剑府内府,周文博居住的院落,他背负双手,在院子中走来走去,状甚不安。   一圈、两圈、三圈……   不知道踱了多少圈,直到太阳完全坠落,夜幕卷上来,点缀上一轮明月,以及一粒粒明亮的星辰。   周文博抬头观望星空,一张本来清秀的脸庞已有些扭曲:他知道,剑仆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失手?   难道连老奴头都击杀不了梁丘锋?   这怎么可能?   愤懑、疑惑、怨恨……诸多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神色变幻不定。   “文博,你怎么了?”   娇滴滴的声音。   一听这把声音,就知道蓝玲玲来了。   在终南城,周文博与蓝玲玲,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关系。蓝玲玲年岁长些,就比周文博早三年拜入终南剑府。   周文博吐一口气:“玲玲,老奴头还没有回来。”   蓝玲玲一怔:“他会不会有事耽搁了?”   “不会的,我们早说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在傍晚时分传回准信。现在,已是晚上。”   蓝玲玲默然,忽而想起了什么:“文博,前一阵子,有人见到梁丘锋和胖子张在终南镇的醉阳居喝酒,你说会不会是胖子张插手了?”   “什么?”   周文博耸然动容,咬牙切齿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圈套,这是个圈套呀,可恶的家伙!”   蓝玲玲不笨,很快也想明白,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设局,故意引蛇出洞,骗老奴头出手?”   “十有八九。”   “不好,老奴头肯定不是胖子张的对手,如果被他生擒,拿回山上,我们就被动了。”   周文博面色阴沉:“老奴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可万一呢?”   说到“万一”,周文博也感到有些不安,随即说道:“不对,万一如此,此刻长老就该找我说话了。没有人来,就表明没有发生。”   蓝玲玲很以为然地点头认可:“说得也是……该死,早想到这一层,老奴头就不会冤死了。”   念及忠心耿耿的剑仆,周文博双目迸射出仇恨的光芒:“他们会付出代价的,张家,胖子张,尤其这个梁丘锋,我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姓梁的目前正赶往孤山城,有很多下手的机会,要不要……”   “不用了,老奴头失败,他肯定提高了警惕。况且,今年的讲剑堂将要开始,有什么事,等我破解了今年的剑题再说。”   蓝玲玲甜甜笑道:“文博,听说今年的讲剑堂剑题是一门快剑剑题,名曰《追风三十六剑》,玄阶中品,非常厉害。”   “是吗?太好了,简直为我量身定做,我势在必得。”   “那是当然啦,你的精神力,在同辈之中,可是我所见过最棒的。哼哼,如果你早些加入剑府,就不会发生一门剑题难倒三届讲剑堂的难堪事。依我看,罗刚、古承阳、张江山被称为三大新生代天才,都是名不副实,很快都要被文博你踩在脚下!”   情人眼中出西施,在蓝玲玲眼内,爱郎一出,谁与争锋。   周文博心花怒放,一把搂过佳人,亲了一口:“玲玲,我们很久没有亲热了,进屋吧,我好想你。”   “我才不信,在终南城,你都不知找了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过夜。”   “你是明白的,那些女人,只是提供给我修炼《合阴指》罢了,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拦腰抱起美人,入屋而去。   ……   张江山的乌骓马,果然不俗,脚程比起梁丘锋那匹快马,起码翻了一倍。   速度快了,抵达孤山城的时间也比预计缩短许多。   ——这一路来,风尘仆仆,对于马匹的照顾并未落下,毕竟是人家的马,好心借给自己骑,总不能真得虐待。   孤山城,四四方方,城墙不甚雄伟,却都是用一丈见方的青石条砌就而成,极为坚固。   城池往东眺望,一片巍峨蜿蜒的山脉若隐若现。   阿里山脉!   整个荒洲最为庞大险峻的山脉,横跨南北,连绵数万里。山脉那边,雄峰峻岭,沟壑峡谷,比比皆是。   阿里山脉有灵脉,元气充裕,情况甚至比终南山还要好。正因为如此,那里成为了荒洲妖兽的最后一个乐园。妖兽横行,数目不可计数。不但拥有数量上的巨大优势,还有质量上的霸主地位。   阿里山脉深处,存活着好几头七阶妖兽。据说,还有八阶的恐怖存在。   面对八阶妖兽,气道九段的武者,都得避而远之。起码要王道武者出手,才有一争高下的资格。   而武王级数的武者人物,荒洲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因此,各大宗门的弟子组团前往阿里山脉击杀妖兽,采集草药,基本都是在外围活动。没有相当把握,没有人敢深入山脉。   以前有个别穷疯了的教派,企图想占据阿里山脉的一些山峰为山门,开辟灵田耕种。但他们的下场,无不是被潮水般的妖兽摧毁,一身血肉,俱化为妖兽食物。   如此之后,再没有人敢占据山峰为据点了。   荒洲数百宗门,每年都有不少弟子前来阿里山脉击杀妖兽,一来可以进行实战修炼;二来运气好的话能大发横财。除了妖兽材料外,还有许多珍罕药草,以及名贵矿石。   这些,都是宝贝。   十年前,便有一名低阶武者在山脉一条山溪中捡到一块石头,无意间打碎之后,发现里面居然藏有拳头大小的一块蛟龙血石,最后拍卖到十万斤灵米。   此事发生后,三天功夫,该溪流上下游的石头被捡拾一空。只可惜,再没有人能够剖到蛟龙血石。   又有武者于幽深山谷处挖到一株千年玲珑药,服食后,连升三级,直接晋身气道行列……   诸如此类的励志故事,早传遍荒洲,使得阿里山脉更加的引人入胜,趋之若鹜。   人多了,人气旺盛,便铸就了孤山城的繁华热闹。   此城距离终南剑府最近,可并不隶属剑府管辖,而是由荒洲排名前列的三大教派联合派人做代表,形成管理层打理,维持秩序。   三大教派分别为天都门、金沙派、血刀会。   以前终南剑府曾是当之无愧的一方代表,执牛耳者,但自从在荒洲宗门大赛中跌落到第四名后,就不再是了。   夕阳西下,梁丘锋牵着乌骓马,进入孤山城。 第六十二章:我来试一试   “这位大哥,请问终南剑府的驿馆在哪里?”   进入熙攘的城中,梁丘锋叫住一位大汉,打探驿馆所在。   说起来,倒是他疏忽了,在接受任务的时候,没有事先问清楚剑府驿馆的具体位置。如今为了节省时间,只得问人。   那汉子形容粗犷,打量了梁丘锋一眼:“你是新近加入终南剑府的弟子?”   梁丘锋点头道:“是的。”   汉子粗声道:“终南剑府快不行了,小兄弟,你还是趁早脱离出去,换到别的宗门去吧。”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话,梁丘锋顿时觉得面皮涨红。   “如何?我认识金沙帮的理事,可以帮忙介绍,只要劲道三段武者,百分百入门……”   汉子唠喋喋不休,却是个拉人的掮客。   梁丘锋冷冷打断:“你的好意,心领了。终南剑府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告辞。”   汉子目送他离去,往地上啐一口:“不识好歹的毛头小子,大爷好心给你指点迷津,却执迷不悟,日后等着当炮灰吧!”   梁丘锋听见,默然走自己的路。   来到孤山城,他才发现剑府在荒洲的处境,远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形势逼人,让人无法不心生忧虑。   梁丘锋绝不希望剑府出事。   只无奈,当下自己人微力薄,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那么,唯有努力修炼,提高实力,才是最好的出路。   经过一番曲折,终于来到剑府驿馆。见到此处地方偏僻,建筑陈旧,人气非常凋零。   进入后,出示信物,自有师兄接待。   通过观察,梁丘锋发现驿馆里的人士气低落,很是消沉。转念一想,便明白个大概。   作为曾经风光无限的巨门大派,剑府昔日不知得罪过多少宗门。如今遭遇劫难,虎落平阳,肯定会被许多势力落井下石,挑衅报复。   尤其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孤山城,剑府的日子更不好过。   “王师兄,那快刀泛东流又来堵门了!”   一名身穿灰色剑装的弟子气喘吁吁跑进来禀告。   王师兄等人面面相觑,脸上现出既愤慨又无奈的表情。   梁丘锋问:“王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王师兄叹了口气,慢慢说起来。   原来那快刀手泛东流乃是天都门的天才弟子,今年十七岁,已是劲道九段的修为,一手玄阶上品《乱山残雪披风刀法》炼至小成境界,出刀如风,迅猛无比。   他还有一个十分响亮的外号,唤作“气道之下第一人”。意思就是说,在劲道阶段层面,打遍天下无敌手。   在孤山城,目前泛东流代表天都门担当管理执事一职。他也是无聊,三头两天就跑来终南剑府的驿馆门口,往那里一杵,闭目练功。   这样一来,原本想进驿馆交易的人,哪里还敢迈腿?   剑府弟子气不过,找他理论。   泛东流嘻嘻一笑,放话出来,只要终南剑府的弟子,修为在劲道阶段的,能接住他一刀,他便自动退走,不再刁难。   一刀!   打理驿馆的剑府弟子,大感不忿,接二连三地来挑战尝试。但他们无一例外,灰溜溜败得毫无脾气。   到了最后,修为最高的馆长王师兄出手了,他劲道五段,全力出击。然而也就是略有改观,依然接不住泛东流一刀。   无一合之敌,泛东流堵门没商量,驿馆生意一落千丈。   王师兄等苦不堪言,上书给剑府,请求派人来解决。不料剑府的回答非常简单,一个字:   “忍。”   不是能忍,而是不得不忍。   剑府弟子,内内外外,劲道层面的天才就是罗刚古承阳张江山他们三个,俱为劲道七段。派一个过来,肯定能接住泛东流一刀,但那又如何?   同辈级的新生代天才,你的天才只能接别人天才的一刀,传扬出去的话,不怕笑掉大牙。   所以,干脆挂起免战牌更好。   三年一度的荒洲宗门大赛就要举行了,在此之前,一切都要克制,要忍。   听完,梁丘锋不禁拳头紧握。   禀告的弟子看着他,问:“这位师弟倒面生,你是?”   “我是来接收草药的。”   “敢问你劲道几段了?”   梁丘锋回答:“四段。”   “啊,剑府怎么派你来。”   那弟子嚷嚷道,掩饰不住的失望。   “怎么啦?”   梁丘锋疑问:“有甚问题?”   “当然有问题,一般这样的任务,为保安全,都会派劲道五段、六段左右的弟子来。可你,才劲道四段呀……哎,本来还很期待,如果来的是修为高的师兄,我们就能请他出马,打发走堵门的瘟神。虽然也不一定成功,可起码有一线希望,但是你……”   他唉声叹气的,说不下去了。   其他人皆心有戚戚然。   梁丘锋的手,忽而握住了剑柄:“其实,我也可以出去试一试。”   “试一试?”   诸人面面相觑,露出古怪的神色。   王师兄苦笑道:“梁师弟,毫无把握的事情,何必去试?免得又被那些王八蛋借机耻笑。”   “就是,每当想起那些人的嘴脸,我就气得吃不下饭。”   每次有剑府弟子出来试刀,消息传出去后,立刻就有大堆人前来围观,指指点点,幸灾乐祸。   梁丘锋不为所动,坚持道:“我既为剑府弟子,见到剑府有难,岂能因为害怕讥讽嘲笑而不敢抗争?萧长老曾说过,我辈剑修,披坚执锐,一往无前,可败、可死、然不可不战!”   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着,却蕴含着无比的执拗与斗志。   王师兄听得拍案而起:“梁师弟说得太好了,我等畏首畏尾,无地自容。走,我们出去,为梁师弟助阵。”   “走,就算不敌,也要挺直腰杆子,不要被那群王八蛋看扁了。”   这些剑府弟子,在孤山城中忍气吞声,加上剑府方面不给力,更是感到委屈不已。不过他们有血有肉,血仍未冷,绝不甘心就此沉沦,活得毫无尊严。   自我安慰也好,精神胜利也罢,总要找一个宣泄口。   今天,梁丘锋的到来,隐隐便成为了这么一种寄托。 第六十三章:一刀   残阳似血。   相貌俊秀的泛东流一身白衣,不沾半点尘埃。腰间一柄长刀,刀身狭长,呈完美的流水线型。   这一柄刀,没有刀鞘,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我行我素,锋芒毕露,从来都不需要装饰。   不狂,何以成天才!   当众人簇拥着梁丘锋出来,泛东流双眼睁开,嘴角露出玩味的微笑:终于被激发了血性,舍得出来了吗?   消息,被好事者第一时间传出去,片刻功夫,数以百计的看客便蜂拥而至,个个像打了鸡血般神情兴奋:   “终南剑府的弟子,又有人要来试刀了。”   “一群白痴,明知道人家是故意来羞辱他们的,还一个个前赴后继,真是可悲可叹。”   “话不能这么说,好歹终南剑府也曾经是大门派,吞不下这口气呀。”   “吞不下也得吞,今时不同往日,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总不能束手待毙吧,我想,应该是剑府方面来人了。”   “不错,终南剑府也有些天才弟子的,却不知道今天派了谁来。”   “罗刚、古承阳、胖子张,除了他们三个,还能有谁?”   “咦,出来的那弟子好眼生,谁认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一脸茫茫然。   梁丘锋站到泛东流面前一丈处,一字字道:“终南剑府,梁丘锋,劲道四段,请!”   泛东流目光如电,一眼扫过去,眉毛皱起:“劲道四段,呵呵,咱家也只得‘呵呵’两个字了。”   “什么,只是个劲道四段的毛头小子?”   “没听他自我介绍吗,穿灰色剑装的,能有什么修为。”   “晕死,白白浪费表情,他出来,岂非自取其辱?”   “我想,终南剑府是破罐子破摔,真不行了……”   议论的声浪,一浪接着一浪。   泛东流干脆又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把梁丘锋放在眼里,甚至话都懒得回。   “请!”   梁丘锋缓缓拔剑,再度做个“请”的姿势。   “哈哈,剑府无人了,居然派一个外门弟子来。”   “我想,肯定是终南剑府怕输不起,只好让些小虾米出来应付。”   “请个毛,小子,滚回终南山吧,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叫得最凶的,赫然是之前劝说梁丘锋脱离剑府,更换门庭的掮客汉子。   握剑在手,梁丘锋将浪潮般的嘲笑声自动过滤掉,冷声道:“泛东流,你不敢出刀么?”   “什么?”   泛东流勃然而起,喝道:“如你所愿,给我滚!”   左手一探,拔刀,一刀挥出。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用。刀已在手,刀锋如电。   这一刀,没有任何花俏的招式,也没有什么惊人的气势,就是快。   快得眼睛跟不上刀光,快得能令人心跳停止!   毫无疑问,下一刻,这把刀就会架在梁丘锋的脖子上。刀劲迸发,从而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吓得屁滚尿流,瘫倒在地。   即使他再有胆识,可在压倒性的刀劲之下,根本没有任何抗争的余地。   就像之前的那些剑府弟子一样。   当!   震耳欲聋的脆鸣,打破了凝固般的沉寂气氛。   “哗!”   与此同时,一声惊叹异口同声响起。   怎么可能?   梁丘锋的剑,他的剑居然挡住了泛东流的快刀。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梁丘锋面色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红色,喘气不已,一只右手稳稳地握着剑柄。   剑刃却微微在颤抖,仿佛难以承受住那一柄长刀的劈砍。   但它,毕竟格挡住了。   围观的看客,几乎没有人看清楚过程如何,一个个神情呆滞。叫得最凶的汉子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一个拳头。   泛东流双眸不由微微一缩: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看到梁丘锋踏出一个灵活的剑步,然后出剑,准确捕捉到自己快刀的一个空隙,最后出剑。   招架的角度,异常取巧。   “你不错,能挡住我的一刀,很有潜力。那就过来天都门吧,我引荐你入门,一入门,就当内门弟子。”   泛东流眼眸闪过赞赏之意,忽然开口说道。   一群看客表示有点看呆了。   这思维的跳跃性跳得太脱,一个照面,泛东流居然开出诱人的条件,挖起墙角——直接入门当内门弟子,还是在如今荒洲第一的天都门中,相当有吸引力。   梁丘锋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摇头。   泛东流道:“真得不愿意?留在终南剑府,你一点前途都没有。”   后面的王师兄忍不住了,冲出来:“泛东流,你这是什么意思?”   泛东流哈哈大笑:“梁丘锋,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你答复。”   长刀回腰,大踏步离去。   叮!   一声哀鸣,梁丘锋手中长剑当中折断,断掉的半截跌在地面上。   王师兄已看出不对路,朝其他人打个眼色,半推半抬地把梁丘锋送回驿馆内。   “梁师弟,你怎么啦?”   “梁师弟,你没事吧。”   一声声热切的关怀问候。   诸人本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同意梁丘锋出来试刀,可压根不觉得他有成功的希望。然而最后的事实证明,梁丘锋做到了,他真接住了泛东流一刀。   实在出乎意料。   回想刚才泛东流破天荒地当众说要引荐梁丘锋到天都门去,当内门弟子,王师兄便有些紧张,觉得此事一定要上书剑府,请长老们定夺,免得被挖了墙角而不自知。   梁丘锋,可是大有潜力可挖的潜力股啊。   好一会,梁丘锋“哇”的吐出一口血痰,这才能开口说话:“好厉害的一刀!”   见状,众皆骇然。   原来梁丘锋虽然挡住了泛东流一刀,但修为上的差距太大,导致真气不足,所以同时被震伤了经脉,气血郁结。先前只摇头,不回答,非不想,实不能也。   幸好经脉伤得不重,吐出血痰后大有好转,休养些时日便会痊愈。   是夜,宿于驿馆房间,调息之后,梁丘锋陷入沉思: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这个世界很大,知道天才辈出,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通过泛东流的一刀,此种认识理解更加深刻。   但这一刀,没有打击到梁丘锋的信心,反而激发出心中无穷的斗志。   路,无止境。   在路上,存在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先行者。   而梁丘锋,最想做的事,便是追赶并超越他人! 第六十四章:英雄   “师弟,听说有个叫‘梁丘锋’的剑府弟子接住了你一刀,你还当众放话,要挖他过来我们天都门,当内门弟子。”   孤山城,北面一座府邸中。   快刀泛东流正与一位国字脸的青年对面而坐,谈话。   泛东流点点头:“不错,此人只得劲道四段,却修炼成了剑步,用巧劲接住了我的一刀。只是奇怪,以前不曾听说过终南山有这号人。”   国字脸青年道:“我调查过了,他今年才拜入终南山,当外门弟子。据说很得萧寄海青睐,屡屡破格获取秘籍修炼。还有,他进入剑府时,不过区区劲道一段而已。”   “咦,大半年时间,从一段升到四段,进度还不错,果然有潜力。只可惜,老了些。”   梁丘锋今年十九岁,本来与“老”不沾边,不过泛东流口中的“老”,指的是武道生涯的年龄阶段。   从这个定义理解,十九岁的劲道四段,确实老了。   国字脸青年道:“嫌人老,又开口挖人?”   泛东流哈哈一笑:“我随口说说罢了,还能吓一吓终南剑府,何乐而不为?况且,如果梁丘锋真愿意来,我自然收下。能接住我一刀的人,够资格当内门弟子了。”   国字脸青年沉吟道:“不过梁丘锋被萧寄海看好,想挖他,可不容易。”   “不来就不来呗,无所谓。”   泛东流满脸不在乎。   在他心目中,梁丘锋只是勉强接住自己一刀而已,距离需要重视的层面还远着。   可国字脸青年不那么认为:“我想着,要不要出手,顺手让他消失掉。”   泛东流嘴一努:“师兄,这就是我与你之间最大的区别,在我看来,打败一个人远比杀死一个人有趣得多。”   国字脸青年吐一口气:“可在我看来,只有死的人,才不会再有成长空间。”   “你的意思是,让梁丘锋成长起来的话,会威胁到我们?”   “不可能吗?”   泛东流想了想:“也许有。但终南山上,罗刚他们几个,不是威胁更大……我的意思是说,在现阶段,煞费苦心击杀些小虾米,有啥意思?在明年的荒洲宗门大赛后,终南剑府的覆灭已是定局。”   国字脸青年默然,片刻道:“那就算了,当前局势微妙,牵一发动全身,要兼顾注意的事情太多了,有点忙不过来。我说师弟,你就不能帮忙做点事?”   泛东流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嘿嘿,我只帮忙打架。好久没有对手了,人生,真是寂寞呀。”   国字脸青年无语,却也知道这个师弟的脾性,狂而有底,好胜而不躁,就不再多说。   ……   三天后,清晨。   带着一大包药草的梁丘锋骑乌骓马,悄然出城,踏上了返回剑府的路程。   跑出半里路后,回首张望,心中希望:当自己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剑府的地位会得到飞腾;而做为剑府弟子,能挺着胸走在孤山城的街道上。   但这一切,都要奋力争取。   ——面子,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而是靠自己挣的。   一路无事,很平安,顺顺利利回到终南山。这让梁丘锋放下悬着的心,第一时间交割任务。   在通往任务所的时候,途中遇见不少师兄弟,他们的眼神,有点怪。目光纷纷落在梁丘锋身上,然后窃窃私语。   嗯?   难道我脸上没洗干净?   梁丘锋摸了摸脸,可什么异样都没有。   “嘿,梁师弟,你回来了,很好。”   坐镇任务所的老头子兴奋得满脸红光。   梁丘锋有些纳闷:对方是否有点表现过头了?   “哈哈,药草数目清楚,分毫不差。我说梁师弟,真没想到让你出一趟任务,你就成为了剑府的英雄人物。”   老头子今天的话特别多。   梁丘锋一愣:“什么?什么英雄人物?”   老头子奇怪地看着他:“就是你挡住了快刀泛东流一刀,解围剑府驿馆的事呀。昨天驿馆就来信了,府主很高兴,特意出了公告,对你大加嘉奖。诺,就贴在外府讯息栏最显眼的上方!”   原来如此。   梁丘锋明白过来。   驿馆传讯,用的是经过特殊培养的信鸽,速度自然要比马快得多。况且,还是提前一天送信回来。   他倒没想到府主会大张旗鼓地宣扬此事,大概是想借此鼓舞弟子们的士气吧,所以要竖立一个典型来。   “对了,梁师弟,萧长老有令在,说等你回山交割完任务后,过去他府上一趟,有话对你说。”   老头子道。   “好,谢谢。”   梁丘锋略一沉吟,进入内府,找萧寄海。   萧寄海正在书房,捧一卷书在看:   “丘锋,剑府对你宣扬嘉奖一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   萧寄海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本来这事,我并不同意。因为过早,或者夸大地把一个人捧得太高,绝非一件好事。”   顿一顿,接着道:“只是目前剑府内交外困,诸多不利,大家的士气斗志,都深受影响。所以府主才决定推你出来,希望能挽回些颓势。不曾想,反响还不错,你也因此,跃身成为了英雄。”   “哪里有这么夸张?只是不能忍,所以才去拼一拼,如此而已。”   梁丘锋的表现很沉稳,有宠辱不惊的大将风范。   萧寄海看着,很满意:“不管如何,你拼出来了。因此剑府决定,嘉奖你一个晋身内门弟子的机会。”   “晋身内门弟子的机会?”   梁丘锋大为意动。   萧寄海古怪地看着他:“你不知道这个消息?”   梁丘锋摸摸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先前老头子贺喜,根本没有提及;而他赶着来见萧长老,也来不及去看公告。   萧寄海无语,干咳一声:“那现在知道了,可高兴?”   “高兴!”   回答嘹亮,带着兴奋之情。   本来有规定,进阶内门弟子,必须要劲道五段以上才行,还得有三年考核期。而梁丘锋现在才劲道四段,加入剑府,不足一年。   萧寄海脸一板:“高兴归高兴,决不许骄傲自满,你未来要走的路,还远着呢。再说,这只是一个机会,能否抓住,还得看你的表现。”   “明白,我会努力的。”   梁丘锋恢复冷静。   萧寄海道:“具体情况,你回去看公告吧。趁还有时间,多加修炼,准备好。考核非儿戏,难度不小。除了你,还有其他符合条件的弟子,竞争成败,各看表现。”   “多谢长老提醒。”   梁丘锋心一凛,告辞离开。   刚走到门口,背后传来萧寄海淡淡的声音:“梁丘锋,你能挡住泛东流的一刀,真得令人惊喜,干得漂亮。”   这,是衷心的赞扬。   一缕暖意,绽在心头。 第六十五章:不好的消息   “十个人,争两个名额。除了我之外,其余九人,皆劲道六段的修为,拜入剑府超过三年以上。”   “这些师兄,学剑时间久,功底扎实,深厚,都是劲敌……”   看完公告后,梁丘锋了解到晋身内门弟子的流程。说白了,就是年终考核,只是他们的与众不同,会由府主张行空亲自出题,亲身监考。   本来以梁丘锋的情况,并不符合竞选内门弟子的条件。他修为不足,考验时间也不够。但在孤山城,梁丘锋挡住泛东流一刀,破解了剑府驿馆的困境,立下功劳。   加上大环境问题,剑府方面需要宣扬典范,鼓舞士气。为表嘉奖,故而破格允许梁丘锋可以参加今年内门弟子的竞选。   此举之意,就是向全剑府的新生代弟子说:“只要你们努力修炼,有所表现,就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这次嘉奖,应该也离不开萧长老的力挺……”   梁丘锋虽然经历黑暗,可性格保持得很好,懂感恩。   他感激老执事,没有老执事给饭吃,带他上山,就算再顽强,恐怕也撑不过那一段最为艰苦的岁月。   这是活命之恩,大过天。   他同样感激萧寄海,不拘一格让他进入剑府当外门弟子,各种破格特例毋庸多言。   长吸口气,喃喃道:“于公于私,这一次晋身机会,一定要紧紧抓住。人生难得几回搏,错过了,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从外门弟子,升到内门弟子,不仅仅是身份的变迁,各种各样福利待遇同时大幅度提高,更利于修炼。   之前萧寄海屡屡使用长老权力,破格照拂,但次数有限制,更不能超越门规底线。   所以,在根子上,还得靠梁丘锋自己争气。   不争气,多少特殊照顾都没意义。   武道世界,许多显赫的武者都有后代,这些“武后代”自幼含着金钥匙出世,集百千宠爱于一身。但个人不努力,不争气的话,迟早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最多,也就是纨绔而已,成不了气候。   “小哥哥,你回来了?”   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吱吱!   小样早轻车熟路地跳到肩膀上。   原来已走回到院落之中。   梁丘锋微笑道:“嗯,做完任务,回来了。”   夭夭道:“回来就好,我这就做晚饭去。”   梁丘锋本来想着吃完晚饭,就去内府找张江山,还乌骓马。不想饭菜刚上桌,外面就传来张江山的笑声:“好香呀,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瞧着他水缸般的腰身,梁丘锋打趣道:“张师兄,你低头都看不见脚尖了,还能吃?”   话说回来,对方这一副“福气满门”的身材在武者行列中真是少见得很,怪不得大家都叫他做“胖子张”。不对路的,含有鄙夷嘲弄之意;朋友圈子中,却又蕴涵着亲切的意味。   张江山笑道:“怎么不能吃,我还没吃晚饭呢,饿得慌。听说你回来了,立刻过来。”   梁丘锋嘴一撇:“放心,你的乌骓马好好的,只是少了几根鬃毛。”   张江山讪讪然摆手:“马的事情就不提了,区区一匹乌骓马,送给师弟又如何?”   看来梁丘锋挡住泛东流一刀后,行情大涨。   多了个客人,夭夭连忙摆多一副碗筷上来。   开吃的时候,梁丘锋和夭夭,以及小样,几乎都看呆了。皆因张江山的吃相实在太牛叉,风卷残云,惨无人道。   梁丘锋自认进食的速度不算慢,可与张师兄相比,那简直慢得像蜗牛。   “呃,我吃饱了。”   张江山打着饱嗝,摸摸肚皮,舒坦地道。   梁丘锋不禁翻个白眼:“废话,一大盆饭,五个菜,都被你吃光了,能不饱吗?”   张江山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抱歉抱歉,我这人平生就爱吃,尤其爱吃肉。这几个菜,实在太合口味,有些得食忘形。”   说到这里,神色一正,认真地道:“师弟,其实我来找你,有不好的消息相告。”   梁丘锋扒着白饭:“请说。”   “周文博很生气。”   梁丘锋放下饭碗:“张师兄,你今天废话很多啊。”   周文博的剑仆狙杀不成,反而被杀,周文博不生气才见了鬼。   张江山嘿嘿一笑:“师弟不要急嘛,虽然是废话,可也值得一听。周文博和他的相好蓝玲玲,两人已经开始布置,说决不让你通过内门弟子的竞选考核。”   “哦,怎么说?”   “他们找到另外几个与你竞争的弟子,鬼鬼祟祟的不知说了什么,反正不会是好话啦。”   梁丘锋默然,片刻说道:“那又如何?考核程序,由府主亲自出题、监督,难不成他们还敢乱来?”   “乱来倒不会,但事先有针对性地下手就毫无疑问了。那九人之中,有一个是蓝玲玲的表弟,叫‘马千军’;还有一个,是周家出身的武者,叫‘周玄水’。可以说,这两人都是他们那边的心腹。”   “嗯,接着说。”   “以我的看法,周文博肯定大力资助这两人,比如送丹药,借兵器等等,全力武装,提高实力。只要他们抢了两个晋身名额,你自然落选。”   梁丘锋深以为然:“我想也是这样。”   距离竞选只剩下四个月时间,功法武技方面,自不能有太大的提升。唯有从外物着手,让实力快速增长。   丹药,兵器,都是行之有效的捷径。   而这些,恰是梁丘锋的短板。他全副身家兑换的灵米,只够日常所用,根本买不起好的东西。话说剑府发放的秘器下品长剑,都被泛东流一刀砍断了。虽然铸炼接好,但威能大减,等于废了一半。   人穷志短呀。   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忽道:“张师兄,你吃光了我的饭菜,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张江山一愣,随即蹦跳起来:“师弟,你又想讹我!”随即愁眉苦脸:“事先声明,丹药我真没有,只能借手中的秘器上品剑。”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固然他贵为内门弟子,张家少爷,可有好东西的话,自己早享用了,岂会留在手里放着好看?   梁丘锋笑道:“吓你呢,你的剑,我用不惯。”   张江山道:“师弟,其实还有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   “你指的是讲剑堂?”   “不错,讲剑堂两个月后进行,如果你能领悟今年的玄阶剑题,实力突飞猛进,就不用怕他们搞鬼了。”   讲剑堂,说起来真是唏嘘。正因为讲剑堂,梁丘锋才能改变命运。   “今年的剑题可公布了?”   “公布了,玄阶中品,《追风三十六剑》!”   居然是《追风三十六剑》,那么,是巧合吗?   而或,又是萧长老的一番用心良苦。 第六十六章:新的拦路虎   练剑钟声激荡悠扬,响彻千年。   钟声过后,剑光霍霍,伴随着各种吆喝,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演剑场,千年不变,而站在上面练剑的弟子代代不同。正如入口处所立的巨大石碑,碑上铭刻的:   “江山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唯有一股力争上游的精神,能薪火相传,永恒不息!”   这一行字,以剑锋作笔,铁画银钩,一气呵成。   石碑高达九丈,浑体如玉,散发出晶莹的光泽。   天山玉,石碑乃是用坚固的天山玉雕刻而成。此玉水火不侵,刀剑不伤,能用剑锋在上面写字,深达三寸,可见用剑之人,修为达到了何等骇人的地步。   这一行字,正是终南剑府开府祖师留下来的。   字里行间,本来还存留祖师剑意,凛然激发,气冲山河。但经过十多代人的观摩揣测,剑意被后辈天才尽数学习吸收掉,只余下一方石碑,以及上面的字,激励后人。   练剑完毕,有不少弟子围聚在梁丘锋身边,七嘴八舌打听,在孤山城,梁丘锋是怎么挡住泛东流一刀的。   天都泛东流、金沙高北河,号称“荒洲双骄”。树的皮人的名,声名赫赫。   他们以弱冠之岁,晋级劲道九段,距离气道阶段不过半步之遥,是荒洲公认的新生代顶尖天才。   相比之下,罗刚等人就显得黯然失色。   因此,梁丘锋以区区劲道四段的修为,格挡住了泛东流一刀,属于相当不错的战绩。   “他出刀,我出剑,然后挡住了。”   梁丘锋的回答简陋到了极点,比废话还废话。   众人张口结舌:这算什么回答?   梁丘锋耸耸肩:“其实我觉得挡住泛东流一刀,没有什么值得多说的,打败他还差不多。”   说完,一拱手,径直离去。   打败泛东流?   我没有听错吧……   诸人面面相觑,都不该说些啥好。   有人觉得梁丘锋得意忘形,以为接住人家一刀,就能打败别人了;有人觉得梁丘锋在故意大放厥词,好进一步成为大伙热议的中心话题;也有人认为梁丘锋有志气,敢于挑战……   与此同时,他这句话被最快的速度传扬出来,满山皆知。   ……   “什么英雄,走狗屎运而已!”   罗刚闷闷不已。   “可不是,只不过接住泛东流一刀,有啥了不起的?”   “泛东流堵剑府驿馆的门,此事我们都不知道,知道的话,哪里轮得到梁丘锋这小子……哎,可惜了。”   在孤山城,泛东流堵门。关于这事,剑府方面一直冷处理,更不曾发布任务,因此很多人都不清楚。直到梁丘锋挡住了泛东流一刀,山上才大肆宣传。   “运气呀,他还获得了竞选内门弟子的资格,青云直上。”   “青云直上?别想得那么美。要通过竞选考核,只能依靠真材实料,否则便是白欢喜一场。”   “说得对,三年前,我们考内门弟子,打木人巷,真是难到极点,差点都被淘汰掉。”   “嘿嘿,那时候我们劲道六段都难以为继,他现在不过劲道四段,就想杀出重围?我看难,难于上青天!”   罗刚双眼一眯,淡然道:“你们且看吧,今年的内门弟子竞选,梁丘锋绝对没戏。”   “哈,罗师兄所言有理……不说他了,还是说说今年的讲剑堂吧,剑题公布,玄阶中品的《追风三十六剑》,快剑大成之作,却不知谁能参详透彻,得到传承。”   罗刚道:“今年讲剑堂,我不参加。”   “啊!”   “罗师兄,这是何故?”   罗刚回答:“因为我要闭关,全力冲击劲道八段的境界。讲剑堂,年终考核,都不是我的目标。我的目标,是明年开春的荒洲宗派大赛。我觉得,胖子张,以及古承阳,都可能不参加。”   “对呀,荒洲宗门大赛,很快就要举行了。以罗师兄的地位,肯定能获得少年组的竞赛资格。在此期间,一心一意提高本身修为才是最重要的。”   讲剑堂,由长老讲剑,传授心得。但对于等阶高的内门弟子而言,这些讲授意义不大。至于压轴的剑题,玄阶中品,难度甚高,能够破解的几率低得可怜——去年《探花剑气诀》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既然无望,不如扎扎实实做其他事更好。   有弟子嘀咕道:“真不知长老们是怎么想的,剑题一年比一年难,今年都推出玄阶中品的了,这不成心让人干瞪眼吗?”   “不错,一份《探花剑气诀》,搞得三届讲剑堂都黯然收场,好不容易被破解了,居然又弄来更难的《追风三十六剑》。”   “话说回来,那《探花剑气诀》究竟是被谁破解了,怎么至今剑府都不给一个说法。”   “谁知道……”   “看情形,搞不好连萧长老都不知情。”   “不会吧,还有这样的事?真是见鬼了。”   ……   时光如飞,眨眼一个月过去。   就在讲剑堂即将举行之际,一个重磅消息传出:剑府新生代三大天才之一的古承阳成功突破,进阶劲道八段。   武道修为,越到后面越难,阻碍重重,每一次的晋级都代表着实力跃升。   古承阳的突破,让罗刚与张江山感到很大的压力,他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在武道的专注度上,古承阳真是超越他们许多。   于是,现在古承阳就比两人率先踏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受到激励,罗刚和张江山先后宣布闭关,心无旁骛,不参加今年的讲剑堂。至于刚突破的古承阳,为了稳固修为境界,同样决定不参加。而且他得到剑府奖励,可以进入悟剑楼自由挑选剑题,进行参详。对于讲剑堂的剑题,就不那么看重了。   如此一来,今年讲剑堂显得有些黯淡。   面对玄阶中品剑题《追风三十六剑》,呼声最高的是新晋内门弟子周文博。他本身就是修炼快剑,而且精神力天赋异禀,希望大增。   当然,对于今年是否有弟子可以成功破解剑题,很多人都抱怀疑态度。《探花剑气诀》给予大家的印象太深刻了,《追风三十六剑》很可能又成为一只更令人头疼的新拦路虎。 第六十七章:讲剑堂开启   在幽静山坳练完剑后,梁丘锋返回院落,却见到夭夭呆呆地坐在台阶上,双眼有些红肿,似乎刚哭过。   梁丘锋心一紧:“夭夭,怎么啦?”   见到他,夭夭带着哭腔,指着院落开垦的小田地:“小哥哥,我种植的灵菜灵稻,都死了。”   梁丘锋看过去,见到一片枯萎,便安慰道:“死了便死了,重新种过便是。”   夭夭摇摇头,咬着红唇:“这已是第四批了……还有,《五行种植书》,我怎么学,都学不会……”   《五行种植书》是灵农夫的必学技能,学不会,意味不言而喻。   她抬头望着梁丘锋,双眸中有水雾酝酿:“小哥哥,我是不是很笨,什么都学不会?”   梁丘锋的心,犹如被针扎了一下,酸酸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抚摸着长长的秀发:“没事,就算学不会,也不要紧的,有小哥哥在呢。”   夭夭哭出声来:“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负担啊。”   梁丘锋道:“胡说,你怎么会成为累赘负担?你做的饭菜那么好吃,搞得张师兄一天到晚过来蹭饭;还有,家务整理得井井有条。没有你,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明知这是安慰人的话,可夭夭听着,觉得甜滋滋的,本来憋闷的心情,也慢慢开朗起来。   梁丘锋又道:“天生我才必有用,练武不成,种植不成,还有其他选择。夭夭,不要灰心,你行的。”   “吱吱!”   小样在一边手舞足蹈,举着爪子竖大拇指,作鼓励状。   夭夭瞧见,活泼可爱,不由破涕为笑,犹如放晴的天空,灿烂而妩媚。然而她心里明白:其他选择,谈何容易?   时日流逝,秋去冬来,寒气逼人。   在冬日,一年一度讲剑堂准时开启。   这个时候,外府杂役们在罗执事的吆喝下,每天都要来讲剑堂帮忙,打理卫生。   “王哥,好久不见。”   那杂役抬头见到身穿剑装,背负宝剑的梁丘锋,连忙垂手肃立,张嘴嗫嚅,讪讪然,许久挤不出一句话来。   昔日梁丘锋为杂役,彼此可以有说有笑,甚至讥讽嘲弄;如今少年已是颇有声名的剑府弟子,面对之时,立刻分寸全失,无言以对。虽然梁丘锋一向不以尊卑待人,但杂役可不是这么想的。下意识地,自个态度便矮了下来。   身份地位不同,世界圈子已不同。   梁丘锋暗暗一叹,不再言语,迈步进入讲剑堂。   一方方蒲团,摆放得整整齐齐,弟子们所坐的位置,并非死规定,而是按照进入的早晚次序而定。   换句话说,来得越早,位置便能随便选。至于后来者,只好坐到没人喜欢的旮旯角落里去。   今年讲剑堂,负责讲授的不再是萧寄海长老,而换成了伍孤梅长老。   若说萧寄海性格威严而不失平和,那么伍孤梅简直便是不近人情。全身装束,一丝不苟,脸上不带丝毫笑意。她的课堂纪律,严谨到苛刻的地步。没有允许,听讲的弟子们连屁都不敢放。   梁丘锋第一次上讲剑堂,坐得端正笔直,听得十分认真。   对于大部分的剑府弟子而言,讲剑堂可是一次非常难得的宝贵机会。一来可以听长老讲授剑道奥义,获益匪浅;二来有问题的话,还能举手发问,请长老讲解各类修炼疑难。   平时之际,普通弟子练剑,根本没有师傅指点,会积压下许多问题。   这些问题存在,等于是修炼之路上的拦路石头,不搬开,不破开,就难以前进。   梁丘锋得到萧寄海青睐,大开方便之门。然而关乎修炼上的疑难问题,他都没机会当面向萧寄海请教,引以为憾。眼下有讲剑堂的机会,自是不肯放过。   “请问伍长老,武者修炼,运转小周天时,可会出现运转圈数不符合品阶规律,多一圈,或少一圈的情况?”   当伍孤梅表示可以提问了,梁丘锋“唰”的举手,抢到了第一问。   伍孤梅道:“此种情况虽然罕见,但亦有可能,毕竟天下武者亿万,总会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丹田。如果每一品阶,大小周天能比别人多运转一圈,那么恭喜你,你将比别人多凝聚一丝真气,属于万中无一的极品;可要是少一圈的话,那叫做先天性丹田缺陷,是一种病。梁丘锋,你为何问这个?”   梁丘锋忙道:“纯属好奇,所以就问一问。”   他晋身武者,小周天每品阶能运转十圈,比一般人多运转一圈。毫无疑问,在其他状况相等之下,他的真气无论雄浑度,或是纯粹度,都胜出一筹。   依此论推,修为每提高一阶,便多出一圈。积少成多,到了劲道九段,所多运行的小周天圈数,足足达到九十圈,恰好比一般武者多出九圈,相当于多出一个品阶的修为来。   这就厉害非常了。   想通其中关窍,梁丘锋欣喜若狂,意识到这很可能是自己赖以崛起的根基所在,是最大的秘密。   所以面对伍长老询问,他没有坦白直说。   “请问伍长老,快剑的快,如何形成节奏?”   就在伍孤梅示意可以进行下一次发问时,梁丘锋再度举手,速度远超他人。此举让其他想发问的剑府弟子好不郁闷,腹诽道:敢情练快剑的,举手都快许多呀!   伍孤梅瞥了梁丘锋一眼:“此问题,以你的修为,远未有机会接触,更加难以理解,你确定要问?”   “我非常确定。”   梁丘锋重重一点头。   “那好……节奏是一门大学问,故而有‘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说法。笼统地说,有绝对节奏,以及相对节奏两种类型。绝对节奏,就是不管敌人对手,环境场合怎么变化,我自唯我,永恒不变;相对节奏,顾名思义,随局势变化而变化……”   这一番讲解,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   在场弟子大都听得云山雾里,迷迷糊糊的;而梁丘锋亦是一知半解,只间或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这些,都被伍孤梅一一看在眼内。   好不容易讲完,可以提问下一个问题了。   唰!   第一时间举起来的,还是梁丘锋的手。   “这都什么人呐,举手也举得太快了,传说中的无形手?”   “靠,每届讲剑堂,外门弟子只能提问两个问题,他都问完了,还举啥手?”   “我顶你的肺,拿剑来,我要砍断他的手!”   在一片要杀人的目光注视下,梁丘锋唯有依依不舍地放下手,听别人发问。 第六十八章:我下次再来   提问此起彼落,伍孤梅当众解答。故而不但提问者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其他受此困惑的弟子,同样有裨益。   告一段落后,压轴的剑题上场。   果然是《追风三十六剑》。   望见那张三指宽、半尺长的古铜色树叶载体,梁丘锋眼眸掠过炙热的神色。   上一次在悟剑楼,他一眼便选中此剑题。惜乎参详之际,受武学障影响,阴差阳错,没有得到传承,却领悟了另一门玄奥剑法《永字八剑》中的“点剑式”。   那么这一次,当机会再一次摆在面前,是否能紧紧抓住?   梁丘锋深知《追风三十六剑》对自己的价值,之前所学《追风十九剑》,因为版本阉割的先天性问题,不够完整,所以最多只能使出十八剑,就觉得到了尽头,无法炼至圆满境界。   如果掌握《追风三十六剑》,毫无疑问,他的战力将得到质的飞升。   将剑题嵌在身后的石壁凹处,伍孤梅冷然道:“此门剑题乃快剑流中的大成之作,极富代表性。有兴趣者,可以上来参详破解。不过本座有言在先,该剑题为玄阶中品,禁制非凡,修为太低的弟子不宜尝试,以免受到反噬,受伤,甚至走火入魔。”   一份剑题,就等于一处迷宫,当精神念力进入,倘若修为低微,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其中,导致精神错乱,崩溃。   故而,破解武题,从来都是很危险的事情。   诸多禁忌,在座弟子个个心有戚戚然,不用长老提醒,他们都不会轻易尝试。唯有面面相觑,抬头张望,看有谁挺身而出。   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周文博身上。   古承阳等三人闭关,没有参加今年的讲剑堂,那么达到劲道七段的弟子,只剩下两个:一个是蓝玲玲,一个叫吴轻风。不过两人已二十多岁,尤其吴轻风,都二十六了,修为停顿在劲道七段之上,足足五年之久,不得寸进。   套句行话说,此谓“潜力已尽”。除非日后有大机缘,否则想进阶,只能靠漫长的岁月积累,一点一滴堆上去。   周文博不同,他才十七岁,劲道六段,还有宽阔的进步空间。而且其精神力天赋异禀,拥有极大的优势。   因此,如果有人能破解今年的高阶剑题,非他莫属。   至于梁丘锋,下意识就被划分到“修为太低”的行列去了。可不是嘛,上一次进入悟剑楼,最后他还不是灰溜溜出来,一无所获?   修为上不得台面,想破解玄阶剑题,做梦呢。   在一片等待中,偌大的讲剑堂沉寂如山。   讲座上,伍孤梅目光犀利地扫下来,掠过每一张弟子的脸庞。当扫到梁丘锋时,略略停滞了一下:   今年讲剑堂,所选剑题,正是由萧寄海提出的。作为上三届讲剑堂的主持长老,他有这个资格。   对于萧寄海为何选《追风三十六剑》,伍孤梅心知肚明。梁丘锋进入悟剑楼,参详《追风三十六剑》的事情,一般人不知道,但她岂有不知之理?稍加留意,立刻了然于胸。   萧寄海这是有心搭梯子,要再给梁丘锋一个机会。   府主张行空,以及其他长老,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却不点破,干脆做顺水人情,毫无异议,拍板同意。   但是,以伍孤梅个人的立场,她并不赞同萧寄海的做法。   倒不是觉得萧寄海做得过头了,而是认为梁丘锋不堪大任,不值得如此煞费苦心培养。   虽然梁丘锋的修为进度还不错,虽然他以区区劲道四段的境界挡住了泛东流一刀,虽然他练成了剑步——但是,还是那句话,梁丘锋起步太晚,老了。   时不我待,时间,才是最重要的存在。   “罢了,既然萧师兄执意看好,我也不做恶人。讲剑堂,内门弟子竞选考核,两次机会。只要把握住了一次,便能证明萧师兄没有看错人,你,确实为一个可造之材。”   只是可造之材,而非天才。   隐晦的念头在脑海掠过,伍孤梅不动声色,目光不露痕迹地飘开。   气氛凝重,鸦雀无声,仿佛掉根针在地上,都细微可闻。   蓝玲玲悄悄拉了拉坐在身旁的周文博的衣袖。   周文博却摇了摇头,示意不急。   时间好像停滞了似的,过得很慢。   伍孤梅忽道:“就没一人,敢上来尝试?”固然早有心理预备,可依然掩饰不住的失望。   青黄不接,后继无人,如何不失望?   甚至乎,经历了上一份《探花剑气诀》的挫折,济济一堂的新生代弟子们,他们连基本的锐气都被折磨殆尽,变得畏手畏脚。   这,才是要命的。   “伍长老,我想试一试。”   第一个站出来的,赫然为梁丘锋。   伍孤梅点头:“你上来吧。”   唰唰唰!   数以百计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梁丘锋的身上,各有意味。   周文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自量力!好,先让这小子做个出头鸟。等破解不成,反噬受伤,看你如何出洋相。”   梁丘锋走上讲台,面对石壁上的剑题,站定,默然。然而不足十息,他就摇摇头,砸砸嘴唇地转身,一耸肩:“我下次再来。”   哗!   下面的众弟子不由哗然:这算什么?   梁丘锋根本没有激发精神念力去破解,就这般大摇大摆上去溜达一圈,然后又施施然下来,他把破解剑题这等神圣又庄重的事情,看成了什么?   游山玩水吗?   哗众取宠,绝对的哗众取宠,他就是故意的。   伍孤梅面色立刻阴沉,冷冷哼了一声。不过梁丘锋明面上没有触犯纪律,却不好开口训斥。   她也懒得训斥,更多的是失望。   萧师兄满怀希冀,煞费苦心,只换来如此结果,他若知晓,肯定失望透顶。师兄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上一次在悟剑楼,梁丘锋对剑题束手无策,只相隔两三个月,又能奈何……混账家伙!   梁丘锋若是全力破解,即使失败,都可称道。但他表现出来的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却已无药可救。   在伍孤梅看来,天赋尤其次,态度才是第一。 第六十九章:吐血   第一天的讲剑堂忽忽而过,波澜不惊。若说话题性,非梁丘锋莫属,一面倒的负面非议。   “萧师兄,你说说,此子如此态度,可值得你苦心栽培?”   内府之上,伍孤梅找到萧寄海,犹自不忿。   萧寄海坐着,呵呵笑道:“师妹,也许你误会他了。”   “误会?”   伍孤梅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上台来,可能想先揣摩揣摩,故而没有着手破解。嗯,应该是这样。”   萧寄海娓娓道来。   伍孤梅不干了:“我说师兄,是不是那小子给你灌了迷魂药,致使你总是替他说好话?”   萧寄海面容一正:“师妹,你不信的话,姑且再等等。未来两天讲剑堂,梁丘锋一定会尝试破解。”   伍孤梅气呼呼道:“师兄,我会用事实证明,这一次,你绝对看走眼了。那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天才,可造之材都算不上。”   萧寄海眉毛一扬:“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就赌,赌什么?”   “一口玄器下品宝剑。”   玄器,超越秘器的存在,价值跃然。一口玄器下品宝剑,市面售价高达三千灵米左右。   “好,就赌这个……咦,不对,师兄,难道你想赢一口宝剑,然后送给那小子?”   伍孤梅很快反应过来——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区区玄器下品宝剑,早已不放在眼里。   萧寄海笑道:“不行吗?”   伍孤梅嘴一撇:“我只怕你到时会很失望。”   “即使失望,也无所谓。总不能因为害怕失望,而不敢去盼望。山雨欲来,黑云压城,身为长老,为了剑府未来,能做多少,便是多少。如今选择,对于你我来说,都是很奢侈的东西。”   听他说得压抑深沉,伍孤梅冷然道:“人在,剑府便在。我就不信,明年的荒洲宗派大赛,天都门能把我们吞了,噎不死它。”   闻言,萧寄海露出一缕苦笑。   多事之秋,大局飘摇,绝非所谓的骨气就能扭转乾坤。   实力,唯有足够的实力。   只是,实力在哪里?   ……   凌晨,淅淅沥沥下起冷雨。也不大,漫天雨丝,裹挟着寒风,吹打在人身上,很是寒冷。   梁丘锋准时醒来,吃过早餐,戴上一顶斗笠,一如既往地来到演剑场。于老地方坐下来,等待练剑钟钟声的响起。   下雨天,并未影响剑府弟子的练剑兴致。作为武者,作为剑修,风雨无阻,岂会因为气候恶劣而不练剑?   练完剑后,便是讲剑堂。   第二天的讲剑堂。   今天伍孤梅讲解了一个时辰的剑道奥义,然后让大家自由提问,再之后,便是破解剑题的时间。   “伍长老,我来试一试。”   站起身的,是内门弟子吴轻风。他五年前进阶劲道七段,受困于此,一直无法突破。   潜力已尽矣。   然而吴轻风不甘心一辈子止步于此,近年来,四处游历,寻觅机缘际遇。   一年一度的讲剑堂,就是一次机会。   以前他无法破解《探花剑气诀》,但不代表破解不得《追风三十六剑》,不试一试,如何甘心?   伍孤梅道:“好,上来吧。”   吴轻风大踏步走上讲台,站在剑题前,凝气静神,意念驱动,开始破解——   堂下黑压压,人人翘首注视,聚焦在他的身上。   没有人敢出声,这是纪律。   周文博隐隐感到些紧张,他绝不愿意看到吴轻风破解剑题。如果说还有谁能对他造成威胁,那就是吴轻风了。   蓝玲玲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说“不要担心”。   ——无论从哪方面看,吴轻风都不具备破解剑题的能力。   ……   世界霍然一变,漫天乌云。   乌云层层叠叠,厚得不知几千万重,瞬息变化无穷。一时形成人状、一时形成马型、一时间,又变幻成展翅高飞的雄鹰……   人站在下面,仰头观看,目眩神迷。   心神,情不由己便慢慢沉浸进去;心境,随着云形的变化而变化。   大风起兮,刮得四周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声响乱人心,让人无从分辨,究竟是哪一片树叶在风中凌乱,翻动。   噼啪!   风云之间,突然响起霹雳,紧接着电蛇挥舞,张牙舞爪,十分狰狞。   景象变得森然,可怖。   呼!   一道手臂般粗的闪电如长了眼睛,从天而降,当头劈下——   “啊!”   吴轻风失声惊叫,下意识便腾腾腾退开三步,差点失足踩下讲台。   他面色苍白,一粒粒黄豆般大的冷汗从额头滚出。   伍孤梅道:“吴轻风,你失败了,先退下吧。”   吴轻风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圆睁双目,满布红丝,就连面容,都显得有些扭曲。   伍孤梅眉头一皱:“吴轻风,退下。”   “不,我还没有失败!”   吴轻风咬牙彻齿,复又上前,驱动意念进入剑题:   乌云密布、风声呼呼、电闪雷鸣!   诸种天地异象,骤然凝结,化为实实在在的实体,铺天盖地压倒下来,简直要把人压成齑粉。   “啊!”   吴轻风惨叫,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喷洒到石壁之上。腥红斑斑,触目惊心。   坐在堂下观望的弟子们,尽皆骇然。   “吴轻风!”   伍孤梅反应迅敏,立刻出手,封住吴轻风三处穴位,先让他昏迷过去,以阻止精神意念进一步崩坏。   “今日讲剑堂,到此为止。”   撇下一句话,一手提着吴轻风,展开鬼魅般的身法,朝剑府医馆奔去。   事发突然,众弟子大眼看小眼,随即炸窝般嚷嚷开来。目光触及石壁上的树叶剑题,畏之如虎。   虽然吴轻风受到反噬受伤,是他不懂进退,一心逞强造成的,可这份剑题也太凶猛了些,不愧是玄阶中品。   这样一来,谁还敢上去尝试?   周文博心一动,突然长身而起,潇洒地来到讲台上,站定,朗声道:“各位师兄弟稍安勿躁,吴师兄意外失手,我深以为憾。但是,我们绝不该被剑题吓倒,失去信心。所以我决定,明天,最后一天讲剑堂,我会全力以赴,破解《追风三十六剑》。为自己,为大家,以正声名,争一口气。”   “好,周师兄说得好!”   有人马上拍手叫好,引发赞叹一片。   不得不说,周文博玩这一手极其漂亮,赢得满堂彩。 第七十章:何须等明天?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完毕,周文博俨然成为一众新生代弟子心目中的精神寄托,偶像人物。   热血为之沸腾,纷纷出声,支持周文博在明天的讲剑堂出手,一举破开剑题,学得《追风三十六剑》。   猛地一声长笑,就见到梁丘锋慢慢站起身,一字字道:“若要破解,何须等明天?”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蓝玲玲气打一处来,戟指喝道:“梁丘锋,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对于这个蛇蝎师姐,梁丘锋早有怒气,反唇相讥:“蓝师姐,是谁丢人现眼,现在还不知道呢。”   蓝玲玲大怒,若非碍于门规,早要扑过来,将其碎尸万段。   周文博出声道:“梁师弟,我选择什么时候破解剑题,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吧。”   梁丘锋一耸肩:“周师兄,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来破解,不用等明天。”   周文博双手抱胸,冷笑连连:“我说梁师弟,你是怎么破解剑题的,昨天大家都有目共睹。各位师兄弟,你们说对不对?”   说到这里,故意顿一顿。   当场有人发出会心的笑声,响成一片。   “所以,大话谁都能说。不过你若是将大伙当成傻瓜,大放厥词,肆意耍弄,那就不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语气森然。   这周文博,果然有口才,善于拉拢阵线。三言两语,便激发同仇敌忾之心,让众人站在梁丘锋的对面去。   “不错,梁丘锋,你就不要吹大法螺了。哗众取宠,迟早会弄得怨声载道,人人厌恶。”   “作秀也得有下限,过犹不及。”   “梁丘锋,别说我看小你,你能破解剑题,我名字倒过来写。”   “我早说了,他就是个演戏的小丑,恶心至极!”   指责声如浪潮翻腾。   在终南山,梁丘锋入门时间短,又很少主动去结交同门,除了张江山外,基本就没甚朋友了。加上平时,由于深得萧长老的青睐,享受特例,其他人早积压了不少怨气,此刻被周文博一挑动,全然爆发出来。   口诛笔伐,一波接着一波。   梁丘锋却像个聋子,置若罔闻,大踏步上前,走上讲台。   现如今,让众人住嘴的最好办法,不是争辩,不是反驳,而是用事实来证明,正如萧寄海所说的:   “要让看不起你的人刮目相看;要让嘲讽你的人闭嘴;要让等着看笑话的人目瞪口呆,你就要去争!你的尊严,你的荣光,你的前途,都要靠你自己去争。”   争,就是最有效的行动,就是最有力的宣言!   周文博突然伸手挡住去路,皮笑肉不笑地道:“梁师弟,作为师兄,我觉得应该给予你一句忠告:想逞强当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   梁丘锋看着他,很平静地说道:“周师兄,你是不是怕我把剑题破解了?”   周文博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要蹦跳起来:“梁丘锋,我会怕你破解剑题?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请缩回你的手,不要挡住我的路。”   周文博悻然放下手,心中已将这该死的家伙咒骂千百遍:“好,就放你过去,看你怎么破解剑题。”   他决然不信梁丘锋真能破解,若其像昨天那样,最后轻飘飘来一句“我下次再来”的话,绝对会犯众憎,成为剑府最大的笑话;而如果梁丘锋骑虎难下,拼了老命来,下场肯定会比吴轻风还要惨,起码得吐斤把血。   “届时,哼哼,我不介意出手‘帮忙’一把的……”   想到妙处,周文博吃吃冷笑。所谓帮忙,当然不会是真的帮忙。趁你病,拿你命还差不多。   以他的手段,完全能做到天衣无缝,就将梁丘锋送上西天,死无对证。   站到剑题前,目光凝视,一会之后,闭上双眼。   嗡!   等到心无杂念,明心如镜时,精神念力激发,冲进了剑题幻境之中。   这时候,堂下众人的嚷声慢慢平静下来,道道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到台上。   少年的背影,略微单薄了些,显得高瘦。   “啧啧,还挺有模有样的,可惜矫揉造作,实在让人烦厌。”   蓝玲玲眼珠子一转,大声说道,却是要借机干扰梁丘锋的心神,让其无法专心致志。反正现在伍长老不在,无人监督,弄些小动作,毫无压力。   她的表弟马千军心理神会,即刻搭腔:“可不是,借着萧长老的宠爱,把讲剑堂当成作秀场,沽名钓誉。前一阵子,还说格挡住了泛东流一刀,都不知是真是假,具体情形,我看水分大得很。”   又有周家出身的嫡系武者周玄水阴阳怪气地道:“水分大不大不知道,反正等到内门弟子竞选考核开始,一切都会原形毕露,藏都藏不住。”   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眉飞色舞。   在座弟子,也有不少中立的,比较客观看待问题,就有人忍不住开口:“蓝师姐,两位师兄,梁师弟正在破解剑题呢,不宜被打扰,有话稍后再说吧。”   蓝玲玲俏面一板:“什么破解剑题,我看他就是在装。区区劲道四段,你觉得他有破解玄阶剑题的本事吗?之前吴师兄刚被反噬,吐血重伤,你以为他梁丘锋是傻子,真敢破解?”   那弟子为之一怔,扪心自问:自己劲道五段,可此时此刻,还真不敢上去尝试。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梁丘锋站在石壁前,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周文博还站在讲台上,从侧面,可见到梁丘锋一脸坚毅。间或他两颊的肌肉,会发生轻微的漾动,眉头紧锁。似乎精神世界,正在经历一场艰苦的战役。   这小子竟真得在破解剑题?   莫名地,周文博感到有点忐忑不安。   按道理,梁丘锋可不是那种冲动的愣头青,亦非不计后果的傻子,他胆敢当众放话,破解剑题,难不成真有几分把握?   不成,不管如何,都要做点什么,破坏他的破解过程……   周文博一咬牙,要出阴招。   就在此时,梁丘锋突然睁开眼睛,满怀疲惫地说道:“成了。”   轻轻吐一口气,树叶载体化为碎片,散落一地。   见状,在场众人呆若木鸡,耳边仿佛又响起先前梁丘锋所说的那句话:“若要破解,何须等明天。”   原来真不用等呀! 第七十一章:前因后果   剑府医馆处,伍孤梅神色如冰霜:吴轻风破解剑题不成,遭受反噬受伤,伤情不容乐观。此事发生在她主持负责的讲剑堂上,纵然是吴轻风本身的问题,可她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不过责任,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吴轻风能否康复过来,万一就此一蹶不振,那么也就意味着本来就青黄不接的新生代弟子,折损了一员干将,雪上加霜。   “可恶!在第一次失败的时候,我就该将他拉开。如果及时使其神智清醒,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了。”   伍孤梅感到一丝懊悔。   蹬蹬噔!   一名弟子心急火燎地跑来:“伍长老,伍长老,讲剑堂那边出事了。”   伍孤梅正心烦着呢,闻言不禁柳眉倒竖:“出了什么事?”   “梁丘锋与周文博,他们快要打起来了。”   “什么?”   伍孤梅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讲剑堂上乱来。说,是谁先挑动起来的?”   那弟子跑得急,上气不接下气:“是梁丘锋……”   “好哇,果然如此。此子态度散漫骄横,目无法纪,我要将其驱逐下山,永不再用!”   伍孤梅本来就一肚子懊恼,听说梁丘锋闹事,更是火上加油,大发雷霆。   那弟子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伍长老,是梁丘锋破解了剑题,周师兄可能觉得不爽,故而双方发生口角……”   “你说什么?”   本来要动身赶往讲剑堂处理事端的伍孤梅霍然转身,双目幽幽地盯着他看。   那弟子被看得一阵心虚,咕声吞口口水,思路整理了一下,这才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道出。   “梁丘锋,竟然破解了《追风三十六剑》?”   刹那间,伍孤梅为之失神:   在这时候,其他的枝节问题,统统抛至九霄云外,只剩下最为关键的核心所在,那就是梁丘锋成功破解了今年讲剑堂的玄阶剑题。   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再重要。   她沉吟着,坐了下来。   那弟子小心翼翼地问:“伍长老,你不过去了?”   伍孤梅吐一口气,恢复一贯的冷淡:“不过去了,放心,他们打不起来的。”   她毕竟坐不住,思前想后,身形展开,直奔内府,找萧寄海。   ……   讲剑堂内,梁丘锋与周文博对峙着,剑拔弩张。   “周师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要回去休息了。刚破解剑题,很累呢。”   梁丘锋的声音,依然平静。   周文博却已游走在爆发的边缘,随时都会动手。他无法不愤怒,所谓城府,所谓伪装,在意识到剑题被梁丘锋破解之后,都化作无形。   在那一瞬间,他就像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出离愤怒。再加上无比的郁闷憋屈,诸种负面情绪搅合在一起,如同浆糊般,把心智搅得一塌糊涂,只想着要杀人。   然而,他终于还是忍住了。   不得不忍。   因为他们现在终南山上,身在讲剑堂中。   周文博死死地瞪着梁丘锋,压低了声音:“梁丘锋,你别得意得太早。破解了剑题又如何?今年的内门弟子竞选,你一点机会都没有,会输得很惨很惨。笑到最后的,还是我!”   “哈哈哈!”   回应他的,是三声略带沙哑的笑声,梁丘锋气死人不赔命地一耸肩,淡然道:“也许吧,但现在我笑得出来,而你不能。”   说罢,扬长而去。   周文博双眸要喷出火来,心火如焚,差点吐血:梁丘锋,给本少爷等着。终有一天,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梁丘锋回到院落,夭夭见他面色不对劲,赶紧过来扶住,紧张地问:“小哥哥,你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梁丘锋强笑道:“是好事,我破解了一门玄阶剑题。累着了,所以很想睡觉。”   破解剑题,耗费的精神力无比巨大,甚至比激战一场,还要亏损严重——上一届讲剑堂,他糊里糊涂获得《探花剑气诀》的传承,却没有什么副作用。个中原因,至今仍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于“纯属意外”四字。   他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睡得昏天暗地,雷打不醒。   在此期间,伍孤梅与萧寄海曾来探望。萧寄海给梁丘锋留下了一把玄器下品的宝剑,名曰:“凌风剑”;而伍孤梅,代表剑府带来一份奖励,二窍定神丹一枚。   定神丹,食之能稳定精神面貌,壮大意念力量。作为二窍品阶,价格当然不菲。   此丹是特地奖励梁丘锋成功破解讲剑堂剑题的,属于常规形式。换句话说,如果其他人破解了剑题,一样会获得。   由于梁丘锋昏睡不醒,所以东西,暂时交由夭夭保管。   ……   “师兄,有句话我想问你。”   在离开的路上,伍孤梅对萧寄海道。   “嗯,什么话?”   “我记得去年讲剑堂,出了一件怪事,困扰已久的难题突然被解开,而解题者身份不明。当其时,你曾极力追查过,还曾向我询问来着。”   萧寄海回答:“确有此事。”   伍孤梅站住,问:“那么,那个人,是不是梁丘锋?”   “是。”   萧寄海的回答很干脆,没有丝毫隐瞒。其实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当然,也没必要大肆宣扬。   一直以来,他只向大师兄张行空点破过。至于其他人,不曾主动提及。   “原来如此……”   伍孤梅喃喃道,她总算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萧寄海之所以对梁丘锋青睐有加,屡屡行驶长老特例权力,为梁丘锋铺路搭桥等等,果然不是那么简单,都有原因有根据。   “大师兄早已知道了?”   萧寄海点一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伍孤梅又问。   萧寄海呵呵一笑:“早和你说,你就不会和我打赌了。我又哪来的玄器宝剑,送给梁丘锋?”   伍孤梅嘴一撇:“就算你说了,我也会和你打这个赌。”她仍然不大服气。   “呵呵,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再赌一次。”   “内容?”   “年终的内门弟子竞选考核,梁丘锋过,而或不过。” 第七十二章:赢得尊重   梁丘锋醒来的时候饥肠辘辘,吃了一大盆饭后才有所缓解。闭目打坐,小周天运转,精神一点点恢复,直至饱满。   那么,接下来,就该全副身心投入到刚学会的《追风三十六剑》了。   破解剑题,获得传承,这般学习的方式远比参详普通秘籍来得直接,并且有效得多。   说白了,便等于一种醍醐灌顶,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握武技窍门,上阵杀敌。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以后就不用练习了。毕竟剑法意念,目前只存于脑海之中,要想运用,要想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持之以恒的修炼必不可少。   嗡!   凌风剑出鞘,寒锋熠熠。   伸手往剑身上轻轻一弹,脆鸣袅袅,经久不息。   好剑!   对于萧长老所送的礼物,梁丘锋非常喜欢。   作为剑客,手中剑至关重要。他原本那把秘器下品的长剑被泛东流砍断,重新接回后威能大损,正愁着没有趁手的剑器呢,萧寄海便送来这把玄器品阶的宝剑来。   至于那枚二窍定神丹,梁丘锋并没有第一时间服食,而是珍而重之地收起,贴身放好,留到更需要的时候用。   武道之途,诡异叵测,充满了危险。身上多一些手段,便多一分希望。   “小哥哥,你现在就要去练剑吗?”   夭夭关怀地问。   梁丘锋笑一笑:“嗯。”带着小样,出门而去。   目送他削瘦的背影,不知怎地,夭夭鼻子酸酸的:小哥哥的学剑天赋毋庸置疑,然而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修炼所付出的汗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甚至远超之。   从磨砺出,没有例外。   “我曾听说,剑修之路,最讲究剑心通明,心无旁骛。那么,小哥哥你就专心修炼吧。其他关于生活的事情,统统交给我了,不需要你分一点心。这,或者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夭夭默默地道。   走在山道上,不时遇见剑府弟子,他们看到梁丘锋,纷纷打招呼,态度很是热络。   经讲剑堂一事,梁丘锋一鸣惊人,改变了大家的印象。   以前,他基本存在于萧寄海的光环笼罩之下。别人所见,所关注的,更多的是“萧长老”,而不是他梁丘锋。   没有萧长老,他能拜入剑府?   没有萧长老,他能破格学秘籍?   没有萧长老,他能进入悟剑楼?   没有萧长老……   如何如何。   但现在,没有萧长老,梁丘锋成功破解了讲剑堂的剑题,并且是玄阶中品的。   这是一件具备颠覆性的事情,出乎意料,难以想象。   至此,大家才清醒意识到:原来萧长老对梁丘锋青睐有加,是对的。   以区区劲道四段的修为,获得玄阶剑题传承,难道这还不叫天才?假以时日,让梁丘锋成长起来,前途将不可限量。   清醒认识后,伴之而来的便是偏见消散。   于是乎,梁丘锋一举赢得了同门师兄弟的尊重,颇为难得。   面对大伙的热情招呼,梁丘锋一一微笑以对,还之以礼。虽然他不可能像周文博那样,大肆送礼打点,结交圈子,可他也绝不会用白眼面对善意。   有些人,当一朝得志,光环加身,心态往往便会产生变化,开始变得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然而梁丘锋经历万千,不知阅尽多少人心。心境早已千锤百炼,这恰恰成为他最为坚实的优势。   来到后山,选择一处偏僻幽静的山谷,开始练剑。   有《追风十九剑》打底,学起完整版《追风三十六剑》来,事半功倍,很快就进入状态之中。   嗤嗤嗤!   剑光飘逸,从生涩到熟练,只耗费几个时辰,堪称神速。   当然,这只是练习状态。到实战之时,发挥出来的才算是真本事,真正的战力数值。   十余天来,他不厌其烦地修炼剑招。每一剑,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熟能生巧,当熟练度达到极限,剑法便会活过来,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收发自如,随心所欲。   当对剑招的理解趋于极限,梁丘锋转变研习方向,瞄准身法与剑法的结合,形成剑步。   剑步,至关重要。没有掌握剑步的剑客,等于没入门,不入流。   上一次,梁丘锋之所以能轻松击败顾回川,便源于剑步上的加成。不过以前《七星步》和《追风十九剑》结合,凝成剑步。其实并不完善,还存在不少漏洞之处。   如今,七星步要配合的是《追风三十六剑》,梁丘锋很快就发现更大的问题。   其中最重要的是,《七星步》等级太低,步伐变化相形见绌,根本跟不上《追风三十六剑》的要求。   所谓“剑步”,一个是剑法,一个是身法。两两配合,相辅相成。不管剑法,或者身法,只要一方面存在缺陷,那么搭配出来的剑步就会有问题。   有问题,就有破绽。而破绽,往往会致命。   随着修为提高,领悟加深,梁丘锋早非吴下阿蒙,追求目标水涨船高,不可能容忍致命的破绽存在。   总而言之,七星步已无法满足所需。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一门身法。   梁丘锋决定去外府图书室挑选一番。   外府图书室拥有别的身法秘籍,品阶最高的,达到了黄阶上品。然而逐一翻阅后,却发现这些身法秘籍,或多或少都与《追风三十六剑》存在矛盾冲突处。   剑法身法不兼容,不配对,即不可修习。学了只会出问题,不但无用,反而有害。   梁丘锋陷入困顿之中。   内府悟剑楼里,应该会有与《追风三十六剑》合拍的身法剑题,无奈他没有进入的资格,自然无从学习。   一番深思熟虑后,梁丘锋选择暂且搁置,转向对《紫阳功》的苦修,争取早日炼至大成境界,好提高本身修为。   目前而言,本身修为过低,成为了他最大的短板。无论是《追风三十六剑》,或是《探花剑气诀》,都受限于修为,而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不过功法修炼,修为提升,除了吃天材地宝之类的捷径外,主要就是靠水磨工夫。   时间,时间永远都是最宝贵的。 第七十三章:宝剑锋从磨砺出   夜幕降临,北风呼呼。   内府周文博的居所,一灯如豆,照出周围四张神色各异的脸容。   “这姓梁的,每天早出晚归,在后山那边练剑。看样子,《追风三十六剑》,已炼至小成境界。”   说话的是马千军。   周玄水不无郁闷地道:“这样下去,事情就难办了。”   蓝玲玲声音尖锐:“该死的家伙,他怎么可能破解剑题?”   周玄水侧着头:“难道事前梁丘锋得到了萧长老的面授机宜,作弊?”   这个可能性很大。   周文博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三记:“不管如何,这已是事实。”   提及“事实”二字,他的面色变得很难看,长吸口气,才继续说下去:“现如今,说其他没用。当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梁丘锋通过内门弟子的考核。”   眼下梁丘锋不过一名外门弟子,都难以把捏;如果让他晋身内门,那还得了?   因为老执事的事,周文博深知与梁丘锋之间,矛盾不可调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马千军苦着脸:“依照我们之前的筹备,对付他本来十拿九稳,可问题是居然让这小子学得玄阶剑法,出现了极大变数……”   周文博斩钉切铁地道:“变数又如何?时间紧迫,梁丘锋不可能完全掌握新剑法。别忘了,他区区劲道四段的修为,将会是致命的短板。修为不足,即使领悟到剑法奥妙,也无法发挥出足够的威力来。”   老生常谈,修为即基础。没有基础,便等于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根本无法持久。   “还有,前几天我修书回终南城,郭先生同意,赐下一颗三窍破元丹。考核之时,如果真没办法,那么玄水,你就吃了它吧。”   听到“破元丹”三个字,周玄水面现挣扎之色。   周文博双眉一挑:“玄水,难道你不愿意?”   周玄水谓然一叹:“愿意。”   “那就好。”   周文博语气森然:“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小小牺牲,又算得什么?放心,事成之后,我们周家,绝不会亏待你的。另外,平时的修炼功课,都不许放下。梁丘锋每一天都在苦修,我们也要迎头赶上。”   “是!”   周文博很满意他们的态度,嘴角露出一缕杀机:梁丘锋,就凭你,也想跟我斗,自寻死路!   ……   悟剑楼,地下室,石房间中。   古承阳驱动意念,全力破解一份书页载体的剑题。他身子微微颤抖,神色变幻不定,汗水潸潸,已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   “给我破!”   大喝声中,书页剑题砰然破碎。   “哈哈,我终于得到了《唯我杀剑入门篇》的传承,从此以后,只学一剑,只出一剑。宝剑亮出,谁与争锋!”   ……   真武崖,峭壁之上,被开凿出一口口的洞穴,里面空间,仅容一人容身,简陋到了极点。   在相隔不远的位置,罗刚与张江山分别盘坐在洞穴里面,闭目苦修,全力冲击瓶颈。   洞穴太小,身材太胖,张江山颇不舒服。但他以极大的毅力,生生忍住了,坐着一动不动。   因为他知道,原本同等阶的古承阳已走到了前面;而不远处,另一个竞争对手正争分夺秒地修炼,突破。   如果自己松懈了,将会被甩开,退出竞争行列,再无法望其项背。   ——放大开来,其实整座终南山,就仿佛是一座大熔炉。炉子里面,无时不刻都有人在修炼。   武道之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懒怠,将是最致命的敌人!   ……   运气、调节、发功!   轰!   一拳打出,呼呼有声,隐隐带出一抹淡淡的红色气息。   紫阳功!   一模一样的动作,从早到晚,梁丘锋每天都要做上千遍。当枯燥已成习惯,当寂寞已成自然,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每一天练完功后,他的身子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衣衫之上,还濡染着许多针眼般的黑色斑点,闻一闻,有异样的腥臭味道。   这些,其实都是梁丘锋通过功法运转,所逼出来的身体杂质。   每个人身体,都存在许多杂质。杂质有害,会妨碍影响身体机能。淬化逼出之后,人便会变得更加强壮,更有力量。   从磨砺出,人身,亦可视为一柄剑。唯有不断打磨,不断淬炼,才能激发出超人的潜力来。   ……   “我没有失败,我没有失败……”   “嘻嘻,好多棉花团在天上飞呀。”   “啊,救救我,救救我,有闪电劈我……”   这一日,在返回院落的途中,梁丘锋听到阵阵奇怪的叫声。颠三倒四,形同癫狂。   走过去一看,不禁默然。   吴轻风,是吴轻风师兄。   在讲剑堂,吴轻风破解剑题失败,遭受反噬,吐血重伤,精神世界几乎崩溃。虽然后来经过治疗,身体没有大碍了。但是他却陷入精神错乱之中,换句话说,他疯了。   疯了,不认得人了,一有机会便跑出外面,胡言乱语,做出各种各样的古怪姿态动作。甚至当众脱衣服,光着身子满山跑。   对于他的遭遇,许多剑府弟子深表同情,有些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女弟子,都哭了。   然而不管如何,吴轻风的行为,已对剑府产生了不好的影响。据说长老那边已有决议,很快就要送吴轻风下山回家——他不适宜继续当剑府弟子了。   关于补偿,是灵米五千斤。   在这方面,剑府的做法确实仁至义尽。   看着披头散发的吴师兄,梁丘锋心有戚戚然:武修路途,步步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迷失,甚至陨落。   很快,就有闻讯而来的剑府卫队弟子赶来,点了吴轻风的穴位,让他暂时昏睡过去,好抬走。   碰巧两名卫队弟子,梁丘锋都认识。一个是关恒,一个是杨天明。   彼此照面,但有说话,只点头笑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在苦修的过程中,时光荏苒,不留痕迹。   很快到了年底,在红尘世界,这个时候人们都忙碌筹备,要过新年;而对于终南剑府的弟子们,同样迎来了一年最重要的时刻:   年终考核,即将开始。 第七十四章:年终考核   剑府年终考核,隆重而热闹,上至真传弟子,下至外门弟子,都会参加。只不过弟子品阶不同,考核内容自然不同;负责监考的人员,也不同。   相比之下,内门弟子竞选,属于一种比较特殊的考核形式。被独立出来,有资格竞选者,无需参加其他考核。   依照惯例,主持内门弟子竞选的,都是当代府主。由此可见,剑府对于此项考核的重视度。   今年剑府,气象焕然,有崛起之势。   先是真传弟子,被视为“府主接班人”的龙翔天成功突破到气道四段;然后便是新生代弟子中,古承阳、罗刚、张江山三人先后进阶劲道八段。尤其古承阳,他还成功获得《唯我杀剑》的传承,实力跃然提升一个大台阶。   再之后,轮到讲剑堂。   前几年,一份《探花剑气诀》成为拦路虎,三届讲剑堂弟子束手无策,望题兴叹。   消息传扬出去,不知引得多少荒洲宗门耻笑。笑剑府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矣。   时过境迁,今年讲剑堂,陈列剑题《追风三十六剑》,玄阶中品,难度远超以前。可就在大家以为又是一道拦路虎,要闹出笑话之时,梁丘锋横空出世,一举将剑题破解。   有小道消息传开,说《探花剑气诀》,亦是梁丘锋破解的。当其时,他还是个剑府杂役,毫无武功基础。   对此众说纭纭,有人相信,有人质疑。亦有人当面向梁丘锋求证,梁丘锋却只含笑不语。   ——无论如何,综上种种,都表明剑府已撑过最为艰苦的岁月,开始变得欣欣向荣起来。   形势朝着好的方面发展,府主和长老们笑逐颜开,有好心情。对于明年开春的荒洲宗门大赛,信心大增。   ……   清晨,薄雾冥冥。   梁丘锋醒来,穿着完毕。   吃早餐的时候,夭夭问:“小哥哥,今天是考核的大日子,你还要去演剑场练剑吗?”   梁丘锋展颜一笑:“为何不去?在我看来,今天,和昨天明天,没有任何区别。”   夭夭一吐舌头:“小哥哥,你的话好拗口,很难懂呢。”   “就是说,一切皆以平常心视之。”   夭夭一手托着下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换了我,肯定很紧张……对了,考核内容可公布了?”   梁丘锋摇摇头:“还没有,为公平起见,要当场公布。”   夭夭哦了声:“可惜我没办法去观看,为你加油。啧啧,那小哥哥多吃点吧,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   说着,一口气给梁丘锋夹了七八块好肉。   “吱吱!”   一边的小样表示抗议,也伸爪子递过碗来,示意它也要。   见其一副萌态,梁丘锋与夭夭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今天的演剑场,人数明显少了很多,稀稀拉拉的,只得几十人。其他人没有来,想必是为了准备年终考核,另有安排。   别人如何,梁丘锋管不着,他只练自己的剑。   “梁师弟,早呀。”   一听声音,便知是张江山。   梁丘锋拱手道:“恭喜师兄突破,进阶劲道八段。”   张江山喜笑颜开:“同喜同喜,我也恭喜师弟你破解讲剑堂剑题,从此一飞冲天。我说师弟,今天内门弟子竞选,你怎么还到演剑场来练剑?”   梁丘锋回答:“惯了,不练手痒。”   张江山打量他一眼,嘻嘻笑道:“如此看来,师弟已成竹在胸,故而毫无压力。”   顿一顿:“不过依我之见,周文博不是那种轻易认输,放弃的人。虽然你掌握了玄阶剑法,可也不能马虎大意。”   梁丘锋点头:“多谢师兄提醒。”   张江山砸砸嘴唇:“少来这一套,你肯定早有对策。既然如此,师兄就等着你的好消息,考完之后,我们下山去吃大餐。呜呜呜,闭关这些日子,可把我苦惨了,没得好睡,没得好吃,你看看,我都瘦了一圈。”   说着,晃了晃水缸般粗细的腰身。   梁丘锋双眼圆睁,愣是没看出这家伙到底哪里瘦了一圈。   “哎哟,你都拿上玄器宝剑了!”   张江山猛地叫唤起来,他这才注意到梁丘锋手中的凌风剑。   梁丘锋道:“萧长老送的。”   张江山掩饰不住的羡慕:“怪不得不愿借我的剑,我才秘器上品……你可知道,一口玄器下品的宝剑,起码能增幅一成的战力呢。”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武道世界,装备的作用一向举足轻重。比起凡铁武器,无论秘器,而或玄器,乃至于更高品阶的器物,都能带给装备者一定的战力加成。   传说中的帝器神兵,更是具有难以想象的巨大威能,一击之下,石破天惊,翻山倒海。   据说,在那场惊天动地的,让雷洲变成荒洲的绝世大战,便有大能动用了帝器神兵。以至于打断了洲域龙脉,天地元气消散。   这是足以毁世的无上力量。   一番寒暄后,张江山便笑眯眯地去了。他成功突破,进阶劲道八段,可获得一次奖励,和古承阳一样,进入悟剑楼挑选剑题参悟。但他没有着急进入悟剑楼,而是要先准备三天,有了一定把握后,才会动身。   进入悟剑楼,机会宝贵,必须珍惜。   不只他,罗刚也是如此。   而像他们这样,在年底阶段晋级的,同时还免去了年终考核。不是不用参加,而是表示考过了,成绩飘红,直接过关。   梁丘锋继续练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练剑完毕。他没有即时离去,而是就地盘膝坐下,调匀气息。   约莫一炷香功夫,精、气、神俱已达到了饱满状态,梁丘锋霍然睁眼,起身,然后对着演剑场前方山坳高处,恭恭敬敬鞠躬行礼。   山坳之上,有一座大亭子。   亭中有人,扶栏而望,正是萧寄海。   两人相隔数百丈,但很多东西,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姿势,便了然于胸。   萧寄海举起右手,轻轻一挥:去吧,这一条路,只能靠自己去闯、去拼、去争!   梁丘锋不再犹豫,霍然转身,迈开大步,直奔内府而去。 第七十五章:剑窟   内府大殿前,府主张行空负手而立,十名参加今年内门弟子竞选的弟子排成一列,凝神静气,毕恭毕敬。   张行空,当代府主,终南剑府的定海神针。他的修为,亦是剑府中最高的,达到了气道九段。距离王道阶段,只差半步。   从外貌上看,他人若中年,其实已六十有一,花甲之岁了。   这是梁丘锋第二次见张行空。   身为府主,不过张行空性格平和,反比四位长老更加平易近人。   “呵呵,不必拘谨紧张。你们十人,除了梁丘锋外,其余九个,都曾经参加过内门弟子的竞选。怎么现在看来,反倒是梁丘锋最为轻松?”   十名弟子,除开梁丘锋,剩下九个都是“老人”。他们当中,至少都参加过一次内门弟子竞选考核,无奈失败落选了而已。有个别的,甚至都参加过两三次了。   然而每一年的内门弟子竞选,考核内容都不同,年年推陈出新,倒没多少经验可借鉴。   至于面对张行空,战战兢兢,那完全是心理上的问题。   府主呀,最高上位者;又是气道九段的超级高手,在他面前不紧张才怪。   与他们相比,梁丘锋却处之泰然,比较淡定。   张行空徐徐说道:“内门弟子,重点在于一个‘内’字。内,代表亲近,代表机密。故而我终南剑府,千年以来,选拨内门弟子标准,首重品行,修为次之。所谓品行,显微知著,于日常表现最为真实。尔等既已取得竞选资格,在这方面自无问题……”   剑府考察,无处不在。比如各类额度任务、以及日常表现,乃至于每天的练剑,都算考勤部分。   周玄水听着,不由腹诽:说得好听,梁丘锋拜入剑府,都不够一年时间,品性如何,就考验清楚明白了?   当然,这些非议断然不敢说出口。   听得张行空继续道:“品行已过关,那么现在主要考核的,便是修为战力。内门弟子竞选,考核内容年年不同。现在我宣布:今年的形式为……”   要说到最为关键的东西了,十名弟子,无一例外,纷纷竖起耳朵来听,生怕漏掉一个字眼。   “——进入剑窟,击杀剑煞,获取煞元,为期六个时辰。最后成绩最好的两人,将正式成为内门弟子。”   “哗!”   “好难呀。”   “比去年还要难……”   听到“剑窟”两字,诸人纷纷表现出一张苦瓜脸来,暗暗叫苦。   剑窟,属于剑府的一处秘地。当初开宗立派之时,便已存在,共有九层,深不可测。   此地直通一口地底的煞气泉眼,无时不刻,煞气喷涌。长年累月,就形成一处凶险之地。   那些煞气,汹涌缭绕,久而久之,竟凝结进化成一类非人存在,犹如孤魂野鬼般,被命名为“剑煞”。   剑煞,剑窟独有,击杀之,可获取一粒煞气精元,简称“煞元”。   煞元虽然为煞气凝聚而成,但它本身可作为药引,炼制丹药,因此颇有些价值。   剑窟分九层,每一层剑煞的等阶都不同,一层最弱,九层最强。然而就算级别最低的剑煞,对于劲道五、六段左右的武者,都十分棘手,很是难杀。   怪不得听说要去剑窟考核,大家都唉声叹气了。   张行空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剑窟不比寻常,若被煞气入体,将会危及生命。为了安全着想,进入之前,我会给你们每人派发一枚传送符。当有危难,捏碎此符,即可与剑窟阵法发生作用,自动被传送出来。当然,这么一来,就等于提前退出竞选之旅。”   剑窟既为凶地,亦可作为磨练之处。所以昔日开派祖师,不惜耗费人力物力,打造布置下诸多阵法禁制,具备各种妙用。   不过平时,剑窟很少开放,唯有惊才绝艳的弟子,才能获得进入剑窟磨砺的机会。   比如两名真传弟子龙翔天和冷竹儿,都曾进入过剑窟。当时冷竹儿杀下到四层,而龙翔天,竟能杀到第六层。   没想到,今年内门弟子竞选考核,居然被安排到剑窟去,让人倒吸口冷气。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跟我走,去剑窟。注意,一路不要说话,更不能临时离开。犯规者,当自动弃权处理。”   说完,张行空袖子一甩,率先前行,往后山而去。   十名弟子赶紧跟上,不敢开口。   周玄水与马千军走在一块,虽然不说话,可眼神交流,却能传递信息。   他们隐隐流露出一丝喜色。   进入剑窟杀剑煞,固然困难,然而大家都一样,非常公平,也就无所谓了。而他们来自同一阵线,毫无猜忌之心,合作无间,联手击杀剑煞,效率肯定比单人要好。   除了这个,两人还要办一件更重要的事,刺杀梁丘锋。   若是其他场合,有外人在场,自是很难下手。但剑窟不同,它位于地底,几乎全封闭式,加上一天到晚,都灰蒙蒙一片,视线障碍很浓重。两个人相隔稍远些,就无法看清楚面目。   而且进入后,无人监督,很多手段动作,肆无忌惮用出来都不怕。   这么一来,剑窟,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一个完美刺杀环境。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杀手,梁丘锋定然难逃一死,传送符都难以救他一命。   退一步说,即使让这小子侥幸逃脱,可只要让对方无望进阶内门弟子,都算完成周文博的嘱咐了。   弟子竞选考核,彼此之间不可避免会交锋,产生竞争。在此过程中,原则上,规定不准下杀手。可剑窟里头形式复杂,无从分辨,就算出了人命,剑府也不好追究。   想通之后,马千军与周玄水心中大喜,望着走在前面的梁丘锋背影,宛如在看着一个死人。   后山极大,地貌错综复杂,剑窟位于东南方,约莫十里外。   一行人脚步不慢,穿过一个大峡谷,拐过一座林子,前面风景巨变,光秃秃一大片,寸草不生,景象森然。   一堵高达十余丈的断崖之上,开有一扇纹路古朴斑驳的石门户。门户左右,各立一尊一丈高的石人雕像,手执长矛,形态威严逼真。   门户后面,就是剑窟了。   开启剑窟,需要府主令符。张行空又略为交代一番后,拿出一枚金黄色的条形符令,镶嵌在门户右边的机关处,真气激发。   轰隆!   门户慢慢打开,看上去,就像一张打开的巨嘴,要吞噬一切。   “剑窟开启,你们快进去吧!”   张行空一声令下。   十名弟子纷纷展开身形,掠入剑窟内。   他们身后,沉重的石门再度缓缓闭合。 第七十六章:话题   “今年内门弟子的竞选考核,是进入剑窟击杀剑煞!”   “不是吧,那难度也太高了。”   “难度高低,大家都一样,很公平啊。”   “不对,不公平。十个人,九个劲道六段,可梁丘锋只得劲道四段……”   “是哦,他是破格进来的。”   “修为是低了些,可梁丘锋之前破解《追风三十六剑》,苦修一段时日后,应该小成境界了,杀伤肯定厉害。”   “你有所不知,进剑窟,杀剑煞,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剑法再厉害,修为不足,怎么支撑下去?越到后面,越是吃亏。再说,受修为掣肘,想发挥剑法威力谈何容易?”   “言之有理,看来今年的考核,梁丘锋没戏了。”   “这不很正常嘛,劲道四段就想晋身内门,咱们剑府千年以来,从没有过,除非梁丘锋是千年一遇的天才……”   小道消息满天飞,各种议论话题此起彼落,很是热烈。   一直以来,每年内门弟子竞选都是剑府上下的热门话题,多人关注也在情理之中,不足为奇。   ……   外府,正在主持外门弟子年终考核的萧寄海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大师兄可真狠,今年居然选择剑窟……看来梁丘锋可有苦头吃了……”   内门弟子竞选,考核内容由府主亲自主持决定,因此四大长老,事先都不会知晓。   “另外,梁丘锋与周文博有矛盾,而这次候选弟子中,马千军和周玄水都是周文博的人,难免会耍些心计手段。如此一来,真是凶险重重,难度非常。”   想到这里,萧寄海不由眉头紧皱,感到担忧。   虽然梁丘锋不曾开口说,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种种迹象,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   别的不说,光在讲剑堂上,梁丘锋与周文博对峙,剑拔弩张的事,早就传开来。   “罢了罢了,这是他自己的路,是他必须要经历、要走过的路,没有人能帮忙。挺住了,闯过了,那么他就成功了,反之便是失败。而武道之路,失败者淘汰,只有成功者,才能走得更远。”   ……   内门弟子考核,却不在终南山上,而是要远赴阿里山脉,猎杀妖兽。   一众内门弟子,在剑卫长老陈知往的带领下,整装待发。   在他们身前,停驻着一头巨大的苍鹰。   这苍鹰真大,犹如一座小山似的,高达六丈,羽毛乌黑油亮,目光锐利,威风凛凛。   此为“摩云苍鹰”,终南剑府花大本钱豢养的六阶灵宠,驯养成代步工具。每次剑府有大阵仗出行,都要乘坐此鹰,安全便捷。   这时候,关于内门弟子竞选的考核消息传了过来,引起一阵波动。   “厉害,居然要进剑窟杀剑煞。”   “啧啧,相比起来,咱们去猎杀妖兽可真是幸福到极点。”   “我倒不这么认为,其实进入剑窟也不错,磨砺历练,我都想进去见识一番,可惜没那个资格……”   周文博面露喜色,与蓝玲玲对视一眼,几乎忍不住要仰天大笑,高声说“天助我也!”   他虽然没有进入过剑窟,但也知道里面的情况,十分适合施展阴招。有周玄水与马千军联手对付,哪怕做不掉梁丘锋,但最起码,梁丘锋都不可能晋身内门弟子了。   想进阶,等下一年吧。   下一年,终南剑府是否还存在都是未知数;而梁丘锋能否还活着,更加难说。   周文博眼眸掠过隐蔽的杀意。   时间,他只需要一点时间。在此之前,只要扼杀住梁丘锋的成长空间,那就够了。   “不准喧哗!”   陈知往喝道:“抓紧时间上去,我们要出发了。”   片刻之后,摩云苍鹰长啸一声,展开巨翅,腾空而上。庞大的体型,在地面投放出一片阴影。   ……   年终考核,并非终南剑府独有。其他宗门教派,都有类似的考核形式,只是举办时间不同。   天都山,天都门,一片忙碌迹象。过得三天,天都门的年终考核就要开始了。   机要长老司徒白的居所处,他正在处理一张张由信鸽讯鹰从各地传回来的情报信息。   信报数目众多,一叠叠的,显得有些凌乱。   一会之后,司徒白抬起头来,面色微微有些沉吟。右手摆在桌面上,食中二指,颇有节奏地轻轻敲着。   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每当遇到疑难之事,思考时便会如此。   “梁丘锋……在这个时候,终南剑府居然冒出个梁丘锋来。”   嘴里喃喃道。   三份巴掌大小的绢布,井然有序地展开于桌上。寄出绢布的人各个不同,然而上面所写的内容却都是围绕一个人的——   就是梁丘锋。   其中一份,时间最早的,记叙着梁丘锋在孤山城格挡住泛东流一刀的事情经过,最后有评语,署名“罗青山”。   罗青山是天都门新生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其声名虽然被师弟泛东流压过,然而他胸有韬略,计谋过人,相当有大局观。因此,深得司徒白喜欢。不出意料的话,过了今年,就要收他为真传弟子。   “以劲道四段修为,学成剑步,能用巧补不足,又敢于挺身而出。此子,或大器晚成!”   这是罗青山对梁丘锋的评语。   司徒白读着,露出玩味的神色。   第二份,所陈述的是关于梁丘锋立下功劳,破格获得今年内门弟子竞选资格的讯息;   第三份内容,最值得关注。却是梁丘锋在讲剑堂,破解玄阶剑题,获得《追风三十六剑》传承。   “这小家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司徒白叹了一声。   以劲道低级阶段,成功破解玄阶剑题,这本身,相当不俗,放眼整个荒洲,就没几人能做到。   其中一个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门中的天才弟子,快刀泛东流。   将三个情报的讯息再从头看了一遍,司徒白点点头,自言自语:“有点意思,那么,将他放进名单里来吧。”   说罢,伸手从案首堆放的宗卷中抽出一卷,打开,平整铺开在桌面。   这宗卷,上来密密麻麻标示着许多名字,一些名字,还用朱笔圈起来,表示重要。   提起笔,在空白处,端端正正写下新的名字:   梁丘锋! 第七十七章:击杀剑煞   不分昼夜,永远灰蒙蒙一片,好像弥漫着大雾。人在其中,视线受阻,影响不小。   这就是剑窟。   梁丘锋等十名弟子依次进入,进入后,立刻各有想法地分散开来。大部分人都采取独立单干的策略,也有联手的,比如周玄水和马千军。   两人长剑在手,走到一边,低声嘀咕:   “千军,你看见那小子没?”   “刚才一刷而过,就不见人影了。”   “好狡猾的家伙,溜得倒快。”   “不用担心,都在剑窟一层,他飞不了。”   剑窟有九层,威力递增,越往下,所凝化出来的剑煞就越强大。依照他们的情况,进入二层以下,几乎等于自寻死路。   “那我们先杀剑煞。留点神,等遇到人了,立刻下手。”   “好!”   不说他们密谋,却说梁丘锋展开身形,选好一个方位冲去。   因为视线不足,一时间难以目测到一层剑窟的具体情形,只感觉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地图大,空间宽阔,可以大展手脚。   梁丘锋面色紧了紧,紧握凌风剑——来到这里,不但要击杀剑煞,还得预防别人搞鬼。   周玄水与马千军,这两个家伙一直鬼鬼祟祟的,没有问题才见了鬼。   那就来吧,哥不怕!   嘶嘶嘶!   猛地前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像有蛇。   梁丘锋聚精会神,悄然靠近。   呼!   就见到三丈远处,灰蒙蒙的气息发生波动,扭曲,随即渐渐凝化出一具人形来。   剑煞。   这剑煞只具备一个人形轮廓,躯干比例颇不协调,至于五官之类,更是模糊,分辨不清的样子。   然而它似乎具备灵智,很快感觉到梁丘锋的存在,迈开大步扑来。   “来得好,正好拿你试剑!”   梁丘锋暗喝一声,新近掌握的《追风三十六剑》出手。   哧!   剑锋如击沙泥,浑然不同与敌对阵时,利刃命中的都是血肉之躯。   一击而中,剑煞身形略微一滞,晃一晃,但很快继续张开双臂冲锋。   梁丘锋不假思索,脚步轻盈,游走不定。每踏出一步,便刺出一剑,剑速迅猛,角度刁钻。   一层剑煞,毕竟进化不够,在反应方面显得较为迟钝。   瞬时间,梁丘锋一口气刺出十三剑,剑剑都命中。刺得剑煞的身子连连发生后仰,难以攻击。   “给我破!”   第十九剑出手,声势赫赫。   噗!   剑煞终于承受不住,能量尽灭,身形崩塌消散,化作无形。   叮!   一声脆鸣,一枚小东西掉到地面上。形状为一种不规则的菱形,不过小拇指头大小,浅灰色,半透明。   煞元。   梁丘锋立刻俯身将它捡拾起来,这是他在本次竞选考核中收获到的第一枚煞元。   掂了掂分量,然后放进腰包内,搜寻第二只剑煞。   第一次击杀,倒算顺利,然而梁丘锋不敢掉以轻心:这剑煞,看似动作迟缓,没啥威胁,但只在没有被近身的情况下。在此过程中,是他的剑步优势发生了大作用。不过杀一只剑煞,耗费不小。如此下去,连续杀得三五个,恐怕丹田真气便告急。到那时,有心无力,就危险了。   根据府主张行空介绍,剑煞可经常群体活动的,一旦遭遇,很不乐观。   不行,一定要尽早试出剑煞的弱点,以及活动规律来。知己知彼,才能猎杀更多。   打定主意,梁丘锋遇到第二只剑煞的时候,不再一味狂攻,而是有目的地出剑,用剑锋,来刺探剑煞全身位置,要看哪一处,最为脆弱。   叮!   悦耳的脆鸣,第三枚煞元落地。   梁丘锋捡起来,放进腰包,喃喃道:“这剑煞,还真是古怪,浑然不同血肉之躯。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任何明显的弱点窍门,只能不停地击杀,直至能量完全消磨殆尽,才会毁灭。”   剑煞,到底不是正常的生命体。如此一来,唯有硬杀一条路了。   硬杀,就意味着损耗严重,真气方面,必须节省着用才行。要提高效率,尽可能不浪费一丝真气。   这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很难,每一次出剑,都要精确控制,相当考验对于剑法招式的掌握度。   难就难吧,这次机会,不但为了竞争内门弟子,还为了磨砺剑法。双管齐下,做到最好。   梁丘锋说到做到,抓一把灵米放进嘴里嚼吃着,搜寻下一个目标。   “咦,不好!”   他赶紧停住脚步。   原来右侧一个地方,身形绰绰,竟有好几个剑煞在那边活动。   一、二、三……   好家伙,足足有五只,形成一个小团体。   刚才不及时停步,立刻便会陷入重围当中。   对付落单的剑煞,梁丘锋没问题,可同时面对两只的话,便捉襟见肘了。三只以上,只能逃跑。   一层剑窟,地形复杂,迷雾茫茫,有时候想逃都难。   他吐一口气,掉头就走。   “嗤嗤嗤!”   一炷香后,在寻觅目标的梁丘锋听见前面有打斗的声音。   当前一层剑窟,只有十名弟子在进行考核,那么前面的人,除了同行弟子外,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杀了这么久,才遇见第一个同门。由此可见,剑窟一层的地图确实很大。   梁丘锋目光闪烁,微微沉吟了一下,就想掉头离开。   “啊!”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痛呼,似乎那人受伤了。   梁丘锋皱了皱眉,不再犹豫,朝着对方所在的位置掠去。   约莫走了一百米,见到前方不远处,一名剑府弟子手执长剑,正与六只剑煞苦斗。   原来是“傅人弗”。   梁丘锋认得他,十名竞选弟子之一,算是外门弟子的“老人”了。拜入剑府,达十年之久。他也是参加内门弟子竞选次数最多者,三次。   无奈竞选考核内容,年年不同,以往的经验并无多少用处。归根到底,还得靠本身的实力。   其刚才一不小心,惊动了六只剑煞,被重重围困,脱身不得。只好咬着牙,全力以赴搏杀,希望能杀出一条路来。   然而傅人弗还是低估了六只剑煞合围的威力,稍露破绽,左手臂便被抓中,血淋淋的。   虽然受伤,可他倒顽强,不愿放弃,苦苦支撑着。   这时候,梁丘锋来到。 第七十八章:善意有报   梁丘锋的突然出现,傅人弗惊倒惊了,喜那是一点没有。   内门弟子竞选考核,十人角逐两个位置,竞争非常激烈。扪心自问,没有人愿意帮忙竞争对手,不落井下石,就已仁至义尽。   那么,梁丘锋闻声而来,要做什么?   分心之际,露出破绽,傅人弗差点被一只剑煞拍中。   哧!   梁丘锋出剑,攻击距离最近的一只剑煞。   剑光挥舞,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目标,连掉下的煞元都不拿,直接挥剑攻向下一个剑煞。   “这是……”   傅人弗见状,顿时迟疑起来。   梁丘锋叫道:“傅师兄,还不帮忙,更待何时?”   傅人弗暗叫一声“惭愧”,剑法施展开来,全力击杀剑煞。   两人联手,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将六只剑煞全部解决。其中,梁丘锋杀了四只,傅人弗杀了两只。   地上,六枚煞元熠熠发亮。   傅人弗忽然开口:“多谢梁师弟援手之恩,煞元全部归你。”   梁丘锋吃了一口灵米,俯身拣起四枚煞元,放进腰包:“这四个,是我杀的;剩下两个,是师兄的。”   傅人弗怔怔地看着他,半饷才问道:“为什么?”   梁丘锋展颜一笑:“只因为你是我师兄。”   对啊,同在一门,师兄弟相称,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存在竞争,可也不至于一定要弄得钩心斗角,尔虞我诈。   想通这一点,傅人弗晒然笑道:“师弟胸襟广阔,实在令我无地自容。就在刚才师弟出剑之时,我还想着要捏碎传送符,放弃算了。”   梁丘锋呵呵一笑:“傅师兄,时间还早,继续加油,我走了。”   转身要离开。   傅人弗叫道:“师弟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   傅人弗朗声道:“我入门十年,阅人多矣,可未曾遇过像师弟这般光明磊落者。师弟以诚待我,我岂能做那小人?”   梁丘锋眉毛一挑:“有话请讲。”   傅人弗道:“实不相瞒,几天之前,周文博师兄找到过我,许下言语,要我全力阻挡你,不让你竞选成功。当其时,我答应了。”   梁丘锋淡然道:“十个人,争两个名额。设身置地,我想,就算周文博不找你,你也一定会全力以赴。”   傅人弗摇摇头:“话虽如此,但本质已不同。这一次,是我第四次参加竞选。按照府律,如果今年还不能成功,那么我将永远失去竞选资格。我本想着,这一次,哪怕不择手段,也要闯过去,也要争到手。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同门竞争,本该光明正大,问心无愧。所以我要向你道歉:我不该答应周文博师兄的。”   顿一顿,继续道:“还有,马千军和周玄水两人,他们肯定得到周文博师兄的授意,要对你不利,你要小心堤防些。”   梁丘锋拱一拱手:“多谢提醒……那么,我们一起努力吧,坚持到最后。有坚持,就有希望。”   傅人弗能坦白相告,足以证明他为人还不错,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好。”   两人分开,各自继续击杀剑煞。   与此同时,在剑窟一层的多处地方,其他弟子正纷纷与剑煞激斗。   剑窟外,府主张行空盘膝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闭目养神。   忽地,嗡的一响,虚空中跌跌撞撞闪出一人来,面色苍白,神色显得慌乱,正是十名弟子中的一人。   该弟子遭遇大批剑煞围攻,不得不捏碎传送符,退了出来。   退出来,就代表竞选之路提前终结。不过,并非说他就此失败没戏了。只要之前击杀的剑煞数量足够多,煞元收获可观,那么他还有一线希望。   一切,得全部的十名弟子出来,拿出各自的收获,进行对比,最后才有结果。   张行空看了他一眼,和声道:“出来了,先坐在边上调息,等其他人。”   那弟子嗫嚅着点头,赶紧到一边,选了个干净位置坐下。想着腰包里只得可怜巴巴的五颗煞元,他心知肚明,今年的竞选,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没希望了。   然而依照程序规定,即使明知被淘汰,也得留下来等待,完成最后的清点统计。   如此,方体现透明、公平。   当然,对他个人来说,也想看看,十人之中,谁的成绩最好。   随着时间流逝,接二连三都有弟子提前出来。六个时辰的期限,过了四个时辰后,出来的弟子人数已达五人,恰好半数。   其中,还包括傅人弗。   他手臂受伤,后来又很倒霉地再次遭遇一窝剑煞,避之不及,唯有捏碎传送符,赶紧出来。   内门弟子的身份固然可贵,但个人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命都没了,其他还有什么意义?   五名提前出来的弟子,坐在一块,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   对此,张行空却不会约束过问:对于这些弟子而言,考核已成过去式,说什么不再重要。彼此交流一下在剑窟里的经历过程,还能增长心得感悟,对个人成长甚有好处。   “哎,这些剑煞,真是难杀。”   “可不是,更要命的,它们大都聚集在一块,想找个落单下手,还难过找个漂亮老婆。”   “你得了几颗煞元?”   “十一颗。”   “这么多,呜呜呜,我才七颗。”   议论声中,有人懊恼,有人沮丧,有人唉声叹气,反正没有好笑容。   理论上说,最后结果不公布,他们都还存有一份念想。但谁都明白,只有坚持最久的人,才有竞争的把握。   “你说,到最后,谁的成绩最好?”   “这个怎么知道,剑窟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复杂了,一切皆有可能。”   “就按平时的表现推断嘛,修为、战力、装备,综合起来,八九不离十。”   “我觉得会是周玄水师兄,他进阶六段时间最久了,根基扎实。”   “马千军师兄也不错,听说他得到了蓝玲玲师姐和周文博师兄的大力资助,可谓有备而来。”   “傅师兄,你觉得呢?”   傅人弗属于老资格,有人询问他的意见。   “我认为是梁丘锋。”   傅人弗语不惊人死不休。   立刻有人问:“为什么?”   “不知你们发现了没有,剑煞全身,没有明显的弱点窍门。但是,在击杀它们的过程中,快剑更具备优势。因此,梁师弟在讲剑堂上破解的《追风三十六剑》,将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   傅人弗娓娓道来。   “可他只得劲道四段,真气短板太要命。”   有人质疑。   “我们都劲道六段,可我们都呆在外面了,人家可还在里面继续击杀。”   傅人弗反问:“我的意思是说,只要足够聪明,扬长避短。所谓短板,并不像看上去那么不可弥补。”   诸人听着,默然不语,心思各异。   无可否认,傅人弗所说,有那么几分道理。别忘了,梁丘锋手上还拿着一把人人眼红的玄器下品宝剑呢。周玄水,马千军,可以得到周文博的资助,他梁丘锋就不能?   人家背后站着的,可是萧长老。 第七十九章:遭遇战   唰!   奋力一剑,将身前剑煞的胸口洞穿。煞气消散,掉下一颗煞元。   捡起来,装进包内。   第十八颗了!   梁丘锋心里有数,不差毫厘。   这个成绩,比起其他人,是好是差?   呃,管别人作甚,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还有时间,还有气力,就该继续。   传送符,不仅能够应急,而且上面有设置,到了考核限定时间,六个时辰后,将自动发挥作用,把人送出剑窟。   人在剑窟,精神紧张,不可能计算时间,但只要传送符没有动静,就表示期限未至。   梁丘锋开始寻觅下一个目标。   毫无疑问,经过前面的厮杀,他的真气消耗已触及红线。虽然不时嚼吃灵米,补充元气。可灵米发挥作用慢且微薄,杯水车薪,根本弥补不了真气的损耗差。至于打坐调息,更漫长,说不定还没等真气恢复,人便被弹出去了。   促进元气恢复,除了丹田本身的作用之外,常有的办法是吃灵米、打坐;更便捷的,就是服食适合的天材地宝,吃丹药。   比如,三窍生元丹。   三窍品阶,功效显著。   价格嘛,以梁丘锋现在的身家,只能幻想一下;他倒想萧长老会送一颗,但显然,还是幻想。   另外,佩戴特殊类物品,也能加快真气恢复。   所谓特殊物品,代表是蛟龙血石,以及更高级的龙血石。用这些珍罕奇石类,可制造成戒指、玉佩、吊坠等各种类型的饰物,佩戴在身上,有助丹田发挥,妙用无穷。   但还是那句话,人穷志短。要知道这些特殊物品,价值比丹药更高。即使剑府中的长老,都未必拥有,更遑论门下弟子了。   那么,抛开幻想吧,咬牙坚持,才是王道。   梁丘锋挺起胸膛,眼眸掠过狠色:要想日后发狠,现在就要对自己狠。狠狠磨砺,突破极限!   不用多久,他又发现一只落单的剑煞,当即挺剑冲了上去。   ——这一路上,梁丘锋采取的策略都是小心无大错。反正一旦发现群体剑煞,三只以上的,都绕避开来,不去硬拼。   真气不足,《追风三十六剑》威力大打折扣,击杀这只剑煞,耗时超出了半刻钟时间。   修为短板,如期而至,难以为继。   梁丘锋不禁喘起了粗气。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么对于武者而言,真气便是米。真气损耗殆尽后,比普通人还不如。毕竟巨量的损耗同时,还给身体带来很大的副作用,疲倦欲死。   现在的他,就感到虚弱。头有点晕,举目看四周,灰蒙蒙的煞雾变得古怪,居然形成各种幻象,各具形态。但无一例外,都是狰狞咆哮,浑如凶兽,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朝着梁丘锋扑来。   这些,都是幻觉。煞气趁虚而入,造成的幻觉。   剑窟直通地底的煞气泉眼,煞气冲天。越是深入接近,越是不可抵挡。第一层,处于最外面,煞气也是最弱的。   以梁丘锋现在的修为,进入五层以下,估计刚伸脚,人便会被煞气侵体,掠夺神智,变成类似剑煞的存在。   现在即使在一层,在耗损严重的情况下,也有些顶不住,导致出现各种幻觉。   梁丘锋闭上双眼,嘴里不停嚼吃着灵米,一丝丝清凉气息沿着经脉流转,脑海慢慢恢复清明。   下一刻,双目睁开,再无幻像出现。   但他明白,这只是暂时的。真气一旦再次损耗,煞气的入侵将更加凶猛。而身在剑窟,就算不击杀剑煞,损耗也无时不在发生,只不过比较细微而已。   难道,这已是自己的极限?   不,我不信!   梁丘锋一咬牙,拿起凌风剑,继续前行。   煞雾缭绕,不可捉摸,灰蒙蒙的,似无尽头。   “咦,前面有人!”   梁丘锋眸子一缩。   “千军,有人来了。”   “看看是谁。”   双方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多迈几步,即可照面。   “梁丘锋,是你!”   马千军嚷叫起来。   周玄水反应极快:“好哇,终于找着人了,看剑。”条件反射地,手起一剑刺来。   马千军也不慢,面露狞笑:“梁丘锋,这次你死定了!”长剑舞动,与周玄水联手围攻。   到了这个时候,居然冤家路窄,遭遇对方。饶是梁丘锋心志坚定,都有些叫苦。   他不假思索,掉头就走。   周玄水大喊:“哈哈哈,梁丘锋,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做起缩头乌龟来,看你往哪里跑!”   马千军道:“梁丘锋,识相的把身上的煞元全部交出来,看在同门份上,饶你一命。”   梁丘锋冷声回答:“你自己白痴,可不要把别人也当白痴。”   马千军勃然大怒:“姓梁的,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嘴里说着狠话,却也知道没啥实质意义。只要梁丘锋激发传送符,逃出剑窟,那根本拿他没办法。   不过如此一来,梁丘锋就不能继续击杀剑煞,等于提前终止了竞选。   马千军身上带有一个特制的计时沙漏,因此知道具体时间,现在距离期限还足足有一个时辰。   利用这一个时辰,马千军与周玄水联手,将能获取更多的煞元。最后,他们的成绩肯定比其他人都要好,将联袂晋身内门弟子。至于梁丘锋,自然失败淘汰,面墙哭去吧。   所以刚才没有抓住时机,给予梁丘锋重创,两人也不在乎。   “嗯?这小子居然没启用传送符。难道还心存幻想,以为逃得过追杀?”   “玄水师兄,既然他不甘心退出,那我们就送他一程!”   “正合我意。”   两人发力,加速,左右包夹。只几息功夫,便追近到梁丘锋身后,相距几步之遥。   嗤嗤!   梁丘锋并不慌张,反手激发飞剑。   周玄水和马千军却早有防备,及时躲开。   周玄水大笑道:“梁丘锋,你的底子早被我们看透,看你还有什么伎俩!”   回答他的,又是两记飞剑。   飞剑刁钻凌厉,防不胜防。周玄水两人下意识放慢速度,不敢过于迫近,心里想着:梁丘锋身上所带飞剑,不可能无穷无尽,一旦射完,便黔驴技穷矣。   “咦,不对,剑煞,好多剑煞!”   马千军忽然像见鬼了似的,慌张叫起来。 第八十章:极限突破,劲道五段   “该死的家伙,把周围的剑煞全部吸引过来了。”   “他这是自寻死路!”   “不,他是要拖着我们一起死。”   周玄水面色阴沉。   马千军不是笨人,很快明白过来:梁丘锋不甘心就此退出,让他们得利。于是在逃跑过程中,故意惊动附近的剑煞,形成包围圈,将三个人一起包了饺子。   这是要同归于尽呀。   马千军恨得牙痒痒的。   身形绰绰,目测起码有二三十只剑煞,不断发出嘶嘶的尖叫,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由此可知,梁丘锋的逃跑路线绝非直线,而是采取了迂回战术。   “玄水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周玄水面露狰狞:“背靠背,拼了,我就不信,姓梁的能比我们坚持更久。”   眼下周围全部是剑煞,想要突围而出已不大现实。计算进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还不如再拼杀一下,能杀几个剑煞是几个。   “好,杀!”   马千军也不废话。   另一边不远处,梁丘锋同样陷入重围,被七八只剑煞堵住了。   嘶嘶嘶!   剑煞们无意识的嘶鸣,连绵成一片,汇聚而起,浑然不同寻常。   嗡!   梁丘锋顿时感到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钻心的痛。   伴随这难言的痛楚,是一阵阵头晕目眩。   不好,剑煞还能进行精神攻击。   他吃了一惊。   剑煞为煞气凝聚而成,煞气本无形,性质阴寒。化出形体后,却天生具有精神攻击的本能天赋。   原本一层剑窟的剑煞,能力最弱,单体不足以造成精神伤害。然而如今几十只聚合在一起,积少成多,伤害翻倍,立刻不同凡响。   “啊,好痛呀!”   马千军不禁抱住头颅,呱呱大叫。   精神攻击,无形无质,鬼神莫测。从内到外,最容易破灭人的心神意志,稍不小心,还会留下不可治愈的伤害,致使日后噩梦连连。   “玄水师兄,我顶不住了,我要走了。”   马千军叫道,拿出传送符,捏碎激发。原地留一个虚影,人已出到剑窟之外。   “可恶!”   周玄水狠狠一跺脚,却无可奈何。马千军比他年轻,而且出身要好得多,自然更加爱惜生命。   如果换了其他时候,周玄水都要撤退了。   但现在是内门弟子竞选,最重要的是,另一边,剑光霍霍,梁丘锋竟然还在坚持。   “不行,我不能比姓梁的更早退出。否则的话,少爷肯定不会饶过我的。”   其出身周家,自幼受周家培养,同时受周家控制。考核之前,周文博下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梁丘锋通过竞选。那么,周玄水就必须执行。出了纰漏的话,不但他会受到惩罚,他的家人更不会有好果子吃。   “好,梁丘锋,这是你逼我的。”   周玄水眼眸掠过狠色,伸手掏出一枚龙眼大小的碧绿色丹药,微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进了嘴里。   片刻之后,丹药融化,药力爆发,他身上气势为之一变,直线涨升。竟在一瞬间,突破劲道六段的瓶颈,达到了劲道七段修为。   ——破元丹,他服下的正是周文博赐予的三窍破元丹。此药不同一般,破而后立,吃下之后,能即时提升一阶修为,厉害无比。然而其药力凶猛霸道,以燃烧人身潜力为代价。吃过之后,修为将永远停滞,再无法取得进步。而且日后,人会衰老得非常快,过了五十,江河日下,修为倒退。再挨得几年,老态龙钟,命不久矣。   不过如今情况,周玄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宁愿舍掉自己的前途,都要完成少爷命令,并藉此,为自己儿女博取一个好未来。   修为突破,气势大涨,周玄水一剑挥出,直接将一只剑煞击杀:“梁丘锋,你死定了!”   ……   另一边,相距不远处,梁丘锋苦苦支撑着,对于战斗之外的东西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剑法,只有剑煞。   嗡嗡嗡!   精神攻击潮水般,永不停息;   唰唰唰!   剑煞们挥动长臂,爪子乱舞,狂风暴雨地抓来。   累呀!   一种不可抑止的疲倦感涌上心头,像人掉进水里,浮沉不由人,拼了命挣扎,只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剑步已出现慌乱,不成章法;剑招更是慢了好几拍,破绽显露。   啪!   背部被剑煞一拳打中,身形趔趄,差点倒地。   极限,真到极限了……   那么,放弃吧。就算最后争不过别人,但自己已经拼尽全力,问心无悔……   只是,为何我感觉不甘?   虽然尽力,若最终的结果不如人意,我一定不会开心的。   这个世界,以成败论英雄;以强弱定高下。尽力,决不能成为失败的自我安慰。   因为你的敌人,岂会管你尽不尽力?   横死的老执事、需要保护的夭夭、满怀期盼的萧长老,以及,那一幅不可磨灭的尸山血海景象。   一一在脑海闪现。   当!   钟声突兀再现,仿佛一直存在于脑海,而非源自外物振荡。   受此一激,体内紫阳功,疯狂运转,最终达到一个极限——   砰!   细不可闻的声响,临界点霍然突破,进入新的境界:劲道五段。   丹田犹如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生机勃勃;欢快的真气在经脉流转,提供新的力量。   嗤嗤嗤!   《追风三十六剑》,剑剑急速迅猛,将一只剑煞击杀。   修为突破,战力跃然提升,感觉真好。更关键的是,这时候他发现剑煞的精神攻击,对自己的影响已降到最低,几可忽略不计了。   难道,又是那神奇钟声的作用?   “好,很好,没想到你居然能突破极限,在这个时候进阶!”   周玄水的声音,冰寒入骨:“看来少爷的决定无比正确,倘若让你持续成长下去,必成大患。”   “你?”   梁丘锋隐隐感到对方身上,气息有点古怪,比之以前,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强大了很多。   周玄水大踏步走来,长剑遥指:“一切到此为止,现在,要么滚出剑窟,要么死!”   梁丘锋眸子一缩:“周师兄,你现在收手,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给我死!”   周玄水哪里听得进去,剑光如电,一招“古松朝阳”,直刺梁丘锋喉咙要害。 第八十一章:神来一剑   周玄水所学剑法,黄阶上品,名曰《古松十二势》。此套剑法,在剑府的中低级剑技中,声名不俗。   他浸淫已久,早练至大成境界。施展开来,森森然,颇得古松树的神韵,苍劲古朴,暗藏杀机。   如今修为突破,劲道七段,真气充沛无比,用剑之际,更添几分威势。   梁丘锋出剑抵御,口中喝道:“周师兄,你为虎作伥,残害同门,就不怕剑府追究,受门规严惩?”   周玄水大笑道:“若你死,便是死在剑煞手中,与我何干?就算你逃出去,一面之词,能奈我何?”   梁丘锋连叫三声“好”字:“好好好,看来你是吃定我了。”   “那是当然,就凭你,也想与我家少爷争女人,简直不知死活。害怕的话,跪地求饶,或者还能保住小命。”   梁丘锋与周文博结怨,源自夭夭,这一点,周玄水是知道的。   梁丘锋哈哈一笑:“周玄水,我不想同门相残,这才好心劝你悬崖勒马,改过自新,还真当我怕了你吗?”   周玄水大怒:“姓梁的,别以为你突破到劲道五段,便能与我一较高下。我就让你看看,差距就是差距……”   嗤嗤嗤!   狠话还未放完,对面梁丘锋快剑如风,水银泻地地攻来。   “哎哟!”   周玄水被攻了一个猝不及防,不禁退后几步,心里一个咯噔:好小子,原来是故意用言语分散我的注意力,然后找机会施展快剑。卑鄙无耻!好,我就让你瞧瞧,劲道五段与劲道七段之间,到底存在多大的差距!   吃了破元丹,成功进阶,他对自己信心满满。   劲道阶段,五段为分水岭。五段及以下,属于中低;六段以上,才算高阶。在中高层面,每一段的差距,都堪若鸿沟,难以逾越。   大喝一声,《古松十二势》展开。剑法茂盛,如同一株迎风招展的古松,态势张扬,枝叶摇曳。   这一套剑法,有大气,章法层次分明,立刻扭转劣势,占据主动。   嗤嗤嗤!   叮叮当当!   两支长剑,斗得不可开交,非常激烈。   他们相争,周围的剑煞也不闲着,纷纷出手,进行无差别攻击。   因此,两人除了彼此对付之外,还得留神分心,提防剑煞。稍不注意,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梁丘锋顽强抵抗,死不肯走,周玄水不惊反喜,正中下怀:不走最好,一举杀之,永绝后患。   剑式一变,分化出无数的剑影,层层叠叠。剑影与剑影之间,还发生着玄奥的交融渗透变化,令人目不暇接,难以分辨。   “松叶千重!”   这是《古松十二势》三大杀招之一。   “风中起舞!”   梁丘锋不甘示弱,绝招相迎。   铿锵铿锵……   雨打芭蕉,一瞬间两剑不知发生多少次撞击,一连串的碰击声响在耳朵里,心神为之震荡慌乱。   “好厉害的剑招!”   梁丘锋感觉剑身上传来阵阵力道,震得握剑的手,五指微微发麻。   “看你还能接下几剑,古松送客!”   周玄水得势不饶人,再出杀招。   这一剑,与先前的“松叶千重”截然不同,只一剑。好像一根神似手臂的枝干,破空而出,作送客状。   不过这种“送客”方式,一点都不客气,简直要置人于死地。   哐!   火花激射,梁丘锋心头大震,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被一群剑煞围住,疯狂轰击。   周玄水面露喜色:这一下,看你还不死……咦,不对,好小子!面对剑煞无孔不入的精神攻击,我进阶之后,都甚有顾忌,他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点不受影响?   很快,周玄水发现端倪。   本来,正常情况之下,梁丘锋遭受连番打击,肯定空门大开。这时剑煞们的精神攻击趁虚而入,即可让他头疼欲裂,丧失战力。然而现在一看,梁丘锋居然毫无异状,长剑舞动,灵敏如初。   “我明白了,他拥有精神力天赋,看样子,可能比少爷还要高级。所以意念强大,能一直坚持到现在。怪不得,怪不得他能以区区劲道四段的修为,破解玄阶剑题!”   周玄水霍然醒悟。   一般武者,精神力的成长,需要本身修为作为基础。修为增强,精神提高,相辅相成。但是有些具备精神力天赋的人,却能超越修为局限,让意念升级,发挥出极为重要的作用效果。   这一类的人,注定会是练武天才,前景无限。   难怪萧长老会对他青睐有加,敢情早发现这一点了。   周玄水吸一口冷气,心思却更加坚定:绝对要除掉梁丘锋,此子,留不得!   体内真气高速运转,一剑将挡路的剑煞劈开:“松根化虬!”剑锋化为流星,朝着梁丘锋狠狠刺去。   这一剑,周玄水全力以赴,身形融入剑形当中,看上去,直如一条腾飞的虬龙,势不可挡。此刻即使梁丘锋要激发传送符,如果慢上那么一星半点,都会被诛杀于剑下。   梁丘锋正被几只剑煞缠住,难以脱身。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一股滔天杀机锁住了自己,森寒入心,毛骨悚然。   生死一发!   他却并未惊慌,刹那之间,脑海一片空明,进入一种近乎入定的玄奥状态之中。   下一刻,凌风剑动了。   “点剑式!”   一剑反手点出,不生半点波澜。没有剑风,没有剑影,平淡无奇到了极点,犹若孩童耍剑。   但是在来势汹汹的周玄水眼中,这一剑,恍若将方圆数丈的气机全部锁定,固化,一切皆为之静止。   然后他惊恐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如同一个木偶般,身体径直对着梁丘锋的剑尖送过去。   一如送死!   这是什么剑法?   梁丘锋怎么可能掌握如此恐怖的剑法?   难道是悟剑楼的那一次?   可是,明明大家都说,他一无所获呀……   噗!   眉心中剑,溅起一朵鲜艳的血花;纷扰的念头瞬间消散,陷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死亡,有时候会是一种解脱安息。   梁丘锋一口鲜血喷出,面色呈现出病态的嫣红。他奋起最后一点力量,腾身而去,一把扯下周玄水腰间挂着的腰包。   与此同时,传送符激发,人已被阵法传送到剑窟之外。 第八十二章:清点统计,晋身内门   剑窟外,府主张行空盘坐于青石上,不动如山。   另一边,十名竞选弟子,此时已出来得七七八八。点起人头,足足八位,除了梁丘锋与周玄水,其他人都出来了。   距离考核期限,只剩下半个时辰左右。   若说周玄水还在继续,很多人觉得不奇怪,可梁丘锋居然也没出来,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修为最低的梁丘锋,竟能支撑到现在?   如此看来,除了送宝剑之外,萧长老还赐下灵药帮忙……   又或者,梁丘锋会不会在里面出了某些意外?   诸多念头,纷扰闪过。   其中有隐晦的目光落在马千军身上——关于周文博要对付梁丘锋的事情,不少人心知肚明。在剑窟内,马千军与周玄水联手,要找梁丘锋麻烦,亦在意料之中。   只不过,为何马千军会提前出来?   纵有疑窦,可有些事情注定不可当面问人。   马千军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与周玄水找到梁丘锋,本想痛下杀手。不料那小子机灵得很,不惜破釜沉舟,引来大批剑煞。   剑煞成群,精神攻击凶猛,他不得不提前退出,是为明哲保身。那么,留下来的周玄水,能否搞定梁丘锋?   应该没问题。   马千军清楚,周玄水身上带有一枚三窍破元丹。吃下之后,修为马上突破,进阶劲道七段。   以劲道七段,辗压劲道四段,毫无悬念。   最好,一举将姓梁的杀掉,一劳永逸。   他心里如斯想着。   哗啦!   就在此时,梁丘锋跌跌撞撞的身形闪现,引得众人惊呼。   马千军抬头一看,又是高兴,又是遗憾。   高兴是因为,既然梁丘锋出来了,且样子狼狈不堪,身负重伤,那么胜利的肯定是周玄水;遗憾的是未能将梁丘锋杀掉,表姐那边,想必不会太开心。   “哼,这小子命真大!”   眼眸掠过狠毒之色。   梁丘锋出来后,感觉天旋地转,站都难以站稳。傅人弗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扶住他:“梁师弟,你没事吧?”   梁丘锋咧嘴一笑:“死不了。”   说完,塞一把灵米,就地坐下,运气调息,恢复状态。   傅人弗看见他的样子,不无担心。不知梁师弟在剑窟里遭遇了什么,是周玄水吗?还是大批剑煞?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眼看要到考核的规定时间。   张行空睁开眼睛,目光往弟子们那边扫了一扫,最后停在依然打坐的梁丘锋身上,若有所思。   扳着手指算时间,马千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再过一小会,玄水师兄就出来了,却不知他最后能收获多少枚煞元,超过三十没问题。   而自己身上,共有二十五颗煞元。   之所以有这么多,缘于在击杀剑煞过程中,周玄水有意相让——这,其实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在阻击梁丘锋的同时,还得照顾马千军。   先前隐隐听其他弟子说起,他们当中,获得最多煞元的,不过十九颗。相比之下,优劣立分。   唯一的意外因素在于梁丘锋。   不过马千军觉得梁丘锋也不可能获得太多的煞元,二十出头就差不多了。   那么,最终的优胜者,还是他们。   这一次,没有如愿击杀梁丘锋,可将对方拦在内门弟子之外,亦算圆满完成了任务。   周文博那边,足以交待。   “时间到!”   张行空说道。   弟子们纷纷转头面对府主,自觉排列成队伍。就连梁丘锋也挣扎着起身,站到队伍末端去。   咦,不对。   马千军叫出声来:“玄水师兄还没有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弟子也发现了,你看我我看你,感觉奇怪。   张行空皱了皱眉毛:“时间已到,传送符自动激发开启。人没出来,要么他遗失了令符,要么出了事故,遭遇不幸。”   传送符,至关重要,没有人会轻易遗失。最大的可能性,不言而喻。   “怎么可能!”   马千军几乎吼着,忽而像想到了什么,目光一下子盯住梁丘锋,神态狰狞。他很想冲过去,劈胸将梁丘锋抓住,质问其到底把周玄水怎么啦。   但是,此事他们理亏在先,万万不能曝光。闹开的话,可不是死一个周玄水那么简单了。随时会连累周文博与表姐,不可收拾。   话到嘴边,又全吞了回去。   那边梁丘锋视若无睹,没事人一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张行空叹息一声:“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用府主令牌开启剑窟,身形一闪,便进了剑窟。   只过了十余息功夫,张行空现身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剑,以及一些沾染血迹的衣衫碎片。   剑,是周玄水所用之剑;衣服当然也是。   张行空惋惜道:“他被剑煞所害,一身血肉化为煞气,可惜,真是可惜。”   剑窟里的剑煞,可不是善茬。能腐蚀人的精神,以及血肉,使之同化,变成新的剑煞。   诸弟子见状,皆有戚戚然。   “是剑煞杀的?还是梁丘锋下的毒手?”   马千军咬牙彻齿,只是强逼着不要表现太过,以免引起府主注意。询问起来,难以解释。   “虽然考核出了状况,但清点统计不可怠慢。现在,拿出你们所获得的煞元来。成绩最好的前两名,将晋身内门。”   张行空缓缓说道。   年终考核,一向真刀真枪,弟子意外丧生的事,每年都有发生,不足为奇。   闻言,九名弟子纷纷从腰包中掏出一颗颗煞元来,摆于身前,一目了然。   张行空从队伍第一个人开始计算,嘴里高声念出数目:   “叶子青,煞元十三颗。”   “傅人弗,煞元十五颗。”   ……   “马千军,煞元二十五颗。”   张行空嘉许地点了点头,二十五颗煞元,这成绩很不错了。   “顾惜朝,煞元九颗。”   “咦,梁丘锋,煞元二十……二十九颗!”   走到队伍最后,念到这个数目的时候,张行空的声音都高了些。   其他弟子听见,不约而同发出惊叹声:二十九颗,梁丘锋居然能击杀那么多只剑煞,实在太厉害了。   马千军面色煞白,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如果真是梁丘锋杀了周玄水,那么周玄水身上的煞元,会不会也被梁丘锋掠夺了去?   那样梁丘锋拥有二十九颗煞元,就一点都不稀奇。   可如此计算的话,岂不是说梁丘锋本身获取的煞元只得几颗这样?   故而,其实自己和玄水师兄根本不用下手,对方就不可能通过竞选。如今,反而是己方成全了人家,做了那冤屈无比的送宝童子……   呀呀呀!   想通这一点,马千军懊悔莫及,很想去死。   清点完毕,张行空微笑道:“结果出来了,梁丘锋和马千军成绩分列第一第二。本府主宣布,他们将晋身内门。此结果也会以榜文形式,张贴内外两府公告栏处,以示荣耀。让我们祝贺他们。”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   掌声中,蕴含着落选者的失望之情。   每年的竞选都差不多,有人开心,有人失落。   只是今年,成功通过的马千军,怎么看起来,脸色会那么差? 第八十三章:新福利,新形势   “你这个笨蛋,当时怎么不出来指证梁丘锋,说是他杀了周玄水!”   周文博怒气冲冲。   马千军嗫嚅道:“我没亲眼所见,也担心事情闹大了,会连累你和表姐。再说了,他怎么会承认?”   “笨呀,他抢了周玄水的腰包,有此物证在,岂容狡辩?就算姓梁的陈述实情,可别无人证,府主他们就会心生怀疑。一怀疑,他就不可能晋身内门弟子。”   周文博所言,句句在理。   整件事情,虽然是马千军与周玄水率先对梁丘锋下手,问题在于没有目击者。更重要的是,周玄水死了,而梁丘锋身上藏有死者的腰包,实在不好解释。   周文博倒不是认为就此能定梁丘锋的罪,一番口水仗在所难免。关键是经此一事,梁丘锋的内门弟子资格肯定会受到质疑,从而暂缓执行。   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可惜马千军顾前瞻后,竟没有抓住这个大好机会。   马千军张口无言。   一旁蓝玲玲道:“文博,当其时千军估计是有点乱了。再说,事先他也无法确定玄水的腰包是否在梁丘锋身上呀。搜不出腰包的话,岂不是变成诬蔑了?一个不好,连内门弟子的资格都保不住。”   周文博默然。   这一点倒是事实,梁丘锋击杀周玄水,掠夺腰包,若只取煞元,然后将空包扔掉,那就没有证据。   虽然根据马千军的还原叙说,当其时梁丘锋很可能来不及这么做,但万一呢。   不管如何,木已成舟,事情再无法挽回。   “梁丘锋,你处处与我作对,我与你不共戴天!”   想到恨处,周文博一掌拍在身前的木桌之上。   哗啦!   木桌四分五裂,崩塌在地。   ……   周文博猜得对,梁丘锋缴获周玄水的煞元,同时激发传送符,出到剑窟外面,的确来不及处理腰包。   但现在,腰包已化为炭灰。   周玄水的腰包里有煞元二十三颗,加上梁丘锋本身的十九颗,共有四十二颗煞元。不过他只拿出二十九颗,其余的,留在身上。   二十九颗,已足以夺得竞选第一名。更多的数目,了无意义。反会引来各种各样不必要的猜测,以及怀疑。   毕竟四十二颗煞元,委实太过于惊人了。   梁丘锋并不怕被人知道是他杀了周玄水,他纯属自卫,问心无愧。他只是不愿意因为此事,而招惹到一些本可以避免的麻烦问题。   人心叵测,总会有人会借故大做文章,借题发飙。   他相信,周文博那边同样不敢声张。   那么,此事就当过去,好好着手未来,才是王道。   晋身内门弟子,鱼跃龙门,变化多多。   剑府的办事效率相当高,第二天,各种手续程序便办好了。   首先,梁丘锋带着夭夭从外府,搬进内府。   内府的居所很不错,全檀木结构,三个房间,带厨房院子。地方宽敞,空气清新,还被布置了一个小型的阵法,可以聚集天地元气。人在其中修炼,进度都会快上那么一分。   院子中种植有一棵银槐树,枝叶摇曳,投放下一片阴凉。   小样很喜欢这棵树,立刻飞身上去,在枝桠之间跳跃飘荡,玩得不亦乐乎。只惊得原本在树枝上鸣叫的小鸟们,扑腾乱飞,赶紧搬家。   然后领取各种新福利。   内门弟子令牌、蓝色剑装、一柄秘器中品长剑,以及两枚一窍聚元丹。   内门弟子,每个月还能领取灵米三十斤。   至于相关的额度任务,过完年后,再作计算。   由于有了凌风剑,秘器中品的佩剑就不大放在眼里了,转手送给夭夭——夭夭现在有了一个新身份,不再是家眷,而是剑仆。   无它,只因内门乃剑府重地,不允许弟子携带家眷入住,只能带一名剑仆。   其实外门原本也不行,当初还是萧寄海行驶长老特例允许的。   顶着剑仆之名,夭夭一点都不在乎:从家眷到剑仆,不过换了个名义罢了,无关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和小哥哥在一起。   晋身内门,修为突破,双喜临门。   张江山很有大哥风范地做东请客,请了一群平时要好的同门,来到终南镇醉阳居中,大摆筵席,痛饮一番。   若说以前,是他慧眼识英雄地来拉拢梁丘锋;那么现在,就等于平辈相交了。   宴饮过后,刚回到山上,萧寄海派人传言,让梁丘锋过去一见。   “这个给你。”   萧长老甩出一口土黄色的小袋子。   梁丘锋看见,目光顿时直了:“这是……”   “玄器中品灵米袋,可容纳灵米五千斤。”   萧寄海淡然道。   “啊,这个,萧长老,无功不受禄。”   梁丘锋咕声吞口口水。   萧寄海晒然一笑:“拿着吧,其实,这本就是你赢得的东西。”   “此话怎讲?”   梁丘锋疑问。   “我与人打赌,赌你能否晋身内门。你成功了,所以就赢了。”   梁丘锋也不敢问是哪位输的,赶紧把灵米袋拿起来,挂在腰间,内心喜滋滋的。   以前看见别的弟子,腰间都挂一口灵米袋,心里羡慕得很。没想到,这么快自己也拥有一口了,还是玄器中品。要是被张江山知道,眼红不死这个胖子。   “好了,我也不问你在剑窟的事情。你现在已是内门弟子了,站到了更高的地方,就应该有更大的担当,以及更高的追求。”   似笑非笑地瞥了梁丘锋一眼,语重心长地道:“好好努力吧,抓住了机会,更要珍惜。”   梁丘锋被看得一阵心虚: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只是出于某些顾虑,大家都没有点破而已。   他大声道:“谢长老教诲,我会更加努力的。”   这时候,伍孤梅来找萧寄海。但不知怎的,当伍长老瞧见梁丘锋腰间的灵米袋,脸上立刻乌云密布起来,好可怕。   梁丘锋不明所以,讪讪然问了句“好”,见到势头似乎有些不对路,赶紧告辞走人。   背后,萧寄海的笑声清朗得意。   梁丘锋却有些闷闷,他本还想着,来到萧长老的居所,要像上次一样,蹭一杯定元茶喝的。   可惜。   年终考核,各有表现,忙完这一关后,剑府慢慢恢复平静。   这一天,忽有噩耗传出:一队前往阿里山脉执行任务的剑府卫队弟子,竟然遭遇伏击,伤亡惨重。   与此同时,领队的剑卫长老陈知往,被三名强敌围攻,浴血突围,下落不明。   消息传来,举府震惊。   愤怒、惊恐、惶惶然,一股复杂难明的气氛,笼罩住了终南山。   ……   “终南剑府要完蛋了。”   “是呀,刚刚有点起色,又遭遇如此沉重打击,恐怕再无法翻身。”   “却不知是哪一家下得手?”   “哪一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认清时势。剑府弟子现在的日子很难过吧,换了我,就早谋出路,更换门庭。”   “说得对,树倒猢狲散,难不成要陪着一起死?”   “不过终南剑府还是有一些杰出弟子的,前有龙翔天,现在又冒出一个梁丘锋来。”   “那又如何?时不我待,他们没有成长的空间和时间了。想挽狂澜于既倒,拉倒吧,还是那句话,早寻下家。”   荒洲各地,诸多看衰终南剑府的言论甚嚣尘上。   正如他们所言,剑府一些弟子暗暗萌生了去意,只是目前碍于门规,不敢逃离罢了。   人心已散。   终南山,后山,一条瀑布倾泻而下。   激流当中,有剑光穿梭。   砰!   一个巨大水花炸开,现出梁丘锋的身影来。   外界不看好,府内人心浮动,但诸种一切,都不能干扰到他的心境。   修炼,唯有持之以恒的修炼,不断的进步,才有明天。 第八十四章:遇袭   新年后第一场雪沸沸扬扬下了起来,大地苍茫,莽莽群山,一片银装素裹。   “夭夭,我下山了。”   穿着蓝色剑装的梁丘锋与夭夭挥手作别。   下山的不仅他一个,另外还有张江山、古承阳、周文博、傅人弗、顾回川、蓝玲玲等,共有八人。   八人,七名弟子,加上领队的长老萧寄海,一起组成一个分队,要奔赴终南城坐镇,维持秩序。   自从剑府卫队在阿里山脉遭遇袭击,剑卫长老陈知往下落不明后,剑府上下士气低落,人心惶惶。   而作为剑府统辖下最为重要的重镇终南城,更是流言四起,有许许多多身份不明的武者前来,一时间龙蛇混杂,很是混乱。   有见及此,府主张行空下令,挑选七名得力弟子下山,由萧寄海率领,赶往终南城,要与当地的家族联手起来,稳定局面。   终南城三大家族,周家、张家、古家。三家都有杰出弟子在剑府学剑,如今又一起下山回城,协调合作。   当然,是否真心合作,必有保留。   起码梁丘锋就知道,这一趟任务,不会简单。周文博方面虎视眈眈,只要有机会,肯定会对自己下毒手。   “只是,我现在,已不再是任人把捏的面人儿了……”   梁丘锋的手,紧了一紧。   作别之后,八骑快马冲进了漫天风雪之中。萧寄海一骑当先,七名弟子排在后面,马蹄霍霍,踏碎一路雪花。   八剑下终南!   周文博、蓝玲玲两个自是贴在一起;而梁丘锋和张江山傅人弗等又比较亲近些;倒是古承阳,神色孤傲地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其破解了剑题《唯我杀剑入门篇》后,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冷傲。   至中午时分,这雪越发下得紧,扑打在身上,有一股透心的冰寒。诸人虽然早有准备,披戴了斗笠,可在快速奔驰的过程中,消耗亦是相当大。   “前面有一座山神庙,我们暂且过去休息一会。”   萧寄海下令道。   这一条路,他不知来往多少次,对于路况十分了解。   继续跑了半刻钟后,路边山坳小树林里,就见到一角庙宇显露出来。   八骑快马跑过去,诸人纷纷翻身落马,把马匹栓在树干上,然后进入庙内。   这山神庙里面并不宽阔,供着一尊金漆剥落的神像,神像一支右臂都断折了,显得破旧。   进入后,自有弟子手脚麻利地捡拾来一堆枯枝,燃烧起来,取暖,煮水。   萧寄海背负双手,凝视神像,神色深沉——多年以来,剑府内交外困,步履维艰,但他们靠着一股团结一致的意志,硬是捱过来了。眼看近年略有起色,涌出了一些俊杰好苗子,熟料立刻遭到当头棒击。   其与陈知往同出一门,几个师兄弟向来情同手足,眼下陈知往生死不明,岂不痛心愤慨?   “他们,是绝不允许吾终南再起了呀!”   一个声音在心中咆哮,却又显得无可奈何。   “萧长老,喝口水吧。”   却是顾回川端过一碗煮开的水来。   萧寄海接过,抿了一口,稍稍暖了暖心,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蓦然神色一变,喝道:“小心!”   话音刚落,就听到“砰”的巨响,整座山神庙都崩塌下来,大块的泥石砸落。   萧寄海反手拔剑,呼啸而去,剑光莹莹,寒芒直接绞碎了漫天的风雪。   “桀桀!”   怪笑响起,有一把略带苍老的声音道:“萧寄海,回去吧,前面是死路。”声音每一个音节传出,便感觉距离远去了一分,到了最后,声音渺渺,细不可闻,更添几分阴森诡异。   萧寄海本要追击,猛地想起一事,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从而让滞留的七名弟子遇险,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时候,梁丘锋等已纷纷扑了出来,长剑在手,他们个个都心志坚韧,倒没有显得惊慌。适才庙宇倒塌,也没有造成伤害。   到外面一看,就见到所骑的骏马竟都被杀死,颈脖要害处有杯口大小的伤口,鲜血汩汩流淌出来,把雪地都染红了,景象分外惨烈。有胆小的见到,只怕会吓得面无人色。   萧寄海的目光从弟子们脸上掠过,道:“有强敌环视,要我们知难而退,你们说,该如何?”   古承阳回答得最快:“杀之!”   诸人登时附和,同仇敌忾。   萧寄海满意地道:“好,很好,不愧是剑府弟子。吾辈剑修,披坚执锐,勇往直前,纵遇艰难险阻,有何惧哉?走!”   没有了马,直接施展身法轻功,也不奋力追求速度,不疾不徐地走着,藉此保存真气体力,用来对付随时出现的敌人。   意外的是,这一路再无状况,平平安安入到终南城,住了下来。负责接待的,自是张、古、周三家。这三家暂时表面和气地聚合起来,招待萧寄海一行。宴后,古承阳等,也趁机先返回家族中,与家人团聚。   无亲无故的梁丘锋则受邀到张江山府上做客。   “梁师弟,这一趟我们的任务可不轻松呀,要特别小心,否则的话……”   张江山没有说下去,但后面的话不难理解。显然,其与家族方面碰过头后,了解到某些不容乐观的情报。   梁丘锋默然,剑府的处境他自然清楚,说四面楚歌不为过。路上遇袭,便是一次警告。至于为何没有来第二次,应该是对方来的人手不足够,不敢贸然正面攻杀。毕竟这方圆千里,都是终南剑府的地盘,那剑府卫队也是不是吃素的,巡逻戒卫,有大股敌对势力入侵的话,必然会察觉。   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无大错,总是正确的。   来到张府,张家的招呼倒是热情,还遇到一个熟人,张德祥张理事。张德祥得知,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梁丘锋便跻身为剑府内门弟子,与自家少爷并列,不禁肃然起敬,态度甚为恭敬。   当日面对周耀等强敌,梁丘锋冷静睿智,以弱胜强的表现,让张德祥印象极为深刻,带口信给张江山时,特别提及,这才有后来张江山拉拢梁丘锋的事情。   晚饭饭桌之上,多了一位容颜俏丽的少女,介绍得知,竟是张江山的妹妹,叫“张锦绣”。合起来,有“锦绣江山”的意思。   让梁丘锋感到奇怪的是,张家兄妹的身段体重实在有天壤之别,就不禁多瞄了女子几眼。   张锦绣却神色冷淡,还了个白眼,颇不乐意的样子。   饭后,梁丘锋被安排在客房休息;张江山和父亲以及一班家族叔父叙机密话去了。 第八十五章:相亲   “江山,剑府境况如何?”   张家密室,张家家主,也就是张江山的父亲张衡问道。   张江山自无保留,源源本本道出所知的情况。   张衡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张江山神色一肃:“父亲大人,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万万不可,我们家族依附剑府已久,休戚相关,岂能萌生二意?”   张衡一摆手:“你想哪里去了,我岂是那等墙头草,只是颇有感叹而已。”   回想昔年,终南剑府何等风光威风,百年蹉跎,竟沦落至斯。顿一顿,忽问:“江山,你觉得那梁丘锋怎样?”   “很不错的一根苗子,虽然拜入剑府时年纪大了点,但发展势头凶猛,潜力很大。而且其深得萧长老器重,屡屡破例提拔,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张江山不乏溢美之词。   张衡道:“很好,那江山你要好好与他处好关系,日后或成一大臂助。”   张江山摸摸脑袋,憨笑道:“父亲,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哦,你说。”   “你觉得把锦绣许配给他怎么样?”   此言一出,不但张衡一怔,其他张家叔伯都大感意外。立刻有人反对:“这怎么行,他不过劲道五段的武者而已。而锦绣冰雪聪明,天赋极佳,都快要突破劲道六段了……我的意思是说,就算联姻,也没必要选他,其他可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确实,以张锦绣的条件,选择多多。她今年不过十六岁罢了,根据约定,不出意外的话,开春过后,也要进入终南剑府,成为内门弟子。相比之下,目前的梁丘锋颇不配对。   无论出身,修为,年龄上的优劣,尽皆如是。   毕竟这时候,张家诸人对于梁丘锋的了解仅停留在听说层面,哪里会轻率押宝,下决定?   张衡道:“江山,你这个想法,有点轻率了。再说,妹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极有主见,只有她选人,没有人选她的。”   张江山急道:“父亲,各位叔伯,你们不知道,梁丘锋在山上的诸种表现真得出乎意表,总是能给人惊喜。俗话说,结交当于患难,若是等他完全成长起来,人家说不定又看不上锦绣了。”   他卖力推荐,倒绝非功利,而是对于梁丘锋观感很好,觉得有这么一个妹夫相当不错。   张衡略一沉吟,道:“这样吧,你们不是要在城中呆一段日子嘛。大把机会,先观察一阵,再做决议。”   张江山无奈,知道一时间不可能说服父亲的,只得怏怏退了出去。到门外,他眉头一皱,有了主意,决定先搞定妹子再说,要安排她与梁丘锋进行一次相亲,看看效果如何。如果两人对上了眼,那么父亲等人也就没话说了。   嘿,就这么办。生米煮成熟饭,从来都是门第之见的杀手锏。   第二天,仍属于萧寄海许可的假期。一大早的,梁丘锋便接到张江山的口信,相约在张家后花园中叙话。   这胖子张,突然间神神秘秘的,还让张德祥来传话,甚是古怪。   梁丘锋想了想,依约而去,然而等了一刻钟,等来的不是张江山,却是他那位俏丽的妹子。   张锦绣一身紫衣,长发如瀑,用一根紫绸带束住,显得英气飘逸,更添魅力。只是少女的神情相当不愉的样子,柳眉倒竖,大步冲到梁丘锋面前,道:“梁丘锋,我劝你莫要胡思乱想,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梁丘锋不明所以,眉头一皱:“张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锦绣吃吃冷笑:“别装傻了,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目灼灼似贼,原来打着这么一个主意,若非看在哥哥的面子,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梁丘锋听得云山雾里:“张小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可不可以说明白点?”   “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张锦绣却更怒,“呛”的一声居然拔出剑来,明晃晃把持在手,但见寒芒熠熠,绝非凡品。   这一下,梁丘锋无法置之不理了,哪怕对方是位千娇百媚的美女,但兵戎相见即为敌人。   立刻反手握住腰间剑柄。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张江山急冲冲现身,高声道:“误会,都是误会。”拦在两人之间。   哥哥阻挡,张锦绣哼了声,狠狠瞪了梁丘锋一眼,转身离去。   梁丘锋面色有些阴沉:“张师兄,令妹这是什么意思?”   弄巧成拙,张江山有苦说不出,嗫嗫嚅嚅之下,只得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梁丘锋一听,哭笑不得:“张师兄,你……”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此事如同一个插曲,很快消散,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中午时分,梁丘锋便告辞离开张府,与萧寄海那边汇合。   当晚,其他的六名弟子也与家人团聚完毕,陆续来到地点聚合,听候长老吩咐。   他们一行,奔赴终南城,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安定局面,剔除敌对势力安插进来的奸细。   萧寄海行事,如剑芒,不假颜色,几项吩咐都势如雷霆,包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斗志。   形势比人强,局势荒乱,当用重典。   七名弟子听命,皆心中凛然,同时还觉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武者之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一路皆是奋争!若遇到些艰难凶险便胆怯心乱,哪里能有什么成就?   一行人,唯萧寄海马首是瞻,他坐镇城中,主持大局。至于七名弟子,则分成三个小分队,在城中巡视,探查敌踪。另外,三大家族也各自派遣出武者前来协助帮忙。   一时间,偌大的终南城一片肃然,街道之上,不时响起“霍霍”的马蹄声,充满了杀伐之意。普通百姓,大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几天功夫,城中已发生了十余起争斗,有好几个心存不轨的武者被剑府弟子诛杀,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局面,顿时得到有效的控制。   然而萧寄海明白,表明的波浪固然平息,可暗地里的暗流却更加汹涌。 第八十六章:冲突   这一日,又在下雪。其实昨晚便开始下了,寒气袭人,许多屋檐下悬挂着一排溜冻结的冰棱,晶莹剔透,闪着寒芒。   城东一间酒楼,二楼,梁丘锋与傅人弗坐着喝酒。他们这一队负责城西一带的区域,难得空闲,便上酒楼来喝杯酒,驱寒。   正说着闲话时,蹬蹬噔,有人上楼了。却是两位娇俏少女,披着华丽高贵的狐裘大衣,容貌美丽,引得一众酒客侧目窥伺。   两女来到临窗的桌子,坐下,其中一个,很快便认出了梁丘锋,便面有不屑地与同伴说起来。   梁丘锋却早认出了对方,不正是张江山的妹子嘛。   得,冤家路窄。   关于“相亲”之事,虽然是张师兄自作聪明,但梁丘锋也不觉得张锦绣那番高高在上的态势理所当然。   “傅师兄,我们走吧,要执行任务了。”   说罢,起身。   “怎么啦,见到人便要开溜,做贼心虚了吧。”   阴阳怪气的声音,来自张锦绣的女同伴。   此女年纪与张锦绣相仿,一张瓜子脸,下巴尖尖,颇有几分媚意。相貌看着似曾相识,梁丘锋想了想,不禁恍然:蓝玲玲!   她竟与那蓝玲玲长得相似,莫非是姐妹?   梁丘锋置若盲闻,他并不愿在此事与两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子纠缠不休。然而作势欲走时却被对方伸手拦住了:“姓梁的,今天不给个交代,不准走!”   梁丘锋看着她,很平静地道:“要什么交代?”   “赔礼,道歉!”   梁丘锋呵呵一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坐着的张锦绣:“凭什么?”   那少女道:“别装傻,若非你的怂恿,张家哥哥岂会想把锦绣姐许配给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我呸!”   梁丘锋面色一沉:“我想你们都误会了,我对张小姐一点意思都没有,别再自作多情。”   那少女眼睛一瞪,尖叫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自作多情了!”   坐上的张锦绣同样面有愠色,她固然不喜欢梁丘锋,然而听到对方如此轻视的说辞,面皮也挂不住。   梁丘锋懒得理会,招呼傅人弗走人。   那少女一咬牙,左手成爪,施展出一记擒拿手法,居然想来拿住梁丘锋。   “莫名其妙!”   梁丘锋一个剑步,反手出招。啪的,却是凌风剑带着剑鞘,准确地拍打中对方的手背。   这一击,无论角度还是速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一击即中。   少女吃痛,退后几步,尖叫道:“你敢打本小姐!”   梁丘锋大笑:“哪里来的优越感,若再无理取闹,打得你屁股开花!”   猛地楼梯口处,一人冷冷道:“梁师弟,欺负一个弱女子,你好威风呐。”   回首一看,赫然是周文博,他身边,正依着蓝玲玲。   “姐姐,有人打我!”   少女见到蓝玲玲,立刻扑了过去,哭着告状,她果然是蓝玲玲的妹妹。   情况开始变得复杂,一边的傅人弗忙解释道:“周师兄,蓝师姐,你们误会了,其实事情的真相……”   “给我闭嘴!”   周文博两口子异口同声,声音严厉,吓得傅人弗不敢再开口。   “怎么,刚才不是八面威风吗?现在怎么不出声了?”   周文博眼眸闪出讥诮之意,盯着梁丘锋,犹如一条毒蛇盯住了目标。   梁丘锋淡然一笑:“没必要。”   “好,很好。”   周文博不知施展出了什么功夫,全身骨节自上而下,猛地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如同炒豆子的脆响:“既然如此,那我就领教领教你的《追风三十六剑》,看学到了几成。”   回答他的,是一个直接简单的“请”字。   梁丘锋一点都不害怕,凝神以对。这一战,犹如宿命,迟早都会发生。以前修为低微,不得不忍让退避,但今时不同往日。藉此机会,领教领教,加深底气。   这样的神态让傅人弗,以及张锦绣感到诧异:他们所知,梁丘锋不过劲道五段的修为而已,而周文博作为周家嫡子,自幼便被家族悉心培养,不计本钱,年刚十七,劲道六段。   这份资质,在荒洲,属于中上。   五段对六段,看起来只相差一段,然而梁丘锋新晋级不久,周文博却堪堪要突破到七段去了。   “文博哥哥,你一定要帮我出这一口气!”   蓝玲玲的妹妹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嚷着,她资质普通,平时又懒得修炼,不过劲道三段的修为而已。不过仗着姐姐,以及家族的权势,在终南城,那是一位刁蛮大小姐。再加上外表出众,平日里都是被一班少年众星捧月着的,如何吃过这般大亏,一时间,对于梁丘锋,简直恨到了骨子里去。   但她心中明白,梁丘锋身为剑府内门弟子,周文博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痛下杀手,只求能将这厮击败,狠狠羞辱一番,那也把心中的怨气出了。   双方要交手,傅人弗顿时有点焦急,叫道:“丘锋,周师兄,我们都是剑府弟子,何苦同室操戈?如果被萧长老知道,只怕逃不过一顿责罚。”   同门切磋,剑府赞同,可眼下两人的对阵早已变味。又恰逢敏感时期,敏感地点,这一打起来,影响相当恶劣。   蓝玲玲瞪着傅人弗:“傅师弟,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管好你自己吧,该说的,不该说的,嘿嘿……”   傅人弗闻言,狠狠一跺足,却无可奈何。若是周文博方面一味地盛气凌人还好说,关键眼下看来,梁丘锋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甘示弱地要自动去碰。   “梁师弟也真是的,怎不懂得忍让一下?”   关于双方的恩怨,傅人弗自然有所了解,此刻不禁暗暗为梁丘锋担心起来。   有冲突发生,楼上一些食客唯恐祸及池鱼,早一哄而散。至于掌柜那边认得是周家少爷等,哪里敢出声,把头一缩,躲在边上去。就算把酒楼拆了,都视若无睹——因为这间酒楼,本就是周家产业。   周文博长剑在手,冷声道:“梁师弟,我告诉你,不仅你修炼的是快剑,我修炼的也是快剑。我要看看,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雷霆剑法!”   一声喝下,剑光如芒,直如晴空突然暴现的雷霆闪电,朝着梁丘锋疾掠而去。 第八十七章:胜负   酒楼的空间,不甚宽敞,加上摆放着的椅桌,就显得更逼仄了。这对于动手双方来说,都算得是一种考验。   喝声之中,周文博出剑如电,狠辣不留情。他心中打定主意,拼着要被萧寄海责罚,都要趁机毁掉梁丘锋。   所谓“毁掉”,并非说一定要杀死,打伤打残足矣。   在这终南城,周文博底气十足,如今剑府大不如前,要依仗周家的地方多着呢;加上自己本身就是资质出众的杰出俊秀人物,他不信萧寄海会为了梁丘锋而撕破脸皮。   故而一出手,就是平生得意的《雷霆剑法》,迅雷不及掩耳,剑光将梁丘锋笼罩住。   “好!”   到后面观战的蓝玲玲妹妹已拍手欢呼起来。   蓝玲玲看了她一眼,道:“媚媚,我们再让开些。”   不说她们,此时观战的傅人弗和张锦绣都自动走开来,神态各异地关注着战况。   铿铿铿!   几呼吸间,阵阵激烈的兵刃相碰声便响起。但见两团剑光绞在一起,以快打快,晃得人眼花缭乱,稍眨下眼睛,便不知错过多少招数。   傅人弗紧张地看着,很快就见到周文博占据了上风,逼得梁丘锋有点捉襟见肘。   周文博的剑法,不但快,而且蕴含一股霸气,势若雷霆,轰然而至,十分惊人;反观梁丘锋那边,得之讲剑堂的《追风三十六剑》固然品阶高上一个层次,可其分明没有完全掌握,最多修炼至小成境界。   更重要的是,傅人弗看出梁丘锋的身法剑步明显有点迟滞,与剑法不搭配,乃至于拖了后腿。   “哎,丘锋要败了……”   心中谓然一叹,这个结果或许早在意料之中,但亲眼目睹着发生,毕竟难受,他可是亲近梁丘锋那边的。   同样认定梁丘锋要败的,还有张锦绣蓝玲玲等。只是张锦绣显得冷淡,她虽然不喜梁丘锋,可更不喜周文博。张周两家不和,众所皆知,与蓝媚媚之间的私交,更多属于女儿家的来往,毕竟蓝家是蓝家,很多东西不可能一概而论。   另一边,蓝玲玲姐妹则兴奋不已。   “咦,不对!”   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刻钟后,傅人弗瞧出了端倪,虽然在局面上梁丘锋处于下风,可其恍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起伏漂浮,始终没有被风浪所摧毁,依然牢牢地坚持着。   剑步没有乱,剑法严谨如初,至于神态表情,更是不见丝毫慌张。   相持之下,竟隐隐有僵局的趋势,实在出乎意料。   两剑交锋,劲气纵横,激荡开来,将触及的椅桌劈得支离破碎,动静一下子大了起来。   无法短时间拿下对方,周文博有了几分焦虑,他担心走漏消息,很快会传到萧寄海那边去。又或者,张江山等闻讯赶来,这一战就难以顺着自己的心意打下去了。   不行,难得良机,不容错过,务必要痛下杀手,速战速决!   打定主意,周文博眼眸掠过狠毒之色,剑法骤然一变,从大开大合到诡异阴险,剑走偏锋。与此同时,空出的左手暗暗藏在袖中,只间或漏出一点蓝色的光泽。   “机会,就在此时!”   又交锋了十来招后,周文博终于觅到了梁丘锋的一个破绽,心中大喜,藏于袖中的左手猛地探出,食中二指凝聚成一点蓝光,悄无声息地点向梁丘锋腰间要害。   指尖未至,便有一缕阴寒的气息袭来,让人浑身打个冷战,经脉运转的真气,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合阴指》!   周文博用歹毒手段采集处子元阴所练成的黄阶上品独门武技。   棋逢对手,决定胜负的往往会是战局中一个细微的变化,一个纰漏。   体内真气运转不畅,梁丘锋的剑法立刻受到影响,更多的破绽同时涌现。   “给我倒下!”   周文博得势不饶人,剑芒急刺,目标正是梁丘锋肋下。   这一剑极为聪明,一来攻梁丘锋之不防;二来不是杀招,不会直接取梁丘锋性命,留下了余地。   但是,只要剑锋入肉,立刻便会暗劲爆发,给予梁丘锋重创,轻则躺一年半载,重则一辈子都拿不起剑了。   “小心!”   傅人弗看得紧张,一颗心差点都跳到了嗓子口。   刹那之间,看似要一败涂地的梁丘锋身子在急速后仰退避的过程中,手中凌风剑乍然一抖,反手出剑,剑锋如电,直刺周文博喉咙。   点剑式!   “什么?”   周文博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般不利的情况下,梁丘锋居然还能出剑,而且这一剑……   剑芒森森然,有一股入骨的寒意。速度更是快得无以伦比,恰因为太快太凌厉了,就像周文博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主动朝着对方剑尖处送上去一样。   宛如送死!   这是什么剑法?   周文博大骇,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电光火石之间,连形象都无暇顾及,就地往后翻滚,一连撞翻了后面好几张桌子,直退到数丈远处才堪堪站稳,心有余悸地望过来。   梁丘锋长身而立,凌风剑归鞘,淡然道:“周师兄,承认了。”   “你!”   周文博的心情还停留在死里逃生的激动之中,声音变得尖细,走调。他实在想不明白刚才一剑,梁丘锋是怎么使出来的,好像羚羊挂角,毫无痕迹。更恐怖的是,对方应该是碍于门规,留了手,否则的话,自己恐怕已横尸当场。   败了,自己竟然败了,败给了一个刚学剑不久的小子手上,怎么可能?   一股浓烈的挫败感如同浪潮翻腾,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失魂落魄。   如果说在讲剑堂上,被梁丘锋横刀割爱抢走了《追风三十六剑》属于意外,那么眼下,简直便等于一记记耳光痛快淋漓地落在脸上,毫不留情面。   羞辱过后,又是阵阵难以抑制的害怕,害怕于梁丘锋那飞一般的成长速度——曾几何时,对方还只是个随便能踩死的小角色。只短短时光,却已天翻地覆。   “文博哥哥,你的喉咙!”   被胜负结果惊呆了的观战者,最先醒神过来的是蓝媚媚,她圆睁大眼,望着周文博的喉咙处失声惊叫。   周文博伸手一摸,殷红一片,是血。   先前一剑,虽然他闪避得快到了极点,但不自觉间仍然被剑锋刺伤了喉咙,流淌出血。   这时候,他才感到剧痛入心,各种负面情绪混杂拥堵在一起,堵得心头密密实实的,透不过气来。眼前一黑,倒地晕死过去。 第八十八章:问罪   周文博晕倒,后面的蓝氏姐妹赶紧上前照看。蓝玲玲心慌意乱地伸手探测脉搏,观测体内情况,见没有生命危险,这才稍稍安心,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梁丘锋:“梁丘锋,你好狠的手段!”   梁丘锋听见,吃吃冷笑:有些人真是可笑,养尊处优惯了,颐指气使,久而久之,便觉得世上只准他伤人,不准别人伤他,形成一种近乎畸形的思维。   他也不做这无谓的口舌之争,反而暗暗提防,提防蓝玲玲会突然发难。   蓝玲玲何尝不想下手,替周文博报仇,然而刚才梁丘锋反败为胜的神来一剑,看似简单,毫无花哨的招式变化。然而她在心中反复模拟推演,竟没有半点接住的把握。   换句话说,如果梁丘锋出这一剑来刺她,她的下场也会如周文博一样,甚至更惨。   一时间,忌惮非常,才不敢出手。   另一边,傅人弗不敢置信;而张锦绣更是神情复杂。在终南城内,周文博自幼便有神童之称,论资质,甚至还在张江山、古承阳之上。只是其纨绔跋扈,好女色,分了修炼的心。但是,其武道修为实打实的摆在这里。   那么,现在梁丘锋以低段败之,说明了什么?   张锦绣冰雪聪明,瞬时间发觉,或者是自己错了。   张江山想当红娘,要撮合自家妹妹与梁丘锋的好事,可惜他在这方面委实没有经验,分说的时候比较干硬。张锦绣一听,下意识以为是梁丘锋看上了自己,就出主意哄骗哥哥来当说客,于是很生气地来找梁丘锋问罪……   误会一生,再不可收拾。   蹬蹬噔!   楼梯声大作,一群人涌了上来,领头者正是张江山。   “咦,这是……”   他接到线报,说在这酒楼上梁丘锋和周文博等发生冲突,大打出手,生怕梁丘锋不知深浅,会吃大亏,便急忙赶过来。   过来一看,周文博晕迷不醒,颈脖间血迹斑斑,看来吃亏的并不是梁丘锋,而是周文博。   啧啧,好家伙,难道梁丘锋居然击败了周文博?   这个惊喜,可够大的。   此时,蓝玲玲抱起周文博,丢下一句:“梁丘锋,走着瞧!”便匆匆下楼而去了。   张江山还来不及询问,顾回川赶到,说萧长老有令,让梁丘锋傅人弗等马上去面见。   看来,萧寄海那边的消息也不慢。   傅人弗一听,便知不好。眼下敏感阶段,梁丘锋与周文博之间的争斗相当不合时宜,影响恶劣。剑府正风雨飘零,四面楚歌,出来执行任务的剑府弟子却发生不和、内讧,性质可想而知。   可以想象,此刻的萧寄海定然十分震怒。   南里居,是终南剑府设在终南城的一处府邸。萧寄海如今便坐镇于此,主持大局。   宽敞的大厅之上,他坐得四平八稳,神色不怒而威,更何况,此刻有怒意迸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方站着梁丘锋与傅人弗,至于张江山古承阳等,则分两侧肃然而立,不敢出声。   梁丘锋正要张口回答,却听到萧寄海冷声道:“傅人弗,你说。”   在场的蓝玲玲察言观色,心中一喜:看来,经此一事,梁丘锋可失宠了,没有了萧寄海这个靠山,看你小子日后怎么死?   傅人弗不敢迟疑,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道出,既没有隐瞒,也没有添油加醋。   “好,很好,翅膀硬了,以为天下无敌了,当我这个长老是死的吗?”   说到最后,萧寄海蓦然拍案而起,那张可怜的檀木桌登时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这一掌,如同拍在诸人心坎之上,忍不住一阵心惊胆战。   萧寄海身为剑府外务长老,气道七段的大人物,平时积威如山,府中弟子,皆极为敬畏。眼下见他罕见地发火,更是战战兢兢起来。   “梁丘锋,你,可知错?”   梁丘锋握了握拳头:“弟子,自认没错。”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张江山恨不得立刻飞脚过来,给他一脚:好小子,说几句好话,认个错会死呀,在这等紧要关头,态度如斯强硬,岂不是火上浇油?让萧长老如何下台阶?   果不其然,萧寄海怒极而笑:“好一句‘没错’……既然如此,梁丘锋,此处容不下你,你即刻返回剑府去吧。陈长老固然不在,但自有人执掌刑罚。”   这是要打发梁丘锋回去,听候发落了。听语气,最后的责罚绝不会轻。   张江山与傅人弗面面相觑,纵然有心想要替梁丘锋说话,此刻也不敢开口。   这时候,外面忽然一阵熙攘喧哗,随即有人禀告,却是周文博的父亲,也就是周家家主周怀仁率众来到,看样子,竟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们进入厅堂来,先向萧寄海行礼,然后群情汹涌地将梁丘锋围住,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拿人之意。   周怀仁,周家家主,劲道九段,在这终南城,乃是数得着的高手人物。加上长期居上位,自有威严在身,站到梁丘锋面前,居高临下,喝道:“梁丘锋,你为何下毒手打伤我儿,使他至今昏迷不醒?”   被一群人围着,梁丘锋并不慌乱,却也没有解释。因为他心知肚明,任何的解释都无济于事,何必浪费口舌。   那边张江山看不过眼了,叫道:“周伯父,此事是非曲折,自有萧长老秉公处理,你咄咄逼人,不嫌以大欺小吗?不管怎么说,梁丘锋乃剑府内门弟子,岂是随便能斥责的?”   周怀仁心中一凛,仿佛才想到梁丘锋不是寻常人,而是剑府的内门弟子,转首向萧寄海投诉,他身边一众周家人同样表现得义愤填膺,大有不把梁丘锋严惩誓不罢休的样子。   萧寄海听着,拿起一杯茶慢慢啜着,半饷,放下。   这一放下,周怀仁等若有感应般,立刻闭口。他们知道,萧寄海要说话了。   “梁丘锋,刚才已被本座责令返回剑府,接受处分。此事到此为止,你们回去吧。”   周怀仁一听,正中下怀,嘴角浮现一丝不为人知的冷笑。萧寄海没有明言会如何处置梁丘锋,但其深知,这已是最理想的结果。最关键的是萧寄海的这番表态,显然是偏袒周家的。   此种偏袒,可以视作局势逼迫下的一种妥协。至于梁丘锋击伤周文博,个中孰对孰错,根本不重要。   只因为一个原因,目前在终南城,剑府离不开周家的协助帮忙,这也是周怀仁敢于率众前来问罪的主要原因。   他相信,萧寄海一定会给周家一个说法。   至于梁丘锋孤身回终南,他回得去吗?   周怀仁心中杀机腾腾。 第八十九章:死局   “丘锋,你不要怪萧长老,他有苦衷的。”   出到外面,张江山安慰梁丘锋道:“说实话,你真不该与周文博动手,他摆明吃定了你,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梁丘锋淡然道:“有句俗话说得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为何一定要忍?”   张江山为之一滞,摸了摸鼻子,叹口气:“还是丘锋你潇洒,快意恩仇,咳……”干咳一声,压低声音,压抑不住的兴奋:“话说你击败周文博,确实痛快至极!”   暗暗一竖大拇指。   梁丘锋不置可否。   张江山又腆着脸道:“丘锋,经此一事,我妹子对你刮目相看,很受触动,怎么样,我再安排一次……”   梁丘锋没好气地道:“千万别,你还是找别人当妹夫吧。不说了,我得动身回山了,免得萧长老又发火。”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张江山扼腕叹息:一个大好妹夫就这么失之交臂,锦绣呀锦绣,你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过了大好姻缘啊。   话说回来,这次梁丘锋之所以要和周文博动手,追根到底,问题还是出在张锦绣身上。   这般误会造成的裂痕,几乎不可缝补,梁丘锋不翻脸,都算好脾气了。   “哎,早跟锦绣说了,让她不要和蓝媚媚来往,就是不听,惹出事了吧……咦,不好,梁师弟孤身只剑回山,路上会不会有事?”   他猛地想起一事,再看时,梁丘锋早已不见人影,追之不及。   迎面见到父亲大步流星走来。   “江山,事情结果怎么样了?”   终南城就这么大,此事早传开出去,引起许多人关注。   如今终南城可以说是非常敏感,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起一片。   张江山叙说一遍。   张衡听完,沉吟道:“看来这梁丘锋,果然不凡,假以时日,很可能成大器。对了,锦绣那边怎么样,态度应该有所改观吧。你这当哥哥的,为了妹妹的幸福,要大力撮合下。”   张江山一听,不禁一翻白眼,腹诽道:早干嘛去了,现在撮合,为时晚矣……他最初的主意,就是想先征得父亲点头同意,有父亲出面,妹妹那边就好办得多了。   不过张衡想着要考察考察,这考着考着,没想到事情可就考“糊”了。   张江山倒不是怪父亲优柔寡断,作为一家之主,精通人情世故,有着本能的衡量利害观念,不见兔子不撒鹰,也是情理之事,很是稳当。只可惜一味求稳,失了锐气,难免会错失良机。   怪不得这终南城主之位,风水轮流转,但总转不到父亲头上,真是有大有道理。   却说梁丘锋备了快马,不做过多滞留,从南门出发,孤身只剑,返回终南山。   今日的气候,极为寒冷。虽然没有下雪,但寒气弥漫,把天地都要冻成一块。受此影响,胯下骏马的情绪低落,蔫了似的,跑得慢。   梁丘锋也不急着催促,马匹总要先进行一番热身,等肌肉都松展开了,速度才会逐步提升。   天寒地冻,道上行人罕见,梁丘锋一骑而现,踏碎了天地的寂寞。   前面不远,是一处峡谷地带,名曰:斜阳谷。两面山壁生得险峻,中间夹一条石板路,不过丈余宽。   此处关隘,可以说是从终南城到终南剑府最为凶险的地方了,前阵子萧寄海率领众弟子来到,生怕遇伏,特地侦查清楚后,这才敢通过。   来时八人,归时得一个,还是戴罪之身,要回山领取责罚。换了旁人,定然萧索沉抑,意兴抑郁。梁丘锋见到两边山壁积雪莹莹,却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居然哼起一曲不知名的曲子来。   歌声在峡谷内引起回荡,分外清冷。   就听到一把冷冷的声音道:“梁丘锋,死到临头还有如此好兴致,我是否该为你鼓掌?”   但见前方隘口闪出两道身影,居先一位,身穿锦袍,腰佩宝剑,竟是那本该睡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周文博,眼下看见,生龙活虎般,哪里有什么伤?   其喉咙被梁丘锋的剑芒所破,流出血来,其实只是皮外伤而已。相比之下,内心的憋屈羞辱却要严重得多。   不过很快,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因为最可恨的眼中刺,肉中钉,马上就会死在自己手上。   在他身边的人,身穿素色长袍,面目清癯,留三缕长须,仿佛一位账房先生,但举足移步,轻描淡写,带着一股奇异的韵调,整个人如同一股风,虚无缥缈,难以捉摸。   高手,绝对的高手!   梁丘锋双眸一缩,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后方也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人,全身罩一件大得过分的黑袍,被风鼓荡起,猎猎作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的一柄刀,又宽又长,此刀不知用什么材料锻造而成,竟呈一种妖艳的红色,恍如涂满了鲜血。   血刀会!   见到这柄刀,梁丘锋脑海第一时间便萌生出这个名字来。   在荒洲,若说百年之前,实力最雄厚,势力最大的,自然是终南剑府,简直可以说一统荒洲。不过遭逢大劫后,剑府元气大伤,就此沦落。其他新兴宗门随即借机崛起,大肆扩张。其中最为代表的,当属天都门、血刀会、金沙帮。   三大宗门,以天都门为首,隐隐有联盟之势,要共同对付终南剑府。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剑府固然没落,可千年的底蕴沉淀,任何人都不敢轻视。   恰因为如此,其他宗门才会联手起来,要彻底把终南剑府灭掉,然后再瓜分一切既得利益。   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阴谋,而是路人皆知的阳谋。   世上最难应付的,其实不是阴谋,而是阳谋。皆因大势所趋,兵临城下,根本无可奈何。   多年以来,剑府的日子都很不好过。张行空等殚思极虑,穷于应付。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培养出杰出的新生代弟子,看能否扭转乾坤。   萧寄海器重梁丘锋,屡屡破格提携,无疑便源自这种思想盼头。   见到手执血刀的黑袍人,梁丘锋立刻明白,对方的修为比之那中年文士还要高得多,甚至可能是气道级别的高手。   两大高手,加上周文博,前后把梁丘锋围堵在险峻的峡谷之内,插翅难飞。   这已是必死之局。 第九十章:欲擒故纵   梁丘锋长剑在手,叫道:“周文博,你竟敢私通外敌?”   周文博哈哈一笑:“你错了,我根本就不是终南剑府的弟子。”   这话有点矛盾,但仔细一想便释然,敢情他早投靠了别的宗门,拜入剑府,是为奸细。   由此推断,整个周家,都已投靠了别的宗门去。怪不得在终南城,周家崛起得飞快,背后有人撑腰着呢。   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荒洲形势复杂,各大宗门间互相安插奸细,窥探情报亦为一种很常用的手段,端是防不胜防。   而宗门中层层挑选精英级的弟子,考核重重,便是预防奸细。   当初萧寄海屡屡破格提携梁丘锋之前,背后也是做了大量的调查功夫。觉得没有问题了,才会不拘一格。   此时黑袍人沉声开口:“说那么多废话作甚,赶快动手,本座还要去喝酒呢。”他根本不将梁丘锋放在眼内,直如蝼蚁一般,若非碍于面子,哪里会亲身来到,设伏拦截这么一个劲道五段的低级武者,直接出手捏死都嫌失了身份面子。   周文博心一凛,忙道:“王护法稍等,我们这就动手。”转面对身边的文士,很恭敬地道:“段先生,有劳了。”   那文士正是段先生,周家供奉,九段武者,来历不凡,地位很高。即使周家家主见着,都得躬身行礼,以礼相待。正因为有他的臂助,周家才扶摇直上,成为终南城三大家族之一。   “呵呵,周少爷放心,我不会直接杀死他的,留一口气,让你复仇。”   周文博大喜:“多谢段先生成全。”   段先生不知施展出了什么身法,身影一闪,已来到梁丘锋身前一丈处,双目精光熠熠,咧嘴一笑:“听说你是终南剑府新崛起的天才俊秀,我平生最喜欢的便是扼杀你这样的天才,爽快至极。那么,给我躺下!”   说罢,双手一错,两只手掌竟呈现一种淡金色,仿佛镀了一层金一样,十分诡秘。   呼!   双掌如山,便拍了过来,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迎面而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差距,令人绝望的差距。一出手,便已宣告结果。   梁丘锋退,他必须退。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任何的手段都无法施展出来,除了退,别无选择。   段先生嘿嘿一笑:“何苦作无谓的挣扎,躺下吧!”   变掌为爪,凌空一抓,声势惊人之极。在这一刻,其如同化身为一只凌云巨鹰,而梁丘锋,则是逃无可逃的兔子。   嗤!   一声尖锐的细响,好像那装满水的囊袋被利器刺破了,颇为怪异。随即脸上还洋溢着得意笑意的段先生发出哀嚎,但见他的爪子,掌心被一柄利剑刺穿,鲜血激射出来。   剑,在一名中年剑客手中。   这剑客,青衫磊落,双眉入鬓,很是潇洒,长剑在手,彷如活的。   段先生看见他,好像见到了鬼,尖叫起来:“怎么可能!陈知往,竟是你!”   来者居然是终南剑府的剑卫长老,陈知往,气道八段的巨头人物。而他,本该在阿里山脉一战中重伤逃逸,下落不明的。   本来正闭目养神,感到很无聊的王护法蓦然睁眼,同样掩饰不住的骇然。隐隐地,他感觉有些地方不对,感觉己等设伏拦截梁丘锋,反而中了圈套一样。只几呼吸间的思考,他立刻下了决心,转身逃走。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陈知往的声音平静无波,剑光一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段先生,一颗大好头颅便冲天而起。   人头未落地,陈知往的身影已鬼魅般追上了王护法,展开猛烈的击杀。   这些变故,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际。   周文博正还想着等会该怎么折磨梁丘锋呢,整个局势已天翻地覆。   “这,怎么可能?”   再抬头时,梁丘锋已手执凌风剑笑吟吟迎面走来。   “你,你们!”   巨大的变故,让周文博瞬时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梁丘锋淡然道:“现在终南城中,周家,应该也已不存在了。”   听了这句话,周文博刹那间明白过来,面如死灰。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熟料到其实己方早就暴露,一步步被反设计而不自知。   终南剑府屹立千年,哪怕遭遇劫难沦落。然而在一众强敌虎视眈眈之下,依然能顽强坚持下来,那府主长老等,又岂是昏庸无能之辈?   多年以来,周家私通敌对宗门,就算再谨慎小心,可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正如萧寄海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真当我是死的呀!”   剑府之前之所以没有采取手段,正是那“欲擒故纵”之计,要等到今天,才一网打尽。   周文博绝非笨人,几个念头间便明白了七七八八。   不过,他想不通的是,自己与梁丘锋之间的矛盾冲突,又算是怎么回事?是否也是剑府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是的话,那真是太可怕了……   周文博见到那边陈知往与王护法的战斗中,陈知往已尽占上风,相信不用半刻钟,王护法便会伏诛剑下。他心惶惶,一咬牙,朝着谷外拼命逃去。   对于身法轻功,周文博还是相当有自信的,正面交锋,其自认不是梁丘锋的对手,但一心想逃,问题不大。最关键的是,陈知往那边还腾不出手来,这就给予他最佳的逃跑时机。   这一逃,终南城肯定回不去了,直接北上,投奔天都门。有天都门庇护,卧薪尝胆,日后报仇雪恨,未尝没有机会……   一些盼头念想,在脑海盘旋着,迅速做好抉择,明确方向。   哧!   胸口猛地一阵剧痛,周文博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就见到一截锋锐的剑尖从胸口突兀了出来,正滴着鲜血。   飞剑!   莫名地,他忽然想起昔日梁丘锋救走夭夭后所发生的种种,每件事都被写成宗卷,呈交给他看过的。那时候周文博甚觉疑惑,难以捉摸到梁丘锋的真实身份来头。   直到后来,在终南山见到夭夭和梁丘锋在一起,诸多疑窦才被解开。他早知道梁丘锋掌握有一门远程攻击剑术,可惜没有亲眼见过对方施展,故而一直悬而未决。   而今,终于见到了。   “原来是这样子啊……”   最后一个念头消散,扑通一下,仆倒在地。 第九十一章:雷霆手段   不用半刻钟功夫,那血刀会的王护法被陈知往一剑诛杀,死于非命。两名气道高手一路激战,留下了激烈的战斗痕迹,小半个峡谷都面目全非,山石破碎,树木崩塌,令人咋舌。   梁丘锋看见,暗暗一吐舌头:这般恐怖的战力表现,就是气道高手所拥有的力量吗?实在太厉害了。   别看自己近来风头甚劲,但起步的时间实在晚了太多,要迎头赶上,必须付出数倍于人的努力才行。如今有幸见到气道级别的高手,举手投足间所展现的威能,更加坚定了上进的决心。   “你,不错。”   陈知往收剑回鞘,走过来,难得地露出一丝和蔼的笑意。他身为剑府卫队长老,堪称府主之下第一人,四长老之首,一向不苟言笑,也很少赞人。现在开口赞梁丘锋,殊为难得。   梁丘锋忙道:“陈长老过奖了。”   不料陈知往面容一板:“你这么说,是说本座赞你,赞错了?”   梁丘锋一怔,讪讪然,无言以对:剑府四个长老,除了内务长老王重山笑嘻嘻外,其他三位可都不好面对,性格大都严谨,威严如山。   但话说回来,这些长老都相当值得敬重,为了剑府,一心一意,大公无私。或者,也正因为这么一个原因,剑府才能顽强生存下来。据说其他宗门,尤其一些比较小的宗门,那些长老个个如狼似虎,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地算计剥削门下弟子,中饱私囊。   相比起来,剑府的长老们,实在可爱无比。   陈知往话题一转:“现在城中应该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吧。”   梁丘锋跟着他,返回终南城。当见到终南城那宽厚的墙头时,不禁心绪起伏:这一来一去,世界已不同。   城门口赫然有成队的武者戒严,陈知往身份令牌一亮,立刻畅通无阻。   入城,来到南里居见萧寄海,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周家,在一种措手不及的情况之下被连根拔起,彻底摧毁。那周家家主周怀仁事到临头,才知道东窗事发。然而一切都无可挽回,在气道七段的萧寄海面前,所谓的家族势力是那么幼稚可笑,之前的诸种表现,亦如跳梁小丑,不堪一击。   事情发生得急,就连讯息都传递不出去,当然不可能有救兵来到。   周家覆灭,城中潜伏的武者奸细大都被清理一空,整个终南城局势,彻底平定了下来。   终南剑府藉此向周围虎视眈眈的敌对宗门宣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想颠覆剑府,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血性,这是剑府忍耐已久,终于爆发出来的血性。   忍耐,其实是积蓄力量的一种过程。   雷霆手段,辗压无情,剑府不可欺!   在这次计划中,萧寄海与陈知往,一明一暗,一里一外,充当了绝对的主力。至于所率领的七名弟子,只在后期清理工作中发挥作用。他们当中,周文博不用说,至于其他人,大部分都蒙在鼓里,直到最后才知道真正的计划内容。   原来周家,早就投靠了天都门,一直潜伏在终南城图谋不轨。   事情真相出来后,与周家亲近的蓝氏家族自是受到牵连打击,蓝玲玲逃遁出城,不知去向。   这一逃,基本当做叛逆处理了。   周蓝两家倒台,既得获益者当为古家张家。然而两家的家主心情却大不同,古家作为终南城城主,一向坚定地和剑府同一阵线,最是欢欣;而张家家主张衡,高兴之余不禁阵阵后怕。   剑府四面楚歌之际,其实张衡的心未尝没有动摇过,还曾与天都门血刀会方面有过一些接触,只是接触不深而已。   树倒猢狲散,张衡想为家族谋条后路,无可厚非。   但经过周家之事后,张衡才幡然明白什么叫“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如果张家真得背叛了剑府,只怕下场不会比周家好多少。   幸好没有行差踏错啊。   选择,真是要命。一步走对,是光明大道;一步走错,是无底深渊。   然而孰对孰错,谁能明察秋毫?   想到这里,张衡忽而又念及关于儿子的那个建议,要选择梁丘锋做女婿的事情。只是短短数天后,还能选择吗?   梁丘锋去而复返,还是和陈知往一起。傻子都知道,他根本没有被萧寄海发落,很可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做一场戏,故意引蛇出洞。   如此说来,梁丘锋是早早参与了计划中去。好家伙,果然是萧寄海的心腹,只怕假以时日,就会成为萧长老的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代表着弟子阶层的最高地位,从此以往,能享受到剑府最好的资源待遇,修为速度自然飞快增长,前途无限。   对此,胖子张就有些牢骚地说“梁丘锋瞒得他好苦,还担心梁丘锋在返回山上的路途中出事,为此寝食不安”云云。   瞄着他大如水缸的肚腩,梁丘锋很想不明白那“寝食不安”是如何个不安法。   当然,这都是朋友之间的打趣罢了。   梁丘锋只笑笑,不说话。其实事先,他并非全盘知道剑府的计划。萧寄海所交代的,仅限于出城反设伏的部分——梁丘锋与周文博的矛盾冲突,纯属意外状态下的导火线,恰恰发生了而已。   事态的发展,总是充满变数。好比陈知往所负责的任务角色,本来剑府安排的是刑罚长老伍孤梅。不过后来陈知往安然返回终南山,主动请缨,才换了他来。   这个换人布置,就连萧寄海,也是到了终南城后才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以剑府的力量,清除统辖下的一个背叛家族,并未遇到什么阻滞,犁庭扫穴,干净了当。就算天都门、血刀会那边反应过来,想要有所动作,也都晚了。若真是彻底撕破脸皮,兵临城下,那将是正面的大规模开战,拼个你死我活,非他们所愿。   十天后,城中事务已清理交代完毕。萧寄海命令傅人弗、顾回川留在城中坐镇,自己则带领梁丘锋等返回终南。   至于陈知往,早几天前就先回山去了。   解决了终南城的事,绝非一劳永逸,剑府所面临的困难还多着呢。迫在眉睫的,正是即将要举行的荒洲宗派竞赛。 第九十二章:新身法,新剑步   周家叛逆被灭一事,在终南山由府主张行空亲自签署通告,张贴各处,以作声明。另外还有以儆效尤的意思,立威,安定人心。   果不其然,消息传扬出来后,举府哗然。有对周家鄙弃怒骂,大吐口水的;有心情忐忑,惴惴不安的。   要知道,府中弟子,其中有不少人之前都接受过周文博和蓝玲玲的好处,小恩小惠,他们自是生怕受到牵连。   随后张行空再发告示,绝不会因为此事穷追猛打,追究无辜。但是,若有弟子不愿意继续留在剑府,只要交纳一笔相对应的灵米后,便可脱离关系,去留随意。特别声明一点,选择离开的弟子,剑府将永不再用。他日再遇,或将是对立的敌人,兵戎相见,绝不容情。   这条告示,引起轩然大波,许多视剑府如家的弟子纷纷自动聚集起来,慷慨陈词,号召弟子们不要做逃兵、叛徒。   一时间,山上的气氛为之一变,倏然有序,空前的团结。   当然,在其中定然有想脱离的弟子,只是他们心中揣测,害怕这是一个圈套,哪里真敢提出脱离宗门的要求?   不管如何,作为上位者,以张行空为首的团体在此事的处理上非常漂亮,几无破绽。这可不仅仅靠着修为高深便能做到的,必须拥有敏锐的管理经验,以及手段。   几乎与此同时,剑府卫队成员频频出动,执行一系列的秘密任务,清理捍卫统辖下的区域。   ——荒洲宗门竞赛就要举行,关系着剑府的生死存亡。在此之前,必须剔除一切不安定因素,谨防发生后院起火的祸事。   留在山上的众弟子则更加发奋图强,勤奋练剑,提高修为。   梁丘锋,无疑便是修炼得最为刻苦的一个。   他自终南城回来,将击杀周文博的消息告诉夭夭。大仇得报,夭夭喜极而泣。心头更是放下了久悬着的巨石,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自从周文博上山,找上门来,少女便陷入一种揪心的担忧状态,有时候做梦,都做到周文博残忍杀害了小哥哥……   只是这些,夭夭不曾告知梁丘锋,就是怕他分心。   现在,笼罩在头上的阴影一扫而空,再不复存在,就此可以抬头迎接全新的生活了。   为此她特地张罗了一顿极为丰富的晚宴,吃得梁丘锋和小样两个家伙肚子都滚圆滚圆的,摸着肚皮直哼哼。   小样自沉睡觉醒,发生蜕变,最显著的就是多长出了一对耳朵,体型不见长,可体重却翻了好几倍,委实有些怪异。   增重后的小样,跳跃落在身上,特别有分量,这对于梁丘锋修炼剑步的要求大为提高。   诛杀周文博,立下功劳,梁丘锋终于有机会再度进入悟剑楼挑选一门高品阶武题了。他挑选的是一门身法秘籍,名曰《赶蝉步》,玄阶下品。   蝉乃昆虫类,能飞而机警,身影飘忽,难以捕捉。轻功步法,能赶蝉而捉之,寓意步伐快速,善于寻觅对方破绽。   这《赶蝉步》,便是如此。   挑选此法,梁丘锋最为中意的还是其与《追风三十六剑》的特性十分契合,合拍。   追风快剑,有攻无守,有去无回,最讲究的便是一气呵成的气势,以快成势,以势败敌。   《赶蝉步》同样如此,关键在于一个“赶”字。   “赶”与“追”,字面上的意思都差不多。   这一趟领悟秘籍,很是顺利,半天时间搞定出关,比限定的一天时间,足足提前了一半。   如此表现,落入看守悟剑楼的秦老眼里,大为赞许,觉得这名弟子的领悟能力真是不一般。很快就写成报告,交给萧寄海。   学到了新的身法秘籍,自可将落后低级的《七星步》取而代之了。不过《七星步》中,亦有不少值得借鉴之处,统统消化过来,化作《赶蝉步》的养分,从而使得学习进度大大增快。   再加上小样在一旁的协助,事半功陪,只区区十余天功夫,《赶蝉步》便学到了小成的境界,与《追风三十六剑》相得益彰,无缝地配合了起来,渐渐形成新剑步。   这段时间,剑府中讨论得最热烈的,当然是三月份的荒洲宗门竞赛。   这门赛事,三年一届,历史悠久,举办了数百年,上百届。在整个荒洲的武者心目中,都拥有极高的人气,备受瞩目。许多青年才俊,都是在该赛事上一鸣惊人,名动四方的。   荒洲宗门竞赛,顾名思义,以宗派为参赛单位。又分为“少中青”三个档次,具体则是二十岁以内一档、二十到三十一档、三十到五十一档。   每档每个宗门可派出三名代表参加比赛,输零分,平局一分,赢可得三分,最后按照总得分排列名次。   名次前后,不但代表着脸面地位,更有重要的战略意义。首先,前三甲可拥有执管孤山城的资格;其次,名次越好,能被挑选进入破魔秘境的弟子人数就越多。   破魔秘境,乃是荒洲区域的一处奇异洞天,气道以下武者方能进入。里面元气浓郁,极利于修行。而且里面灵草灵药众多,不少都是目前荒洲绝种了的,是炼制各种丹药的主要材料。   有了这些药材,带出来给宗门,炼制成丹药,对于宗门实力有巨大的提升。   要知道如今的荒洲,受大环境制约,不但灵米产量缩水,因为原料不足的缘故,丹药的产出更是严重供不应求,价格飞涨。相比之下,金银之物则贬值得多了,好比最低阶的一窍聚元丹,很久很久以前才卖一千两银子一粒,如今猛涨了十倍,售价达万两,还未必买得到。   进入破魔秘境意义重大,宗门竞赛不容有失,不说终南剑府,其他门派无不都在摩拳擦掌,养精蓄锐地准备着。   然而终南剑府的处境最为尴尬,在以前,其一统荒洲,一枝独秀,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巨无霸。时过境迁,却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在上一届,甚至掉到了第四名去,堪称奇耻大辱。   这一掉,不但失去了孤山城的执管资格,而且由于进入破魔秘境弟子人数过少、势单力薄的缘故,在里面遭受其他宗门弟子剿杀,损失惨重,最后带出来的草药也少得可怜。   诸种不利,雪上加霜。   很多人都说,在今年这一届宗门竞赛上,如果终南剑府没有出色的表现,力挽狂澜的话,终将会被彻底淘汰,抹杀,成为历史的尘埃。 第九十三章:有争议的种子名单   “苏师兄,你知不知道,十天后要进行弟子代表选拔了。”   “当然知道,可知道又怎样,你我修为低微,争得过别人吗?”   “话虽如此,但不上去争一争,如何甘心?”   “哈哈,所以说你痴心妄想,没有自知之明。三档代表,中年不用说了,长老们自有分寸;至于青年档的,龙翔天大师兄、冷竹儿大师姐,再加上一个乌山云师兄,板上钉钉,几无对手。咱们都二十好几了,劲道阶段裹足不前,拿什么去和气道级的师兄师姐们争?”   那弟子被苏师兄反驳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讪讪然道:“就算不能争,去看一看热闹总成吧。”   “看热闹,只能看少年档的。”   “此话怎讲?”   “依照一向惯例,三档代表都是先由剑府商议,内部决定出三名种子名单,然后公布出来。若有不服的弟子,便可指名挑战种子代表,胜了的话,自能取而代之。”   那弟子听着,连连点头。这些规矩,他也有所了解。   荒洲宗门大赛,中青少三个档次,中年的代表必须要长老们亲自出手,才能争取到最为稳妥的分数,这一档,比得是资历;青年的,限定年龄于二十到三十,这个年龄段,属于一个门派的接班阶层。按道理,竞争最为激烈才对。然而剑府式微已久,青黄不接,能拿得出手的青年才俊委实少得可怜。相信三名青年种子名单一拿出来,根本没有挑战者。   争,是有血性的表现。可明知不敌还要去争得头破血流,自取其辱,则属不智了。   龙翔天气道四段,是剑府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不用多说;冷竹儿气道二段,乌山云气道一段,都是气道级别的武者。而其他符合该年龄段的弟子,基本都还停滞在劲道层面。   相差一个大阶段,差距判若鸿沟,争无可争。   少年组,代表着宗门的未来,有没潜力,就看二十岁以下的弟子表现。罗刚、古承阳、张江山,三人一贯被称为剑府新生代弟子的翘楚。本来还有个周文博,可惜是个叛徒。   那弟子便疑问:“苏师兄,按你所言,罗古张三位师兄都是劲道八段,剑法通玄,在这个年龄段又有谁能动摇他们的位置?”   苏师兄抬头,幽幽一叹:“你忘了咱们剑府这两年大出风头的那位了?”   那弟子面色一变:“你说的是梁丘锋?”   “除了他还有谁,别忘了,他还没有满二十岁的,恰好符合年龄要求。”   “可他不过劲道五段,拿什么去争?”   苏师兄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觉告诉我,如果有争议的,定然会发生在少年组当中。”   “我还是不信,梁丘锋能对三位师兄产生威胁。”   这一两年来,梁丘锋的确风头甚劲:备受萧寄海青睐,屡屡破格提携;在孤山城,接住了泛东流一刀;讲剑堂上破解了《追风三十六剑》;坐火箭般晋身内门弟子;再加上最近发生在终南城的事情,一剑击败周文博……   诸如种种,经过口口相传,渐渐竟渲染上了一种传奇色彩。   自古以来,天才横空出世,大都从一鸣惊人开始。诸多因素,在梁丘锋身上,也颇为相符。   只是他崛起得太快,快到很多人还没来得及全面去了解,于是乎,信服力方面自然打了折扣。毕竟目前梁丘锋,只是劲道五段的修为而已。   放大去看,十九岁的劲道五段武者,在剑府比比皆是,不足为奇。若说足以称道的,大概便是梁丘锋掌握有玄阶剑法和身法了。在功法秘籍方面,占据了很大的优势。   不过修为才是一个武者最为依仗的根基所在,功法秘籍可以通过精神领悟力来获取,修为则实打实,做不了假。   梁丘锋自从拜入剑府,短短时间,修为从劲道一段飙升到五段,算是一个惹眼的表现。但他始终还欠缺一个具备说服力的表演舞台,当众证明。   又或者说,在大人物的眼中,劲道阶段的表现,委实不算得什么。天都门的泛东流,金沙帮的高北河,两人被称为“东流北河”,并称双骄,那是建立在他们成名已久,无数赫赫战绩的基础之上。   别忘了,他们的年龄更是足以自傲。   现如今,若有人拿梁丘锋和东流北河相提并论,肯定会惹人笑掉大牙。   时间过得快,转眼五天过去。这一日,剑府正式公布了参加荒洲宗门竞赛的三档种子名单:   第一档,出马的是萧寄海、陈知往、伍孤梅。至于府主张行空,自然要留在山上坐镇,内务长老王重山同样留下来协助。剑府根基,不可动摇,举办竞赛的地点可是在远方的台州,倾巢而出的话,万一被人直捣黄龙,哭都来不及;   第二档,龙翔天、冷竹儿、乌山云。果然是他们三位,尽在众人意料之中;   第三档,古承阳、张江山、梁丘锋。   这一档的名单顿时引起了巨大的争议,本来该在名单上出现的罗刚,竟然被梁丘锋取而代之。   刹那间,议论纷纷。   弟子们私底下的说法,最大可能应该是罗刚受到了周文博的牵连,乃至于长老们对其失去信任,撤掉了种子名单。   要知道那时候,周文博大力拉拢罗刚,彼此来往颇为密切。周文博事发,罗刚固然身家清白,可在这等骨节眼时刻,一点点的怀疑都会被无限放大,招致猜忌。   然而令得众人不解的是,种子名单并非最终确选名单。如果罗刚不忿,在正式的角逐日里当众挑战梁丘锋,并一举击败的话,又该如何置之?   在年终考核前夕,罗刚与张江山一起突破瓶颈,晋入劲道八段,进入悟剑楼领悟剑题,亦是大有收获。他对上梁丘锋,胜算很大。   如此一来,不是打剑府的脸吗?   真不知府主长老们是怎么想的,既刺激了罗刚,对于梁丘锋而言也绝非好事。如果是罗刚被选为种子,梁丘锋挑战,不管胜负,都没有什么。如今反过来,意味便截然不同了。   梁丘锋被选为种子,不但罗刚不服,其他一些符合少年组竞选的弟子都会不服,届时很可能也会出来挑战。   果然是想看热闹,就得看少年组的情况。 第九十四章:苦修   外面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作为被议论的主角梁丘锋的生活却和以前一般规律,不生多少波澜。   早上准时醒来、听练剑钟的钟声、演剑场上练剑、一日三餐——其余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新学上手的《赶蝉步》之上,要尽快完善与《追风三十六剑》的契合,演化剑步,化为实实在在的战力。   修炼枯燥近于乏味,幸好身边有小样作伴,增添了些乐趣。   作为近期风头甚劲的新生代俊秀弟子,梁丘锋的声名在终南山上已相当大,出入之际,总能吸引一片注视的目光。   被瞩目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产生骄傲心理,飘飘然,甚至不思进取。梁丘锋年少,说不会自满那是假的。只是每隔一段时间,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便如期而至,无时不刻地在提醒着他:   他现在的实力距离那件必须要回头去做的事情,实在还差得太远太远……   于是,继续勤奋地投入到孤寂的修炼当中。   ……   选拔赛举行的前一天,安排留守终南城的傅人弗和顾回川被替换回山。两人得知少年组的种子名单,亦感意外。尤其顾回川,更是百感交集,想当初自己初入剑府,在罗刚的怂恿下当众挑战梁丘锋。   这个挑战,与其说是别人怂恿,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想一战成名,踩着梁丘锋上位?   熟料一战败北,再战败得更快,等到了终南城之行,梁丘锋竟然连劲道六段的周文博都击杀了。   相比之下,刚突破劲道四段不久的顾回川只感到深深的无力感。本来两人貌似还在同一起跑线,短短时间,对方已将自己抛得不见人影,膛乎其后。   难道,这就是天赋优劣的差别?   如今的剑府弟子,不再认为梁丘锋只是凭靠着萧寄海的青睐才能扬名立万,其出色的天赋已渐渐被认可,而萧长老慧眼识人,更令人信服。   梁丘锋固然学武时间晚了许多,但大器晚成未尝不可,接下来,就看他的表现了。   回到山上,傅人弗和顾回川第一时间便要找梁丘锋道喜,在居所中找不到人,问夭夭才得知他早早到后山修炼剑法去了。两人联袂转到后山去寻人,好一会功夫,当在一块偏僻的山坳处看到挥汗如雨的梁丘锋时,两人不禁深深怔住。   身为武者,勤奋练武当为本分。但“勤奋”的涵义不小,包含很多种的状态。   现在傅人弗与顾回川所见的,梁丘锋所处于的定然是最为刻苦的那种勤奋状态。   扪心自问,若换了自己,当修炼到这般极限之时,肯定早就坐下来休息,喝口水,吃点灵米了。   每个人都会存在松懈的心理,或多或少,给自己找个休息的借口绝非难事。更何况,在许多人眼中,一些娱乐休息亦为必要。   然而梁丘锋眼下一剑一步,步步挥剑,根本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不敢想象,他究竟靠着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坚持了下来。   差距,原来最大的差距根源在于此。   梁丘锋的实力不仅仅依靠出色的天赋,更依仗的是永远比别人多几倍的苦功,做不得半点虚假。   傅人弗与顾回川对视一眼,暗然生敬畏之意,悄然退走,不敢去惊动梁丘锋。   ——剑府弟子,如果有人得到剑府器重,安排为荣耀的竞赛种子选手,那肯定欣喜若狂,扬眉吐气。这个时候,说不定早呼朋唤友,大快朵颐地去庆祝欢呼了。   对于傅人弗与顾回川的到来,梁丘锋并未察觉,他练得太投入了。至于一边的猴子小样,四只耳朵哗啦啦竖起,听到了动静。只是它见到两人很快离去,也就不做理会。   终于练完定额的量,梁丘锋只觉得全身肌肉无一处不酸疼,尤其握剑的手腕、手指等关节处,更是麻痹了似的,难以动弹。   塞一把灵米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吃,闭眼憩息了一会。见天时已不早,日落西山了,就起身回居所,要好好吃一顿丰富的晚餐,然后明天迎接挑战。   罗刚的挑战避无可避,或者,还会有其他弟子不服。可以想象,明天肯定不会轻松就是了。   从后山绕出,途径内府门口时,见到挂着练剑钟的松树下,那名撞钟老人躺在那里,眯着双眼怔怔出神。也许在缅怀着曾经的青葱岁月,也许正在怀念某个印象深刻的故人……   这老人,白发苍苍,不知多少年岁,一身粗布衣裳随便穿着,裸露出来的皮肤皱巴巴的,比挂钟的松树皮还要粗糙。   梁丘锋察言观色,但不管怎么看,都觉察不到老人身上有元气波动,十足的普通人。如此说来,那时而灵妙的钟声,当与老人无关,很可能是练剑钟本身的功效在发挥作用。   练剑钟,本就是一件不凡的宝物,钟声悠扬,能安神定心,颇为不俗。由开府祖师所设,历经千年,早被视为终南剑府的象征之物。   只不过,为何那钟声仿佛能储存在自己脑海里,几次在关键时刻响荡起来,化险为夷呢?   这事却是蹊跷。   练剑钟响砌千年,听过钟声的弟子不知凡几,那么别人是否也有相同的感受?   不对呀……   梁丘锋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张江山等,他们茫茫然,根本没有这般现象发生。最多就是觉得听了练剑钟的钟声,精神一振,练剑时精神倍增罢了。   找不到答案,唯有作罢。可能那钟声与己身精神产生共鸣,所以才有特殊的效果呈现。   梁丘锋摇摇头,这时那老人蓦然看过来,咧嘴一笑。一口牙齿,竟分外的整齐洁白,浑然不同风烛残年的老人形象。   见他笑得灿烂,梁丘锋搔搔头,也笑了。一挥手,作别状,迈步进入了内府当中。   身后,老人又眯了眼睛,嗫嚅着,可谁也不知道他在喃喃些什么。   回到居所,夭夭早开始张罗晚饭了,知道明天小哥哥要接受别人的挑战,至关重要。这一顿晚饭尤其用心,早早买了好几个梁丘锋爱吃的菜,满满摆了一桌,非常的丰富。   这么多饭菜,就算梁丘锋与小样胃口再大,也难以全部消灭,却是还要请客的。   过不多久,张江山、傅人弗等一众客人便嘻嘻哈哈地登门来了。他们远远闻着香气,赞不绝口,都说夭夭应该去开饭店,包能门庭若市,大赚特赚。   听着众人的赞美,夭夭的小脸泛起红晕,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娇媚美丽。   她没有练武的天赋,又学不了种植,但起码能有一手好厨艺,找到自己的价值所在,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第九十五章:点名挑战   一夜光阴,弹指而过,热闹而充满期待的一天来临了。   荒洲宗门竞赛,终南剑府选拔赛在这一天开启。   所谓府内选拔,狭义上讲,中年那一档板上钉钉,除非发生极大的变故,否则不可能再有什么变化的了。三名长老种子名单,就是最终名单,连挑战者都找不到一个。   因此,公布该名单就是一个走过场的程序,广而告之。   而在其他宗门,或许会竞争得非常激烈的青年档,因为剑府人才青黄不接,也显得毫无悬念。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还是在演剑场上设立了擂台,任何符合年龄条件要求的剑府弟子,皆可登台点名挑战三名种子选手中的其中一位。   开始的时候,倒有一大群弟子围拢在此擂台下观望,看看是否有奇迹发生。然而等了大半个时辰,屁都没人放一个,渐渐便意兴萧索起来。   彼此知根知底,谁也不是傻子,明知道上去会惹人笑话,弄得灰头土脸的,谁愿意上去自取其辱?   擂台上,三名种子弟子稳稳地坐着,百无聊赖。龙翔天闭目养神;乌山云东看一眼,西望一眼;冷竹儿干脆捧一卷书在看,看得津津有味。   这边擂台风平浪静,没热闹看。围观的弟子们纷纷转移注意力,放在比邻的少年组擂台之上,熙熙攘攘,议论纷纷。   少年组的擂台,同样在边上摆三张椅子,坐着张江山、古承阳、梁丘锋三人。三人神态各异,古承阳一如既往的冷傲;张江山神色轻松,胖脸上笑容可掬,让人一看,就觉得喜感十足;至于梁丘锋,则紧紧抿着嘴唇,颇有些紧张的样子。   置身高台,众人瞩目,迎接挑战。这般情形,梁丘锋平生第一次。他此刻脑海里正回荡着萧寄海的训谕:   “人生在世,天人交战,争与战,不可避免。很多时候,并不是只有你去挑战别人,更要你来迎接别人的挑战。有些东西,你要争,别人更要争。有纷争,则必有一战。身为武者,首先就要有一颗无惧挑战、不畏竞争的心!至于胜负,倒还在后面了……”   这一番话,深刻地记着。同时他明白了萧寄海安排自己取代罗刚成为种子选手的苦心,就是要养成一股随时随地迎接挑战的斗志、以及锐气。   对于萧寄海的提议,张行空等并未否决。彼此间的信任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从开始到现在,萧寄海所看好的梁丘锋,就没让剑府失望过。   萧寄海证明了自己的眼光,梁丘锋证明了自己的潜力,他们何苦唱反调?   主持少年档选拔赛的是内务长老王重山,他是个胖子,只是比起张江山来,形体有所不及。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他笑眯眯的开始主持,先说了一番激励的场面话,随即宣布,选拔开始,有要挑战的弟子可以登台。   “哗”的一下,台下炸窝般声浪惊人。一道道目光穿梭着,要看看第一个上台挑战的弟子会是谁,又会挑战谁?   不出意料的话,应该都会挑战梁丘锋。   “柿子捡软的捏”,不但喜闻乐见,更是至理名言。相比张江山和古承阳,梁丘锋就显得“软弱可欺”了。   大部分的目光都是落在罗刚身上。   今天罗刚全身崭新的剑装,更显挺拔身材。只是神色很严肃,双臂抱胸,剑眉微微拧着,很庄重的样子。   被梁丘锋“抢”走了本来板上钉钉属于自己的种子资格,这让罗刚非常不爽,不爽到了顶点。他甚至觉得这是一种耻辱,当名单公布时,周围所有的眼光都仿佛变成了揶揄、嘲弄。   作为剑府新生代弟子三大翘楚之一,向来罗刚都是和古承阳、张江山相提并论的三驾马车,并列竞雄。哪想到突然冒出一个梁丘锋,通过一种近乎打耳光的方式把自己揪下马来,孰可能忍?   再说了,罗刚与梁丘锋之间,很早以前就存在些冲突纠纷,彼此不对路。   那时候,罗刚凭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本以为三言两语就能震慑到梁丘锋乖乖低头,不敢向伯父罗执事翻旧账,不曾想梁丘锋根本不买账,还调侃了一番。   后来,有人告发罗执事贪墨杂役福利。经调查属实,罗执事便丢了饭碗,被驱逐下山,窝在终南镇卖书去了。   此事并非梁丘锋所为,但罗刚认定,背后绝对有梁丘锋的影子在。若非这么个变数,那些杂役哪里敢告发伯父?   再到后来,两人之间的摩擦不断加深,言语冲突激烈。在演剑场上,当初梁丘锋口出狂言,说“假以时日,迎头赶上,要与罗刚争锋”云云。   那时候罗刚听了,哈哈大笑,视作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   但是,现在,笑话变成了事实,而且是另一种更具讽刺意味的事实:不是梁丘锋要挑战罗刚,而是罗刚不得不向梁丘锋挑战!   这才过了多久?   地位处境就来个大颠覆。   而本来与罗刚要好的一些师弟,近来也表现得疏远了。   每每想到这些,罗刚就咬牙彻齿,他当然知道别人的想法,自是受到周文博一事的牵连。然而当初若非周文博坦白了与梁丘锋之间的矛盾,自己会与那贼走得那么近,乃至于清白受玷,难以解释吗?   都怪梁丘锋!   自己的地位、荣光、名望,都是被此子所毁,所夺。只是我罗刚自幼学剑,精勇猛进,岂是那么容易倒下的?   我失去的东西,就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就在今天!   想到激昂处,罗刚几乎要引颈长啸,抒发心中抑郁之志。只是他毕竟按耐住了,也没有第一时间登台挑战梁丘锋。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学会了忍耐和审时度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在挑战之前,罗刚想尽可能地洞察清楚梁丘锋的真正实力如何。   他知道,场内除了自己,肯定还会有另外的挑战者,耐心等待便是了。   罗刚的等待没有等太久,半刻钟后,就有一名少年弟子飞身上台,点名挑战梁丘锋。 第九十六章:开门红   首先登台挑战的少年弟子叫“刘旭”,今年十九岁,劲道六段,在新生代弟子中也算声名不薄。虽然目前还没有晋身内门,但很多人都看好他能在今年年底的资格考核中过关,获得晋身名额。   其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到擂台上,朝着梁丘锋抱拳示意,以表尊重。这都是基本的客套礼仪,同系一门,哪怕再狂傲冷艳,都会有此做法。   终于来了!   此时此刻,梁丘锋反而抛开了心中的一丝紧张之意,霍然起身走来,同样还之于礼。   客套完毕,双方拔剑在手,很干脆地展开对战。   终南剑府立派千年,经过几十代人的发展,府中所藏各类剑法秘籍数不胜数。归纳起来,可分成很多种流派风格:快剑、慢剑、诡剑、花剑、杀剑……诸如此类,很多很多。   而弟子们拜入剑府后,便会根据自己的喜好特点来选择剑法秘籍。能学到适合的剑谱,对于己身实力提升大有帮助。反之,若格格不入,却会拖后腿,学习漫长时间都难有突破。   所谓修炼天赋,其实往往相对而言。皆因天下武学,实在太多品种了。这一类学不会,不代表另一类学不会。只不过选择虽然多,可对于大部分的武者而言,他们受限于现实条件,却根本不可能去随便挑选。加入一个大宗门,只是选择相对多了些而已。   有时候选择多,也未必是件好事。若无名师指点,个人很难一下子就选对符合己身的秘籍。   比如这刘旭,就是走了几年弯路。他本来所学的是快剑,然而苦修多年俱碌碌无为,在剑府中属于边缘弟子角色。后来在听讲剑堂的时候,向长老提出疑问,得到释疑后这才幡然醒悟,立刻放弃本来所修的剑法,转修一门黄阶上品的《百花剑法》。   这一学,进度竟出奇的快,短短两年功夫便修炼至圆满。与此同时,修为亦大有长进,达到了劲道六段,可以竞逐内门弟子的资格了。   《百花剑法》,顾名思义,百花之数,表示该门剑法的招式套路非常多。等闲剑谱,有个几十招,那就算不少了。然而《百花剑法》的套路变化莫测,数以百计,令人咂舌。   成百的剑招,别说练,光看着就大感头疼。想要掌握此门剑法,个人必须极具耐心,以及有着过人的记忆力,方能不厌其烦地一招一式去练。   刘旭恰好就是这样的武者,因此修炼得很快,很顺利。凭着这门剑法,闯荡出了一番不俗的声名。   现在,他要依靠《百花剑法》击败梁丘锋,争取达到一个人生的巅峰。   剑法展开,千变万化,直如一朵朵盛放的娇花,繁花似锦,令人难以捕捉到真正的剑招所在。   这便是“花剑流”的显著特点,多而不乱,繁而不杂,对手稍不留神便会中招败北。   花剑流另一个特点便是:好看!   可惜刘旭不是女弟子,若是貌美女弟子使出这《百花剑法》来,台下恐怕早已喝彩如潮了。   纵然如此,亦有一片掌声响起,为刘旭加油。   对手的缭绕剑法,台下的声响,却都影响不了梁丘锋的意志。仿佛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一旦进入战斗情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分外集中,凝聚,不会轻易分心。   如斯意志力极为难得。   要知道实战当中,除了本身实力之外,另一个影响最大的便是个人的精神意志。甚至可以说,精神意志的巨大作用往往还要超过实力。好比说一个粗心大意,而或胆小如鼠的壮汉,未必就是一个意志坚韧的弱女子对手。   梁丘锋进入战斗状态极快,仿佛那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一坐下来,心便能平静空灵。   嗤嗤嗤!   掌中凌风剑游刃有余,配合着《赶蝉步》,很快就展开凌厉反击。   剑光霍霍,破空有声。只几招功夫,登时将局势扭转过来,占据了主动。   《追风三十六剑》,快剑之典范,最讲究以快成势,以势压人。倘若被别人压住了,完全施展不开,那么也就意味着一败涂地了。   但显然,即使刘旭的《百花剑法》华丽百变,也压制不住梁丘锋。等他稍稍站稳脚跟,开始反击,局势便被梁丘锋掌握了主动。   快剑之势,一气呵成,不容有喘息之机。那一剑快过一剑的寒芒把刘旭华丽的剑招刺削得支离破碎,招不成招,式不成式,就好像被狂风暴雨肆虐的娇花,风吹雨打风流去,只剩得满地狼藉。   “啊!”   刘旭大叫一声,狼狈跳出战斗圈子。因为往后跳跃得过猛,差点一脚踩空,掉下台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脸惊滞地低头看,就看到己身所穿的剑装,胸口要害处被利刃划破了一个十字型。   很明显,若非梁丘锋手下留情,只怕他已开膛裂肚,死于非命了。   刘旭抬起头,心情复杂,等平复了情绪,便拱手道:“多谢梁师兄手下留情。”虽然他入门早过梁丘锋,可人家已是内门弟子,他还是外门弟子,却还得叫一声师兄。   “承让了。”   梁丘锋转身,坐回位置。   刘旭讪讪然跳下擂台,有交好的同门七嘴八舌询问,关怀的,疑问的。话说刚才梁丘锋的剑太快,一举击败刘旭的瞬间,不少修为低浅的弟子都没有看清楚。   刘旭只摇头苦笑,一言不发,心情相当郁闷。登台之前,他本已做好输阵的心理准备。不管怎么说,梁丘锋可是击败过周文博的。比之周文博,刘旭自认不如。   不过终南城的事,语焉不详。加上每个人心中,总会存在侥幸的心理,所以刘旭同样怀有击败梁丘锋的念想。交杂之下,颇为矛盾。眼下毫无脾气地输了,自然不会有好心情。   “哎,梁丘锋的剑法实在太快。究其本质,还是剑法品阶上的差距过大呀。”   刘旭迅速总结原因,首先归咎于所学剑法的差距之上。   《百花剑法》,黄阶上品;《追风三十六剑》,玄阶中品,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再加上梁丘锋剑法已修炼有成,足以弥补修为上的一些短板了。   第一战,梁丘锋赢得毫无悬念,拿到开门红。一众弟子纷纷翘首以待,看看第二位挑战者会是谁。 第九十七章:挑战   刘旭败北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期——肯定要有间隔时间,否则挑战的人轮流登台,大搞车轮战,梁丘锋怎么抵挡得住?   有了宝贵的休息时间,调气运息,恢复体内真气,方能以最佳状态迎接下一轮挑战。   不过若是来挑战的人太多,就算有休息时间都不够。因此规则限定,每一位种子选手,最多只需应付三轮挑战。三轮过后,如果保持全胜,就意味着大步迈过,可以正式代表剑府出战荒洲宗门竞赛了。   这段时候,没有弟子登台挑战,大都你看我我看你,还有些低声怂恿着身边的人,要等休息时间一到,立刻上去挑战。只是符合条件的少年弟子并不多,年龄符合了,可实力相差甚远,上去又有什么意思?   梁丘锋能以劲道五段的修为,轻松击败六段的刘旭,看样子,还有不少厉害手段没有使出来。相比之下,叫那些劲道四段、五段的弟子,拿什么上去挑战,还是充当观众更好些。   于是乎,慢慢地,目光都聚焦到了罗刚身上。   若说在场,心气最不忿,以及最有希望击败梁丘锋,取而代之的,非罗刚莫属。   在剑府,罗刚本是备受关注的新秀俊杰。然而自从梁丘锋上山来,那原本戴于罗刚头上的荣耀光环,竟渐渐被梁丘锋所夺——直到如今失去种子资格,无形的矛盾冲突终于达到了一个峰值。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有人都知道,罗刚不可能不上去挑战。而他劲道八段,根基深厚,再加上最新领悟的玄阶剑法,对上梁丘锋,把握非常大。   私底下,普遍舆论,看好罗刚夺回荣誉的人很多。其中包括几位长老,都持差不多的观点。   要知道,罗刚不是顾回川之流,不是周文博;而是一位自幼在剑府成长,深受栽培的实力新秀。很多年前,罗刚之名在荒洲各地就开始传扬。固然比不上“东流北河”,可那也是第二梯队中的老牌人选。   虽然说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但作为前浪,谁会心甘情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我不服!”   被众多的目光所注视,罗刚油然而生斗志:那么,现在该是自己登台挑战的时候了!   虽然在梁丘锋和刘旭的对战中,并未窥破多少梁丘锋的底细,但继续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众目睽睽,若按耐住等着要做那第三个挑战者,最后纵然胜出,也难免惹人诟病,落了话柄。   既然如此,就上去战吧。   决心已定,等休息期完毕,身形立刻“嗖”的飞跃而上,傲立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之下。   一抱拳,朗声道:“内门弟子罗刚,要向梁丘锋梁师弟挑战!”   来了,终于来了。   台下一片喧然,偌大剑府,众多弟子观众,他们今天所要等的,就是这一刻,就是罗刚与梁丘锋之间的对决。   这边动静大,青年档那边冷冷清清,几乎一个围观者都没,早全部跑过去了。   台上,龙翔天睁开眼睛,颇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似乎嫌那边擂台太过于吵闹,吵着他养神。   冷竹儿掩住书卷,饶有兴趣地瞄了过去。相距不远,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瞧得清清楚楚。   边上乌山云忽开口问:“冷师姐,你觉得谁会赢?”   冷竹儿还没有开口,龙翔天便晒然道:“山云,你真是无聊。”   乌山云呵呵一笑:“何以一说?”   “小孩子打架,谁输谁赢,有甚干系?”   在龙翔天看来,那梁丘锋和罗刚竟然如小孩子一般。   乌山云默然,他早就知道龙翔天傲,对于其态度习以为常。作为剑府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龙翔天的确有骄傲的本钱。哪怕放在整个荒洲,他的天赋资质也是出类拔萃。   不少前辈级的武者甚至预言:龙翔天很有几率晋身王道,成为那放眼整个玄黄大陆都足以成为一方人物的武王。   武王,王道武者,举手投足间都有啸傲天下的磅礴力量,属于武者阶层拔尖的一撮人。   在荒洲,已很多年没有出现过武王了。   龙翔天潜力巨大,崛起如彗星,在剑府中一向众星捧月。在他看来,劲道阶段的弟子比试,委实没有丝毫看头,以及议论的必要。   冷竹儿忽道:“我倒看好梁丘锋。”   乌山云疑问:“冷师姐,你看好梁丘锋,有什么依据?”   “直觉!”   淡然回答两字,随即又翻开书卷,专心致志看起来。   乌山云一怔:直觉?这算哪门子的理由,又或者说,女人的直觉总是正确的?罢了,还是直接看吧,反正胜负之间,一会之后便见分晓。   龙翔天却早又闭目养神,神游太虚而去了。   今天挑战赛,乃剑府盛事,不但大部分的弟子都汇聚一堂,府主张行空也带着萧寄海、王重山、伍孤梅三位长老坐在一边观看。至于剑卫长老陈知往,他肩负巡逻守护之责,无暇莅临。   府主长老所在,位于一个临时建立的木棚之中,各个端正地坐着,可以将两个擂台的情形都看得一清二楚。   青年档擂台寂寥,没什么可看的,目光都放在少年组擂台,放在对持着的梁丘锋和罗刚身上。   关于两者胜负之说,他们早就讨论过了,张行空不表态,王重山含糊其辞,说“结果不出之前不好判断”云云。   当胜负已定,也就不需要他判断了。   至于萧寄海,一如既往地站梁丘锋这边。倒是伍孤梅,也许是之前打赌,连输了两阵,面皮有些挂不住,反正就是看梁丘锋不顺眼,断言说这一战,罗刚赢定了。   她与萧寄海说着说着,几乎又要开赌。   张行空笑呵呵道:“看你们,都一把年纪了,还为了这些事宜争得面红耳赤,若被弟子们看到,无端惹笑话。”   王重山便笑眯眯道:“或许这就是冤家吧。”   听及“冤家”二字,伍孤梅不禁一阵面皮发烫,打赌之事,再也说不出来了。在年轻时,她确实与萧寄海有过一段情愫,只是造化弄人,因为某些事情而无法走在一起,始终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这时张行空笑道:“挑战开始了。” 第九十八章:劲道六段   简单的寒暄完毕,梁丘锋也不做姿态,凌风剑一挥,《追风三十六剑》第一剑“劲风吹面”便刺了过去。   相比不完整版本的《追风十九剑》,如今他剑法上的破绽得到长足弥补,许多瑕疵、漏洞,都因为剑法版本的升级而消弭无踪。   罗刚凝神以对,这一战关系重大,不容有失,不管明面上任何的强弱对比,反正必须全力以赴,绝不可马虎大意。   这是一位武者最基本的对敌态度。   自古以来,便有无数血的教训:不能小看任何一位对手。   也许在此之前,在罗刚心目中,并不觉得梁丘锋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因为那时候梁丘锋的实力实在太弱,弱得剑法中满是破绽,一眼看过去,顺手可破。   只是这一切,早时过境迁。   梁丘锋的成长速度有目共睹,快得令人回不过神来,快得让人心慌。罗刚亦非那夜郎自大之辈,迅速意识到一点,并给予必要的关注了解,时刻警惕着。   潜意识里,他隐隐觉得自己与梁丘锋,必有一争,必有一战。   这一次种子弟子的选拔挑战,不期而遇。   梁丘锋击杀周文博的过程语焉不详,传到山上时只是一个讯息结果。对于梁丘锋怎么击杀的,只字未提。   这让罗刚更加肯定,梁丘锋绝对有相当厉害的压箱子功夫,杀手锏。   不过这没什么奇怪的,各门各派,但凡能崭露头角的俊秀,有哪一个没有些奇遇,学到点厉害手段的?   梁丘锋有,他罗刚同样有。   想到那刚练成不久的拿手绝招,罗刚的心一下子定了许多,甚至开始变得跃跃欲试,很想看看,自己苦心学成的绝招,威力到底有多大。   梁丘锋快剑一出,剑招一气呵成,滔滔不绝,转眼间便使出了一十一剑。   对于《追风三十六剑》,罗刚有所了解底细,知道决不能让对方连绵不绝地施展开来,否则大势已成,越到后面,威力越是递增,快速无比,只怕到时自己都未必有把握接住。   必须打断其剑势!   罗刚蓦然长啸一声,手中宝剑一撩,使出一个古怪的剑诀来。看上去,那剑招的轨迹竟像蛇一般,有蜿蜒曲折之意,极其诡秘。   《灵蛇四式》!   正是罗刚晋身劲道八段,进入悟剑楼所破解的一门玄阶下品剑法,属于诡剑流的一门剑谱秘籍。   《灵蛇四式》,表面的套路非常简单,只得四个招式。然而招式变化微妙,出剑轨迹异常鬼魅,每一个招式,都十分难学。   罗刚潜心用功,刻苦修炼,至今也只是掌握了两式而已。现在用出来的,便是第一式“灵蛇撩草”。   若说梁丘锋的剑势,犹如大片的青草,那么罗刚的剑,就像其中突然出现的一条蛇,蛇身扭转,瞬间在草丛中划出不和谐的痕迹来。   立竿见影,梁丘锋的剑势顿时为之一滞,有被打断的危险。   罗刚微微一笑,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接下来,是时候按照步骤展开反攻了。   剑法一变,换成了赖以成名的圆满黄阶上品剑法《重剑诀》。体内真气高速运转,把劲道八段的修为优势淋漓至尽地表现出来。   每一剑,都极有针对性地去撞击梁丘锋的凌风剑。   梁丘锋面色一变,顿时洞悉对方所图。只无奈当前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剑势被打断,要重新组织的话,得等待机会。   但明显,罗刚不会给他这么一个机会。可以清晰看出,罗刚的实战经验委实丰富无比,绝非那些毛头小子所能相提并论。   《重剑诀》,名副其实,属于慢剑流中的一门剑法,每一剑出,都重于千斤,仿佛剑尖上挂着大石头一样。   但如果你觉得慢剑流慢吞吞,根本打不到人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所谓“慢”,其实相对而言。正如伍孤梅在讲剑堂上所阐述的,快慢之间,自成节奏。   慢剑修炼有成,节奏浑然,一旦使出来,对手不由自主地便会跟着节奏走,陷入其中,不可自拔,最后活活被磨死。   这就是慢剑流的可怕之处。   罗刚当机立断,从《灵蛇四式》转为《重剑诀》,正是看准了梁丘锋最为薄弱的缺点,修为不足之上。   一言以蔽之,就是用最光明正大的打法,用修为压你,压得你毫无脾气。   以前梁丘锋的对手,包括刚才失败的刘旭,都曾经针对这方面下了功夫,想藉此压制梁丘锋。只是他们做得不够,压制失败,反而被梁丘锋破出,反败为胜。   如今换了经验丰富的罗刚。   罗刚的实力远超其他,加上《灵蛇四式》配合,压制起梁丘锋来,更显得游刃有余,不留半点机会。   铿铿铿!   即使梁丘锋再小心注意,可还是无法避免双方兵刃撞击。而每一次撞击,罗刚便见缝插针地灌注上雄厚的真气,通过真气来攻击梁丘锋的五脏六腑。   数次重击之后,梁丘锋的面色开始发白,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这一幕,被观战的众人尽收眼底,各有想法:   “罗师兄就是罗师兄,绝非浪得虚名,把梁丘锋压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可不是,剑招转换,施展时机,力道掌握,无不炉火纯青,太老辣了……”   “这么下去,梁丘锋十输无赢。”   “时间长短而已。”   阵阵议论,窃窃私语,响起一片。   本来选拔挑战,不允许观战者喧哗,以免影响交手双方的情绪。只是人多口杂,议论起来,哪里能完全禁得住?   木棚中,萧寄海眉头紧锁,有忧色掠过。   伍孤梅见状,不忍打击,很难得地柔声道:“萧师兄,就算梁丘锋败了,无法代表剑府出赛,可他日后还会有其他的机会。”   萧寄海摇摇头:“现在论胜负,言之过早。”   伍孤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气哼哼的继续观看,看梁丘锋怎么败下阵来。   铿!   一声激烈的碰撞,台上形势突然一变,梁丘锋仿佛打了鸡血般居然萌生出无穷新的力量,一改颓势,还开始了抢攻。   这是……   伍孤梅修为高深,洞若观火,登时看出来了:劲道六段,梁丘锋所展现的分明是劲道六段的实力。敢情他早就突破,只是隐了下来,在关键时刻,才怦然爆发! 第九十九章:绝招   武者修炼,修为等阶是衡量实力的一个重要标尺,什么样的阶段,便能发挥出什么样的实力——当然,也存在例外,比如服食爆发性的丹药,而或修炼有爆发性的特殊秘籍等。但这些,绝非常规手段,而且往往存有不小的副作用。   一般情况下,武者的修为实力,是比较难以准确判断得出来的。除非修炼有罕见的《望气术》之类的珍罕武技,而或个人修为特别高深,比如王道级别的。到了那个层次,精气神无比强大,会自动衍生出洞察类天赋来。眼光一扫,一目了然。   除此之外,判断一个人的修为等级,要么别人自动坦白,要么就是通过形体作为来观察,尤其战斗过程中最为清晰。   各门各派,弟子修炼,他们当前的修为等级都会主动上报,以备案了解。如果有了突破,往往也会第一时间告诉身边的人,以及上报宗门知晓。因为门规有条例,弟子实力有突破,会获得相关的丰厚奖励。   没有报,就没有。   这些俱属于常态,至于有没有扮猪吃老虎的,肯定会有。只是相对之下,这一类情况比较少。   好比当初梁丘锋破解讲剑堂的剑题,换了是在场的弟子,绝对会第一时间出来邀功,接受众人的赞誉和羡慕,还有剑府的嘉奖。   因为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隐而不说,日后被查出,还会引起某些不必要的猜忌。   不过当时梁丘锋懵懂不知,还生怕会被剑府追究,才引发一系列的故事来。   总而言之,在门派内刻意地隐瞒修为,算是比较少见的。   如今擂台之上,处于劣势的梁丘锋绝地反击,发挥出劲道六段修为的实力。显而易见,他不是临场突破,而是早就突破,一直留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此子坚忍如斯。   自从年终考核,在剑窟中突破到劲道五段后,至今已然有三四个月的时间,那么,他的劲道六段是什么时候突破的?   去终南城前,而或之后?   伍孤梅有些惊讶地看着萧寄海:难怪他对梁丘锋还保持有反败为胜的信心,敢情留有后招在这……   不料萧寄海一耸肩:“师妹,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突破到了劲道六段……呵呵,好小子,瞒得好深。”   他倒没有多少责怪之意,既然自己不曾刻意去问,梁丘锋不主动说也没什么。尤其照目前状况看来,其不说,分明就是想扮猪吃老虎,专门来应付罗刚的挑战的一种策略。   小聪明,但也是一种聪明。   果不其然,焕然爆发的新生力量一出,就打了罗刚一个措手不及。《追风三十六剑》,配合《赶蝉步》,形成巧妙剑步,一下子反守为攻,重新占据主动。   嗤嗤嗤!   剑芒展开,刺出一声声动人心魄的破空声,仿佛能把空气撕裂。   快,更快,追求最快!   罗刚惊怒交集,乍然之际,居然吃了一个小亏,被一剑从耳边刺过,削断了一缕垂下来的头发。   事发突然,台下围观者不由又是一阵哗然,惊诧莫名。但转瞬过后,更多流露出来的,是兴奋。   除开极其少数渴望罗刚赢的弟子外,其实大部分的围观者都是抱着学习,开眼界的心态来观战的。   战况越激烈,越精彩,他们就看得越开心,收获也就越大。至于谁输谁赢,充其量就是一个话题谈资。   “好样的,看来梁师兄亦非省油的灯!”   “啧啧,就说呢,如果那么快,那么容易就败下阵来,未免太辜负了长老们的期望。”   “哼,依我看,困兽之斗罢了。劲道六段又如何,罗师兄可是八段,依然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只是多支撑一段时间,让场面好看些而已。”   议论纷纷。   另一边青年档的擂台上,乌山云摸摸下巴,喃喃道:“这个梁丘锋,果然有些意思。”   油然想起,多年以前,自己也曾隐瞒过真实修为,出奇制胜,战胜了一位棘手的对手。   场外的种种,没有影响到台上对战的双方。在招架过最开始时的措手不及后,罗刚很快稳住阵脚,眼眸掠过狠色,长剑挥洒自如,朗声道:“劲道六段又如何?如果这就是你的杀手锏,那么就让你看看,差距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说罢,剑法再一变。   嗡!   那一把秘器极品的宝剑剑身之上,居然发生一阵奇异的颤抖。好像那不是千锤百炼铸造而成的剑,而是有生命的事物,犹如人,皮肤骨肉皆会抖动一般。   剑在动,数丈方圆的擂台范围内,天地元气也在发生异动,汇聚起来,疯狂地朝着罗刚手中的宝剑涌去。   那剑,竟如同无底洞的漩涡,大口大口吸纳着。   “这是……”   如此大的变化,观战者无不感受到了,纷纷露出惊诧之色。台下靠得近些的,甚至下意识就往后退,生怕会被祸及池鱼,遭受无妄之灾。   “这是……”   青年档擂台上,龙翔天霍然睁开双眼,神态第一次有了些波澜,开始露出认真的神情看着。   冷竹儿抬起头,一只芊芊玉手托着下巴,摆出一个非常优雅动人的姿态,眨一眨眼睛:“不错呀,这罗刚。”   乌山云微笑道:“冷师姐,看来你这次直觉错了。”   场外众人的反应,各有情态,台上的对决却已到了白热化。罗刚酝酿完毕,猛地大喝道:“到此结束,给我败!”   喝声当中,长剑嘎然而动,但见那犹自颤抖不已的剑尖“唰”的,竟激发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光芒,煌煌然,锋锐无匹,直射梁丘锋。   那速度,快得无以伦比,快得令人绝望。   “流霞剑光!”   这,正是罗刚的压箱子绝招。却并非剑府所藏剑法,而是得自野外。在一次出外执行任务时,他误闯一处隐蔽的山洞,获得了该剑题载体,苦研数年,终于学成。   “剑气?怎么可能?”   “不,那应该是剑光,由秘术所激发!”   见状,就连木棚内的府主长老们,都感到意外,露出意外之色。 第一百章:认输吧   玄黄大陆有句谚语,叫“无奇遇,不成材。”主要是说奇遇对于一个武者的重要性,毕竟单靠拼命苦修,极难获得大成功。   所谓“奇遇”,或可归入运气的范畴。   奇遇包括的东西很多:灵丹妙药、武功秘籍、天材地宝等等。   各大宗派的弟子,都会不定期地下山执行任务,进行实战锻炼,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念想,就是看看有没有奇遇。   一旦运气来了,人品爆发,得到奇遇,个人的实力将会大幅增长。   至于个人在外面的奇遇所获,宗门一般不会干涉。若是明火执仗地强逼着弟子上缴收获,那不叫宗门,叫“黑门”还差不多。当然,如果弟子愿意主动上交,自也会获得相对应的奖励报酬,反正不会吃亏便是了。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弟子有奇遇,往往会选择低调处理,会将奇遇所得视为压箱子的手段。   人皆有自私之心,以及防人之意。   得到宝贝招摇过市的人,基本都是短命鬼。   罗刚获得奇遇,学了这门《流霞剑光》,便闭门苦练,谁也不曾告诉——直到如今掌握上手,并且到了必须要用的场合之下,这才施展出来,要给予梁丘锋一记雷霆之击。   速战速决,他不愿意再跟梁丘锋磨磨蹭蹭,以免夜长梦多。   更重要的是,藉此机会,罗刚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出自己最强的一面。他要告诉所有围观的同门们,告诉府主长老们,他比梁丘锋更有资格代表剑府,参加荒洲宗门竞赛!   《流霞剑光》,吸纳天地元气,凝聚成形,最后雷霆一击。其威力,堪比气道高手的重击。   真气外放,有形有质,标志着修为踏入气道阶段。而眼下罗刚劲道八段,却凭着秘术施展出了堪比气道高手的攻击,用来对付梁丘锋,这简直就是一种辗压。严重的话,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这时候,与梁丘锋亲近的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下一刻,梁丘锋会被那凌厉无比的剑光所洞穿,死于非命。   萧寄海更是霍然而立,做好随时救援的准备。但以他的修为,都唯恐救之不及。   因为那道剑芒,实在太快了!   锵!   电光火石间,意识到危险的梁丘锋第一时间便飞身后退,并嗖嗖嗖地一连激发出两枚飞剑。   飞剑准确地与剑芒相撞,却犹如鸡蛋碰石头般脆弱无比,被剑芒刺断,化为破铜烂铁掉在地上。   光芒一瞬,已到跟前。   一种生死一发的危机感腾腾而生,梁丘锋想都不想,手中凌风剑往胸前一横。   这一横,乍看就像是举手投足间的一个稀松平常的动作。然而目光毒辣的人却可以看出,这貌似简单的动作,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是多么难得。   其一是快,赶在剑芒袭到之前做好最关键的防御;   其二是准;   其三,长剑横于胸,意韵自生,仿佛横在身前的不仅仅是一把二指宽的剑刃,而是一堵墙,非常牢固的墙。   横剑式!   莫名地,梁丘锋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名词”。   《永字八剑》残篇上仅记载了两招,一为“点剑式”,一为“横剑式”。其中“点剑式”已为他掌握,并作为压箱子的杀手锏,屡屡在关键时刻立功;而“横剑式”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直到现在生死一发之际,突然间挥洒而出。   原来横剑式,竟是一招巧妙无比的防御剑势。   铿!   剑芒不偏不倚地击打在凌风剑上,发出尖锐的脆鸣。   如受重击,梁丘锋心血翻腾,差点一口鲜血喷出,人被巨力所撞,往后跌跌撞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站稳。   剑芒消散。   叮叮当当!   那价值不菲的玄器下品凌风剑如同破碎的镜子,起码碎了几十段,下雨般掉落在地。   最后,梁丘锋掌中所握的,仅剩一个光秃秃的剑柄而已。   他抬起头,脸色很难看。   这口凌风剑,乃是萧寄海所赠之物,颇为珍贵。眼下却碎得连铸造它的铸剑师都认不出来了,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而剑修中常有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说得或者偏激了些,但常用之剑被毁,对于剑客的打击不言而喻。   对面,罗刚的状态也不甚好。流霞剑光威力巨大,只是以他目前的修为施展出来也不好受,要透支许多力量,方能使用。不过相比之下,他的处境肯定比梁丘锋好许多。   足矣。   胜利在望,罗刚紧了紧手中的长剑,遥指梁丘锋:“梁师弟,你认输吧。继续下去,亦为徒劳,何苦做那无用功?刚才若非我手下留情,你已死在剑芒之下。”   这话为心理战术,手下留情根本不存在。其能施展出流霞剑光已为极限,哪里还能做到游刃有余,留有分寸余地?若非梁丘锋灵光乍现,施展出了“横剑式”,那真是死于剑芒之下了。   不管怎么说,梁丘锋能挡住那恐怖一记,生存下来。这在很多人看来,都算的是一种胜利。   萧寄海如释重负,徐徐坐回位置。   张江山抹了把冷汗,晒然道:“好个梁师弟,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龙翔天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评论:“能挡住那一招,还算不错,但强弩之末,终归要败。”   说完,又开始闭目养神。因为接下来的结果显而易见,再没有观看的必要。   梁丘锋抹了抹嘴角,不知何时竟渗出一缕鲜血来,擦在手上,殷红鲜艳。他忽地笑了,笑容灿烂如阳光。   这一笑,让许多围观者不明所以;这一笑,竟让另一边的冷竹儿心跳莫名地为之一促。   就见梁丘锋扔掉剑柄,伸手掏出最后一柄飞剑,短短的犹如匕首,拿在手中。他昂首挺剑,淡然道:“罗师兄,战斗这才刚开始呢。”   言语间,身上的气息蓦然一变,再一次由弱转强,节节攀升。   全场哗然。   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他偷食了药品?   ——要知道,这种选拔挑战赛,战斗期间可不允许服食外物的。   不,不对。   天呀,劲道七段,他的修为竟是劲道七段!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已陷入要抓狂的呆滞状态之中。 第一百零一章:认输   梁丘锋身上气势徒然提升,再一次发生蜕变,等到气息稳定,赫然为劲道七段的水平。   这一幕,惊掉无数眼珠子。   梁丘锋的真实修为,竟然不是劲道五段,不是劲道六段,而是七段!   如今距离年终考核,这才多长时间?   武学界中,修为突破越到后面越是艰难的定律,在他面前竟毫无作用,仿佛不存在。   许多本来坐着的人都霍然而立,包括骄傲的龙翔天,包括府主张行空。   他们清晰地明白,此事代表着什么。   随后,张行空有些狐疑地看着萧寄海。   萧寄海面露苦笑,一耸肩:“年终考核,从剑窟出来后,经过考核检测,梁丘锋的确是刚突破劲道五段。”   弟子突破,可领取奖励。但也并非说突破就突破,还得经过一系列严格的考核测试,符合标准才算过关。   终南剑府自有一套考核机制,测试之下,就算想隐瞒实力都很难。再综合之前的摸底了解,梁丘锋在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内连破两段的事实再无疑问。   简直势如破竹!   要知道,这不是劲道前期阶段,而是中后期,含金量十足。   横向对比,古承阳、张江山、罗刚他们,光从六段晋身七段,便足足卡壳了一年之久,七段到八段,更是耗时三年。   半饷,王重山吐一口气:“大师兄,我记得翔天那时候突破,从劲道五段到七段,可是用了四个月时间。”   此话一出,木棚内更是静谧。   伍孤梅神色复杂,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到梁丘锋时,在演剑场边上的小亭子中,萧寄海指着下面的梁丘锋说:“我觉得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当其时,伍孤梅嗤之以鼻,不无讥讽地回答:“天才,十八岁劲道一段的天才?”   而今年,梁丘锋却已是劲道七段,十九岁半!   惊人的成长速度。   张行空面露灿烂笑容:“好,很好。”   其一向稳重,今天算是罕见地欣喜失态了:“寄海,你为剑府发掘了一个天才,可喜可贺,啧啧,准备什么时候正式收为真传弟子?”   回想当初,萧寄海力排众议,不怕非议地对梁丘锋屡开特例,破格提携,可以说,肯定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但现在,梁丘锋已用优秀的表现向剑府上下证明,萧寄海慧眼识人,眼光太独到了。   所有质疑,戈然而止。   萧寄海吐一口气,话说今天梁丘锋给予他的惊喜,真是出乎意外。也许在别人看来,其对梁丘锋青睐有加,私底下两者应该存在密切的联系,知根知底。但其实,萧寄海个人的性格决定,他绝非那种掌控欲很强的人。培养梁丘锋,更多的还是放手,任由梁丘锋个人选择,发展。   路,只有自己选择的路,才是最适合的。别的人,可以给予指引、给予启发,但不该指手画脚地粗暴干涉,说“必须怎么怎么走”云云。   反正萧寄海不喜欢这样教导弟子。   因此,一直以来,他与梁丘锋之间的联系,并未太多。哪怕关于武学指导方面,除非梁丘锋主动开口问,否则他也不会多说。   除开萧寄海的“关照”,梁丘锋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与其天赋密不可分。更重要的是,他自律自觉,刻苦用心,这才能奠定坚实的基础。   人不可能只靠自己,可没了自己,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萧寄海干咳一声,假装很淡定地道:“大师兄,真传弟子之事,事关重大,我觉得应该等到荒洲宗门竞赛后再说不迟。”   张行空点点头:“也是……呵呵,竞赛之后,选拔弟子进入破魔秘境,梁丘锋必有一席之地。”   此时擂台上胜负未定,可他们的关注点却一下子跳跃开来,已论及几个月后的事宜了。   王重山忽道:“大师兄,破魔秘境内竞争残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而梁丘锋天赋绝佳,乃是难得一遇的天才新秀。眼下他新崛起不久,准备不够充分。进入秘境,倘若出了差错,岂非铸成大错,悔之晚矣?依我之意,不如再给一年的成长时间给他,如何?”   见到梁丘锋表现出众,他顿时生起惜才之心。毫无疑问,一年之后,梁丘锋很可能已突破到劲道八段,甚至九段。到那时,根基稳固,自然保险许多。   闻言,张行空微微沉吟,侧头去看伍孤梅:“师妹,你怎么看?”   伍孤梅坐得端端正正,冷声道:“从磨砺出,若被磨砺所毁,那也就算不上是宝剑了。”   言下之意自是说,夭折的天才,怎么称得上是天才?   玄黄大陆,宗门林立,强者为尊。天才人物,更是层出不穷,犹若繁星。即使最强大宗门所培养的天才弟子,都不可能做到百般呵护。经历风险、磨难、起伏,本来就是天才的必经之路。   这一条路,有的人迈不过,如流星坠落,昙花一现,那么他就不会得到真正的认可。   张行空又看向萧寄海:“寄海,你的意见呢?”   萧寄海回答:“我的意见是,是否该先看完这场擂台挑战再说?”   张行空一愣,随即笑道:“那好,先看比赛。”   只不过,谁都知道,擂台上的比赛已没有什么看头了。   死死地瞪着原地复活般,状态恢复鼎盛状态的梁丘锋,罗刚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   梁丘锋手握短短的飞剑,看起来挥剑的姿态有点滑稽,但罗刚却心知肚明,大势已去。   或者还可以战上一战,然而他却已丧失了斗志。   他被梁丘锋连番的蜕变打击得毫无脾气,更要命的是感觉不到对方任何的极限,一不小心,说不定又亮出一记后招来,这样的战斗怎么打?   斗志丧失,心神大乱,施展《流霞剑光》的副作用发作凶猛,阵阵疲倦涌上心头,只觉得万念俱灰。   “我认输。”   三个字出口,人都几乎站立不稳了。   心魔,挫折失败所诞生的心魔如期而至。   可以说,如果以后罗刚不能重新振作,走出这一战的阴影。那么他一生的成就,也就止步于此了。 第一百零二章:基本奖励   瞧着心丧若死的罗刚,台下诸多弟子颇有戚戚然。张江山摸着肥硕的下巴,瞥一眼坐回位置,开始休息的梁丘锋,不禁嘟囔一句:“怪胎!”   除了怪胎,他实在找不到另外更合适的形容词。   古承阳盯着梁丘锋在看,眼眸有莫名的战意沸腾:梁丘锋横空出世,一路追赶并超越了许多走在前面的人。   如此对手,值得一战。   只是当前并不适宜,要等一个恰当的时机才行。   罗刚下台后,场面重新恢复一潭死水的状况。有被折磨得欲仙欲死的罗刚在前,还有谁不开眼上台去,自讨苦吃?   另一个擂台上,乌山云对冷竹儿叹道:“冷师姐,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   冷竹儿眨眨眼睛,难得地流露出一抹娇媚之色,魅力横生。望着那边的梁丘锋,明眸掠过一丝好奇,若有所思。   龙翔天的面色却有些阴沉,刚才他判断梁丘锋强弩之末,胜负已分。熟料下一刻便风云突变,胜负确实分了,却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判断失误,脸皮有些挂不住。   时间过去得很快,规定的挑战期限内再没有挑战者,一切尘埃落定,代表剑府参加荒洲宗门竞赛的名单正式确立。此后除非有极大变故,否则不会再更改了。   极大变故,指的是有代表选手遭遇不测等意外情况,没有办法出赛,这才会临时换人。   此时距离荒洲宗门竞赛举行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刨去路程耗时,以及提前过去的预算缓冲期。大概十天后,代表团就将开拔,离开终南山,奔赴竞赛举办地点:台城。   挑战赛宣告完毕,众人散去。相信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梁丘锋与罗刚之战,都会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话题。   内府,议事大殿,府主长老们皆在;而作为青少年代表的六名弟子应命而来。   能够代表剑府出战宗门竞赛,不仅仅是极大的荣光,还会有一系列实实在在的好处。   竞赛之战,意义重大。既然代表剑府,那就是公事。公事,当然要有相关的奖励。   这些奖励又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基本奖励,第二部分是比赛获胜的奖励。   日后奖励日后再说,基本奖励却是即时发放到位的。   灵米五百斤、一窍聚元丹十颗、获得进入悟剑楼五天的资格,可任意领悟所藏剑题。   这就是基本奖励的具体明细。   前面两项为实物奖励,没什么可说的,第三项才是重点。   悟剑楼,作为剑府的一处核心要地,里面收藏着许多珍罕剑题,一楼玄阶,二楼地阶。这些剑题,随便拿一枚出去拍卖,都价值不菲。可以说,这些剑题都是剑府赖以存在的宝贵财富。   一个宗门,三大重要组成部分,分别是灵田、秘籍、以及人才,不可或缺。   因此一般情况下,剑府弟子们想要进入悟剑楼,必须积攒足够的门派贡献度才行,或者立下功劳,特例允许进去。   前面梁丘锋两次进入悟剑楼,都是因为立功。   现在,是第三次。   拜入门派不足两年时间,却能进入悟剑楼三次。如此待遇,羡慕死人。但没办法,人家争气呀,表现有目共睹,配得起这份待遇。   如果说以前或多或少,总还有弟子眼红腹诽的话,那经过与罗刚的一战,质疑的声音彻底平息。   获得第三次进入悟剑楼的资格,而且足足有五天之久,称得上是又一次良机。进入里面,其实不一定非得要破解剑题,在地下室的净室中闭关修炼,相比外面,有事半功倍之效,同样大有裨益。   要知道,哪怕领悟力出众,也不可能无限制地学习新剑题的。人力终有限,再说不同剑题,武学理念各有不同,乱学一通的话会造成冲突,不兼容,乃至于走火入魔。   是谓“武学障”。   武学障,乃是天地规则下的产物。或者说,就是一条规则。天地分阴阳五行,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想要十全十美,面面俱到,哪里可能?必须要遭受难以想象的约束限制,唯有大毅力、大勇敢、大气运者,才能打破规则,超脱己身。   武道修炼,到了那个层次,就不再是平凡普通的人,而可以称之为神。   武神!   神道武者。   整个玄黄大陆,人口亿万,自古以来,也就诞生过三位武神而已。   三位武神,每一位都是震古烁今的绝世人物,受万众膜拜,声名万古长存。他们跺一跺脚,整个大陆都会抖一抖。   不想成为武神的武者不是好武者,但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也就是想想罢了。   武学障的存在,对于大部分武者而言,都是一道无法忽视的坎。因此他们在选择功法武技方面,都会小心谨慎,而不是见猎心喜地逮到什么就练什么。   这番六名代表弟子进入悟剑楼,他们本身的功法剑诀早已稳定下来,是以不会轻易再去破解新剑题了。   贪多嚼不烂,况且大赛在即,短短时间内去学新剑题,未必明智。   所以奖励内容虽然说可以任意挑选,但未必有人会去尝试。   张行空详略有当地说了一番话后,最后宣布:明天早上辰时六名代表弟子一同进入悟剑楼,闭关五天。   统一时间,自是为了更好管理,以及让六人在悟剑楼内会产生一些好的交流,营造出良好的同门氛围来。   说罢,各个散去,各忙各事。   出到外面,张江山才找到和梁丘锋单独说话的机会,谓然叹道:“丘锋,我真看你不透。”   梁丘锋回答:“其实我都拼命了。”   “少来,你小子,肯定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看来今届的宗门竞赛,你会成为一匹黑马。”   梁丘锋晒然道:“有多黑?”   张江山作沉思状:“比我的乌云踏雪还要黑。”   乌云踏雪,就是他最新买到手的一匹千里良驹,爱惜得要命。   梁丘锋淡然一笑:“不说了,一起努力吧。”   两人分别,张江山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真要努力了,再不努力,也许下一个被超越的,就是我了……只是,单靠努力就有用吗?若人生只需要努力,哪里又还会有那么多的贫富强弱之分啊。” 第一百零三章:我想要一把好剑   张江山的感叹,梁丘锋并未听到,大步返回居所。夭夭早倚在门口处,笑靥如花地迎接他的凯旋而归。   ——自从在终南城逃出生天,小哥哥就已是她生命的一切。少女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梁丘锋连武者都不是,学到的第一门拳法《字门拳》,还是自己教的。但自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梁丘锋势若破竹,如彗星般崛起。   一切就像做了场梦。   晚饭自然异常丰富,吃过之后,夭夭忽而捧出一柄剑来,递到梁丘锋身前:“小哥哥,你的剑在擂台上被打碎了,没有趁手的武器用,暂且先用这一把吧。”   这是一把秘器中品的长剑,本为梁丘锋晋身内门弟子时,剑府所发的福利奖励。不过那时候他有了凌风剑,所以把此剑送给了夭夭。   想到被罗刚激发剑芒所击碎的凌风剑,梁丘锋心都在滴血。撇开萧寄海赠剑之义,光是玄器下品价值三千斤灵米的价值,就足以让他“咬牙彻齿”了——虽然已晋身内门,每月福利不少,可消耗同时递增,刨去些家用,委实没有多少积蓄。再加上近期不曾做任务赚外快,手头窘迫得很。   好在,这一次获得代表剑府出战宗门竞赛的资格,有足足五百斤灵米的基本奖励,腰间那口玄器中品的灵米袋,总算不至于一穷二白。   但换个角度看,若非自己当时所持乃玄器下品的宝剑,材质上佳,也许根本挡不住罗刚的流霞剑光,非受重伤不可。   要知道“横剑式”固然巧妙,但也得有把好剑作为实物防御才行。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两手空空,而或拿着些破铜烂铁,怎么可能挡得住那雷霆一击?   如斯想着,心情霍然开朗。   东西没了,但只要人在,只要人在不断进步,以后就能翻倍赚回来。别说玄器下品,获得更高级的,比如玄器上品、极品,乃至于宝器,也未必不可能。   呛!   拔剑出鞘,一泓寒光。梁丘锋看了看,却又插回去,放回夭夭手上:“夭夭,这是我送给你的剑。”   夭夭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可你现在无剑可用……”   梁丘锋摆手打断她的话,笑道:“我既然能代表剑府出战,怎么会无剑可用,放心吧。”   夭夭摸摸鼻子,也就不再坚持。说得也是,小哥哥现在本事大着呢,怎么可能连一把剑都没有。而且以他现在的实力,再拿如此低级的剑,只怕不适合。剑客剑客,剑的优劣好坏,至关重要。   梁丘锋道:“夭夭,十天之后我就将下山,奔赴台城去。到时你留在山上,要注意些。”   众所皆知,这一届宗门竞赛意味重大,风云变幻,莫测无常,谁都难以估计到时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荒洲定然会进行一番洗牌,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避免。蔓延开来,终南山自不可能置身事外。   夭夭重重地点一点头:“小哥哥,你不必分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吱吱!”   一边的小样仿佛听懂了似的,挥舞起小胳膊来。那意思似乎在说:“还有我呢,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夭夭!”   梁丘锋哑然一笑:“小样,我还准备带上你一起下山呢。怎样,你想留在山上?”   闻言,小样登时蹦跳起来,手足舞蹈,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状甚滑稽。但梁丘锋和夭夭都看得出,小家伙不知多想跟着下山。   它为猿猴类,天生好动,最忍受不住寂寞。   不过梁丘锋本来就是预计着带它出去,随着小样的蜕变,他越来越感受到对方的不凡,虽然还不能确定真正的身份出身,但绝不会是一只普通的袖珍猴。   既不凡,当不凡。   不凡,便要多经历。或许有所触发,会发生玄妙的事,从而真正的演化出本来的面目来。   至于夭夭留在山上,留在内府,除非剑府遇到极大危险,否则断然不会有事。而剑府千年底蕴,又有张行空等坐镇留守,想要颠覆入侵,又谈何容易?   安排妥当,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梁丘锋准时奔赴悟剑楼,与其他代表弟子汇合,准备进入悟剑楼。   时辰到,诸人齐集。   就见到萧寄海来到,开始说话:“鉴于今届宗门竞赛的重要性,昨晚府主大人与几位长老商议,决定为你们增开一项奖励选择。”   又有新奖励?   梁丘锋张江山等顿时睁大了眼睛,大吞口水。倒是龙翔天为代表的青年弟子们显得很淡定,司空见惯。   一直以来,剑府对于有潜力有前途的门内弟子都是不遗余力的。只要弟子能够争气,能够拿出令人信服的表现,奖励绝对不会寒碜吝啬。   从小方面说,是张行空等为人师表,大公无私;从大方面上讲,剑府如今都式微成这样了,再不抓紧时间培养出得力的弟子来,难道要让那些底蕴财富留着陪葬,而或以后拱手送给侵略者吗?   干咳一声,萧寄海继续说道:“该项奖励便是,你们可以根据自己所需,各自提出一项要求。然后剑府酌情处理,给予满足。”   他这话,说得有点含糊。   梁丘锋心思一动,立刻说道:“萧长老,我想要一把好剑。”   萧寄海含笑道:“可以。”   见他答应得干脆,梁丘锋大喜,心想剑府方面会送什么品阶的剑给自己,最起码,会是玄器以上吧,爽!   旁边张江山顿时眼红了,赶紧也提出要求,同样要一把剑。然后便是古承阳,要求竟都一样。   由此可知,一把剑对于剑客的意义实在无以伦比,堪称第二生命,拥有强烈的需求愿望。   屠夫的刀,书生的笔,剑客的剑,不外如是。   萧寄海点头,全部答应,然后询问般地望向龙翔天三个青年弟子。   他们三个,都是气道高手,修炼时间长,底蕴不可同日而语,手中早拥有了合适的宝剑。   因此,三人的额外要求却不同。   但不管什么样的,萧寄海统统大手一挥,全部答应,大方得令人咂舌。条件是要等诸人从悟剑楼出来后,再做兑现。   进入悟剑楼的时候,就连冷竹儿都不禁有些狐疑地喃喃道:“奇怪,萧师伯今天怎么那么爽快干脆?”   梁丘锋无意听到,却没有想太多:废话,剑府会跟门内弟子打马虎眼,开空头支票吗? 第一百零四章:换功法   对于悟剑楼,梁丘锋已比较熟悉了,再没有第一次进入时的拘谨紧张,面对看守者秦老时,还很从容地打了声招呼。   那秦老,依然标枪般坐得笔直,面对梁丘锋的招呼,眼眸掠过一抹赞赏之意:关于此子的信息,如今整个终南山早已传遍,想不听到都难,听到后,想不惊诧也难。   是呀,很多年了,剑府已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如此具备轰动性的弟子新秀。应该是继龙翔天后的第一人,甚至有数据说明,在同等阶段的突破速度上,梁丘锋比龙翔天还强悍那么一分。   对比下来,足见非同凡响。   或者,最大的遗憾就是梁丘锋习武的起步时间实在太晚,足足迟了十几年,要知道别的武者,大都从几岁便开始练拳,打熬气血,贯通经脉。若非如此,那么梁丘锋如今的成就将会达到什么样的地步?   只怕早就突破第一道大门槛,进入气道的天地世界之中了。   时间一去,不可弥补;璞玉被埋,令人痛惜。   时也命也。   不过话说回来,几经曲折,梁丘锋的天赋没有被别的宗门发现,而是被萧寄海挖掘,归于剑府门内,亦为一大幸事。   以后的路,以后能取到什么样的成就,就看梁丘锋的了。以他现在一日千里的进度,很可能后来居上,超越无数前人,成为大器晚成的一大典范。   大前提在于,必须活着。   倒不是秦老悲天悯人,而是局势所趋。多事之秋,梁丘锋不可能再有多少安安稳稳的成长时间,以及空间了。十几天后,奔赴台城,代表剑府参加宗门比赛,便是一次险峻的考验。   那竞赛规则,不但分胜负,更分生死。与宗门内部之间的弟子切磋,简直毫无可比性。   竞赛之后,进入破魔秘境,又是一次更为残酷的磨砺历练,甚至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   这些,都会是梁丘锋于不久的将来,所必须经历的命运。   是生是死,谁都不敢保证。   死,一切化为灰灰;唯有生者,才有未来。   当前唯一可做的,就是尽可能武装自己,以及提高实力。   那么,到时候梁丘锋能够突破到劲道八段吗?虽然他势如破竹地达到了劲道七段,连挫周文博、罗刚等人。然而这个修为放到外面,放到整个荒洲而言,到底单薄了许多,处于劣势。   无奈十几天功夫,要从劲道七段突破到八段,实在强人所难。真当梁丘锋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呀,根本不可能的事。   除非……   秦老想到除非的可能性,就是服食灵丹妙药,比如六窍的“百炼龙虎丹”、“菩提紫金丹”,又或某些天材地宝,“滴血气生草”、“玲珑药”等。但这些东西,整个荒洲都难得一见,又到哪里找去。   他不禁摇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摇掉。最现实的还是指望这次悟剑楼闭关,能在五天时间内大有收获。   六名弟子进入悟剑楼,青年组的三人径直前往地下室的密室,看都不看一眼那些琳琅满目的剑题。   古承阳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迈开脚步,到地下室而去。他新近所学的玄阶剑题,为《唯我杀剑入门篇》,主旨在于只学一剑,只出一剑。学习要求非常苛刻,以及纯粹。   这样的剑法,剑走偏锋,非极度偏执的人不可学。但学成之后,威力大得出奇,尤其杀伤威慑力方面,更是具有无以伦比的优势。一剑刺出,判定生死,足以令人胆寒。   剩下张江山和梁丘锋两个,大眼看小眼,张江山嘿嘿一笑,低声道:“丘锋,你有什么想法?”   梁丘锋摸了摸下巴:“我准备换门功法。”   “功法?”   张江山吃了一惊。   这个时候换功法,是否太过于临时抱佛脚了?   梁丘锋道:“我现在的功法已经圆满,再难有进步。”他所学功法为《紫阳功》,五行属火,黄阶上品。   该功法所修炼出来的真气,特点在于猛烈,一如烈火炎炎,适合快剑的路数。只是品阶低了点,只能支撑到劲道八段左右。   梁丘锋目前为劲道七段,但别忘了他丹田的特殊性,每一段所能运转的小周天次数比常人多一次。累计下来,足足多了七次,实际上堪比劲道八段的修为实力了。   因此,这次进入悟剑楼,他想看看有没有适合的高阶功法,将老功法取而代之。   这样做,有点悬。   功法比之武技,排他性更强。换功法,哪怕换同五行的功法,都很是麻烦。撇开破解的耗时,光是重新梳理经脉,整合旧功法特性,都得花费一段时间才行。徐徐而图,然后才能正式走上新的康庄大道。   时间,如今梁丘锋恰恰欠缺的,就是时间。大赛在即,现在换功法,换得及吗?   张江山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丘锋,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嗯,这事你跟萧长老提过吗?或者他会提供更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提了一下,他不置可否,只说让我决定。”   张江山顿时无语:萧长老怎么这样,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不拿一拿主意,如果出了岔子该如何是好?   他相当不理解。   萧寄海发掘了梁丘锋的天赋,而剑府对于梁丘锋又如斯看重,自不该让他在骨节眼时刻进行如此激进的选择才对。换了自家老子,肯定蹦跳起来,指着鼻子训斥,绝不允许。   梁丘锋看出了他的不解,幽然一叹:“江山,此去台城,破釜沉舟。无论对我,对剑府,都不容乐观。我们的选择,本来就不多。谁不想日子休闲,弹弹琴,插插花,顺便修炼一下?谁不想把握十足,无惊无险地一路走向巅峰?但那样的事情,只存在臆想当中。”   张江山明白过来,为之默然。性格决定命运,以他保守的性格,是难以敢这般放手一搏。   梁丘锋却敢。   难道他的成功,都是这般搏出来,赌出来的?只是赌博必有输赢,一旦输了,很可能再也无法翻身。 第一百零五章:离火战意诀   赌徒本天生。   其实每一个人的血液中都或多或少流淌着赌博的因子,是沉迷,而或保持清醒,得看自我的理智控制力。   在张江山看来,觉得梁丘锋过于冒进,太过于相信拼搏的效果了。一次两次能成功,可三次四次呢?   长期以往,必埋祸患。   然而张江山所不知道的,是梁丘锋进入剑府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朝不保夕,经常性处于山穷水尽的困境,一旦睡着,便仿佛没了明天——不是他喜欢搏,而是根本没有选择。   从无数艰苦磨难的日子中趟过来后,梁丘锋早养成了那种“前面没有路,我就挖出一条路”的不认输性格。   这一次台城之行,参加竞赛,不是去交流友谊,联络感情,而是去拼命。   但说实话,梁丘锋真得没有多少把握。   劲道七段、《追风三十六剑》、《赶蝉步》,加上《探花剑气诀》,以及保命的“点剑式”“横剑式”……   看起来还不错,可拿出去跟别人比,就显得不够格了。撇开其他,《探花剑气诀》当前几乎沦为鸡肋,面对高段位的对手,所能发挥作用已相当有限。这门远程攻击术,最能发挥威力的本为下篇,也就是《剑气篇》。无奈需要修为达到气道,才能完全展现出来,当前只得干瞪眼。   终南剑府主要的对手为天都门、血刀会、金沙帮。三大宗门,届时代表门派出战少年档的弟子,几乎清一色劲道九段。其中更有泛东流、高北河这等半个脚踏入气道的恐怖高手。   不说点子背,抽签碰到了他们,光是随便遇到个劲道九段的对手,都足够吃一壶的了。   能够脱颖而出,获得代表资格的,哪一个不身怀绝枝?   天都门等可不同终南剑府青黄不接,缺少竞争。人家可都是几十人抢一个名额,真刀真枪地冲过来的。   毫无疑问,最后的优胜者,必然百里挑一。   这样的对手比之罗刚之辈,不知胜出多少。   人,最怕的就是比较。然而人生一世,从小到大,又有谁能逃得过比较与被比较?   有比较,方知不足;知不足,方能知耻而后勇。   梁丘锋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看看能否抓住备战期的机会,破解一门玄阶功法,进而破开前面已经走到了尽头的路。至于风险之类,心中衡量过,在承受范围之内。   张江山知道梁丘锋决定的事难以劝说,便不再废话,自顾到书架去看,准备学多一门感兴趣的剑法。   梁丘锋也抓紧时间去挑选。   悟剑楼所藏颇丰,就算他已第三次进入,可仍然有许多剑题未曾看过。至于收藏地阶剑题的二楼,当前根本没有上去的资格。   前面两次所翻阅过的秘籍,这一次就不必再看了。那些是早被过滤过,不适合自己修炼的;武技剑法类,也可排除开,志不在此,不必费时了解,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梁丘锋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功法部分上。挑选得非常仔细,谨慎。   约莫两个时辰后,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一门功法武题:   《离火战意诀》。   玄阶中品火系功法,练成之后,体内真气炎炎若火,沸腾而生战意,摧枯拉朽,无往不利。   火系功法一向都是快剑流的最佳选择,快剑拟风,正所谓“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两者配合得相得益彰。   梁丘锋之前所学的功法《紫阳功》为火系,所以换新功法也必须要火系。一脉相承,承上启下容易很多,也不会对《追风三十六剑》产生负面影响。   这门《离火战意诀》,看着很中意。   真气养之丹田,动之于经脉,乃力量源泉。而根据所学功法的属性不同,真气也随之各具属性特点。   金系锋锐、木系欣欣、水系包容、土系厚重、火系迅猛。   五行属性,特点分明。   武道修炼,说着神武,看着威风,其实极为严谨严肃。一言以蔽之,务求适合。不适合的话,就算把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籍放在你面前,你都未必学得会。如果想着只要拥有一本厉害的秘笈,你就天下无敌了,那实在是想太多了。   “嗯,就选这门功法了。”   打定主意,梁丘锋把那书页的秘笈载体取下,拿到秦老那边登记。   秦老见到他竟然挑选了一门功法,也不禁怔了一怔。不过事先萧寄海那边早有交代,无论六名代表弟子作何选择,只要不违反悟剑楼规矩,都无需干涉。   于是他也不多说,很快办好手续。   目送梁丘锋拿着剑题进入地下室的密室,秦老不禁嘀咕道:“这个时候换功法,是自信呢,或是太过于自信……”   转念一想:“呵呵,也许是自家老了,早失去锐气进去的精神。梁丘锋又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做出选择,定然有他的想法和考虑。”   纵观一路来梁丘锋的表现,固然有争议,但最后的结果总是让人无话可说。久而久之,在他身上自然而然便会有一种令人信服的魅力。   人总是这样,以成败论英雄。失败者备受质疑,失败得多了,每做一件事都可能招惹质疑;而成功者却不同,信者云集。成功越大,信服力便越强。   却说梁丘锋拿着功法,找了一间空净室进去。先不着急破解,做一番准备功夫,调息运气一番。   然后闭目养神,让一颗心慢慢静下来。   ……   梁丘锋选择了一门玄阶功法破解的事,很快就传到萧寄海,以及张行空他们耳中。   作为如今剑府重点培养的对象,剑府肯定会给予必要的关注度,以免出现难以意料的纰漏,铸成大错。   “寄海,你怎么看?”   张行空问道。   萧寄海淡然回答:“和之前的观点一样,不干涉,不约束。”   伍孤梅皱一皱眉毛:“会不会太放了?而或,不负责任。”   萧寄海不为所动:“他大个人了,自己选择走自己的路,有何不可。想当年,师傅收我们为徒,又何曾指手画脚,定这定那过?师傅的名言你们应该还记得:自由成材。”   提及逝去的师傅,诸人神态都流露出缅怀之色。对于梁丘锋之事,再没有异议。终归到底,其他人早已将梁丘锋视为萧寄海的真传弟子,既为真传,就不同其他。如何管教,得萧寄海说了算,别的人就不适宜多加干涉。 第一百零六章:一刀之敌耳   火,无数的火焰,一朵朵,遍地盛放,烈烈燃烧着。这些火焰纵横交错,形成一个庞大而古怪的阵势。   置身其中,顿时感到阵阵热浪扑面而来,觉得那发梢都被高温烫得要卷曲,甚至还有些烧焦了的异味散发而出……   诸种感受,真实得没有半点花假。   这是《离火战意诀》剑题里面所设置的禁制景象。   呼!   突兀起了风,朵朵火焰猛地膨胀爆发,形体直立而起,竟化为长条状。看真些,却变成一柄柄剑。   火焰之剑!   烈焰猛烈,剑锋锐利,汇聚成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气势朝着梁丘锋疯狂扑来。   不好!   梁丘锋福至心灵,觉察到禁制的变化异状,提前做好准备,及时抽身而出。   好厉害的禁制。   梁丘锋睁开眼睛,沉吟着。   自踏上武道一途,他破解的剑题也有几份了,从误打误撞的《探花剑气诀》,到硬桥硬马的《追风三十六剑》,再到顺顺利利的《赶蝉步》等。   从中摸索测试,倒是积攒了些破解的经验。   只是之前的剑题,无论复杂度还是难度,没有一份能比得上《离火战意诀》。   玄阶中品的功法,实打实的品阶在这,岂容小视。比起同阶的武技,功法更难被破解掌握。   不过就算难,也得迎难而上。   梁丘锋长吸口气,再度聚精会神,进入剑题的禁制世界——破解剑题,颇具风险,同时也是细活,根本急不来。有典籍记载,曾有前辈高人破解一门天阶下品武题,足足闭关十年,最后才成功,破关而出,须发都白了。   由此可见一斑。   破解剑题,不但讲究精神力的强弱,还讲究机缘际遇。   机缘之些,玄虚缥缈,没什么可说的。精神力却可以通过多方面的修炼而得到提升增强。但修炼精神的专门秘籍十分稀罕,少之又少,一般人根本学不到,只能依靠本身的天赋,以及一些原始手段来磨砺。   梁丘锋天生精神力强于常人,乃是一个很重要的长处。否则也不可能以低微的修为,越阶破解高级剑题了。   现在,轮到《离火战意诀》。   地下室,两排列的净室,除了梁丘锋外,其他五名弟子各自占据一间净室,全力以赴地修炼着。   这恐怕是他们奔赴台城前,最后一次系统化的修炼了。届时出发,路途奔波,到了台城后,势必面临许多状况,再想静心下来,不大可能。   本届荒洲宗门竞赛意义重大,每一个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对个人,对剑府,不容有失。   ……   荒洲,北域,天都山。   天都门代表宗门参加竞赛的三档名单也已定下,毫无悬念,少年档的正是“气道以下第一人”泛东流领衔。   此刻他正在后山一块大磨盘石上静静坐着,闭目静思。其一身白衣,间或被清风拂起,飘逸潇洒。   片刻之后,一位国字脸的青年,也就是泛东流师兄罗青山来到。   泛东流蓦然睁开双眼,有精光在眸中爆射而出,分外诡异。   罗青山叹道:“师弟,你的修为越发精湛,只怕很快就能突破那道门槛,跨入气道阶段了。”   泛东流傲然道:“要突破,随时随地。”   罗青山一听,眼睛一亮,忽而明白过来,拍手叫道:“好,真好!”   随时可破却不破,乍然一听有些矛盾。毕竟谁不想高歌猛进,一路向前?然而刻意地压制修为,自有因由。   最大的原因便是不久后要举行的荒洲宗门竞赛,以及那战略意义重大的破魔秘境之行。   众所周知,破魔秘境的天地规则很特别,只允许劲道阶段的武者进去,气道以上都无法进入。   因此,如果泛东流选择此时突破,进入气道阶段,那么他将失去进入破魔秘境的资格。对于宗门而言,是极大的损失。毕竟少了他坐镇,入到秘境后面对残酷的竞争,其他天都门弟子会有所不及。   至于竞赛的少年档之争,泛东流早立于独孤求败的境地,突不突破气道,并不重要。   半饷,罗青山道:“根据情报,各大宗门的代表名单都出来了。有一个情况,你势必意料不到。”   泛东流眉毛一扬:“莫非高北河突破了气道修为?”   “东流北河,荒洲双骄”。两人都是荒洲现阶段新生代武者中的佼佼者,一直以来,就没有停止被比较过。彼此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所谓武无第二,谁都想拿第一,而不是并列分享荣光。   而放眼整个荒洲,同年龄段,除了高北河外,就一个血刀会的“郭怒刀”还能入得眼了。不过郭怒刀比起他们,始终差了一口气,所以一直被压着,屈尊第三人。   罗青山说意料不到的情况,泛东流第一反应就是以为高北河突破了。然而仔细一想:不对,既然宗门选择让自己暂时压制修为,那金沙帮又岂不会让高北河作同一选择?   就听得罗青山缓缓道:“终南剑府少年档的名单,是古承阳、张江山,以及,梁丘锋。”   泛东流瞬间明白,笑道:“呵呵,我就说那梁丘锋资质不错,短短时间便成长起来,竟然连罗刚都被挤了下去。”   “其被定为种子选手,罗刚挑战之,梁丘锋接连爆发,真实修为赫然达到了劲道七段。罗刚使尽手段,不得不认输。”   泛东流不置可否:“原来如此。”   罗青山谓然一叹:“记得大半年前,他不过区区劲道四段,勉强接得住你一刀。”他叹息,是因为那时候在孤山城,本已萌生杀机,要将对方扼杀于摇篮之中。只是后来因事务繁杂,没有下手。又或者说,当其时梁丘锋的修为实在太弱,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如今看来,却是走眼了。   以梁丘锋这般恐怖的成长速度,谁敢说他不会成为下一个龙翔天?   泛东流瞥了师兄一眼,咧嘴一笑:“何足挂齿,大半年前他只能接住我一刀,现在就算到了劲道七段又如何?在我看来,依然一刀之敌耳。”   说这话时,神采风扬,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气概散发而出,令人心折。 第一百零七章:岌岌可危   嗡!   数以百计的火焰之剑蓦然飞腾而起,铺天蔽日般在半空飞翔。倏尔聚合,形成一簇巨大的火把状。不过弹指功夫,却又是朝着四面八方分开,分成一道道纤细的线。   燃烧着的火线千丝万缕,犹如一张天罗地网,把梁丘锋死死地困住。   想要走出去,就必须寻找到网中的破绽,才能突围而出。   梁丘锋前所未有的凝重,静静肃立其中,仔细感受周围的动静变化。他分明察觉到,那些缭绕成网的火线绝非静止,每一根时不时会移位调换。而每一次细微的转换,对于整个禁制都产生某些不可预料的影响。   瞬息万变,不外如是也。   《离火战意诀》里的禁制,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意志不那么坚韧的遇到,只怕立刻会萌生出深深的无力感,直接放弃算了,免得硬碰,致使精神受损,元气大伤。   面对此景,梁丘锋也清醒意识到,无论他的精神天赋有多好,对上越来越高级的禁制阵法,慢慢便会相形见绌,束手无策。   想要改善,要么修为大幅度提升;要么找到专门修炼精神的法门。   前者受约于功法,还需要时间的积累;后者更难,整个终南剑府都找不到一份。剑府可不是什么小宗门,而是底蕴深厚的千年门派,连它都没有,那精神修炼的秘籍珍罕度可想而知。   以后的事,以后再作打算,现在唯有拼了。   梁丘锋一咬牙,小心翼翼地开始进行第一次破解。   ……   六名代表弟子在悟剑楼的净室内做最后苦修,剑府上下也忙碌得不可开交。天都门有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终南剑府一样有。各种各样的讯息每天都从外面传回山上,由专人负责整理,汇报。   当前最为关注的情报,自然是各大宗门选定出来进行竞赛的代表名单。   这些名单其实早不是什么秘密,一旦确定,消息很快就传开,被其他宗门所获悉。   一份份名单,一个个名字,一条条详细说明,厚厚一大叠,现在就摆放在张行空的书案上。   张行空读完最后一份情报,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局势的不利,情况的严峻,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当直面观看对比过后,心里还是忍不住阵阵发苦。   中年档的战绩,乐观的话五五开;青年档有龙翔天在,总算不至于一败涂地;但代表一个门派未来前景的少年组……啧啧,可真是惨无忍睹。两个劲道八段,一个劲道七段,再综合所学剑法等,评估全面实力后,放出去与别人相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十场比赛赢不了一场。   这将意味着,少年组很可能全军覆没,连一分都拿不到。   如此,预测最后剑府所能获得的总分,或将比上一届还少些;继续排名第四,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命运。   能保持住这个名次,还得拜荒洲的大环境所赐,皆因后面的宗门都是小虾小鱼,上不得台面的小势力。他们少年组的弟子,能找到个劲道六段的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宗门竞赛排第四,那么获得进入破魔秘境的弟子名额便只得五人,实在少得可怜。要知道第一名可是足足有十个名额之多,第二名九个,第三名八个。更要命的是,当前天都门、血刀会、金沙帮之间的勾结越来越明显。在终南城周家事件中,周家本来投靠的是天都门,可事到临头,血刀会的王护法却现身,帮周文博出手。   这个信号意味着,对方高层很可能达成了某些契约,目的便是:将终南剑府赶尽杀绝!   在破魔秘境内,牵扯的利益十分巨大,对方或者难以真正做到推心置腹,一条心。可一旦有剑府弟子在场的情况,他们肯定是先联手清理剑府的人,然后再作打算。   剑府四面楚歌的孤立境况极为不利,进入破魔秘境的弟子面临巨大危险,生死只在旦夕之间。   然而不进去,更不行。   如果没有得到大批珍惜药材等资源补充,剑府将陷入弹尽粮绝,山穷水尽的绝境。   到那时,连基本的弟子福利都难以为继,所有的人心再无法安抚,不用外地入侵,自家后院起火,终南山不攻自破。   此时此刻,上一次天都门的人释放黑蝗虫,摧毁剑府灵田灵稻的后遗症尽显无遗。若没有那一次的重大损失,剑府也许还能支撑久一点。   时不我待,岌岌可危!   沉思良久,张行空霍然而起,推门出去,下命让四大长老全部回来,到议事大殿商议。   不多久,四人陆续来到,行色匆匆的样子。不过他们对于这等临时会议并不感意外,多事之秋,焦头烂额,经常性了。   “我决定了,开放剑库,让要选剑的弟子进去。”   张行空沉声道。   “什么?”   “开放剑库?”   诸位长老皆有惊诧之意,对于这个决定颇感意外。   伍孤梅道:“大师兄,此举有些不合规矩吧。”   王重山也道:“剑库开放,事关重大,大师兄是否再斟酌斟酌?”   张行空这一次罕见地坚决,不容置疑:“你们不用说了,我意已决。规矩是用来打破的,墨守成规只会穷途末路。”   半饷,陈知往道:“其实以三名弟子的实力,就算挑选到上佳宝剑,也未必有太大的帮助。”   张行空沉声回答:“实力能增长一分便得一分,有时候,一分之差足以影响深远。”   闻言,大家默然,不再异议。   ……   净室中,在另一个玄妙的精神世界,火焰猎猎,已经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关头处。   梁丘锋口干舌燥,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在冒烟,似乎连一身皮肉都被蒸熟了似的,散发出肉香来。   当然,这都是精神层面的触感,反馈回来时却浑然若真,几无差别。   第十九次,足足十九次尝试,皆无功而返。   每一次尝试,都意味着精神力损耗严重。好不容易经过打坐休息,调养回来,再度尝试,迎接他的,却依然是无情的失败,找不到禁制的命门所在。   失败失败再失败。   失败得多了,足以让人绝望。   难道真得不行?   不甘呀,再坚持来一次,也许这一次会成功呢。   第二十次……   嘭!   火网收拢,化为一尊人形,似乎那凶焰滔天的神人,其一手执剑,一手指天。即使形体容貌不甚清晰,但有不屈的战意汹涌而出。   吼!   这火焰神人咆哮着,一剑朝梁丘锋狠狠地刺了过来。 第一百零八章:领悟   焚烧着的剑,若无实体,然而剑尖处所传递而出的气势却足以让人心神大震,失去分寸。   毫无疑问,如果被这一剑刺中,精神肯定会遭受极大的创伤。严重的话,甚至会让人失魂落魄,精神失常。   在一刹那间,梁丘锋想起了在讲剑堂上破解剑题不成,遭受反噬,以致发疯了的吴轻风。   难道自己会步其后尘,成为神志不清的疯子?   不,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这一步,如何甘心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再无法翻身?   梁丘锋猛地一咬舌尖,将精神力催发到了极致,迎上剑尖,一拳轰出。   砰!   看起来势不可挡的剑尖居然如烟花绽放,化作点点焰火飞散。与此同时,一道功法意念迅速与梁丘锋的精神融合,化作一篇完整清晰的功法。   原来如此……   梁丘锋恍然大悟,明白过来:破解这篇《离火战意诀》,关键重点却是在“战意”二字之上。   何谓战意?   狭路相逢勇者胜,是战意!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战意!   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同样是战意!   刚才之时,梁丘锋背水一战,不得不硬撼禁制幻景所形成的一剑,孰料歪打正中,恰恰打到了整个禁制的命门处,从而破解成功。   功法禁制的破绽,竟设置在那剑尖之上,实在令人意料不到。   但凡武题,里面总会设置有阵法禁制。只是这些阵法禁制并非说越高级越困难,难易程度其实完全看传承者的心情,以及喜好。可有一点能够肯定的是,阵法禁制大都会与秘籍本身的特性契合。   说简单些,所设置的阵法禁制并不是为了阻挠别人学习修炼,而是该传承者特意安排的一种考核关卡。   没有武道高手希望毕生绝学所托非人。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难以得到足够的珍惜,而且,如果学习者与秘籍特性格格不入,就算学到了也无法发挥真正的威力。如此,那些功法秘籍便等于明珠蒙尘,失去了传承的意义。   所以除了普通的书面记载外,但凡武题形式,定然要设置上阵法禁制。其破解窍门各有不同,就看学习者能否找到了。   找不到,一味强来,本身能力又不足,或者不符合传承要求的话,只会落得魂神重伤的下场。   只是梁丘锋万万没有想到,这门《离火战意诀》的破解法门竟会藏在剑尖之上。   剑尖,本该是攻击的最锋芒处,险之又险,等闲时候,谁敢以身涉险,轻易与之相击?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梁丘锋铤而走险,恰恰走对了。   或者,这正对应该功法的真意——置之死地而后生,破釜沉舟战意生!   破解成功,领悟到玄妙之处,梁丘锋喜不自禁:功法上的短板一举打破,有了这本玄阶中品的功法,足以能够支持到气道阶段了。   这就是拜入大宗门的好处。   终南剑府固然没落,但没落的是人,千年底蕴依旧在。换了一般的小门小派,普通黄阶的功法武技都得打破头才能获得学习的机会,哪里能像梁丘锋这样,数以百计的玄阶武题任意挑选。   清秀的脸庞露出欣悦的笑容,梁丘锋双手握成拳头,狠狠在空中挥了一挥。   抬头看了看净室中的沙漏计时,五天时间,不知不觉间竟差不多走完了。不禁摇头晒然:这几天来,自己没日没夜地投入到破解剑题当中,根本没有去注意时间的流逝,反正饿了就吃灵米,困得撑不住了,才打盹一会……   灵米内蕴含天气元气,水分充足,连喝水都兼顾了。   他长吐口气,趁着最后一点时间,闭上双目,进行新旧功法的更替,以及梳理一下经脉。   不用多久,五天的限定时间到,不过这一次并没有人前来督促催赶。六名代表弟子都是自己走出去的,自然存在先后次序。   张江山看到梁丘锋时,不禁吃了一惊:“丘锋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梁丘锋茫然问:“怎样?”   张江山哑然失笑,可手上又没有镜子,无法给予他一个直观的看法。   “喏,我这里有镜子。”   说话的竟是冷竹儿,说着便随手递过一面铜镜来。女弟子就是女弟子,修炼之余,身上不忘带有镜子梳子等零碎物品。   张江山连忙接过,再交给梁丘锋。   梁丘锋心里嘀咕:伍长老冷若冰霜,可她的亲传弟子却平易近人,性格一点都不像……   他没有与冷竹儿有过多少接触,自是不知对方脾性其实相当温和文雅,还经常性地指点师弟师妹们,很得爱戴,一向被敬称为“大师姐”。   这一点,完全不同龙翔天。   镜子拿在手中,有温润的感觉,上面还隐隐有香气缭绕。   梁丘锋拿着镜子一照,自己都有点无地自容了:五天来,他全副身心地破解剑题,殚思极虑。无论精神,而或体力,透支的程度都相当大,完全无暇顾及其它。   由此体现在形貌之上的,便是好端端一个人,变得头发蓬乱,胡茬丛生,双眼深凹,一脸的憔悴。再加上一身没有换过,散发出阵阵异味的衣服,看上去,简直和个乞丐差不多。   相比之下,其他五人个个都长身玉立,神采飞扬。张江山这个大胖子,更是红光满面,肥嘟嘟的脸上可以刮下半斤油水来。   同是在净室内闭关修炼,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把镜子还回去,梁丘锋讪讪然道:“我先去洗把脸。”   悟剑楼中设置有洗漱间,这时候收拾一下形容,还是必要的。   望着梁丘锋的背影,张江山摸了摸胖乎乎的下巴,嘀咕道:“哎哟忘了问他,是否成功破解了功法……”   等梁丘锋出来的时候,萧寄海已经来了。   “见过萧长老!”   梁丘锋连忙见礼。   虽然洗漱了下,但依然显得不修边幅。   萧寄海瞥了他一眼,悠然开口:“进入悟剑楼之前,你们六人都曾提出过一项要求。现在,剑府已有定夺,青年档的三人,你们过去找王重山长老,那边自有安排。”   “是。”   龙翔天等三人应道,先行离开,去找王重山王长老了。   “至于你们三个,要求一致,都想得到一把好剑。”   萧寄海背负双手,目光从剩下的三名弟子脸上扫过。   三名弟子,无论孤傲的古承阳,或是一向淡定的梁丘锋,此刻都竖起了耳朵来听。   一把好剑对于剑修而言,堪称有致命的吸引力,眼看就能如愿以偿,不心生激动才怪。   萧寄海干咳一声,朗声道:“这一次宗门竞赛,意义重大。而你们皆为剑府之未来,被寄予厚望。故而剑府决定,开放剑库,你们进去可任意挑选一把趁手的宝剑。事先说明,只能选一把。另外,挑选的时限为一个时辰。”   “什么,开放剑库?”   “能任意挑选?”   闻言,梁丘锋等三人顿时眼睛放起光来,熠熠发亮。   剑库之名,他们早就如雷贯耳。乃是剑府千年以来收藏各种宝剑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剑府的兵器库。   终南剑府乃剑修宗门,专注于剑,千年积累下来,库中藏剑数以千计,不计其数。   当然,入库之前所有的剑器都会做过甄别。高级的,比如宝器以上级别是不可能入库的。能称得上宝器的,皆为神兵利器,少之又少,价值难以估量,一般人哪里能够拥有?   而实力低微的人拥有宝器,更会怀璧其罪,招致杀身之祸。   剑库的剑,一部分作为基本福利发放;一部分作为功劳奖励发放。然而全部开放,让弟子进去任意挑选的事,实在称得上打破常规,非比寻常了。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由此可见,这次剑府真得下了大本钱。   萧寄海又道:“剑库内藏剑颇丰,上至玄器,下至秘器,各种品阶都有。能否挑到一口玄器极品宝剑,就看你们的眼光和机缘了。”   对于有潜力的弟子,剑府不遗余力培养不假。可培养也得讲究个分寸火候。过犹不及,反会变成宠溺了,不但没有好处,反而有害。   所以剑府宁愿让三名弟子进剑库自己选剑,而不是选好了送给他们。一主动,一被动,差别微妙,大大不同。   不管如何,能进入剑库挑选宝剑,本就是一次巨大的际遇。   宗门,本身就是一个大平台。作为平台,最有效的机制便是相对公平地给弟子们提供机会。至于能否抓住机会,就得看个人的表现了。   作为内门弟子,如今张江山与古承阳手中所持的不过秘器极品的剑,进入剑库选到玄器宝剑的话,毫无疑问实力将会倍增。   梁丘锋更不用说,凌风剑被击碎,堂堂内门弟子居然陷入无剑可用的窘境,说出来不怕丢死人。   现在好了,进入剑库随便挑选,还怕没剑用?   不过听萧长老的说法,剑库里的剑可不是按照品阶排列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的,要选到里面最好的剑,恐怕还得花费一番功夫才行。   问题在于,他们是剑修,又不是铸剑师品鉴师,一个时辰内在那么多剑中找到极品,难度真不小。 第一百零九章:选剑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现在跟我走,去剑库选剑吧。”   萧寄海大手一挥,一马当先。   三名弟子紧随而去。   在路上,张江山三番几次想开口问梁丘锋关于破解功法的事情,可又怕在长老身后嘀嘀咕咕,不合规矩,印象不好,只得忍耐住。   不多久,就来到位于内府后面的剑库之外。   这剑库,依着一堵高耸的断壁开凿而成,把里面掏空,开辟出一方天地,只开一扇大门,非常坚固。   负责看守剑库的为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虽然上了年纪,但举手投足间依然流露出如剑锋般的锐利气势。   梁丘锋注意到,剑府中像这样的老人为数不少,如秦老,如现在看守剑库的“黄老”。他们都是因为步入暮年,无法突破的老一辈高手,为了发挥余热而甘于选择与寂寞为伴,忠心耿耿地看守着剑府的财富基业。   别看他们老,但都是气道级别的武者,拼起老命来,绝对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也许,这也是一种底蕴的体现。   进入剑库,关系重大,就算长老亲至都不行,还必须持有专门的令牌,经过验明无误后才能够进去。   当下萧寄海亮出令牌,并与那黄老说明情况。   关于让三名弟子挑选剑器之事,其实早之前张行空已有谕令来到,现在只是走个程序而已。   黄老双眼眯了眯,观察着三名年轻的弟子,心中不由掠起一声叹息:修为太低了,代表宗门去台城,只怕和上届一样,折戟而归。然而现实便是如此,以剑府当前的状况,很难再吸引到有天赋的好苗子,都被天都门他们“抢”光了。   没有好苗子,自然培养不出什么人才来。如此恶性循环,泥潭深陷。   本寄望今届宗门竞赛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看来又是一种奢望……   程序完毕,黄老交待完一些注意事项,便打开剑库大门,示意梁丘锋等三人可以进去随便挑选剑器了。   萧寄海留在外面,与黄老说着闲话。   “寄海,今届宗门竞赛,有几分把握?”   黄老直接称呼萧寄海,显然辈分很高。   萧寄海毕恭毕敬回答:“不容乐观。”   黄老叹了口气,感到意兴萧索:“若无大的改观,只怕竞赛之后,天都门等宵小之辈就要大举来犯了吧。”   萧寄海点点头。   “那就来吧,看谁杀谁!”   说此话时,黄老身上气势为之一变,森森然,充满了一种不容冒犯的威严。   却说梁丘锋等三人入到里面,放眼一看,为之惊叹不已。   剑库并不算太大,但很深,形成一个狭长的延伸。靠着两边石壁,是两列长长的木架子,架子上一柄柄放满了剑。粗略目测,起码上千的数量。不仅仅木架上摆满了剑,地上,角落,也存放着不少剑器。   这些剑器,大部分都带鞘。剑鞘种类繁多,皮制的、木制的、铁制的,形形色色,款式花纹更是多得看不过来;也有些剑直接裸着,剑刃或锋寒,或黯淡地散发出光芒。   瞧着堆积如山的剑器,梁丘锋不禁有些傻了眼:当手中无剑可用时,感觉很窘迫;可当眼前剑器成千上万,却只准选一把时,又感到无从下手,不知怎么个选择才好。   那边古承阳略一迟疑,马上迈开大步开始挑选,端是一点时间都不肯浪费。   张江山也是双眼放光地冲了上去,仿佛前面摆放的不是冷冰冰的剑器,而是最为钟爱的美食。   他回头见到梁丘锋没有动,不禁叫道:“丘锋,还不选剑,时间可不多。得抓紧了,如果挑到一柄玄器极品的宝剑,那就发达。”   梁丘锋一耸肩,眼下多想无益,还是付之行动为好。也走上去,开始挑选。   品剑、选剑,乃是大学问,讲究的细节非常多。从用料到铸工,从火候到磨砺,都需要综合考虑,才能确定一柄剑的品阶。   看守剑库的黄老本身就是一位造诣高超的品剑师,出库的剑都要经他之手,确定无疑后才发放到相关弟子的手上。而存在剑库里的剑,剑身上最多刻写着剑名,而不会具体注明品阶。   由此就给予选剑造成难度,不懂的人很难从表面上确定哪一把剑是好剑,哪一把剑是劣质的剑。只能从锋锐度、或者外形上进行比较简单的鉴定。好比说拔剑出鞘,剑光直冲霄汉之类,那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柄绝世神剑了。   只可惜,此等异象起码都得王器品阶的剑器才具备,秘器玄器之类,最多也就是“寒光熠熠”罢了。   剑库存剑数以千计,一个时辰的挑选时间,要一把把拔出来看显然不现实。三人唯有尽可能地抓紧时间,多看几把剑,多对比一下,以确定最好的那一把。   就见到胖子张的动作灵敏无比,唰唰唰,眨眼功夫,就看了好几把剑了,嘴里嘟囔道:“这把不行……这把也不行……嗯,这一把看起来不错,留着。”   留着的意思便是暂时拿在手上,等下面挑到更好的了,再放下来,换上更好的那一把。   这个方法看起来有点笨拙,但很实用,不会产生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情况,手上始终保持有一柄好剑。   相比之下,古承阳就沉稳老练得多了,并不着急一柄柄剑拔出来看,而是很有甄别性地端详着,等看到一柄差不多的剑时,这才站定,拔剑出鞘仔细看,看完后又伸出五指在剑刃上摸,脸上的神情,如同在温柔抚摸心爱的情人一般;这还没有完,摸了之后,又用手指轻轻一弹,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声。   梁丘锋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一动:好家伙,敢情还会品鉴剑器呀,行家来着!   剑修学剑,绝非一味沉浸于剑法之上,学会品剑术亦为必要。有些剑修高手,本身还是一名出色的铸剑师呢。   古承阳竟然学过品剑术,那么在剑库选剑,只怕他会选到最好的剑器了。   优势太明显。   梁丘锋也曾想学品剑术来着,无奈他拜入剑府的时间太短,忙这忙那,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闲时间分心去学,唯有搁置着。现在见到古承阳,不禁心一凛,觉得自己以前还是小看品剑术的实用性了,若是狠心挤一挤,总能拿出些时间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不至于今天举目茫茫然。   倒不是说瞎子两眼一睁黑,凭着用剑的经验,还是能大致判断出剑的优劣的。所谓久病成医,用剑多了,一柄剑拿在手上,掂量掂量,耍一耍,便能知道斤两好坏。   问题在于,剑库的剑那么多,时间又如此紧迫,根本不允许你慢条斯理地慢慢看。这般进度,估计看个几十把剑,时间就到了。   简直大海捞针。   除非运气逆天,在此期间直接抽出了一柄高阶宝剑,一举中的。   恐怕这概率,如同瞎猫碰到死老鼠差不多。   那边张江山用的就是这个笨方法,他的阅历显然比梁丘锋多得多,所以看剑的速度很快。在同等条件下,其选到好剑的几率也会比梁丘锋高一些。   在看了十几把剑,却都是秘器中下等的品阶后,梁丘锋放弃了这个方法,觉得真有必要换个思维想想。   临时抱佛脚,跟古承阳偷师?   这个办法未尝不可,品剑术固然为高深学问,但入门级的,学些皮毛并不算太难,用来品鉴低阶剑器或有所帮助。   想到这个法子后,梁丘锋开始有目的性地观察古承阳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都多加留意。   “哼!”   觉察到了他的窥视,古承阳不悦地冷哼一声,目光扫来,很不屑梁丘锋的这种偷师行为。   这样的目光,梁丘锋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流浪岁月中遇见到很多。他饥饿的时候瞧着别人手中的食物,别人往往会以目光鄙视;他寒冷的时候想畏缩在屋檐下挡一挡风雨,赶他走的人,目光同样如此。   充满了高高在上,而且鄙夷的目光。   如刀锋刻在心头上,永远无法忘记。   无法忘,亦不能忘……   气血翻腾,梁丘锋紧一紧拳头,转头迈步,朝着剑库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不靠别人,只靠自己的眼光选剑吧,就不信一无所获。   三个人,三个方向,再无交集。   梁丘锋所选的木架,剑器堆积如山,他很有耐心地一把把看着。然而始终没有什么惊喜的发现,一把玄器都没有。   时间点点滴滴地过去,剑库中没有沙漏计时,但显然所剩的时间已不多了。   梁丘锋有点着急,手上动作加快,看完了架子上的剑,又开始翻弄就地摆在角落处的剑。   只可惜,依然毫无发现。   他失望地准备到另一边的架子上再找找。   “咦!”   一阵尖锐的痛楚慕然传来,低头一看,就见到自己的右手食指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割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   以他劲道七段的修为,手指被割破而不自知,出血好一会了,等痛楚传来才反应过来。   梁丘锋心中一凛,急忙看去,只见到血迹濡染,地上连成一道殷红的轨迹。而轨迹起点处,赫然为一柄无鞘的剑刃之上。   这是…… 第一百一十章:极品好剑   那一柄剑,并无剑鞘,就那般裸着被放在角落处,黑黝黝的,看上去平淡无奇。   只是此刻,剑刃上凝结着一粒血珠,仿佛露珠在荷叶上打滚,始终不掉落。   梁丘锋大感好奇,凝神看着,片刻之后却见到那滴血珠突然消失,就像被吞噬了一样,凭空不见。   “什么?”   梁丘锋从不曾遇到如斯情况,不禁大吃一惊。   根据基本的常识,好剑自然是锋锐无比,吹毛断发,不沾血迹。而眼前这柄剑竟然吞噬血珠,一反常态。   他疾步过去,小心翼翼把剑拿起来。   先前挑选之际,梁丘锋也曾看过此剑,并不入眼,判断为最低级的秘器下品,很快就看下一把了。   至于为何手指会被此剑割破,肯定是检验的时候不小心触摸到了剑刃,因此受伤。也多得这么个意外,他才会折返回来,从而发现该剑的不俗之处。   剑长三尺,宽二指,从规格上看毫无出奇,非常烂大街。至于重量,在三斤五两左右,同样中规中矩。   从表面上不管怎么看,都是一把很普通的剑。   这也是梁丘锋第一印象不佳,很快选择放弃它的原因。   但这一次,看得要仔细得多,从上到下,从剑尖到剑柄——剑柄为铁制,乌黑油亮,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材料,极为坚硬。上面没有雕刻任何花纹图案,朴素而简单。但五指握上之时,却感觉柄上恰到好处地有五条纹路。   再认真看看,赫然发现那些纹路不是天生而成,也不是后天加工上去的,而是被人握出来的。   这个发现,让梁丘锋大感意外。   剑修练剑,早晚殷勤。在天下间,刻苦用功的剑客比比皆是,不足为奇。只不过剑客用剑,一生之中,大部分人都会换很多把剑。   一方面,剑的品阶有高低优劣,随着修为实力提升,当然要与时俱进地换高品阶的宝剑来用;   另一方面,武道一途,经历无数,斗争无数,兵器很容易被损坏,坏了自然要换新的。   如此,正常情况下,一位剑客用一把剑,快则几个月,慢则几年功夫,就得换了——除非拥有的是一柄绝世神兵,换无可换。但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不作探讨。   而眼前这柄貌似普通的剑,坚耐无比的剑柄居然被握出了五条指纹来,那使用此剑的人到底用了多少年?   五条指纹,其实很淡,若不留意,很容易就会忽略掉。也正因为淡,才排除掉刻意大力捏出来的可能性,而完全是水滴石穿地,长年累月练剑,使剑,握出来的。   放到近前借着光线观摩,发现指纹的痕迹分布均匀,周边没有丝毫因为受力而造成细小裂痕。   这个发现,梁丘锋更感惊讶:此剑以前的主人,看来很不简单。   “伤情!”   剑柄尾端面上刻有两个小字。   伤情剑,便是该剑的名字。   “伤情剑?”   梁丘锋斟酌着这个剑名,从字面上理解,意有所指,大概是剑的上一任主人曾经为情所伤,故有此命名。   “咦,手指怎么还那么痛?”   他醒神过来,再看伤口,不禁吓了一跳。本来已敷上金疮药的伤口,竟然还有鲜血源源不断地渗透出来,根本压不住似的。   好厉害的剑伤!   梁丘锋骇然色变,瞧往伤情剑时,目光都带着异色。   “天下伤患,唯情殇最难治;一伤情,五脏六腑俱伤,血流不止!”   莫名地,脑海竟浮现出这么一段说明来,字里行间,有难言的悲伤情绪在泛滥,在流转,让人情难自禁……   “哈哈!”   猛地一阵狂笑传来:“玄器极品,我终于找到极品好剑了!”   古承阳欣喜若狂,把手中长剑高高举起。   铿!   一手拿剑鞘,一手握剑柄,大力一拉。但见寒芒迸射,扰人眼球,分外的光彩夺目。   好剑!   一看上去就知道古承阳手中拿着的是好剑。   玄器极品。   难怪他如此得意,罕见地为之失态狂笑。   张江山看过去,看着那柄玄器极品好剑,掩饰不住的羡慕眼红。他晃了晃手中所选的剑,也是玄器,但只是下品,差远了。   偌大的剑库,所藏玄器极品好剑绝对不止一把,无奈时不我待,一个时辰的时间几乎用完,再想挑选已来不及。   罢了,各有气运,自家能挑到一柄玄器下品剑也不错了。   想着,心里也就坦然。   抬头去看梁丘锋,就见到他呆呆地站在一个角落处,手里拿着一柄一看就知道是低级货色的剑,一动不动的。   这个梁师弟,又在搞什么?   张江山赶紧走过去,拍梁丘锋的肩膀:“丘锋,还不抓紧时间挑把好剑,在这里走什么神?”   梁丘锋如梦初醒,霍然回头,眼勾勾地瞧着张江山。   张江山看见他手指血流不止,顿时叫道:“丘锋,你手指受伤了!”   梁丘锋低下头去,藉此恢复激荡的情绪,含糊道:“刚才选剑不小心割到的,没事,包扎一下就好了。”   张江山不虞有他:“既然如此,还不赶紧选剑?”   “我已经选好了。”   “啊,选好了,哪一把,我瞧瞧。”   “呃,就是我手中这一把。”   “你没开玩笑吧!”   张江山几乎跳起来:“剑库里好剑成千上万,你偏偏就挑了这么一把货色?快,赶快扔掉……对了,我记得一个玄器下品的位置,我这就是去拿来给你……”   他真得有些替梁丘锋着急,肥硕的身躯就要掠回去,把那玄器下品剑找出来给梁丘锋。   “时间到,你们拿着剑出来吧。”   萧寄海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   糟糕,时间到了。   张江山看向梁丘锋,却见到他不以为意地就拿着那柄垃圾货色的剑先行走了出去。   三人出到外面,捧着剑,神态各异。   古承阳是喜形于色;张江山是有些不满意;而梁丘锋则平静无波,很淡然的样子。   黄老目光一扫,就看出了三名弟子所选剑器的品阶如何。毫无疑问,古承阳手中的玄器极品最佳;张江山次之;至于梁丘锋……嗯,他怎么选了这样的剑出来?   剑库藏剑无数,很多剑放在里面都不知有不少年头了,即使黄老为剑库守护者,也不可能对每一柄剑了如指掌。   梁丘锋所选的剑,他就没有丝毫印象。   不过这次府主下令,开放剑库让三名弟子任意选剑,属于特例,无需如常般检测核对剑器品阶,黄老也就没有多说,更没要求验剑。反正他们选好了的,就是他们的了。   至于优劣好坏,都无从后悔。   萧寄海不是品剑师,但一柄剑的好坏还是能瞧出几分的。当他见到梁丘锋所选的剑时,顿时有点脸黑:梁丘锋这次的表现太没眼光水准了,闭着眼在剑库挑一把,说不定都比这一把好……   但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没用了。   说了一番场面话后,萧寄海一挥手,让三名弟子各回居所休息,养精蓄锐准备五天后集中,出发台城,参加宗门竞赛。   在路上,张江山犹自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梁丘锋,说他实在不应该选择伤情剑。   梁丘锋只是不做声。   他不想解释太多,只因唯有他自己才真正明白到,手中的伤情剑究竟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比起来,古承阳那精挑细选出来的玄器极品好剑,简直就是废铜烂铁,朽木之于珍宝。   因为伤情剑不是秘器,不是玄器,而是一柄梁丘锋都难以确定的剑。   宝器,而或不敢想象的——   王器!   他自己都难以确定,又怎么跟别人分说?   无法确定伤情剑的品阶,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该剑远远超过了梁丘锋的理解范围。   他只知道在剑库内,那剑中竟仿佛存在一道意念,解说伤情剑来历的同时,还在影响着自己的心神。   剑中,能蕴含意念。   这在装备的范畴概念上说,绝对是宝器以上的神兵利器了。   不过这伤情剑,其本身曾经受损过,为此丧失了一部分意念,乃至于解释说明不清。   或者正因为受损的缘故,才阴差阳错地被收进剑库中,被搁置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处,蒙尘百年。   现在,它遇到了梁丘锋。一如千里马遇到伯乐,终于展现出了些许的锋芒。   锋芒乍现,新任主人的手指便光荣受伤,血流不止。   正如意念所说的:“天下伤患,唯情殇最难治;一伤情,五脏六腑俱伤,血流不止!”   伤情剑拥有的特殊属性,便是能顾让伤口难以愈合,就算敷了金疮药都无济于事,依然会不停地流血。   现在,梁丘锋的手指还在渗血,好在慢慢流得少了。要知道,这还是在没有发挥出伤情剑威力的情况之下,仅仅为无意间的一次割损。   不敢想象,如果伤得不是手指,而是胸腹等要害处,即使受创不深,也足够致命。   “呼!”   梁丘锋长长吐口气,但仍然难以平复心中的激动。对于张江山的话,哪里能听得进去?   回到居所,夭夭发现他受伤了紧张得不得了,赶紧拿来药物绑带等。   包扎好几重,伤口的血流终于停止了。   “小哥哥,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弄伤了手呀?”   梁丘锋笑道:“为了选到一柄好剑,总得要付出些代价。”   “好剑,你有好剑用了?”   夭夭很开心。   她本来担心梁丘锋无剑可用,要把之前那把秘器中品长剑还给梁丘锋,不过梁丘锋执意不要。   “嗯,就是这把伤情剑。”   “伤情剑?”   夭夭不懂剑的好坏,只是看着那剑品相不怎么样,就伸手去摸一摸。   “小心!”   梁丘锋的提醒到底还是迟了一点。   哧!   剑锋如芒,夭夭的手指被割破个小口子,殷红的血一下子流出来。   好锋锐的剑!   这一下,轮到梁丘锋给她包扎,打趣道:“夭夭,现在是你不小心,把手弄伤了。”   被原话奉还,夭夭不由面皮涨红,更惨的是梁丘锋的包扎技术是在粗糙得很。十指连心,弄得她疼得眼泪都要滴下来了。   但不知怎么的,在痛楚的同时,少女的心,却很快乐着。   “小哥哥,你很快就要远赴台城了吧。”   “嗯,五天后就出发。”   “我等你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钟声浩然,君行万里   五天的时间晃一晃便过去,很快就到了进发台城的重要日子。   率队者为三名剑府代表长老,随行的人除了六名代表弟子外,另外还有十名挑选出来的精锐弟子。   这些弟子年纪大都算比较大的,皆为劲道阶段的武者,而且修为在八九段之间。他们随队而去的主要目的,就是预备着日后进入破魔秘境。   这一部分人,停留在劲道阶段的时间已相当漫长,突破气道机会渺茫。但他们作为老牌武者,经验丰富,实力不容小视。因此被挑选出来,作为进入破魔秘境的预备人员。   一方面,他们不怕牺牲;另一方面,如果在破魔秘境中有所奇遇,修为很可能一举突破,取得梦寐以求的成就。   在其中,罗刚赫然在列,而且是最年轻的一位。   只是经过与梁丘锋一战,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消沉,再也找不到昔日自信潇洒的笑容。   看着站在前面的六名代表弟子,尤其是梁丘锋时,罗刚心如针扎,失败的痛苦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本来,那个位置应该是自己的才对……   诸人远行,府主张行空特地搞了一个誓师大会,在演剑场上召集所有弟子到来,慷慨激昂地演讲了一番。   当说到最后,张行空举着手中斟满酒的杯盏,高高举起,朗声说道:“剑府千载,历历不倒;风雨如晦,洗吾剑锋;人在剑在,何足惧哉!”   说完,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尽显豪迈之情。   站在他身后的四名长老亦是举杯痛饮,心情澎湃:多少年的风雨,多少年的卧薪尝胆,是非功过,尽在今夕!   数以百计的弟子们铿然吟诵:“剑府千载,历历不倒;风雨如晦,洗吾剑锋;人在剑在,何足惧哉!”   声浪汇聚,在终南山上久久回荡。   有动情者,眼眶内已热泪盈盈。   他们中许多人自幼便拜入剑府,学剑练剑,早已把剑府视为第二个家。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现在,这个家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随时会被强敌入侵、颠覆、洗劫,乃至于不复存在。但他们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们的剑锋将无畏举起,哪怕付出生命,也不会退缩半步。   “当!”   就在此刻,练剑钟的钟声响起。   今天的钟声,分外激昂,那声音中仿佛蕴含着一股特别的神韵,能燃起众人心中无穷斗志,不屈不挠,力争上游,热血为之沸腾。   听着钟声,诸人感受各有不同。就连那罗刚,都似乎被敲醒,双眸恢复清明,心中想道:“我这是怎么啦?只不过失败了一场,怎能就此沉沦,自暴自弃?振作起来吧,他梁丘锋能后来居上,走在前面,自己就不能知耻而后勇,奋起直追?”   如此想着,腰板子慢慢挺直了起来。   “走吧!”   张行空沉声叫道。   三名代表长老率先而行,带着十六名弟子走上早停在一边的摩云苍鹰。   这头剑府花费偌大成本驯养出来的六阶灵宠高达六丈,脊背宽敞若屋,同时能承载数十人飞行。   依据需要,摩云苍鹰背上安置着特殊木材制造而成的建筑,人进去,坐在里面,如履平地。   从外面看上去,就等同于一头高大得吓人的巨鹰驮着一栋房子在飞行。   “起!”   张行空又是一声大喝。   “呖!”   摩云苍鹰仰颈发出一声鹰啸,声冲九霄。其双翅展开,轻轻一扇,便犹如平地刮起一阵狂风,庞大的身躯已离地而起,朝着高空飞去。   “当!”   练剑钟再度被撞响。   这一声,很多人都不甚留意,注意力俱放在摩云苍鹰之上,目送离去。然而坐在鹰背建筑物中的梁丘锋却蓦然心坎一颤,探头从小窗往下观望,见到内府外面,松树如虬。树下面,一个白发飘扬的身影正双手把持一根木杵,极其有力地撞向前面的巨钟。   “当!”   第三声钟声传来,风云皆惊。   钟声浩然,君行万里!   钟声入耳,梁丘锋的脑海天翻地覆,好像被飓风挑拨而动的大海,掀起了阵阵惊涛骇浪。   因为随着钟声,竟有一篇隐晦的功法意念传递了过来。只可惜,太过于隐晦,以及凌乱,只捕捉到了一些零碎的字句:   “一气贯通如车轮,周身相随,不漏半点……”   “心主身,可从人,可从己,可变可不变……”   一听到这些字句,梁丘锋便明白过来,那玄奥难明的意念功法,竟是与自己所学的《永字八剑》一脉相承。   或者说,《永字八剑》残篇应该是源自该功法意念才对。   练剑钟的钟声里头,竟然蕴含着一篇极为高深的功法意念,简直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梁丘锋只恨不得立刻跳下去,问那敲钟的老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无奈当前摩云苍鹰几个振翅,已飞到高空之上,哪里还能下得去?想要问,唯有等台城之行完毕,返回终南山时才有机会了。   他按耐住激动之意,去观察其他人的神色,并无什么异样。显然,发现钟声中蕴含功法意念秘密的,只有他自己。再细细回想第一次感受钟声异样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没有成为武者,只是一名扫地的卑微杂役。   诸多本来散乱的记忆连到了一块,渐渐成型,贯通起来,慢慢浮现出真相——   原来很多事情看似偶然,实则早有伏线存在。只不过那时候,根本没有发现而已。   他长长吐一口气,潜心下来,一点点去消化随着钟声响荡入脑海的零散功法意念。   这一冥想,渐渐忘我,天地浑然。   上首处,坐着三位长老,皆盘膝倚剑而坐。   萧寄海间或目光熠熠,从下首的众弟子面上掠过。见到有些人神态怡然;有些人悠哉自得;更多的还是第一次坐这摩云苍鹰出行,身处高空之上,感到兴奋激动,不住地探头从小窗处好奇观望。   还有的,眉宇间掩饰不住地显露出忐忑忧虑之色。   当他的目光落在梁丘锋身上时,不禁微微点头赞许:不错的家伙,坐在鹰背上还如此刻苦用功……   张江山本来想找梁丘锋说话,但见到对方正在以一个标准的冥想姿态打坐着,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不好去打扰,心里腹诽道:台城固然在万里之外,但因为乘坐摩云苍鹰的缘故,最多不过两个时辰即可赶到。这么点时间都不放过,委实刻板到了极致。   他却没有想过,每个人每一天中都有不少个“这么点的时间”,积少成多,亦是可观。   梁丘锋这一冥想,足足一个多时辰,直到摩云苍鹰快要到达台城之时才睁开眼睛,欣喜不已。   虽然所获意念零零碎碎,但他的收获却非常不错。经过一番浸淫,梁丘锋霍然发现自己之前所掌握的《点剑式》、《横剑式》不过只得了皮毛,真正的威力十不足三。   尤其《横剑式》,其大成境界施展而出,横剑于身前,何止像一堵墙?而仿佛横亘着一座巨山,一条大江。   一剑当关如江山,万法不侵。   当达到如斯地步,简直骇人听闻。   梁丘锋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品阶的秘籍才能具备这般威能,地阶,而或天阶……甚至是传说中的——   神技!   随着修为提高,眼界开阔,他了解到天下功法秘籍不仅仅只得“天地玄黄”四个品阶,其外还存在两种极其特殊的概念范畴:禁术和神技。   不过这两门概念罕见无匹,极少流传于世,哪怕气道阶段的武者高手都难以接触到。   诸多念头在脑海盘旋而过,很快自动便将禁术和神技的可能性过滤掉了,委实微乎其微。   梁丘锋忽又想起剑府的一个传说,说剑府中藏有一份历史超过千年的天阶剑题,只是该剑题究竟为何许模样,又保存在哪里,一直无人知晓。   难道自己运气真得那么好,无意间得到了这份天阶剑题的传承,就是《永字八剑》?   莫非该剑题竟然就是收藏于练剑钟中?千年以来,练剑钟便是作为载体而存在?   只是其中仍然有许多疑窦解释不清,若想完全揭开谜底,恐怕得以后回到剑府,仔细看一看练剑钟才能释疑了。   那么现在,不该想的暂且抛开吧。   听钟声,得意念,不仅对《永字八剑》的两招剑式理解感悟深了一层,威力倍增。而且觉得整个人的心神前所未有的沉稳,安宁,精神方面如同被神水洗涤过一般,清爽愉悦到要飞起。   他明确到,自己的精神力变得更加强大了。冥冥间,如若一口练剑钟被挪移到了自己的泥丸宫中悬挂坐镇着,繁多的负面情绪意念被镇压得不生半点波澜。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也不甚明显,但实实在在,绝不会是幻觉。   “台城到了!”   萧寄海蓦然开口说道。   一众弟子纷纷醒神过来,不少人赶紧探头去看。就见到下方不远处,平原广袤无垠。时值阳春,无边无际的小草萌生出嫩芽,绿得可爱。   平原之上,一座巨大的城池拔地而起,方正威武,自有雄浑的气势。   荒洲最大的城市,台城。 第一百一十二章:风云汇聚   玄黄大陆分九洲,各大洲域辽阔无比,人口稠密。其中荒洲,因为龙脉破碎,天地元气流失惨重的缘故而变得面目全非,成为了遗弃之洲。数百年来,迁徙者成千上万,一如逃荒。   荒洲之名因此而来。   但不管如何,留在境内的人依然有不少,尤其是普通人,从而形成大大小小的城镇。   台城,便是荒洲区域内最大的一座城。该城历史悠久,屹立在大平原上已达千年之久,不知经历多少风霜,那用坚固的元青石砌成的城墙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无声向世人述说着那风云变幻的故事。   荒洲没有王国,或者说曾经有,不过后来都一一覆灭了,再到后来,直接便由各大武道宗门统治,分区管辖。   对于世俗凡人的世界,门派都有专人负责管理,但那几乎隶属另外的系统范畴了,不作赘述。   作为荒洲境内最大的城,台城并没有明确的主人,而是各方势力鼎足占据,颇为混乱。也正因为如此,表面上能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小争小斗屡见不鲜,可大方面的战争几乎没有发生过。   牵一发动全身,谁都不是傻子,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下,没有人轻易会大动干戈。   荒洲本来资源就十分有限,任何战争都会雪上加霜。持久的战,苍夷满目,即使得了整个荒洲,意义也不大了。   今年的荒洲宗门竞赛被视为转折性的一年,终南剑府如果再无法扭转不断下滑的趋势,就会墙倒众人推,从此在荒洲除名。   在天都门、血刀会等新兴门派眼里,这是一个摧毁终南剑府的最佳时机。他们等待这个机会已多年,岂会放过?只要灭掉剑府,就能从中分一杯羹,获得丰厚的利益回报。   正是在这种群狼环视的情形之下,剑府众人所乘坐的摩云苍鹰降落到了台城内。   巨大的苍鹰从天而降,仿佛降落下一座大山,气势凛凛。城中的武者,远远抬头看见,无不心中一凛: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终南剑府没落多年,可千年的底蕴在,依然拥有强大的威慑力。   目的地到了,众弟子在长老的率领下鱼贯走出。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台城,颇感新鲜地朝着周围观望。   摩云苍鹰降落的区域,属于剑府在台城中的自留地,设有驻点府邸,同时经营着一片产业,为剑府输送各种资源。   负责台城基业的弟子姓彭,名“火树”,今年刚好五十岁,乃是一名气道二段的武道高手。   台城情况复杂无比,没有气道高手坐镇,根本压不住场面。   彭火树早早接到通知,与一干手下等候多时,此刻见到众人来到,立刻上前见礼。   萧寄海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彭火树恭敬地道:“萧长老,客房早已准备妥当,你们一路辛苦,请进内休息,很快设宴吃饭,替大伙儿接风洗尘。”   “好。”   萧寄海不多说,开始指挥众弟子入住。至于摩云苍鹰那边,自有专人伺候,奉上它最爱吃的大块松雪兔肉等,一口一块,风卷残云。   彭火树的安排十分得体,三大长老都有独立的院落,而十六名随行弟子也各有单独的厢房居住,里面布置清雅,还有丫鬟服侍,随叫随到,极为贴心。   找到自己的居所,熟悉熟悉周围环境,剩下来的就是等待晚宴了。   三大长老第一时间就是找彭火树谈话,了解当前台城的局势变化,以及基业运转情况等。   很快他们就知道,在今天早些时候,天都门、血刀会、金沙帮的代表人员都依次到达了台城,称得上风云汇聚。   计算时间,距离竞赛开启,只剩下五天左右,甚为紧迫。而作为上位者,他们在晚些时候还必须过去与其他宗门的长老代表们商讨竞赛制度,抽签方式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荒洲宗门竞赛三年一届,但并不是说每一届的比赛制度都是一样的。随着局势,以及各大宗门的实力变更,往往有所变化。而这些变化,代表着优势的倾斜。所以竞赛制度的订立,等于是各大宗门在正赛之前的一种角力比拼。   毫无疑问,届时各宗门巨头聚集商讨,定然有一番明争暗斗。打是不可能打得起来,但激烈的争吵必不可少。   长老们头疼的事很多,众弟子却帮不上忙。那个档次斗争的层面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插手进去,做好本分即可。   有些弟子已经私底说好,要抽出时间去台城的天宝商行,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购买,比如丹药宝剑之类。   天宝商行声誉卓隆,乃是一间分号开遍大陆的大商行,财势极为雄浑。其背后的势力更是无以伦比,据说是能与永恒神教、神威宗、龙城等相提并论的庞大势力。   在其商行里,从高阶装备,到珍罕的药材丹药,琳琅满目,一应俱全。还不定期举行万众瞩目的拍卖大会,拍卖各种各样珍贵宝物。很多人都说,如果在天宝商行都买不到的东西,在其他地方更不可能买得到了。   由此可见一斑。   在荒洲,偌大区域,可天宝商行只开设了一家分号,就开在台城。   难得机会来到这台城中,诸弟子自然想去看看眼界,以及购买一些心仪已久却无法从其他途径获得的事物。   荒洲凋零,由来已久。很多炼丹的草药,和炼器的材料都日渐稀少,越发变得罕见。剑府管辖的终南城虽然也不是小城,但里面出售的东西委实跟不上时势,很多都买不到。   至于到凶险的阿里山脉冒险历练,好东西更是难以获得,稍有不慎,还有生命危险。   “丘锋,晚上去逛天宝商行,一起去吧。”   张江山来到梁丘锋的房间中,开口说道。   安顿下来,梁丘锋脑子里犹在想着钟声蕴含功法意念的事情,显得有点心不在焉,随口回答:“好的。”   他也想去看一看传说中的天宝商行,长长见识。   张江山嘿嘿笑道,拍了拍腰间,一撩衣摆,露出里面挂着的十几个灵米袋:“瞧,我带了上万斤灵米来,就是要血拼一把。”   为了此行,他足足携带了万斤灵米,除了个人积蓄外,家族亦是倾力资助,总共才有这个数目。他没有玄器级别的灵米袋,便用十余个秘器灵米袋分装着,带于身上。看上去,俨然有几分暴发户的风范。   梁丘锋摸摸鼻子:“厉害……我可不像你这般富得流油,就是去看看。”   比起张江山,他现在的身家真是寒碜得很,根本没有余粮。不过腰间一口玄器中品的灵米袋倒是能撑一撑场面,至于里面所装的分量嘛,被人知道,只怕会嗤笑不已。   张江山拍拍他肩膀:“没事,如果看上了什么,灵米不够的话,直接开口。”   “吱吱!”   或许是觉得这胖子过于显摆了,本来躺在一边憩息的小样忽然跳起,张口吱吱鸣叫,还挥舞着小胳膊,很不乐意的样子。   张江山见到,哑然失笑:“丘锋,不是我说你,你带着这么一只小猴子来台城干嘛,调皮捣蛋而已。”   “吱!”   这一下小样真得怒了,无法忍受被胖子藐视,嗖的,猛地跃起,直扑过来。   “哎呦呦,小家伙还敢发飙呀!”   梁丘锋叫道:“小样!”   他叫得及时,小样并没有真正朝张江山发起攻击,堪堪身子一扭,灵活地改变方向,落到右侧的木桌之上了。   对于梁丘锋,小家伙还是很听话的。   本来摆好防御架势的张江山悻悻然,道:“丘锋,等会我再来叫你。”出门而去。   对于小猴子的无礼,他自然不放在心上。这么一只袖珍猴,不过半尺高,拳头大小,一手抓住,捏一捏就死翘翘了。真搞不懂梁师弟,别人养灵宠,基本都是为了增加战力臂助,他养个小猴子作甚?又不是女弟子,养个小东西来玩玩。哎,不懂呀。   不过一向以来,梁丘锋的行径都有些古里古怪,神神化化的,多此一项,也不算什么。   张江山走后,小样蹦跳在梁丘锋面前,人立着,两只胳膊比划个不停,似乎不满刚才梁丘锋的叫停,他要好好教训胖子一顿。   这家伙,越来越人性化,有时候梁丘锋都产生错觉,觉得小样成了精,成了妖怪。从诸种方面看来,简直古灵精怪得过分。这等智力,其实等闲兽类所能具备的?   相比之下,五六阶的妖兽都未必如此开化。   伸手去揉了揉小家伙额头那一簇分外醒目的金毛,呵呵一笑,并不说什么。自从上次吃了大量的黑蝗虫,饱餐一顿后,小样发生蜕变。除了多长了一对小耳朵外,全身本来乌黑发亮的毛也出现异状,长出一根根金黄的毛来,杂乱着有些奇怪,如同换毛。而其额头的一簇毛色,变得更加鲜艳,璀璨若金,光泽夺目。   梁丘锋想着,如果小样真得在进化的话,全身的皮毛以后会不会全部变成金色,从而变成一只袖珍金丝猴?   这个问题,值得探讨。 第一百一十三章:字中有真意   台城的夜晚,各条街道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间间店铺都是大门打开,迎接客人前来。   随着万众瞩目的宗门竞赛即将举行,台城一下子成为整个荒洲的聚焦点,风云汇聚,成千上万的武者从各地奔赴而来。他们当中,除了有份参加竞赛的人,其余大部分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宗门竞赛,不仅仅是各大宗门的事,还影响着整个荒洲的大势走向。武者们来看热闹之余,观察风向标,认清局势,颇为重要。   一条条街道,熙熙攘攘,都是背负武器的武者。好在大部分的人都相当克制,否则开打起来,整个台城都会乱成一锅粥。当然,如果真得有人闹事,相信很快就会被宗门派遣出来执事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一直以来,台城真正的主角都是排名前列的大宗派,一般的游散武者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能靠边站。   “看,那是金沙帮的弟子!”   “血刀会的人也到了。”   “还有天都门,他们早到了,三大宗门比终南剑府来得早,颇有默契地前后脚入城,依我看,肯定不是偶然。”   “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针对终南剑府的吗?”   “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反正这一届宗门竞赛,终南剑府肯定会步履维艰,日子很难。”   “咦,那边不就是终南剑府的弟子吗?没想到还有心情出来逛街……”   阵阵的议论声,并没有传入梁丘锋等人的耳朵,而或就算听见,也只能不做理会。   他们出来之前,萧寄海再三交代,务必小心谨慎,不可生事。只是这一路出来,总有不少武者看见他们身上的剑装而指指点点,议论的声音就算再低,也总有些能听见。   讥讽、鄙夷、藐视……   裹挟在一块,听着十分难受。有脾气比较冲的剑府弟子登时便变了颜色,好在被身边的同伴及时按了下来,发作不得。   在这一刻,诸人深刻地认识到:剑府兴,弟子威;剑府败,弟子悲的道理。此道理放之四海皆为准,也是一般人都想拜入大宗门,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因故。   穿过拥挤的人群,一刻钟功夫后到达了天宝商行分号。   天宝商行,名副其实,装潢得极为华丽,处处透着珠光宝气,正门横楣之上,挂一副六尺见方的大牌匾,写着“天宝”两个斗大的金漆大字,铁画银钩,隐隐有莫名的锋锐之意透发而出。   这字,一看便知不凡,乃是修为高深的武者所写。   武者修武,然而“武”这个概念范畴十分广阔,不仅仅指舞刀弄枪,掌法拳法。   花鸟鱼虫可入武;   药毒医蛊可入武;   琴棋书画同样能入武。   不但能入武,而且能入道。修炼至化境,挥笔杀人,弹琴断头,比之大刀大枪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梁丘锋看着悬挂于门楣的两个大字,那一笔一划之间,锐意纵横,情不自禁竟看得有些走神。   “又发愣了?进去吧!”   张江山好不纳闷:这梁师弟怎么看个牌匾都走神儿,真不知脑袋里整天都在想着什么……   “嗯,你先进去吧,我再看一会。”   梁丘锋随口说道。   张江山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眼勾勾看着梁丘锋,看他是否出了什么问题——来天宝商行的主要目的是买奇珍异宝,可不是来看招牌的。   梁丘锋呵呵一笑,没有多加解释。因为很多事情,本来就难以解释。   张江山无法,只好道:“那你一会进来找我。”   这一耽搁功夫,其他同来的剑府弟子早进去选购东西了。   天宝商行门庭若市,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大门两侧,还各自摆放着一尊石辟邪,甚为威武。梁丘锋特地让远些,站着,仰着头仔细观摩“天宝”二字。   两个大字,深深地铭刻在牌匾上,入木三分,绝非刻的,而是直接用笔写出来的。就连那金漆,也不是后来的粉饰,而应该是笔头醮着,用以为墨。   好厉害的功夫!   提笔写字,本为简单。可用笔在坚实的木料上写字,一笔一划深入材质里头,却不造成丝毫的裂痕,足见真气之纯,已到了一个非常高深的境界。   真气不但要多,还得纯。多而杂乱,便难以发挥威力,甚至互相冲突,走火入魔——这就是选择修炼功法,都得依照五行来选的道理所在。不过提炼真气纯度,比增加真气上限还要艰涩,靠得是水滴石穿的水磨工夫,每天都要进行周天运转,一点一滴地排除杂质,长年累月,无法投机取巧。   一般情况下,同阶的老牌武者,总会比新晋武者实力更加雄浑,根源就在此处。即使彼此的真气量总体相差无几,可纯度的区别就大了去。   而梁丘锋丹田天生异禀,每一段比别人多运转一圈小周天,提纯真气的效率速度也多了那么一分。   一段一分,九段九分,颇为可观。   现在梁丘锋扪心自问,自己在木料上写字,就不可能做到入木三分。普通毛笔笔头都是用各类柔软的兽毛制成,要如刀般深入材质里头,必须达到真气外放,贯注笔触的地步。   这起码是气道阶段的高手才行,还不是一般的气道高手。因为字写进木中,笔画勾勒,一气呵成,没有形成任何的细微裂纹。这就意味着真气纯而凝聚,在写字过程中丝毫没有溢漏,端是游刃有余……   看着字,梁丘锋下意识地推测出许多道理来。   嗡!   不知不觉间,脑海有微妙的功法意念触动,浮现而出。赫然是从练剑钟的钟声中所获得的零碎功法意念,似有感应,字符熠熠。   这时候,梁丘锋霍然明白过来,应该是自己身怀此篇神秘功法,才感受到牌匾二字的独到之处,而张江山他们虽然见到了字,却不以为意,只单纯觉得字写得不错而已,根本不具备任何的参考价值。   梁丘锋呆呆地站立在门外,眼神迷离,早被不少人看到,感到很奇怪,觉得这名终南剑府的弟子是怎么啦,傻傻的。看来终南剑府真得不行了,门下都是这样的弟子,怎么跟天都门他们斗?   “梁丘锋,我们又见面了!”   声音嘹喨,一身白衣的泛东流昂然踏来。在其背上,那柄没有鞘的长刀锋芒毕露,不做任何掩饰。   被人打破冥想状态,梁丘锋有点不爽,扫了他一眼。   泛东流不以为意,笑道:“真没想到,你成长得这么快,不过半年功夫,就能代表终南剑府出战少年组的竞赛了。怎么样,当初我的提议,现在依然有效。”   那时候在孤山城,梁丘锋接住了泛东流一刀,泛东流萌生出惜才之心,要招徕梁丘锋倒天都门去,一进门派,即可当内门弟子。   这橄榄枝,相当有诚意。   要知道那时候梁丘锋不过劲道四段,只是剑府的外门弟子。   闻言,梁丘锋晒然一笑:“我现在已是终南剑府的内门弟子了。”   泛东流呵呵一笑:“那又如何?难道你认为终南剑府的内门弟子,能和我天都门的内门弟子相提并论?”   梁丘锋淡然道:“确实不能相提并论,终南剑府立派千年,而天都门,我记得不错的话,区区两百年罢了。”   被反唇相讥,泛东流脸色一冷:“江山有代谢,千年历史成尘埃。梁丘锋,我是爱惜你的天赋,这才诚意相邀。顽冥不灵,到时化为灰灰,休怪言之不预。”   宗门与弟子,休戚相关;或树倒猢狲散,或覆巢之下无完卵。一言以蔽之,如果终南剑府真得无法挺过这一关,门下弟子将流离失所,甚至遭受无穷无尽的追杀。到那时候,投降都没用了。   梁丘锋听出了泛东流言语中浓浓的威胁之意,反被激起心中豪情,哈哈笑道:“如果我此时反出剑府,不说别人,就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再说风云未定,一切言之过早。‘勿怪言之不预’,原话奉还吧。”   泛东流终于失去耐心,一拂袖:“不识抬举。”   抬步走进天宝商行之内。   梁丘锋识破牌匾的字中真意,需要找一处清静的地方冥思消化,干脆大门也不进了,直接掉头返回居所。反正身家寒酸,进去也是得个“看”字,浪费时间功夫。   两个多时辰后,梁丘锋从忘我状态中醒来,嘴角露出一缕笑意,显然颇有收获。   他打开门,走到院子中,举首望夜空,见一弯月牙清冷地悬挂于上,洒下幽幽的光华。   不多久,就见到张江山等人一路骂咧咧地回来,个个脸色都很难看。一问之下,原来他们虽然有备而来,进入天宝商行,不料看中的宝物价值不菲,等闲买不起。几人碰头商量凑灵米的时候恰好被来自血刀会的郭怒刀看见了,当下一顿冷嘲热讽,大意自是说剑府日薄西山,门下弟子穷如乞丐之类的话。   直气得诸人三尸神暴跳,却无可奈何,囊中羞涩,矮人三分。   到了午夜时分,前去商议赛会制度的三大长老也回来了,拍烂了好几张桌子,萧寄海咆哮着“欺人太甚”的话语,隔着院落的弟子们都听到了。   不用说,肯定是天都门金沙帮血刀会那边咄咄逼人,使得萧寄海失态地暴怒发火。 第一百一十四章:弱者无公平   夜已深。   院落内灯火通明,萧寄海等三名长老神色严峻,下首处,坐着十六名弟子。   这是一个连夜召开的临时会议。   会议的一些重点内容刚才萧寄海已然讲述出来,主要关于宗门竞赛比试规则方面的问题。   今届的规则制度一反常态,分为种子与非种子宗门两大类型。种子宗门为上一届前三名,亦即是天都门、血刀会、金沙帮。至于非种子宗门,包括终南剑府在内大大小小十来个。他们要提前三天举行角逐,成绩最好的第一名,才有资格与三大种子宗门一较高下。   该赛制是天都门的代表长老率先提出来的,血刀会与金沙帮纷纷同意。而一些小宗门并没有反对意见,因为对他们而言,不管怎么安排,结果都一样,根本没有必要在此事上得罪三大宗派。   最大的受害者自是终南剑府。一方面要提前进行竞赛,打乱了原定步骤;另一方面不管小门派的对手有多弱,但对手始终是对手,消耗在所难免。   到了最后,固然能杀出重围,但面对以逸待劳的三大宗门,比赛将更加困难。   毫无疑问,这是三大宗门事先制定好的一种方针策略,专门用来阻挠以及恶心终南剑府的。   当提议出来时,以萧寄海为代表的剑府竭力反对,抗议,然而最后进行表决,除了剑府外,其他人都同意。   提议,自然通过。   这就是回来后,萧寄海大发雷霆说“欺人太甚”的缘故。   脾气刚烈的伍孤梅甚至扬言说直接退赛,返回终南山。但此时此刻,这般言语显得如此苍白无奈,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态发展。   或者说,天都门那边正等着剑府自动退出呢。   退赛百害而无一利,真那样的话,就再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憋屈,无论长老还是弟子们,最大的感受就是憋屈。憋屈之余,又有愤怒的火焰在心中焚烧,不可抑止。   萧寄海站起来,朗声道:“在武道世界,弱者无公平,弱者无尊严。但我们要用手中的剑告诉别人,剑府不可欺,我们不是弱者!”   “我们不是弱者!”   众弟子铿然呼应,斗志激昂。   萧寄海的目光从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掠过,满怀期望:“多余的话不必多说,因为能证明自己的不是一张嘴,而是你们的手,你们的剑!后天,我期待大家的表现。”   后天,就是非种子宗门比试的日子。   龙翔天霍然站立,道:“萧长老,后天我们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要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知道,什么叫差距。”   萧寄海满意地点头道:“好,很好。晚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众弟子散去,当走到院落外面,龙翔天忽而叫住诸人,道:“近几届宗门大赛,其实我们剑府表现都不算差,中年组青年组,皆能拿到不少分数,而最大的短板,是少年组。”   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如针芒般,刺扎得张江山很不好受。   古承阳面皮涨红,双拳紧握地道:“龙师兄,我不会让你失望,让剑府失望的。”   “你呢,梁丘锋,你是我们当中修为最弱的一个,我希望你不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   说到后面,龙翔天的语气已分外严厉。   迎着他锐利的目光,梁丘锋坦然以对:“龙师兄,我和你一样,都有一颗为剑府争光的心。”   对于这个有点取巧的回答,龙翔天不甚满意,哼了声,大踏步离去。   冷竹儿来到梁丘锋身边,微笑道:“梁师弟,龙师兄也是为了剑府着想,说话直了些,你不要见怪。”   梁丘锋道:“多谢师姐,我不会在意的。”   等冷竹儿与乌山云离开后,张江山冲着梁丘锋一竖大拇指:“丘锋,你的表现真牛,你不知道,刚才龙师兄看着我的时候,我冷汗都出来了。”   作为剑府首屈一指的天才,龙翔天地位非同一般,他不但是第一位真传弟子,而且是府主张行空的真传弟子,在很多人心目中,其将是接替张行空,成为未来府主的最适合人选。   如此人物,天生威严,等闲弟子见到都倍感压力。   梁丘锋道:“其实我也有几分忐忑。”   张江山嘴一努,明显不信,但没有在这方面多做纠缠,砸砸嘴唇道:“还是冷师姐好,善解人意,贴心。人生有此红颜知己,无憾矣。”   瞧他一副沉醉的样,对于冷竹儿应该有几分想法。也难怪,冷竹儿天生丽质,为人友好,那些男弟子见到,不暗暗倾慕才怪。只是人家修为高,地位高,一般人不敢表白而已。   所以终南一朵花的名誉才会落在蓝玲玲头上,此女外表娇媚,惜乎是个蛇竭美人,于终南城周家一事,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梁丘锋沉声道:“张师兄,我们还是回房早点安歇吧,后天就要上台竞赛了。”   闻言,张江山心一凛,当下时局,应当心无旁骛才对。在这方面,自己比起梁丘锋来,明显差了一筹。两人年纪相仿,而严格来说梁丘锋在武道上算是新人,养气的功夫居然青出于蓝,看来有些东西,真是天生的。   各自返回房间不提。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整天,诸人都留在院落中,没有出门。竞赛即将举行,不可掉以轻心,自当留在屋子里精心冥想,把状态养到最饱满境界才对。而遭遇了昨晚在天宝商行的事,饱受嘲弄,大家也没有出门的心情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天天宝商行迎来了一位大人物,分外热闹。   这位大人物,姓铁名“忠”,乃是天宝商行总行的外事长老,今日来到台城,是为巡视分号的账目情况。   商行特地准备好的雅间内,铁忠仔细翻阅分号的三本账簿,一一看完,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放下来,端起桌子上一杯香气袅袅的香茗,慢慢品尝起来。   分号大掌柜侍立在一边,不得吩咐,不敢开口说话。   放下茶杯,铁忠貌似随意地问道:“近期台城很热闹,是新一届荒洲宗门竞赛要开始举行了吧。”   大掌柜连忙回答:“正是。”   铁忠道:“呵呵,店铺的生意想必更加红火了。”   大掌柜笑道:“那是,咱们天宝商行的生意,什么时候都红红火火的。”   铁忠呵呵一笑:“嗯,你给我说说,现在的荒洲宗门里头,有甚新鲜事物。那些老家伙就不用说了,就说说有没涌现出什么天才新秀吧。”   九大洲域,彼此可不是蔽塞的,恰恰相反,讯息交流颇为频繁。只不过洲域的面积实在太大,洲与洲之间还相隔着海域,因此交流起来不甚方便。   天宝商行的总部,设置在大陆最大的一个洲,也就是神洲之中。从神洲来荒洲,万里迢迢,哪怕乘坐快速的飞宠,也得两三个月的旅程。因此就算有情报往来,也很难了解清楚彼岸的情形。   身为总行的外事长老,铁忠每年负责来荒洲分行查一次账目,对荒洲倒有所了解,只是涉及新鲜时事人物,总不可能完全知道。   当下大掌柜不敢怠慢,拣些有影响力的时间和新生人物一一说来。   铁忠品着茶,悠然听着。听完之后,晒然一叹:“不过尔尔,看来这荒洲真是无人了。”   大掌柜面露苦笑:“大环境所限,能有什么办法。就说分号里的货物,若非每年都从别的分部调货过来,早卖断货了。”   龙脉破碎,天地元气日渐稀薄,各种资源捉襟见肘,没有资源,谈何修炼?   当然,随着光阴流转,破碎的龙脉总有一天会重新凝聚成型,让洲域恢复生气。但那一天会非常漫长,起码得千年岁月的积累才行。到那时候,都不知几代之后,而现在的人早成为一抔黄土,是不可能看得到的了。   铁忠略一沉吟:“也罢,既然来了这台城,总得转一转。至于那宗门竞赛,料必无甚看头,不看也罢,明天就回神洲去。”   说完,他在大掌柜的陪同下走出雅间,然后独自出门而去。至于随从之类,一个不带。   大掌柜自是不可能担心对方的安危,要是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胆敢惹到铁长老头上,那真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傍晚时分,铁忠归来,意兴萧索。   “咦?”   当他前脚跨入分号大门槛之际,蓦然心一动,似乎有所发现,随即缩回腿,再度走到门外,抬头一看:“这,这怎么可能?”   神色竟然产生一种极其古怪的变化。   闻讯迎出来的大掌柜不明所以,问:“铁长老,怎么啦?”   铁忠置若罔闻,内心却掀起了阵阵波澜,一咬牙,猛地一个旱地拔葱,跃上门楣处,双手一抓,如壁虎般紧紧地贴在墙面上,纹丝不动,近距离观察挂在门楣上的牌匾——准确地说,是在看牌匾上的“天宝”二字。   这一幕,被路经的人见到,大感好奇,很快围起一个大圈圈,围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明状况的人见到,还以为有人吃了豹子胆,胆敢来天宝商行闹事呢。   对此铁忠根本不予理会,喃喃道:“破解了,竟真有人破解了杜长老留在字里行间的剑道真意,会是谁,会是谁?”   呼!   他如大鸟般飞落,匆匆对大掌柜道:“乌掌柜,我改变主意了,会留在台城一段日子,明天不走了。”   啊!   乌掌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半句。 第一百一十五章:横扫   光阴似箭,很快到了非种子宗门竞赛开战之日。   今天,晴天,温煦的阳光普照大地,带来温暖。   台城正中有一个十分广阔的广场,足以同时容纳万人。宗门竞赛的擂台便设立在此,共有十八张擂台。   这个擂台数量,到了最后的竞赛,肯定会削减一部分。因为到时只得四大宗门竞争,擂台太多,过于分散,会影响竞赛的精彩度。   竞赛比试,比得不仅仅是胜负得失,还有诸多场外因素。更是一个向世人展示宗门武力的绝佳舞台,以吸引好苗子过来,拜入山门。   资源必争,人才便是资源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今天举行的虽然是非种子宗门的比试,但前来观望的人数非常之多,人山人海,把观众席坐得满满当当。   随着时辰临近,前来参赛的各门派人员基本都来齐了,各自穿着整齐的宗门服饰,看上去,气势湛然。   在其中,终南剑府自是最引人瞩目的一队人马。   新赛制公布之后,引起满城热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天都门等排挤终南剑府的结果。把终南剑府划为非种子,与斧头帮、铁枪会这样的小门小派并列,同台竞争,不仅是战略上的安排,而且是一种蔑视,让人看笑话的。   曾几何时,终南剑府泱泱大派,雄霸荒洲数百年,如今却沦落到要与诸多三流门派抢夺一个名额,简直便是一种侮辱。以前的宗门竞赛,大家都一样,倒没什么,现在特别划分出来,形成档次,意味不言而喻。   有好事者甚至在暗暗猜测,终南剑府的代表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退赛,返回终南山去?   但更多的人并不认为终南剑府会这么做,实在太不智了。发怒容易收拾难,要是缺席了今届宗门竞赛,那么以后剑府的日子将越来越难过,更难占据一席之地。   果不其然,穿戴整齐的终南剑府众人今天准时到场,从长老到弟子,个个神情严峻,杀气腾腾。   见状,看热闹的人立刻感觉到那些与终南剑府对台的小门派们恐怕要遭殃了。   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剑府代表肯定会把火气全撒在今天的对手身上。   也有不以为然的,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终南剑府已经没落,一不小心今天的竞赛都拿不到第一,那就笑掉大牙。”   一具精密的沙漏计时摆在显眼的地方,差不多到时辰开赛了,负责裁决的人员开始安排抽签仪式。   十八个擂台,三个年龄组,每组分六个擂台同时进行比赛。如此,效率就相当高了,不用一天工夫就能全部赛完,决出名次来。   依照惯例,每个擂台都会安排一名裁判。   其实这般比试,裁判存在的意义不大。毕竟擂台之上,双方对决,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可以施展出来,根本不存在“犯规”的说法。至于胜负,只要一方离开擂台就算输。   所谓“离开”,有很多种方式,摔下去的,被轰出去的,或者自己主动跳下去的,都算。   另外还有一种决定胜负的特殊方式,就是对战的一方被另一方活活打死了。   人都死了,还分不出胜负吗?   荒洲宗门竞赛,比得不仅胜负,还有生死。   而在擂台上发生的一切,包括杀戮,裁判都不会管,只有当一方离开了擂台,另一方就不能继续追击了。   当然,若无什么深仇大恨,而或别有目的。把对手击倒后,一般都不会下毒手夺人性命。   因为一旦生死相见,彼此便会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   比试程序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坐在场边的各宗派代表则大都闭目养神,随时做好上场的准备。   很快,抽签仪式开始,三个代表组的所有人员进行抽签,然后到对应的擂台上比试。   说实话,今天诸多比赛确实没有什么看头。之所以观众如堵,大部分都是奔着终南剑府来的。他们都想看看,今天剑府的代表们表现会如何?   不用多久,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个上台比赛的陈知往便用一招凌厉的剑法将对手直接轰出了擂台。   只一招,耗时不过几呼吸间。   然后就是萧寄海,同样只一招;再到伍孤梅,更是凶猛,仅仅半招,那对手大惊之下,赶紧自动飞身跳下了擂台。   如此雷霆开局,让所有的观众看得呆了。   三名小宗门的长老,固然实力不济,但起码也是气道级的武者,然而面对上萧寄海他们,却一败涂地,连一回合都招架不住。   终南剑府这是刻意为之,要扬眉吐气,要当众立威呀。   成千上万的观众心中凛然,猛地醒神过来:别看终南剑府被天都门等压得喘不过气来,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般的三流门派想藉此拉屎拉尿,真不够看的……   差距太大了。   中年组的竞试完毕,随之轮到青年组。龙翔天一上台,那对手见到是他,忙不迭直接认输,似乎是怕被肆虐,就算死不了,可断几根骨头在所难免。整个荒洲,谁不知道龙翔天心高气傲,辣手无情?   等他一出手,那就不同样了。   冷竹儿的胜利也来得非常顺利,一套玄阶上品的《凌波剑法》使出,奥妙无穷,不费多少工夫便在对手身上刺出三个洞,逼使对方跪地认输;   倒是乌山云的对手有些棘手,不过一刻钟后,亦是稳稳妥妥地全取三分到手。   按照这样的势头下去,中青两组代表人员获得全胜战绩,犹如探囊取物耳。   然而很多人都知道,终南剑府最为薄弱的短板就在少年组身上,若无改观,后面与三大宗门之争,肯定为短板所累,重蹈覆辙,落个总分第四名,困境依然得不到多少改善。   “九号,对十八号,第六擂台。”   随着叫声,梁丘锋面色紧了紧,轮到自己上去了。   前面中青两组的人员,裹挟雷霆之势,替剑府开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开局,轮到少年组了,关注度更高。   哗!   惊呼声如潮,原来是早些进行比赛的古承阳和张江山都先后获胜。古承阳傲然而立,手中长剑剑锋上还滴着血,看上去,煞气十足。   围观的人见状,下意识地让开,不敢靠近古承阳一丈之内。   “丘锋,看你的了!”   张江山朝着他喊道。   然后是萧寄海等其他的剑府人员,目光灼灼,皆落在梁丘锋身上,这感觉沉甸甸的。   冷竹儿嫣然一笑,挥起拳头,做一个给力的姿态:“梁师弟,不必紧张,加油吧!”   梁丘锋回首一笑,一如灿烂的阳光。   莫名的,面对他的笑容,冷竹儿条件反射地一颗心跳得好快——这不是第一次,记得在山上时,梁丘锋与罗刚一战中,同样的情态异常已经发生过了一次。   梁丘锋大踏步,跃上第六擂台。   片刻之后,对手出现,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   “向少周?”   “代表六阳门的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天都门的弟子吗?”   “呵呵,你不知道,前几天他就宣布脱离天都门,拜入六阳门了。”   “没道理呀……哦,原来如此……”   那人如梦初醒,突然明白过来,面色变得古怪。   休息席上,萧寄海双眉一扬,沉声道:“无耻!”   那向少周本是天都门的新生代弟子,年纪轻轻,晋身劲道八段足足有两年时间了,只是陷入了瓶颈之中,暂时无法突破到九段而已。但也许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突破进阶。其突然脱离天都门,更换门庭,转而代表六阳门出战,其中猫腻瞎子都看得出来。   伍孤梅气得银牙紧咬:“没想到他们如此龌龊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可恨!”   龙翔天等人同样面色很难看。   虽然在宗内挑战赛中,梁丘锋击败了劲道八段的罗刚,可向少周不同,他停留在劲道八段的时间远比新晋级的罗刚要长得多,而且其出身天都门,修炼资源丰富,岂是等闲之辈?   持此看法的,还有不少观众,很多人心里想,这一战恐怕梁丘锋要输了,剑府的不败金身,将就此打破……   向少周看见梁丘锋,哈哈大笑:“梁丘锋,碰到我是你运气不好。我倒要看看,你有甚本事值得东流师兄三番几次招揽!”   梁丘锋凝神不动,淡然道:“我会让你看见的。”   向少周勃然大怒:“故作姿态!”身法启动,长刀挥舞,犀利无匹地朝着梁丘锋砍过来。   他毕生修炼的,乃是刀法。   梁丘锋双眸微微一眯,伤情剑出鞘,刺出一道貌似平淡无奇的直线轨迹。   “什么!”   来势汹汹的向少周大吃一惊,猛地发现自己冲向对方,不管速度有多快,身法有多巧妙,最后撞到的都会是梁丘锋的剑尖。   这一发现,让他冷汗直冒。逼不得已,身形一扭急退。然而那朴实无华的剑尖始终对准其眉心,在眼前一个劲晃悠着——他无可奈何,只能拼尽全力往后闪退。   噗!   当脚踏实地,向少周猛地发现,自己竟然直接退下了擂台,输了。   全场鸦雀无声。 第一百一十六章:风头   偌大场面,一下子静到极点,显得非常奇怪。   安静,是因为人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场擂台比试。   开始之时,向少周来势汹汹,八面威风,但对面的梁丘锋只刺出一剑,向少周就像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事物,被吓得一个劲地倒退——   一直退到了擂台下面去。   如斯变化,看得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底细的,还以为台上两人在演双簧,做大戏呢。   梁丘锋刺出的那一剑看着并不算快,由于伤情剑卖相一般,剑身黯淡无光。在观众的眼中,剑尖明明与向少周的距离达到了三尺——对于瞬息万变的近身战斗而言,三尺的确属于相当宽远的一段距离了。   既然如此,向少周在不停地退个什么?   回想刚才的情景,其后退过程中,连蹦带跳的姿态怎么觉得有点滑稽呢?   擂台下,向少周仰头看着上面的梁丘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和在场的观众一样,都不大清楚自己是怎么退出擂台,输掉这场比试的。   虽然不明白,但先前在眼前闪烁的剑尖始终挥之不去,心有余悸之下,一粒粒黄豆般的冷汗滚落。   裁判第一时间醒神,高声宣布:“终南剑府梁丘锋胜!”   当梁丘锋回到休息席时,包括三位长老在内,看向他的目光都蕴含着说不出的奇怪。   梁丘锋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拳道:“幸不辱命。”   张江山一下子跳起来:“何止不辱使命,简直神奇无比,丘锋,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梁丘锋含糊地道:“出剑而已,大家都能做到。”   闻言,几人差点忍不住要扑上来痛殴他一顿。   就连萧寄海都感到十分惊奇,台上的一幕,以他老辣的目光也看得有点晕乎,颇为玄奥。若非碍于身份,都想开口问一问了。   难道梁丘锋在剑道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自己?否则那一剑缘何看不透?   这个近乎荒谬的想法冒出来,让萧寄海都吓了一跳,赶紧摇头。   开什么玩笑!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非真如梁丘锋所言,只是出剑而已。可若真是如此,向少周的失败又作何解释?   诸多疑窦,一时半会难以分明。   梁丘锋明显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坐回位置上,闭目养神,老神在在。   随着时间推移,不用多久第二轮的比赛开始了。   这一轮,终南剑府的九名代表毫无意外的再度保持全胜。而观众最为关心的梁丘锋,这一次面对的对手太弱,《追风三十六剑》只出了十三剑便宣告获胜,再没有像第一轮那样,使出那诡异的一剑了。   至于向少周,似乎仍未从上一轮的失利中回过神来,嘴里喃喃道:“幻觉,一定是幻觉!”   结果喃喃中,竟然败给了一名只得劲道六段的孱弱对手,灰头土脸地下了擂台,余下的比赛都没有脸继续参加,灰溜溜跑了。   诸多比赛,如火如荼地举行。总体而言,并无多少波澜发生。终南剑府鹤立鸡群,优势太过于明显,而其他的宗门本就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掀不起任何的风浪来。   到了下午时分,所有比赛结束。毫无疑问,终南剑府获取的分数为满分,一骑绝尘,遥遥领先,取得了两天后的竞赛资格,将与天都门、血刀会、金沙帮一决雌雄。   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如果连十几个三流帮派都收拾不了,终南剑府岂能至今未被颠覆?早灰灰了。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所有剑府代表成员身上的那股气势,锋芒毕露,以及成员之间的众志成城。   看来这一次,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剑府是真正发怒了!   只是,怒火并不能解决问题,实力才是最大的依仗。当对手换成了三大宗门,剑府还能保持这般高歌猛进的势头吗?   值得怀疑。   那就拭目以待吧,两天后,一切可见分晓。   ……   “什么?你说梁丘锋一剑刺来,那剑尖在眼前晃悠个不停,你就被逼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擂台之下?”   台城东郭,隶属天都门的归属地一间厅堂内。   上首处,一字排开,坐着三位气势强大的人物,却是代表天都门前来参赛的三大长老,分别名叫“蒙行”、“牛登”、以及“刘哑巴”。   现在开口的是二长老牛登,其面如红枣,十分威严。   下首处,两排分开,是青少两组的代表弟子。   向少周跪倒在地,苦笑着道:“回禀长老,正是如此!”   牛登一拍木桌:“荒唐。”   向少周急忙道:“牛长老,千真万确,弟子不敢有半点隐瞒。”   右手边的蒙行忽而悠然问道:“向少周,你是不是上擂台之前喝酒了?乃至于出现了幻觉?神智都不清醒了。”   向少周贪杯好饮,他们都是知道的。   “没有,绝对没有。”   向少周连连摆手否认。   牛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好了,你下去吧。”   向少周小心翼翼问:“长老,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天都山?”   “晚些再说。”   闻言,向少周好不纳闷。本来他接受特殊使命,来到六阳门中代表出赛,便是想找个机会,挫一挫终南剑府少年组选手的锐气。第一轮碰到修为最弱的梁丘锋,本以为拣了个软柿子,大功一件唾手可得,哪曾想莫名其妙被一剑逼得直接下了擂台,颜面全失。   这可不仅仅丢个人的面子,宗门同样脸上无光。   如此看来,返回宗门一事,可有得等了。   向少周出去后,牛登问一直默不出声的刘哑巴:“哑巴,你怎么看?”   “刘哑巴”只是个绰号,绝非说他就是个哑的。而是他惜字如金,很少说话,故得名。叫得久了,本名就很少被人提及。   上一次,剑府灵田基地遭受黑蝗虫之灾,始作俑者正是刘哑巴的侄子刘一手。其潜入终南山,施展出驱虫手段,使得剑府遭受莫大损失。   刘哑巴想了一会,忽道:“剑意。”   想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来,果然是惜字如金。只是两个字,却让诸人为之失色。   牛登嚷道:“怎么可能?他不过区区劲道七段的武者,怎能领悟到剑意?”   剑意,乃是剑道的一个里程碑,超越剑气之上。剑气为有形有质,而剑意为无形有质。   有形有质,等于实物,当修为突破到气道阶段,自然而生;但剑意不同,无形有质,更难捕捉把握。莫说劲道阶段,即使气道阶段,能领悟到剑意的剑客都万中无一。   所以对于刘哑巴的推测,牛登等人根本不信。   刘哑巴沉吟半饷,又说了两个字:“雏形。”   这一次,诸人默然了。   剑意雏形不等于剑意,两者的差距还有十万八千里,但只要形成了雏形,便等于拥有了一块敲门砖,大大往前跨了一步。   更重要的是,梁丘锋达到剑意雏形的可能性是具备的。再联想到向少周的描述,居然颇是吻合。   一时间,整个大厅的气氛有些压抑。   蒙行忽道:“后天竞赛,看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今天的比试,天都门并没有派专人前来刺探。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众多的情报一早就备案在手。再说了,向少周本身就是一枚棋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梁丘锋竟使出了那有点莫名其妙的一剑……   相信这一剑,不但令天都门的人感到疑惑,甚至不安;对于血刀会、金沙帮他们,也是一样的。   终南剑府一枝独秀,让今天的赛事泛善可陈,不过其中梁丘锋与向少周的比赛却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议论热点。   很多事情都这样,一旦被热议,经好事者之口,就会变得走样,乃至于玄之又玄。   说到最后,梁丘锋那一剑赫然被神化了。   “你没去看不知道,梁丘锋那一剑真是神了,剑锋出鞘,声动九霄。向少周大惊失色,急忙后退,可怎么退都退不开,直到最后掉下了擂台,才堪堪躲了过去……”   这夸得梁丘锋仿佛是剑神似的。   得诸多舆论宣传,本来名不经传的梁丘锋一跃而上,风头甚至盖过龙翔天泛东流他们去。   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有羡慕妒忌的,有嗤之以鼻的,有表示质疑的。但不管怎么说,梁丘锋是意外地成名了。   风暴的中心,往往最为平静。作为当事人,梁丘锋的修炼功课丝毫不受影响,别人的热议,突如其来的名声,一如清风拂面,不露痕迹。   对此萧寄海等看在眼里,大为嘉许,就连一向看他不怎么顺眼的伍孤梅都难得地赞赏了起来。   身为武者,就要有一颗宠辱不惊的心。   很多时候,名声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一个胜负而已。而人心冷暖,世态炎凉,却往往比刀剑还要伤人。   若因声名鹊起而感到沾沾自喜,得意忘形,当倒下时,苛责讥讽如浪潮而来,肯定会跌得更重,更疼。   梁丘锋是从艰辛苦累中一步步走过来的,阅尽人情世故,很多道理,早已铭刻于心,岂会因为暂时的风头而迷本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需要超越的,是自己   “满城尽谈梁丘锋,什么东西,不过区区一个劲道七段的家伙,遇到我,一掌拍死!”   台城一家酒楼之上传出愤懑之语。   两名丰神俊秀的少年正临窗坐着,一个蓝衣,一个白衣。白衣者,赫然为泛东流。   蓝衣者,衣衫袖口处绣有点点金光,形成一个巧妙的标志,正是金沙帮的独门标示。   金沙帮的少年弟子,能与泛东流平起平坐的,除了那高北河之外,再无第二人。   “东流北河,荒洲双骄。”在新生代人物之中,声名赫赫。   两人并驾齐驱,彼此不断竞争,但与此同时,私底下也有不错的交情——竞争和情谊,本就不是绝对对立的。如果为了竞争,就老死不相往来,那实在太小家子气了些。   更何况,当前天都门与金沙帮走得非常近。   泛东流将一杯酒饮尽,呵呵笑道:“坊间传言,管它作甚?”   高北河目光灼灼:“东流,我倒听说你以前与此子有过接触,还曾想招徕其进入天都门来着。”   “确有此事。”   泛东流坦诚承认:“只可惜他执迷不悟,没有听我的话。”   高北河冷笑一声:“人家现在一举成名,当然不会听你的了。”   泛东流哈哈笑道:“成名?这就成名了,那你我算什么?我敢打赌,后天擂台之上,他会败得很惨,跌得很重。”   高北河傲然道:“那是当然,若遇上我,我会让他知道:他那名声,只是镜花水月,一戳即破!”   少年天才,孰不高傲?突然被人大抢风头,心气如何承受得住?   ……   “一剑之下,对手不战而退,落下擂台?”   天宝商行的一个清雅院落内,铁忠背负双手,正在欣赏一盆盛放的花。   那花朵朵如拳头大小,花瓣重重,最为奇妙的是每一重花瓣,颜色皆有不同,红黄蓝紫,色彩缤纷。鼻子一嗅,有淡淡的幽香传来,渗人肺腑,感觉精神为之一振,相当有奇效。   此花名曰:美人颜色。   名字美,花美,效果也一点不含糊,长期嗅闻之,对于精神力有微幅的增长提升。   人身本为天地最奇妙的存在,脑海精神更为玄奥。哪怕武王级别,对于精神方面都无法了解太多。而能提升精神力方面的,无论功法,而或天材地宝,都极为昂贵,价钱起码是炼体类的翻倍。   比如凤凰神玉。   这种禀天地而生的奇异玉石被打造成饰品后悬挂于身上,能保持神智清醒,对于负面精神影响有极大的免疫几率,堪称瑰宝。长期佩戴吸收,精神力更能清爽强韧。   比起那神物级别的凤凰神玉,“美人颜色”自是拍马难及,但它的价值亦是非同小可,拿出去拍卖的话,不知多少人抢破头。   嗅一嗅,身心俱爽。   铁忠闭着眼睛,喃喃道:“杜长老所题牌匾共有三块,分别挂于三家分号之上,其中荒洲台城分号得一块。杜长老平生学剑,修为深不可测,已窥得剑道真意,人称‘铁画银钩’,极为独特。对于收徒传承,要求也十分苛刻,故而一直没有传人。他以剑为笔,以庚金铁墨写字,题就牌匾。那字里行间,蕴含有剑道真意,就是希望有人能够破解,收而为徒。只可惜,百年以来,皆无发现……”   以剑为笔,醮墨写字,字里行间包含剑道真意,其实那牌匾,本身已经算得是一枚剑题了。   只是这剑题中,并未设置禁制阵法。但因为功法的特殊性,就算没有禁制阵法,一般人也无从知晓。最多就是觉得字写得好,写得精神,如此而已。   梁丘锋见字而忘形,主要是因为身怀《永字八剑》的缘故。   《永字八剑》,光从字面上理解,便大有可能与杜长老所学剑道有几分联系。   铁忠见到牌匾被破解,大感惊喜:在天宝商行中,杜长老位高权重,只苦于找不到一位适宜的传人,为此苦恼不已。如果能将破解牌匾的那人找到,带到杜长老身前,那将是大功一件。杜长老高兴之余,只需说一句话,自己就无需每年来回奔波,来这鸟不拉屎的荒洲清查账目了……   但进出分号的人如过江之鲫,人海茫茫,到哪里找人去?   铁忠正感到棘手,却听到了有关于梁丘锋莫名其妙击败向少周之事,心中一动。   “依照坊间所描述,这梁丘锋的剑法倒有些古怪,是否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嗯,不管如何,后天的竞赛且去看一看。四大荒洲宗门同台竞技,群英荟萃。不出意外的话,那破解之人必然在其中。”   铁忠迅速拿定了主意。   他早就接到了请帖,请其到贵宾席去观战。原本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并不准备去的,现在却改变了想法。   临场观望,一目了然,要找到对方就容易得多了。   ……   台城隶属终南剑府的府邸中,一切都显得平静而规律。该练剑的练剑,该养神的养神,全副身心投入到最后的备战当中。   此时此刻,不再需要任何的动员煽情,也没必要多说什么豪情壮语,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胜者为王!   胜利改变命运,而失败者将被淘汰。   不但代表人员争分夺秒地修炼,随行的十名弟子同样毫不松懈。当竞赛完毕,决出名次后,即使剑府和上届一样,仅名列第四,但同样能获得五名进去破魔秘境的名额。   依照惯例,不大可能让梁丘锋三人进去。一来他们是剑府的未来之星,有广阔的成长空间,不宜轻易冒险;二来比修为,十名随行弟子中很多人都要超过他们,达到劲道阶段的就有七个。不过他们的年龄都是三四十岁的了,没有资格代表剑府出战。   因此,在十名随行弟子中挑人进破魔秘境,不管从哪方面看,都要比让梁丘锋他们进去优胜。   之所以足足带了十人,自是有备无患,预防突发事件。其中罗刚的存在,大抵便是少年组的备胎了。   作为备胎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当听到那抢了自己位置的人大出风头时,更是备受煎熬。   犹如数以百计的蚂蚁爬满心间,百爪抓心。   罗刚霍然起身,提剑走出房间。   他大步来到梁丘锋的房间外,高声道:“梁师弟,我要与你一战!”   这一叫,顿时把很多人都惊动了,纷纷走出来看个究竟。   很快,三位长老也走出来了。   萧寄海沉声道:“罗刚,你想干什么!”   目光威严,有怒气在沸腾。   当前诸人都在备战,而罗刚竟要闹内讧,端是不知轻重。   罗刚忽然噗声跪倒在地:“萧长老,弟子只求与梁师弟一战。不经此战,寝食难安!”   说着,竟泪如雨下,仿佛要将上一次挑战失败,痛失位置后所受的憋屈苦闷全部倾泻出来。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看得张江山几人都心有恻恻然。   伍孤梅喝道:“男人大丈夫,跪地流泪,妄作剑府弟子,你还修什么心,练什么剑?”   “师傅!”   冷竹儿心软,生怕伍孤梅会大怒,严惩罗刚,赶紧过来牵了牵她的衣袖。   咿呀一响,房门打开,梁丘锋神色淡然地现身:“好,罗师兄,我与你一战!”   萧寄海道:“梁丘锋,你怎地也不知分寸?”   梁丘锋回答:“萧长老,罗师兄心中有病,得治。”   此言一出,让诸人都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竟不再阻拦了。   罗刚面色很不好看,跳起来:“梁师弟,此战不为其他,只为了证明我的努力并不比你少。”   两人来到院落中,其他人则站在边上观望。   “请!”   “请!”   基本的礼仪之后,双方长剑出鞘。   见梁丘锋站立不动,没有先动手的意思,罗刚一咬牙,长剑舞动,抢攻而来。   梁丘锋蓦然举剑一指。   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罗刚见他剑尖指来,所指向的正是自己剑法中最大的破绽,如果不立刻反应变化的话,自己的剑还没有攻到,就会被梁丘锋所伤。   逼不得已,罗刚只好身法扭转,急退两步。   梁丘锋得势不饶人,剑尖又是一指;罗刚再退,腾挪闪避,好不狼狈。   再一指!   砰!   罗刚全身真气失控,一脚踏破一块青石砖,双臂垂落,面如死灰。梁丘锋双脚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而他已一败涂地。   围观众人重复了白天观看比赛时的那一幕表情:呆若木鸡,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罗刚又想哭,只是根本哭不出来,呆呆望着梁丘锋,脑子一片空白。不过半个月时间,彼此的差距竟然到了如斯地步……   “梁师弟,我输了。我这一生,再也追赶不上你的脚步了!”   挤出这句话时,觉得全身空荡荡的,一丝力气都没有,只想在下一刻便会死去。   当最后一丝幻跌得粉碎,哀,莫大于心死。   梁丘锋收剑,平静地望着他,慢慢说道:“何必一定要追赶别人?你最需要超越的,其实是自己!” 第一百一十八章:捡到宝了   “何必一定要追赶别人?你最需要超越的,其实是自己!”   院落里响着梁丘锋淡淡的话语,仿佛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之上。   罗刚霍然抬头,百感交集:对呀,人贵自知,为何一定要追赶别人的脚步呢?要知道天大地大,人才辈出,硬是和人比的话,只怕永远都比不完……   一比较,就有差距;有差距,心理就会不平衡。过于执着比较,那也不用活了。   张江山瞧着梁丘锋,似乎瞧见了鬼般,胖乎乎的脸蛋表情精彩之极:我的姑奶奶,这梁师弟进步怎么快得像飞,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哎哟妹子,你错过的不只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位注定会一飞冲天的男人啊!   他大为懊恼,若早知道,当时在终南城就该下狠手,直接捆绑鸳鸯,生米煮成熟饭算了。   “好了,大家散了吧。”   萧寄海挥手道。   很快,院落里只剩下三位长老。   陈知往看着萧寄海,一字字道:“寄海,你捡到宝了。”   伍孤梅道:“梁丘锋这孩子,气质沉稳,有大将风范。这一点,比翔天胜出一筹。我发现,我开始有点喜欢上他了……”   话出口才发现其中的语病问题,面皮不禁一红。好在萧寄海与陈知往都没有注意到,避免了一场尴尬。   萧寄海干咳一声:“虽然梁丘锋的进步确实不赖,可距离真正的高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别夸坏他了。”   心里却大为苦恼——幸福的苦恼。   按照梁丘锋这种发展势头,过不了多久,青出于蓝胜于蓝,自家还怎么去当师傅?   刚才梁丘锋所施展而出的剑法极其高明巧妙,不战而屈人之兵,将罗刚击败。这分明便是剑意雏形的威力,好小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掌握到的。   这一次,三位长老算是完全看清楚。   当然,剑意雏形不等于剑意。如果领悟到了真正的剑意,根本不用出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人站在哪儿,那儿便是剑。对敌之时,无需用剑尖指,直接用眼神看,便能败敌。   那等境界,鬼神莫测,就算萧寄海等,目前都没有涉及,仅仅是掌握了剑意雏形罢了。   但梁丘锋才学了多久的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更为关键的是,似乎梁丘锋所掌握的剑意雏形颇为古怪。若非如此,当第一次施展出来,击败向少周时,三位长老就应该认出。   然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哪怕身为长老,也不适合逼问弟子的秘密。   不管如何,梁丘锋实力突飞猛进,对于剑府而言都是天大的喜事。本来少年组对上三大宗门毫无胜算,可现在以梁丘锋的状态,只要不是对上泛东流高北河郭怒刀这几个,便有机会争取到一定的分数。   每一分,都至关重要。剑府多一分,就意味着对手少一分,一多一少之间,区别相当大。   ……   房间内,梁丘锋静坐沉思。   对于再度击败罗刚,他显得非常淡定。既然在门内选拔赛上赢了对方一次,那么第二次就水到渠成。   区别在于,怎么赢。   从练剑钟的钟声获得零碎的功法意念后,梁丘锋感到自己对于剑道的领悟有了一个质的飞升,仿佛跨入了另一个境界,接触到许多本来不敢想象的事物;再之后便是偶然从天宝商行的牌匾所得,字里行间的真意直接融合了进来,从而让那零碎的功法意念变得清晰。   与其说融合,不如说是“吞噬”更贴切。   那神秘功法意念极具包容性,如同吸取养分般如饥似渴。“天宝”二字中蕴含的剑道真意少得可怜,一融进来就了无踪影,化得干干净净。   不过也多亏这么一补,《永字八剑》威力跃升,直接表现出来的,就是无数剑客梦寐以求的剑意雏形。   掌握此技后,底气大增,接下来所要突破的,便是修为上的短板不足了。假如能迈入劲道八段,即使面对泛东流,他也感觉有一战之力。   时光流逝,不舍昼夜。热闹也好,寂寞也好;勤奋也罢,懒怠也罢,都是一天。   这一天,荒洲宗门竞赛真正的戏肉揭开帷幕。   这一天,台城万人空巷,人们都拥挤到大广场的观众席上。   大广场内,一张全新的大型擂台赫然设立。   擂台只得一张,唯一的焦点,受万众瞩目。   该擂台用坚固无比的巨石砌就而成,能够承受气道高手的轰击,而不会崩塌。   最多,就是在表面上留下痕迹而已。   四大宗门,决一雌雄。   赛制又是一变,分为三天三阶段举行。   第一天第一阶段进行的,是中年组的比赛。四个宗门十二名代表成员,每人要竞赛一场,抽签捉对厮杀——抽签大原则在于,不可能发生宗门同室操戈的乌龙事件。   如斯,统计起来总共有六场比试。   一天战六场,场场都会是精彩大战。   而第二天进行的是青年阶段;最后一天是少年。   三个阶段的赛制安排都一样。   反正计算下来,每个宗门都有九场竞试,胜一场得三分,输则零分,平局可得一分。   ——同台竞技,哪怕生死相搏,都会存在平分秋色的可能性,只是这个几率相对比较低微,百场中未必有一场。   不过哪怕罕见,为了避免措手不及,还是应当谋划进去,从而使得比试制度更加完善。   九场比赛完毕,最后算分,按照总分高低排列名次。   另外,由于存在最后比分会相同的可能性,故而增加一条规则:时间规则。   大意为假如两个宗门最后得分一致,便会按照每一场比试的用时来区分高下,用时少者优胜。   所以,到了这个层面的竞争,争得不仅是胜负,还有时间。不但要取胜,还要胜得干脆利索。   综合种种,这个赛制还是比较公平的,凭实力说话。想必三大宗门那边也有分寸,不敢一下子将终南剑府逼急。   逼急了的兔子都会咬人,何况一个拥有千年底蕴的门派?   他们只想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蚕食,分而解之。   人山人海,声音鼎沸,吵闹成一片,简直像个菜市场那样,无端让人皱眉。   四大宗门,分成四个方向,各据一方。   终南剑府位于南面,在此设立有休息室,以及专属席位,让剑府的人坐着观战。   今天是长老之战,弟子们无疑比较轻松。但他们心中也明白,能有机会近距离观望高阶武者战斗,可谓大开眼界。认真观看的话,或有感悟,受益不浅。   与剑府相对的,位于北面的,恰好是天都门。   隔着一张打擂台,遥遥相望,倒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咦,那是?”   萧寄海蓦然瞳孔一缩,似有发现。   伍孤梅问:“萧师兄,怎么啦?”   萧寄海道:“天都门那边来了贵客。”   “贵客?”   伍孤梅面色不由一紧,赶紧凝神看去——彼此的距离虽然有百丈之远,可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武者而言,并不算什么。   早有听闻,天都门得到了永恒神教的支持,这才大肆扩张,要吞掉剑府。   永恒神教可是整个玄黄大陆首屈一指的庞然大教,跺一跺脚,整个大陆都会晃一晃的无上势力。但永恒神教远在中洲,对于天都门的支持力度到底有多少,谁也不清楚。   应该不会太大才对,否则早直接攻上终南山了。   眼下听说天都门来了贵客,伍孤梅第一反应便猜测会不会是永恒神教那边来人了……   目光洞若观火,很快就见到天都门的贵宾席上坐着一人,却是认得的。   “原来是天宝商行的铁忠,他不是说不来观战的吗?怎么跑到天都门那边去了?”   伍孤梅悻悻然。   作为天宝商行的外事长老,铁忠气道八段的修为并不算特别厉害,关键人家背后靠着的是天宝商行,身份地位,拔然提高,不管去到哪里,都是贵宾。   前几天,终南剑府就打听到对方到了台城,便派人送去请帖,请铁忠来观战。   不过那时候铁忠回书,说“很快就会离开荒洲,无暇抽身”云云。   不仅终南剑府,当其时天都门血刀会金沙帮等都有请柬送到。   没想到最后铁忠还是给了天都门的面子。   这让伍孤梅大为不爽:即使不肯赏脸,也没必要撒谎,虚晃一枪,没端失了身份。   她却不知道,铁忠临时改变主意,并非有心欺瞒。   萧寄海道:“只是观战,无碍的。”   话虽如此,但四大宗门之中,铁忠偏偏坐到天都门那边去,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   时辰将近。   一名身穿麻布大褂的老者跃上擂台,站立正中,目光如电地巡视了周围一圈。其目光所到之处,喧哗吵闹声随之平息。   “静一静!”   三个字吐出,犹如晴空打个霹雳,修为低微的武者只觉得耳朵嗡嗡声响,胸口发闷,气息紊乱,不禁骇然色变,登时闭口,一声不敢再出。   偌大广场,顷刻间鸦雀无声。   老者很满意,徐徐说道:“承蒙各大宗门抬举,选老夫为本届荒洲宗门竞赛主持。我现在宣布,中年组比试抽签仪式开始!” 第一百一十九章:一败再败   荒洲广阔,除了各大宗门外,还有许多散修武者。在当中,也有些天赋异禀的人物,独自闯荡出赫赫威名来,成为一方枭雄。   陈麟便是这样的人物,他纵横荒洲数十年,战绩辉煌,其修为更是达到了气道九段,属于洲域内顶尖的那一撮存在。   这一届荒洲宗门竞赛,为公平起见,便请他出山主持四大宗门的决战。   所谓主持,本身并无多少实权,所以大家都没有意见。   却说陈麟以气贯声,威震全场,随即开始抽签。   不用多久,抽签完毕,各自都找到了对手,只等轮到自己,即可上擂台厮杀。   终南剑府三名长老代表,具体对阵如下:   萧寄海对天都门的牛登、伍孤梅对天都门的刘哑巴、陈知往对金沙帮的郭六指。   这个对阵,没甚可说的。   彼此都是荒洲有头有脸的人物,互相熟悉,甚至称得上知根知底。作为多年的老对手,如果了解泛泛,那真是说不过去。而各自的修为都已达到气道高阶,到了这个境界,再想提升上去,相当困难,没有几年时间的积累,无从突破。   因此,这上台对阵,肯定都是势均力敌的恶战。   调整的空暇功夫转眼过去,第一场比赛正式开始。对阵双方是血刀会的蓝色山对金沙帮的萧剑枫。   虽然说双方宗门在某些方面达成了联盟共识,但站在这擂台上绝无半点含糊,没有人愿意输。   因为利益而走在一起的,往往也会因为利益而决裂。   若果三大宗门真能联手吞掉终南剑府,当剑府不复存在,这样的联盟势必第一时间分崩离析。   荒洲宗门竞赛,最终名次决定着进入破魔秘境的弟子名额,决定着孤山城的分益比例,岂会因为暂时的同盟而放水?   基本的客套礼仪之后,战斗展开。   蓝色山手执一柄四尺长刀,窄且长,打造成一抹优美的流水线型,看上去,七分像刀三分似剑,施展出来的刀法套路也颇为诡异古怪,令人防不胜防。   血刀会,本就是以刀为主的宗门,和终南剑府的剑差不多。   而金沙帮的萧剑枫不遑多让,其名字有剑,手中所用的却是两柄奇门兵器:日月双沟。   双钩翻飞,同样走的是“诡、奇、险”路线。但见寒光霍霍,钩头锋锐,被其钩住了手,那手就没了;钩住了脚,脚立刻与身体分离……   两者的武功风格,竟有几分相似,都是出奇制胜,兵行险着,越战越激烈,看得观众们如痴如醉。   实力伯仲间的气道高手相争,罕有短时间能分出胜负的,尤其知己知彼的情况下,往往一战便是几百回合。   他们体内真气充盈,足以支持长时间的战斗。不像劲道武者,斗得久了些,气血立刻跟不上来,想继续打下去都没气力了。   气道之战,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双方随时激发出来的真气,其声呜呜,纵横交错,论声势,论威力,甩开劲道层面几条街。   真气外放,是为气道,杀伤威力非同小可。   好比劲道武者,也能使出类似“劈空掌”的武技,一掌劈出,隔空把人打翻;然而气道高手真气凝聚,掌出气迸,命中距离不知要远多少,哪怕相隔数丈,依然能取人性命。   足足半个时辰,擂台上终于分出了胜负。萧剑枫一记绝招使出,反手钩中蓝色山的右腿,入肉数寸,鲜血飞溅。   一条腿受了伤,行动大受阻碍。   蓝色山无奈认输,而萧剑枫自是没有继续痛下杀手。   第一场完毕,金沙帮全取三分,赢得一个开门红。   紧接着是第二场、第三场。   一场比一场激烈,一场比一场精彩。   其中第三场,终南剑府长老陈知往出场,面对金沙帮的郭六指,这一战,战得分外艰苦。   郭六指,名如其人,左手天生六指。但不是那种畸形的小指,而是功能完全正常的一根手指。   其不用兵器,练得是拳脚功夫,平生绝学名为《碎金指》,便是炼在那第六根手指之上。功法运转,指头有金芒熠熠,点之碎金裂石,无坚不摧。   陈知往为剑府卫队长老,那剑府卫队是整个终南剑府最为倚重的一股力量,二十余人,个个都是气道级别的弟子,肩负着守护山门歼灭强敌的重任。能成为统率长老,修为必然要有过人之处。   然而自去年阿里山脉遇伏,卫队损失了好几名高手,实力受到减弱。而当其时陈知往负伤远遁,下落不明。   此事几乎轰动整个荒洲,被视为三大宗门终于要对终南剑府下手的信号。   后来陈知往重回剑府,并于终南城现身,与萧寄海一明一暗,击杀了血刀会的王护法,藉此重回人们视线。   眼下在擂台,陈知往对上金沙帮的郭六指,简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日阿里山脉的偷袭者虽然黑巾蒙面,看不清面目,然而从武功套路上能认得出来,绝对是三大宗门都派遣出了高手。   郭六指便为其中之一。   在此遇上,于众目睽睽之下公平一战,陈知往毫无保留,平生得意剑法《浮光掠影剑诀》使出,剑芒飘忽而迅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只需要一个破绽,即可毙敌于剑下。   他性格恩怨分明,杀伐果断,若有机会,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能在擂台上击杀一名强敌,日后大战便能少几分阻难。   然而郭六指岂会如他所愿?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就算不敌,也能从容脱身退开。   这一战,打得惊心动魄,那坚固的巨石擂台被道道真气切割得如一张线条错乱的棋盘,其中有些痕迹深达半尺,简直如同沟壑般。   噗!   不知打了几百回合后,郭六指使出《碎金指》,指头对剑尖。以血肉之躯对上利刃,竟丝毫不遑多让。   这一击碰撞,在观众眼中看来,反而显得平淡,既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又没有锋芒迸射的耀目。   指头按剑尖,足足顶了数呼吸的功夫,这才分开。   陈知往面色猛地酡红,艳若云霞,红得下人。   郭六指并未第一时间强攻,似乎怕陈知往留有后招般。他静静站着,忽然开口:“陈兄,承让了。”   言下之意,竟然是说陈知往已经输了。   陈知往望着他,没有开口,突然转身跳下擂台,径直返回席间,坐下。   身边的萧寄海紧张地道:“知往,你旧伤复发了?”   哇!   陈知往一口鲜血喷出,血溅三尺,触目惊心。   剑府众人尽皆色变,他们这才明白过来,陈知往在阿里山脉遇伏,虽然回到了剑府,但身有旧患,刚才受郭六指一指,使得旧伤复发。   伍孤梅满脸关怀,急声道:“陈师兄,那时都叫你不要来台城,你偏偏不听,不但输了,还……”   萧寄海猛地打断她的话:“师妹!”   伍孤梅醒觉过来,发现这个时候说那些怨言毫无意义,反会让陈知往更加难受,当即闭嘴。   陈知往摇摇头:“我没事,下一场,师妹你对刘哑巴,要多加小心。刘哑巴虽然修为不如你,但此人学得旁门伎俩,善于驱使毒虫蛇蚁,手段诡谲多端。”   他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可见这一败大乱了许多步骤计划,接下来的对阵已不容有失。   计划往往跟不上变化,一刻钟伍孤梅上阵,对上刘哑巴。对方固然只得气道五段的修为,比伍孤梅稍差一筹,然而身上仿佛藏着个大巢穴般,一时放出一只暴牙凶鼠,一时驱驭两条剧毒独角蛇来。   打着打着,大袖一抖,居然抖出一窝数以百计的宿莽黑蜂,嗡嗡叫着,犹如一朵乌云压来。   别人驯养灵宠,最多一个两个,刘哑巴倒好,好像驱之不尽。信手拈来,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而且他所豢养之物,经秘法调制,个个歹毒,一旦被咬中一口,后果不堪设想,非死即残。   这还怎么打?   伍孤梅只支撑了一刻钟功法,无奈下台认输。   刘哑巴一言不发,只略一拱手,回到宗门席位。   那擂台上倒留了好些毒物残骸,都是被伍孤梅剑锋所杀的。收拾的人员上来后,小心翼翼清理着。   必须要小心,好比那宿莽黑蜂,就算死了,可尾上毒刺依然,稍不小心被扎中,立刻毒发攻心。   一败再败,两连败的开局,前所未有。   终南剑府席间一片沉默,气氛压抑得难受。无奈抽签所定,技不如人,真没什么可说的。   至于观众那边的反应,议论纷纷,大抵的意思都是评论剑府虽然在前面的赛事中高歌猛进,全胜第一。但那些对手只是荒洲的三流宗门,实力孱弱不堪,不足以说明什么。   现在好了,对上三大宗门的高手,立刻打回原形,败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也有人幸灾乐祸地说:“人家可不怕失败,再怎么败,最后也是第四名呢……”   今天最后一战,第六场竞试开始,对阵双方是萧寄海对牛登。   这是终南剑府今天最后一战,如果再败,整个中年组将饮恨吞蛋,一分都拿不到。   安排赛事的铃铛一响,萧寄海霍然起身,跃上擂台。 第一百二十章:山光西落   萧寄海神情肃穆,跃上擂台,面对来自天都门的牛登。   牛登虎背熊腰,身材极为魁梧,看着萧寄海,呵呵笑道:“萧兄,没想到我们又对上了。”   在上一届,两人就曾比试过一场,那一场,牛登赢。   萧寄海沉声道:“这一场,我会赢。”   牛登粗眉一挑:“是吗?人需要自信,但太过于自信,就会跌得很惨。”   “废话少说,放马过来吧!”   掌中宝剑亮出,发出幽幽寒芒。   此剑名曰:“山光”,宝器下品。其名源自萧寄海得意的绝学:《山光西落》。   牛登嘴里啧啧有声:“萧兄,你心已急,单凭这一点,你就已经输了。”   萧寄海嘿嘿冷笑:“是吗?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玩这些下三滥的攻心战术。只可惜,我已不是三年前的我。”   说罢,一抖山光剑。   细长的剑身霍然弹动,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声,声震八方。   在这一刻,这把宝剑级别的长剑宛若活过来一般,有灵有识,充满了战斗的意志,以及取胜的渴望。   嗤!   萧寄海身形如闪电,举剑直刺对方喉咙要害。   牛登不敢怠慢,也亮出自己的独门武器,赫然为一对紫金锏,长约三尺,四方有棱,体表铸有一些精美的图案花纹。   这一对紫金锏,同样位列宝器下品,论价值,还在萧寄海的山光剑之上。因为锏属于奇门兵器,数量少之又少,物以稀为贵。   哐!   剑锏第一次相击,声响惊人,靠得近些观战的,都感觉耳朵嗡嗡作响,一阵发蒙。   “哎呀不好,萧师兄怎么又犯了老错误,和对方硬碰硬呢?”   下面伍孤梅着急得狠狠一跺脚。   要知道牛登天生神力,双锏更属于重型兵器类型,大开大合,论起来呼呼生风,极为沉重。而剑刃单薄,与之相碰,受力吃亏很大。   听伍孤梅这么一说,诸多剑府弟子皆为之焦急——要是萧寄海再输,本来有优势的中年组三战皆墨,以零蛋收场,这个打击,简直致命。   一分未得的开局,以后还怎么走下去?   连三位长老都毫无建树,后面两场叫弟子们还有什么士气,还有什么竞争的信心?   “萧长老,你不能败呀!”   张江山急得两颊肥肉一个劲在抖。   这时陈知往吞食了一枚疗伤丹药,经过一番调息后,气息大为好转,忽道:“我相信寄海自有打算。”   确实,萧寄海对牛登又不是第一次碰上,以他经验老辣,稳扎稳打的性格,怎么会重蹈覆辙,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此言一出,等于给众人吃了个定心丸,转念一想,大有道理,这才不那么揪心担忧了。   然而擂台上的事态趋势,却和陈知往所言颇有出入。   铿铿锵锵!   彼此兵器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隐隐竟有别样的韵律声调,乍一听,倒像双方在很有默契地配合着弹奏乐曲一般,凶恶中透着古怪。   这一场战,你来我往,硬桥硬马,极为精彩,只看得万千观众大呼过瘾。但是对于真正的高手而言,所见所想却不同。他们最感到奇怪的是,以萧寄海的老练,怎么会舍长取短,和牛登拼气力呢?   殊为不智。   开始之际或者势均力敌,不落下风,可一旦超过百招,萧寄海必败。   就连对萧寄海有信心的陈知往,都开始感到疑惑,觉得不妙。心想:难道寄海看见前面输了两阵,输红了眼,真得心急了?   牛登越战越勇,大笑道:“萧兄,一别三年,似乎你也没有什么进步嘛,若伎止于此,那这三分,我就笑纳了。”   萧寄海冷然道:“进步与否,你很快可见。”   一声长啸,山光剑攻势更猛。   当!   锋锐的剑尖重重刺在紫金锏上。   牛登正想着这萧寄海真是死不悔改,愚蠢到家,突然觉得一股锋锐的气息透过紫金锏,径直从掌心钻了进来。   此股气息,寒芒湛然,犹如一条灵蛇,更像剑气,竟能以紫金锏为介质,无视一切防御,从掌心的劳宫穴钻进来。   “不好!”   牛登何许人也,立刻意识到不妙。   只可惜,这个时候再想应变已力不从心。那股剑气入体,大肆破坏经脉,使得整条右手臂都麻痹酸痛,刹那变得迟缓。   高手之战,瞬息万变。一瞬间的破绽,足以决定胜负了。   哧!   萧寄海长剑刺入牛登左肋下。   生死时刻,牛登激发全身潜能,身形急退,第一时间选择退出擂台——从被刺中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这一场输了,不足以影响大局。可绝对不能给对方下杀手的机会,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所以他干脆利索地退出擂台,认输。   “山光西落!”   站在台下,牛登抬头,一字字道。   到了此时,他早醒悟过来:先前萧寄海选择以硬碰硬,乃是故意为之,好让自己麻痹大意,疏于防范。   众所周知,萧寄海的成名剑气《山光西落》,玄妙奥秘,一如青山光影,坠落交错,难以捉摸。只不过三年前,萧寄海的剑气无法做到透过介质来攻敌,三年后的今天,他练成了。   是谓“进步”。   而牛登并没有意识到此点,加上受对攻战的迷惑,一个不防,便中了招。   “承让!”   萧寄海一抱拳,飞身下台。到了台下,忍耐不住地有力挥一挥手臂,如释重负:赢了,终于赢回了一场!   上台之前,他貌似平静,但如何不知道身上所背负的压力究竟有多大?简直沉甸甸的如同背负一座山。   好在,赢了,全身感觉一阵轻松,尤其当看到牛登那憋屈的神情,就觉得更加解恨。   “萧长老好厉害!刚才真是担心死我们了……”   回到席间,一众弟子哗啦一下涌上来,欢呼雀跃。   萧寄海干咳一声,板着脸道:“担心什么,担心我不能赢吗?哼,太小看本座了。”   他这个故作古板的样子神态,看着真是有点好笑。   莫名地,伍孤梅双眸湿润起来,有水雾在发酵,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第一天中年组的比赛,至此全部结束,四大宗门的得分数据很快就统计了出来。   六场比赛,没有平局出现。   其中天都门赢了两场,获得六分;金沙帮赢了两场,同样六分;剩下血刀会和终南剑府,都是赢一场,得三分。   积分相同情况下,计算耗时,最终得出暂时的名次榜——天都门第一,金沙帮第二,血刀会第三,终南剑府第四。   这个名次排列,没有任何意外之处。和上一届总榜排名,一模一样。而在本届宗门竞赛开赛之前,就有不少人预测,预测的结果几无差别。   四大宗门,各个的综合实力有目共睹,衡量评估,误差不大。   今天比试完毕,人们纷纷离场,一路走,一路热议,并期待明天青年组的比赛。   六场强强对话,场场精彩纷呈,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有些人还获得了宝贵的感悟,对于己身修为大有补益,甚至接下来的比赛都不准备看了,立刻闭关去,好突破进阶。   毕竟别人再厉害,打得再精彩,怎么比得过提升自己实力重要?   天都门那边虽然没有实现三战全胜的既定目标,但获得六分,名列第一,也是相当不错了,个个心情大好,就连唯一败下阵来的牛登,包扎好伤口后也是谈笑风生。   他们欢笑着,要大摆筵席庆贺。   其实庆贺胜利犹在其次,关键在于找个机会讨好贵宾:天宝商行的铁忠长老。   蒙行笑着问道:“铁长老,敢问今天观战,对本门的表现有何看法,还请不吝指点。”   铁忠却有点心不在焉:“很不错,其实我更期待明后天的比赛。”   “向闻铁长老热衷于提携后生,挖掘新秀,果不其然。哈哈,那些年轻人如果有人能入得铁长老法眼,那就发达了……”   闻言,铁忠不置可否,心里想道:如果那破解杜长老剑道真意的人,真是四大宗门的弟子,何止发达,简直就是飞黄腾达,青云直上。要知道想拜入杜长老门墙的人,成千上万,不计其数,其中更不乏难得一见的天才俊秀。可惜他们都不符合要求,尽数被拒之门外……   天都门的人大摆筵席庆祝,终南剑府这边则径直返回居所,一如既往地潜心备战。   用萧寄海的话说,第一天的比赛已经成为过去,多说了无意义。着眼明天、后天,才是该有的姿态。即使第一阶段落后于人,可只要后面拿出好的表现,奋起直追,未尝不能后来居上,让观者震惊。   最后,萧寄海语重心长地道:“年轻人才是剑府的未来,而现在,是你们扬名立万的时刻。自该力争上游,莫负少年头!”   六名代表弟子大受鼓舞,吃过晚饭后,一个个在房内做着功课。   明天,轮到青年组打擂台。但梁丘锋等三名少年代表同样刻苦用功,因为一天的时间非常短暂,后天就是他们上场了。今天观望了六场精彩比赛,各自或多或少都有感悟,首要的就是消化,化为自己的东西,然之后才能成长。 第一百二十一章:扬眉吐气   日起东方,普照大地。   注定会热闹非凡的新一天开始了。   一大早,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赶往大广场,纷纷占据好位置——根据昨天的情形,如果来得晚了点,不说坐位,恐怕站都没有地方站。   至于四大宗门的人,自是不必赶早,差不多到点了,这才来到席间,坐了下来。   今天各宗门的阵容和昨天差不多,而来自天宝商行的铁忠依然出现在天都门的贵宾席上,坐得端正笔直,目光熠熠,蕴含着期待之意。   对于那破解牌匾者,他并非只守在赛场边上,另外还指令大掌柜派遣人手,四下打探。   不过人海茫茫,又缺乏直观的条件,找人相当困难。唯有先找一找,把剑法出众者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在他看来,能破解杜长老剑道真意的人,于剑道上定然有不俗的天赋。不过也有些麻烦问题,假如对方是个七老八十的家伙,该怎么处理?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可那样的话,杜长老自然无法收为徒弟了。都一把年纪,潜力用尽,收徒何益?   想到这个可能性,铁忠就有些头疼:好不容易有立功表现的机会,他绝不愿白白空欢喜一场。   也罢,先找着人再说。   主持陈麟一如昨日地先登台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说了一番场面话。很快,抽签仪式开始。   结果出来后,终南剑府席间一片喜形于色:今天青年组的抽签颇为有利。   其中龙翔天对天都门的叶枫,这是一场拥有压倒性优势的比试。作为荒洲有数的青年天才,龙翔天声名赫赫,在此年龄段无论遇到谁,都极大的取胜把握。   冷竹儿对金沙帮的黄孟彼,同样具备修为上的优势,不出意外的话,三分无商量。   最后乌山云对血刀会的顾别草,这一战倒是有点势均力敌的意思,彼此修为不相伯仲,但综合来看,还是乌山云取胜的机会更大些。   如此说来,剑府将一扫昨天的颓势,甚至可能三战全胜,获得满分。   九分加昨天的三分,翻身居上,很是乐观。   观众们早已议论开了,都看好终南剑府今天的走势。   本来也是,终南剑府最有优势的就是青年组,拿到好成绩不足为奇。不过要记住一点:荒洲宗门竞赛,比得是全面综合的实力。好比一个木板钉成的木桶,决定装水量多少的不是最长那根木板,而是最短的那根。   剑府最短的一根,就是少年组。   在前两届,都是受此之累,乃至于总名次一滑再滑,耻辱性地掉到了第四去,丧失了管理孤山城的资格。   这一届情形差不多,剑府少年组的三名代表委实有点拿不出手。要知道其他三大宗门的出战弟子,个个都是劲道九段,接近气道阶段的俊秀。   一比起来,优劣自别。   议论声中,第一场比赛已正式开始,龙翔天对叶枫。   叶枫只是气道二段的修为而已,而龙翔天却在年前一举突破气道四段。两者比起来,差距宛如鸿沟。   但是龙翔天将满二十九岁,下一届肯定不能代表宗门出战青年组的竞赛。如果没有新生代的弟子顶上来,到时青年组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真正的大宗门,人才济济,每一阶梯都有大量俊秀储备,才不至于青黄不接。很明显,现在的终南剑府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铃铛一响,对决开始。和众人的预测一样,一刻钟后,胜负已分,龙翔天轻松获胜,为剑府取得三分。   输给龙翔天,叶枫也不觉得什么,跳下擂台走回席间。   贵宾席上,铁忠目光炯炯。他很关注这场比赛,因为早就知道龙翔天是荒洲年轻一代的翘楚俊秀。   那么,会不会是他破解了杜长老的剑道真意?   只可惜,从头到尾仔细看完整场比赛,龙翔天的剑法固然出众精妙,但并未展现出任何与杜长老剑意有关的痕迹。   不是他……   铁忠难以自禁地流露出失望之色。   这一幕被牛登捕捉到,心里不由打个突,以为铁忠是对于叶枫的失败而感到失望。   无奈技不如人,在青年组的对决上,真没有谁能撼动终南剑府的优势。   再望对面终南剑府的席间,一片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哼,今天暂且让你们得意一下,明天哭都来不及!”   明天就是最后的少年组比试,因为拥有泛东流的缘故,天都门拥有绝对性的优势,一如拥有龙翔天的终南剑府在青年组上的优势。   这时候,第二场比试开始了,金沙帮的孙离对血刀会的云泉。此战颇为沉闷,十余回合后孙离自感不敌却没有就此认输,而是仗着身法过人,在擂台上与对手打起了游击战。   擂台说大不大,可也不算小,若只跑不打,一时半刻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于是一追一跑,满场哗然。   对于孙离的无赖做法,观众们很不满意,嘘声四起。   云泉同样很暴躁,其刀法犀利,可轻功造诣一般,根本撵不上孙离的脚步,只能在身后干瞪眼。   然而就在众人不满的时候,孙离突然折身,使出一招杀手锏来,居然将因失去耐心而露出破绽的云泉一举击败,打下台去。   见到这一幕,观众们为之哑然,嘘声无影无踪。   ——胜王败寇,在人们的心目中是以成败论英雄的。开始的时候孙离跑而不打,惹人鄙夷,但当他巧妙运用策略反败为胜后,人们的看法顿时为之改变,反会认为他扬长避短,打法聪明。   第三场,冷竹儿对黄孟彼。   这场比赛的悬念不大,作为剑府两大真传弟子之一的冷竹儿,修为气道二段,乍看不算很高,可她自幼得师傅伍孤梅悉心培养,底蕴十分深厚,全身上下都是玄器上品,在装备上同样占优。   战斗过程中,冷竹儿居然醍醐灌顶般霍然感悟,一举突破卡壳甚久的瓶颈,晋身气道三段。   这个临场突破,彻底让比试失去悬念,黄孟彼自动认输下场。   其实在战斗中突破进阶的例子颇为常见,只因真正的激战,尤其在倍感压力之下,人的全副心神都会极其投入集中,体内每一分潜力皆疯狂运转。   如斯状态,是平时日常修炼功课所不可能具备的。   当然,在激斗中陨落的几率同样很大。压力之下并非人人都承受得住,一旦失控,将被压成齑粉,化为灰灰。   赢下一场漂亮的战斗,而且修为突破,剑府的人无不为冷竹儿鼓掌贺喜。   胖子张更是夸张地跑到冷竹儿面前,做出顶礼膜拜的动作,口中大叫“冷师姐,你是我的偶像”云云。   梁丘锋见到,忍俊不禁:没想到张师兄不但能吃,在讨女人欢心之上也是有一套,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瞧他胖乎乎人畜无害的,可一番姿态摆出,顿时让冷师姐面如红霞,桃花绽放了……   咳,是否桃花尚无定论,也许人家师姐爱脸红而已。   爱徒争气,扬名立万,伍孤梅更是难得地露出灿烂的笑意,将冷竹儿拥入怀里,轻抚长发,以示嘉奖。   也许是兴奋过头了,张江山冲口而出:“伍长老,你和冷师姐站在一块,都不像师徒,而像姐妹了……”   此话一出口,立刻遭来数记白眼,还有萧寄海的飞来一脚,恰好踢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之上。   张江山搔搔头,赶紧退到一边去:话说伍长老岂是能随便调侃的,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咦,怎么伍长老的脸也是红扑扑的……   女人,真是容易哄呀!   接连取胜,心情愉悦,席间气氛极为欢乐融洽。很多年来,剑府都未曾出现过这般其乐融融的氛围了。   很快到了第五场,乌山云对血刀会的顾别草。   这是今天剑府最后一场比赛,也是一场胜负难料的比赛。但也许是受前面同门两场胜利的鼓励,乌山云斗志激昂,开赛后立刻强攻,犹如狂风暴雨般,剑法倾泻而出,平生绝学《乌山云雨剑》施展得那一个叫酣畅淋漓。   反观对手顾别草,一上来就被打个措手不及,实在没想到乌山云的攻势会如此凶猛。根据情报分析,以及往常了解,乌山云的打法可不是这样的……   不管怎么的,失去先机,步步落后,顾别草的失败来得远比预想中要快。   三战全胜,全取九分。剑府席间一下子沸腾了,多日以来堵塞心间的压力顷刻间烟消云散。   扬眉吐气的感觉真好!   萧寄海本来想让大伙儿冷静下来,因为还有一天考验严峻的比试未开始呢。却被伍孤梅拦住了:“难得高兴,你就不要泼冷水了!”   是呀,压抑太久,总算取得了一些骄人的成绩,应该狠狠发泄开心一下。至于明天的比赛,明天再说。   当最后一场比赛完毕,统计两日来的得分,终南剑府总分十二分,位列第一。   今天天都门赢了两场,得六分,加昨天的六分,也是十二分,只因总耗时长了些,屈居第二。   金沙帮今天赢一场,总共九分,排列第三。   而血刀会青年组全军尽墨,总分不变,依然为三分,排在最末。   但这个排名高低,并非最终数据,明天的少年组风云变幻,一场胜负足以影响三甲名次。   少年代表的是一个宗门的未来,所以少年组的比试安排到了最后,寓意深刻。   明天,将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明天! 第一百二十二章:我在,故彼在   笃笃笃!   敲门声响。   梁丘锋一跃而起,打开门却见到萧寄海静静地站在门外。微微一怔,忙道:“萧长老好,请进来。”   萧寄海微微一笑,忽道:“丘锋,有没有兴趣到外面走一走?”   “既有吩咐,自当从命。”   萧寄海道:“不必如此拘谨,也不是什么吩咐,只是兴之所至而已。”   梁丘锋明白过来,也不多话,跟着萧寄海就走——对于这位一力提携,将自己提拔于卑微的长者,他心中充满感激之意。若没有萧寄海,现在的他都不知到在哪里漂泊流浪,食不果腹。   虽然说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但那只是一个比喻。武者天赋,与年龄息息相关,当岁月蹉跎,白了少年头,一切都晚了。   天下人口亿万,得不到赏识,得不到机会的人何止千万?他们其中,未必就没有天赋出众者,只无奈长年累月地被埋没着,埋着埋着就发霉化成了灰。   挖掘难得,知人善用更难得。一直以来,萧寄海看着并不怎么管束指点梁丘锋,却恰恰是针对弟子的性格而定。若以恩人的身份高高在上,指手画脚,要梁丘锋这么做那样做的,也许适得其反,反而不美。   他的用心良苦,梁丘锋一一铭记在心。   入夜的台城,简直就是个不夜城,灯火通明,人群熙攘,笑声、争论声,吵闹声,汇聚成一大片。   萧寄海与梁丘锋出现在街道上,很快被人认出,自然招来许多注视的目光,以及热议。   经过白天阶段青年组的出色表现,扬眉吐气后,人们对于剑府的看法大有改变,再不像之前那般唱衰了:   “看,那就是终南剑府的萧寄海长老,今天心情很不错呀!”   “那是当然,今天全取九分,暂居积分榜第一,能不高兴嘛。”   “暂时而已,明天还有少年组的竞试,一个不好,三场尽墨,第一都可能变成倒数第一。”   “那不可能,风水轮流转,血刀会才三分,明天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了。”   “如果血刀会明天也来个三战全胜呢?”   “非常难,除非抽签全部抽到剑府的弟子,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哼哼,别小看今届剑府的少年组,不是出了个梁丘锋吗?在前面的比赛中一剑逼败向少周,实力非凡。”   “对,那一战我也在场观看了,向少周真是败得有点莫名其妙,双方兵器都没有碰到,直接就下台了。”   “那也不一定,向少周才劲道八段的修为,可看看明天代表三大宗门的少年俊秀,哪个不是九段的?不管碰到那一个,梁丘锋都不好受……”   谈论的人说着说着,便争执了起来。所争的焦点,不外乎看明天出战的选手孰强孰弱。   这就是作为看客最大的乐趣之一。   他们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站到那个擂台之上,但丝毫不妨碍为站在台上的人而争得面红耳赤。   这些争论,声音不小。萧寄海与梁丘锋从边上经过,听在耳朵里,不禁相视一笑。   两人信步而行,穿过街道,穿过人群,萧寄海却很少说话。   他不开口,梁丘锋也保持默然,步伐落后萧寄海半步,跟在后面走着——这是最基本的礼仪问题,以及是对于长者的一种尊敬。   一个时辰后,逛完了大半个城,并未过多停留,方向一折,又返回居所去了。真如萧寄海所言:出来走走仅为兴之所至。   当来到大门口外,萧寄海忽然开口:“丘锋,你所见所听,对于这满城热闹繁华,有甚看法?”   这话貌似问得随意,但其中必有深意。   梁丘锋微一沉吟,回答:“我在,故彼在。”   萧寄海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一言不发,迈步走回自己的院落中。   听到笑声,伍孤梅好奇地走出来,问道:“萧师兄,你笑什么?”   萧寄海道:“刚才和梁丘锋出去走了走。”   伍孤梅面色微微一变:“如此紧要关头,你不该带着他出去乱跑,万一发生点什么事该怎么办?”   大赛前夕,风云不定,城中龙蛇混杂,现身街头,真保不准会不会有人行刺。不说别的,只要梁丘锋受伤,明天难以出战的话,那损失就无法估量。   明天少年组之战,梁丘锋可谓是剑府最大的希望之星,能否斩获一场胜利,大概就指望他了。   若说离开山门之际,古承阳深孚众望,可随着到达台城,梁丘锋的表现令人眼前一亮,已渐渐超越了古承阳。尤其梁丘锋掌握剑意雏形后,优势越发明显。虽说彼此还没有正面交锋过,可从罗刚之败可以清晰看出。三名少年代表中,梁丘锋已独占鳌头,再无疑问。   这种成长速度,快速近乎妖孽。   萧寄海淡然道:“三大宗门虽然不择手段,但还不至于如此急躁。”其实与梁丘锋一路闲逛,他还真感受到好几股不善之意,也有人尾随跟踪,不过一直没有下手罢了。   他既然敢带梁丘锋出去,自然早有预备。   伍孤梅嘴一努,人都安然回来了,那就证明没事:“那你刚才大笑,所为何事?”   萧寄海也不隐瞒,将事情经过道出。   听闻,伍孤梅悠然一叹:“我在,故彼在。啧啧,这梁丘锋的心境悟性竟达到了如斯地步,实在匪夷所思,他才劲道七段的修为呀。”   萧寄海摇摇头:“修为能提高心境,可心境不仅仅靠修为。此子自幼流离失所,阅尽世间百态。他的心境,都是一点一滴积累上来的。好了,时候不早了,休息吧,明天一切尘埃落定,终见分晓。”   夜已深沉,可偌大的台城还没有入睡者不计其数。   其中,铁忠就是一个,他睡不着。   今天到场观看宗门青年组的竞赛,本抱着希望去,熟料最后仍然一无所获。   他找不到破解牌匾的人。   十二名荒洲青年俊秀,使剑者五人,但没有一个符合。   铁忠之所以如此肯定,在于杜长老的剑道真意非常独特,可以说天下间独树一帜的,只要对方破解融合了那一缕真意,那么所施展出来的剑法就自然而然会流露而出。   没有的话,即表示对方不是所要寻找的人。   眼看荒洲宗门竞赛就剩最后一天了,明天再没发现,曲终人散,到时候想要再找人就难于登天。   更要命的是,在发现杜长老所书牌匾被破解后,他第一时间就万里传书,报告给杜长老知道了,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找到对方,带到杜长老身前去……如果做不到,杜长老那边该怎么交代?   明天……   好在还有个重点关注的对象——梁丘锋,如果他是的话,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在了解到梁丘锋一剑逼败向少周的过程后,铁忠就对其大为留意,只是忍耐住,并未轻举妄动。也没有贸然坐到终南剑府的贵宾席上,因为他觉得,要看清一个人的底细,最好的方式就是站远点看。   铁忠一贯都是个很沉得气的人。   热闹而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当东方天际射出第一缕晨曦,整个台城立刻犹如被惊醒的巨兽,轰隆隆运转起来。   若从高空俯览,可看见大大小小的街道上人群如流水,从四面八方用到最中心的广场处。   今天之战,一分一秒皆牵动整个荒洲的神经,影响深远。坊间甚至有断言:今天之战定乾坤!   观众早早坐满、站满,四大宗门的人员也是提前到场,坐于席间,神情严谨。   “看,高北河来了!”   观众们一阵哗然,他们看到了一身蓝色的高北河,玉树临风般极为飘逸。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将之风。他所用兵器,非剑非刀,而是号称百兵之王的枪。   一杆长枪,背负在后,枪尖寒锋熠熠,下面一圈大红缨披散,隐隐有狂野之意。   众所周知,高北河这柄枪名曰“百步钻龙枪”,玄器极品。顾名思义,枪法施展开来,可笼罩杀伤百步范围的目标对象,极为霸道凶猛。   “泛东流也来了!”   又是一阵哗然。   但见白衣飘飘的泛东流傲然到场,人们看见他,首先见到的就是他那柄没有鞘的长刀——同样是玄器极品的“苍雪刀”。   人如刀,刀似人,锋芒毕露,不需要任何掩饰。   荒洲风头最劲的两名少年天才到场后,仿佛将所有的目光都掠夺而去。紧随而来的郭怒刀就显得有点平淡了,他今年十八岁,劲道九段,实力不容小视。所学也是刀,可惜同龄中遇到了用刀的泛东流,多少都有些“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其面目阴鸷,嘴角常含笑,只是那笑意往往令人不寒而栗,蕴含着一抹嗜血的意味。   郭怒刀性格凶暴,手下无败将,只有死人。   三位天才少年,就是荒洲三颗徐徐升起的未来之星,耀眼夺目。   相比之下,其他人皆黯然失色,无法与之一争光辉。   负责主持的陈麟踏上收拾一新的大擂台,中气十足地朗声道:“请十二位少年代表登台抽签!”   决定性的六场竞赛,一触即发。 第一百二十三章:轰动性的抽签结果   十二名少年俊杰,个个脸上都洋溢着青春飞扬的气息,站在擂台上,享受万众瞩目,以及海啸般的欢呼。   今天少年组的比赛,观众们的热情仿佛被点燃了似的,分外火爆。   此时此刻,站在擂台上的代表,哪怕再少年老成,都按耐不住心情激荡,几乎要长啸出声,以抒发心中意气。   人生在世,所求所争,便是这头角峥嵘的荣光啊!   扬名立万,威震四方!   出名要趁早!   当垂垂老矣,心境已不同,追求已不同。唯有这少年时,风华正茂,激情四射,才最能体会个中酣畅淋漓的滋味。   满场轰动,气冲九霄,巨大的反应让四大宗门的人都吓了一跳。   萧寄海环视四周,看着那些狂热呼喊着的观众们,不由谓然一叹:“还是少年好!”   而龙翔天脸色都有点不自然了——之前无论中年组还是青年组的比赛,可都不曾享受如此热烈的欢呼呐喊,心中难免觉得有些酸溜溜的。   相信其他的代表人员,或多或少都有此感想。   不过少年组获得这么多的喝彩,也是与这最后一天举行,拥有决定性的走向大有关系,占着天时地利,以及人和。   一会之后,抽签仪式正式开始。   高北河忽而大踏步走到梁丘锋面前,目光灼灼,似乎要一下子将梁丘锋融掉:“梁丘锋,你最好祈求上天保佑,不要抽中我!否则的话,我会好好教教你,让你明白你如今所谓的名气风头,只是过眼烟云,一文不值!”   这一举动,落在无数人的眼中,顿时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都想听清楚高北河对梁丘锋说了些什么。   想必,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东流北河,荒洲双骄”,新生代最为突出的两大天才。   天才多骄傲,其中泛东流锋芒毕露,而高北河则霸道近乎跋扈。故而,其对于近日梁丘锋大出风头之事,感到十分不爽。他无法容忍被除了泛东流之外的第三者抢走荣光,任何人都不行,何况一个来自没落宗门的家伙?   面对咄咄逼人的高北河,梁丘锋却表现得很平静,并没有开口争辩什么,这让竖起耳朵来听热闹的人们大感失望。有人甚至发牢骚道:“看来梁丘锋是被高北河吓坏了,话都不敢反驳。这比试都还没开始呢,如果他们真得抽中对决,只怕高北河几招就能将梁丘锋放倒。”   “可不是,这梁丘锋,一点霸气都没有,怎么跟人争?”   “呵呵,想与人争,得有实力底气,差距摆在这,如何硬气得起来?”   “话不能这么说,正所谓‘输阵不输人’,换了我,定然不同!”   “肯定不同,估计人家高北河在你面前一站,你立刻干的稀的全出来了……”   一阵哄然大笑。   那被反唇相讥的人一张脸憋得如猪肝似的,却无言以对。他不过区区劲道两段,弱得很。若高北河冲着他过来,还真说不定会大小失禁。   气势,高阶强大的武者自有气势;气势凌人,给予的压迫感非同小可。   梁丘锋不说话,与高北河对视的眼眸平静而淡定,这让高北河感到极不舒服:对方应该色厉内荏地苍白反驳,而或低下头去无言以对才对,现在算什么态度?   云淡风轻,或者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吗?   可恶的家伙!   若换了其他时候,高北河早忍不住长枪在手,狠狠教训对方一番,好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明白:什么叫差距!   但现在是荒洲宗门竞赛,一切得依照程序来。只希望,抽签的时候能抽中梁丘锋,那就能够名正言顺地“教训”此子了。   “哼!”   他拂袖离开,走回队列,和其他两名同门站在一起。   “嘘!”   巨大的嘘声响起,仿佛对于两者没有爆发出冲突火花而感到不满意。其中大半,都是给梁丘锋的。假如其敢于反唇相讥,场面就不可能克制得住。   不说观众不满,古承阳都看不下去了,他站在梁丘锋身边,自是把高北河刚才挑衅的言语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愤懑地道:“梁师弟,人家已骑在你头上撒泼了,你为何一言不发?”   梁丘锋微微一笑:“该说什么呢?”   古承阳一怔,是呀,该说什么?   梗着脖子放狠话,犹如泼妇骂街,了无意义,徒然惹人笑话。   梁丘锋抬头望了望天,悠然道:“有一本秘籍上有这么一句话:他强由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我深以为然。”   这话,便是那日听练剑钟钟声所领悟到的功法意念中,零碎的字句之一。   古承阳一愣神,乍一听时,觉得此话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然而越是咀嚼体会,越觉其中蕴含着深刻的道理。   只可惜那道理,如雾中花水中月,始终隔着薄薄一层,无法看透彻去。   这般感觉窝在心里十分难受,好像心坎上有一只小爪子不停地抓,奇痒难定,他脱口问道:“是哪一本秘籍?”   古承阳十三岁由家族拜入剑府学剑,一入门,便是内门弟子,起点很高。藉此身份,对于剑府的藏书可轻松借阅,但不曾读过如此满含哲理的秘籍口诀。   难道是梁丘锋于悟剑楼中所选的高阶剑题?   “剑府弟子请抽签!”   轮到他们抽签了。   抽签程序很快走完,对阵结果一公布,全场轰动。   六场比赛,总体而言并未出现极端的情况——比如没有出现泛东流对高北河这样的比试。而是两人错开了,泛东流对血刀会的苏月歌;高北河所对,赫然就是梁丘锋!   回想刚才两人火药味十足的对持,观众们无不像打了鸡血般,昂昂然,兴奋不已。   这会是一场惨无忍睹的一面倒屠戮吗?   而或,梁丘锋自动认输,乖乖下台?   又或者,出乎意料地负隅顽抗……   但不管出现那一种情况,都将掀起全城热议,成为极具谈论性的话题。   第六场,压轴性的最后一场,毫无疑问将是今天,甚至是整个宗门竞赛系列的焦点之战。   张江山苦着脸,喃喃道:“真倒霉,居然抽中了郭怒刀……”   郭怒刀,荒洲新生代弟子第三号人物,虽然比不上泛东流高北河,但因为其极为残暴的性格,在人们心目中的威慑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上泛东流等,大不了输,而对上郭怒刀,很可能会死的呀。   张江山黑着脸,正牢骚着,当听到梁丘锋的对手居然是高北河时,不禁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真是难兄难弟!   毫无疑问,今天剑府的抽签手气坏到了极点,古承阳的对手是天都门的碧海风,老牌劲道九段级的高手。   对上他,古承阳想要获胜,很悬。   如斯,三战败北的可能性极其之大。到了最后,终南剑府的总排名将直接跌到第三去。   不过好在,比起上一届,总算有一个名次的提升。   “哈哈哈!”   擂台上高北河突然仰天长笑,毫不掩饰浑身的狂野气息。他笑,是因为如愿以偿,抽中了梁丘锋。   笑完,冷眼瞥一眼梁丘锋,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可恨!”   台下终南剑府的席间,伍孤梅狠狠一跺脚: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千盼万盼,期盼梁丘锋不要碰到泛东流高北河郭怒刀中的任何一个,熟料有些事情躲不过的,始终躲不过。   “我觉得是他们在做了手脚!”   她悻悻然说道。   萧寄海同样脸色很不好看,在计划中,只要少年组能拿到一场胜利,剑府将彻底翻身,很可能位列第二,甚至第一都大有机会。但现在这个抽签结果,却将所有幻想打得粉碎,梁丘锋指望不上了,张江山更不用说,唯有寄望于古承阳,能否超水平发挥。   一如宿命的安排,奔赴台城前古承阳是希望之星,然后梁丘锋后来居上,取而代之,没想到当最终的对阵结果出来,情况再度改变,还得看古承阳……真是一波几折,风云变幻。   不过对于伍孤梅的气话,说抽签作弊的说法,萧寄海不以为然:十二个人,六场比赛,谁对上谁的概率几乎都一样,重新抽一次,都可能出现泛东流对上高北河这样的极端情况。   不管如何,一切尘埃落定,难以改变。   当三名少年弟子返回席间,做最后的备战时,萧寄海过去,一个个说话:   “江山,你的对手是郭怒刀,切记不可逞强,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保存己身。”   闻言,张江山头点得如同鸡啄米:其实就算萧寄海不说,以他“安全第一”的性格也绝不会在台上跟郭怒刀死磕的,找死吗?   “承阳,天都门的碧海风虽然早在两年前晋身劲道九段,但绝非毫无破绽,以你《唯我杀剑》的造诣,如果抓住机会,获胜不在话下。重要的是,把握好出剑的时机。”   古承阳脸色沉毅地道:“萧长老,承阳定当全力以赴,以求一胜!”   “很好。”   最后来到梁丘锋身前,萧寄海神色复杂,如果不是碰到高北河,而是其他普通的劲道九段者,梁丘锋取胜的几率将非常大。   一胜而成名,从此正式踏上整个荒洲的大舞台,啸傲群英,叱咤风云。只无奈,造化弄人,高北河决不允许梁丘锋踩着自己上位的。   “尽力就好!”   萧寄海对梁丘锋所说的话,简短而饱含安慰。除此之外,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竞赛进行时   抽签完毕,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今天第一场少年组比赛正式开始。   古承阳对天都门的碧海风。   碧海风,天都门的一名天才少年弟子,论入门之早,甚至还早于泛东流。不过入门早晚,并非决定地位高低的关键,泛东流横空出世,后来居上,渐渐地,碧海风在宗门内的光芒完全被掩盖住。   但他并未就此沉沦,而是付出加倍的努力,即使无法跟上泛东流的脚步,可完成自我超越,亦是进步。   所以在宗门内的挑战竞争中,碧海风能脱颖而出,打败诸多同门,成为代表之一。   现在站在这个擂台上,面对终南剑府的古承阳。   “请!”   碧海风所用兵器为剑,三尺寒锋在手,向着古承阳做出一个基本的礼仪动作。   “请!”   古承阳神色冷峭,嘴里吐出一个毫无感情波动的字眼。   嗡!   佩剑出鞘,发出宛如龙吟的声响。   此剑名曰:“星鸣”,正是他奔赴台城前在山门剑库所挑选到的一把玄器极品好剑。   能获得此剑,多得古承阳之前曾学过一些品剑术,才能于千百把藏剑之中慧眼识宝。   客套完毕,两人不再多话,几乎同时身形发动,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古承阳的剑法,一如其人,孤傲冷清,学了《唯我杀剑入门篇》后,这般的气质特性愈发突出,剑剑走偏锋,深得“奇、险”两字要诀。   而碧海风的剑法却甚显大气,仿佛平原辽阔,青草曼曼,恰与古承阳这陡峭孤峰形成鲜明的对比。   总的来时,这是两名风格迥异,一正一反剑客的对决。孰胜孰负,就看谁的剑法更加纯粹精深了。   以前在荒洲,提起剑,人们第一反应就是终南剑府;然而时过境迁,如今说到剑,很多人会列举到天都门,金沙帮的一些著名剑客。倒不是说剑府的剑法不行了,而是后来者青黄不接,少有学到前辈精髓的新秀。   台上激战酣畅,台下则指指点点,一片议论。看热闹的,纷纷预测结果会如何如何;自持修为高深的,则指出两人剑法中还存在哪里不足;也有不少宗门长者,观看之余,不忘指点门中弟子后生,一些剑法上的窍门。   终南剑府的席间,陈知往看得连连点头,似乎对于古承阳的表现颇为满意。在剑府中,他和萧寄海一样,都没有收到真传弟子,若论性格剑法上的接近度,毫无疑问,古承阳将是一个比较适合的人选。   萧寄海轻抚胡须,嘴角难以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按照当前的局面来看,古承阳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如果他能取胜,不管后面两场如何,剑府的最终排名将上一个大台阶,一举洗掉上一届的耻辱,彻底翻身。   铿!   一声猛烈的剑刃相击,台上本来显得有些胶着的形势徒然变化。   原来是古承阳察觉到了碧海风剑法中的一个破绽,杀手锏《唯我杀剑》果断出手。   《唯我杀剑入门篇》,玄阶下品剑法。《唯我杀剑》乃剑府第七代长老吴留手的成名绝学。吴长老平生只学一剑,只用一剑,对于此剑的浸淫简直已到了炉火纯青,无以复加的地步。   当然,入门篇的剑法无法做到如此纯粹,古承阳新学不久,也没有修炼至圆满大成。但这一剑出,裹挟着一股有敌无我的壮烈气息,杀气腾腾,令人色为之变。   “不好!”   台下密切关注的陈知往霍然起身,失声叫道。以他木讷近乎岩石的性格,都如斯失态,可见此战的重要性。   他说“不好”,却是旁观者清,看出那破绽,是碧海风故意露出来的。   不过一些剑府人员并未看出其中玄妙,还以为古承阳就要取胜,皆露出欢欣之意。   一剑的瞬间,电光火石,场上胜负已分。   右边的碧海风,仗剑而立,束发的绸带被剑锋削断,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显得有点狼狈;然而对面的古承阳,拿剑的右手鲜血如注,地上殷红点点。   古承阳输了。   这一瞬的事态变化,许多观众都看不出个所以然,迷迷糊糊的。只有少数目光犀利修为精深的高手才看得清清楚楚:刚才之际,碧海风铤而走险,故意卖个破绽,引诱古承阳祭出绝招。   古承阳果然上当,一剑削断了碧海风的发带,可自己的右手却被碧海风刺中,败下阵来。   功亏一篑,还是输了……   台下剑府诸人面色黯然,萧寄海叹道:“承阳还是太年轻,过于冒进。”   伍孤梅道:“我担心的是,他拿剑手受伤,以后会不会有影响。”   武道一途,斗争无数,受伤乃家常便饭。可伤患也分很多种,有些伤,伤在心上,终生无法治愈;有些伤,伤在要害,从此留下不可估量的后遗症,乃至于残疾,断绝武道之路。   如上种种,属于毁灭性的。   下得台来,古承阳的手仍在流血。   萧寄海出手,帮忙封住伤口,又拿出一粒治疗创伤的上佳丹药让他服下,见其神情木然,似乎仍未从失败的阴影中醒过神来,不禁感到心一沉。   处理伤口的时候,萧寄海看得分明,碧海风那一剑极为迅猛精准,刺中的是古承阳臂上要穴处,刃锋发力,附近一圈经脉被震碎。   这对于用剑者而言,打击非常沉重,日后就算治好,恐怕也会留下后遗症,比如手力受损,间或不由自主发抖之类。   好狠的一剑!   古承阳肯定知道了,所以神态有点失常。   萧寄海刚要开口安抚几句,古承阳忽然道:“萧长老,我决定了,以后练左手剑!”   此言让众人一怔,有点反应不过来。   古承阳却笑了:“因为《唯我杀剑》,本来就是左手剑法。”   他很少笑,这一笑竟有几分春风吹拂柳条的意味,使人感到温暖。   萧寄海心间莫名地有些发酸,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很好,这才是吾剑府弟子。可战,可败,但始终力争上游。”   古承阳能从失败的挫折中走出来,笑对手臂被废的伤痛,迅速摆正心态。作为长老,萧寄海倍感欣慰。   他相信,假以时日,修炼左手剑、重头开始的古承阳,成长起来,会比现在的成就更高,更厉害。   张江山走过来,叹道:“承阳,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在装酷。但现在我发现,你真是很酷。”   萧寄海笑骂道:“张江山,就要轮到你上场了,也得争气点。”   想到有“屠夫”之称的郭怒刀,张江山顿时苦起了脸。   比赛继续进行。   第二场泛东流对血刀会的苏月歌,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竞试。然而在擂台上,泛东流所爆发出来的实力还是让观众吃惊不已。   三刀!   苏月歌竟挡不住泛东流三刀,随即败下阵来。   观众们为之震惊,同为劲道九段,差距怎么会如斯大?   “气道之下第一人”,果然名副其实。   这一战,泛东流更是坐稳了荒洲新生代第一人的位置,无可撼动。   第三场比试,由血刀会的花落杰对金沙帮的莫轩逸,经过一番苦战,最后还是莫轩逸技高一筹,获得最终胜利。   第四场轮到张江山登台,对决郭怒刀。   见到胖乎乎的张江山,郭怒刀阴测测一笑,手中长刀遥指,如同面对一头待宰的肥猪。   ——在他心目中,就是这么想的。   嘴上更不留情:“胖子张,这一场,就让爷给你减减肥吧。”   熟料这一句话,竟激发出张江山心底的血性,又想及那天晚上在天宝商行,被对方所辱,更感怒火中烧,大喊一声,居然挥舞长剑抢攻而来。   这般一反常态的凶猛姿态,让熟知其性格的剑府诸人大跌眼镜。   冷竹儿喃喃道:“张师弟是不是吃错药了……”   可惜实力差距太大,不管张江山有多凶猛多愤怒,依然难逃一败。   砰!   十多回合后,张江山犹如断线的风筝,被郭怒刀震落擂台,口吐鲜血不止。   剑府众人急忙抢出来,把他抱回席间救治。郭怒刀凶名太甚,下毒手将张江山打死不足出奇。   但见张江山一把抓住梁丘锋的手,眼勾勾的:“丘锋,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看着他口中鲜血不要钱地流淌着,以为他时间无多,梁丘锋鼻子发酸,重重一点头:“我会的。”   “谢谢。”   张江山缓缓闭上眼睛。   梁丘锋悲愤不已,霍然起身,只恨不得此刻就跳上台去,与郭怒刀决一死战。   “郭怒刀!”   萧寄海慌忙给胖子把脉,仔细检查,却发现他脉搏跳得是急了点,乱了点,但完全属于激战之后的情况。至于其他,一切正常,所吐出来的也是淤血。论受伤程度,可比古承阳轻得多了。   虚惊一场,萧寄海没好气地拍了拍张江山的大肚腩:“江山,该张嘴吃药了。”   张江山张开眼睛,见到萧长老手中的丹药浑圆朱红,药香缭绕,正是上好的二窍合元丹,赶紧一口吞下,咕然有声,未了还咂咂嘴唇,余味无穷的模样。   古承阳见到,目瞪口呆:“胖子张,你不是死了吗?”   张江山翻个白眼:“呸呸呸,你才死了呢。就凭他郭怒刀想杀我,等下辈子吧。”   “那你刚才闭什么眼?”   “废话,我累了休息一下不行呀。”   众皆无语,满额头黑线蹦跳。 第一百二十五章:焦点之战   张江山耍活宝般的举动,多多少少冲淡了两场失利所带来的阴云:人才是根本,活着就好。   比赛密锣紧鼓地进行,第五场赛罢,四大宗门的分数即时浮出水面。   天都门今天的所有比赛完毕,三战全胜,加上前面的十二分,总共积二十一分,遥遥领先,拿到第一已板上钉钉;   血刀会同样没有比赛了,今天赢了一场,也就是郭怒刀对张江山的那一场,总分为六分,第四的排名也已定下。   剩下的,就是金沙帮和终南剑府之争。   金沙帮前面积九分,为第三。在今天少年组的比赛中,先由莫轩逸拿下一场胜利,分数变为十二分。在总分上,已然追了上来,和终南剑府的十二分并驾齐驱。   不过计算时间规则,终南剑府还领先那么小半刻钟,有些优势。   只是别忘了,最后一场比赛,是高北河对梁丘锋。   高北河,金沙帮手中最大的一张王牌,十八岁,劲道九段,堪堪就要大步迈过门槛,晋身气道层面。   在整个荒洲的新生代弟子中,除了泛东流,高北河就没输过给任何人。   反观梁丘锋,十八岁刚成为武者,拜入剑府学剑不过两年,现在劲道七段;   两者对比,优劣立判,甚至可以说不是一个级别的。   虽然梁丘锋成长的速度极快,虽然他在前面的一场比赛中一剑逼败了劲道八段的向少周,虽然他是近期风头甚劲的新星俊秀,但是,差距就是差距。看看先前泛东流和苏月歌的对决就知道了。   两者同为劲道九段,但苏月歌接不住泛东流三刀。   高北河是与泛东流齐名的人物,而梁丘锋呢?他连劲道九段都不是。   这一战,是整个荒洲宗门竞赛的最后一战,加上决定着第二第三的最终名次,以及两名天才少年之间的角逐,堪称系列战中最为人瞩目的一场焦点大战。   唯一遗憾的是,对决双方的实力相差甚远,可以说是不公平的对决,或会使得比赛的精彩度有所降低。   然而“公平”二字,实在是世上最为奢侈的东西,极难做到真正的实施。在这般重要的场合说公平,无端惹人笑话。   少年组的比赛,比之中青年两组的,每一场用时都要短得多,所以到这压轴的第六场,刚到午时。   一轮红日,煌煌然升上中天。今天的太阳,如此饱满而耀目。   但比太阳更耀目的,是此刻站到了擂台上的两名少年。   高北河一身蓝衣,梁丘锋穿着的也是剑府内门弟子的蓝色剑装。   蓝色对蓝色,就连两人的衣装都巧合地,有着一股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一如宿命,必有一战。   万众瞩目,包括那些高阶武者们,对于此战都极为关注。   坐在天都门的贵宾席上,铁忠看得目不转睛,从皱着的眉头上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一丝紧张之意。   只因他要寻找的人,很可能就在擂台之上。   这副神态,落在天都门的长老眼中,没来由感觉纳闷,而且失落。牛登等三名长老实在想不明白铁忠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么一场比赛。对方既非荒洲人氏,与金沙帮以及终南剑府更没啥关系。   ——肯定没关系,否则的话,他选择落座的就是那边的贵宾席了。   既然如此,铁忠在关注什么?   要知道如斯表情,在之前看泛东流比赛时都没有表现出来过。   难道在其心目中,泛东流还比不过高北河,甚至梁丘锋?   天都门大卖力气地邀请对方来贵宾席上观战,无非就是想打好双方的关系。可目前看来,收效甚微。铁忠反而更为关注别的宗门弟子,如何不让人郁闷?   擂台之上,两人对立,高北河伸手将背后的百步钻龙枪解下,把持在手,轻轻一抖,耍出一个漂亮的枪花,口中嘿嘿冷笑:“梁丘锋,碰上我,你运气不好。如果你现在自动认输,或还能保持几分颜面。”   梁丘锋默然以对,反手拔出伤情剑,遥指对方——剑锋就是最好的回答。   此剑本来无鞘,那剑鞘是夭夭亲手制造的。她被剑锋割伤手,知道有剑无鞘,便起了心思,花费五十斤灵米在终南镇买来一块妖兽蛇皮,连夜一针一线缝制而成。   最后,她还煞费心思地在剑鞘上绣上了梁丘锋的名字。   “不识抬举!”   高北河喝一声,呼,手中长枪犹如一条出洞的巨蟒,呼啸着,直刺梁丘锋。   枪,乃百兵之王。一寸长,一寸强,大开大磕,扫劈挑刺,变化莫测。然而武道中人,学枪者其实并不多。   高北河本来所学的是剑,只是在十一岁那年在阿里山脉试炼,被一头四阶妖兽追杀,掉落悬崖。不过他大难不死,反而于悬崖的一个隐蔽洞穴中找到一座洞府,进去后发现里面有玄阶上品武题一卷:《钻龙奔雷枪法要诀》,以及一杆玄器极品的百步钻龙枪。   得此奇遇,高北河毅然弃剑学枪,很快在宗门中扬名立万,最终铸就今天的地位。   奇遇改变命运,怪不得武者都热衷于野外冒险。   枪头锋芒如刺,一束红缨抖散开来,令人眼花缭乱,能起到迷惑敌人心神的巨大作用。   梁丘锋并未与之硬碰,剑步展开,轻轻望旁边一滑,避实就虚,揉身过去,要贴住对方的身子,图谋反攻。   使枪者,确实一寸长一寸强,可也存在弱点,当被人欺近身来,枪杆子过长,难以护定周身,这就是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了。   毫无疑问,梁丘锋的打法十分明智。   高北河不以为意,笑道:“是个聪明人,只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话语声中,双手抡起,那杆钻龙枪轮得像个大风车似的,滴水不漏。   啪!   枪杆竟是软的,弯如弓背,手一松,裹挟雷霆万钧之势抽向梁丘锋。   这一抽,威力巨大,甚至空气都被抽裂,发出震人心魄的声响。   这一招,却是化枪为鞭的招数了,如被抽中,只怕全身都会被抽成两截。   梁丘锋沉着应对,伤情剑巧妙一点,正点中高北河的枪头之上,借力腾空,在半空使出一招“风卷残云”,凌空扑下。   此招招式,本不是《追风三十六剑》里原有的套路,而是他临机应变,置换而成。   自从获得练剑钟钟声的零碎功法意念,梁丘锋受益匪浅,咀嚼着那些意念口诀,道理深刻,每每总会有新的感悟。就好像眼前被打开了一扇窗,接触到一个全新的武道世界。整个人的思维为之开拓,再不复以前那般刻板修炼剑法的招式了,而能做到活学活用,随机应变。   现在使出的这招“风卷残云”,便是体现。   “哼,果然有几下子,但还不够看。”   高北河枪法再一变,势若奔雷,发出呜呜的恐怖之声。   在擂台之上,两人见招拆招,不过片刻,便对攻了十余回合,打得难分难解。   无数观众看得目不暇接,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怕眨一眨眼便会错过精彩的攻势。   “哇,高北河真是太厉害了,看那一枪,直接把擂台都给搠破,掀起一大块石片……”   “依我说梁丘锋风也不赖,居然能顶得住高北河的攻击。”   “可不是,啧啧,假以时日,此子说不定还真能超越高北河。”   “哼,说不定的事情谁知道?说不定一会之后梁丘锋就被高北河一枪挑了,还谈什么以后……”   而在高阶武者眼中看来,擂台上打着热闹,梁丘锋却明显有点被动。   金沙帮长老郭六指稳如泰山,嘴角含笑地道:“北河要赢了。”   另一长老萧剑枫嘴一努:“北河只怕仅用了六分力而已,他还是那样,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在这一点上,可比不上泛东流。”   “孰人没有性格?北河能做到这一点,已相当不错。反正局势都在掌握之中,无论梁丘锋怎么变招,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如此也好,看看这梁丘锋,到底有多少斤两。”   看到这一刻,天都门贵宾席上的铁忠一个劲地摇头,喃喃道:“不对,不该是这样的……难道所要寻找的人,也不是梁丘锋,若不是他,会是谁?能是谁?”   他突然觉得烦躁不已。   牛登见状,不由问:“铁长老,你在说什么?”   铁忠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他,随口敷衍:“没什么。”   牛登自讨没趣,悻悻然继续看比赛去了。   此时擂台上的战况再度一变,高北河一枪逼退梁丘锋,喝道:“梁丘锋,都说你领悟到了剑意雏形,再不施展出来,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梁丘锋翻身落在另一边,站稳,胸口不住起伏着。刚才一番激战,对于体内真气的损耗颇为严重。好在他丹田天赋异禀,每一阶段比被人多运转一圈,表面看是劲道七段的修为,实则已经无限接近劲道八段了。若非如此,还真有点吃不消。   “如你所愿,看我这一剑如何!”   真气运转,贯注于剑上,嗤,伤情剑刺出。   《永字八剑》之点剑式! 第一百二十六章:再来   “梁丘锋要出那一招了!”   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声,顿时无数人皆伸长了脖子去看。看上去,煞是整齐,仿佛一大片伸颈去喝水的鸭子。   关于“那一招”的传闻,日前早在台城说得沸沸扬扬,梁丘锋的声名来由,基本源于此处。   那一招,一剑逼败向少周——是逼败,而非打败,一字之差,相差悬殊。   当其时向少周招架都招架不了,直接落台败北,完全成为了梁丘锋的衬托背景,同时成全了那一剑的神乎其神。   这般剑法,对于当初观战的许多低阶武者而言,闻所未闻。后来得知,原来那就是剑意雏形,不战而屈人之兵。   仅为雏形,就大放异彩,若真正的剑意,会厉害到何等地步?   只可惜,偌大荒洲,武者万千,就没有听说过哪位剑客修炼出了剑意的。不但剑意,刀意枪意,统统没有。   凋零至斯。   由此可见,梁丘锋能凝聚出剑意雏形,是多么难得。关键在于,他还年轻,还有许多发展的空间。   ——大前提在于,终南剑府不能倒。若剑府覆灭,门下弟子流离失所,变数就大了。在大环境的倾轧之下,个人的能力是如此渺小,被扼杀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看今届终南剑府的表现,天都门等想要颠覆这么一个千年古派,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梁丘锋出剑,万众瞩目,铁忠甚至站了起来。对于他这个层次的武者而言,这算是一种失态的动作了。   天都门的人见到,惊诧莫名,不敢相信对方给予重点关注的对象,竟仿佛就是梁丘锋。   怎么可能?   明明毫无瓜葛,也不可能存在任何关系的两者,没有人能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情况未明,牛登等人更不会贸然询问。   嗤!   梁丘锋出剑,伤情剑的剑尖之上蓦然爆出一点光芒,与原本黝黑的剑身形成鲜明对比,好像黑暗中的萤火虫,如此引人注目。   那是……   全场再次哗然,他们隐隐意识道,这极可能是剑刃受到真气贯注催发,而萌生出来的异象。   能生异象,那么这把卖相惨淡的剑会是什么品阶的?   在此之前,梁丘锋手中的伤情剑并未引起多少注意,皆因它的样子实在太不堪,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用破铜烂铁打造而成的地摊货。不过执掌此剑者身为终南剑府的内门弟子,又是炙手可热的新秀,没道理会用那么低级的剑才对。   故而众人才没有妄加非议,最多私底里埋汰几句罢了。反正觉得那剑不怎么样,与泛东流的苍雪刀,高北河的百步钻龙枪完全没有可比性。   熟料现在一见,居然很可能是一件深藏不露的高阶剑器。啧啧,相信不用多久,这又将成为一个热门话题。   终南剑府席间,萧寄海都露出了一丝苦笑:当日三名弟子进入剑库选剑,出来时古承阳因为选到了玄器极品而备受瞩目,而对于梁丘锋所选之剑,萧寄海颇有微词,觉得他选剑的眼光真是差到了极点。   如今看时,眼光差的却是自己……   “这个弟子呀……”   萧寄海摇摇头,真是不知该怎么说好。那么,梁丘锋能给剑府再带来一个更大的惊喜吗?   击败高北河!   击败高北河,一举成名天下知!   击败高北河,剑府跃身第二,进入破魔秘境的弟子名额将达到九人,占据一定的数量优势,在秘境中生存,以及获得优质资源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一系列的深远影响,受益无穷。   擂台上,看见伤情剑锋所爆发出来的剑芒,高北河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抹凝重之色。但是他没有丝毫的动摇,其让梁丘锋出剑,就是要在对方最为鼎盛的时候,一举败之。   唯有这样的击败,才最为痛快淋漓。   “呔!”   口绽春雷,长枪舞动,挥舞之间,甚至形成了气的轨迹,搅得虚空呜呜作响。   “雷霆一怒!”   这是《钻龙奔雷枪决》中三大绝招之一,可见对梁丘锋一剑,高北河全力以赴,也使出了最为得意的杀手锏。   轰!   剑枪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但见石块石片飞溅,尘土飞扬。看真些,坚固的巨石擂台正中竟轰出一个三尺余深的大坑。   坑边,高北河傲然持枪站立,威风凛凛如同战神,道:“此剑招不过尔尔!”   另一边,梁丘锋的脸色有些发白,硬碰硬,他劲道七段的修为无疑吃亏,除了损耗严重外,经脉、气血,都开始有些按不住,隐隐变得翻腾不安。   不出意外,继续战下去,身体的负面作用将越发明显,直至爆发,倒下。   “现在,轮到你接我一枪了!”   高北河虽然骄傲,但绝未骄傲到愚蠢的地步。他早看出梁丘锋最大的软肋,岂会容许其休息生养?   “雷霆万钧!”   第二式绝招轰然使出,漫天枪影,势若破碎虚空,要横扫荒宇一般。   “横剑式!”   梁丘锋手中伤情剑在身前一横。   砰!   再度巨响,震碎地面无数石屑,化为齑粉。   当尘埃落定,现出梁丘锋屹立如山的身影,他手中长剑,便好像一道山脉,纹丝不动。   “咦!”   高北河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没想到对方还能接住自己这一招。   “不错,我承认,你确实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战,你输定了。”   梁丘锋使出防御之剑“横剑式”,那伤情剑结结实实挨了百步钻龙枪一下,然而其上竟没有出现丝毫印痕。与此同时,还卸掉了大部分的攻击力,他本身所受压力,十不存一。   这一发现,让梁丘锋惊喜不已。   是自己这一招真正练成了吗?而或是伤情剑的材质特殊,凭借了兵器之利?   还是,两者兼之。   不管如何,防御成功,让梁丘锋信心大涨,平添了几分底气。在他看来,高北河也绝不是不可战胜的。   他松松筋骨,扬了扬伤情剑,淡然道:“再来!”   “再来”两字,惊动全场。观众们本以为在高北河的绝招之下,梁丘锋必败无疑,万万没有想到,只换得一句“再来”。   若无勇气,何以再来?   若无信心,可以再来?   再来之后,孰胜孰败? 第一百二十七章:反败为胜   梁丘锋的淡定,让高北河惊讶之余,同时怒火腾腾焚烧。多年以来,无论在宗门之内,还是之外,他大大小小战斗无数,那些对手们何曾敢如此藐视于自己?瞧梁丘锋的模样,敢情这不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试,而是寻常的练功之举。   自己,竟然被当做成了练功的对象?   “找死!”   高北河动了真怒,一抖钻龙枪,裹挟万钧之力,攻向梁丘锋。   梁丘锋长吸口气,展开《追风三十六剑》,好像迎向狂风暴雨的船帆,毫无畏惧地与高北河鏖战起来。   “丘锋的剑法……这剑法不是纯正的《追风三十六剑》!”   台边,萧寄海目光如炬,登时瞧破了端倪。   剑府诸多有名的剑法,其作为长老,自然有所涉猎了解。而当梁丘锋选择了《追风三十六剑》后,更是专门研究了一番,看此门剑法究竟适不适合梁丘锋。然而现在一看,梁丘锋施展而出的剑法似是而非,和原汁原味的快剑颇有不同之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梁丘锋对于武道武学已有了自己的理解,故而敢于根据实战的变化而改变剑法中的招数套路……   这绝非胡改、乱改,每一个细微的细节变动,明显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能真正拿来对敌。如果乱搞一通的话,只怕破绽百出,一招就被人轰杀至渣了。   又或者说,他心胸中早已没有任何死板的既定套路,本来的招式,统统被打碎,然后根据需要组合,信手拈来。   萧寄海再一次心中震动:他这一辈子来,从没有人能像梁丘锋那样,给予这么多惊喜!   天都门席间,泛东流脸色渐趋严峻,他的目光虽然比不上萧寄海,但作为曾经与梁丘锋有过一合之战的人,却更深刻觉察到对方那恐怖的成长速度。   进步得太快了!   当初在孤山城,泛东流那一刀只使出了四五分的实力,梁丘锋凭借剑步的巧妙,才能堪堪挡住。时过境迁,不足一年功夫,再看梁丘锋的剑法,宛然成熟到了一个极其圆满的地步。   设身置地,如果此刻在擂台上与梁丘锋对阵的是自己,恐怕也无法快速拿下胜利。   当然,无法快速拿下,不代表不能拿下,只不过需要点耗时而已。梁丘锋的剑府固然不俗,可他的修为始终是个短板,能撑到现在,已令人惊奇了。   相隔不远的铁忠已坐回位置,目光闪烁:刚才梁丘锋所使出的点剑式,有那么一刹那的熟悉感,转瞬即逝,再也捕捉不到了。   是杜长老的剑道真意吗?   有点像……可感觉颇多不同,又不大像……   修为如他,一时间都难以把握清楚。他心中绝不敢想象,梁丘锋获得杜长老的剑道真意后,能在短短时间内吸收消化,容进自己的感悟理解里头。   这是不可能的事嘛,梁丘锋才多大,区区劲道七段的修为,能融合掉杜长老的剑道真意?   哪怕只一丝!   “也罢,继续看下去,我就不信露不出端倪。”   铁忠打定主意,不再多想。   久战不下,高北河暗暗有几分急躁。本以为会是一场轻而易举的比试,熟料梁丘锋就像一块难啃的骨头一样,绝招尽出,始终难以搞定。   “看来,要出那一招,被这厮纠缠如此之久,无端惹人笑话。”   他眼眸掠过一缕寒芒,不再犹豫,呼的,枪法徒然一变,那枪头化作漫天繁星,顷刻间将梁丘锋笼罩得死死的。   “雷电惊龙!”   见状,熟知高北河的人都露出惊容,实在没想到梁丘锋顽强至斯,居然逼得高北河连这一招都使了出来。   梁丘锋虽败犹荣!   嘭!   招架之际,梁丘锋不断后退,整个人仿佛被击破的沙袋,朝着后面急速跌落,眼看就要跌到擂台之下。   “哎!”   一声叹息,不约而同响起,响彻整个大广场。   “咦,不对!”   有眼尖的顿时看到梁丘锋跌落之时,眼疾手快,手中伤情剑往地面上一点——如此巨大的冲力,甚至使得剑身都有轻微的弯曲。   嗖!   正是凭借弹力,他好像一只苍鹰飞起,人在半空,剑光霍霍,直刺以为稳操胜券的高北河。   这一着,出乎意料。   刚才将梁丘锋打落擂台,高北河都准备庆祝了,刹那间眼前剑锋逼人,梁丘锋居然卷土重来,凶猛地杀到。   措手不及间,高北河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把钻龙枪举起一挡。   铿!   伤情剑重重地砍在枪杆上。   就在这时候,一个更令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但见那伤情剑居然像一条柔软无骨的蛇,半尺寒锋猛地一弯。   啪!   狠狠地抽打中了高北河英俊的脸颊。   高北河只觉得双眼金星乱冒,闷哼一声,人径直摔了出去,倒在擂台之下。   这些变故不过几呼吸间的事情,人们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看到高北河被打下擂台了。   嗡!   满场骚动,本来该是梁丘锋跌下擂台输了才对呀。   金沙帮的几位长老迅速掠身而至,第一时间看高北河伤成什么样了。   只见高北河俊秀的脸颊此刻高高肿起,肿得像半个猪头一样,他何时受过这般耻辱,大吼着:“梁丘锋,我要杀了你!”   不过他被一位长老死死按住,难以再冲上擂台。   金沙帮两大长老萧剑枫和郭六指联袂掠上擂台,指着梁丘锋喝道:“梁丘锋,你好卑鄙,心术不正,我废了你!”   嗖嗖!   那边萧寄海陈知往伍孤梅三人动作也不慢,第一时间上来护在梁丘锋身前,三把长剑一起出鞘,巍巍然指着对方,大有一言不合,立刻开打的阵势。   ——梁丘锋击败了高北河,给予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此时此刻,早成为剑府的宝贝,重点保护对象,任何想要伤害梁丘锋的人,都得问过他们的剑。   萧寄海冷然道:“你们想倚老卖老,输了不认账吗?”   郭六指面色阴沉:“在场所有人的看见,刚才梁丘锋已跌下擂台,却反过来偷袭,暗箭伤人!”   萧寄海哈哈大笑:“郭六指,你哪只眼睛看到梁丘锋落地了?宗门竞试,有规则条文,写得清清楚楚:落下擂台,身体任何部分接触地面者,当判为输。但梁丘锋的身子根本没有碰到地面,而是以剑刺地,反弹而回。这怎么能算输?陈兄,你说对不对?”   后面一句,却是对主持陈麟说的。   “这个……”   陈麟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依照规则,梁丘锋的确不算落地,可金沙帮那边吃了如此一个大亏,岂能善罢甘休?万一大战提前爆发,自己替剑府说了公道话,后果会相当严重。   要知道他受邀来当这个大赛主持,除了有丰厚的酬谢外,也是想来出出风头,享受万众瞩目的风光。但让他卷入宗门之战,那万万不可。   萧剑枫日月双钩在手:“萧寄海,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也难逃公道。”就要动手。   他的这一举动,仿佛是一个信号,天都门血刀会那边都蠢蠢欲动起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各位,让本座说一句公道话吧。”   声音响起,铁忠施展出一手极其高明的轻功身法,腾空而来,落在擂台上。   如果是其他人冒头说话,郭六指等自是不放在眼里,说不定第一个先把人砍了再说。但铁忠身份超然,本身修为精深,又背靠着天宝商行这个庞然大物,说话得分量就很重了。   于是各个按耐住,要听铁忠说什么。   铁忠环视四周一眼,道:“本座虽然不是荒洲人氏,但对于这宗门竞赛也有几分了解。无规矩,不成方圆,各位既然汇聚台城,一决雌雄,想必也不会像那些流氓地痞一般,撒泼乱打吧。无端惹人笑话,传扬出去,宗门颜面何存?”   这一番话,说得堂堂正正,谁都挑不出毛病,不过众人更为在意关注的,是他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这个时候,铁忠的立场将具备决定性的。   “本座也不是爱管闲事,只是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正如刚才所说,有些事情总得依照规矩行事,故而本作认为,这一场比赛,应该是梁丘锋赢了。”   哗!   众皆哗然,并没有想到铁忠居然会选择站在了终南剑府那一边,莫非他们有啥关系?   可不对,根本没有听说过此事。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铁忠站到了规则那一边,所以才会帮剑府说句公道话。   但想深一层,又觉得不对。他铁忠吃饱了撑着吗,顶着三大宗门的压力替终南剑府出头。   不管如何,铁忠表态后,天都门和血刀会那边都按捺了下来,重新坐好,不过脸色都不好看。   见状,人们就知道,这一战恐怕打不起来了,起码今天打不成。   “哼!”   郭六指一拂长袖,与萧剑枫下台,带着高北河回去治伤。   高北河犹自不甘心,不过被郭六指在耳边低声劝说了一通后,这才同意离开。离开之前,回头盯着梁丘锋,眼睛简直要冒出火来。   被三位长老的身体护着,梁丘锋并没有看到这一记充满仇恨的瞪视,就算看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武道一途,力争上游,与天争运,与地争利,与人争成败,在争的过程中,怎么可能不与人结怨,但求无愧于心即可。 第一百二十八章:一战成名   至此,今届荒洲宗门竞赛拉下帷幕。最终排名为天都门第一,终南剑府第二,金沙帮第三,血刀会第四。   今届竞赛,最大的亮点莫过于终南剑府的复苏。伴随着复苏的,是剑府涌现出了一些潜力不错的新生代弟子。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毫无疑问便是梁丘锋了。   梁丘锋,这个拜入剑府不过两年的少年,一路奋起直追,成长的速度令人咂舌。就在荒洲宗门竞赛之前,许多人都未曾听说过这么一号人。当各大宗门的代表名单公之于众时,人们面面相觑,问梁丘锋是谁?   剑府的少年代表,不该有罗刚的一席之位吗?   而今天,经过与高北河的一战,梁丘锋可谓一举成名,天下谁人不识君。锋芒正劲的高北河,彻底成为他的背景,而或,垫脚石。   武道一途,本就是残酷至极。成名最简单的方法,即为击败一个名人,取而代之。   但对于高北河而言,今天的失败注定会成为一生无法磨灭的伤痛。成名不易,不知要经过多少年的打拼恶战,但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名声,要丧失,不过一场胜负而已。   在金沙帮的居所内,高北河咆哮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进去观望。   许久之后,才渐渐平息下来,归为平静。   屋外,金沙帮长老萧剑枫颇感担心地说道:“六指,我们要不要进去看一看?我怕北河会想不开。”   郭六指神情严峻:“他若看不开,这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其实北河经此一败,未必完全是坏事。近年来,他势头太顺,心气一年比一年高,渐趋于夜郎自大,总觉得天下无人了。”   萧剑枫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这样的失败,真是很难接受……”   “难接受也得接受!”   郭六指的声音徒然提高:“玉不琢,不成器,他以后的路还长着,连这一关都迈不过去,日后谈什么霸业,谈什么成就?”   萧剑枫默然不语:很多时候,明白道理容易,做起来却很难。高北河自负,心态傲然,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且其最爱惜容貌,可今天在擂台上,万众瞩目之下,梁丘锋那诡异的一剑直接将其脸颊抽打得像个猪头一样,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要洗脱这番奇耻大辱,也许只有亲手杀掉梁丘锋,方能泄心头之恨了。   只是,有这个机会吗?   还有那天宝商行的铁忠居然挺身而出,帮剑府帮梁丘锋说话,态度耐人寻味,值得深思。   郭六指忽道:“我最为关心的,还是梁丘锋那突然拗弯的一剑,此子,不简单!”   那一剑,实在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不敢想象。梁丘锋所学剑法,以及执掌之剑,跟软剑分明毫无关系,缘何突然会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拗弯?从而由一个诡异的角度,击中高北河的脸。   萧剑枫道:“也许是剑刃的问题。”   郭六指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回想起来,我觉得很可能是他真气贯注,生生让剑刃拗弯折射攻击。”   顿一顿:“又或者,那是一招剑法!”   对于第一个可能性,萧剑枫不觉得什么,修为精深的武者,真气运转激发,使得手中兵刃发生弯转并不算难。毕竟那兵器千锤百炼,往往韧性十足,一定幅度的拗折,兵器不会发生断裂。   只是,按照一般正常的情况,梁丘锋区区劲道七段的修为,却难以做到——除非他那剑,是软剑。   不过根据其前面和高北河的激战过程,可以断定,那一柄绝非软剑。   软剑似鞭,特点显著,一看就知道。   如此说来,难不成真如郭六指所说的,那竟是一招剑法?   可什么样的剑法,能产生如斯诡秘的攻击方式?   关于终南剑府高品阶的剑法,金沙帮等早摸底摸得一清二楚,为日后的大战做好准备,可未曾听说过这般的剑法。   郭六指叹了口气:“尘埃落定,本届竞赛无法给予终南剑府重击,看来真是天意。”   萧剑枫眼眸寒芒一闪:“事情还没有完呢,别忘了明天的破魔秘境!”   郭六指点点头,深以为然:“我只希望梁丘锋会进去。”   “我认为,此子刚击败了高北河,风头正劲,一定会进去挑大梁的。”   郭六指双眼一亮:“如此,那北河复仇就有机会了。”   ……   荒洲宗门竞赛落幕散场,有人欢喜有人忧。   终南剑府绝对属于欢天喜地的宗门,此届竞赛,他们本不抱多少希望,熟料最后勇夺第二,比起上一届的第四,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能获得好成绩,得于九名代表的奋力拼搏,胜利也好,失败也罢,都是取得成功的一份子,都为之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一个团结一致的宗门,才是无敌的。   从誓师大会那一刻开始,从张行空的掷地有声中,剑府的气质便隐隐发生了某种变化,不再消沉,不再哀怨,而变得朝气蓬勃起来。   风雨如晦,洗吾剑锋!   在这几天的竞赛之上,他们做到了。   取得第二名的佳绩,也就预示着明天进入破魔秘境的弟子名额达到了九人,拥有了相对的数量优势,在获取资源方面,有了更大的保证。当这批资源运送回山,便宛如雪中送炭般,可以帮助剑府渡过难关,解决燃眉之急。   现在的剑府,可真是差不多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开宗立派,说着容易,威风霸气;可满山上下,几百人张嘴吃饭,压力非同小可。各种福利,各种待遇,都是支出。   当然,剑府自然也有收入,然而自从灵田基地遭遇黑蝗虫灾,损失惨重,本来就显得惨淡的经营就更加窘迫。   所以本届宗门竞赛,对于终南剑府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如果再不能复苏反弹,将会产生一系列的影响,局势再无法挽回。   好在,他们捱过来了,夺得了第二。虽然还无法撼动天都门的地位,但只要能触底复苏,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恢复昔日千年古派的风范。   宗门复苏的根本,在于人才。   剑府人才凋零,青黄不接的境况在荒洲早已是公开的秘密。然而这个问题在梁丘锋横空出世后,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在此之前,荒洲内知道梁丘锋的人不多;可击败高北河后,荒洲不知道梁丘锋的人,也不多了。   在此之前,谁能想象梁丘锋竟能战胜高北河?   典型的一战成名。   ——即使取胜的方式,有那么一点侥幸,而或投机。但胜了就是胜了,胜王败寇。   现在整个台城,街头巷尾,随便走进一间茶肆酒楼,谈论得最多、最热烈的,便是梁丘锋击败高北河之事。   终南剑府的府邸中一片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居功至伟的梁丘锋宛然成为最耀眼的明星,待遇直线上升。   冷竹儿对着龙翔天,打趣道:“龙师兄,你有什么想法?”   龙翔天瞥了她一眼,淡然道:“这些风光,当年我已经尽享。现在让些给师弟,又有何干?”   闻言,冷竹儿忍俊不禁。觉得这位一向傲气冲天的师兄,第一次感觉有那么一点可爱。   龙翔天瞥了那边的梁丘锋一眼,多说了一句:“我承认,以前小看了他。只不过距离我的脚步,还差得远呢。”   冷竹儿暗暗一吐舌头:这才是所熟知的那位龙师兄呢,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现在的府邸内,还迎来了一位贵客,就是来之天宝商行的铁忠。   作为外事长老,铁忠在天宝商行中的地位并不算高,挂长老之名,实则更多充当的是跑腿的角色。纵然如此,在荒洲,也没人敢小看他。   人家背后的庞然大物,可是等闲能惹得起的?   所以今天在擂台上,铁忠帮剑府帮梁丘锋说话,金沙帮等硬是按耐住了,不敢发作。   对于铁忠的仗义执言,剑府方面也是大感意外: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势力盘根错节,牵扯纠缠,真正有谁能不顾立场地站在“公道”那边去?   在这个世界,所谓“公道”,更多的只是表面堂皇的玩意。   带着疑问,萧寄海出面邀请铁忠做客,就是想趁机摸一摸口风。如果铁忠能站在剑府这边,无疑将会有无穷的好处。   铁忠答应得很干脆,应邀登门,双方共坐一席,主宾尽欢,其乐融融。   但席间之际,萧寄海分明看出铁忠有点心不在焉,眼神儿一直朝着梁丘锋在瞄。   萧寄海的心不禁“咔”的猛跳了一下。   如果铁忠是位绝世美女,或者梁丘锋是倾国红颜,这样的看法倒没什么,关键两个大男人的,如此关注就显得非比寻常了。   难道是对方觉得梁丘锋天赋过人,要挖剑府墙脚?   想到这个可能性,萧寄海顿时醒神,大感头疼: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多见,可也不少,而人往高处走,又有几个年轻人能忍得住诱惑,不想跃身外面真正的大世界去?   宴毕,吃了些水果点心后,铁忠果然起身,朝着梁丘锋走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争徒   济济一堂,包括台城的驻守弟子彭火树等,现在基本都在大厅之上。几十双眼睛突然就看到贵宾铁忠霍然起身,走向梁丘锋。   这一动作很是反常,顿时引得众人注意,不知他要做什么?神经比较过敏的,甚至都在想:莫非这铁长老想对梁丘锋不利?   “梁兄弟,我有几句话想问你,可方便?”   铁忠面带微笑地说道。   闻言,诸人立刻竖起了耳朵,大感好奇。   只可惜铁忠的问话,明显是要让梁丘锋出去,单独进行。   梁丘锋微一迟疑,也不怕对方耍什么手段,爽快答应,道:“好。”   出到院落外,站定,铁忠看着他,忽道:“梁兄弟自终南山奔赴台城,多日来没有到处逛一逛?”   梁丘锋有点纳闷对方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老实回答:“备战紧张,哪里有甚心情。不过抵达当晚,倒是与师兄弟们出去走了走。”   铁忠目光炯炯:“原来如此,我听行内的伙计说,当晚确实有贵府的弟子前来光顾,但并没有见到你。”   梁丘锋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在下囊中羞涩,所以没有进去,只在门外逗留了下,然后就回来了。”   听他这般回答,铁忠似乎确定了什么,长长吐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甚:“梁兄弟,你觉得本行大门门楣之上的牌匾,那字写得如何?”   梁丘锋猛地一惊,隐隐明白了什么,对方专门找自己说话,敢情是为了那事而来的?   那一天晚上,他与张江山等出门,本意想到天宝商行见识一番。不过当其时,梁丘锋偶然抬头见到门楣悬挂的牌匾,那“天宝”二字铁画银钩,写得极为灿烂精神。   与此同时,泥丸宫自练剑钟所得的神秘功法意念亦为之一动,恍若产生了共鸣似的。   他当即起心留意,干脆不急着进去商行,而直接在门外看起字来。   这般的行为在路人眼中看来,挺傻。武道修炼,固然琴棋书画亦可入武,但毕竟属于偏门,难得一见。而人们来天宝商行,自然都是奔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珍罕商品去的,谁会站在门外看牌匾?   如此做法,简直比买椟还珠还要愚蠢。   但梁丘锋却不管,沉浸其中,最终获得了一些奇妙的字中真意,融合了进来,竟让所学的《永字八剑》威力得到微幅得增升。   此事他回来后,没有和任何人提及,只当做成自己的一个小秘密。熟料几天过后,竟有天宝商行的长老找上门来,旁敲侧击问起。   梁丘锋登时有了戒备之意,不过察言观色,对方并未怀有任何恶意。沉吟片刻,他这才缓缓答道:“天宝二字,写得极好,字里行间,有剑意精神。实不相瞒,在下观望之后,大有感悟补益。”   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毕竟对方都问到这一步了,闪烁隐瞒,意义不大。再说,既然那天宝商行都将牌匾高挂于门外,自是不怕被人看被人领悟的,更不会是什么禁忌之类。   “哈哈哈!”   得到最欢喜的答案,铁忠竟忍不住放声大笑,得意之情不可抑止。   听到外面院落的笑声,大厅内诸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铁忠请梁丘锋出去单独说话,虽然相隔不远,但碍于基本的礼仪问题,萧寄海等却不会刻意去偷听。   在他们看来,以铁忠的身份,更不可能借机对梁丘锋不利,因为根本没那个必要。   很快,铁忠与梁丘锋就返身回到厅中。   铁忠大踏步来到萧寄海身前,朗声道:“萧长老,铁某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同意。”   萧寄海乃老江湖,心思剔透,早明白了几分,心里暗暗叫苦,可又不能不许人家开口,只得硬着头皮道:“铁长老客气了,有话请讲。”   铁忠双目精光熠熠,道:“铁某想从贵府中带走一个人。”   这话一出,陈知往和伍孤梅顿时醒悟,齐齐起身,异口同声:“不行!”他们哪里不明白,铁忠想要带走的人,除了梁丘锋外,还能有谁?   现在的梁丘锋,宛然已是剑府的英雄人物,宝贝级别的弟子,岂能让人带走?哪怕对方是势力庞大的天宝商行,也不行。   铁忠呵呵一笑:“恕我直言,梁丘锋留在终南山,便如同潜龙在渊,想要腾飞,不知何年何月?铁某带他到神洲总行,自有长老收其为徒,从此一飞冲天,前程不可方量。”   伍孤梅脸色很不好看地道:“说得好听,可究竟如何,到时谁知道?”   铁忠神情一正:“伍长老所言谬矣,本座岂是那信口雌黄之辈?既然把话说出,定然有所交代。”   顿一顿道:“我还可以担保,如果你们同意铁某把人带走,终南剑府将会获得天宝商行的友谊,以及大力支持。你们应该明白,得到本行支持,意味着什么。”   他之所以敢说这句话,完全是冲着杜长老的脾性去的。杜长老一身修为参玄,在商行内位高权重,而他最为操心着急的,就是苦苦寻觅,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弟子传人。如果带梁丘锋回去觐见,不出意外的话,梁丘锋会成为杜长老的真传弟子。   如此一来,杜长老得偿所愿,对于在荒洲给予终南剑府的事,不过一句话而已,轻而易举。   听到“大力支持”四字,伍孤梅的眉头不禁跳了跳。如果剑府得到天宝商行的支持,在荒洲哪里还需要看天都门他们的脸色?当前的困境,更是一扫而空,再没有任何阻难。   只是……   她看了看站在那边的梁丘锋,一咬牙,对萧寄海道:“萧师兄,此事你拿主意。”   梁丘锋是萧寄海发掘出来的,他自然最有决定的资格。   陈知往面无表情,忽道:“寄海,多年以来,咱们剑府不曾依靠过谁的支持,但依然屹立至今。”   言下之意,自是让萧寄海拒绝铁忠的要求了。   萧寄海呵呵一笑:“铁长老,你都听到了。”   铁忠眉头一皱:“要不,与贵府府主说说,听听他的意见?”   萧寄海道:“不用说了,大师兄更不会同意的。”   铁忠眼珠子一转,忽道:“你们不同意没事,关键还得看梁兄弟的意见,如果他愿意跟铁某去神洲,你们总不会阻挠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色变。   剑府与弟子,彼此的关系固然亲密,休戚相关,但绝不意味着就要捆绑在一起呃,永远无法分离了,更不会存在卖身契之类的东西。当然,如果弟子叛逃,宗门自会有相关的惩罚手段。   但是现在梁丘锋的情况,可不是叛逃。再说,下家乃是天宝商行,即使剑府想追究,恐怕也有心无力。   大不了,天宝商行那边给予一定的补偿。   唰!   几十道眼光,齐刷刷落在梁丘锋身上,看他会作何决定。于情理上,他们肯定不希望看到梁丘锋脱离终南剑府,远走神洲;但从个人的选择上,离开元气稀薄的荒洲,进入大陆最为繁华的神洲大地,并且能拜到一位绝世高人门下,此等前景诱惑,简直无以伦比,很难拒绝。   人往高处走,这是最基本的渴望。   当一个可以平步青云,一飞冲天的莫大际遇摆在面前,做选择就会显得非常容易。   别忘了,虽然在宗门内,萧寄海对梁丘锋青睐有加,可梁丘锋才加入剑府两年时间,能有多少归附的感情在?   相当值得怀疑。   众目睽睽之下,梁丘锋忽地一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剑府,所以多谢铁长老的好意了。”   “好呀!”   诸多剑府人员轰然叫好,大拍手掌。   “丘锋,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偶像了。”   张江山夸张地飞奔过来,几百斤的肥肉震荡着,仿佛要将梁丘锋压于身下,吓得眉清目秀的梁师弟赶紧闪开。   龙翔天嘴角含笑,道:“这个梁师弟,真是小看他了。”   冷竹儿更是睁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梁丘锋一样。扪心自问,当同样的机遇摆于自己面前,也许最后会决定留下,但肯定无法像梁丘锋这般,决定得那样轻松自然。   难道他真得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前往神洲?   就听得梁丘锋又道:“嗯,我还要谢谢萧长老你们,感谢你们没有抛弃我!”   这话,带着一丝俏皮的意思,听得众人会心一笑。可认真想一想:如果萧寄海答应铁忠放人,那么梁丘锋是留是走?   多半都是走了吧,宗门都不留人了,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听到梁丘锋的决定,铁忠也颇感意外:“梁兄弟,你无需急着做决定。”   梁丘锋道:“铁长老,我当然要急着做决定,因为明天,我就要进入破魔绝境去试炼了。”   听到这话,刚刚如释重负的萧寄海等人,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进入破魔绝境?谁批准他进去的?   要知道,进入破魔绝境可不是进去游山玩水。里面没有任何规矩,只讲强者为尊。再说,高北河肯定会进去,他不知多渴望梁丘锋也进来,好报仇雪恨呢。   “不行!” 第一百三十章:暗夜   铁忠离开的时候,满脸遗憾,梁丘锋的拒绝让他出乎意料——登门之前,他已经打探清楚梁丘锋的底细,拜入终南剑府不过两年,按道理,应该没有多少归属感才对。   那么,对方宁愿舍弃进入神洲,一飞冲天的大好机遇,想必是为了报答萧寄海的知遇之恩。   想清楚这一层,铁忠越加欣喜:天赋异禀又知恩图报,如此后生人才不正是杜长老经常挂在嘴边的要求吗?   简直量身定做。   不行,应该立刻传书给杜长老,让他定夺。   梁丘锋不愿跟他走,自不能抢人,哪怕背后靠着天宝商行也不行。拜师无法做到心甘情愿,如此徒弟收之何益?   不过后面听说梁丘锋有意参加破魔秘境试炼,倒是个问题。   铁忠虽然不是荒洲中人,但对于破魔秘境亦有了解。   所谓“秘境”,其实是一处破碎的异时空位面。独立于大陆存在,但因为里面往往存在许多令人垂涎的天材地宝,矿石草药等,所以每当被人发现,定然会想方设法开辟道路进去,获得其内的资源。   当然,并不是所有异时空位面里头都会有宝贝。不少被发现的破碎位面内,只得一片荒废,甚至电闪雷鸣,气息暴虐,人一进去,立刻被轰杀至渣。还有的,刚打开,却从里面跑出天外妖魔来,造成血流千里的惨案。   那些妖魔,有别于大陆上存在的妖兽,十分凶猛而嗜血,一旦放出来一个,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将其灭杀的话,后果非常严重。   一百年前,在名洲就曾发生过一桩惨案。有宗门发现了一处隐蔽的秘境,欢天喜地,熟料费尽心思打开后,里面咆哮如雷,扑出一头三头妖魔来,见人就咬。一夜之间,竟将那宗门上下,数千人口屠戮殆尽。   那妖魔以吞噬人的血肉为养分,吃的人越多,实力越强大。它大开杀戒,横行千里,丧身其口者成千上万,附近城镇人心惶惶,急忙举家逃走——直到后来,此事惊动了名洲最大的宗门龙城。   龙城出动了一名武王级别的高手赶来,经过一番苦战,终于将此妖魔击杀,为民除掉大害。   所以说,发现一处异时空秘境,可能是一场造化,也有可能是一场灾难。   在荒洲的历史上,发现时空秘境不少,但最具备代表性的,无疑便是破魔秘境了。   此境被发现于八十年前,却具有一种奇特的规则,就是气道以上武者皆无法进入,相当奇异。而在它里面,天地元气浓郁,山清水秀,生长着许多珍罕的草药,矿石等。   这个发现,当时在荒洲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无数劲道武者蜂拥而至,都想进去里面获得资源奇遇。   但很快,破魔秘境就被各大宗门给控制住,并与宗门竞赛排名成绩挂钩,制定相关进入的要求条件。   于是,一届届延续下来,直至如今。   破魔秘境不是随时随地开放的,存在一个固定的规律周期,三年一次。为了迁就它,荒洲宗门竞赛都改变了举行时间,与之匹配。   明天,又将是秘境开放的大日子。   明天,数十名宗门弟子将进入破魔秘境,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争夺资源活动。而在争夺的过程中,肯定不会皆大欢喜。   在里面,没有长辈庇护,没有规则保护,有的,只是实力为尊,有的,只是人性最原始的展现。   杀戮、死亡,一贯都是秘境的主题。   为了各自宗门的最大利益也好,为了个人的仇怨也好,反正当彼此相遇,定然逃不开一番激烈拼杀。   梁丘锋要进去,岂能独善其身?如果在里面,遭遇其它宗门的强手,有什么闪失的话?   那么……   铁忠不敢想下去,大感头疼。   好不容易帮杜长老找到个符合要求的弟子传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真不知该如何交代。   只是这样的事情他根本插不进手,别忘了,梁丘锋可是没有答应自己的。   头疼的杜长老回到天宝商行,得知杜长老那边收到汇报,已经用秘法回信了。   神洲与荒洲固然相隔千山万水,路途迢迢,但以天宝商行的实力,自然有独特的传讯手段,非常快速。   打开回信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杜长老那独树一帜,无法模仿的笔迹。   读完后,一阵沉吟。   杜长老的意思很简单,说如果找到对方,而对方其他条件符合要求的话,务必将其带回神洲,带回总行去,由杜长老进行最后的考核……不管如何,即使最后成不了杜长老亲传弟子,也会由杜长老出面,给予优裕的条件另外安置。   一言以蔽之,就是不会让对方有后顾之忧,尽管来便是了。   这一点,属于很基本的做法,铁忠早有预料,所以在终南剑府那边,早把话放出去了。   关键人家还不同意。   另外,杜长老在信中还提及一件事,就是让铁忠在荒洲台城这边,看有没有优秀的苗子,有的话,不妨招罗一二,带回总行去进行培训。   对于人才资源的争夺,隶属整个大陆范畴,绝不会局限于一洲一域。所以对于这事,铁忠并不感到意外。如此一来,他滞留荒洲这边的时间将会延长,不用赶着回去交账。   坐在庭院中,略一沉思,铁忠决定把关于梁丘锋的情况源源本本写出,写了一封数千字的长信,然后用秘法传送回神洲总部给杜长老。   长信寄出后,他如释重负地吐口气,然后把分号大掌柜叫来,让他张贴出一个告示,说天宝商行招收学徒。又把几点硬性要求交代清楚,详细写在告示之上。   大掌柜连连点头称是,自顾忙活张罗去了。   办完这一切,铁忠开始喝茶: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   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后,萧寄海等三名长老终于同意了梁丘锋要进入破魔秘境的要求。   可以说是同意得很勉强。   用句伍孤梅的话说,现在梁丘锋已是剑府新生代弟子中的领军扛鼎人物,不容有失,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抓紧一切可以争取到的时间来进行成长,提高修为……   然而梁丘锋的理由也相当充分,他说:“进入秘境历练,就是最好的成长。”   此话大有道理,众所周知,破魔秘境内资源丰富,天材地宝,药草矿石,甚至还会存在某些逆天级的宝贝,运气好的话,获得其一,便是一次奇遇。   而奇遇,无疑是成长过程中最好的催化剂。   梁丘锋态度坚决,三位长老无奈,只得同意:毕竟以他现在的修为,确实拥有进入破魔秘境的实力了。   要知道,梁丘锋击败了高北河。   换个角度看,让梁丘锋进去担当领军人物,其实利大于弊。一来能稳定军心,激发斗志;二来他的实力出众拔萃,无疑能提升整个队伍的力量。   至于存在的风险,以及高北河等着复仇的因素,萧寄海说:“若因为害怕而不敢去争,那永远都争不到想要的东西。”   于是乎,拍板决定,包含梁丘锋在内,选出了九名弟子人选。   在其中,梁丘锋无疑是最年轻的一个,其他的人,个个都是三十往上走的年龄了。   罗刚也很想去,拼一把。不过他的实力过弱,进去的话不但帮不上忙,反会拖后腿,白白浪费一个名额。   古承阳、张江山亦然。   他们只得和三名长老留在台城等待。   破魔秘境每三年开放一次的时间为一个月,时间一到,必须出来。否则里面会爆发一种独特的磁力风暴,席卷整个位面,人留在里面,十死无生。   这些,都是以前进去的人用生命代价所摸索清楚的宝贵经验。   是夜,台城灯火璀璨,人声鼎沸。荒洲宗门竞赛虽然落下帷幕,但竞赛过程中所产生的诸多见闻话题,足够人们谈论很久了。尤其是梁丘锋击败高北河的那一战,符合一切八卦因素:以弱胜强,出奇制胜,峰回路转……   繁华热闹之外,四大宗门在台城的府邸却分外安静,更没有弟子出门招摇。   但这一夜,喧嚣也好,寂寥也罢,揭开表面,可见潜伏的暗流却一点都不平静。明天进入的破魔秘境,牵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人员安排,战术布置,地图讲解,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忙……   至于不为人所见的,比如天都门与金沙帮血刀会之间的隐秘联系,在这一夜究竟传递交流了多少信息,又究竟说了些什么,这就是一般人都无法得知的了。   临别之夜,萧寄海也没有找梁丘锋说话。因为无论心境,而或应变能力,梁丘锋所表现出来的早熟已远超想象,很多话,说不说,关系都不大。倒是伍孤梅把梁丘锋拉过去面授机宜了一番,颇为紧张的样子。   ——从最初的无视,到后来的不待见,再到现在的关切,伍孤梅的态度恰好预示着梁丘锋的成长之路。   武道之路,坎坷辗转而行,征服的不仅仅是路,还有路上所遇的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复仇的机会   “逃,快逃!”   “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头……”   撕心裂肺的吼叫,暴虐嗜血的妖魔形象……   梁丘锋“呼”的从床上弹起身子,坐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伸手摸了摸脊背,一如既往,被汗水所浸湿,那床单上,已留下一个清晰的人影水印子。   多少年了,始终无法摆脱这噩梦的纠缠。那深藏于心底的声音,仿佛是鲜活的,每隔一段日子便会呼啸而出,提醒着他——   有些事情,哪怕会死,也一定要回头去做。   一定!   东方天际,晨曦微微,新一天开始了。   梁丘锋平复好心情,伸手拿过摆在枕头的伤情剑——自从正式学武,他的武器总是习惯于摆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从不会离开身子三尺之外。   缓缓拔剑,手指轻轻抚摸着黝黑的剑身。或者是勤于擦拭的缘故,本来黯淡的剑身竟隐隐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泽来,虽然内敛但锋锐自在。   此剑本非凡品,即使受损,蒙尘百年,但终有一天会展示出其本来的锋芒。   还剑回鞘,梁丘锋开门走了出去。   今天,是破魔秘境开放的日子。剑府诸人皆早早起来,做好最后的筹备工作。   破魔秘境的入口并不在台城,而在台城东面三十里外的一个峡谷。   吃过早餐,萧寄海一声令下,带领众人乘坐摩云苍鹰飞腾而去——其实短短距离,并不需要动用此鹰。但当前形势复杂,未雨绸缪,还是坐着摩云苍鹰过去更好。   有这头六阶灵宠在,威慑力大增。要知道此鹰不仅仅是飞行工具,本身更拥有不俗的实力,堪比气道六、七段的武者了。   飞云峡谷,本是台城区域内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光秃秃的,黄土飞扬,鸟不拉屎。但八十年前,有武者在峡谷内觉察到虚空异常。当消息传扬出来后,各大宗门的高手即时云集而至,最终打开一条时空甬道,发现了破魔秘境。   作为异时空位面,而且是破碎的。因此秘境的特性,大都很不稳定。在岁月的长河里,会发生某些不可测的漂移,所以最终会出现在哪个洲域,都是不确定的事情。而且位面具有寿命性,当能源耗尽,便会整个爆炸,化为尘埃。   当然,比起人来,位面的寿命都极其漫长,简直漫长得不可计量。只是成为秘境的位面,基本都是破碎的,相对就要短暂许多。有些秘境,只能存在几百年,甚至几十年就变得极其不稳定,并最终毁灭了。   还有些奇特的秘境,它每隔一段时光便会发生漂移,从一个洲域跑到另一个洲域去。   比如,在玄黄大陆上赫赫有名的“飞来圣地”就是如此,每隔五十年其会出现一次,但每一次的地点都不同,事先根本无从揣测,极为神奇。   破魔秘境被发现有八十年了,至今为止,情况保持得相当稳定,一点都看不出衰竭的迹象。   这对于外面资源频临枯竭的荒洲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每当秘境开放,各宗门弟子进去,将大批资源带出来,足以支撑很长的耗用了。   辰时刚至,飞云峡谷处各宗门的人员都纷纷赶到——除了四大宗门外,其他为数众多的三流门派同样到场。   他们固然比不上四大宗门,但作为荒洲一份子,自不能完全排除在外,同样获得弟子进入的资格。   只不过每个门派,仅可让两个人进去而已。   眼下的飞云峡谷,熙熙攘攘,几乎被人群所站满。而这些人群,以宗门为单位,各自占据地方呆着,颇是热闹。   破魔秘境的入口在此,出口却不一定。当一个月的时间到了,磁力风暴要爆发之际,空间就会变得很不平稳,从里到外,露出许多出口来。   铁忠赫然也来到了,他的出现,顿时引起一阵骚乱——因为昨晚天宝商行贴出了一张告示,要招收学徒。   所谓“学徒”,其实包含两个意思。一种是练武天赋不怎样,但人很机灵精明的,可在商行各地分号里做事。   别小看这份工作,待遇极好,不知多少人打破头来抢都抢不到。   另一种是资质上佳的,将由高手培训,正式踏上武者之路,日后成为商行的中坚力量。更有甚者,被商行的高层长老收为亲传弟子,比某些大宗门的亲传弟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此以后,大道康庄,一飞冲天。   最简单地说,能离开荒洲,搬到神洲大地去生活,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飞升腾跃。   若不是没有路子,谁情愿留在落后败破的荒洲?别看天都门等在荒洲不可一世,到了别的洲域后,立刻沦落为三流势力,根本混不下去。   所以天宝商行的告示贴出来后,那门槛都被踏破了,数以千计的人们带着自家孩子,拼命往门里挤,要让负责招收的人进行基本考核。   虽然只一夜功夫,但此事早满城传开,家喻户晓。   不说一些寻常人家,荒洲的门派同样动了心思,有把门内弟子送到天宝商行里去的想法念头。   当然,送弟子过去自不可能是为了做卧底什么的,关键是想藉此与天宝商行打好关系,彼此之间有一个枢纽关系。如果那弟子在天宝商行里头混得风生水起,只要惦记原宗门的恩义情缘,那所带来的好处便难以估计。   因此他们看到铁忠来到,登时便围拢过来,七嘴八舌问着好,脸上都带着讨好般的笑容。   小的宗门如是,天都门等也不甘落后。他们门下弟子上千,不乏资质上佳者,只是一时间难以成长起来罢了。如果有个挪移的机会,被天宝商行收为学徒,获得更为丰富的资源培养,说不定就脱胎换骨了。   铁忠大方得体地与众人打着招呼,但脚步半点不停留,最后径直来到终南剑府那边去。   这一幕被其他宗门的人看在眼里,惊疑不定,作声不得。   就见铁忠大步来到梁丘锋身前,道:“梁兄弟,你真得决定要进入破魔秘境?”   梁丘锋点点头。   铁忠惋惜地道:“何必要如此艰苦地去拼,冒着身陨的风险?只要你答应跟我走,从此一路坦途,海阔天空,任你飞翔。”   伍孤梅等站在旁边,听到这厮还贼心不死地来挖墙脚,不禁柳眉倒竖,若非碍于身份礼仪,都要开口骂人了。   梁丘锋呵呵一笑:“大海无涯,安能无浪;天高万尺,岂会无风?有些事情必须要做的,就一定要去经历。如果一味趋利避害,闪躲惯了,这人,就再没有直面风浪的勇气和信心。”   顿一顿,一字字道:“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这一番话,说得很轻,但铁忠听在耳朵里,却感受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实在没有想到,对方年纪轻轻竟能说出如此透彻的道理来。让他哑口无言,再无法劝说,唯有一叹,面露苦笑离开。   两者的对话,落在不少有心人的耳朵里,无形间掀起了波澜。   牛登等人心中一颤,他们终于明白为何昨天铁忠会帮终南剑府帮梁丘锋说话了,原来是看中了对方。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得知真相,徒然觉得局势有点失控的趋向,大感头疼起来。最头疼的还是目前无法确定看重梁丘锋的,是铁忠本人呢,而或,是整个天宝商行?   若只是铁忠个人的意思,倒还好说;可如果是其背后的势力,那意味大不同了。一不小心,甚至会给宗门惹来滔天大祸。   距离破魔秘境开放的时辰将至,各宗门挑选进去秘境的人都站了出来。   那边高北河看见梁丘锋宛然在列,眼眸掩饰不住的有狂喜之色涌现:他本来担心终南剑府那边会把梁丘锋藏起来,不让他进入秘境参加试炼。这样的话,自己想要报仇雪恨,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仇恨,如火山爆发般的仇恨在心中激荡,不可抑止。   高北河一向傲然纵横,又自负相貌,熟料昨天在擂台之上,当着万众之面,因为一时大意的缘故而被梁丘锋一剑抽打中脸颊。不但输掉了至关重要的一场比赛,还输掉了他十八年以来积攒起来的一世英名。   现在他本来俊美如玉的脸,依然瘀伤未消,红肿着呢。   此仇,不共戴天。   老天有眼,梁丘锋要进入破魔秘境,这将给与高北河一个绝佳的复仇良机。   核对清楚人数,避免有人浑水摸鱼后,约莫半刻钟时间,破魔秘境开启。   就见虚空发生一阵奇异的扭曲,仿佛水波荡漾,泛起一圈圈的动荡轨迹。   “出手!”   负责开通甬道,由四大宗门各自派出来的一名长老同时出手,真气轰然之下,凭空就露出一个黑森森的入口。   “走!”   所有获得进入资格的各门派弟子不敢怠慢,急忙施展身法,冲进了入口之中。   很快,所有人全部进入完毕。四名宗门长老撤掉功法,那入口便慢慢闭合起来,恢复成一片空无一物的虚空。 第一百三十二章:破魔秘境   短暂一瞬的迷糊后,梁丘锋霍然醒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鸟语花香的草坡之上,孤身一人。   抬头望天,一轮太阳,灿烂非常。   但他却知道,这里的太阳跟大陆上的完全没有可比性,或者说只是一个袖珍版的太阳。   高空之上,云淡风轻,湛蓝明洁。   环视四周,地势颇为平坦,只远处地方有山峰耸立,隔得远了,看不甚分明。   鼻子一嗅,感受到那浓郁的天地元气,梁丘锋整个人都心旷神怡起来:这里就是破魔秘境了!   新来乍到,他感觉很新鲜好奇。如此浓郁的元气,修炼起来简直事半功倍,就算不去找资源,找天材地宝,而是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打坐修炼,都能获得极大的好处。   不过这只能想想而已。   入得秘境,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要为宗门着想。若为一己之利,出去之后,又有什么颜面面对长老同门?   抛却些杂念,梁丘锋很快调正心态。   破魔秘境蕴含着奇怪的时空规则,为数众多的各宗门弟子依次进入,但最后的落脚点基本都是分散的,罕有抱团聚在一起的机会。也就是说,人群都被打散了,出现在各处地方,想要重新走在一起,必须通过寻找,而或留下独特的宗门标识指引。   现在梁丘锋就动手,在一棵小树干上刻下一个隐蔽的符号。   该符号看似简单,其实蕴含着一些说明性的信息,如同密码一般,除了一同进来的同门外,其他人见到却无法破译得知。   其实类似这般的符号,每个大宗门都会存在,等于是一种门派独创出来的文字,给予特殊时候使用,传递信息。   标识完毕,他迈步走下草坡,选了一个远处有高峰的方向,开始探索。   “二品紫苑草?”   很快,梁丘锋便有所发现,疾步过去,伸手去采集两株位于一块磨盘石头边缘处的草药。   该草药不过五寸长,摇曳生姿,叶子泛着一种深深的紫色。正是那三品紫苑草,用来炼制一窍聚元丹的主药。   聚元丹虽然只得一窍,属于最低阶的丹药,可也是荒洲各大宗门最不可或缺的丹药,是给予弟子福利的最佳选择。   如今在荒洲外面,等闲山野外想要找到紫苑草已很难了,唯有阿里山脉还有规模性的生长。   把两株紫苑草采集下来,随即放进腰间一口百宝囊之中——这百宝囊是剑府特地发放的宝物,作用性与灵米袋异曲同工,里面能放进为数不少的草药、矿石等,而无视重量,以及数量上的叠加。   不过百宝囊价值非凡,犹在灵米袋之上,一般人都无法拥有。   现在弟子们要进入秘境获取资源,才特地拿出来,给予使用,承装资源出去后,百宝囊还得还回去的。   倒不是终南剑府小家子气,天都门金沙帮那边都是一样。   “侠香花!还是一整片的!”   又走了十余丈路后,梁丘锋惊喜得都叫出声来。   但见那一片侠香花,足足有蒲团大小,起码十几棵之多,正开出一朵朵粉红的花,香气撩人。   侠香花同为二品草药,可用来炼制二窍定神丹,作用非凡。   记得当初在讲剑堂,梁丘锋成功破解掉玄阶剑题《追风三十六剑》,致使精神亏损严重,回到居所后睡得昏天暗地。   在此期间,伍孤梅代表剑府送来奖励,便是二窍定神丹一枚。可用来稳定精神面貌,壮大意志念力,很是不俗。   不过当时梁丘锋觉得此丹日后或有大用,所以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并没有服用。   现在,那枚定神丹就在身上呢。   而眼前这片侠香花,采集回去后给宗门的炼丹师,再融合搭配其他材料,都足以炼制出十几枚定神丹了。   发了!   这破魔秘境简直是宝物遍地,步步生财,怪不得宗门竞赛,每个人都那么看重。因为夺多一个弟子名额,就等于多了一双捡拾宝贝的手,收益不菲。   梁丘锋急忙下手,生怕被人抢了似的,赶紧将所有的侠香花收入囊中。他也不看看,周围方圆数里,鬼影都没个呢。   破魔秘境,虽然为一个破碎后的位面,但里面颇为辽阔,起码有荒洲十分之一那么大。而进入者只得那几十人,简直像往大海里扔石头,掉进去就没影儿了。   “三品青玉茶树!”   “这,这个不就是灵武铁吗?在外面挖空几座大山都挖不到一块的上品矿石,在这里竟堆积如山……”   梁丘锋无语了。   经过之前的惊喜,惊着惊着也就麻木了,喜着喜着也就淡定了。幸好昨晚的时候,萧长老扔过来一本厚厚的宝典,里面记载说明的基本都是破魔秘境里的各种草药矿石,他临时抱佛脚地通阅了一遍,记得七七八八。否则的话,可能遇见宝物都不认识,那就走眼了。   当把一堆灵武铁开采完毕后,梁丘锋突然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剑府给予的百宝囊固然功用奇妙,别有空间。可那空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大概只得十余立方左右。   按照现在的得宝率来看,只怕不够一天,百宝囊就会被装满了。那装满之后该怎么办?   用手提、用口袋装、用背抗?   都不现实。   梁丘锋搔搔头,觉得自己第一次进来,被满地好东西给迷糊了眼睛心智。   好东西也分高低的,在有限的条件之下,就应当有选择地去拿,而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往百宝囊里装。   他停止了脚步,决定就地打坐,要好好想一想,把思路捋清楚后,再决定后面该怎么做。   人往往就是这样,当来到一个新地方,所见所闻,尽皆有别于过往时,便很容易会陷入到一种狂热的状态之中,乃至于失去分寸。   在这个时候,冷静很重要。   冷静,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半个时辰后,梁丘锋从闭目静思的状态出来,再不复先前那般急躁,一惊一乍的了。   “现在,可以真正地去寻宝了。却不知这一趟秘境之行,是否能找到些逆天级的宝物……”   《赶蝉步》施展而开,人往远方的山峰奔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杀戮   那座山峰拔地而起,山林郁葱,不时可见一群群鸟禽扑腾飞出,在半空盘旋鸣叫。   走得近些,入目之处,尽是一根根粗若水桶的大树,有苍莽的原始气息扑面而来。   梁丘锋放慢了脚步——破魔秘境虽然物产丰饶,但也存在不少未知的凶险,虽然没有天外妖魔,但有妖兽。   妖兽,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概念范畴,通指那些因为吸收天地元气而发生了某些异变,从而拥有厉害本领的禽兽类。   破魔秘境里头元气浓郁,出现妖兽再正常不过。不知是否因为土生土长的缘故,里面的妖兽并不畏惧秘境爆发的磁力风暴,活得极为滋润。随着年久时长,越活越强大。   至今为止,谁也不清楚破魔秘境里最强大的妖兽究竟成长到了几阶?在十年前的一次试炼中,曾有宗门弟子在一个大湖附近听到一声类似蛟龙的嘶鸣,依稀从湖底传出来的。   那一声嘶鸣,声震金石,该劲道九段的宗门弟子一听之下,耳朵“嗡”的一响,双腿不由自主发软颤抖。   随后其拼命逃跑,一刻不敢停留。只是一只左耳,却依然遭受到了难以修复的创伤,近乎失聪了。   一吼之威至斯。   该弟子出来后,给宗门长老汇报。长老闻之色变,失声道:“这起码都是七阶妖兽,那湖该列为禁地。”   七阶妖兽,堪称武王级别以下的最强存在,武者气道修为要达到七段以上,方有一战之力。而进入破魔秘境的宗门弟子,最多是劲道九段,哪里招惹得起?正如那名倒霉的弟子,不过被对方一吼,一只耳朵就聋了。如果正面相遇,说一定对视一眼,眼睛就瞎了。   说得夸张了些,但并非不可能的事。   所以说秘境内遍地宝贝,但同样危机四伏。除了妖兽外,还有一同进来的其他宗门弟子。当彼此相见,为了争夺资源,一番恶斗不可避免,出现伤亡,亦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诸多细节,在进来之前,伍孤梅就拉着梁丘锋说了很多,再三交代。而梁丘锋本身性子谨慎沉稳,自然不会将对方的嘱咐当做耳边风,一一谨记于心,不敢忘记。   眼下见到这座山峰树高林密,下意识便打起十二分精神。   “嗷呜!”   猛地前面山林中传出一声兽吼,吼声中带着痛苦之意。随即泼喇喇的一阵奔跑的声音,很快一头三阶妖兽弯角犀牛窜了出来。   这头家伙乃是妖兽类出名的大力者,皮厚肉糙,鼻端处生一根弯角,一头撞过来可以把两人合抱的大树给撞翻。但此刻它哼哧哼哧地跑着,结实的身子上被砍出了好几条伤口,鲜血直流。   它在逃命。   跟随其后,是五六名武者,手中挥舞着各样兵器,吆喝着紧追不舍。   这些武者身上所穿的衣服并不统一,一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同一宗门的,而且不是四大宗门的弟子,而是荒洲其他三流宗门的人。   梁丘锋眼尖,看见其中有个熟人,赫然是那向少周——本来属于天都门的少年弟子,因故调到了六阳门那边去。本意想藉此给终南剑府下个绊子,熟料好不容易抽中修为最弱的梁丘锋,却被人家一剑逼败,连招架都没做到一次,灰溜溜败下阵来,同时成就了梁丘锋的声名。   他现在所穿的,依然是六阳门的服饰,并汇合了好几名其他三流宗门的弟子,组成一个临时小队伍,在此进行猎杀采集,收获资源。   梁丘锋心中猜测,以向少周劲道八段的修为,按道理不能进入秘境。应该是天都门那边发了话,六阳门才给他一个进入的名额。   弯角犀牛慌不择路,直朝梁丘锋这边冲来。   梁丘锋没有出手阻挡,而是轻飘飘让到一边去。   后面追赶的五人见到有生人出现,也立刻停住脚步,满脸戒备之色。   “是他?”   向少周认清对方,顿时恨得牙痒痒的。瞬息之间,其他人也认出了梁丘锋,无不露出古怪的神情。   一时间,双方对持着,场面有点僵硬,不过都还保持克制,没有动手。   梁丘锋眨了眨眼睛,一拱手,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目送他离开,向少周几次想要舞刀攻上去。只是每当念及那天擂台上,对方那神乎其技的一剑,积攒起来的勇气便化为乌有。   片刻,一名满脸胡子的汉子终于开口,很不甘心地道:“就让他大摇大摆地走掉?”   另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面露苦笑:“否则能怎么样,人家可是连高北河都击败过的。”   “那一战,梁丘锋赢得侥幸,若非高北河大意,岂会阴沟里翻船?”   “但胜了就是胜了。”   向少周一咬牙,忽道:“可我们有五个人。”   闻言,其余四人眼睛都放出了光。   向少周终于找到了战斗的勇气,越说越兴奋:“我们一拥而上,以五对一,任凭那小子再厉害又如何?”   “对,双拳难敌四手,我就不信他能敌得过我们五人的联手围攻。”   刚才之际,碍于梁丘锋近日所建立的声名威风,五人一时间才迟疑,不敢轻易下手。如今你一句我一言的把双方情况分析得头头是道,顿觉得胜算十足,大为懊悔起来。   “快,趁他没有逃远,我们撵上去,击而杀之。其既为终南剑府的天才弟子,身上宝贝肯定不少。”   一个立刻道:“我要他的剑。”   另一个道:“我要百宝囊。”   人还没有杀,为了分东西就先争得面红耳赤了。   向少周忙道:“现在谈战利品归属言之过早,各位,只要把那小子做了,还怕没有收获吗?”   “哈哈,不错,进来之前,高北河也撂下话,只要割下梁丘锋首级,可到他那里领取一份丰厚奖赏。”   “走走走,废话那么多作甚。如果被他逃了,以后再想碰到就不容易了。”   几人信心爆棚,对己等刚才的犹豫不决大为懊恼。早点动手的话,可能现在都能分东西了。   嗖嗖嗖!   展开身法,快速追击。   “梁丘锋,往哪里跑!”   很快见到对方的背影,向少周持刀在手,大声喊道。   梁丘锋转过身,双眸一缩:“怎么,你们想动手?”   向少周底气十足,哈哈大笑:“废话,遇到我们是你的不幸,纳命来吧。兄弟们,并肩子上,宰了他!”   他虽然冲得最前面,可心底毕竟还存在那么一丝忌惮之意,绝不可能自己上去当出头鸟,必须等齐人手,大家一起攻杀。   梁丘锋眉毛一挑,伤情剑已在手——他并非嗜杀之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既然别人欺上门来了,也绝不可能忍气吞声,束手待毙。   “嗤!”   不等对方形成合围之势,身法先启动,冲了过去,起手就是最为拿手的“点剑式”。   随着不断推敲,磨练,这一式剑法的功力越发扎实,威力也越来越大。   但见剑锋如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招便将冲上来的一名对手封喉。当拔剑之时,鲜血如泉狂喷。   “什么?”   一照面便死掉一名同伴,其他四人吃了一惊,立刻被血淋淋的现实淋醒。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梁丘锋剑锋一转,得心应手地使出《追风三十六剑》中的一招“风起云涌”,从一个意料不到的角度削来。饶是大胡子汉子闪避得快,大腿霍然中剑,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虽然未死,但基本丧失战斗力了。   几呼吸间,还没有来得及形成围攻,己方就倒下了两人。   这般变故,把向少周惊得冷汗潸潸——梁丘锋怎么会如此厉害,要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的人都是劲道九段的老牌武者呀。   梁丘锋神情冷峻无情,将对方阵脚冲乱后,乘胜追击,唰,又是一剑,将一名敌人刺倒。   对方五人,来自不同宗门,只是临时组起来的队伍,根本做不到什么配合。所以才会一下子被梁丘锋打得落花流水。至于修为问题,修为只是战力的基础,但绝不等同于战力。   梁丘锋有《永字八剑》之妙,又凝练出了剑意雏形,全力出手,击杀对方并不算多难的事。   到了这个份上,向少周已被吓得肝胆俱裂。刚才他好在留了步,从冲到最前面变得滞后,也幸亏如此,否则现在被杀的,就是他了。   “逃,赶紧逃……”   眼瞅着梁丘锋从待宰的肥羊变成了辣手无情的刽子手,他肠子都悔青了,什么仇怨,什么战利品,统统抛至九霄云外,立刻转身没命狂奔。   哧!   正跑得脚底生风之际,猛觉得脊背一凉,却被一柄飞剑击中。向少周甚至来不及回头去望,人已重重地摔倒在地,一命呜呼。   这时候,五人全军覆没。他们本合谋着要以众凌寡,杀人越货,却没想到白白送了性命——之前大腿中剑的大胡子,本来所受的并非致命伤。但当他拼命滚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拿出金疮药来包敷之际,伤口处鲜血不要钱地狂涌不止,金疮药都无济于事,短短一会血流过多,也跟随同伴的脚步而去。   好厉害的剑伤! 第一百三十四章:战利品   瞧见大胡子身下的血泊,梁丘锋都不禁恻然,油然想起关于伤情剑的阐述之言:   “天下伤患,唯情殇最难治;一伤情,五脏六腑俱伤,血流不止!”   此话听着伤感,可当真正运用到实战时,却如此的惨烈,并且实用。   这一点,当初他与夭夭的手指被利刃割破时皆未曾想到过。当剑伤在某些部位时,那鲜血会流得如此吓人。   此剑……   举起手中的伤情剑,仔细端详着。看了一会,忍不住轻轻用手指一掸。   噔!   其声清越悠远,隐隐蕴含一种兴奋之意,仿佛剑中有灵,为己身重现锋芒而感到欢呼雀跃。   此剑当为天下凶器,在往昔峥嵘岁月里,不知饮尽多少敌人鲜血。   不过凶器又如何?正如大陆上所流传的名言:兵器不分正邪,人分黑白。   梁丘锋可不会因为伤情剑的独特属性而弃之不用,那委实太拘泥古板了。收剑回鞘,开始收拾战利品。   一会之后,他手里多了一个百宝囊,以及五口灵米袋。   今天只是众人进入秘境的第一天,身上哪里能有多少好东西,不外乎一些低阶草药,妖兽皮毛等。   这些东西,梁丘锋看不上眼。他早调整思路,去劣存精,价值较低的东西统统不要。   而五人身上的装备,也乏善可陈。唯有摘下腰间挂着的灵米袋,将里面的灵米全部清空,倒入自己那口玄器中品灵米袋中。   到了最后,共获得灵米三千五百多斤,总算让该高阶灵米袋物有所用了。   除了灵米外,另还有些丹药之类的消耗品,当然笑纳收下。   不过最好的战利品,不是灵米丹药,而是得自向少周身上的一口百宝囊——其他四人所出身的宗门底蕴浅,资源贫乏,连百宝囊都没有,所获资源都是用背包装着,打成包袱,甚为落后。   向少周这口百宝囊,很可能出自天都门。   手上多了一个百宝囊,一来可容纳带出去的资源等于多了一倍;二来这口百宝囊属于战利品,出去之后,剑府不会充公,将为梁丘锋个人所得。   如此,梁丘锋的身家等于翻了几番,前所未有的富有。   果然是马无夜草不肥,怪不得对方犹豫之后,还是按耐不住追上来,想要击杀自己。   只可惜,杀人不成,反成送死。   对于他们,梁丘锋自无什么怜悯之情,收拾完毕,展开身法,继续往前探索,寻找优质资源。   接下来三天,秘境苍茫,竟再没有碰到一个人影。剑府同门不知所踪,其他宗门的人也不知道在哪儿去了。   对此梁丘锋早有心理准备,毕竟破魔秘境那么大。之前向少周纠合四人组成队伍,算是很特殊的情况了。   见不到人,他开始担心同门弟子的遭遇,是否有危险等。但转念一想,连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再担心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做好自己本分。   这三天来,梁丘锋收获有限。皆因思路转变,要求高了。与此同时,他摸清楚了破魔秘境的一些规律,就是品阶较低的草药矿石为数不少,随处可见,可高品阶的却颇为罕有。   不过因为大环境的问题,对于荒洲中人来说,就算低阶草药矿石都变得十分稀罕,弥足珍贵起来。   但梁丘锋并不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做出很多选择。   这一天,当他穿过一个险峻的峡谷时,仰望之际,突然看到那峡谷顶上有什么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激发出一缕幽幽的红芒,分外耀眼。   “那是……”   梁丘锋立刻停住了脚步。   虽然还无法清楚那是个什么事物,但从散发出来的光华来看,颇为不俗。要知道天材地宝,大都外表不凡,仅仅第一印象即可大致判断出些状况来。   可能是个宝物。   念头一旦萌生,便不可抑止。   梁丘锋环视周围,寻找上去的路径。但见两边峡谷极为陡峭,裸露出来都是大块的岩石,泛着青色的光泽,手指摸上去,滑溜溜的,站不住脚。   他身法剑步固然不错,但只是运用在战斗方面。想要用《赶蝉步》登上这近乎几十丈的峭壁,根本不现实。   《赶蝉步》的身法特性,是平行向前;而现在找宝物,则要往上腾空,两者根本合不到一块去。而从秘籍的价值以及稀少度而言,腾空类的肯定比平行类的少,且珍贵。   比如说天都门中就有一门地阶腾空身法秘籍,名曰:《梯云功》,在荒洲可是大名鼎鼎。   该身法练成之后,人能一口气飞跃上数丈高。这还不算什么,最厉害的是人在虚空,可施展出独特脚法,左脚踩右脚,凭空借力,再度飞跃。如此,连踩数次,好像空中存在一张无形的梯子一样,一阶阶往上走,相当了得。   在天都门,记载《梯云功》的武题很少,堪称镇派绝学。即使天赋如泛东流者,目前都没有修习。   现在梁丘锋对峭壁发愁,更不可能临时临急去找腾空类身法秘籍来学。   “呖!”   蓦然一声尖呖,峡谷上空如同被笼罩住了一片乌云。看真些,赫然是一头翼展三丈余的大雕。   终南剑府养有六阶灵宠摩云苍鹰,身形如山,相比之下,眼前这头雕的体型并不算什么。然而它全身羽毛片片乌黑油亮,长长的翼羽边缘处有细微的金色光圈,头顶之上,一簇雪白的毛高达半尺,分外醒目。   一见之下,梁丘锋心神大震:“五阶妖兽白头雕!”   ——自从拜入剑府,习武练剑,执行完成各种门派任务,更多的是与人打交道,和妖兽之间交集不多。   本来按照进度,他差不多就要奔赴阿里山脉进行实地试炼了。阿里山脉乃是荒洲境内,妖兽唯一的乐园。进去那边,天天都会猎杀妖兽,从而获得丰厚的回报,以及积累相关经验。不过自从陈知往率队在阿里山脉遇伏,卫队损失惨重后,剑府便发下旨令,暂时禁止弟子前往阿里山脉试炼的计划。   于是,便耽搁了下来。   但这并不妨碍梁丘锋从书本上获得对于妖兽知识的了解,他认出盘旋于峡谷顶上的大雕为有名的五阶妖兽白头雕。   五阶的品级,足以和气道三四段的武者相当了。   那白头雕盘旋了一会之后,徐徐降落于峭壁上——原来它的巢穴在那边,所在位置恰好就是梁丘锋见到的红芒激发处附近。   看起来,倒像是此雕专门在守护着那神秘事物一样。   若真是如此,基本可以断定是某些天材地宝了。   因为天材地宝周围都是有高阶妖兽在看守着的,倒不是它们心地好,没事干。而是守护的事物往往与其本身存在利害关系,息息相关。例如蛟形草生长的地方定然有六阶妖兽金丝独角蟒的存在。只因它要守着蛟形草成熟,真正成型,然后一口吞掉,炼化进阶。   看见白头雕的出现,梁丘锋眼更热起来,只是有这五阶妖兽在,就算自己爬得上去都拿不到宝物。   这该如何是好?   正烦恼间,上面的白头雕仿佛察觉到了生人气息,巨翅展开,“呼”的从巢穴飞了出来。引颈厉叫一声,翅膀扶摇,平地席卷起一阵大风,甚至把峭壁上的一些零散砂石都给扇飞,哗啦啦直往下掉。   白头雕的视力极好,天生锐眼,从万里高空都能看见地面的一只小兔子。它俯首一看,立刻便发现了梁丘锋,尖呖鸣叫着,直扑下来。   不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取宝的办法   五阶妖兽,堪比气道三四段的武者高手,呼啸扑下,双爪寒芒熠熠,不亚于任何利器,要是被抓中,只怕立刻会皮开肉绽,筋骨断裂。   以现在梁丘锋的修为硬撼白头雕的话,无疑等于送死。是以他一看到对方飞腾而出,立刻机智地展开《赶蝉步》,朝着峡谷外飞掠而去。   呖!   白头雕并未穷追不舍,更多的是驱逐,见梁丘锋走远,双翅一振,又飞回峭壁上的巢穴了,仿佛怕中了调虎离山计,被人偷走了宝物。   好一头扁毛畜生!   一口气跑出了峡谷,梁丘锋回头见对方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就地坐下,吃一口灵米,运气调息。   通过观察刚才白头雕的举动,他更加坚定所看红芒,必然是宝物的想法。   只是宝物,该如何拿到手?   不说其位置高且陡峭,徒手难上,光是守护的白头雕,便只能光瞪眼了。彼此实力相差甚远,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之上。硬来肯定不行,智取嘛,瞧它谨慎小心的样,恐怕也不容易。   可难得机会遇见宝物,不拿到手看一看,更加不甘心。   左思右想,梁丘锋陷入一种难言的苦恼之中。   “吱吱!”   猛地怀中传出久违而亲切的叫声,很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便从衣襟处探了出来,两只大眼睛,睡眼朦胧,似乎永远都睡不够的样子。额头一撮金毛,显得有点乱。   是小样,这家伙终于从沉睡中醒过来了。   在终南山,自从胃口大开地吞食了不计其数的黑蝗虫后,小样身体发生异变,并且变得很嗜睡,往往一睡就是好几天。   这一趟台城之行,梁丘锋带着它出来,帮助修炼之余,顺便看看有没有适合它的际遇,从而获悉其真正的身份来历。   不过进驻台城后,小样没有什么机会发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屋子里呼呼大睡,睡得哪一个叫昏天暗地,雷打不醒。   直至进入破魔秘境,小家伙才醒过来一次。但瞄了瞄四周环境后,又一头埋进梁丘锋怀里,继续睡了。   梁丘锋无法,只得由它。   现在,终于又醒了。   瞧着它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梁丘锋没好气地道:“你终于舍得醒了呀,是不是饿醒的?”   “吱吱!”   小样立刻手舞足蹈地做着手势,并夸张地摸着肚子,表示它非常饿了。   这家伙,发生异变后胃口变得奇大无比,对于爱吃的食物根本没有丝毫抗拒力,一吃起来就没完没了——除非吃光光了。   灵米即为其中一种。   一直以来,梁丘锋所拥有的灵米,除了自己日常修炼食用外,其中相当一部分都进了小样的肚子。若非制定了限额,任由它吃得话,有一座米山都不够填的。   绝对的超级大食猴!   不过梁丘锋新近获得一大笔横财,粮食充足。此刻便一把把地抓出来,很快,地面上便堆积了一座小米山,足有一百多斤。   “吱吱!”   小样两眼都在冒泡,它可未曾见过梁丘锋如此慷慨大方过,简直以为做梦。一愣之后,这才欢欣地飞扑上去,大口大口吃起来。   梁丘锋笑骂道:“吃吧,今天让你吃个够。免得你回山之后跟夭夭告状,说我虐待你。”   “吱!”   回答他的,是小样含糊不清的一声叫,裹夹着嚼叫灵米的咯吱咯吱声,清脆悦耳。   梁丘锋不管它,自顾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头,仰望天空。脑子里急速运转,看能否想到什么办法,能上得峡谷顶取宝。   无奈不管怎么想,那方法总是行不通去。   哎,没实力,真难。   “吱吱!”   正苦恼间,小样跳了过来,那肚子微微凸起。再一看,小山堆似的灵米已被一扫而空。实在难以想象,它那么小的个子,如何能装纳下如此多的食物。   也许见到梁丘锋眉头紧锁,小样便打着手势问起来。   梁丘锋面露苦笑,将事情经过说出,最后一耸肩,摆出一个无计可施的姿态。   小样听完,摇头晃脑的,然后将两只爪子背负在后面,人立着,居然学起大人的模样,在草地上踱步,做沉思状。   它的这幅模样,十分滑稽,梁丘锋每次见到都忍不住要笑。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小样的神态分外严肃,半饷之后站定,对着梁丘锋做起手势来。   “啊,你说你可以上去?”   梁丘锋猛地说道,脑海灵光乍现:对呀,小样为猿猴,天生最擅长的便是跳跃攀爬,不管多陡峭的峡谷,对于它而言都是小菜一碟,轻轻松松上去。只要它上去,将散发红芒的事物拿下来给自己看,不就搞定了吗?   “咦,不行,那里有一头五阶白头雕守护者。它发现你的话,不得把你给活活撕了。”   想到危险处,梁丘锋急忙摆手道。   可小样并不愿放弃,双臂叉腰,昂首挺胸,那样子似乎在说:“其实,我也很能打。”   对于小样的本事,梁丘锋当然有所了解,别看它小,体重可不轻,而且动作迅速矫健,下手黑着呢。那爪子非常锋锐,孔武有力,被其抓住一下,也不是开玩笑的。   反正经过蜕变,它就不再是柔弱的袖珍猴子了。   只是,潜在敌人可是一头五阶妖兽,实力非凡,小样怎么可能是它的对手?万一遭受攻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仿佛看出了梁丘锋的疑虑担忧,小样继续做动作,态度十分坚决,就是要上峡谷去,帮梁丘锋拿宝物。对它而言,现在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不拿出表现来,誓不罢休。   另外,对于梁丘锋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还有那么一点不满呢。   “吱吱!”   到了最后,小家伙不耐烦了,一挥小胳膊,掉头就朝峡谷那边跑过去,看来是抱着要用行动来证明的决心了。   梁丘锋无法,只好叫道:“小心点。”   心想以它的身手,以及极具隐蔽性的袖珍个子,说不定还真能上演一出“猴子偷宝”的好戏来。   “嗯,干脆自己也过去,从另一边吸引,分散白头雕的注意力!如此,小样成功的几率就更高了。”   想到做到,梁丘锋马上施展身法赶去协助帮忙。 第一百三十六章:得宝   峻峭的峡谷非常安静,等梁丘锋赶过去,视线中已失去小样的身影。这小家伙,动作那一个叫“伶俐敏捷”,虽然没有学过什么身法武技,可每一次跳跃都达数丈。   它选择从另一面上山,很快就消失在高处。   梁丘锋并不担心小样会鲁莽行事,以它机灵的性格,断然不会做蠢事,正面与那白头雕硬碰。   不管怎么样都好,自己去吸引白头雕的注意力,能够让小样更加轻松地完成任务。   这一次进入,别有目的,自不会小心慎行,干脆拔出伤情剑,以剑尖划过右手边的石壁。   一步一行,剑锋深入岩石里三寸,削铁如泥地将那石屑割得飞溅而出,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故意为之。   果不其然,栖息在峡谷顶上的白头雕很快就扑腾出来,俯首一看,又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少年去而复返,顿时勃然大怒。双翅振动,呼啸着冲了下来,势要将梁丘锋活活撕碎。   隔得远远的,都有刮面的劲风袭来,令人发寒。   五阶妖兽的愤怒,岂能等闲视之。   梁丘锋见机得快,掉头就跑。此时此刻,将《赶蝉步》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步跨幅都达三丈余,而且身形犹如那滑溜的蛇,并非直线,左右晃动不定,就算被白头雕追上,一时间都无法准确判断他在那一边。   一追一逃,片刻之后梁丘锋就出到了峡谷之外。   如同上一次,当离开峡谷范围,白头雕就不继续追击了,不甘不愿地鸣叫着,转头要飞回巢穴。   但梁丘锋却不肯如它所愿,唰,手中飞剑激发,朝着空中的白头雕射去。   那《探花剑气诀》上篇的剑招,梁丘锋早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捕风捉影,根本不需要看,完全凭感觉出招,便能准确命中目标。可惜剑招的威力始终差强人意,对付低阶目的倒极为麻利,一剑封喉,不在话下,可拿来对付高级的目标,效果就要差得远了。   比如说这白头雕,就算被飞剑击中,只怕也造不成什么伤害,能打掉些羽毛,就很了不起了。   不过《探花剑气诀》还有足够的发展空间,当晋身气道,可真气外放,凝聚成型。到那时候,都不再需要飞剑实物了,直接激发。又而或将树叶枯枝之类当做飞剑,同样能做到伤人立死,毫无区别。   是谓“剑气”。   气道级的世界,宛然已不同。   当前梁丘锋自是无法做到这一步,扬手射剑,只是想通过手段对白头雕造成骚扰,激怒它,不让起飞回去。   嗤!   破空声中,飞剑转瞬打到白头雕身前。   呖!   白头雕却早有察觉,巨翅扇动,直接将那柄飞剑扇飞,一点威胁都没有。   然而跟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   白头雕扇翅挥爪,一一挡开,但终还是被激怒了,不胜其烦,于是再度呼啸着,朝着梁丘锋扑来。   正中下怀,梁丘锋不再发射飞剑了,继续逃跑。   这一走,离开峡谷处已达数里开外。   地势开阔,白头雕的速度明显占优,看眼就要追上来。蓦然它仿佛察觉到巢穴那边发生了某些很不好的事情,立刻舍弃梁丘锋,掉头快速地飞回峡谷去。   “莫非小样已经得手了?”   梁丘锋如斯想着,不过看样子,就算小样还没有拿到东西,他也无法再吸引白头雕的仇恨了——所有飞剑皆以激射完毕。   经过刚才一轮的亡命狂奔,体内真气损耗严重,将一枚三窍生元丹塞进嘴里,抓紧时间调气运息,恢复精神。   “吱吱!”   过不多久,就见到小样飞快跑回来,一只小爪子里赫然抓着一枚事物,间或散发出幽幽的光华来。   梁丘锋一见,心中大喜:小样果然不辱使命,成功得手归来。   咦,瞧它的模样,嘴角沾染着一些乳白色的东西,似乎刚吃过什么。这小家伙,看来也有所收获呀。   奔跑到身前,小样邀功似的将那事物递过来。   梁丘锋接过,一看之下不禁有些失望。只见那是一团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泛着红色的光泽。表面呈现一种不规则的形状,上面还有沾染着些白色的泥土,以及黑色的粪便——   以此猜测,此物应该就是放在白头雕巢穴里,却不知道白头雕从哪里啄出来的。   现在却被小样直捣黄龙,翻了老巢。   拿着石头,掂了掂重量,中规中矩,和普通石头相差无几。   不对,先前所见,这石头可是会激发耀眼的红芒……   梁丘锋便把石头举起,对着阳光映照,果然发现些端倪:一照之下,发现石头的材质如同半透明,受阳光照进来,可见里头有一团红晕,仿佛水波荡漾,非常的赏心悦目。   这是……   一时间,他把握不定。   呖!   峡谷那边猛地传来一声愤怒的长鸣。   这一声叫,梁丘锋听在耳朵里都不禁浑身打个冷战:肯定是白头雕回巢穴后,发现老巢被端了。   呼!   转眼之间,其矫健的身躯腾空而起,一双锐眼顾盼之际,立刻见到数里开外的梁丘锋和小样。仰颈又是一声长呖,疾飞而至。   “走!”   根本不需要梁丘锋提醒,小样早先一步跳上他的肩膀,吱吱叫着,督促梁丘锋赶紧跑。   梁丘锋嘴一撇,撒开双腿,选定一处树林茂密的方向狂奔。若在平原上,跟白头雕斗快那是不可能的事,唯有冲进山林之间,借助树木遮挡身影,才能脱身。   白头雕这一次异常愤怒,在半空上嘶鸣不已,飞行的速度更比前面快得多,只恨不得一下子将地面上的一人一猴给活撕生裂掉。   梁丘锋暗暗心惊,抬头望前方,距离最近的山林都还有一里多路,眼瞅着就跑不及了。   呼!   背后劲风狂舞,不用回头就知道白头雕已追了上来。   梁丘锋一咬牙,回首一剑刺出。   噗!   伤情剑与白头雕的一只巨爪相击,竟砍不进去,发出如击木石般的声响。   好坚硬的爪子。   挡住一剑后,白头雕庞大的身躯俯冲下来,脖子一伸,锋锐的嘴尖便啄向梁丘锋的面门。   这一啄,凌厉无匹,裹挟着一股锋锐的气息,丝毫不亚于一位气道高手的攻击。   梁丘锋并不慌乱,举剑一横,“横剑式”守住面门。   铿!   白头雕尖锐的嘴尖不偏不倚正啄在剑面上,发出激烈的脆鸣。   受巨力撞击,梁丘锋的身子不由自主急速后退,借助后退的步伐,不停地卸掉身上的劲力。   其实对于“横剑式”而言,脚步被攻击迫退,已算是一次失败的防守了。但梁丘锋没法子,双方实力相差太多,而他的横剑式又没有真正学成,若是死站着不动,完全受力,只怕根本承受不住。   即使借力卸力,他都感觉到经脉中真气乱窜,气血翻腾,差点要吐出血来。   梁丘锋急退,站在他肩膀上的小样却站得很稳,呲牙咧嘴,做出最为凶恶的面容,朝白头雕叫着。   只可惜以它的袖珍个子,无论摆出多凶的神态,落入白头雕眼中都显得微不足道,不足为虑。   一冲之后,白头雕又翱翔腾空,酝酿第二次的俯冲——这正是它的天赋本领,若站在陆地上和梁丘锋交手,一身本事根本发挥不到一半。   也趁得这么一个空档机会,梁丘锋强压住紊乱的气息,继续往前面的山林冲去。   这一次,他带着小样终于赶在白头雕发动攻击之前冲进了山林,身子立刻往大树边上靠,借助茂盛的枝叶挡住白头雕的视线。   山林地带,树木丛生,白头雕很难扑杀下来。   见状,那头五阶妖兽不住地发出愤怒的嘶鸣,间或一个俯冲,用翅膀去扇打树梢。每一次扇打,都有手臂粗细的枝桠断折掉落。但这番发泄,徒劳无功,根本产生不了任何作用。   只是它仍不肯死心,盘旋在上空,鸣叫着,久久不愿离去。   听着白头雕的鸣叫,下方梁丘锋与小样早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安安静静地盘坐着。   “咕咕!”   肩膀上的小样肚子汩汩作响,突然一头栽落在地,一动不动的了。   梁丘锋吃了一惊,以为它先前受到白头雕攻击,受了伤害。可仔细一看,不禁无语,小家伙居然酣睡了起来。   贪吃,嗜睡,这真得是一只猴子吗?   梁丘锋拿它没办法,将其抱起,就注意到它颈脖处的一些毛上,沾染着些碎片,拿起一片来看,赫然是蛋类的碎片。   原来如此……   梁丘锋顿时明白过来:敢情小样捣了白头雕的老巢,不但拿了石头,还把那五阶妖兽的蛋给吃掉了,就不知道吃了几个。   吃蛋之后,陷入沉睡……咦,莫非小家伙因此获得了足够的养分,要再度发生蜕变?   想到这个可能性,梁丘锋精神一振,欢欣不已。   ——袖珍猴早成为身边不可或缺的一个小伙伴,其能成长起来,越是厉害,就越能帮得上忙,乃是天大的好事。   如斯想着,他赶紧将揣进怀里头,让其睡个够。 第一百三十七章:梁丘锋,我们正在找你   一个时辰后,白头雕终于飞离山林区域,远遁而去,不知所踪。   梁丘锋松了口气,这时候可以冒头出来了。不过他并不着急,而是重新拿出那枚石头来端详,想琢磨清楚这究竟是什么石头。   依照对于白头雕生活习性的了解,他下意识地认定,对方如此愤怒并紧追不舍的缘故,更多的可能是因为这块石头,而不是小样吃了它的蛋。   如此说来,该石头怎么可能是块普通事物?若真是那样,白头雕岂会将其放置于巢穴之中,珍而重之。   拿着石头,再度映射阳光,洞察其内蕴含的那团鲜红,越看越觉得娇艳夺目,不同凡响。   突然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冒出脑海:难道这一枚竟是传说中价值连城的蛟龙血石?   蛟龙血石,禀天地而生,乃是天下间有数的天材地宝之一,价值非凡。昔年在阿里山脉,有走狗屎运的武者无意间打碎了一块石头,发现蕴藏其中的一块蛟龙血石,不过拳头大小,可拿出去后拍卖,卖了十万斤灵米。据说那一块蛟龙血石,成色还是比较差的。   那事之后,武者们去阿里山脉,往往不是去猎杀妖兽,而是找各种各样的石头来砸。   只是可惜,再没有发现第二块蛟龙血石。   蛟龙血石,乃石中之宝,剖解出来后可打造成首饰,比如吊坠手镯戒指之类,佩戴之,能加快体内真气的恢复速度,其效率比之一般丹药有过之而无不及。   重要的是,服食丹药得先拿出来,要是在激战之中,如何腾得手出来吃药?   佩戴蛟龙血石的首饰却无需麻烦,只要带在身上,无时不刻都在发挥作用,效果极其奥妙。在关键时刻,甚至能决定胜负生死。   除了加快真气的恢复速度外,蛟龙血石还有壮大气血,健壮经脉等一系列微作用,长期佩戴,延年益寿,身心健康。   当然,随着时间日久,吸收发挥之后,那蛟龙血石便会慢慢归于平淡,最后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再没有任何神奇功效。到那时候,就得换过一件新饰物了。   即使如此,凭借着无以伦比的功效,蛟龙血石在天材地宝中也是数得着的宝物,无数人梦寐以求。若是成色上佳的品相,哪怕指甲大小的一块戒面,都能卖出令人咂舌的天价。   想到这枚石头很可能便是蛟龙血石,梁丘锋一颗心不禁砰砰乱跳。   横财,绝对的横财呀!   只是一时间他自己无法确认,拿捏不准,想了想,也不放进百宝囊中,而是贴身收好,等出去秘境后再找萧寄海问一问,或者查阅典籍资料对比下。   在此之前,他所掌握了解的知识,都是关于一些比较常见的草药矿石,对于珍罕高端的货色基本无接触,最多也就是闻名而已。   放好石头,平复心情后,梁丘锋走出去,继续进行获取资源的行动。   三天后,他出现在一个山坳之中,当看到前面的一幕之时,不禁感到怒发冲冠,义愤填膺。   山坳一片小树林,其中两棵树上倒挂着两具尸体。看模样,已死去多日。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具尸体身上穿的正是终南剑府内门弟子的蓝色剑装,两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容,依稀有几分熟悉。   他们都是剑府弟子,昔日曾经谈笑风生过的师兄呀。   两人死得很惨,胸腹要害处被利器戳穿了个大洞,脏腑都流露了出来。至于身上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死后还被人用绳子捆住双脚,吊到树上。   那树的树皮被剥掉了一大块,用鲜血写着一行血淋淋的大字:杀人者,郭怒刀。梁丘锋,我们正在找你!   在一刹那间,梁丘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郭怒刀!”   嘴里念叨着这三个字,双拳紧紧握起,仿佛要将什么握碎。   对于郭怒刀,他并不陌生,在竞赛之日,张江山对上的就是郭怒刀。最后张江山被打得吐血摔出擂台——其实当其时是胖子见机得快,特地掉下来的。   如果不下来,估计就会永远留在擂台上了。   郭怒刀身负屠夫之名,狂暴嗜杀,他更喜欢杀死一个人,而不是打败一个人。一旦有机会,绝对不会给予张江山任何认输的机会。   那时候,张江山就请梁丘锋要替他报仇。   梁丘锋答应了下来,孰料进得秘境后又看到对方残杀同门的场景,再添新恨。应该是两位师兄汇合后联手采集资源,然后碰到了郭怒刀。   他们固然也是劲道九段的老牌武者,但对上郭怒刀根本毫无胜算,甚至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杀,暴尸荒野。   良久之后,梁丘锋慢慢平复心情,此刻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郭怒刀在树上留血书,意在逞威恫吓,但他用了“我们”一词。   “我们”,那就表示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了。   在其中,肯定包括高北河,以及泛东流等。   看来对方在进入秘境之前就有所密谋,制定下方案来,除非梁丘锋不进入破魔秘境,一旦进入,就不会再让他活着出去。   破魔秘境地方不小,一个人要找另一个人,并不容易;可一群人要找同一个人,那几率就很大了。   再说,就算找不到梁丘锋,而是碰到了另外落单零散的剑府弟子,一举杀之,同样是一种给力的报复手段。   形势,比想象中还要严峻得多。   梁丘锋紧了紧面色,就地挖了两个坑,将两位师兄埋了进去,入土为安。   “两位师兄,我梁丘锋发誓,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他对着两土堆郑重地说道,最后还加重语气地重复说:   “一定!”   说完,转身大踏步离去,背影萧索而坚定。   毫无疑问,现在破魔秘境各处,高北河等人肯定到处在找着梁丘锋;但换个角度看,现在的梁丘锋,何尝不是在找着对方?   当彼此相遇,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始终有一战。 第一百三十八章:梁丘锋在哪里?   这一日,破魔秘境里头电闪雷鸣,不多久便乌云密布,席卷下漫天暴雨。如此恶劣的气候颇为少见,可以说是进入秘境来的头一遭。   在一座矮圆的山坡上,有一口颇为隐秘的洞穴,里面坐着一人。面目阴鸷,嘴角常流露出一抹微笑。只是那笑容,森森然,总给与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在其身前,横一柄三尺六寸的长刀。   此刀造型有些奇特,整体刀身狭长而流畅,但到了刀头处,蓦然一弯,形成一个曲折性的形状,看上去,分外诡秘。   曲头饮血刀!   玄器上品,郭怒刀的成名杀器。十多年来,死于此刀之下者数以百计,不知饮尽多少人的鲜血,那刃口处甚至都呈现出了一抹暗红色。看分明些,竟是一道细微的血槽,专门设计着流血的。   听着外面的雷鸣声,郭怒刀睁开眼睛,眸中寒芒似乎要与闪电争光:“半个月了,还没有找到那小子,实在令人恼怒。”   他口中的“小子”,自是梁丘锋。   郭怒刀为人,凶暴乖张,我行我素,与泛东流高北河等大相径庭。他执意要找梁丘锋,倒不是因为进来前几个宗门之间的协议,更多的却是个人因素。   在荒洲新生代中,最近一个十年,风头最劲者当属泛东流与高北河,两人号称“荒洲双骄”,牢牢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   两人之后,才轮到郭怒刀。   武无第一,何况第三?   郭怒刀心中不平自不必多说,可惜每年找高北河挑战,皆以败北告终。第三的位置,想不坐都不行。   今年,又是新的一年,适逢荒洲宗门竞赛,万众瞩目。为了这一年,郭怒刀可谓卧薪尝胆,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修炼苦功。他满怀期望而来,便是想在擂台上有机会击败高北河,跃然超越,取而代之。   只可惜,抽签结果,他抽中的却是终南剑府的胖子张。   那张江山性子胆小,安全第一,开战时看起来拼得很凶猛,实则处处留有余力,一见机不妙,立刻顺势摔下台去。   无法杀之,让郭怒刀怏怏不乐。更让他感到无法接受的是,后面压轴的那一场,本来名不经传的梁丘锋竟然击败了高北河。   高北河败了,可击败他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原本不放在眼内的人。如斯感觉,就像自己最为喜欢的一件东西被人横刀割爱,抢走了。   那一战,郭怒刀看得很仔细。高北河之败完全是犯了自大的毛病,咎由自取。而梁丘锋呢,等于是偷来的一场胜利。   当然,对于老对手高北河,郭怒刀自无什么同情怜悯之意,他不爽的,只是梁丘锋而已。   梁丘锋赢了高北河,在人们心目中等于是坐到了第二的位置,爬到了郭怒刀的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宵小之辈,有甚本事窃据荣光!”   唰!   郭怒刀一刀斩出,鲜血飞溅,却是将一头从外面想跑进洞穴里的三阶妖兽寒霜熊斩成两段,殷红的鲜血流淌下来,汇合雨水成河。   ……   在秘境的东面,冒着风雨,一群武者正大呼小喝着,围攻一头三阶妖兽赤身条纹虎。   看武者的服饰,赫然全部是金沙帮的人。   那赤身条纹虎体型倒算不上大,但动作敏捷凶猛,腾挪跳跃,非常快。一不小心,就会让其脱出重围去。   四名金沙帮弟子使尽手段,也只是堪堪将对方困住罢了,想要猎杀之,相当困难。   “哎哟!”   期间一名弟子稍不留神,就被赤身条纹虎的尾巴重重击中脊背,仿佛被巨鞭抽打,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来。   合围的阵势顿时空门大开。   赤身条纹虎咆哮叫着,趁机窜出去,眼看就要逃遁无踪。   嗤!   猛烈的破空声起,一杆长枪呼啸而至,犹如那天上的一道闪电,霸道的气势甚至让漫天风雨都为之一滞,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真空。   吼!   赤身条纹虎颈脖处中枪,枪尖穿透出来,将其狠狠地钉于地下,再无法动弹。   “北河威武!”   “哈哈,多得高师弟出手,否则便让此獠给逃走了。”   金沙帮的弟子们兴奋地叫着,对于出手者不吝歌颂赞美。   只是那身穿蓝衣的英俊少年面无表情,极其冷峻,一点笑意都没有。   诸人见状,讪讪然,闭上了嘴。他们都知道高北河心情不好——可以说,自从在擂台上被梁丘锋投机赢了,高北河的心情就没好过。那一场堪称耻辱的失利如同一根尖刺横于心间,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   找到梁丘锋,打败他!   可是梁丘锋在哪里?   ……   同一时间,同一场雨。   泛东流身形矫健,好像雨中的燕子,灵活地在雨幕中穿梭着,身上竟没有沾染到几滴雨水。   嗖嗖嗖!   他跃上一堵断崖,长臂舒展,登时将一株四品笑狂花收入囊中,然后身形降落。   密集的雨水倾泻而下,被头上所带斗笠遮挡住,顺着帽檐不住地往下落。   刚才他所施展出来的身法名为《飞燕登檐诀》,乃是一门腾空类身法轻功,位列玄阶下品,价值不凡。   但此门身法秘籍,比起天都门的镇派绝学《梯云功》,那是大大不如,相差不知凡几。   “等秘境试炼完毕,出去之后,即可突破晋身气道,到那时候,便能修炼《梯云功》了。”   想到此事,泛东流心情大好。   他被称为“气道之下第一人”,其实真实的修为早就可以突破开来,晋身气道层面,只是为了这一届荒洲宗门竞赛,以及破魔秘境之行,这才生生压制住了。当此间事了,再无羁绊,突破进阶分分钟的事情。   至今天为止,一个月的时间恰好过去一半,还有十五天破魔秘境将爆发磁力风暴,到时空间不稳,萌生出诸多出口,人在其中,及时出去便是了。   十五天来,除了日常修炼功课外,泛东流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获取资源之上。如今身上的三个百宝囊里头几乎都装满了各种珍贵的草药矿石,可谓大丰收——那三口百宝囊,一口是他自己的,两外两口则是宗门所给。   反正依泛东流的修为,只要不碰到高阶妖兽都万无一失,背负三口百宝囊也不怕被人觊觎抢夺。   他不去抢别人的,别人就得感激涕零了。   资源丰收,但泛东流总觉得有些不圆满。毕竟众多的草药矿石里头,并没有他动心的宝物。   真正的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就算在这有“宝库”之称的破魔秘境,机缘未至的话,都难以获得。   他抬起头,望了望灰蒙蒙的远方,似乎要穿透过去,要看看其他的人现在都在做什么。   高北河郭怒刀他们,应该在煞费心思地找梁丘锋吧……   高北河找梁丘锋的目的,不用解释;郭怒刀的心思,也是看在眼内。   “呵呵,四面楚歌,不管梁丘锋躲在哪里,都插翅难飞!”   对于梁丘锋,泛东流倒没什么怨恨,恰恰相反,他还很赏识对方的天赋潜力,否则也不会三番两次挖墙脚。   梁丘锋不领情,也无所谓。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只是有时候,一个错误的选择会招惹杀身之祸,万劫不复。到那个时候,就再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哼,你选择留在剑府,绝对是一个不可弥补的大错!”   泛东流冷然说道,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会第三次去找梁丘锋了。既然前面已给予机会,梁丘锋不珍惜不抓住,怨不得谁。   身形启动,穿过雨幕,奔向远方。   ……   这是一片荒莽的大森林,树木连绵成片,郁郁葱葱,不计其数。参天的树木是如此茂盛浓密,就连泼盆大雨下来,仿佛都难以渗透进去,皆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子给挡住了。   其中一棵巨树,两人合抱不过的粗大树身上,离地九丈处,有一个树洞。   “这一场雨,来得好不凶猛!”   突然间,有人声自树洞传出:“好在躲避得快,否则非得给淋成个落汤鸡不可。”   正是梁丘锋的声音——无数人在外面找他,他却出现在此地。   抬头打量这个树洞,见有一丈高,两尺宽,恰好能坐进一个人来。里面颇为干燥,垫摆着一层枯叶,以前似乎是某个妖兽的巢穴。不过好在并没有难闻的气息,坐在里面感觉不错。   从树洞里往外看,见雷雨肆虐,不禁皱了皱眉毛,随即有了决定,喃喃道:“如此也好,趁这个机会闭关几天,全力冲击劲道八段,提高修为。”   经过几天的调整,他已从目睹同门师兄被虐杀的惨象中慢慢冷静了下来:敌人,不是一个,而是一群。自己凭借《永字八剑》,固然能做到越阶败敌,但耐不住人多。更何况,综合真正的修为实力,如果与高北河再战一场的话,孰胜孰负真不好说。   那么,当今之际,提高修为,突破到劲道八段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修为是根本,是基础,基础结实了,才能走得更远。   再说自从破解修炼《离火战意诀》,突破进阶的时机已非常成熟。 第一百三十九章:行踪露   这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秘境内,一些低洼的地方积水成塘,泥泞不已。倒是草坡和山林,繁多的草叶被雨水刷洗过,显得分外翠绿可爱。   突然间,一阵兵器相碰的脆响打破了这天地间的平静。   交战双方是三名终南剑府的弟子对五名敌人。   那五名敌人,身上服饰并不统一,全部来自四大宗门以下的三流门派,其中两个白发苍苍,都属于花甲之岁的人了。   小宗门底蕴浅薄,派内人才凋零,难得出高手。所挑选进入秘境的劲道武者,不少都是一把年纪的。别看他们老,经验丰富,颇为老辣。因为年岁而积累上来的修为,非常踏实。   其实每一次进入破魔秘境,即使四大宗门,也都是挑选这样的弟子进来。比起新生代弟子,他们基础扎实,行事老练,而且不怕牺牲。   当然,如果派内拥有像泛东流高北河这个级别的新锐,自然不会舍弃,肯定派遣进来,加以磨砺,一举两得。   比如梁丘锋坚持要进来,萧寄海等考虑再三,终于还是放行。他们虽然担心梁丘锋在秘境内的处境,可换个角度想,温室只能培养娇花,无法成大材。如果经历一番风雨,昂然而出,最后梁丘锋的成就,定然会更上一个台阶。   不过一些小门派中,自然找不到这个层次的新锐,唯有让老弟子出马,尽量保持资源的稳妥性,只要活着把资源带出来,就是胜利。   今天早上,五名三流门派的代表弟子所组成的临时队伍在搜寻资源的时候,正与三名剑府弟子相遇。彼此一见,立刻眼红。   进入秘境之前,天都门等就已和大部分的门派高层通过气,要合力解决终南剑府的人。   所以这一次相遇,那五人并没有犹豫,仗着人多,立刻动手。   三名剑府弟子很快就落入下风——在修为差不多的情况下,人数占优的一方优势明显。   幸好三名剑府弟子平时熟络,还曾合练过一套剑法,才堪堪能抵得过对方狂暴的攻击,且战且退。   终南剑府乃剑修门派,不仅单个人学剑,也会几个人一起学一套剑法,是谓“剑阵”。   剑阵的威力,比起单独的剑法而言,往往要胜出许多。   而在剑府的珍藏中,剑阵五花八门,有两个人的,有三个人的,甚至有十几个人的,人数越多,威力越大。   不过人数多了,手多剑多,那剑阵也越难学会。非得耗费多年苦功,早晚合练不辍,方能有所成就。   如是,那合练剑阵的人,个人方面的剑法修为肯定大受影响,算是为了集体而牺牲个人。   只是武者一途,谁不想当英雄?故而愿意修炼剑阵,又要符合其他要求条件的人甚为难找。   当前的这三名剑府弟子,平时也不是专门练剑阵的,而是在终南山练剑之时,彼此切磋练剑,久而久之,就兼带学了一套名为《触类相如》的剑法。严格来说,称不上剑阵,但学习之后,互相有默契,攻防转换,进退有致,无形便提升了战力。   正多得如此,才没有被五名强敌一下子冲垮。   “天宇,那边有大片森林,我们退过去,再作打算。”   战斗中,一名剑府弟子高声叫道,也不怕为敌所听。反正只要避进茂密的森林内,借助地势,逃生的机会就大大增加。   那名叫“天宇”的弟子立刻回答:“好,吴鑫,我们走!”   五名对手却不肯让他们退进森林,吆喝着,攻势更加猛烈。而且攻势非常有针对性,专挑一名剑府弟子下手。   “啊!”   那剑府弟子一个不防,右手臂被砍断,血流如注。那手掌当中,犹紧紧拿着长剑,只可惜再无法挥舞得起来了。   两名伙伴见状,睚眦俱裂,齐声叫道:“冰乐!”   就见“冰乐”面露惨笑,大吼着:“你们快走!”   喊完,挺着残躯冲了过去,哪怕手无寸铁,也要为同伴争取到一点逃跑的时间——他断臂之后,已知绝无生还的机会,干脆豁出去了,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得同门逃亡。   刹那间,吴鑫和天宇已明白他的心意,几乎要流下泪来。但他们深深明白,此刻不是伤感之际,如果不马上走,那冰乐就白死了。   就在两人转身疾奔之时,嗤嗤嗤,冰乐被数柄兵器击打在身上,顷刻间就倒了下去。   然后他身上的百宝囊,灵米袋之类有价值的东西,转眼被洗劫一空。   “追,快追,别让那两个跑了!”   这么一拖延,两名剑府弟子已冲到森林边缘,一头扎了进去。只是他们跑得急,身后留下一路的痕迹,根本没有功夫去处理掩盖。   这给予五名追兵提示,想要彻底摆脱,非常困难。   五名强敌,都是老油条般的人物,轻功颇佳,不用多久,又紧紧咬住了影踪。   “你们终南剑修,不总是说‘人如剑,宁折不弯’的吗?怎么见到我们,就当起了胆小鬼!”   “哈哈,可不是,逃得比兔子还快,说出去,不怕丢了剑府的脸。”   这些三流宗门弟子一边追,一边扬言讥讽嘲笑,要藉此让两名剑府弟子分神。   一句句冷嘲热讽听在耳朵里,天宇和吴鑫都倍感气愤,即使明知对方有所企图,但依然忍不住心头那一口气。   无形中,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哪里跑!”   喝声中,一人如大鹏展翅,从后面掠飞而起,超越到前头拦住去路。   这一堵,再想走就不容易了。   两名剑府弟子马上很有默契地将背部靠上一株巨大的树,持剑对敌。他们心中,已抱了必死之心。可死之前,也得杀两个垫背。   嗖嗖嗖!   追兵全部赶到,形成合围之势,个个面露狞笑:   “哼,这一下,看你们往哪里跑?”   “乖乖束手就擒,还能留个全尸!”   吴鑫和天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手中诵念起来:“剑府千载,历历不倒;风雨如晦,洗吾剑锋;人在剑在,何足惧哉!”   这话,正是当日府主张行空誓师所说。现在从两人口中念出,一字一句,隐隐皆有铿然之意。   在一刻,他们心中再无畏惧。   一名斧头帮的弟子听到,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人都要死了,还念叨个啥?什么剑府千载,在老子眼中就是一坨屎。不用念了,天上地下,此刻再没有人能救得你们!”   “那是,除非有神仙搭救!”   “废话少说,大伙儿一起上,赶紧杀人分东西。”   “他们要念叨,就送他们到地狱去念个够吧,杀!”   五人发一声喊,各执兵器冲上来。   嘭!   就在此刻,上空猛地有什么东西炸开,发出石破天惊的巨响。随即“簌簌”的木头碎屑下雨般掉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   五人攻势不得不为之停滞,抬头惊疑不定地观望着。   呼!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身上蓝色猎猎,飘逸潇洒,竟真像个神仙似的。   有人眼尖,认了出来,见鬼似的扯开喉咙喊道:“梁丘锋!”   嗤!   剑锋扫过,一颗大好人头冲天而起,那嘴巴依然张得大大的,但再没法憋出一个字来了。   “梁丘锋”三字,响彻林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剩余四人话都不说,立刻掉头四散逃跑。   如果仅得梁丘锋一个的话,他们或许还有战斗的勇气,可再加上两名剑府弟子,那就截然不同了。本来还心存侥幸的,当看到梁丘锋一剑就击杀一人后,那最后的一点念想登时化为齑粉,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有多快跑多快。   其中一人,在奔跑的过程中似乎想到了什么,手往怀里一掏,摸出个竹筒般的东西,下端有个线引子,大力一拉:   砰!   一团光激射而出,直冲九霄,当飞至最高点时砰然炸开,散作一团七彩缤纷的光华,犹如一朵盛放的花朵,久久没有消散。   “好了,现在激发了七彩飞花弹,只要看见的人都知道梁丘锋在此,定然会汇集而来,梁丘锋插翅难飞……”   那人想着,觉得自己立了大功,窃喜不已。   哧!   猛地一阵剧痛涌上心头,低头便看见一截乌黑的剑尖从背后刺透了过来,他回头就看见梁丘锋:“你!”   眼前一黑,永远失去了意识。   其激发信号,动作之间,脚步就慢了那么一分。恰好这一分的拖延,被梁丘锋施展赶蝉步追至,一剑刺死。   至于其他三人早逃之夭夭,他们倒聪明,选择逃跑的方向都不同样,梁丘锋就算想追,也只能选择一个方向。   于是,释放信号的那一个就成为了倒霉蛋。   “梁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大难不死,吴鑫和天宇喜出望外。   天宇走上来一看,惊喜地道:“梁师弟,你突破到劲道八段了吗?”   梁丘锋含笑道:“刚刚突破。”   “好,太好了。有你在,我们还用怕谁。”   两人士气大振——劲道七段的梁丘锋能在擂台上击败高北河,那现在他劲道八段了,岂不是说实力再度腾飞?   不料梁丘锋摇摇头,凝重地道:“你们立刻要和我分开,朝另一个方向走。”   “啊!” 第一百四十章:追与杀   各大宗门进入破魔秘境,最为依仗的:一是弟子名额数量,人数越多,优势自然越大;二是弟子质量,也就是说修为高低深浅。   第二点其实问题不大,秘境里只允许劲道层面的武者进入,但不限定年龄。也就是说,哪怕最差的宗门,都能派出劲道九段的弟子出来。有些人天赋不佳,而或资源不足,但勤奋修炼几十年,达到劲道九段总是可以的。   当然,这一类的弟子,横向对比,纵然同为劲道九段,但因为武技功法等诸多因素,和大宗门的天才弟子根本没法比。   而因为破魔秘境的规则问题,众人进来后都是被打散,分落各地。因此一般情况下,同门同派的弟子第一时间都是想着互相寻找,靠拢,然后汇聚起来,成为一支团结的队伍。   人多力量大,铁一般的道理。如果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彼此拢在一块,那么在对上别的宗门落单弟子时,便拥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但现在呢?   吴鑫与天宇两人好不容易碰到了梁丘锋,而梁丘锋居然说要他们马上分开,各走各路,这不是自乱阵脚,瞎指挥吗?   进入秘境之前,萧寄海曾有嘱咐,说进入秘境的九名剑府弟子,当以梁丘锋马首是瞻。   对于这个决议,诸人并无反对意见。   作为后起之秀,梁丘锋的表现有目共睹,他虽然拜入剑府的时间不长,但优秀的表现早征服了众人。尤其在竞赛擂台上,击败高北河,一战成名,更加成为剑府弟子中的偶像。   所以萧寄海让梁丘锋在秘境里担纲首领,没人质疑。   然而如今听梁丘锋这么一说,吴鑫两人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觉得是不是梁丘锋太年轻了,乃至于做出这错误的决策来。   梁丘锋看了他们一眼,忽道:“两位师兄,刚才的信号你们也看见了,相信很快高北河等强敌就会往这边赶来,他们的目的,是我。”   吴鑫脱口而出:“如此我们更应该和你并肩作战,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是?”   梁丘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往这边扑来的人究竟有多少,但绝不只会有高北河一个,郭怒刀,甚至泛东流都会来。你觉得,我们会是他们的对手?”   闻言,吴鑫一怔。   是呀,不说三大天才俊秀齐聚,光是高北河加一个郭怒刀,己方便难以招架了。别忘了,人家身边还会存在同门弟子,蜂拥而至的话,简直不是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吐一口气,天宇问:“那梁师弟你的意见是?”   “分开走,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你们谨慎些,就不会有事。而我孤身一人,就算打不过,还能逃。”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鑫和天宇明白了。梁丘锋的意思是如果三人在一块,在与敌斗争的时候,反而会尾大不掉,甚至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而只得他一个的话,却自在了,可战可走。以他的实力,一心要走,敌人很难留得住。   说白了,这个时候两人跟着梁丘锋,不但帮不上忙,甚至会成为累赘。   两人好不纳闷,却无可奈何,实力的对比清清楚楚,说什么气话都是多余。   “那好,梁师弟,你万事小心,我们这就走了。”   既然划清了道理,长话短说,他们本非婆婆妈妈的人,拱手抱拳之后,转身朝着森林密处走去。   目送两人离开,梁丘锋略一沉吟,飞身出了山林,来到外面。   “看,梁丘锋在哪儿!”   声音之中,就见一队武者飞奔而来,其中没有高北河等,但人数足有十余人——进入秘境快二十天了,通过暗号标识等联络,宗门弟子慢慢汇合在一起,成为了队伍。   而这个队伍,分明不是来自同一宗门,而是好几个混合起来,他们都有共同的目标:梁丘锋。   来得好快!   想必这些人本来就在附近处,一看到信号,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全部围了过来。   即使高北河郭怒刀等没来,但现场这么多人,都足以将梁丘锋围死了。   梁丘锋不假思索,转身就走。   “快追,他跑了!”   “跑不了,到处都是我们的人。”   那些武者大呼小喝着,有的人赶紧留下暗号,以给后来者提醒,而有的人直接就追了上来,生怕被梁丘锋跑掉了。   此时此刻,梁丘锋的精气神前所未有的凝聚集中,他非常清楚现在该怎么做。回头一瞥,见追来的人不过三五个,明显与后面的脱节了。   嘴角弯出一抹冷笑,突然折身,杀个回马枪。   哧!   伤情剑凌厉无比,一照面便将追得最近的一名敌人笼罩住。   众人显然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梁丘锋不赶紧跑,居然还敢掉头杀人,一时间都有几分措手不及。尤其被剑光笼罩住的那个,大吃一惊,急忙举起兵器招架。   嚓!   他手中的一柄齐眉棍竟被伤情剑对半削断,从眉心至胸腹,划出一道血线来,那鲜血犹如喷泉般洒出,场面血腥至极。   梁丘锋这一剑,带有杀鸡儆猴之意,自是没有丝毫留手。加上他刚刚突破晋级劲道八段,体内真气充盈深厚,正好找个靶子练手。   一剑毙敌,其他的追兵骇然色变,赶紧往后撤,竟不敢上去与梁丘锋动手。   梁丘锋瞥了他们一眼,转身继续走人。   片刻之后,后面的追兵赶上来了,重新汇聚在一块。人数一多起来,胆气立刻雄壮,再度吆吆喝喝追了上去。   不过人数虽然多,但每个人的功法武技都不同,轻功造诣也不同,慢慢地,细微的快慢区别最终造成了先后次序,人群渐渐又变得稀稀拉拉,间距变大。   这时候,梁丘锋再度转身回头,一记“点剑式”将一名闪避不及的敌人一剑封喉,血溅五步。   这一剑,仿佛刺在每一个人的喉咙上,只觉得喉咙发痒,不寒而栗。   好狠的剑,好狠的人!   他们霍然发现,这梁丘锋也不是善茬呀,何止不是善茬,简直是个杀神——相貌清秀、情绪安静的杀神。   畏惧的情绪在人群间弥漫,他们虽然口中依然吆喝不停,但脚步犹豫不决,着实没有冲上去的勇气。   眼看梁丘锋就要走了,人群后面猛地爆发一声呐喊,好像打了鸡血般亢奋无比:   “郭怒刀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死湖   “郭怒刀来了!”   这一声喊,犹如在人们的心中打了一记强心针,精神顿时振奋起来,纷纷回头张望。   但见东面,一道身影风驰电掣,衣衫猎猎。手中把持一柄怪刀,远远便见寒光熠熠,激发出令人心颤的锋芒。   “高北河也来了!”   又是一声嚷嚷,声音更大。   北面的草原上很快就出现高北河的身形,那一杆百步钻龙枪犹如一杆旗帜,高高挑着,抖落一簇红缨,被劲风带起,扬呀扬的,更添气势。   两大少年天才先后而至,在脚步上都尽了全力,急速赶到。   “咦,梁丘锋呢?”   当被吸引了注意力的诸人再看前面时,梁丘锋已身影渺渺,不知所踪。   梁丘锋可不是傻子,强敌云集,再逗留下去定然没甚好处,不如趁早脱身,在以后的游斗中寻找机会。   “追,他逃不远!”   众人轰然叫道,现在有了高北河和郭怒刀领军,便彷如有了主心骨,以金沙帮和血刀会两大宗门为主,至于那些来自三流门派的人,则依照平常的亲近程度,划分到两个阵营里去。   ——剑府四面楚歌的处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再加上天都门等的胁迫鼓动,如今在外面,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已实属不易。可进入秘境后,原形毕露。因为在很多人看来,在三大宗门的倾轧之下,剑府的弟子定然没有活路,谁还敢以及愿意和剑府交往?   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选择题,他们都选择站在了三大宗门那一边去。   随着不断有人加入,两队武者浩浩荡荡,紧咬梁丘锋不放,势有不将其杀死,绝不罢手之意。   梁丘锋横空出世,已成为剑府新生代的代言人,不杀他,杀谁?   况且进来之前,诸多高层人物已发了狠话:绝不允许梁丘锋活着出去,短短两年功夫,让他成长出几分气候;再过两年,不得比龙翔天还要厉害?   七彩飞花弹的信号,高而鲜艳,方圆百里可见,相信不用多久,各方势力的大部分代表弟子都会围拢过来。   那一刻,泛东流也看见了。不过他并未动身,喃喃道:“果不其然,这一次,任梁丘锋有三头六臂,恐怕也在劫难逃。”   他没有过去参加追杀,皆因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有郭怒刀和高北河在,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   更重要的是,泛东流恰好在一处山腹之中发现了一口幽深的洞穴。   该洞穴不知深浅几许,人走进去,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十分阴森恐怖。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感到畏惧,反而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因为洞穴并非天然生成,倒像是人力所开,周围残留着许多人活动过的痕迹。看样子,年代已十分久远了。   破魔秘境内,存在一口不知被什么人开辟而成的洞穴,有些古怪,而且根据残迹推敲,起码都是百年之前的事了——要知道,在荒洲,破魔秘境被发现仅为八十年而已。   这意味着什么?   众所周知,秘境大都为天外异时空碎片,等于是另外世界的残骸——宇宙洪荒,天外有天,自然不仅仅得一个玄黄大陆存在。   如是,虽然发现破魔秘境的时间为八十年,但绝不是说破魔秘境的历史只有八十年。两个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在此之前,该秘境也许是一个大世界中的一块陆地,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缘故才怦然爆炸,化为万千残骸。这一块,恰好落在荒洲附近,成为了破魔秘境。   泛东流顿时想起秘境的名字来由。   该命名亦非发现者的主意,而是他们打开通道时,挖到了一块古朴的石碑,碑上有“破魔”两字。   两个大字,是有人用手指写上去的。从书法角度上看,并无什么可取之处,然而笔画端正古拙,自有一股纵横八荒的气势流露出来。只可惜,字里行间,并未存在任何的武道真意。所以该石碑挖出来后,就搁置在飞云峡谷处了。   有此碑在,人们对于破魔秘境的来历大感兴趣,最起码确定了一点,该秘境被发现之前,里面就有人活动过。而这人,很可能是很久以前存在的武道大能,其破碎虚空,远赴天外击杀妖魔,故而留有痕迹。   天外有天,有妖魔,它们生性残暴嗜血,视人类为食物,在万千年来,不乏侵略玄黄大陆之举。不过碍于时空规则,无法做到大举入侵。与之相对的是,玄黄大陆上的武者,亦非坐以待毙,贪图安乐。当有人修炼有成,成为武王级别的高手后,便拥有了进入天外,猎杀妖魔的实力资格。   天外妖魔将人族视为美味可口的粮食;可在武者眼里,妖魔全身上下,同样都是宝贝。   在历史的长河中,人与妖魔之战渊源长久,不可计数。若果破魔秘境以前曾是某尊武王斩杀妖魔之地,那一切解释都行得通了。   ——时空转换,沧海桑田,那天外之地爆炸,其中一块残骸剩存,成为了今时今日的破魔秘境,并形成了独特的天地规则。   想通这一层,泛东流一颗心砰砰乱跳,如果推测属实,那么这一口洞穴很可能是那位前辈高人的手笔,那里面,是否会存在什么宝物?   武王所留,岂会是垃圾?随便一件,肯定都是宝器级别以上的,如果还有衣钵传承的话……   泛东流简直要欣喜若狂——进入秘境大半个月了,资源满载,可真正的好东西一件都没有,郁闷之极。眼下发现洞穴,或有奇遇,当下毫不犹豫,一头钻了进去。   至于追杀梁丘锋,比起奇遇来,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   嗤!   剑锋过处,鲜血飞溅。   第三个了!   这是梁丘锋所击杀的第三个追兵,看着对手圆睁双眼,不甘不愿地倒下,他的心却越发的冷。   梁丘锋绝非冷血,但更不会慈悲为怀——幼年的流离失所,阅尽人间百态,他比谁都更加恩怨分明。曾听萧长老无意提及,昔日在荒洲,受剑府庇荫的门派为数不少,但随着剑府败落,天都门等崛起,那些门派都纷纷调转立场,投靠过去了,甚至与剑府翻面,兵戈相见。   世态炎凉,人如是,一个门派更如是。   当然,其中或者也会存在念及剑府恩义的,但大势所趋,慢慢地,所谓人情,尽皆落花流水,不复存在。   面对强势,不低头的,本来就很少很少。   在秘境里头,诸多门派公然联合对剑府弟子下手,便等于最后的决裂,以及宣战。   既然站到了对面,那就是敌人,对于敌人,梁丘锋从不会心慈手软。   只不过两队人马,分头围攻,形势越发严峻。当包围圈不断缩小,梁丘锋生存的机会就越小。   这一次下手,可是足足周旋了大半天的功夫,才找到机会。   一击得手,立刻抽身离开。   几乎同时,高北河赶到,看见地上的死尸,一张俊秀的面孔阴沉得要滴出水来。虽然死的并非金沙帮的人,但他既为领袖,阵营中不断有人被杀,便等于抽他的脸。   “梁丘锋,有种的便不逃了,来与我单挑!”   没有回应。   这个时候回应的是傻子,而天真地转身单挑的,更是傻瓜。嘴里堂皇地说着“单挑”,可身边跟随着一大票人算是什么回事?   得不到回应,高北河一咬牙,继续追。他就不信了,梁丘锋孤身只影,一路逃亡能坚持多久。   补充灵米,以及服食丹药,可没有时间打坐调息的话,体内真气根本不可能源源不断地提供上来,迟早有一天会枯竭,累倒在地。   确实,若非刚突破进阶,达到劲道八段的话,恐怕梁丘锋早就倒下去了;而如果丹田不天赋异禀的话,可能也支撑不住了。   在这个时刻,一点一滴的真气都至关重要。   梁丘锋早意识到形势的不利,所以逃亡的路线专挑险恶处走,一直走进秘境的最深处——既然己身没有法子摆脱追兵,便唯有借助于环境。   呼!   他奔跑得太急,当冲进一丛灌木中时,蓦然一脚踏空。幸好应变得快,伤情剑往地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去,才没有摔倒在地。   跃下斜坡,眼前霍然开朗,蓝天白云,沙滩绵延千里,正对面,是一口巨大的湖。   此湖颇大,湖水碧绿,风平浪静,看上去,如同一块巨大的翡翠陈列于此,非常的美丽。   “不好!”   跑得口干舌燥的梁丘锋暗叫一声:这里地势开阔,没有什么遮挡之物,不利隐匿。可想转身回头时已来不及,后面脚步声叫骂声汇聚成片,追兵已至。   无奈之下,他只得朝着大湖冲去,奔跑之际,一丝心悸感悄然掠上心头,感到有些不安:他突然发现,这口大湖四面,偌大的范围内极为安静,安静得过分。没有鸟鸣,没有兽吼,甚至一只小昆虫都不见飞舞。   安静近乎死寂,连湖水都波纹不生,就好像这个地方,不存在一点生机似的。   若换了其他时候,梁丘锋早退走,但现在,他根本没有选择。 第一百四十二章:滔天大祸   在高北河和郭怒刀的带领下,二十多名武者排列成扇形,将梁丘锋的退路尽皆封锁住,个个兵器在手,虎视眈眈。   他们都看得出来,经过连日逃亡,梁丘锋真气亏损严重,十不存五,根本不足为惧。更何况阵中还有高北河与郭怒刀坐镇,梁丘锋这次插翅难逃。   多日以来,一直撵不上对方,还被杀了几名手下,高北河面目无光,心中怒极,一摆长枪,冷笑道:“姓梁的,逃呀,你不是很能逃吗?现在怎么不逃了?”   梁丘锋伤情剑在手,斜指地面——形势越是危急凶险,他反而越是冷静,静静思考每一个步骤。   哪怕最后战死,也得轰轰烈烈的。   郭怒刀忽道:“高兄,我还没有和这贼交过手,不如把他让给我吧。”   闻言,高北河面色一冷:对方的小心思他怎么不知道?却是看在大局已定,便想要出来抢功劳抢名声。梁丘锋击败过自己,如果郭怒刀杀了梁丘锋,不就证明他跃然到了自己头上去吗?   岂会让他拣这个便宜。   当下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就不劳郭兄之手了。我失去的东西,自然会亲手拿回来。”   说罢,百步钻龙枪一抖,大踏步走上去。   郭怒刀面色阴晴不定,终于还是按耐住。他固然暴戾,可绝非无脑。如今情况,实不宜与对方翻脸。   至于其他的人,更是站定,连绵成一个阵势,防止梁丘锋逃窜。   高北河长枪遥指,喝道:“梁丘锋,当日在擂台上,你使诈获胜;今天,我要用你之血,洗尽所有耻辱。”   梁丘锋晒然道:“要打就打,忒多废话,怪不得你长得像女人。”   高北河勃然大怒:“死到临头还嘴硬——龙腾雷鸣!”   长枪先在沙地上一戳,灌注真气于枪尖上,将一大蓬沙子挑起,击向梁丘锋面门。   这些沙子,经真气激发,一粒粒呼啸着,丝毫不亚于暗器,具有不俗的杀伤力。   而真正的杀招当然是随后而至的百步钻龙枪,仿佛蛟龙出世,迅猛无比。   他心中恨极,一出手,就是杀招。   梁丘锋沉着迎战,身形急退,先避其锋芒,然后再图后着。   两人很快战成一团,与宗门竞赛上的那一战相比,这一战的激烈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高北河略微占据上风,但优势并不明显——一路追杀,逃的人损耗不小,可相对而言,追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损耗对于彼此而言,实则是平等的。   不过高北河为老牌劲道九段武者,距离气道层面仅半步之遥,比起真气度的凝练与深厚,自然超过梁丘锋一筹。   铿铿锵锵!   剑枪相击,不时发出猛烈的撞击声,那逸飞出来的劲道四溅,将地面的沙土轰出一个的坑洼。不远处本来静谧的湖水都受到波及,被鼓荡得哗啦哗啦作响,形成了微微的波浪。   留在外围的众武者目不转睛地掠阵观战着。   突然间,其中一人眼尖,猛地看见泛起波澜的大湖中央汩汩的,有异样气泡冒起,似乎下面潜伏着什么东西在呼吸一般。   那人心里猛打个突,凝神看去。   唰!   但见清澈的湖水中隐隐有一道狰狞的影子晃过。   什么!   他差点失声叫出,揉了揉眼睛,可那影子却消失不见了。   不对,绝不是眼花。   那人拧着眉头思考,乍然想到了什么,尖叫起来:“藏绝湖,天呀,这是藏绝湖呀!”   他这么一叫,顿时让众人侧目,大皱眉头,很是不满其大呼小叫的。只是莫名地,每个人都觉得“藏绝湖”这个名字很熟悉,细下一想,纷纷脸色大变。他们几乎同时想起了发生在十年前的一个典故:   十年前的一次破魔秘境试炼中,有一名宗门代表弟子无意中来到一个美丽的大湖边,被景色所吸引,流连不去。但突然之际,湖底深处传出一声嘶吼,如同龙吟。   一吼之下,那弟子魂飞魄散,拼命逃跑,只是一只左耳几乎被震聋了。   出了秘境后,他跟长老汇报情况,长老骇然说道,这极可能是七阶妖兽,那湖应该列为禁地,以后绝不能靠近。   破魔秘境虽然大,但被发现了八十年,期间进入试炼的弟子无数,通过实践经验,便会描绘出地图来。   这些地图还无法囊括全部秘境地形,可几处危险禁地都是标示出来了的,其中便包括藏绝湖。   然而这些时日,众人一路追杀梁丘锋,追得起劲,根本没有观看地图,不知不觉间,就来到这藏绝湖边上。   此湖为禁地,湖中很可能生活着一头七阶妖兽,想到这个可能性,诸人心里便不禁打鼓,那腿肚子都有点酸软。   七阶妖兽呀,气道六七段的武者才能与之抗衡的庞然大物。他们这些劲道九段的武者对上,估计塞牙缝都不够。   众人心惊胆战,可激战的梁丘锋和高北河却全然不知,依然斗得难分难解。   咕咕咕!   大湖中心的水泡越冒越多,渐渐汇集成一大片,煞为壮观。慢慢地,那湖水开始转动,越转越快,最后成为一口巨大的漩涡。   “妖兽出世了,走呀!”   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跑到湖面上去了,见到情况不对路,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声,紧接着所有人如惊弓之鸟,潮水般往外面的山林中退——不管出来的是否是七阶妖兽,先撤开再说。   这一幕动静太大,梁丘锋和高北河顿时察觉了,不由自主停手,举目顾盼,看发生了什么事。   “咦,那是?”   很快,两人都发现了湖面上的奇异,心中一惊。他们皆为惊才绝艳之辈,反应迅速,立刻想到“藏绝湖”这个禁忌之地,同时面色大变。   高北河第一时间便想走,然而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的梁丘锋呆立着,似乎被湖面异状给吓到了。   机会,天赐良机!   杀死他,一定要杀死他!   此子不死,擂台失败的耻辱就永远无法洗刷掉。   刹那之间,高北河恶向胆边生,心想一枪先将梁丘锋杀死,再退走也来得及。   决定做出,再不犹豫,呼,百步钻龙枪直如毒蛇出洞,朝着梁丘锋的喉咙急刺而去。   这一枪,攻得急,攻得突然,堪称必杀的一枪。   但貌似没有防备的梁丘锋就地一避,欺近身来,剑锋森森然,直斩高北河颈脖。   高北河正想急退——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传出,本来死寂的藏绝湖猛然狂风大作,波浪滔天。   一吼之下,高北河双耳“嗡”的一震,瞬间失去了听觉。与此同时,全副身心都像被电击了一般,酥麻麻的,难以动弹。   梁丘锋剑已到!   其实受那一吼,他也不好受,脑海世界掀起惊涛骇浪,直欲要颠覆、支离破碎。   关键时刻,隐隐一声钟鸣,恰似那练剑钟的声响。一响之下,风平浪静,波澜不生。   正因为如此,梁丘锋的剑锋才能不偏不倚地砍中高北河。   头颅断,血喷涌!   这一幕,正被逃到远方听到兽吼声后回头张望的郭怒刀等人看到,他们无不心神剧痛,这种冲击甚至还要超过妖兽嘶吼所带来的震撼:   高北河死了,梁丘锋竟敢杀了他!   这下梁丘锋惹了滔天大祸,上天入地,再没人能救得了他。不说他,就连背后的终南剑府,都在劫难逃。   高北河的重要性,对于整个金沙帮而言,堪称瑰宝,是宗门未来的希望所在,是集百千宠爱于一身的天才俊秀。   但现在,他死了,梁丘锋杀死了他。当消息传出后,金沙帮的震怒,肯定无以复加。   在这一刻,郭怒刀马上意识到:酝酿多年的荒洲宗门大战,将会因为梁丘锋的这一剑而最终爆发。   那一剑,是致命的导火索。   不管梁丘锋这一次能否活着走出秘境,但他与剑府灭亡的结果早已注定。   金沙帮、天都门、血刀会,以及其他一些小宗门联手攻上终南山,到时候,存在千年的剑府就会灰飞烟灭,再不复存在。   想到众门派会攻终南山时的情形,郭怒刀嘴角的笑意残酷而痛快。对他而言,高北河的死不是坏事,而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好事,快事。如同压在头顶已久的一座山被搬掉了,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爽感。   再说,高北河不死,宗门大战也就不会这么快爆发,实在等得人心急。   死得好!   郭怒刀几乎忍不住要仰天大笑,不过现在却不是庆贺的时候,湖中的七阶妖兽被惊动,可正要出水而来。必须要退到更远的地方去,才能躲过一劫——高阶妖兽的地域观念颇为看重,一般情况下只要脱离范围后就不会再追击了。至于梁丘锋,他肯定是来不及逃了,刚才距离那么近,受了一吼,恐怕五脏六腑俱已受伤。要是他葬身兽口的话,结局将是最完美的。   郭怒刀可不是泛东流,必须亲手打败对手才觉得痛快。对他而言,只要对头死了,都是成功,管他怎么死的?   吼!   又是一声巨吼,有磅礴的威严气势爆发,但见一道庞大狰狞的身影从湖底呼啸而出,声震九霄。   几乎同时,梁丘锋不假思索,一个飞跃,不朝岸上走,反而一头跳进了湛蓝的湖水当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湖底神殿   “吼!”   声震四野,传得远远的,附近的一些低阶妖兽纷纷匍匐在地,身子颤抖着作膜拜状。   “这是什么妖兽在咆哮?”   山腹一条深邃的甬道中,泛东流霍然一惊,回首望了望出口处。   “根据吼声推测,很可能是六七阶的妖兽。难道是谁不长眼,进去到某些禁地中,惊动了对方?”   泛东流目光闪烁着,一会之后,冷哼一声:“活该!”   不再理会,继续研究堵在前面的一个机关。   这一条隐蔽通道,不但深,而且里面每隔一段距离便会设置有机关,必须破解之后,才能深入。   这让泛东流好不郁闷,但更坚定了终点有宝物的猜想。如果没有好东西,何至于机关重重。   想到可能存在的宝物,他精神一振:嘿嘿,现在高北河、郭怒刀他们想必正在与梁丘锋缠斗不休吧,哪里有自己悄然取宝的好?如果真能获得一件武王大能遗留的宝物,出去之后,晋身气道,扶摇直上,很快将能与龙翔天一争长短了。   梁丘锋?   他算那根葱?   昔日只能挡自己一刀,哪怕如今成长起来了,但依然一刀之敌耳。   在泛东流心中,从未曾认为梁丘锋有资格成为对手。   ……   妖兽出水,梁丘锋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对方是何等妖兽,当机立断,一个鱼跃跳入水中——此时此刻,想要折身逃亡,避进山林那边去肯定来不及,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扑入湖水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此獠未出水时已造成偌大威势,与之对上,只怕一个照面便塞了牙缝。根据那一吼之威,绝对的七阶妖兽。先前若非脑海里的练剑钟钟声再度激荡响起,稳固住了神智意识,后果将不堪设想。   看高北河就知道了,直接被吼声震慑得动弹不得,乃至于失了分寸,被自己一剑击杀。   击杀对方,传扬出去后,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激发矛盾,一发动全身,最终引爆整个荒洲的宗门大战。   但梁丘锋已顾不上了——有句名言说得好,不想被敌人杀死的最好办法,就是先杀死敌人。   而对于即将到来的大风暴,相信终南剑府亦会有所准备。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都门等三大宗门意图颠覆毁灭剑府的计划由来已久。至于那些名目众多的三流小门派,他们只是墙头草,见风转舵地站队罢了。   本来剑府寄望于本届宗门竞赛,挽回颓势,再徐徐图之。然而三大宗门岂会再给时间让剑府起来?   就算梁丘锋没有杀高北河,他们同样会找另外的由头宣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外如是。   对于这些道理,梁丘锋明明白白的,相信萧寄海等同样心知肚明。   入水之后,登时感到那湖水颇为冰凉,他赶紧运起《离火战意诀》,真气在经脉内运转,以驱逐寒意。   “吼!”   这时候,上方不断传来妖兽的嘶吼,吼声激荡之下,整个湖面都翻起惊涛骇浪,声势十分惊人。   梁丘锋暗暗心惊,拼命往下潜,借助水的特性来阻隔声波威力。这个时候如果还呆在岸上,绝对凶多吉少。倒是郭怒刀等人,不知道逃走了没,最好便是被妖兽一锅端掉。   不过这个盼头不大现实,郭怒刀他们退得快,可能早逃到山林中去了。   撇开些杂念,梁丘锋犹如一条鱼儿在水中畅游。作为武者,游泳属于最基本的一项技能,而凭借修为,亦可做到在水中换气,能够待很长的一段时间。   现在肯定不能冒头上去,可在水中也未必安全,一会之后那妖兽便回来了。   这藏绝湖,应该便是它的巢穴,领域。   “不行,得尽快找到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梁丘锋四下游动寻找,越游越深,突然间,他隐约看到前面有巨大的建筑物影子。   “咦,难道这湖底下还有房子?”   这个发现,让他大吃了一惊。   梁丘锋不禁立定,犹豫不决。   噗通!   上方猛地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即使有水流阻隔,传到耳边犹是相当惊人——那妖兽发泄完毕,冲回湖中了。   梁丘锋不敢再逗留,双脚一蹬,飞快地朝着前面游过去。   不用多久,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不过碍于视线问题,看不甚分明,只见到一个大致的轮廓,仿佛是一座宫殿般的建筑。   深湖地下,竟有一座宫殿!   梁丘锋加快速度,靠近后发现,这座宫殿通体用巨石砌成,风格粗犷,线条分明,屋顶之上,还竖立起长长的石柱子。柱子顶端被雕刻成一尊尊奇异的兽头模样。   如此风格的建筑,绝非荒洲所有,莫非是……   刹那间,他想到一个关于破魔秘境来由的可能性,诸多想法,竟和泛东流的猜测异曲同工,吻合起来。   梁丘锋心神激荡,微一沉吟之下,还是找到石头宫殿的大门,游了进去。   那大门,本来应该是用石门闭合起来的,但如今却被什么撞破了,只剩下小半截,上边空出一个三丈余的豁口来,湖水灌进去,浸泡了起来。   置身里面,看见四周有柔和的光线散发而出,顿时让视线开朗起来。   原来里面宫殿顶上镶嵌着一枚枚奇异的石头,石头如灯,会激发光芒。   梁丘锋游上去看,见那奇石大如鹅蛋,表面光洁溜溜的,仿佛珍珠。   “这个,是夜明珠!”   他即刻认了出来。   天地浩瀚广阔,奇宝无数。而有一些事物,纵然无法服用,不能提高修为,增加战力,可因为具备某些特殊用途,同样能称为“宝”。   夜明珠便为其中一种,它能激发光线,哪怕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依然能提供光明。   当然,对于高阶武者而言,他们目光如炬,早不畏黑暗,所以夜明珠的作用可有可无。可对于一些低阶武者,以及普通人来说,夜明珠却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故而能卖出个不错的价钱。   前些时日一直被人追杀,梁丘锋身上两个百宝囊只装满了一个,如今躲在这深水下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而屈指一算,距离离开秘境的时日已所剩不多。   所以现在见到了夜明珠,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他马上用伤情剑,将这些夜明珠一颗颗撬了下来,最后共计九颗,也算一笔收入了。   挖掉夜明珠,继续往前方探索,穿过大殿,来到后面。但见宫殿内遍地石头残骸,碎得都认不出来原本的设计布置了。仔细观望之下,大都是不值钱的事物。眼看都要把整个宫殿都摸索完毕,除了夜明珠外,别无宝物,不由觉得有些失望。   就剩下最后一间后殿了。   此殿居然是密封着的,一扇青灰色的石门紧紧闭合着。   梁丘锋吐了口气,举起伤情剑去削——在深水中不好用力,不过真气贯注之下,伤情剑削铁如泥,还是能对石门造成不小的损伤。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挖出一个恰好能钻进一个人的洞口,立刻钻了进去。当脚踏实地,看清楚周围环境时,不禁目瞪口呆。   此间后殿并不大,大概三十多平方的样子,在另一边,还有一扇紧闭的石门,却不知道通往何处。   最重要的是,梁丘锋霍然发现,此地仿佛具备魔力般,滴水不进,非常干燥。   顶上,镶嵌着三枚夜明珠,大方光明,四下景物尽览无遗。   总体而言,非常空旷,并没有摆设什么东西,南面的石墙上,写着“龙尘泪斩杀红魔叉维于此!”   十一个大字,笔走龙蛇,一笔一划,仿佛要活过来一样,破壁飞去。   梁丘锋一见,目光登时挪不开了:气势,这字里行间的气势实在无以伦比。看见这字,不知不觉间便如同看见了写字的人,那种纵横睥睨,唯我独尊的气质扑面而来,竟令人有一种跪倒下来,顶礼膜拜的冲动。   相比之下,那悬挂于天宝商行门楣上,牌匾的两个字居然像小儿涂鸦般,不值一晒。   这字写于石墙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但依然长存,不见丝毫斑驳之意。   梁丘锋看得真切些,发现这十一个大字,并非随手写就,它们之间互相呼应,最后构成一个奇妙的阵势禁制,使得外面的湖水无法淹浸进来。   这等手笔,这等气势,简直鬼斧神工,达到了武道上的一种极致。   那么,此名为“龙尘泪”的人是谁?   良久之后,梁丘锋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幽幽一叹,自踏上武道一途,固然明白天高地阔,世界无穷,可很多东西若非亲眼目睹,根本无法体会到那种难以言表的冲击力。   只可惜,贯注在字里行间的武道真意浑然成阵势,根本无法破解得了。再说,即使能破解,梁丘锋也得掂量掂量。这可不同天宝商行的牌匾,故意为之。现在这十一个字完全是率性而留,本就不是为了传承的。所以里面的武道真意凶虐粗暴,以他劲道八段的修为贸然去吸收,只怕当对方意志加诸于身,脑海承受不住,会怦然炸开,最后变成植物人,而或疯疯癫癫的傻子。   强逼着把视线挪开,梁丘锋探看其余位置,空荡荡的,并无什么发现。   “咦,那是?”   正失望之极,猛地见到地面上有一块骨片,颇有些奇怪的样子,便走过去,捡拾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骨头   一截骸骨,晶莹如玉,分外粗大,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很重。   开始的时候梁丘锋以为是腿骨,可看真切些,骨头一端有一个类似掌骨的延伸,这竟是一段腕骨。   只是,也太大了吧。   他比划了一下,不禁咋舌:难道这竟是一截传说中的巨人手骨?否则,依照正常人类的体格比例,不可能生就如此大的骨头来。   拿在手里掂量掂量,眼角的余光忽而又注意到了一个状况,就是本来摆放此骨的地面上,竟是凹下去的,和周围格格不入。   梁丘锋蹲下去,拿着骨头对照了下,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莫非该骨头本来是插入地层,后来才慢慢冒出来的?   这个“冒”字,也许用得不准确,应该说是“爬”出来才更为贴切。   一截断手,假如当其时还有皮肉,即使与主体分离了,居然还具有活动的能力,这是……   简直匪夷所思。   梁丘锋摸了摸鼻子,很难理解这么的一种情形。不过现在看来,深究并无太多意义,毕竟此手骨已横放于地面上,皮肉那些皆朽化消失,化为尘埃。   拿着骨头,在室内继续搜寻,除了石头泥土外,再无任何发现,更不见什么宝物。   “哎。”   梁丘锋叹了口气,本来在湖底下见到一座风格怪异的石殿,进来之前可是抱着相当大的期望,希望能有一番奇遇,哪想到就捡到一根骨头。   好吧,看此骨骼奇特,或许有所来历,暂且收进百宝囊中,带出去给萧寄海他们鉴别下,看有甚名堂。   随后,他把目光放在另一扇门上,心想是不是用剑打开,瞧一瞧通往何处。   “吱!”   久违的叫声从怀中传出,很快就见到小样探头出来,非常舒坦地伸个懒腰,脸上的表情,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见状,梁丘锋气打一处来:这小家伙自从偷吃了白头雕的蛋蛋,就倒地酣睡至今,甚至在被追杀的艰苦时日里,都睡得死死的,根本不知发生什么事。好在揣在怀里揣得紧,否则一不小心掉了出去都不知道。   “吱吱!”   看到环境陌生,透着古怪,小样立刻蹦跳出来,东张西望着。   梁丘锋的目光落在它身上,顿时发现了不同:上一次蜕变,它本来乌黑油亮的发毛夹杂着一丝丝淡黄色的毛绒。这一次醒来,身上金色的毛更多了,覆盖住了大半地方,原先乌黑的皮毛所剩无几。   乍一看,仿佛换了个猴一般。   如果不是一直将对方揣在身上,梁丘锋甚至都怀疑被掉包了。   他心一动,伸手将其抱起,观察耳朵位置,不禁倒吸口冷气:小样赫然又长出了一对耳朵,从四只耳朵变成了六只耳朵!   六只耳朵的袖珍猴。   这个……   梁丘锋真不知该说什么好,那么现在,是否该给小家伙换个名称,不叫“小样”,而改叫“六耳”了?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小家伙新长出来的小耳朵。   哗啦啦!   小样的反应非常敏感,一触之下,耳朵竟像扇子一般晃动着。“吱吱吱”,咧嘴叫个不停,挣脱了跳到地上,双臂叉腰,抗议梁丘锋的“无礼”。   呃!   梁丘锋忍俊不禁,却不再逗它了,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如改个名字吧,叫‘六耳’如何?”   小家伙歪着头,作沉思状,片刻才点点头,表示这个名字不错。   得,从此以后,它就叫“六耳”了,六耳小猴。   很快,小家伙便跳到梁丘锋面前,用小手拍着瘪瘪的肚子,示意它饿了。   梁丘锋掏出灵米给它吃,想了想,干脆将百宝囊的东西都倾倒出来,任凭六耳挑。   猿猴类属于杂食动物,吃血肉、吃花果、吃昆虫,诸如蛋蛋一类,统统也吃。   梁丘锋之前收集资源不少,虽然说是带回宗门的,但当前六耳的蜕变让他长了个心眼,就想看囊袋里头还有什么是小家伙对胃口。说不定瞅上了,吃进肚子,再会发生蜕变。   时至今日,梁丘锋总算看明白了,就是小家伙目前的状态应该属于幼体,还在不断成长中,至于最后会长成什么样,不得而知。   令人疑惑的是,经过两次蜕变,可小家伙的个子基本不见动,倒是体重增加了不少,又长了十多斤的样子。   看见满地的好东西,六耳兴奋不已,四肢齐动,开始拣东西吃。   梁丘锋本来还有些担心它这只贪吃猴会风卷残云,放进嘴里都是菜,不过现在一看并不尽然。小家伙还是很有要求的,对于大部分的草药看不上眼。   “吱!”   它猛地尖叫一声,似乎看到了某种极其牵动神经的事物,表现得很失态。   梁丘锋一怔,赶紧上前一看,就看到六耳的爪子紧紧抓住一物,正是刚才获得的巨大腕骨。   “吱吱吱!”   六耳抓耳挠腮的,指指点点,想要表达些什么。但它这一番动作太快,就连梁丘锋都看得不知所云。   茫然问:“你这是怎么啦?莫非你认识这根骨头?”   一时间六耳解释不通,突然跳起,落在梁丘锋的手臂上,张口一咬。   “哎哟!”   梁丘锋剧痛入心,吃惊地道:“小样,你疯了吗?”   ——仓促之间,甚至连刚给对方换了新名字都忘了,脱口叫出原来的名字。   小家伙却不管,把骨头往梁丘锋流血的臂上一放,登时濡染上点点滴滴的鲜血来。   染血的骨头蓦然激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光芒过后,骨头表面泛出一层斑驳的图案来。   看真些,根本不是图案,而是某些如同蚯蚓般的弯曲字符。   这字,绝非人族所用,一如天书。   但经此变化,梁丘锋顿时明白过来,这根骨头,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是蕴含着某些玄机。   他心中一动,拿起骨头放在眼前仔细观看,但不管怎么看,都不知字符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慢慢地,濡染在表面的鲜血被骨头吸收了进去,最后连一点红色的痕迹都没有,连带涌现出现的字符,都渐渐消失不见。   骨头很快恢复原状,洁白溜溜。   梁丘锋想再放点血涂抹上去,好看真切些。但经过一番思考,终于放弃了。那些字符隐晦难明,看上个几天几夜都未必研究得明白,可他哪里有那么多血放上去,白白浪费而已。   最后,他将骨头与在白头雕巢穴里所获得的石头包在一起,贴身放好。至于诸多的草药矿石,再度收入百宝囊中,而小家伙则嚼吃灵米,还是觉得灵米好吃些。   做完这一切,梁丘锋不想再耽搁了,准备挖开另一扇石门,看看有没有另外的路出去。   吱!   六耳的小耳朵蓦然扇动,似乎听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动静,飞身跃上梁丘锋的肩膀,指着那扇石门叫唤不已。   梁丘锋凝神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从门后面过来了?”   六耳点头。   这一下,梁丘锋吃惊不小,如果说这湖底存在着什么,定非那头七阶妖兽不可,如果真是它过来,自己挖过去,不等于自寻死路吗?   他轻手轻脚,把耳朵贴上石门倾听,一开始,什么都听不到。看来两个耳朵的自己,与六只耳朵的猴子相比,委实相差甚远。   不过耐心等待一刻钟后,终于听到些模糊的声响了,并不大。又过了一会,猛地“砰”的一下,对面在砸门。   梁丘锋被吓了一跳,赶紧退后,背靠进来的石门,等会稍有不对劲,即可从豁口里出去,原路返回逃走。   嘭嘭嘭!   打砸的声音一下响过一下,震得石墙灰尘簌簌掉落。   梁丘锋紧握伤情剑,脑子里甚至都在想象着一头庞然大物正在门的另一边,用头颅凶猛地冲撞了。   好在这石门颇为结实,之前自己凭借着伤情剑之利,挖了许久才挖出个豁口来。   室内气氛有些压抑,小样都表情严肃地密切注意着对面的石门境况。   哗啦!   石块破碎的声音,在持久的打砸之下,石门终于被打破了,一些石块咕噜噜滚落在地。   这个豁口不小,几乎将三分之一的石门都给打碎了。   随即,一个灰头土脸有点狼狈的身形跨了进来,他一手把持一柄金光闪闪的榔头锤,一手提一柄长刀。   “该死的门,封得如此密实,终于被我砸破了,这后面不会再有什么机关了吧。宝物,我要宝物!”   他嘴里喃喃着,跨进来后,立刻抬头观望里头的环境情形,要寻找那些光华夺目的宝物。   当这人见到对面的梁丘锋时,脸上顿时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说不出的复杂惊愕: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丘锋见到跨进来的不是妖兽,而是一个人时,同样感到惊诧莫名,当认清楚对方的面容时,更是意外得无言以对。   泛东流,这人赫然是泛东流。   他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下一刻,梁丘锋不假思索,弯身就从背后的豁口闪了出去。   泛东流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一眼就看清满室空荡荡,一无所有,下意识就认定被梁丘锋捷足先登,拿走了所有宝物。   这个打击几乎让他眼前一黑,咆哮道:“梁丘锋,我要杀了你!”   呼!   一个跨步,从对面门的豁口追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大难不死   本以为发现一处不为人知的山腹密道;本以为辛辛苦苦一路闯荡下来,最后所见,必然有宝……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所见到居然是一个人。   一个绝不该出现的人。   其实以泛东流的想法,哪怕最后碰到凶险机关,甚至高阶妖兽,他都能坦然接受。   老生常谈,宝物总是和危险相伴的。   问题在于,突然冒出来一个梁丘锋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神仙吗,还是妖怪?   神出鬼没的?   想到空荡荡的密室,泛东流更是心如刀割,在他的想象里,原本这里肯定宝物堆积如山,天材地宝,高阶材料,以及武王所留的武题等等,每一样事物,都价值连城。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空荡得如同被蝗虫过境了似的,一点渣滓都不剩。看见这一幕,泛东流心都碎了,一颗心觉得比密室还要空荡荡,失落到了极点。   这梁丘锋可真狠呀,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搬得干干净净。   杀!   此贼当诛杀!   他迅速反应过来,立刻从豁口紧追出去。   虽然怒火中烧,但泛东流并未丧失理智,出去之际,一口苍雪刀摆起架势,以免梁丘锋埋伏在外袭击。   外面大殿一片阴沉——夜明珠都被梁丘锋给撬光了,能不黑吗?   但这难不了泛东流,全速前进。他现在才明白,自己一路找下来的甬道终点处,竟是在深水里。不过此时此刻,根本无暇去观察周围环境,只想在最快的时间内追上梁丘锋,抢回宝物。   那一切,本该属于他的,谁也拿不走。   然而游出去十余丈外后,还是没有看到梁丘锋的影子,心里不禁疑惑起来:其自认泳术不错,曾经练过相关的一门地阶武技《破浪逐风诀》,在水里游动的速度很快。   那么按理,梁丘锋前脚出,他后脚跟进,相差不过几呼吸间,这时候最起码应该能捕捉到对方身影了才对。   看不见人的话,也许有诈。   泛东流聪明绝顶,猛地想到一个可能性:“不好,难道那贼出来后先潜伏在边上,等我追远了,然后他再进入密室,从甬道中出去?”   他正觉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猛地前面水流汹涌,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高速游来。这等气势,又岂会低阶妖兽?   “藏绝湖,该死,这就是藏绝湖!”   泛东流面色大变。   关于藏绝湖七阶妖兽的传闻,传得沸沸扬扬,每一届每名弟子进来,门派长老都会再三叮嘱,切莫靠近那边去。   如今置身水中,又见如此声威,泛东流立刻想到了要害处,毫不迟疑地折身,飞快朝着后殿密室游回去。   这时候,对梁丘锋的愤怒怨恨早抛至九霄云外,保命要紧,其他的再也顾不上了。   ……   泛东流猜测得不错,先前梁丘锋闪身出来,的确是藏在一边,等对方怒火冲冲地追出来,他再悄悄然溜了进去。   一进一出,南辕北辙,泛东流想追到他,根本不可能。   此计划早有预备,因为梁丘锋很清楚,外面的湖中还存在着一头七阶妖兽,出去的话,一不小心碰上,根本不用泛东流动手,自家先死翘翘了。   而泛东流既然能从另一条路上进来,便证明那路可通,绝对比原路出去安全得多。   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开始之际泛东流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转过弯时,一切都晚了。   山腹中存在的甬道,蔓延而长,其中还设置着许多机关,但之前都被泛东流一一破解。   现在梁丘锋走上去,简直可以说是一马平川,没有遇到任何障碍。   呼!   半刻钟后,他呼啸而出,出现在几十里外的一座山上。环视四周,山林苍莽,路径不通,的确十分荒芜偏僻。而甬道的出口更是野草蓬生,遮挡得密密实实的。当初真不知道泛东流是怎么找到此处的。   脚踏实地,梁丘锋有一种大难不死的庆幸感。他眼珠子一转,忽而有了一个恶作剧的主意,挥起伤情剑,削了一根巨木躯干,然后将此木深深地直杵进甬道里头,仿佛塞进去一个木塞子,塞得结结实实。   如斯,那泛东流想要原路返回,只怕得又费一番手脚了。   做完这一切,梁丘锋选定一个方向掠走。他心中已筹谋妥当,趁后面的时间,首先把资源采集完毕,装满;相信在剩下的几天时间内,只要谨言慎行,泛东流等想要找到自己亦非易事。   至于汇合其他同门的想法,想一想便放弃了。秘境广袤,刻意寻找已不现实,自己过去的话可能还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那么,各安天命吧。大家都是聪明人,大不了躲起来,避过最后一段日子就没问题了。   理清楚头绪后,梁丘锋心情愉悦起来,赶蝉步施展而开,轻盈而快速。猴子“六耳”不遑多让,倒不跳上他肩膀坐顺风车了,而是在山地间敏捷地纵跳着,好像要和梁丘锋比快似的。   一人一猴,爽快地奔向远方。   约莫半个时辰后。   砰!   山间一声大响,泥土木片乱飞,好像发生了大爆炸似的,惊动四周。   紧接着,头发蓬乱的泛东流挥舞着苍雪刀冲出。   这一次,他更加狼狈,身上价值不菲的宗门衣装多处破烂,裸露出里面的肌肤来,有些地方甚至血迹斑斑,有触目惊心的伤痕涌现。   大难不死,泛东流真可谓是大难不死。   回想不久前遭遇那头七阶妖兽三足细鳞蛟时的境况,他仍心有余悸。若非这一趟进入破魔秘境时,带上了一枚消耗性的伪宝器,并在关键时刻激发,挡住了三足细鳞蛟的一击,恐怕自己已葬身湖底了。   而三足细鳞蛟暴怒追击至后殿密室,却被石墙上的字迹所惊退。   如此,泛东流才能逃出生天,捡回条命。   但这一次的经历,足以铭记终生。   十七年来,他从没有如此狼狈过,宝物没了,奇遇没了,只落得一片狼藉。   “梁丘锋!”   三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恨意滔天。   毫无疑问,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梁丘锋,一个他从不认为有资格成为竞争对手的人,如今却抢走了本属于他的一切。 第一百四十六章:骨头的奥秘   台城热闹如昔,前来观望宗门竞赛的诸多武者并未离去,大都留了下来。无它,皆因他们都知道,宗门竞赛只是前菜,后面才是重头戏——当诸多宗门的代表弟子从破魔秘境里出来,这场大戏将真正拉开帷幄。   计算时日,距离一个月的期限只差数天时间了。不用多久,经历试炼而不死的弟子们将携带所获得的资源出到外面。届时一切终见分晓,哪个门派剩余的弟子最多,也就意味着收获最大。   当然,有些事情并非绝对。其实对于看热闹的人而言,他们最为关心的却是终南剑府能剩得几人活着出来。   当阴谋摆上了台面,变成了阳谋,很多东西就一目了然。虽然终南剑府在今届宗门竞赛上咸鱼翻身,获得了第二,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剑府状态回勇后反会更加让三大宗门忌惮,从而加快下手的进程。   他们绝不会给予对方以喘息生养之机。   至于其他为数众多的三流门派,他们既然早选择了三大宗门这边,上了船,就无法再下来了。   况且,何必要下船?   不管怎么看,三大宗门这边人强马壮,都稳操胜券。区别在于,要付出多少代价而已。   倒是终南剑府那边有些失策,居然让崭露头角的天才新秀梁丘锋进入破魔秘境,难道剑府不知道高北河等恨其入了骨,就等着梁丘锋进来送死吗?莫非寄望梁丘锋进去,挽狂澜于既倒?   现在偌大台城,还下起了庄盘,赌梁丘锋能否活着出来。   活着出来的赔率高达一赔五。   天宝商行,门庭若市。   后院却清幽安静,铁忠在看着一封书信。信是杜长老寄来的:果不其然,对于梁丘锋,杜长老十分感兴趣,若非碍于有要务在身,只怕都会亲身前来抢这个“徒弟”。他在信中明言,要铁忠不惜代价争取,带梁丘锋回神洲。另外,还要全力保护其安全……   这封信早就到了手里,反复地看,越看越头疼。   之前梁丘锋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淡然而坚决,极有主见,要让他心甘情愿跟着回神洲见杜长老,并不容易;更为关键的是,眼下对方进了破魔秘境,危险重重,能否活着出来尚且是未知数。   此子如果死在里面,说什么都没用了。事情到了那一步,自己回去觐见杜长老,肯定没好果子吃。那就谋事不成,反受无辜牵累。   另一个可能性是,梁丘锋杀出重围,安然无恙,又而或在反击中将高北河等杀了……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破魔秘境规则特殊,若那么巧彼此落单挑战,以梁丘锋的修为实力,未必没有那么一个机会。   那样的话,估计整个荒洲都热闹了,大战一触即发,众门派会攻终南山。   想到大战爆发的情形,铁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才不管这些,大战起来,天宝商行的生意只会更好,利润更高。而且,只要终南剑府被灭,到时梁丘锋走投无路,除了投靠天宝商行外,还能有甚选择?   退一步说,即使剑府不倒,可面临四面楚歌的困境,自己代表天宝商行出面,替其解围——前提就在于要梁丘锋脱离剑府,跟着回神洲。   到那时候,不信张行空不答应。   剑府的存亡跟一名弟子之间的选择,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再说了,梁丘锋到神洲后对他个人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不错,就那样定了!”   铁忠拍案而起,那么现在,便唯有等待,等待梁丘锋活着走出秘境了。   ……   终南剑府设置在台城的府邸中,萧寄海等同样在等待。   外面的风言风语,诸人尽皆听在耳朵里,别有滋味:忧虑、担心、以及期盼。   就在今天早上,萧寄海接到了张行空的一封密信,信上说根据眼线回报,以天都门为代表的三大宗门蠢蠢欲动,近日进行了很多的部署调动,基本全部是针对终南山的。   终于,要动手了吗?   对于这一战,剑府方面其实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只是想尽量争取多点时间而已。可现在看来,时间已成为极为奢侈的东西。   山雨欲来,大战将起,很多东西皆已同步进行,比如说收紧各地产业,调集各类资源进终南山等;卫队那边,更是加大了巡逻戒严的力度……   张行空颇为担心萧寄海一行人在台城的境况,再三叮嘱,一等试炼弟子从秘境出来,马上乘坐摩云苍鹰飞回终南山。   剑府在台城这边的产业,也基本收拾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剩下的便是等待。   进入破魔秘境的入口在飞云峡谷,但出口却不是。当秘境内要爆发独特的磁力风暴之前,空间会变得不稳定,从而漏出许多个裂缝。里面的人顺着裂缝,便能走出来,而落足点会在飞云峡谷外的一片黄土平原上。   到了期限的那一天,各大宗门的人都会出动,来到平原上等待弟子出来。   ……   今天的气候颇为阴沉,虽然不下雨,但满天乌云堆积在天空上,随着风拧着搅着,一团团,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象,显得诡谲。   近日秘境里的气候变化无常,很不稳定,按照规律,说明距离爆发磁力风暴的那一天不远了。   那一天,也就是诸人离开的日子。   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该采集的资源都采集完毕,在所剩不多的时光中,他们往往选择呆在某处修炼,等待最后的期限到来。   在一座不高的山峰上,一处石洞内,梁丘锋静静地盘坐着,六耳小猴则在洞外活跃,并负责放哨看风。   经过几天的休息生养,遭受追杀的真气亏损,以及一些小伤早全部养好,精气神非常饱满。   现在他静坐着,手里把持着那根从湖底石殿密室内带出来的奇怪大骨头——本以为有一番奇遇,可目前看来并无实质的收获,这骨头固然看着不俗,但个中奥秘却不得而知。   回想当日与泛东流照面的情况,当其时对方脸上的那种神色,梁丘锋可以想象得出,泛东流肯定以为自己把宝物全部搬走了,断然无法知道自己仅仅是带走了一根骨头罢了。   当然,这些事情没办法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他要记恨,就让他恨吧,不日宗门大战,兵戈相见,便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让一个强敌感到揪心的痛,亦为乐事。   梁丘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就是看不惯泛东流那种高高在上,视人如蝼蚁的优越样。   不过很快,他就撇开杂乱的念头,拿出一柄飞刀来,轻轻在左臂上一割,放出血来,濡染在骨头上——他可不敢动用伤情剑那等凶器。   鲜血滴入骨头,刹那间,骨头表面立刻浮现出那繁多驳杂难明的符文来,一个个,像鬼画符似的,连绵在一起,浑然成为一个整体。   这已是梁丘锋第十次滴血观看了,但如同前面九次,这一次恐怕也是白看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白看也得看,梁丘锋就不信自己辛辛苦苦从湖底石殿找到的唯一一件东西,会是一块垃圾。   看着看着,突然间手中的骨头发生一阵微妙的颤动——   咦,这是怎么回事?   梁丘锋霍然动容,难道说放了十次血,都被骨头吸收掉了,终于到了某种程度的饱和?   咔嚓咔嚓……   骨头表面龟裂遍布,很快一片片骨碎片便自动碎开,剥落下来,掉在地上。   这个变化,出乎意料。   “不会吧,直接毁掉了?”   梁丘锋大感诧异,可又无计可施,骨头自己在破碎,能拿它有什么办法?   不过几个呼吸工夫,本来巨大的骨头最后只剩下手指般粗细的一根了,约莫四五寸长,通体不再是晶莹如玉,而变得殷红,体表之上,依然存在众多的字符,但同样浓缩得很细小了,几乎都看不清。   几乎同时,一股荒莽原始的霸道气息猛然爆发,从山洞轰出去,传得远远的。   洞外,六耳一惊,全身金毛炸开,一根根倒竖而起,仿佛觉察到了某些极其危险的事物。   “吱!”   尖尖一声,并不逃走,而是朝着洞内飞快冲进来。   它一进来,就看到梁丘锋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左手掌心有一根通体血红的小骨头。   那骨头在动,犹如活着似的,一头扎进梁丘锋的掌心,慢慢钻进去。   “吱吱吱!”   六耳来到梁丘锋身边,看着那根诡异的骨头,神情颇为奇怪,一时想伸出爪子将其拔出来。可小爪子伸出去后又犹豫了,缩回来,抓抓腮帮,好像在做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如是好一会,始终定夺不下来。   这时候,那根骨头已慢慢钻进梁丘锋的掌心,安定下来,如同取代了梁丘锋手掌的一根主骨。从表面看,丝毫异状都看不出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至少六耳明白,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而此事在它的立场上看来,是可能对梁丘锋有利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斩魔   当骨头散发出荒莽霸道的气息之际,轰的,梁丘锋的脑海里波澜狂生,一股玄奥难明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进来。   转瞬之间,一尊通体艳红,身形庞大如山的妖魔形象现形,其头生双角,身上一根根尖刺横生,毛茸茸的巨手把持一柄三股叉,凶焰滔天:   “哈哈哈,百年埋尘,吾红魔叉维大人终于重见天日了!”   红魔叉维?   梁丘锋立刻联想到后殿密室写于石墙上的十一个大字:“龙尘泪斩杀红魔叉维于此!”   难道,对方竟没有完全死绝,而是附身于一截枯骨里头,自己喂之以鲜血,反而将对方激活了?   这个念头萌生,他身子都不禁颤抖——   “逃,快逃……”   梦靥般的嘶喊再度在耳边响起,如此真切,如此撕心裂肺,永远无法忘记。在梦靥中,恐惧犹如火山爆发,简直要淹没身心去。   此刻那红魔叉维东张西望了下,嘿嘿笑道:“不错,身子固然孱弱了些,但恰好符合本大人目前的要求。要知道当年那姓龙的一斧,差点把本大人给斩杀毁灭,幸好见机得早,分出这一缕元神出来,否则哪有今天的重生复活。”   它喃喃着,身在梁丘锋的泥丸宫中,如同逛自家花园:“好吧,开始夺舍吧。你小子,本大人看中你的身体,是你的荣幸。”   说着,它蓦然张开血盆大嘴,要吞噬掉梁丘锋的魂神。   夺舍?   梁丘锋猛地打个激灵,从恐惧中醒过神来:不,不行,不能被妖魔夺走自己的身体……   如斯想着,魂神立刻萌生出挣扎反抗的意志,变幻出身形来,手执长剑与叉维的元神分身搏斗。   那叉维一见,咆哮起来:“蝼蚁般的人类,竟敢反抗本大人的吞噬,给我死吧!”   手中巨叉挥舞成风,狠狠地打到梁丘锋身上。   它目前虽然只得一缕元神分身,又苟延残喘了许多岁月,实力比起原身来,不及百分之一。只是它当初的修为,高深莫测,比起现在的梁丘锋,不知胜过多少。   如此一比较,即使元神分身,都全面压制住了梁丘锋,稳占上风。   精神层面的搏杀争夺,凶险无比,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沉沦深渊,再无法挽回;而且魂神所受伤害,牵动全身神经,丝丝入扣,更是痛入心扉,无可药治。   红魔叉维的每一次重击,都等于在梁丘锋身上割了一刀,痛苦无比。他的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一粒粒黄豆般的冷汗滚落,很快将全身衣衫都濡湿掉了。   六耳小猴看见,心中大急,上跳下窜的。它似乎意识到有某些意外发生了,那截骨头并不像表面看那么简单,其中或者暗藏杀机,从而对梁丘锋产生了威胁。   在小家伙的心目中,梁丘锋不是主人胜似主人,从最开始的活命之恩,到一路来的相濡以沫,点点滴滴都被记在心中。   因此,哪怕经过两次蜕变成长,一些天赋秉性觉醒,可它对于梁丘锋的感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越发深厚起来。   其第一次看见骨头,直觉上就认定是一件好东西,对于梁丘锋会有好处。当这一次骨头奥妙被发掘出来,钻入梁丘锋手心时,它就表现得相当犹豫。因为在潜意识里,隐隐觉得骨头可能会存在某些不可预知的风险,但另一方面,如果梁丘锋融合了骨头,修为实力将得到一次质的飞跃。   正由于这种犹豫,所以六耳没有阻止骨头钻入。但现在看来,果然有风险,而且是极大的风险。   然而现在想制止,已不可能了,也无法帮得上忙。   一丝懊悔之意在心中涌起,六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脑海世界,红魔叉维已全面占据了上风,把梁丘锋压制得死死的:“哈哈,蝼蚁之辈,何苦做无谓的挣扎,白白受如斯痛苦?享受吧,享受成为本大人的食物,你将与吾一同走向不朽!”   “放屁!”   梁丘锋咬着牙,奋力抵抗。无论如何,都不甘被妖魔夺舍,丧失自我。   “哼,既然如此,那本大人就亲手来拿了。”   庞大的身躯,咆哮而至,席卷起一股肆虐可怕的风暴,要将梁丘锋最后的意识理智全部吞噬掉,从此以后,其将取而代之,成为另一个“梁丘锋”。   “不甘呀!”   生死时刻,梁丘锋心底一个声音在呐喊。只是形势比人强,很多时候光凭意志的顽强根本支撑不起。   “当!”   千钧一发,神秘钟声再响。仿佛在终南山时,梁丘锋每一天坐于演剑场上倾听的一样,悠扬动听,发人深省。   这一声钟,那红魔叉维明显猝不及防,一震之下,元神分身形象浑身颤栗,极其恐惧的样子:“什么?这是什么钟声?”   “当!”   又是一响,宏大嘹亮,深沉似海,钟声激荡扩散,响砌整个泥丸宫世界。   红魔叉维如同中了定身法,一动不能动弹,面目上的畏惧之色尽显无遗——他当前不过一缕元神余念,拿来对付梁丘锋没甚问题,可当听到这神秘的钟声,竟如同碰到克星般,丝毫抗争的能力都没有。   “当!”   随着第三声钟响,一口隐约模糊的巨钟影子浮现,一钟悬天地,镇压乾坤。   “啊!”   红魔叉维好像见到了鬼,痛苦地嚎叫一声。   咔嚓咔嚓!   原本庞大狰狞的身躯如同沙堆雪造,现在被大力一搡,登时支离破碎,化为齑粉。   唰!   其烟消云散后,余存一团纯粹光华,上面字符流转,水波荡漾一片,看上去神秘而玄奥难懂。   但当光华与魂神融合,梁丘锋立刻便明白过来:这团光华竟是红魔叉维的一项天赋神通,上面那些字符都隶属功法意念。   本来他是根本看不懂的,就算看懂,也学不了,但现在吸收了对方的一缕元神分身,以及融合那一截骨头后,却能修炼掌握了。   理解完此项天赋神通的特性威力后,梁丘锋欣喜若狂:谁说在湖底石殿中没有找到宝贝?在此篇功法意念前面,堆积如山的宝物都是垃圾,不值一晒。 第一百四十八章:《神打魔功》   《神打魔功》。   这就是梁丘锋在红魔叉维的元神意念中所获得的天赋神通——天外妖魔,它们不同人族,每一个出生之后,都会拥有本命天赋神通。该神通威力越大,也就表示其越强大。   天赋神通与本体不可分割,也就是说外人想学都不可能,即使知晓了秘籍口诀,但没有本体的某些特性支持,根本施展不出来。   那红魔叉维,本于百年前被强大武者龙尘泪斩杀,但它将一缕元神分身寄于一截腕骨之中,深埋于地下,侥幸逃过一劫。   经过百年埋尘,其元神分身已极为脆弱,如果再过几十年没有被人发现激活的话,可能就慢慢沉寂,死得不能再死。   天可怜见,梁丘锋来了,濡染以鲜血,并最终让它复活过来。本来以梁丘锋劲道八段的孱弱修为,哪怕精神力比常人强韧,也敌不过叉维的夺舍。然而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在他的泥丸宫世界中,竟凝聚出一口神秘的钟。   钟声一响,如丧考妣,对于叉维的元神分身而言,简直如同听到了丧钟。只听得三声钟响,顷刻间灰飞烟灭,最后就剩下一篇本命天赋的功法意念,为梁丘锋所得。   再加上钻进掌心,融合得不分彼此的那根本命骨头,梁丘锋就拥有了修炼并施展《神打魔功》的两大条件。   《神打魔功》名字威风,效果威力更不遑多让,极其奥妙霸道。练成之后,施展出来,能通过本命体格的潜能,让杀伤倍增,重挫强敌。   如此攻击手段简直逆天,仿佛有神魔上身帮忙一样,故得此名。   其实玄黄大陆之上,亦有些类似的功法,借助燃烧气血生机的方式,使得修为急速增长,越阶杀敌。   此类功法,被称为“禁术”。   禁术存世量凤毛麟角,名字有个“禁”字,顾名思义,乃是“禁忌”的意思。触犯禁忌不详,因为血气燃烧后,虽然得一瞬间的辉煌,但势必有严重的副作用。当超过身体负荷时,甚至会经脉尽断,以至死亡。   因此禁术难学,更不可轻易施展,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关头,才会用出来。   然而《神打魔功》不同,它是通过发挥本命体格的潜能而达到杀伤翻倍的威力效果,并没有丝毫后遗症。   逆天,就逆在这里。   此功一共分为九重,每突破一层,每天就能施展多一次杀伤倍增的效果,到了化境的九重天,足可用九次。然而就算红魔叉维的巅峰时候,也只修炼到了五重天罢了。   梁丘锋作为人族之身,想要修炼大成,肯定更加困难。而且因为那根本命骨头融合在左手,故而具备此项天赋神通的,也只有左手。   右手剑,左手拳,从此以后将成为他倾力发展的方向。   获得功法意念后,梁丘锋嫌其中带个“魔”字不好听,当即去掉,简称为《神打功》。   当下他平复下心情,全副身心沉浸到功法意念之中,进行最初的理解领悟。   “吱!”   正急得团团转的六耳见到梁丘锋的情况平静了下来,呼吸平缓柔和,不禁睁大了眼睛:梁丘锋已成功化解凶险了吗?   想到此点,它露出欣喜之意。不再留在洞内打搅,而是跑出去,生怕刚才骨头遽变散发出的荒莽气息会惊动附近的妖兽,而或武者。   ……   “那气息,刚才就是从山头上激发出来的。”   “难道是高阶妖兽?”   “不是,妖兽的气息绝非如此。”   两名身穿天都门服饰的武者手持兵器,出现在山麓下。   “要不,先去禀告给东流知晓,叫多点人来再做处理?”   其中一个比较胆小,怯怯地说道。   另一个嘴一撇:“一来一去,黄瓜菜都凉了。再说,老五,你就没什么想法?”   “想法?”   “嘿嘿,如果是有什么异宝出世呢?被你我得到了,说不定能一举突破瓶颈,进阶气道层面。”   听他这么一说,那老五不禁怦然心动。   武道一途,谁天生甘于平淡,甘于寂寂无闻?   “好,我们先上去看看。”   心里打定主意,只要谨慎小心,若果有凶险的话,再退下来不迟。   两人举着兵器,小心翼翼穿过山林往上走。   “嗖!”   猛地有尖锐的破风声起,名叫“老五”的武者反应迅速,手中长刀一挡。“铿”的一响,火星飞溅。   他大吃一惊,立刻与同伴背靠背,做出防御的姿态:“老张,看见对方了没有,是谁偷袭我们?”   那老张亦是睁大双眼,四下顾盼,但硬是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呼!   破风声再起,这次老张举起兵器格挡,见那事物噗的掉在地上,仔细一看,竟是一枚拳头大小的果子,表面被兵器所砍破,流出乳白色的汁水来。   他猛地抬头,破口大骂:“奶奶的,竟是一只小猴子!”   但见头顶的一棵树上,一只皮毛金黄的小猴子正站在枝桠上。此猴是如此之小,袖珍可爱,所以开始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发现袭击者是它。   老五也抬头看见,纳闷地道:“老张,你瞧这小家伙是什么等阶的?”   老张瓮声瓮气地道:“最多也就是一阶妖兽,或者妖兽都算不上。走吧,不管它,正事要紧。”   两人抬腿要走。   “嗖嗖嗖!”   小猴却不依不饶地不断摘下果子,一颗颗抡圆了胳膊往下扔。   别看它个子小,力气一点不含糊,破空声呼啸尖锐,被砸中一下,端不好受。   两人手忙脚乱地格挡着,怒火腾腾,老张喝道:“好你个小猴,大爷本想不与你计较,你却不识好歹,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吱!”   小猴呲牙咧嘴,扮个鬼脸,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两人被一只袖珍猴给鄙视了,更加恼怒,当下也不管了,施展出身法轻功,舞动兵器,要扑上树去将它一刀两断。   然而那小猴身形何等敏捷,随便一个跳跃,就是数丈距离,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不过弹指之间的事。   相比之下,两名天都门的弟子就像两个大笨熊,这边刚上到树干上,另一边猴子已到另一棵树上了。等他们哼哧哼哧下来,猴子又挪地方了。   直追得两人上气不接下气,饶是劲道九段的修为,都耐不住这般折腾。期间他们多次都想放弃,不再招惹这鬼灵精怪的猴子了,问题是对方不领情,果子雨点般打下,若是隔靴搔痒般到没什么,关键在于劲儿出奇的大,那老五一不小心大腿上挨了一记,疼得直抽冷气,一时间,腿部的经脉气血都有点瘀结,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小猴凶猛!   到了这个时候,两名被折磨得气喘如牛的武者总算摸清楚点规律了,就是往上走小猴不断攻击,可往下走就没事,摆明不给他们上山。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撑不下去了,顶着满头包狼狈地窜下山去。那老张咬牙彻齿,回头冲着小猴撂狠话:“你给大爷等着,我去叫人来,看不把你剥皮削骨……哎哟!”   一个不防,被一枚坚硬的果子狠狠地砸在嘴上,打落牙齿两枚,血流满嘴。   他心中大骇,赶紧抱头狂奔,再不敢回头。   两名堂堂劲道九段的武者,竟被一只袖珍猴打得满身伤,逃之夭夭,此事说出去不怕惹人笑掉大牙。   虽然放狠话说要搬救兵,但料想不敢实话实说,真说实话,别人还未必信。   将两个坏蛋家伙驱逐下山,六耳得意洋洋,这一番,它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出手,就立下大功一件。当即飞身上山,回到洞穴中邀功。   此时梁丘锋已从冥思中回过神来,只是表情仍有点呆滞,还在体会《神打功》的玄虚奥妙。   这门功法,真是深奥,若非得了红魔叉维的意念传承,兼且融合了对方一根本命真骨,根本不可能学得会。即使如此,想要领悟突破第一重,仍得耗费许多苦功才行。   当前之际,却急不得。   六耳回到,手舞足蹈,比划着将事情经过道出。   经过长期的朝夕相处,对于它的动作姿态语言梁丘锋早了如指掌,很快明白过来,吐口气道:“看来得换个地方了。”   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他不想再与三大宗门的人正面冲突,毕竟现在对方都是成群结队的,与之对上,讨不了什么便宜。不如趁这时间,多点用在修炼功课之上。   破魔秘境内元气十分浓郁,比之荒洲外面不知胜过多少,就算不用采集资源,光是坐着修炼,都大受补益。   他离开后,约莫一个时辰,一大群人奔赴到此山,一路向上走,最终发现了梁丘锋原本藏身的洞穴。   这群人,大都穿着天都门的服饰,领头者,赫然是泛东流。   不过他们在洞穴内仔细翻找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倒是看到地面掉落着一些骨头碎片,很脆,捻起来轻轻一捏,便化为齑粉。   至于老五和老张两个则叫起撞天屈,一口咬定此处先前有类似宝物出世的荒莽气息涌现,而他们却是被一头五阶妖兽所伤……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一个出来的人   今天阳光普照,是个艳阳天。   上午时分,飞云峡谷外的黄土平原上,一道道身影不断从台城方面掠出,奔赴而来。   很快,有鹤呖阵阵,这是金沙帮所豢养的五阶灵禽丹阳飞鹤,它驮着一众金沙帮人员飞至;   不久后,鹰啸震野,终南剑府的人乘坐摩云苍鹰到来了。   一队队人马先后汇集,各占据地方,把偌大的一个黄土平原变成了一个临时广场。   各宗门在内圈,外圈有诸多看热闹的散修武者,他们生怕会被祸及池鱼,因此不敢靠近。   今时不同往日,若说宗门竞赛之上,大家还会讲些面子,不至于直接在城中上演全武行。可今天是进入破魔秘境历练弟子出来的日子,到时清点人数,发生点意外什么的,打起来真不奇怪。   场面显得熙攘而热闹,一杆杆代表宗门的旗帜高高挑起,随风鼓荡着,发出猎猎的声响。   相比之下,旗下的宗门人员大都面目肃穆,默然等待。   随着时辰临近,铁忠到场。   今天,他并没有独自前来,而是带着六个人。   看见那六个人,无论是天都门,还是剑府方面都不禁心一凛:对方六人,赫然都是台城天宝商行里的坐镇供奉,无一不是气道层面的高手,不乏气道四段、五段的武者。   这些供奉,平时负责坐镇商号,很少出动。除非有人到店里闹事,而或出了什么难以解决的纠纷,他们才会出面搞定。对于他们的存在,各宗门的高层皆是有所了解的,彼此还曾有过照面,打过交道。   现在,六名供奉在铁忠的率领下全部出动,到场,这么一股力量,甚至都超过了在场的任一宗门。   天都门那边,牛登面色有些阴沉:昔日秘境开启之际,铁忠到来,去到终南剑府那边,与梁丘锋说话,说要带其回神洲总部云云。再联想到天宝商行招收学徒的举动,不言而喻,很可能梁丘锋被对方看中了。如今又带来六名供奉,可以说是倾巢而出,难道专门为梁丘锋而来?   如果真是那样,冲突起来,岂不是说天宝商行会站在剑府那一边?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心情颇为郁闷,沉吟片刻,干脆直接走到金沙帮那边阵营去,找郭六指说话。   对于铁忠诸人的到来,其实萧寄海也颇感诧异,看这阵仗,非同小可,十有八九都是冲着梁丘锋而来的,真是挖墙脚之心不死。同时隐隐猜测到,看重梁丘锋的根本不可能是铁忠本人,而是背后更高级的长老人物。   否则以铁忠的身份地位,断然无法带六名供奉前来。   不过以梁丘锋所表现出来的天赋,以及成长速度,有高人想收他为徒不足为奇。回想昔日的点点滴滴,以及发现梁丘锋天赋的过程,不禁满怀唏嘘。   ——有些人,即使被埋没,沉寂偌长的岁月,但只要得到一个机会,立刻便会脱颖而出,成为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毫无疑问,梁丘锋就是这么一个人。   虽然他当前的修为不算多高,但假以时日,势必不同——大前提在于,今天他会活着走出秘境。   他一定会的。   萧寄海信心十足。   另一边,牛登与郭六指说完话后,继续走到血刀会那边与莫轩逸等密谈。   说是密谈,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避讳。他们就是要用这么一个态度告诉世人,三大宗门的联盟密不可分。   这个联盟,可以说是从终南剑府百年前遭受劫难的那一刻,便开始萌生了。   百年浩劫,让终南剑府元气大伤,就此走下坡路。那时候的剑府自顾不暇,对于三大宗门的异动鞭长莫及,根本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阻止。   关于剑府百年前所遭受的那个劫难,在终南山上讳莫若深,但对于其他宗门的高层而言却不是什么秘密。   坊间市井,众说缤纷,但有一点说得没错:祸起萧墙,再稳固的阵营都会顷刻间崩塌分裂。   牛登和莫轩逸等交谈完毕,返回自家旗帜下,神态大有改观,还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铁忠带人到场如何?他们站在终南剑府那边又如何?关键得在梁丘锋一人身上。   问题是,梁丘锋能活着出来吗?   进去之前,三大宗门已下了格杀令,梁丘锋插翅难逃!   如果梁丘锋死了,就算铁忠暴跳如雷也改变不了事实,秘境试炼,本就生死各安天命,没得好怨恨。   梁丘锋一死,天宝商行还会支持剑府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距离期限越来越近,不用多久,秘境内的弟子都会相继从豁口中出来了。   大平原上,莫名地静谧下来,风吹动尘土,卷起旗帜,就连气候都有所改变,阳光开始变得黯淡——这是时空异动的前兆。   时间与空间,永远都是难以破解的谜题。在武道范畴内,传言说唯有达到武神级别的人,才会对时空有所涉猎掌握。   呼!   风突然大了,当中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一个人影,好像他是从另一个世界冒出来的那样。   出来了,试炼的弟子开始出来了,而第一个出来的——赫然是眉清目秀的梁丘锋。   看见那张淡然的面容,全场“哗”的一声惊叹,心态活动各个不同。   终南剑府这边是一片欢呼雀跃,张江山屁颠屁颠地张开双臂冲了过来,一把抱起梁丘锋,兴奋不已。   “第一个出来的,怎么会是他?”   牛登恨得牙痒痒的,一双大手握成拳头,只恨不得立刻施以辣手,再把梁丘锋打回秘境去。   环顾金沙帮血刀会那边的长老神态,大同小异。   至于外围的游散武者,见到第一个出来的竟是梁丘锋,同样大为惊动:之前的赌盘中,赌梁丘锋不能出来的人不在少数,这下好了,第一个出来的就是他,输得清洁溜溜。而下注买梁丘锋能活着出来的小部分人则喜出望外,一比五的赔率,很是赚了一笔,有些人还悻悻然懊悔:当初怎地不下大注,买多点?   稍微适应了一下荒洲的气息,梁丘锋大踏步走到萧寄海面前,抱拳道:“萧长老,弟子不辱使命,出来了。”   解下两口百宝囊,里面装着满满的各种资源。   萧寄海拂须含笑,道:“出来就好,出来就好!”接过百宝囊,笑逐颜开——本来进去的时候,只得一口,现在多了一口,意义不言而喻,肯定是某个不长眼的家伙想来谋害梁丘锋,却反害了自家性命。   梁丘锋略一迟疑,凑过去,轻声道:“萧长老,弟子还有一事禀告。”   “哦,什么事?”   “高北河来杀我,反被我杀了。”   “嗯……呀!”   萧寄海的眼睛一下子等得大大的,旁边伍孤梅和陈知往同时听见,面色皆有异常。   梁丘锋有些疚意地道:“当时情况有点复杂,所以……”   萧寄海一摆手,打断他的话,森然道:“好,杀得好!”   根本不问缘由,一言以蔽之,干脆了当,没有丝毫的畏惧,更没有对梁丘锋有任何的责怪。   是呀,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责怪梁丘锋?   人家已欺负上门,杀到了头上,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至于因此而可能引发的大战,要战便战吧。   吾辈剑修,何惧一战!   萧寄海的态度坚决,陈知往和伍孤梅也差不多,尤其伍孤梅,她性子火爆,本来就是主张战的,如今听说梁丘锋做掉了高北河,双眸中尽是赏识之意,觉得梁丘锋简直是剑府中最可爱的弟子。   “做好准备吧。”   萧寄海的语气平静而且从容——多年的忍辱负重,多年的忍气吞声,忍着忍着,体内的血性都忍成卵,缩得看不见了。   人非少年时,剑锋终不老,当意识到大战将发,一颗心反而变得非常平和。   那边铁忠看到梁丘锋第一个出来,眼眸的喜色情难自禁:人活着就好,杜长老那边就有交代了。此子果然不俗,不但实力好,看来气运也相当不错,能在强敌环视的恶劣情形下安然无恙地出来。   果然是命中注定,要成为杜长老的爱徒。   嗖嗖嗖!   跟随梁丘锋后面,不断有弟子跨出秘境,回到荒洲世界。   这些弟子脚踏实地后,很快就各自返回宗门阵营,缴纳所收获的资源。   终南剑府这边,除了梁丘锋外,还有三名弟子也活着携带资源出来了,其中就包括吴鑫和天宇,两人见到梁丘锋,衷心地感到欣喜。在秘境里面,若没有梁丘锋援手,他们两个早死了。   但剑府出来的人,也就是四个了。进去九人,折损五个,过了一半有余,损失不可谓不重。   相比之下,三大宗门中同样有损伤,只不过相对而言少了些,可是……   “什么,北河死了!”   金沙帮的阵营中,长老郭六指霍然而起,面色狰狞,劈胸将汇报的弟子抓起来。   那弟子神色黯然:“高师弟真得遇害了,凶手是终南剑府的梁丘锋,我,还有郭怒刀他们,很多人都亲眼看到的。”   “梁丘锋!”   咆哮如雷,轰然而出。 第一百五十章:公道与人情   郭六指的咆哮,真气灌注,方圆数里可闻,语气之中的愤怒之意不可抑止,简直如同一头暴走的狮子。   一吼之下,金沙帮全体人员“哗啦啦”的,明晃晃兵器在手,整齐有致地指向终南剑府那边,只等一声令下,便立刻冲过来厮杀。   高北河,与泛东流并称“荒洲双骄”,堪称整个荒洲新生代武者中的代表性天才俊秀。其自十岁始便成为金沙帮的未来之星,徐徐升起,未来前程不可方量。   他的存在,对于金沙帮而言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在破魔秘境中被来之终南剑府的梁丘锋所杀,此仇本就不共戴天,更何况旧怨历历?   郭六指怒发冲冠,他没有问清高北河是怎么被梁丘锋杀害的,也根本不必问,知道个结果就足够了。   在他的立场看来,如果是高北河杀了梁丘锋,那么自己会开怀大笑;但当事实调转后,便只有滔天之怒。   高北河死了,被梁丘锋杀死了……   这个消息风一般传扬出去,片刻后不但在场的人们都已知悉,甚至有飞鸽传书进了台城,很快闹得满城风雨了;相信不用多久,整个荒洲都会知道此事。   很多人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嗤之以鼻,认为是假消息,谣言。担当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每一个角落,怀疑的人都不得不相信了。随后的感觉是震惊无比:怎么会这样,按照预测,不是应该高北河击杀梁丘锋才对的吗?   但预测能决定未来的话,要实力何用?   生活总是充满变数,荒洲要大乱了。   三大宗门联盟对付终南剑府之事路人皆知,如今有了这个导火索,所有表面的伪装都将撕掉,要进行你死我活的拼争。   金沙帮全体人员,上至长老,下至弟子,尽皆举起手中兵刃,逼迫向终南剑府那边去;至于天都门血刀会等也是蠢蠢欲动,就要下手。   呼!   关键时刻,又是来之天宝商行的铁忠拦在金沙帮众人面前。不但他,所率领而来的六名供奉也齐刷刷挺身而出,一字排开,气道层面的威势毫不掩饰地施展而出。   郭六指怒道:“铁长老,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铁忠毫无畏惧,悠然道:“六指兄,何必如此恼怒,有事好好说嘛。”   郭六指怒极而笑:“有话好好说,现在是本宗的天才弟子遇害,你叫我有话好好说?”   铁忠面色一正:“六指兄此言差矣,那秘境试炼,各安天命,死伤有甚奇怪的。难道只准你的天才杀人家的弟子,人家不能还手,乖乖洗干净脖子让你砍?这是何道理?”   闻言,郭六指气得三尸神暴跳,如果对方不是来自天宝商行,如果对方来的只有一个人,他暴起动手的心都有了。   ——道理,没实力才讲道理;有了实力,拳头比人硬才是最大的道理。   他长吸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铁长老,这么说贵商行铁定站在终南剑府那边了,要一揽到底,难道真欺我荒洲无人吗?”   此话一语双关。   天宝商行作为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庞大势力,它最为人所乐道的不是实力,不是有多少强者,而是其一贯保持中立的处事态度。无论在哪块洲域,它都极少插手当地的宗门矛盾,唯有如此,保持本身的独立性,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认可,生意兴隆。   做生意,本就最讲究八面玲珑。   但这一次,以铁忠为代表的天宝商行荒洲分号,却屡屡干涉荒洲宗门间的矛盾,实在出乎意料,相当破格了。   之所以敢这么做,可能是看见荒洲式微,各大宗门势力太过于差劲,才行事乖张。   因此郭六指才有“欺荒洲无人”之语。   此语带有挑衅之意,欺荒洲无人,天都门血刀会等哪里还坐得住?   果不其然,牛登蒙行莫轩逸等俱霍然动身,围拢而至。虽然不至于动手,但想通过阵容气势上给予铁忠压力,从而使其让步。   为了一个梁丘锋,交恶众多荒洲宗门,责任承受得起吗?   铁忠处之泰然,他得了杜长老“不惜代价”的书面许可,面对天都门等,还真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些所谓荒洲大宗门,若是换到其他的洲域去,别说沦为三流,生存都是很大的问题。恐怕山门刚立,就被人随手攻破了。一个连武王都没有的宗门,算那根葱?   其来之神洲总部,见多识广,岂会被这么一个阵容给吓倒,不疾不徐地道:“六指兄言重了,铁某只是根据道理说话。再说,此地隶属台城管辖。而台城区域的诸多事务,敝号也是有说话权的。”   说完,一拱手,径直掉头来到终南剑府那边的阵营去。他虽然离开,可六名供奉却站着一动不动,构筑成一道墙,拦着三大宗门的人。   这番做派,让牛登诸人恨极,只处于对天宝商行的忌惮,才没有爆发出来。   铁忠对萧寄海拱手道:“萧长老,你们现在要回终南山吗?”   萧寄海瞥他一眼,就势下台:“萧某在此多谢铁兄仗义了。”   铁忠呵呵笑道:“客气了……咳,不过依铁某看,三大宗门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到时或会到终南山上挑起事端,不可不防呀。”   “不可不防”四字,大有深意。   萧寄海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它,唯一战耳。”   转身指挥,命令众人登上摩云苍鹰,一声吆喝之下,振翅高飞而去——固然无惧一战,但在这黄土平原外,敌众我寡,拼杀起来终归吃亏,一不小心,反会全部交代于此,那就成为剑府罪人了。   因此,受铁忠一个人情,暂且撤退回终南山,不失为明智之举。   目送巨鹰腾空离去,孙离黄孟彼等愤然道:“就这么放他们走?”   郭六指面目深沉:“无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三天后,我们齐登终南山讨公道,看张行空给,还是不给。”   语调森森然,杀气腾腾。 第一百五十一章:毒蜂死卫   摩云苍鹰振翅飞舞,翱翔于天空上,快速而平稳。脊背的小屋中,一众剑府人员各个盘坐,听梁丘锋分说在破魔秘境中所发生的事情。当听到藏绝湖那七阶妖兽现身之际,不少人都露出紧张之色。   对比起劲道层面的武者而言,七阶妖兽实在太强大了,根本不是他们所能对付的,什么小宇宙爆发,什么越阶杀敌,统统失效。   听到高北河如何被击杀的时候,诸人更是鼓掌欢呼:高北河本想着趁机对梁丘锋下毒手,不料反害了自己性命,不值得可怜。   至于获得骨头一事,梁丘锋下意识地忽略过了——个人获得的奇遇,本不需要广而告之。   听完,张江山等本来还走在梁丘锋前面的同门师兄不禁谓然一叹。罗刚自不用说,从那天晚上被梁丘锋剑势逼得一败涂地后,他彻底被对方超越,只能望其项背,再无法追赶。   而张江山与古承阳也差不多。   他们三人,原为剑府新生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翘楚人物,但在后来居上的梁丘锋面前却黯然失色。   回想当初,梁丘锋只不过是个刚入门的新晋武者,被很多同门看做是走后门才能拜入剑府的杂役——那时候的看法与观点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如同做了场梦,唏嘘不已。   被人追赶并且超越,感觉并不好受,不过罗刚早已心服口服,古承阳本来还存在的挑战之心也已消散,至于张江山,他的性子本就不喜欢争强好胜,加上与梁丘锋的私谊,只会替对方高兴。   其实三人心中都明白,以梁丘锋现在表现出的潜力看,绝非池中之物,迟早有一天会龙腾九天,不可能长久留在终南山。   那天宝商行的铁忠不就屡屡伸出橄榄枝,说要带梁丘锋到神洲去吗?   神洲大地,人杰地灵,到那里立足后,对于个人发展无疑极有好处。但梁丘锋却生生拒绝了,能忍得住外面锦绣世界的诱惑,很不简单。   经过清点,这一次秘境之行收获不错,远超以往数届。得到这一批资源后,剑府的周转将不再是问题。   问题在于,当经济上的困难解决,另一个更大的困境却随之而来。   在台城,因为有铁忠屡屡施以缓手,使得天都门等无法撕开面皮,直接开战,只是按照当前的趋势,这一战根本无法避免。   天宝商行能帮剑府一次、两次,但第三次,当众宗门会攻终南山时,就不会再出手了。   当然,如果剑府方面同意,让梁丘锋到神洲去或会不同,能换得对方大力支持,从而彻底摆脱当前的厄境。只是那样,非剑府所愿,亦非梁丘锋所愿。   曲意而行,此心何安?   那么,要战便战吧,剑府立派千年,怕过谁来?   呖!   摩云苍鹰突然引颈长啸,啸声中蕴含示警之意。   萧寄海面色一变,霍然起身:“大家戒备,有敌袭!”   众人皆长剑在手,走到边上观望。   但见前方突然飞来一群形容狰狞凶恶的巨蜂,每一只个头都有猪羊般大小,双翅透明,急速扇动之际,发出嗡嗡的尖锐声响。   赫然是三阶妖兽毒王蜂,其通体斑斓,有粗大的黄色条纹,以及黑色的图案。此时每一只毒王蜂背上,还坐着人。   这些“乘客”,个个身材矮小,宛如侏儒,脸上还带着一副凶恶的面具,看起来阴沉可怖。   陈知往面色一变,喝道:“大家小心,是天都门刘哑巴手下的毒蜂死卫!”   那刘哑巴为天都门长老,修为算不上拔尖,但善于豢养驱使各种毒物鸟虫,攻击手段诡异多端,非常了得。   当日擂台上,伍孤梅抽签与刘哑巴对阵,便败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而刘哑巴最为人畏惧的,还是他手底下培养训练有一支毒蜂死卫,人数不详。这些死卫以三阶妖兽毒王蜂为坐骑,纵横往来,悍不畏死。虽然整体实力一般,但拼起命来却足以制造出极大的杀伤,尤其是在空中。   众所周知,武者修炼,除非达到武王级别,否则根本无法做到身体腾空,要是一个不慎,从飞行工具上掉下去,高空千里,即使气道九段的武者也难逃一死。   所以刘哑巴的毒蜂死卫,专门在半空拦截伏击敌人,突然杀出来,采取自杀式的冲击,与对方的飞行灵宠等同归于尽。   飞行灵宠有什么闪失,坐在上面的人同样性命难保。   现在看见前方出现大群的毒蜂死卫,陈知往等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赶紧示警。   嗡嗡嗡!   这群毒蜂死卫来得突然,他们很可能早就判断得知摩云苍鹰的归途,特地埋伏于此,然后袭击杀出。   “老刘,快让摩云苍鹰往高处飞!”   萧寄海当机立断。   那老刘,正是负责驾驭摩云苍鹰的一名剑府执事。闻言赶紧开始指挥,要让灵宠飞得更高,好摆脱毒王蜂的纠缠。   嗡!   就在此时,一只毒王蜂速度猛地加快,好像一颗炮弹般冲过来。   “滚!”   陈知往早有预备,手中宝剑剑气激发,犹如一道虚空闪现的浮影,疾斩对方。   咔嚓!   那只毒王蜂以额头为中轴,对半剖开,坐在上面的死卫惨叫都叫不出来,登时变成尸体掉了下去。   趁这么一个机会,摩云苍鹰奋力高飞而去——这个高度,相对安全了,因为毒王蜂不过是三阶,速度固然快,但难以持久,能达到的高度同样有限。   几呼吸间,已将他们甩至身后。   众人从木屋的窗口往后看,见到那一群毒蜂死卫合拢在一起,看上去如同一片黄色的云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空中之战,浑然不同陆地上,凶险无比,往往修为实力都得不到发挥,就糊里糊涂地摔死了。好比刚才,若不是陈知往出剑迅猛,万一被那毒蜂死卫撞过来,造成某些不可估计的损伤,后果难以预料。   坐回位置上,萧寄海面色阴沉,道:“回到山上后,要立刻禀告府主知晓,全山戒严备战。”   毫无疑问,现在的毒蜂死卫袭击,不过是第一波而已,到了后面,各类攻击手段将层出不穷。   这时候,一名上了年纪的弟子嘴里嘟囔道:“如果梁师弟没有杀死高北河,也许现在的情况就不会如此严峻了……”   萧寄海听见,拍案而起:“苏峰,你糊涂呀。”   那苏峰,就是十名随行弟子之一,但并没有进入秘境。本来他有这个资格的,不料梁丘锋毛遂自荐,抢了一个名额,剩下他和罗刚留在外面。   萧寄海目光炯炯看着他,道:“苏峰,你有这么的一个想法,简直大错特错。三大宗门要颠覆剑府,畜谋已久,之所以忍耐至今,不外乎怕攻打终南山,要付出惨重代价而已。但这一战,不可避免。就算梁丘锋没有杀高北河,他们一样会找另外的借口。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根本不需要理由。若我们因此而畏手畏脚,逆来顺受,便只会一步步沦落,更加被动。一步让,步步让,多年以来,我们已让得足够多了,可人家如何?再让下去,是否要把整个终南山都让给他们,他们才会满足?”   最后一句话,语气已极为严厉。   苏峰听着,头颅垂落得低低的,一声不敢吭——其实这些,都是很简单的道理,稍加想一想,都会明白过来。只是人的心中,总存在一丝侥幸之心,觉得只要退让得多了,对方吃饱喝足,便会高抬贵手放过。   殊不知人心莫测,沟壑难填,更多的时候只会得寸进尺。   “对不起,萧长老,我一时糊涂,说错了话。”   苏峰如梦初醒,立刻起身道歉。   萧寄海叹了口气,也不再责怪,淡然道:“大家现在可以自行打坐调息,把精气神调整饱满,回到山上,可能休息的时间就不多了。”   众皆默然,不再言语,各自开始调整状态。他们都明白,既然对方出动了毒蜂死卫,由众多宗门联合而成的大队伍很可能已在前往终南山的路途之上。   山雨欲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敢预测,唯有未雨绸缪,做好最坏的打算,迎接苦战。   梁丘锋紧一紧面色,自家知自家事,本身的修为始终低了点,在相对公平的情况下,与同层面的武者竞争,或还能取得优势。可当大战爆发,谁都不会再讲什么规矩原则,遇上对方长老级的人物,人家肯定不会自持身份不会动手,恰恰相反,可能下手得还要快一些,直接轰杀。   真正的宗门大战,本就没有怜悯可言。   因此,抓紧时间提高修为实力才是最重要的。首先得把新学的《神打功》第一重给突破,拥有每天一次攻击倍增的机会,弥足珍贵,在关键时刻,很可能反败为胜,保存己身。   然后便是要找机会去问那撞钟老人,看能否弄清楚练剑钟声蕴含功法意念的奥秘。此事至关重要,搞明白的话,诸多疑窦都将迎刃而解。   这次回山门,梁丘锋最为期待的便是此事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探索练剑钟   终南山高,高耸入云端,即使在整个荒洲区域,都属于数一数二的高峰,与阿里山脉相比,在高度上不遑多让——此山为终南剑府开派祖师张真人所选,清秀有灵,哪怕在荒洲灵脉破碎的情况之下,依然保持一定浓度的天地元气。   现如今,三大宗门结成联盟,要大举入侵剑府,其实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原因在这座山上。   洞天福地,人皆有觊觎之心。何况现在的洲域环境,能占据终南山的话,所能获得的好处不言而喻。   呖!   摩云苍鹰长啸一声,一头扎下云端,慢慢落在宽大的演剑场上。   这番动静,早惊动巡逻守护的剑府卫队,通风报讯。很快,整个剑府都已知晓,奔走呼告,蜂拥而来。   一个月前,荒洲宗门竞赛完毕,比赛结果传回山门,剑府咸鱼翻身,获得了第二名,仅次于天都门之下。   这个消息传回,剑府上下欢呼鼓舞,士气大振。   关于具体的比赛过程,剑府并未公布,只挑了些重点发布告示,以表荣誉——其中最为关注的,当属于梁丘锋击败高北河的那一战。   从在孤山城挡住泛东流一刀,再到现在直接击败高北河,与时间的比例,那进步的速度简直骇人。   在剑府中,梁丘锋的成长有目共睹,击败罗刚之战更为人所津津乐道。只是大家的心目中始终觉得只是墙内开花,拿出去与别的宗门天才弟子相比,可能就不够秤了。哪曾想最后结果大跌眼镜,梁丘锋竟然连高北河都击败。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足以和泛东流等相提并论了?   现在,萧寄海率领众人凯旋归来,留在山上的弟子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意,纷纷放下手头的事,前来围观,同时表示夹道迎接。   “龙师兄下来了,这次青年组大获全胜,他居功至伟!”   “梁丘锋也下来了,据说他这次主动请缨进入破魔秘境,如今全身而退,想必获得了许多资源。”   “那是当然,梁师兄连高北河都能击败,进入秘境里头,哪里用怕别人。”   议论纷纷,喧哗成片。   人群中,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形显得有点沉寂而且落寞,张锦绣,赫然是张江山的妹妹。因为某些缘故,她提前拜入剑府,成为内门弟子,算是拥有一个比较优越的起点,成长起来的话,前程或将一片光明。   但是,她现在置身人群,看见被欢呼被簇拥的那个少年身影,不由感到阵阵的失落。   他们两个,曾经有机会走在一起,却因为自己一时的任性,而把这个可能性永远掐断了。   有些事情一旦选择了,就再无法挽回。   虽然如今也谈不上情愫什么的,但那一抹惆怅之意,总挥之不去。   回到终南山,萧寄海等三位长老与前来迎接的张行空汇合,耳语几句后,很快就奔赴内府议事大殿,进行紧急的磋商,以面对即将来临的大战。   至于弟子们,他们之前已收到嘱咐,同样没有在演剑场上逗留太久,径直返回各自的居所中,进行一些安排事宜。   走在熟悉的路径上,还没到家,远远便看见一身蓝色衣衫的夭夭倚在院子门口,含笑盈盈。   看见她的笑容,梁丘锋心中一暖。相别只得一个月左右,但感觉上却像不见了很久很久。   “吱吱吱!”   小样……应该说现在的六耳早飞快离开梁丘锋的怀中,朝着少女飞奔而去。   这小家伙,看来也是个“重色”之辈。   “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   简单而朴素的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家中的布置一如往昔,清洁明净,摆放于厅堂的花瓶中,鲜花怒放,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如同回家的温馨。   吃过午饭后,梁丘锋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好的。”   出了院落,这次六耳没有跟随,它正被夭夭拿在手里研究摆弄最新长出来的一对小耳朵呢。   梁丘锋沿着石板路走,很快来到内府门口,来到那棵古朴的老松树前。   松树没有什么变化,练剑钟悬挂于树枝上,黝黑黑的纹丝不动。树下却不见那撞钟老人的身影,此际应该在他的屋子里吧。   梁丘锋没有急着去找人,而是走近来,仔细端详练剑钟——他拜入剑府时日不长,平时勤于修炼,对于剑府的一些发展历史并没有了解多少,更多还是停留在当杂役时的道听途说。   很早的时候,他就听说了不少关于剑府祖师张真人的传闻,堪称一个白手起家的传奇故事。   关于张真人的出身,神乎其神。有人说,其出生时雷霆交加,惊天动地;又有人说他从天外飞来的,注定不凡,这才能孤身一人,创立下终南剑府这般偌大的基业。   ——现在的剑府固然式微低落,但它鼎盛时,傲立荒洲,与其他八洲争雄,却是不折不扣的天下十大剑府之一,声名赫赫。   那些名头,可以说都是张真人打下来的。   而练剑钟正是他亲手所设,挂于树上千年,命人每日撞响此钟,表示一日之计在于晨,弟子们都要起床勤奋练剑了。   时过境迁,斯人已去,但钟声永恒。   梁丘锋崛起的剑府轨迹,便可以说是从听到那一声别有奥妙的钟声所开始的。他现在甚至怀疑,自己之所以能在讲剑堂上误打误撞,破解了《探花剑气诀》,都可能与这钟声息息相关。   到了现在,谜题依然未解,但毫无疑问,一切根源便应该在这口钟上,只要获悉钟内蕴含的奥秘,很多事情都将得到答案。   近距离观察练剑钟,一分一寸都不放过,从外到内,看完之后,他还伸手去摸索。   这番动静,甚为古怪,被一些进出内府的人看见,大感疑惑。不过他们看见是如今剑府中最为炙手可热的梁丘锋,哪里会去非议,反而觉得梁丘锋此举,颇有深意,于是饶有兴趣地驻足围观起来。   一围之下,消息走漏,前来的人越来越多,堵得水泄不通,成为一大景观。   梁丘锋看见,哭笑不得。   “梁师兄,你很喜欢这练剑钟吗?”   “梁师兄,听说你以前每天都会提前到演剑场,静静坐着,倾听练剑钟的钟声,难道你在剑道上的领悟,便因此而来?”   提问七嘴八舌。   现在梁丘锋已是剑府名人,关于他的一些秩事早被挖掘出来,街知巷闻。   梁丘锋摸了摸鼻子,很认真地道:“确实如此,我听钟声,若有所悟。”   这一番回答有点模糊,倒不是他故弄玄虚,而是某些事情目前他自己都云山雾里,无法解惑。   一听之下,诸多剑府弟子顿时打了鸡血般非常兴奋:梁师兄这是在传授剑道心得呀,一字一句,皆为真知灼见,必须记下来。   ——从此以后,每天凌晨,演剑场上便会有剑府弟子提前到来,扎堆坐着听练剑钟的钟声,希望能和梁丘锋一样,在钟声得到感悟。不敢说多,只需有那么一丝一缕的话,都大有补益了。   一时间,场面甚为壮观。   此为后话,不提。   眼下被一大堆人围观,梁丘锋想继续观摩练剑钟已不大现实,不过经过刚才一番细致研究,并无什么发现。不管怎么看,此钟都不像是枚剑题,激发精神意念去探索,处处碰壁,宛如死物。   如此看来,还得去试探那撞钟老人,如果对方真是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绝世高手的话,同样能解释钟声为何蕴含功法意念的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祸起萧墙   朝着围观的一众同门拱了拱手,梁丘锋挤了出去。他走后,有不少剑府弟子有样学样,也跑到练剑钟边上,这看看,那看看,还好奇地伸手去触摸沉实的钟身,甚至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发出清越的鸣声。   练剑钟是件宝物,听其钟声能安心静神,祛除诸多负面影响,这一点,剑府上下都是知道的。   但仅此而已。   每天早上,大伙儿听着练剑钟的钟声,然后奔赴演剑场练剑,这早已成为剑府数百年来的一个习惯,一种景象。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听此钟声音能获得剑道上的感悟。   不过梁丘锋既然当众承认,断不会是胡言乱语。   “你们在做什么?”   威严的声音,来之龙翔天。他背负双手,瞧见一大群人围拢在内府门口,面色不愉。   有弟子赶紧上前解释,说出经过来。   龙翔天道:“练剑钟乃山门宝物,岂可胡乱触摸的?散了吧。若梁丘锋所言有理,你们每天听钟声即可,现在围在此处又有甚用?”   闻言,弟子们一哄而散。   “梁师弟的话,难道是真的?他惊人的成长速度,源自听练剑钟声的感悟?”   等众人离开后,龙翔天喃喃道:武道一途,天赋资质固然重要,可没有奇遇的话,也难以在短短时间内崛起得这么快。   对比己身的成长轨迹,龙翔天断定梁丘锋有奇遇。   如斯想着,他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瞧四下无人,挪步到练剑钟前,与之前的同门一样,开始观摩练剑钟。   “龙师兄,你在干什么?”   清脆的叫声。   龙翔天吓了一跳,他刚刚把那些同门赶走,自己却又凑上来端详,被人看见的话,未免有失体统,回头过来却见到是冷竹儿,便讪讪然道:“没什么,路过,路过……”   径直走了。   冷竹儿好不纳闷,撅了撅小嘴:“这龙师兄,怎地古里古怪的。”   ……   内府议事大殿,争吵成一片。   大战将即,诸多宗门可能正在赶赴终南山的路上,剑府高层面临空前压力。   现在与会的除了府主张行空,四大长老外,还有数名耄耋之年的老者。他们白发苍苍,但身上暗含气势,不容小视。   这些老武者,都是剑府上一辈中的元老,平时隐居于后山,闭关修炼,鲜有露面的时候,可现在,全部被请了出来,共商大事。   毕竟这一次,事关剑府生死存亡,不容有失。   “行空,如今荒洲众多宗门一面倒,全部要来攻剑府是何道理?这么多年来,尔等就没有意识到外交的重要性,竟让对方能达成联盟,以致使现在孤立无援,一筹莫展?”   一个老人情绪激动地开口道,他辈分极高,直接指责张行空。   张行空面露苦笑:“三师叔,自古人情叵测,落井下石者众,而知恩善报者罕见。多年以来,剑府便已是墙倒众人推的局势,积弱至今,砰然爆发。”   萧寄海附和道:“三师叔,如今荒洲形势,诸多三流门派不足为惧,唯领头者天都门等三家作祟罢了。此三家觊觎终南山,以及剑府千年底蕴久矣,含豺狼之心,根本不讲道理,又岂是外交所能解决得了的。”   他有些委屈。   这些年来,剑府一直处于颓势,长老们也曾做过很多挽回的努力,只是大势所趋,哪里会那么容易改变?   剑府千年底蕴,积攒无数,加上拥有终南山,不惹人惦记才是怪事。最重要的是今非昔比,好比那失去武装力量的大财主,肥肉一块,能苦苦支撑至今,已属不易。   那三师叔没好气地道:“问题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缓冲的时间,说来说去,如果不是梁丘锋在秘境中击杀了高北河,彼此矛盾应该不会激化得如此激烈,乃至于惹来狼虎之敌。”   一听之下,萧寄海忍不住站起来,说道:“梁丘锋为剑府弟子,代表剑府进入秘境采集资源。当遇强敌,若因为怕这怕那而不敢还手,坐以待毙,难道那样才是对的吗?”   王重山道:“寄海,稍安勿躁。三师叔的意思是梁丘锋可以跑嘛,不一定要亲手杀掉高北河的。”   伍孤梅忿然道:“王师兄,难道连你也觉得梁丘锋做错了吗?弟子为剑府出生入心,却换得你们这番言语,无端令人寒心。你们可知道,天宝商行三番几次,屡屡许以优厚条件,他都不愿脱离剑府而去。但如果你们这些话被梁丘锋听到,他还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   王重山道:“这个不是对错的问题,事关重大,总得顾全大局吧。”   伍孤梅嗤嗤冷笑:“好一句顾全大局,近年来,我们顾全得还不够吗?结果又如何?委曲求全,最后只能求得一场空。”   论及天宝商行那边,另一名元老开口:“不如发书给铁忠,让他主持公义。”   萧寄海气闷地道:“人家所作所为,只因梁丘锋而已。这么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弟子,在你们眼中却是剑府的罪人,嘿嘿。”   那三师叔也恼怒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梁丘锋跟铁忠走,一名弟子而已,比之剑府,孰轻孰重?”   萧寄海再也忍不住:“一名弟子而已?可若没有了弟子,剑府还剩什么?三师叔,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剑府,但天宝商行能保得咱们一时,难道还能保得一世?祖师曾有训言:做人得靠自己,剑府亦然。如果现在我们连一名弟子都留不住,以后还能留得住终南山吗?”   被他这么当面训斥,三师叔面皮挂不住了:“梁丘锋过去神洲那边,又不是去受苦受难,而是往高处走;他好,换得剑府平安,剑府也好,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萧寄海寸步不让:“如果梁丘锋自愿跟人家走,我没话说,但他并不愿意,性质便不同。等我们单方面答应铁忠,换得一句承诺,可梁丘锋还是不想过去的话怎么办?裹挟恩义以逼之?”   三师叔气呼呼道:“到了那时,他不同意,便是不顾大体。”   “那依三师叔的意思,便是要让个人无条件服从剑府,才算识大体了?”   “那是当然,即使剑府让弟子去死,他们都得去。”   萧寄海望着他,一字字道:“难道三师叔忘记了百年之前的那一场祸害?”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张行空忙道:“寄海休得胡言,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萧寄海这一次竟没有顺从,梗着脖子道:“没有过去!我的爷爷,便是在那一次劫难中死去。我虽然不曾经历,却明明白白的,那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祸起萧墙,正因为这一句话‘剑府让弟子死,弟子不得不死’。”   这些话说出,简直惊世骇俗。   三师叔双目光芒幽幽:“萧寄海,你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那一次的劫难,还是我们这些老不死造成的?”   萧寄海坦然道:“是非功过,自有公论。作为后辈,经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起码我明确了一件事,如果当年剑府前辈们能好好坐着商议,休戚与共,现在的我们在荒洲依然一枝独秀,又而或,早在神洲大地开枝散叶,跃然其上了。”   后面一句话,如同在大殿内打了个霹雳,震惊人心。   三师叔霍然而起,指着萧寄海喝道:“萧寄海,你,你大逆不道!”   几位老者同时起立,对着张行空道:“行空,萧寄海大逆不道,当撤去长老一职,罚至真武崖面壁三年。”   伍孤梅陈知往等皆色变,急忙起来说清:“萧师兄纯属无心之失,还请大师兄明鉴。”   王重山也道:“如今大敌将至,我们自乱阵脚,万万不可。”   三师叔森森然道:“大是大非,绝不可轻饶。萧寄海大放厥词,如不惩罚,百年之血,岂不白流?”   “对,百年之血,不可白流。”   数位元老齐齐踏步,声势惊人。他们固然归隐,但积威犹存,都是极有影响力的人物,本身修为更是不俗,属于气道八段,甚至九段的老牌武者。数人一起开声说话,分量之重,可想而知。   张行空面现犹豫之色。   萧寄海却是豁出去了:“固步自封,守旧拘泥,终酿苦果。府主大人,寄海自认受罚,这便是真武崖面壁受过。”   说罢,拂袖离去。   伍孤梅欲言又止,面现凄苦之色,暗叹一声:寄海寄海,你又何苦呢?   ……   关于议事大殿中的争吵,梁丘锋自不知道。他离开内府大门,去找撞钟老人。   这老人,每天早上专门负责撞响练剑钟,在剑府中隶属杂役一职,只是他的职位,相对有些特殊。   杂役本该住在外府外面的石屋中,但老人却离群索居,在后山一处山坳搭个茅棚居住。   茅棚矮小,周围树木疏落,显得分外孤寂。   梁丘锋走到门前,见屋门轻扣住,想必那老人正在屋中午休——其主要干的事情就是早上敲三声钟,至于其他时间非常自由,可以到树底下晒太阳,也能躺在屋子里睡觉。   立在门外,犹豫着,久久没有举手敲门。 第一百五十四章:交出梁丘锋   “当!当!当!”   蓦然练剑钟声响,宏亮且急促。   这是……   梁丘锋心一跳,急速转身,朝着内府方向奔去。   现在是响午时分,按道理,这个时候的练剑钟不可能会被敲响——除了一个情况,就是有外敌大举入侵。   当这个时候,练剑钟便变成了警钟。   难道那撞钟老人不在屋子?   他赶到内府门外一看,却看到撞钟的并不是老人,而是一名身穿黑色剑装的卫队弟子。其神情有些凄惶,撞起钟来,很是焦急。那钟声仿佛也失去了平时的悠扬韵调,而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钟声一响,剑府上下惊动,无数弟子纷纷掠出来,要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彼此相顾茫然,显得慌乱。   “众弟子勿慌,随我来!”   一声大喝,真气贯注,如同响在每个人的心坎上,让人安定。   正是府主张行空出来了,他神情肃穆,身后跟着陈知往、伍孤梅等长老,以及数位耄耋之年的老者。   这几位老者,个个白发飘舞,起码都是百岁长者。他们身上穿着玄黄色的衣衫,属于元老级别的服饰。   弟子们见到,惊疑不定。剑府元老级的人物,平时都是在后山闭生死关,寻常根本不会出来,那现在?   众人的心都不禁沉了下去。   不过如今情况,多想无益,唯有跟随在府主他们身后,下去看看情况如何。梁丘锋夹在人群中,顾盼间没有发现萧寄海在,不禁大感疑惑:难道萧长老要执行另外的任务,竟不在剑府中?   “丘锋,来了,真得来了!”   张江山喘着粗气,挤到梁丘锋身边。   梁丘锋瞥他一眼:“怕什么,有府主长老他们在呢。”   张江山压低声音:“我就是怕高个子顶不住,压下来把我们压扁了呀。”   “那又如何?一共拼杀罢了。”   张江山咧嘴一笑:“说得倒是,哼,这次咱也不安全第一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翻!”   肥脸上想表现出些凶狠的表情,无奈胖乎乎的很难吓到人。   随着汇合的弟子越来越多,最后浩浩荡荡数百人,集结在一起。人多了,气势徒生,声威高涨。原本一些不安惶惶之意一扫而空。   沿着石阶路往下走,直到山门前,放目一看,不禁倒吸口凉气,一时间鸦雀无声:   但见山麓竹林之外,人影憧憧,旗帜飞舞,起码上千人的阵仗,把个剑府山门,围堵得像个铁桶似的。   看旗帜,从天都门往下,数得着的荒洲门派基本都来齐了——这个时候,谁敢不来,谁愿意不来?   不来的,以后在荒洲将再无立足之地。   曾经受过剑府恩义的也好,本想观望看热闹的也好,此际都像闻到了腥味的苍蝇,蜂拥而至。   这是分一杯羹的最好机会,一旦错过,永不再来。   人,皆有从众心理;一个门派随波逐流更甚。一言以蔽之,这是一个选择题。在荒洲,你要么选择帮终南剑府,要么跟随三大宗门,想要中立的,在大战之后肯定会被连根拔起,清理得干干净净。   至于选择谁,在这般形势之下,谁会去选择终南剑府?   谁敢?   要知道,一个错误的选择,错误的站队,就会导致宗门覆灭。   诸多的三流门派相信三大宗门比剑府更强大,肯定会是最终的胜者,所以他们选择了跟随,并压境于终南山下。   上千的武者,其中强者如云,气道级别的高手比比皆是。三大宗门的门主和长老们,基本都来了;小门派的高手们,也倾巢而出了。排列在一起,这是一股足以让整个荒洲都发生地震的巨大力量。   现在这股力量,压向了终南剑府。   相比之下,剑府便仿佛被巨石压迫之下的卵,显得如此脆弱无助,顷刻间便会被压得粉碎。   跟在后面的众多剑府弟子,看见压境的敌人阵营,不少人立刻被吓得面色煞白,小腿肚子都在打鼓,先前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士气早烟消云散。   我的乖乖,这是灭门之祸呀!   覆巢之下无完卵,岂不是说大伙儿今天要被一锅端,死翘翘?   面对死亡,哪怕他们都是武者,都有着本能的畏惧和退缩。   “镇定!”   感受到弟子们的骚动不安,张行空再度发声清喝。略微整一整衣衫,大踏步走上去,喊道:“云墨江,尔等汇聚而来,莫非要开战吗?”   云墨江就是天都门的门主,中等身材,留三缕胡须,举手投足间显得非常文雅,加上身上的长袍,看起来根本不像一门之主,更像个读书人。然而众所周知,他可是气道八段的老牌武者,堪堪要突破到气道九段了。   他长笑一声,拱一拱手:“见过张兄,十年一别,张兄风采依昔,看来修为又有突破了。”   这一番话,说得彬彬有礼,根本不像是来大战的,倒如同故人久别重逢,欢喜欣然一般。   然而在场的头头们,哪个不了解云墨江的性格?典型的笑里藏刀,礼中藏剑。要是被他的客套礼貌给迷惑,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行空不为所动,冷然道:“云墨江,尔等来者千人,应该不是专门来问候我的吧。”   云墨江把笑容一收,道:“那是当然,云某今日陪同游龙兄等前来,只为讨一个公道!”   他所说的“游龙兄”,姓苏,正是金沙帮帮主,现在就站在旁边,而血刀会的会主楚歌狂则在另一侧。   三大巨头并列,威势赫赫。   张行空眉毛一挑:“公道?”   “不错。”   “什么公道?”   云墨江一字字道:“贵府弟子梁丘锋残杀金沙帮弟子高北河,我们特地来声讨凶手,求个公道。”   张行空哼了声:“秘境之中,各安天命,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的,这算什么公道?”   “当然算!”   苏游龙怒气冲冲:“那梁丘锋是个什么东西?敢施展卑鄙手段杀了我门下的天才弟子,此罪不可赦,仇不共戴天,如果今天终南剑府不交出梁丘锋,我们将踏平终南山!”   “交出梁丘锋!踏平终南山!”   训练有致地,千人大喊,群情汹涌,声震云霄,惊得剑府这边的弟子们相顾骇然。 第一百五十五章:敢应战否   “交出梁丘锋!踏平终南山!”   声浪滚滚,其中贯注真气,使得声音中蕴含一股威慑人心的力量。   石阶路上,一众剑府弟子相顾骇然:很多人现在才知道,梁丘锋在破魔秘境中击杀了高北河!   此事本该大快人心,多年以来,在荒洲,剑府饱受欺凌,诸多弟子早有怨言,只苦于实力不济,无法给予回击——想当初在孤山城的情况,便是如此。在城中,剑府弟子甚至都抬不起头来。   而梁丘锋居然将高北河杀了,此消息简直不可思议。如果没有那数以千计的武者压境围山,众人估计都会立刻冲过来,把梁丘锋高高抛起,以表庆祝。   但现在,他们却发现强敌压境,恰恰是因梁丘锋所起。刹那间,滋味很是复杂。   一方面,剑府弟子对于梁丘锋强势崛起,击杀了高北河而倍感荣光。从此以后,他们可以走在外面,大声说剑府的新生代弟子,绝不是脓包;可另一方面,危机迫在眉睫,剑府覆亡在即,又是梁丘锋点起的导火线……   那他究竟是英雄,而或罪人?   有明白道理的弟子,他们很清楚三大宗门会攻剑府的真正目的,绝不是说什么“讨还公道”,只是打着这个幌子,要侵吞整个终南山罢了。   利益,归根到底还是利益在作祟。   如果这次梁丘锋没有击杀高北河,对方就找不到攻击的借口了吗?   答案显然不是。   昔日天都门派遣人手到终南山,释放黑蝗虫,酿成祸害,何曾找过什么理由来着?   然而更多的弟子并没有想得这么深,在他们看来,眼前才是实实在在的。他们会心怀侥幸地想:假如梁丘锋没有杀高北河,诸多宗门现在便不会杀到终南山麓之下了。   于是乎,梁丘锋的身边顿时空出一大圈来。同门们避之若虎,生怕会被沾染上霉气。   人心向来叵测。   张江山舔了舔舌头,并没有走,昂首挺胸,将巨大的肚腩凸出来,慨然道:“丘锋,我认为你杀得没错,我站在你这边。”   “嘻,梁师弟不用担心,师姐支持你!”   冷竹儿说道,笑盈盈站到梁丘锋身边。   “还有我!”   罗刚大踏步,竟也挺身而出。   “算我一个。”   说话者一身黑色剑装,乃是剑府卫队弟子杨天明。   当初为禀告刘一手入侵之事,在剑府事务所中梁丘锋曾与杨天明发生过一点不愉快。不过后来向张行空汇报之际,梁丘锋特地隐瞒了下来,认为对方只是一时的态度问题,无需穷追不放。   因此杨天明颇为感激,曾说过欠梁丘锋一个人情。   如今大敌当前,他用实际行动,来还这个人情。   紧接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断加入,迅速填补了空白。他们选择和梁丘锋站在一起,表示同仇敌忾,并肩抗战的决心。   人心,有冷,亦有暖。   梁丘锋内心最软的一处被轻轻触动:这就是他拒绝铁忠,选择留在终南山的一大原因。   这一幕,同时被很多人看到,各有感触。   张行空收之眼底,叹了口气,突然明白过来:在内外交困的困境之下,剑府之所以能支撑至今,并逐渐有了起色,最重要的,便是这一股团结精诚的心。   此心在,剑府便不会散。   若是在这个时候选择把梁丘锋交出去,剑府秉承千年的精神将顷刻间化为云烟,即使没有敌人入侵,剑府都会倒下。   他长吸口气,轰然说道:“想踏平吾终南,尽管放马过来吧。”   其修为达到气道九段,堪称剑府中实力最高的人,这一声吼,真气蓬发,居然把下面千人的叫嚣都给压了下来。   站在他旁边的三师叔面色一变:“行空,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张行空瞥他一眼,淡然道:“若今日为了剑府,肆意牺牲弟子;那么他日之后,弟子们为了个人利益,更会放弃剑府。梁丘锋既为剑府弟子,他所做一切亦为剑府,现在,该轮到剑府为他做些什么了。”   三师叔喝道:“你这是妇人之仁,若非剑府安危着想,便不能这么做。”   “我才是府主!”   张行空须发俱张,不怒自威:“祖师有训,做人得靠自己,他们要战,便战吧,我们就要用这一战正名:剑府不可欺!”   下方,云墨江忿然道:“张行空,你真要战?”   三大宗门觊觎终南山久矣,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动最后一战,只是为了温水煮青蛙,逐步削弱剑府的实力,然后再全面压上,一举灭之。真正的联盟,就是三大宗门,至于那些为数众多的小门派,其实就是添油加醋的角色。对于他们而言,要做的是二选一的题目。   这个选择并不难,三大宗门联合,人强马壮,不管怎么看都占据上风。更何况,坊间有传闻,天都门背后可是得到了庞然大物永恒神教的支持。   固然只是传闻,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光是想着,都底气大增。   张行空道:“不是我要战,而是你们欺人太甚。”   云墨江冷然道:“说了,我们只求一个公道,只要交出凶手梁丘锋即可!”   张行空哈哈大笑,一语中的:“今天要我交出一个梁丘锋,那明天是不是又要交另外的人?如此无理条件,你觉得我会答应吗?若说公道,自古以来,进入破魔秘境的弟子试炼,为争夺资源互相厮杀,生死有命,有甚可说的?按你所说的公道,那历届剑府在秘境内,被人所杀的众多弟子,他们的公道该向谁讨?”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极为激昂。众弟子听得心神澎湃,前所未有地感到府主大人的硬气。   云墨江等听着,根本找不到反驳的依据。因为这一遭事,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只是以势压人罢了。   这一点,诸人心里都亮堂堂的。   苏游龙踏前一步,手执一柄长刀,遥指山上:“张行空,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反正今天梁丘锋难逃一劫,我门下天才弟子不能枉死!”   “不能枉死!”   又是一大票手下出声附和,增添威势。   张行空面无表情:“我说了,他们两人在秘境公平决战,高北河技不如人,死了更不能怨人。”   这时候,云墨江背后的泛东流突然踏上前去,道:“张府主,按你所言,那现在在下要挑战梁丘锋,敢应战否!”   “敢应战否?”   这一下,诸多宗门的人顿时像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泛东流的话,无疑为目前的僵局开辟另一种可能性:既然你说公平对决,那现在就一挑一,看谁会死。   固然泛东流声名远超梁丘锋,但彼此年纪相仿,同属新生代弟子,这个挑战并不算过分。   果不其然,张行空面色有些难看起来:关于梁丘锋如何击杀的高北河,之前萧寄海早就陈述清楚。简单地说,不管是擂台上的击败,还是秘境内的杀死,都存在一定的偶然性。   擂台上,是高北河的傲慢大意造成了自己的失败;而在秘境中,那七阶妖兽的一吼至关重要,没有这一吼,梁丘锋想杀对方,极不容易。   因此,哪怕梁丘锋先败之后杀之,但并不能说他的实力已经超过高北河了。   修为实力连高北河都未必超过,比起泛东流来岂不是差得更多?   这么一场挑战,看似公平,实则一点都不公平!   “敢应战否!”   数以千计的武者见到剑府方面犹豫不决,登时再喊,要逼梁丘锋答应。   听到泛东流点名挑战梁丘锋,苏游龙眼珠子一转,随即道:“张行空,如果你的门下弟子不敢战,那休怪我们不客气,要群攻而上了。”   “这一战,我答应了。”   梁丘锋蓦然开口,大步走出来。   后面张江山想拉都拉不住,心里大为焦急:笨蛋,你去战泛东流,不等于送死吗?人家摆明就是要当众杀你立威的啊。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终是说不出口。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梁丘锋就这么走下去,面对泛东流。   见到他答应,泛东流长刀在手,朗声道:“好,有勇气,敢担当,不愧是我看重的人。这一战,不论胜负,只分生死,不死不休。”   说到这时,杀气腾腾,蕴含着入骨的恨意。   众人听见,浑身打个哆嗦。认识泛东流的人都颇感奇怪,他们可未曾看到泛东流这般愤怒过。但想一想,却释然了。泛东流和高北河并称“荒洲双骄”,既是竞争对手,又是好友。高北河被梁丘锋杀了,泛东流不生气才怪。   他们却不知道,泛东流对梁丘锋的恨,还有一层原因,便是藏绝湖底中的愤懑遭遇。泛东流认定梁丘锋捷足先登,搜刮走了后殿密室内的所有宝藏,这等于生生从他手里抢走了一次奇遇,焉能不恨?   当他千辛万苦才寻到湖底密室,满怀希望,可看到的不是宝物,而是梁丘锋,如此打击简直不让人活了。   其实事实的真相并不如泛东流所想,梁丘锋获得的只是一件骨头。骨头虽然是件宝物,但如果落入泛东流手中,估计其早被红魔叉维夺舍成功了。   问题在于泛东流不知道,也不愿接受,心里只认定梁丘锋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奇遇,加上好友身亡之恨,不杀梁丘锋,誓不罢休! 第一百五十六章:战   终南山之下,泛东流要与梁丘锋决一死战,顿时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关注——   一些跟随而来的小门派武者颇为不解,有人低声非议:“咱们都已经压在这山麓下了,还要搞那么多事作甚,直接开战,血洗终南山不是更好?”   同伴嗤之以鼻:“你懂什么,这叫试探。”   “试探?”   “所以说你死脑筋,这么多年来,终南剑府一直被打压,可为何三大宗门迟迟不发动大战?”   “为什么?”   那人呆呼呼地问。   “终南剑府千年底蕴,你以为真那么好灭的?再说三大宗门那边联盟,亦非铁板一块,很难做到进退一致。其中不知多少掣肘多少忌惮。很多暗地里的东西,都需要长时间的利益拉锯,才能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就说这一次,若非高北河被杀,苏游龙火冒三丈,也不会如此仓促号召大伙儿前来。”   那人听着似懂非懂,摸了摸下巴:“听你这么一说,难不成这次都不能灭掉剑府?不好,万一等剑府东山再起,要秋后算账,我们不是很惨?”   “嘿,现在局势已被捅破,一发不可收拾,哪里能随便收手得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一起上?我们这么多人,压都能把剑府给压垮了。”   那同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发觉有些东西越想解释清楚就越糊涂,便懒得再分说。   正如其所说,泛东流指名挑战梁丘锋,正是一种战略上的试探。以他的实力,当着剑府众人的面将梁丘锋杀死,对于士气上可谓一种沉重的打击。   这可以说是会攻终南山的第一阵。   梁丘锋答应与泛东流决战,同样出乎张行空等意料之外。张行空已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随时开启山麓下的竹林大阵,然后命人死守石阶路,务必让每一个企图入侵终南山的敌人付出代价。   哪怕最后山门失陷,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他有这个信心和斗志。   至于三师叔他们的考虑,却是走委曲求全的路线,不愿看见终南山满目疮痍,生灵涂炭。   “看,天宝商行的人也来了!”   有眼尖的人叫了起来。   铁忠率领数名商行供奉来到,并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情形,对于剑府的刚毅,以及果敢,佩服之余便只好一声叹息了:按照如此情况,想要梁丘锋心甘情愿舍弃剑府,改换门庭的念头注定成空。除非到最后剑府覆灭,而梁丘锋有幸活下来,不得不投奔过来。   这个可能性有,但很渺茫,尤其在梁丘锋答应与泛东流对决之后。   眼前的大阵仗,双方已摆足人马,大战不可避免。真战起来的话,天宝商行便不可能再插手,也插不上手了。总不可能真为了一个不愿投靠的梁丘锋,而全面与诸多宗门交恶。   杜长老那边,唯有如实禀告,想必会体谅理解。   定好注意,铁忠一声令下,让商行的人退远些去,只旁观,不干涉,摆出自家的态度。   山麓下,让出一大块空地来,梁丘锋站一边,泛东流站一边。   嗡!   泛东流一弹手中的玄器极品苍雪刀,发出蜂鸣一般的振动,然后举于眼前,认真地看着——这是他一个习惯性姿态,当人们看到他做出这个动作时,便该知道,他要杀人了。   而梁丘锋一如既往,神色沉静,伤情剑握在手里,黝黑一道,自有锋芒。   泛东流目光逼视,傲然道:“一年前,你只能挡住我的一刀;一年后,且让我看看,你究竟取得了什么进步!”   伤情剑遥指,梁丘锋回答:“看看便知。”   “狂妄!”   泛东流不再啰嗦,苍雪刀一竖,裹挟起一股刮面劲风,疾斩而至。   这一刀,正是其成名刀法《乱山残雪披风刀法》的起手式“风雪乱山”。此门刀法,隶属玄阶上品,在天都门中乃是赫赫有名的一门武技。门中选择修炼的弟子不计其数,但学成者,唯泛东流一人而已。   顾名思义,这一套刀法最为显著的特点就在于一个“乱”字,施展开来,乍看东一刀,西一刀,乱七八糟的,实则每一刀都攻向要害,内中有一种玄妙的联系,正所谓“形乱意不乱”。   梁丘锋不敢怠慢,伤情剑“唰”的刺出,要挡住对方的刀。   泛东流根本不等招式用老,刀光滚滚,顿时将梁丘锋笼罩住。尽得刀法奥秘,每一刀攻出,看似随意,可凌厉无比,而且轨迹非常飘忽,转瞬即变,很难捕捉得住。   当乱成某种程度,刀法就显得极为飘忽,好比那喝醉酒的人打架,根本不安套路来。   梁丘锋出剑,本以为能招架住,可下一秒,对方的刀已从另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砍来。   招架落空,破绽立生,他只得退。   一步退,步步退。   几呼吸功夫,泛东流攻出了九刀,而梁丘锋则退了九大步,最后都退到了石阶路前。再退,便要退回山上去了。   泛东流刀锋一顿,指着他:“梁丘锋,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吧。我知道你退,只是为了揣摩我的刀法破绽。但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你一定看不出来的。”   梁丘锋固然一直在退,但步法丝毫不乱,下盘很稳,手中剑势未散。由此可见,他退,只是找一个适应的节奏,以便寻出泛东流刀法中的破绽,从而反攻。   “是吗?我看未必。”   梁丘锋嘴里说道,剑势一变,凝而不发,貌似轻盈,却有一种如山如岳的势篷然而发。   剑意雏形!   看到他这副姿态摆出,围观的人为之一阵骚乱。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在台城都曾亲眼目睹到梁丘锋就是用这么一招,逼败了向少周。彼此之间,连兵器都未曾接触过一下。   这一招,后来被传得神乎其技。   现在梁丘锋终于用了出来,对付泛东流。   泛东流目光一闪,道:“剑道雏形吗?不仅你会,我也会。”双臂一振,一口苍雪刀横于胸前,凝而不发,随即刀锋徐徐竖起,直指苍穹。在他身上,一股凛然浑厚的气势萌生,与梁丘锋的建议雏形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这,这是刀意雏形!   如潮水般的惊呼响起,不少人都睁大了眼睛,其中甚至包括天都门的掌门云墨江,他撸着胡须,眼眸闪出惊喜之色:“好个东流,进步如斯,居然不声不响凝练出了刀意雏形,好,很好。”   其一点都不担心泛东流能否击败梁丘锋,相比之下,弟子的长足进步才是他最为关怀的。   显然,眼前泛东流的表现让云墨江感到十分满意。   剑有剑意,刀亦然。其实把范畴扩大开来,其他兵器,诸如枪锤钩戟等,乃至于赤手空拳,都能凝练出独特的意来。   意,是一个相当大的概念;因意而成势,势成而定域,从域而入道。每一步的突破,都难以登天。   现在梁丘锋和泛东流,仅仅是凝聚出了意的雏形,便引得众人哗然了。   剑意锋锐,刀意霸道,彼此特性针芒对麦芒。   梁丘锋双瞳一缩,不再犹豫,剑锋斜指;对面泛东流反应也不慢,刀刃横劈。   于是乎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两名天才少年你一剑我一刀地来来往往,看着很激烈热闹的样子,问题在于他们之间间隔着足足有三丈余的空地。   换句话说,他们并非真刀真枪地拼杀,而是遥遥相对,见招拆招,给人的感觉很玄。   修为稍低的人,看着看着就迷糊了,云山雾里,瞧不出个什么名堂。只见到泛东流和梁丘锋两人各耍个的,根本不像在激斗,更像是对着一面无形的镜子练功。   这算什么?   唯有修为高深的武者能看出端倪:场中两人,剑意对刀意,虽然仅是雏形,但在境界上已迈出了极为重要的一大步,为日后领悟真正的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们隔空一战,其凶险激烈的程度比贴身厮杀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一招出,便有一招应对,容不得有半点破绽出现。   这时候,两人的动作骤然由快转慢,如同慢动作似的,看得人更加郁闷,直替他们着急。   砰!   梁丘锋的剑招突地一滞,立刻闪现出漏洞破绽来。他面色一变,胸口处如同被泛东流劈了一刀般,整个人往后面摔了出去。   泛东流立定,刀尖直指,那锋刃上竟有一滴殷红的鲜血滚动着,最后轻轻滴到地面上,溅成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虽不近身,亦可伤敌。   观看的人长长惊叹,许多人才霍然醒觉,先前两人如同演戏般的过招,竟凶厉如斯,杀机腾腾。   胜负已分。   梁丘锋面色有些苍白地站稳脚步,低头一看,胸襟衣衫被利器划开,划出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口子里面,隐隐有鲜血渗透出来。   只差几寸,如果他退得慢了那么一分的话,便会被泛东流的刀势开膛破肚,死于非命。   泛东流面无表情,冷声道:“刚才分的是胜负,接下来要分的,是生死。”   他正要迈步逼过去,蓦然眼前一花,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突兀地出现在梁丘锋那边,摇了摇头:“剑,并不是这么用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撞钟老人   众目睽睽,生死之战,本该是一件极为严肃而且严重的事情。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毫不相干的老人突然出现在场中。看他的样子,满头白发,白得让人心酸;满脸皱纹,皱得人都不禁为他捏一把汗,生怕老人会被一阵风吹倒在地,再无法起来。   就是这么一个老人,本该完全是打酱油的角色,如今却来到梁丘锋的身边,目光中蕴含着怜悯,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剑,并不是这么用的。”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在场很多人都听见了,仿佛见了鬼似的,看着老人。   梁丘锋却立刻认出来了,对方正是那撞钟老人,见到他的出现,不禁大为兴奋。   老人看着他,忽嘟囔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没有敲门,打扰我的休息,倒有些礼貌,我很欣赏你。这年头,懂得尊敬老人的年轻人,已经越来越少。”   梁丘锋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之意,这个时候还猜不出对方的不凡,那脑子都长虫了,连忙道:“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我吗?”   老人露出迷茫之色,抬头望天,苦苦思索着,过了半响,这才慢慢道:“我的名字早就忘了,不过我的师傅曾经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做‘穿越者’。”   穿越者?   梁丘锋根本搞不清楚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奇离古怪的,摸不清头脑。他自然不会直呼对方叫什么“穿越者”,而是毕恭毕敬叫了一声:“拜见太师叔。”   这时候,剑府方面的诸人都表示看得有点呆了。他们当中不少人,自是也认出了老人的身份,但想不到对方为何会突然出现,并与梁丘锋相谈言欢的样子。   “他在干什么?”   很多人心中都腾升起这个疑问来。   张行空眉头微皱,他记得自己懂事起,撞钟的老人便在了,倒没有太过于留意。身为一府之主,岂会去注意一个负责撞钟的老杂役?   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那么现在,对方无端端出现,很是高深莫测的模样,难道竟是看走眼了,此老居然是一位深藏不漏的前辈高人?   若真是如此的话,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张行空捋了捋胡子,转头去看三师叔。   可那活了一百多岁的三师叔,面上都现出疑惑迷茫的神色,显然对于撞钟老人也不了解。过了一会,满色突变,失声道:“他怎么还活着,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在剑府里撞钟了。”   听到这话,张行空差点一跤摔倒:这么说来,那老人究竟多少岁了?   诡异,非常的诡异。   张行空只知道,剑府经历过百年前的一场祸难,许多珍贵的传承资料都遗失不见了,难不成就因为这样,老人的身份才一直没被人发现?   不对,肯定还有另外的缘故才符合逻辑。   他眉头紧锁,随即舒展开来,觉得现在分心去想那问题,并不合时宜,还是先应付掉这一场剑府面临的最大危机再说。   对于老人的出现,三大宗门那边的人更感意外。诸多高手目中精光熠熠,要看老人是何方神圣,缘何到此。   只是不管怎么看,都觉察不到对手身上有真气流转的痕迹,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风烛残年,随时都会死去的那样。   泛东流眼眸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清明起来,执刀喝道:“梁丘锋,你莫要整蛊作怪,以为这样,便能逃过一死吗?”   撞钟老人晒然道:“看,这个年轻人就很不懂得尊敬老人。”   闻言,泛东流差点气得跳起,随即一想:圈套,这肯定是梁丘锋故意设下的圈套,想激怒自己,乱了心神。   便嗤嗤冷笑:“梁丘锋,如果你不敢再战,可以跪地求饶,或者我会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他身经百战,调整心态的速度很快,立刻改变策略,反过来用言语激梁丘锋了。   “呃,好吧,看来我老人家在一个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了一个不恰当的地方,妨碍你们决战了。罪过罪过,我这就走。”   撞钟老人嘴里喃喃着,居然抬脚就走,干脆利索。   梁丘锋一见,顿时有几分傻眼:传闻中世外高手现身之时,虽不至于一定要脚踏七彩云,风雷闪动什么的,但起码得表现出些惊世骇俗的手段,威慑全场。可现在老人说走就走,是什么意思?   “太师叔!”   梁丘锋忍不住叫唤道,心里可是极为期盼对方能指点几招。   可撞钟老人头也不回,脚步蹒跚地慢慢走远了。   见状,泛东流忍不住哈哈大笑:“还太师叔,叫太爷都没用了。梁丘锋,废话少说,举起你的剑吧,吾刀下不斩胆小之辈。”   “哈哈哈!”   三大宗门的人,以及一干小门派武者无不捧腹大笑。他们这时总算是反应过来了,那个老家伙应该是个疯子,也许迷失了路什么的,闯进这决战之地中,然后胡言乱语一番。最搞笑的是梁丘锋居然以为对方是什么前辈高人,礼仪有加,想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   现在好了,老家伙跑了,他傻了。   泛东流大步逼近,长刀霍霍:“怎地,你连拿起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梁丘锋吐一口气,昂然挺剑,淡然说道:“来吧!”   “好,这才是我想杀的人!”   泛东流嘴里说着,刀锋一闪,一出手,便是犀利的杀招。他绝不同傲慢的高北河,总想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决定要杀谁,就直截了当,诚如其师兄罗青山所说:“只有死的人,才没有威胁。”   梁丘锋施展开剑步,伤情剑挑起,奋勇抵挡。   但泛东流的实力摆在这,巨大的差距犹如鸿沟,远非信心和勇气所能弥补得了的。   刀光刃寒,如乱山层叠,如残雪飘舞,如风中凌乱,片刻间已把梁丘锋周身要害笼罩住,生死只一发。   当!   就在此时,终南山上一声钟响,响砌云霄,响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但只有一个人能听出该钟声所蕴含的奥秘,听出钟声内真正的不凡之处。   “原来如此。”   梁丘锋恍然大悟:“剑,原来是这样用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钟声传剑   这一下钟声响得突兀,甚为意外。张行空第一反应便是“谁在乱敲钟了”——练剑钟关系重大,除了每天早上准时敲响外,其他时候,非府主手谕不得乱动,又或者,像今天这样有敌人大举入侵,要示警则属于特殊情况。   就在此时,第二声钟声再响。   张行空霍然转身,吩咐两名卫队弟子,让他们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发现有擅自撞钟者,即刻拿下,律法处置。   两名弟子得命,飞身赶回内府。   这边不提,下方泛东流与梁丘锋的生死决战则到了白热化,要彻底分出结果了。   泛东流手中苍雪刀如芒如刺,刀刀不离梁丘锋喉咙、胸腹等要害处,只需一个微小破绽,即可把他给大卸八块。   生死已定!   三大宗门方面的人脸上无不露出了快意的笑,安排泛东流点名挑战梁丘锋,要得就是这一刻,要的就是当着剑府上下的面,将这名剑府强势崛起的天才少年给活活砍死。   酣畅复仇,不外如是。   至于给予对方沉重的士气打击,更不在话下,当梁丘锋血溅五步之时,便是剑府弟子斗志消解之际。   泛东流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大喝道:“梁丘锋,一切都结束了,这个下场,是你自找的。”   回想当初,他有惜才之心,曾经两次要招徕对方,只可惜梁丘锋不领情。既不领情,也就怨不得人。   刀势遽然一变,使出一记绝招“山间落雪风萧萧”,那刀锋一斜,从一个极难防范的角度劈来,要将梁丘锋一刀两断。   钟声响起的时候,梁丘锋有明显的走神,等听到第二声钟,更流露出恍惚之意。但现在,生死一发,他手中伤情剑猛地一刺。   点剑式!   这一次的点剑式,比起从前所用的任何一次都要犀利,都要果决,裹挟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有敌无我。   这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泛东流眉头一皱,若是自己这一刀砍实,固然能将梁丘锋杀死;可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剑,己身未必有把握完全闪过。不说两败俱伤,即使被梁丘锋剑尖所伤,亦为不美。   如斯想着,一个轻盈的后撤步,暂避锋芒。   梁丘锋却不乘胜追击,手腕一收,剑尖下垂指地,肃然而立,脸上表情居然又隐隐流露出某些迷茫,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似的。   当下在生死决战,战局转瞬万变,他竟然垂剑思考“人生”!   他是傻了,而或疯了?   关注此战的无数武者,他们修为有高有低,年纪有老有少,但毫无疑问,都是实战极为丰富,阅历很广的人。然而谁都不曾遇见过眼前这般境况,没有见过诸如梁丘锋这样的人。   剑府方面,伍孤梅着急地狠狠一跺脚:“这孩子究竟在做什么,如此危机关头不集中精神,竟然神游太虚起来。”   张江山咂咂嘴唇:“来了,又来了,这梁师弟,为何总是不能让人省心呢?”   泛东流感觉受到了藐视,怒喝一声:“找死!”   苍雪刀舞起,好像漫天残雪被劲风吹乱,轰然攻击——第二式绝招“雪夜山残思故人”。   强猛的劲风刮来,远远把梁丘锋的头发衣衫都鼓动飘起。   当!   第三声钟声入耳。   听此钟声,梁丘锋仿佛又领悟到了什么,随手一剑,又是一招“点剑式”。   第二次出剑,速度上貌似没有什么变化,但个中蕴含的那种有敌无我的气势却更浓烈,更强大。   泛东流心中一凛,他甚至有错觉,觉得梁丘锋同样的一剑,相隔不过片刻,但在境界上竟有一种趋向圆满的感觉。   怎么回事?   面对这一剑,泛东流前所未有萌生出巨大的危机感,感觉自己的刀砍不到对方身上,梁丘锋的剑便会刺穿自家喉咙。   后发制人?   他长吸口气,不得不再退,直退到五丈开外,这才摆脱那剑势的笼罩范围。   哗!   围观的人异口同声,发出浪潮般的惊叹声。很多人并没有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原本被压制得死死的梁丘锋出剑,然后逼退了泛东流。   这是怎么回事?   云墨江等宗门首脑眼光何其毒辣,双瞳紧缩,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怎么可能?不过几呼吸的功夫,梁丘锋对于剑道上的感悟竟然有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先前一剑和后面一剑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如斯诡秘情形,他们闻所未闻。   难道梁丘锋临场领悟,从而逐渐掌握到了剑道中的精髓?   不,不可能,哪怕他的天资再卓越,再妖孽,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武道一途,有“顿悟”一说。但这个顿悟却必须建立在长时间的深厚积累的基础上,绝不可能没有学会走路就能飞的。   梁丘锋才多少岁?才学几年的剑?能掌握到剑意雏形,已是匪夷所思,可他逼退泛东流的两剑,显然已渐渐摆脱剑意雏形,而差不多触摸到真正剑意的边缘了。   最重要的是,先前两人的决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梁丘锋已拼尽全力,确实比不过泛东流,差距非常明显。可相隔这么一会功夫,梁丘锋却像吃了十全大补丸似的,焕然蓬发,剑术上进步令人叹为观止。   莫非在其期间,有人给予其指点,故而变得浑然不同了。   谁,到底是谁?   许多人刹那间,第一反应便是那个没头没脑地出现的白发老人。但很快,该猜测便被否决:不说老人是否是高手,但先前老人来得快,去得更快,与梁丘锋就说了几句话而已,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如果只凭说几句话,便能让梁丘锋领悟剑道真髓,那他估计就是神仙了。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撇开种种,其他更无法找到蛛丝马迹,整个事情,如同一个谜一样,令人抓狂。   反观剑府这边,惊诧之际却是欣喜。他们本还觉得梁丘锋贸然答应与泛东流一战,以卵击石,殊为不智,但现在一看,梁丘锋不但活得好好的,还隐隐表现出有与泛东流相抗衡的实力。   至于这实力缘何突然就出来了,他们才懒得多想。   站在远处,泛东流刀尖遥指,第一次脸上流露出了凝重之意。忽然间,他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梁丘锋了,对于其实力上的判断第一次出现迷糊,一如雾里看花,看得很不真切。   如此感觉本不该出现。   梁丘锋明明只得劲道八段的修为,经过刚才一番激战,其剑法底细也被摸索的一清二楚,然而刚才那两剑是怎么回事?   更让人感到无语的是,挥洒出两剑逼退泛东流后,众目睽睽之下,梁丘锋又是静立不动,眉头紧皱,一会看看地面,一会又望望天空,眼眸掠过思索的意味,好比正面对一份极为高深奥妙的难题,苦苦寻求答案不得。   这幅样子,委实让剑府方面的人捏了一把汗,更让对面黑压压的武者们为之抓狂。   此时此刻,对于外界的关注看法,其实梁丘锋完全不知。他之前听第一声钟声,果不其然,那钟声中蕴含着一股功法意念——关于“点剑式”的剑道意念。   虽然还是有点模糊,却不像上一次坐在摩云苍鹰背上所听的那样。这一次并不零碎,非常完整。   意念随着钟声入脑,与原本的感悟碎片融合,对于该剑式的理解跃然上了一个台阶。   所以才有了在紧急关头,逼退泛东流的第一剑。   随后是第二声钟声,这一声,响在耳朵里,那些剑道意念变得清澈了些,目之所见,仿若印在脑海里,理解更上一层楼。   于是,表现出来的就是逼退泛东流的第二剑。   当!   第三声钟声随风飘来,其中蕴涵的剑道真意越发清晰,好像被描绘成了一幅图画,一笔一划,明明白白。出现在脑海里,那般的感觉玄之又玄,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到了这个时候,梁丘锋自是知道:这是那神秘的撞钟老人在传剑,通过钟声传剑。   故而在场虽然万千人,人人都听到钟声,但除了梁丘锋外,别的人无一个能知晓钟声内的秘密。   他们又怎么能理解梁丘锋现在的古怪状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钟声传剑,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泛东流目光熠熠,一字字道:“梁丘锋,现在我承认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但也仅此为止了。”   说完,双臂一阵,噼里啪啦,一阵如同炒豆子般的脆响从其身上传出。先从双足脚踝响起,随后到膝关节,再到尾椎……一路响上来,最后一扭脖子。   呼!   一股斐然霸道的气势油然而生,依稀具备了实质,以泛东流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激发。   气势生,尘土飞扬。   片刻间,一个微凹的形状出现,他正站在最中心处。原来是刚才激发的气势将地面一层尘土鼓荡震飞,才形成了这么一个旋涡状。   气道!   真气外放。   面对梁丘锋,泛东流终于显露出了真正的实力,大步跨过,晋身气道层面。 第一百五十九章:杀之   泛东流,一向被诩为“气道之下第一人”,如今面对古怪的梁丘锋,再也忍不住,气息蓬发,晋身到气道层面,成为气道级的高手。   武道一途,分为四大阶段:劲道、气道、王道、神道。大阶段又划成九小段,小段的晋升,前期容易后期难。而每个大阶段之间的突破,更是难上加难,非具备极为深厚的底蕴不可。   从劲道晋身气道,便是第一道坎,不知多少武者停顿于此,徘徊不得其门而入。荒洲的各个宗门内,都有很多上了年纪的劲道级武者,苦苦修炼,最终达到劲道九段,距离气道层面咫尺之遥。   但就是这么一点距离,竟成天涯,一直修炼得白发苍苍,错过了最好的黄金年龄,都无法冲过去。   岁月流金,当年华老去,修为不进反退,便再没有晋级的希望。   这样的老武者,各个宗门内都有不少。他们基本都成为被派遣进入破魔秘境的首选人员,不怕牺牲。   而泛东流,他是早就可以晋身气道层面的了,只是为大局着想,要保持宗门在荒洲宗门竞赛,以及破魔秘境内的优势,这才把境界压制了下来。   压制境界并未坏事,能有更多的积累时间,当正式突破将事半功倍,对未来的发展也有不小的好处。   本来泛东流想潜心再修炼一段时日,然后才正式跻身气道层面,然而眼下面对梁丘锋,三番几次拿不下来,他再也忍不住了。   一方面,现在他看梁丘锋,竟产生了看不透的感觉;二来,迟迟无法将对方解决,难免有几分急躁。   要知道决战之初,他可是预计着几十招就斩杀梁丘锋的。哪曾想打到现在,梁丘锋不但活着,还很滋润的样子。   于是再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突破,晋身气道,已气道辗压一个劲道八段的武者,还不是手到擒来,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气势节节攀升,泛东流威风凛凛,真气贯注到苍雪刀上,刀刃无风自鸣,发出震慑人心的杀气。   这一着变故,落在围观的人眼中,反应各是不同。   三大宗门这边,自是欢欣鼓舞,看着梁丘锋,如同看着一个死人;剑府方面则失色惊呼。   泛东流虽然一向被称为“气道之下第一人”,可毕竟还是气道之下不是?   现在倒好,大步跨过,成功突破成为气道层面的高手,意义浑然不同。   这一对比起来,已是两个不同层面的较量。   “大师兄,我们战吧,让梁丘锋撤回来!”   伍孤梅不忍看到梁丘锋被虐杀,开口说道。   张行空死死地看着下面,一只左手不禁握了起来:梁丘锋已当众展示出了妖孽般的资质天赋,如此弟子无论放在哪一个宗门,都会当宝般保护着,以获得足够的成长空间。但是在剑府,拼生拼死,最后还差点要被牺牲。   惭愧呀!   他谓然一叹,便要举步。   那边云墨江却早注意到了,见状立刻长身叫道:“行空兄,这是小辈之间的公平决斗,莫非你看不过眼,要插手吗?”   顿一顿,哼哼冷笑:“如果打不过,怕死,之前就不该答应,做个缩头乌龟就好。如今出尔反尔,难不成就是你们剑府的一贯作风?”   这一番话,冷热嘲讽,极尽能事。   “对呀,堂堂千年大派,说话当放屁,丢不丢人啊!”   众人顿时起哄。   张行空冷然道:“现在的对决,也叫公平?”   云墨江笑道:“怎地不公平,我门下弟子临时突破而已。你若教导有方,也让你的弟子突破呀。”   泛东流今年才十七岁,十七岁突破气道,这一成绩放之整个荒洲来说,称得上是出众拔萃的了。想当年剑府的龙翔天,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成为气道武者。假以时日,泛东流勇起直追,必能超越之。   对于这一个弟子,云墨江可是疼爱有加。   被他的言语给堵住,张行空面色几番变化,阴晴不定。   这时候,处于思索迷糊状态的梁丘锋蓦然开口:“府主大人,我还没有死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咧嘴一笑。   如此笑容,对于剑府的人来说似曾相识,只是不明白他究竟还有什么底气依仗。   张行空叹了口气,终是没有飘身下来。   泛东流气势如虹,信心简直要爆棚似的,大笑道:“梁丘锋,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身形展开,手中苍雪刀一竖,数丈距离,转瞬即到,人到刀到,疾斩梁丘锋颈脖。   这等威势,与先前所比,简直不同一个档次的。   “横剑式!”   伤情剑往身前一横,梁丘锋并不显慌乱。   铿!   震动人心的一声巨响,泛东流这一刀,如同砍在一座大山,而或一条大江之上。   刀锋虽利,气势虽猛,但难以奈何那高山大江。   泛东流喝道:“有点门道,看你能挡几刀!”   身法一腾,轻盈盈的浑不似有重量,飞燕登檐,身在半空,借助冲势,苍雪刀高高举起,抡下,如同那扛鼎霸王。   这一刀的威势,霸道近乎酷烈,真气破空,呜呜声,光是看着,都有一种肝胆俱碎的心惊胆战。   “给我死!”   “不好!”   “小心,快躲!”   “当!”   第四声钟声准时响起,梁丘锋脑海之际,那幅由剑道意念凝聚而成的图画刹那间活了过来,似乎变成了一个虚幻的人,那人在他的泥丸宫世界里挥剑。   剑动之际,隐隐舞起一道飘逸的轨迹。   轨迹看起来像一条游动的龙。   《剑心雕龙·永字八剑》!   这一刻,梁丘锋终于知道所学的这篇剑题,究竟叫什么名字了。   随着那人的动作,他手中的伤情剑同样挥起,完全吻合对方所挥洒出的轨迹。似乎这一剑,并不是他自己刺出的,而是泥丸宫的虚幻人刺出的。   点剑式!   啵!   如同气泡被利器刺破,身在半空的泛东流猛地看见梁丘锋的剑从肋下刺至,自己外放的护身真气竟像个脆弱的气球,消弭无踪。   瞬时间,他脑海里只得一个想法:怎么可能,他怎能发现这个破绽的……   嗤!   冰冷的剑锋入体,下一刻,在无数惊骇的目光中,泛东流的尸体横飞出去,最后直挺挺地摔倒云墨江的脚下。 第一百六十章:大战爆发   从泛东流跃起挥刀,气势汹汹,到被梁丘锋反手一剑,刺死在地,期间不过呼吸间事。   人们刚刚爆发出来的欢呼兴奋,还没来得及绽放,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凝固在脸上,变成复杂难明的惊愕;   剑府这边,原本揪心担忧的神色,同样稍有流露,即又被无法置信的一幕给推翻,表情转换之际,看起来面目都有些扭曲的滑稽。   泛东流被梁丘锋一剑击杀!   这怎么可能?   尸身横陈,云墨江低头看着这位最心爱、最有潜质的弟子,一股撕心裂肺的疼从心间弥漫,迅速盖过了所有的理智。   “梁丘锋,给我死!”   轰然腾身,一掌劈来。   气道八段的武者高手,怒极之下的一掌,堪称石破天惊,掌风激发,将地面的尘土鼓荡而起,裹挟在劲风中,浑然一体,顷刻间把梁丘锋笼罩住。   这一掌若落实,梁丘锋定将被拍成肉酱。   刹那间,梁丘锋便知道面对这一掌,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所以他第一时间便是飞快后退。   退得快,但仍没有对方的掌快。   一股沛然雄浑的劲道排山倒海而至,梁丘锋心一沉,下意识地伤情剑横列于胸前,便如横陈了一条奔流的江河。   “横剑式!”   嘭!   惊天动地的一声响,梁丘锋如断线的风筝朝着身后砸了出去——不是摔,而是真正失去任何平衡以及自控能力的砸。   身形一闪,张行空迅速赶到,一把将梁丘锋接住,同时大袖一挥,把云墨江的攻击化作无形。   张行空低头看见遭受重击,嘴角流出血来的梁丘锋,心中大急,幸好把脉一观,并未造成太严重的创伤,不禁觉得不可思议。   刚才云墨江突然发难,全力一击,以梁丘锋劲道八段的修为居然只是受到轻伤,简直匪夷所思。   但这时候,他也没有时间细想,长身而起,拦在云墨江身前,怒道:“云墨江,你之前口口声声说这是小辈之间的公平决斗,居然出手偷袭,这就是你所说的公道吗?”   云墨江双目通红,见没有一招击杀梁丘锋,更是愤怒,咆哮起来:“公道?杀光你们,就是公道!”   回头对着苏游龙等吼道:“苏游龙,楚歌狂,你们还等什么,杀上终南山,片甲不许留。”   这一刻,他早没有了一宗之主的风度,只想着直捣终南山,将剑府永远从荒洲除名。   苏游龙和楚歌狂对视一眼,不再犹豫,一声令下:“杀!”   “杀杀杀!”   上千的武者嗷嗷叫嚷着,举起兵器,跟随三大宗门门主的身后,潮水般涌向终南山。   大战爆发!   剑府存亡在此一刻。   张行空并未慌乱,一手抱着梁丘锋,一手掐个口诀,正式开启了护山大阵:竹林万剑阵!   山麓下的成片竹林,一根根竹子笔直修长,名为“修竹”。它们生长在山脚下,并非野生,而是人工种植的,并根据地理形势,构建出了一个护山大阵。   阵法禁制开启,情形为之一变。   嗖嗖嗖!   一根根竹子蓦然爆开,分裂成无数的竹片。   竹片如剑,激发而出,朝着入侵的敌人射去。   “哎哟!”   一个不防,不少武者被击中,身上刺满竹片,如同箭猪,倒地身亡。   “不用慌!”   云墨江等修为高深的武者,对于这些飞射而来的竹片并没有放在眼里,拳打脚踢,真气鼓荡间便瓦解掉所有攻击。   石阶路上,张行空把梁丘锋交给张江山,淡然道:“你把他抱上山去。”   回头,面对所有的剑府人员,沉声道:“刚才的一切,大家都看到了。敌寇如狼虎,你对它说公道,它对你露爪牙;你说要公平,它说吃了你,就是公平。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还能心存幻想吗?”   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瞟那三师叔。   三师叔何许人也,立刻感觉到,老脸不禁一辣。   张行空长吐口气:“一句话,想活下去,想剑府不倒,唯有一战。”   “战!”   剑府上下,每个人都奋尽全力地叫了起来。   张行空点了点头:“很好,现在趁护山大阵还能支持一会,大家听从指挥,一路设置关卡守护。敌人想要侵占终南山,那就踏着我们的尸体上去吧。”   说罢,把手一拈,佩剑出鞘,发出宛如龙吟般的鸣声,声啸于野。   这一柄剑,奇长,达五尺,剑身宽厚,剑脊隆起一线,为夺目的鲜红色,延伸直至剑尖处,形成一粒璀璨耀眼的红。   王器中品宝剑,太乙天都剑。   一剑在手,张行空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直至巅峰:“风雨如晦,洗吾剑锋。”   下方的竹林万剑阵恰好被攻破,如狼似虎的武者蜂拥着要冲上来,他们抬头正看见那把被张行空高高举在手中的王者之器。   唰!   下一刻,太乙天都剑轰然劈落。   惨呼声起,血肉飞溅,十多名气道级的武者顷刻间被剑锋斩杀,血流成河。   “王器!竟是王器之剑!”   云墨江等抬头看见,震惊之后,涌上来的却是无法掩饰的贪婪,眼眸中的炙热能融化钢铁。   所有人都知道终南剑府千年底蕴,所藏甚丰,都知道终南山是宝山,剑府的宝库内有诸多宝物,但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现在张行空手中的这一柄剑更具有吸引力。   王器之剑。   很多年来,荒洲已无武王,而王器级别的装备更是不见影踪。坊间市井多有猜测传闻,说如果荒洲境内还存有王器,必然是会在终南剑府之中。   眼下,张行空出手一剑,印证了这一说法。   “杀了张行空,灭了剑府,这王器之剑,以及所有一切,都是我们的了。”   云墨江苏游龙楚狂歌,三大宗门之主,心头几乎同时掠起这个想法,身形展开,从三个方向扑上去,围攻张行空。   “鼠辈敢尔!”   三师叔等纷纷出手,不过却有三大宗门的长老们抢上来拦住。   这一次大战,事关荒洲百年格局,要毕其功于一役。三大宗门出发前早已布置妥当,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外,门中主力倾巢而出。汇聚在一块,势力何其雄厚庞大。   诸多长老,护法,都是气道高段的武者人物,全部出手,与剑府的高段位武者捉对厮杀,要创造出足够的空间来,特意让三大宗门门主围攻张行空一个。   张行空修为九段,半步跨入王者境界,又手执王器之剑,实力出众拔萃,是众人最为忌惮的存在。但现在有三大高手围住攻击,任他再厉害,也翻腾不出什么风浪来。   大战爆发,杀声连天。泱泱终南山,血染石板路。   如今顶在最前面的,是张行空为首的所有剑府气道级武者,包括长老,真传弟子,剑府卫队等。而诸如修为较低的新生代弟子,则在张江山的率领下暂时退上了山。   张江山抱着梁丘锋,虽然身形肥硕庞大,但极为灵活敏捷,一口气跑到内府上。睁眼一看,不禁呆住。   内府门口,老松树下,两名剑府卫队的弟子正跪在地上。所跪的,居然是那个撞钟老人。   老人不言不语,正闭目养神呢。   这是什么回事?   两名卫队弟子,不是得了府主大人的命令,上来查看是谁刚才乱敲钟的吗?怎地莫名其妙地跪在这里?   场面显得诡异,一众新生代弟子纷纷拔剑出鞘,凝神以对。   梁丘锋突然睁开眼睛——先前遭受云墨江一击,虽然堪堪挡住,但体内气血逆转攻心,导致昏迷过去,现在才醒了过来。   他一动,张江山立刻说道:“梁师弟,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梁丘锋挣扎着站起来,先是感到一阵眩晕,有阵阵的虚弱感涌上来,差点又摔倒在地。   张江山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丘锋,你没事吧。”   梁丘锋摇摇头,示意没什么,转头看见撞钟老人坐在松树底下,连忙走过去,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幕,顿时让张江山等看傻了眼。   先前两名卫队弟子跪着,已让他们大感诧异,现在梁丘锋又上去跪倒,这究竟是咋的了?   张江山跑过去,问:“丘锋,你这是?”他还以为梁丘锋也和两名卫队弟子一样,魔怔了呢。   梁丘锋道:“张师兄,有些事情一时间无法解释的。”   撞钟老人蓦然睁开眼睛,看着梁丘锋,悠悠道:“难得你悟性极佳,不枉我钟声传剑。”   梁丘锋忙道:“多谢太师叔传剑之恩。”   他本想叫“师傅”的,可还没有得到对方允许,怕贸贸然叫了不应,有点唐突。   “太师叔……呵呵,既然你叫我一声太师叔,自然不能让你白叫。只是传剑之恩,恩不在我。”   这话说得有点迷糊。   梁丘锋一听,大感疑惑,他先前得钟声传剑,真正把《剑心雕龙·永字八剑》全套功法意念学会了,再不复以前的零零散散,一鳞半爪。按道理说,此功法就是撞钟老人传授的,可为何他说“恩不在我”呢?   好生奇怪! 第一百六十一章:存亡   《剑心雕龙·永字八剑》,这是一门极为全面高深的功法,蕴含心法、剑法于一体。只是它的品阶并未确定,皆因其并非完善的。   创立此法者为终南剑府开派祖师张真人。   张真人一生惊才绝艳,极富有传奇色彩,他一手创建终南剑府,立派千年。又曾仗剑游览九洲大地,探幽索胜,多有感悟,最后凝就成这部心血之作。里面法诀深奥玄妙,有诸多发人深省的武道道理,开辟前人所不敢想,所不能想,绝对是一部奇作。   只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把这套自创的功法做到十全十美的境界。在晚年之际,便把功法熔铸进练剑钟内,留待后来人有缘发现,并继承。   张真人一生纵横,性格我行我素,他把功法铸进练剑钟一事,就连最亲近的弟子都未曾告诉;传闻中,他又是人生赢家,纵意花丛,有红颜知己无数,可谓处处留情……   当然,这些传闻在剑府中被视为禁忌,决不能轻易谈论的。   恰因为禁忌太多,关于张真人的许多真实资料,随着岁月长河的冲刷,渐渐竟湮灭。外界所流传的,大都是添油加醋过的事情,变得玄之又玄起来。到剑府百年前遭遇大劫难,更形成传承的断层,许多历史淡忘,更不为后辈之人所知。   于是乎,一部《永字八剑》残缺剑谱存放在外府图书室中,被萧寄海视为禁忌之作,那时候曾想出面让梁丘锋放弃学习。   若真得放弃,梁丘锋就不可能再取得现在的成就了。   《剑心雕龙·永字八剑》,十分艰涩深奥,当年张真人曾想传授给门下亲传弟子,熟料无一人学会。他恼火之际,干脆将其融进练剑钟内,妙想天开着以后剑府有天才横空出世,继承自己的衣钵。   这一番行为,非常孩子气。   事实上张真人天生不安分,有着许多的奇思妙想。他练武之余,还曾大肆收集材料,研究发明,创造出了诸如“大炮”、“火枪”等奇离古怪的玩意。只是后来一一证明不堪大用,不得不束之高阁,成为私人玩具。   他还曾信手涂鸦,将写满字句的纸条封进玻璃瓶内,然后丢掷到江河海洋之中,说期待有人捡拾,分享这一份乐趣。   诸如种种,一点都不像一派之尊的作风。   相比之下,将《剑心雕龙·永字八剑》融进练剑钟内,谁也不告诉,正等于扔瓶子下海一样,只等有缘人。   张真人的一生,便是一部传奇,他弥留之际,有感触,写了两句诗:“芳草年年绿,白首想见地球。”   是谓绝笔!   该绝笔一直存放在剑府的核心要地中,但千百年来,无数人读过,皆不懂其意。所谓“地球”一词,更是不明所以,窃以为是玄黄大陆某处神秘禁地。但搜集资料,皆无听闻。   综上种种,其实连继承了《剑心雕龙·永字八剑》的梁丘锋都不甚清楚的。功法意念里头,只是有一篇类似传纪之类的说明,但通篇言语古怪,充斥着一些离奇古怪的符文,比如“ABC”这些,弯弯曲曲如羊肠,甚至比剑府特定的暗号都要难懂。   不说理解,光看着,都深感辛苦。   就算用正常大陆文字所写的字句,也是颇为艰涩,例如最后一句:“如果你是穿越者,那你就会懂。”   穿越者是什么东东?   梁丘锋非常迷糊,这是他第二次接触到这个名词,而第一次,则是从撞钟老人口中,他说,他忘记了原本的名字,只知道师傅曾赐名,唤作“穿越者”。   撞钟老人的身份来历,至今都是一个谜。但最起码来说,若没有他撞钟之际,灌注真气,从而让与练剑钟浑然一体的《剑心雕龙·永字八剑》激发出来,梁丘锋便不可能获得领悟。   想通这一层,梁丘锋明白过来,剑府流传的关于存在一份天阶剑题的传闻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和《剑心雕龙·永字八剑》有关,只是后人在口口相传中,慢慢发生了某些曲解变化,从而真相湮灭,越传越玄乎。   《剑心雕龙·永字八剑》是天阶剑题吗?   也许是,甚至更高阶都有可能。   看梁丘锋不过领悟了其中两式,便将泛东流击杀便知道了,该功法修炼大成后威力实在惊世骇俗。   ——将脑海所获得的信息整理清楚后,梁丘锋开始明白撞钟老人所说“恩不在我”的意思了,这么说来,难道张祖师便是他的师傅?   屈指一算,这不得好几百岁的高龄了。   实在令人咋舌。   只是内心之间,总还存在着许多疑惑,难以解释。   这时候,山间鏖战激烈,怒喝声、惨叫声、兵器相击的声音不住传上来,本来清幽的终南山,已成为一个你死我活的修罗场。   这一战,诸多宗门势在必得;这一战,终南剑府再无退路。   呼!   但见两人身形踉跄地疾奔而来,一男一女,赫然是龙翔天和冷竹儿。两人身上血迹斑斑,显然经过了一番艰苦的战斗,好不容易才冲出重围。   龙翔天看见一大班新生代弟子汇聚在内府门口,傻愣愣地站着,不禁怒喝道:“剑府生死存亡,你们还在这里发呆,是要等死吗?”   冷竹儿喘着粗气:“府主有令,大家跟随我们走,从后山撤退。”   听到“撤退”二字,众人浑身打个冷战,赶紧发问:“冷师姐,难道府主大人他们都抵挡不住了吗?”   “撤退,这是要放弃终南山?”   “我们不退,我们要下去跟他们拼了!”   “拼了,大不了一死!”   众人情绪汹涌,拔出长剑,奋勇请战。   龙翔天狠狠啐了一口:“敌人势大,下去就是送死。府主的苦心你们还不懂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到时候我们很可能将是最后的剑府弟子了。如果我们都死了,就再没有复仇的希望。”   闻言,诸人一颗心顿时空落落起来:剑府将亡,家园将毁,这是真得吗?   “现在想走,太晚了。”   大喝声中,一队武者突兀出现,领头者正是金沙帮的长老郭六指,以及天都门长老刘哑巴,队伍当中郭怒刀赫然在列。   这一队人,居然绕过了张行空等剑府高手构造而成的防线,直接冲到内府上来了。   直捣黄龙,赶尽杀绝。 第一百六十二章:老人发威   强敌压境,即使张行空等率领剑府主力精锐陈列于前,但仍无法将所有敌人堵塞在山下,稍不注意,便会被对方突破,形成口子,从而杀上内府来,大开杀戒。   这一队由郭六指、刘哑巴领队的武者便是如此。   有了第一队,第二队第三队将很快出现,届时整个终南山都会成为满地鲜血的修罗场。   龙翔天看见,心中一沉:当前剑府成员中,他修为最高,地位也是最高的,毫无疑问的领头者。只是以他的修为,就算加上冷竹儿,才能堪堪抵得住一个郭六指,其他人怎么办?   以一群劲道层面的弟子,却来面对刘哑巴等气道高手,迎接他们的,无异是一面倒的屠杀。   大势已去啊!   刹那间,龙翔天满心都是苦涩:曾经的壮志凌云,曾经想把剑府带向新辉煌的豪情,尽在这一刻化为灰烬。   “杀!”   面对诸多脸上露出凄惶神色、犹如一群待宰羔羊的剑府弟子,郭六指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他不禁想起当日得悉高北河死讯时的情况,自己是何等之痛。   现在,就要用剑府弟子的鲜血,来冲刷掉所有的痛苦。   “杀!”   所有人呐喊一声,挥着兵器冲了上来。   其中郭六指冲得最快,最前面,双掌一振,形成一圈强大的罡风,直接将龙翔天与冷竹儿罩在掌下。只想一掌,便将两名剑府真传弟子给杀掉。   其时龙翔天斗志大失,精神竟出现了刹那的恍惚。   冷竹儿见到,花容失色,娇斥道:“龙师兄,小心!”   这等关头,竟然走神,岂不是找死吗?   “唉!”   一声叹息,突然间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充满了意兴萧索之意,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   砰!   一声巨响,郭六指往后飞出去,最后重重摔倒在地,吐血不已。   这一幕变化落在众人眼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怎么回事?   郭六指挣扎着起身,满脸惊骇,指着撞钟老人:“你!你!”   这时候,众人吃惊地发现,他赖以成名的第六根手指,竟然齐根而断,鲜血溢流。   撞钟老人施施然起身,在一片惊诧的目光中走出来,叹了口气:“百年蹉跎,没想到还是要我老人家出手,真是不成器呀。”   那刘哑巴见状,第一反应就是出手——嗖嗖,两道黑影闪电般飞出,却是两条漆黑如铁的毒蛇,昂首吐信,狠辣十分;   放出两条蛇后,刘哑巴还不罢休,一抖袖子,嗡嗡嗡,再放出无数足有指头大小的蚊子来。   “幽冥黑蚊!”   有认出此蚊的,不禁大惊失色,惊叫起来。此蚊剧毒,被其叮咬到的话,毒液立刻会通过血液流通,攻入心脏,不需片刻便会丧生。   “呼!”   但见老人不慌不忙,嘴巴一撅,吹出一口气来。   这一口气,煌煌然,仿佛能将空气焚烧,无论毒蛇还是幽冥黑蚊,遇见此气,立刻下饺子般掉落在地,成为一地的尸体。   “怎么可能?”   神色木讷的刘哑巴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进一个拳头。   “犯吾剑府者,杀!”   老人淡然说道,一个跨步,貌似稀松平常,但下一刻已来到刘哑巴身前,一掌印在他胸膛之上。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可闻,随即刘哑巴飞出去,飞得比郭六指还要远得多,并且再无法站起来。   弹指之间,两名长老级气道高手一死一伤,剩余的人见到,仿佛见到了鬼似的,拼命转身,往山下逃奔。   那郭怒刀尤其走得快,他一向被诩为屠夫,天生杀人狂,可现在看到老人出手,轻描淡写的样子,竟感觉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腾腾冒起,直飚到脑门之上。   老人双眼眯了眯,淡然道:“下去看看吧。”   说罢,人已顺着石阶路飘然下去。   后面数以百计的剑府弟子面面相觑,又是惊愕,又是欢喜。梁丘锋拍了拍张江山的肩膀:“张师兄,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跪拜在地了。”   张江山鸡啄米地点头,忽然一拍大腿:“咿呀我的神,你怎不早点提醒,我也上前参拜一下,也许还能得到一些指点,那就发达了。”   冷竹儿神色复杂,对着犹自有些走神的龙翔天,轻声道:“龙师兄,你刚才心态失守了。”   面对生死,面对存亡,原来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坚强。   龙翔天黯然一叹,他知道先前的心境崩溃,很可能成为一生的梦靥,如果克服不了,很难再有进步了。   “走,太师叔出手了,我们快赶上去看看!”   众弟子兴奋不已。   对于他们来说,撞钟老人的横空出世,以及轻而易举地击杀了刘哑巴所显露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认识——这时候,郭六指也倒地身亡了。   那么,老人会是什么境界?   武王?   谁说荒洲无王,王在终南山呢。   有他在,还怕什么?   ……   位于山间的战斗,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处处都是激烈的厮杀,分成大大小小上百个战团,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无数的尸体。有外来宗门的,有剑府弟子的。   从大场面来说,毫无疑问,剑府处于下风,节节败退。作为顶梁柱的人物,府主张行空被三大宗门门主团团围住,进行凶猛的搏杀。   张行空固然修为占优,又手握王器之剑,但对方三人皆为一门之尊,又岂是好对付的角色?   修为、武技、功法,以及装备,无不是上上之选。再加上三对一,张行空根本无法奈何。   而三大门主的想法很简单,他们深知不能一下子将张行空击杀,干脆围而攻之。然后其他数倍于剑府弟子的武者大肆斩杀,要把剑府杀个片甲不留。到了最后,剩得张行空一个光杆司令,还有甚用处?   伍孤梅、陈知往等那边,都被三名以上的气道高手围攻,左支右绌,险境环生。眼下是还靠着一口气,这才勉强顶住。当苦战消耗过甚,气血不加,立刻便会被杀死。   卫队弟子这时候已经死伤了好几名,剩下人数越少,更加难以抵挡。   这时候,剑府的一名元老人物气力涣散,登时被敌人击杀在地。三师叔见状,睚眦崩裂:“六师弟!”   奋身想要过来拯救,不料露出破绽,被一柄长刀刺入肋下,不甘地同样倒了下去。   他们这些元老,年老体衰,又曾于百年前的大劫难中受创,一直有伤在身。固然修为境界不俗,但面对如斯激烈的苦战,数倍于己的敌人,始终有所不支。   剑府每倒下一人,局势便恶劣一分。   张行空本来吩咐龙翔天等先行撤退上去,负责带领一众新生代弟子从后山撤走,可随即见到有成队的敌人打开突破口,追杀了上去。   这一上去,显然是要赶尽杀绝的趋势。   “难道,真是老天要亡我剑府?”   张行空心中的沉抑悲痛,无以复加,猛地仰天长啸,须发俱张,手中太乙天都剑光芒大涨,锋锐逼人。   云墨镜喝道:“苏兄楚兄小心,他要拼老命了。”   苏游龙和楚歌狂自是知晓,纷纷采取游斗方式,把距离拉开,避免被王器之剑给刺到。   “杀杀杀!”   众多宗门武者杀红了眼,大范围突破剑府的防线,如狼似虎的冲上去。皆因他们都知道,终南山上的宝贝都在高山内府之中,谁最先冲进去,抢掠一番,便能获得最多的好处。   此时此刻,本来的约定早抛之脑后。他们本来就是松散的联盟,宝物在前,手快有手快无,兵荒马乱的,哪里还顾得那么多。   这些人很快就冲到解剑壁处,并举着兵器,噼里啪啦地将用来挂剑的木楔子砍断,嘴里骂道:“什么狗屁解剑壁,现在的剑府,还有什么资格让来者解剑!”   山道上,忽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大步而下。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斧头帮长老看见,狞笑道:“不知死活的老家伙,滚开!”举起巨斧,要将对方一斧劈成两半。   但见老人闲庭信步,视若无睹般,径直迈步下来。   后面的武者心中觉得奇怪,猛地见到老人所经之处,同伴们便扑通扑通地整整齐齐倒在地上,看不见伤痕,却有涌泉般的鲜血汩汩冒出,将整条石板路都给染红了。   还有数股鲜血激溅到解剑壁上,触目惊心。   “这个……”   那些武者大感惊骇,可来不及反应,已被老人走到身边来。本想出手攻击,但手中兵器还没有举起,便觉得喉咙一冷,直冷到骨髓里去,然后人便如前面的同伙一样,永远倒在了地上。   一众新生代剑府弟子跟随其后,看见满地的尸体,殷红浓稠的血泊,纵然都是敌人之身,可依然感到悚然,战抖着裹足不前,有些胆小的,甚至都呕吐起来。看着走在前面,身影鬼魅的老人,顿觉得心底寒气直冒:这位太师叔的手段,鬼神莫测,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杀神?   梁丘锋率先迈步,足踏血泊,淡然道:“如果我们不能踏着敌人的尸体而过,那就是敌人踏着我们的尸体上山。”   冷竹儿一听,暗暗一点头,同样踩了上去。她猛地发觉,虽然龙师兄的修为境界远超梁丘锋,可论起心境,却远远不如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滚   “张行空,只要你交出王器之剑,率领弟子离开终南山,我们将放尔等一马!”   激战中,云墨江叫道。   张行空惨然一笑:“云墨江,你当张某是三岁孩童吗?今天之战,至死方休。”   “好,既然你不知进退,那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云墨江朗声道。   他出言相劝,本就不怀好意,什么“放一马”之言,说说而已。斩草除根,如今局势大好,岂容对方活着离开。   “哎哟,好像说得,你们攻上终南山,很客气似的。”   突然之际,一把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猝不及防之下,诸人都吃了一惊,不禁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老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石板路上,双眸微微眯着,看着下面白热化的战局。   他是何时站到那里的?   云墨江等心中一怔,暗暗生警惕。   几人都是气道高段的武者,哪怕在鏖战当中都能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外界一些很轻微的动静皆尽览无余。可现在旁边突然多了个人,他们却毫无察觉,这意味着什么?   很快,他们认出来了,对方正是在梁丘锋与泛东流决战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冒出来的那个古怪老头。   第一次老人现身,随后梁丘锋浑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在短短时间内,甚至窥得剑道真意,从而将泛东流击杀当场;   那时候,人们并没有把两者联系在一起,只当梁丘锋临阵有意外领悟,战力爆棚。对于老人,甚至大声嘲笑,认为是个傻子疯子之类的路人甲。   但现在,老人又出现了,而且出现得如此诡异。看起来,和第一次有着某种截然不同。可哪里不同,一时间又看不出来。   如此诡异之事,前所未遇。   这时候,剑府的残部纷纷后撤,最后汇合在一处隘口处,个个身上带血,互相依靠在一起,持剑面对敌人。   众人已知今日之战,难以幸免,却更激发出了抖擞战意,哪怕死,也要拉敌人垫背。   就在此时,老人出现,从后面的山道悄无声息地穿过来,仿佛众人不存在似的。   他迈步出来,走在众人前面,要独自一人面对数以百计的外敌。他手中没有剑,背部微微佝偻着。这副样子,和目前的状况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张行空心一动,蓦然一招绝招将三人逼退,然后腾身退回来,要与一众剑府人员站在一起。   云墨江大喝:“哪里走?”   身形闪电般冲来,一掌轰出。   “滚!”   老人更快,欺身上去,伸出满是皱纹,仿佛老松树皮般的手。   嘭!   云墨江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人似断线风筝往后跌去,骇然大叫:“什么?”   趁着空档,张行空得以脱身。到了此刻,他自是认出老人的不凡了,当即跪倒在地:“剑府当代府主张行空,叩见师伯前辈。”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干脆叫“师伯前辈”。   他这一跪,其他的剑府成员纷纷跪拜下去。   老人看着张行空,摇摇头:“不争气呀。”   随即,腰板子一挺,整个人的气势凛然一变。气势滚滚,如大江;气势深沉,如深渊;气势磅礴,如大海。   武王,这是武王才能具备的气息力量。   他没有带剑,但他站在这儿,就是一柄绝世神剑!   当这股气息蓬发,本来还蠢蠢欲动的宗门武者们立刻震惊得张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武王,怎么可能?   终南剑府中怎么可能还存在武王级别的高手?   荒洲武王,早成为定论。   倒不是说荒洲历史上没有出过武王,当其龙脉未破,天地元气浓郁之际,荒洲亦为人杰地灵之地,人才辈出。只是经过五百年前的那旷世一战,龙脉破碎,天地元气剧变,随即慢慢没落下来。   经此巨变,荒洲不少大宗门纷纷迁徙,出走他方。老牌的势力,除了终南剑府之外,几乎全部走光了。   这也是如今荒洲人才凋零,宗门稀疏的主因。   大宗门搬走,与之相伴的便是许多武者高手出走。其中便有武王级别的人物,以及一些准武王的武者。他们深知,如果继续留在荒洲,修为将很难再有什么突破进展,唯有离开,到其他的洲域去,才能获得际遇机会。   久而久之,荒洲境内,便再无武王。   这个说法说了上百年,深得人心,不可置疑。   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具备武王实力的老家伙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一直在终南剑府内,是剑府元老人物,可多年以来,为何眼睁睁看着剑府遭受劫难,遭遇诸多艰困而不动声色,毫无表示?   简直不合逻辑。   只是,现在这么大的一个人实实在在地站在前面,有血有肉,还一掌将云墨江拍飞,再怎么不合逻辑,都无从否定这个事实了。   苏游龙和楚歌狂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内心的畏惧。两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往后退着。   不但他们,其他数以百计的武者无不心惊胆战,慢慢朝下面退却。一股名叫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不可抑止。   武王,武道之王,一方王者。   这般的人物举手投足间能灭杀一片气道级的高手,诸如劲道之类的,更如蝼蚁,一脚踏死不知多少。   “该死的,如果早知道终南剑府有王者,我们就不该来了……”   “废话,肯定来。但不是和三大宗门一起来,而是来帮剑府杀敌。”   “呜呜呜,这可如何是好,武王一怒,伏尸百千,这下我们死定了……”   随行的诸多小宗门武者,肠子都悔青了,更是把三大宗门咒骂得要死。如果不是对方撺掇怂恿,己方怎么可能敢攻上终南山?本想着跟着大头走,能分得一杯羹,现在看来,分羹不成,估计得给噎死了。   遭天杀的天都门!   短命的金沙帮!   找抽的血刀会!   心中痛骂不已。   这时候云墨江站起来了,一连惊骇,面对撞钟老人,一向谈吐如流的他都不禁有点结巴起来:“前、前辈,你,你……”   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好。   撞钟老人瞥他一眼,忽道:“说吧,你们有什么想法?”   想法?   云墨江一个激灵,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立刻道:“这次我们会攻终南山,是我们被猪油蒙了心肝,是我们不对……”   撞钟老人一抬手,打断他的话:“我只想得到一个公道。”   云墨江的表情比哭还难看:“那前辈的意思是?”   撞钟老人悠悠地道:“第一,你们马上滚下终南山;第二,接下来的公道,就看你们的诚意能到什么份上了。”   顿一顿,又道:“如果你们想离开荒洲,我并不在意的。”   云墨江等人连忙道:“不敢不敢。”   “滚吧!”   闻言,一众武者灰溜溜掉头冲下终南山,相顾黯然。   “师伯前辈,就这样放他们走?”   张行空颇不甘心地道。   撞钟老人淡然道:“我自有道理,如今满山疮痍,你还是先命人收拾干净再说吧。”   张行空心一凛:“好的。”   立刻发号施令,命人收拾残局。   经此一战,死伤无数,这本来清幽的终南山,血光冲天,分外煞气。   却说云墨江等退出终南山范畴数十里外才敢停步,三大们走凑在一起商量:   苏游龙忽道:“奇怪,他怎么如此轻易放过我们?”   楚狂歌目光闪烁:“难道他这个武王,是虚作声势,而或另有隐疾在身,所以不得不让我们走?”   云墨江道:“如果你们不甘心失败,大不了掉头再杀回去?”   两人顿时默然,互相看了一眼,叹息一声。   他们始终不敢。   再说,云墨江被一掌拍得飞出十余丈远,吐血受伤总是不争的事实,谁敢返身回去再试锋芒?   别忘了,老家伙连剑都没有出呢。   半饷,苏游龙打破沉默:“如此看来,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了。云兄,你天都门准备赔偿什么?”   云墨江眼光迷离,摇头苦笑不语。   他们一行,人强马壮,正好抓住高北河被杀的藉口,杀上终南山。本认定这一次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将剑府赶尽杀绝,不料突然冒出个武王来。只手翻天,将整个局势扭转。   经此一次,灰头土脸,颜面全失,还赔上了一个天才弟子泛东流。   想到被斩杀的心爱弟子,他的心都在滴血。   然而此事远远还没有完呢,后面不知还要经历多少麻烦。不过,自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猪羊,看来到了必要时刻,必须请那个人出马了。   想到那个人时,云墨江精神为之一振,面上重现神采。   却说铁忠所代表的天宝商行人马,他们本来等在山麓处观看动静,正听着山上杀声连天,剑府覆灭在即,正为执迷不悟的梁丘锋感到惋惜。孰知过不了多久,云墨江等人居然带着人仓惶退下,片刻不敢逗留,惶惶然走了。   实在奇怪之极,更奇怪的是,看着他们居然像是败下来似的。   铁忠大感疑惑,沉吟片刻后,他决定上山,一探究竟。 第一百六十四章:善后   终南山,内府议事大殿,只得撞钟老人和张行空在。   老人坐着,张行空则恭敬地站立一旁,犹如一名后辈子弟,在旁听候差遣。   确实,以老人所表现出来的武王实力,以及他只手拯救了剑府的事实,张行空执弟子礼毫不为过。   剑府之中,竟还存在一位武王级别的前辈元老,张行空光想着,便感到兴奋欣喜。犹是他作为一府之尊,养气功夫极为到家,但如今脸上都流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色。   以及一些疑惑。   诸多宗门的武者被吓退之后,老人身上气息随之收敛归元,再不泄露半分,白发苍苍,脊背微微驼了下去。这时候,任谁都觉察不到他竟是一名武王的惊人身份,只当其是一名风烛残年的老人,垂垂将死。   但现在张行空自不会那么想,毕恭毕敬的。   老人蓦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除恶务尽,我将三大祸首放虎归山,殊为不智?”   张行空忙道:“师伯前辈,弟子不敢。你老做法,必有道理。”   老人摆了摆手:“你门下有弟子,称呼我做‘太师叔’,我很喜欢这个称谓,你就不要叫什么师伯前辈了,听着别扭。”   张行空道:“好的,太师叔。”   心中却犯起了嘀咕:他自然知道对方所说的弟子为何人,除了梁丘锋还有哪个?现在听老人这么一说,显然对梁丘锋青睐有加。再联系前因后果,种种迹象表明,老人对梁丘锋很可能有授业之恩。   这么说来,岂不是说梁丘锋已是老人的弟子?   那梁丘锋的身份地位可得翻好几番了,起码将会和自己这些人同等才符合规矩。算一算,不等于说彼此之间将会成为同辈?   嗯,看来萧寄海想要收梁丘锋为真传弟子,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这些无关重要,以萧寄海心胸更不会耿耿于怀,轻轻揭过便可。   张行空更关心的是老人本身。   就听到老人轻轻一叹:“有些话,我不想对你隐瞒。我隐居终南山数百年,见花开花落,观云卷云舒,经历无数。但算起时日,却是日薄西山,我能出手的次数,已不多了。”   闻言,张行空心中一紧:这个可能性他早有揣测,否则以武王之威,端不至于让云墨江等安然退下终南山。   然而揣测毕竟为揣测,当亲耳听到老人坦诚相认,还是觉得遗憾至极。   老人继续道:“所以,如无必要,我不会与人死拼。留着这把老骨头,日后或还有用处呢。”   他出手把郭六指刘哑巴毙杀,顺手将一众低阶武者秒杀,以及一掌击伤云墨江等,其实都只是杀鸡儆猴的做法,并未真正全力以赴——如果咄咄逼人,将对方逼入绝境的话,云墨江等不可能会坐以待毙,众人殊死反抗,千百人的困兽斗可不是说笑的。   他们合力抵挡,老人就必须用真功夫,以致损害所存不多的生机元气。衡量之下,干脆放对方下山。   这一下山,相信人心立刻便会涣散,联盟不复存在,再不可能汇聚起这么多人了。   恰恰相反,一些门派事后只会千方百计讨好剑府,表示出各自的诚意来。   整个荒洲局势,天翻地覆,风水轮流转。其实现在杀不杀云墨江等人,事实上区别不大。   当然,如果能一举杀之,给予三大宗门重创自是最好的。   撇开这些念头,张行空关心地道:“太师叔,请保重身体。”   有老人在,剑府屹立如山,不会有事;可这骨节眼内,如果老人出了意外,事态又将恶化,不可预料。   老人呵呵一笑:“放心,我不会这么早死的。”   张行空讪讪然,又问:“那请问太师叔,剑府接下来该怎么做?”   “敌不动,我不动。暂且安抚山上人心,清理善后。相信不用多久,那么宗门的诚意便会送上山来的了。”   张行空点头应是,老人的思路和自己的一致,正是当前的明智做法。   经此一战,剑府人员伤亡惨重,必须好一番休养生息,才能养回元气来。至于弟子情绪方面,倒不需要过于担心。因为剑府中横空出世一个武王,足以让他们精神蓬发,激动不已。   所有的挫折,因同伴被杀的伤痛,对于未来前程的迷茫,都因老人的出现而被一扫而空。   剑府有武王坐镇,还需要担心什么?   老人又道:“对了,今天之后,我会回后山茅棚闭关,有什么人要觐见的,尽量推了吧。另外,叫那个弟子前来见我。”   他所说的“那个弟子”,就是梁丘锋。   张行空倒有些纳闷,怎么感觉老人连梁丘锋的名字都不知道似的,浑然不合常理。但这些疑问却没有说出口,答应了下来。   老人走后,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把老人所住的后山山坳列为禁区更好,免得被众弟子前去纷扰,打搅了老人的休息。   很快,四大长老齐齐汇聚在大殿中——萧寄海被责令到真武崖面壁的处罚早被取消,不过他还没有赶得及参战,老人横空出世,早搞定了一切。   而伍孤梅陈知往王重山等三位长老在鏖战中都有所负伤,其中伍孤梅受创最重,甚至都吐了血。可当前多事之秋,她硬是拖着身体前来商议大事。   各项事务安排,划归各大长老本分,然后发布指令下去,让弟子们执行,颇为琐碎。   关于老人身体方面的事情,张行空却并未明言——这个目前算是极为重要的秘密,少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安全。   老人特意地单独与张行空说,便是有此顾虑。   一项项旨令接二连三地发布出去,整个终南山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铁忠率领商行供奉上山,自报家门后,自有剑府弟子报到张行空这边。   张行空眉毛一挑:“哼,这个时候登门拜访,难不成是来看笑话的?”   萧寄海道:“不管如何,来者是客,应该见一见。”   沉吟一会后,张行空点了点头:“也罢,就请他们进来吧。”   不多久,铁忠等人被请入议事大殿,他神色有些讪然,抱拳率先道:“张府主,本座碍于商行规矩,不便插手荒洲宗门纠纷争斗,还请张府主见谅。”   张行空心里亮堂堂的:对方嘴里说得堂皇,但实质作何想法,不得而知。真得有那么光明正大吗?也是未必。   否则,他们就不该作壁上观。   撇开种种,想必还是想挖梁丘锋去神洲吧。   但经此一役,在张行空的心目中,梁丘锋的分量已变得前所未有的重,是作为剑府下一个百年的核心培养对象,再加上老人弟子的这一层身份,怎么可能还会答应让对方带走?   他呵呵一笑:“铁长老言重了,贵行规矩,张某向有了解,又怎么会怪铁长老呢。说起来,该是言谢才对。先前不得铁长老仗义援手,我剑府将蒙受更大的损失。”   话题说开来,气氛十分融洽。   彼此都是打交道的老江湖,说话之际滴水不漏,显得主宾一派欢乐。   性格耿直的伍孤梅听着头疼,若非碍于礼节,都想离座出去了。   寒暄客套完毕,铁忠叹道:“终南剑府千年底蕴,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战,让天都门等灰溜溜败走,实在令人吃惊。”   张行空瞥他一眼,非常深奥的样子:“铁长老过誉了,今日之事,还多得张某的一位太师叔出关,这才惊走强敌。”   “太师叔?”   铁忠为之一怔。   关于剑府的实力,他早就从各种渠道打探清楚。那些渠道中包括有三大宗门的情报,真实性毋庸置疑。   所谓知己知彼,三大宗门想对付剑府久矣,情报工作都是长年累月的,摸底摸得非常透彻,这才敢于下手,想毕其功于一役。但现在张行空说的“太师叔”,是何等人物?   剑府中有数位耄耋之年的老武者,他也是知道,可都是些有伤在身的元老,他们受困于气道层面数十年,不得突破,躲在后山闭关,只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其中,可并没有什么太师叔呀。   铁忠小心翼翼地问:“原来如此,那张府主这位太师叔肯定误导参玄,非常了得吧?”   “那是肯定的,太师叔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远在张某之身。否则又怎么能只手逆转乾坤,挽狂澜于既倒呢。”   闻言,铁忠心一跳:张行空气道九段,半只脚跨进武王层面。他说那太师叔修为远超之,那不是说至少是武王级别的人物?   剑府之中,竟存在武王!   得悉这个事情,铁忠都不禁吓了一跳。   武王高手,哪怕放在整个玄黄大陆,都能称得上是一尊人物了。只不知道这位太师叔究竟是武王几段,若是高段,更了不起。   剑府中有武王,那么梁丘锋自是更不可能答允跟随自己去神洲了。这一刻,铁忠算是彻底死心。喝了杯茶后,便告辞下山,返回台城分号,不多加停留,命人做好各种准备,启程回神州总部,汇报而去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秘辛   黄昏,残阳似血,一点点坠落下去,与天际的青山相映,更显得殷红灿烂。   一如夕阳,终南山的血战也落下帷幕。   梁丘锋站在院落中,背负双手望着天空,有别样的情绪萦怀心头——之前大战之际,剑府的家眷都被第一时间转移到后山要地,如今波澜平息,才又走回来,各返屋子。   因此夭夭只是受到了些惊吓,别无伤害。其实那惊吓,更多的还是因为担心梁丘锋的安危。   现在梁丘锋安然回家,少女自然不再害怕。   她开始张罗晚饭。   但很快,有弟子前来,在梁丘锋耳边密语了几句。   梁丘锋双眸一亮,回头叫道:“夭夭,我要出去一趟,如果回得晚了,你就先吃饭。”   夭夭回答:“你去忙吧,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她也是个倔强的人,这顿饭如果梁丘锋不回来,决不会动筷子的。   心坎间有温馨荡漾,梁丘锋迈开大步,奔往后山。   荒凉的山坳,萧索的茅棚,周围树木稀落。这本来是终南山上最不为人注意的一个旮旯之地,现在却成为剑府最为瞩目的地方。   因为撞钟老人住在这里。   一位武王所在的地方,岂会平凡?   当前张行空已发出禁令,将附近一片地带划为禁区,外围有卫队弟子巡逻守护,等闲人不得进入。   梁丘锋的到来却是畅通无阻,剑府上下早有说法,说梁丘锋得蒙太师叔传剑,即等于入门弟子了。   武王的弟子!   怪不得梁丘锋能崛起如彗星,披坚执锐,无往不利,连斩高北河泛东流等天才少年。   现如今,在整个荒洲,新生代武者第一人的宝座,毫无疑问属于梁丘锋的。   如日中天,不外如是。   而在剑府,梁丘锋的身份地位更是扶摇直上,成为了府主长老们的同辈,以及一众弟子心目中的英雄。   风头甚至要盖过了本来的剑府第一天才:龙翔天!   来到茅棚门外,刚想举手敲门,咿呀一响,门扉自动打开,传出老人的声音:“进来吧。”   梁丘锋走进去,举目一看,见到里面的布置简陋到了极点,一张床,一块蒲团而已。除此之外,别无长物,甚至连一张桌子凳子都没有。   老人就坐在蒲团之上,眼灼灼地看着梁丘锋。   “见过太师叔。”   梁丘锋连忙施礼。   老人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道:“坐吧。”   没有椅子,梁丘锋直接便坐在地板上。   老人淡然问道:“你叫‘梁丘锋’?”   “是的。”   “梁丘,是复姓。”   闻言,梁丘锋心一凛,觉得老人看待事物问题的目光简直老辣到极点:“不错。”   老人笑了笑,看似无意地说了句:“我曾游览高洲,那里有一个大家族,便是复姓‘梁丘’……呵呵,都是很遥远的回忆了。看来我真得老了,总是不禁缅怀前尘往事。”   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更似乎没有注意到提及“高洲”之际,梁丘锋面色的倏然变化。   话题一转,突然问:“锋,你对现在的剑府有何看法?”   既然确定梁丘锋的复姓,老人自不会和别人一样,叫“丘锋”。   梁丘锋吸一口气,略微平复内心的心情,想了想,才认真回答:“弟子以为,有可能的话,不妨迁徙到别的洲域去。”   老人一怔,眼勾勾地看着他:“为何有这个想法?”   梁丘锋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道:“荒洲如今环境,众所周知,天地元气大量流失,一年不如一年。虽说龙脉会自动修复,慢慢好转。但岁月漫长,到了那个时候,不知要多少百年了。因此,剑府想复苏,想壮大,必须换个环境。留在荒洲,即使压倒天都门等,也只是偏安一隅罢了。”   老人听着,森然道:“你知不知道,若是百年前你说这番话,现在你已遭受百剑穿心之刑了。”   梁丘锋一惊:“为何?”   “放弃祖业,远走他乡,是谓‘大逆不道’。”   闻言,梁丘锋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仔细一想,不禁潸然:类似剑府这样的宗门,立派千年,代代传承,根深蒂固,非常看重乡土观念。在他们看来,终南山就代表了一切,如果离开终南山,换到别的洲域别的山头去,那终南剑府还是原来的剑府吗?   这对于一些观念比较守旧的人来说,绝对不可接受。   老人又道:“还有,你觉得将宗门迁徙他方,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天下九洲,固然洲域广袤,但好些的地方,早有其他门派盘踞。人家岂会让外人进来,从容立足?据我所知,数百年来,迁徙出走的大宗门不在少数,可能在其他洲域立足,并得以发展壮大的,不过寥寥而已。更多的都是艰难生存,甚至被兼并吞灭,下场悲惨。”   梁丘锋不是笨人,很快就想清楚各种利害关系,道:“太师叔训谕得是,是弟子想当然,大放厥词了。”   老人叹息一声:“这些话,以后休得再提,你也许不知道百年之前的那场劫难,那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祸起萧墙,便是因为有一部分人提出要迁徙宗门到神洲去,但另一部分人坚决不允,双方内讧,以至于发生大战,自相残杀,最终导致剑府折损高手无数,元气大伤。”   听到这番话,梁丘锋大为震惊: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一直以来,总是听说剑府百年前遭遇的大劫难,还一直以为是有强敌入侵,而或别的什么缘故。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自己内讧,兄弟睨于墙造成的。   怪不得此事一直被视为禁忌,从不允许弟子谈论。   这等秘辛,和家丑无异。   梁丘锋忽问:“那太师叔当时为何不出手阻止?”   老人摇摇头,脸上现出迷茫之色:“那一夜,我记得很清楚,是腊月十八,下着大雪;那一夜,人们仿佛疯狂了,挥动长剑,杀向身边本来最为亲近的人;那一夜,流了一晚上的血,将地上的积雪都染红了;那一夜,我只冷冷地看着,油然想起师傅的训谕: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我为什么不出手?我为什么要出手?师傅临终嘱咐我守护山门,不让外敌入侵,但并没有说当自己人杀自己人时,要怎么做!”   他的神色迷茫中夹杂着痛苦,语气越说越冷,仿佛感到极其的失望。   是呀,宗门内红,自相残杀,作为一个守护者的角色,看着,如何不感到痛心和失望?   老人大隐隐于宗门内,想必也是受到这方面的刺激。从其字里行间,或还可推测出一些更为久远的秘辛,比如说老人真正的身份等,也许并不像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   只不过很多事情,除非老人自愿爆出,否则别人不管怎么推测,都是无限接近真相,并不等于就是真相。   听到这等宗门秘辛,梁丘锋不由悚然,发现自己有时候想事情,还是过于简单了。   老人慢慢平定住情绪上的波澜,道:“和你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一门一派,管理殊为不易,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梁丘锋搔搔头,有点不明所以。道理他懂,纳闷的是为何老人会提起这一茬,要知道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内门弟子而已。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老人微笑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剑府迟早都需要更新换代。再说,有些责任担负,自从你领悟到了钟声的秘密,便责无旁贷。某些话我现在不说,就是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你现在最重要的便是,修炼修炼再修炼,把修为提高上去,你便有了实施抱负的实力基础。那抱负,甚至包括把宗门迁徙的理想。只要有了实力,都能实现。”   梁丘锋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殷切寄望,和之前的萧寄海长老竟出奇的一致,站起身,郑重地道:“我会的。”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回去吧。”   老人一挥手,下了逐客令。   “啊,这就没了?”   梁丘锋摸了摸鼻子,低声问:“太师叔,你特地叫我来,不是该传授点绝学给我才对吗?”   老人哈哈一笑:“你领悟到练剑钟的剑题,学到《剑心雕龙·永字八剑》,还需要学什么绝学?”   梁丘锋讪讪然道:“可这门功法太过于深奥难懂,我一时间无法体会明白,这才想请太师叔指点一二。”   老人一摊手,耸耸肩:“抱歉,我可不会。”   “什么?”   梁丘锋差点失声惊叫。   老人叹道:“此乃集大成的旷世功法,除了师尊之外,估计你是第二个有可能学会,并且完善的人。一切,都得看你的造化和努力。我衷心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有人完成师傅的夙愿。师傅昔日登高台,赋诗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我一直不懂其意,但近年来,我开始有点懂了。”   离开茅棚的时候,梁丘锋的脑子还有点晕乎,与老人一席话,受到了太大的冲击,以至于一时间难以接受消化。   走在山道上,被微冷的山风吹拂,他的念头终于慢慢坚定起来:沿着路,走下去便对了。路上所见的风景,所遇到的人,都不该成为停滞不前的因素。   因为一旦停了,很可能便是永远。 第一百六十六章:赔偿与奖励   五天后。   距离诸多宗门会攻终南山已过去五天了。   这一天,斧头帮、铁枪会、幽岩谷等三个小门派的门主亲自前来拜访,并各自奉送上厚礼一份。   这份礼,表面说着是恭贺剑府有武王出世的,实则为攻打终南山的赔礼道歉。   三份厚礼,事后经萧寄海清点,觉得还算满意。相对于小门派的实力而言,称得上诚意很足了。   随后数天,皆有小门派陆续送礼上来,其中包含各类资源,比如灵米、灵草、药材矿石等。   然而天都门等三大宗门久久不见动静,一时间引起诸多猜测,甚至有些小门派都按捺住赔偿的意愿,观望起来。   第十天,撞钟老人带着梁丘锋踏上血刀会总舵曲河坞。   一老一少,唯两人耳。   梁丘锋点名挑战郭怒刀,只用十招,便将郭怒刀刺杀于剑下——血刀会的武者们赫然发现,梁丘锋已成功进阶,突破到劲道九段的修为了。   如此速度,骇人听闻。   门中天才弟子被斩杀,门主楚狂歌与数位长老几欲发狂,联合出手,想要击杀梁丘锋。   撞钟老人再度发威,并且第一次出剑,手执一柄黒木剑,将楚狂歌等人尽数诛杀。   至此,血刀会从荒洲除名。   这一战,震惊荒洲。   人们恍然想起当日在终南山上老人所说的话:“接下来的公道,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武王一言,一言九鼎。   不想拿出诚意的,就得拿出性命。   此战之后,天都门和金沙帮赶紧命人奉送上丰厚的礼物——他们原本心存狐疑,觉得老人这个武王有点假,故意按兵不动,想试探下虚实。熟料人家根本不给你废话,一老一少联袂就灭了血刀会。   这是杀鸡儆猴呀!   可从终南山败退后,宗门之间的联盟分崩离析,再想联合起来已不可能。不想被灭门的,唯有乖乖送上最大的诚意。   至于其他的小门派,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能拿出来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了,连夜送到终南山。   从礼物中,门派大小的差别一目了然。天都门和金沙帮的赔礼丰厚无比,金沙帮甚至还送出了一柄宝器下品的剑:虎眉飞云剑;而天都门不遑多让,赔礼中包括一份地阶中品的身法类武题《梯云功》。   虎眉飞云剑,宝器下品,乃是金沙帮珍藏宝物;而《梯云功》为天都门的镇派武技,高达地阶中品,武题存量仅得两份。其中一份,本来准备留给晋身气道的泛东流。   但现在,毕恭毕敬地送上终南山。   如此时刻,谁都不敢再心存侥幸,去触怒武王。   负责收礼的萧寄海收礼收到手软,而剑府上下每次见到陪着笑脸的各门派来使时,心中的快感便如同火山爆发,不可抑止。   曾几何时,剑府弟子在外面都是夹着尾巴做人,饱受奚落白眼;可现在一切都过了。扬眉剑出鞘,吐气人翻身。   终南剑府,重新夺回荒洲宗门第一的宝座。   赔礼丰厚,剑府开始论功行赏。   首先,无论内门,而或外门,弟子每月领取的福利都翻倍。而在战役中有斩杀外敌,而或光荣受伤的,额外奖励一份特别礼包,价值数千灵米之巨。   在诸多奖励中,两份尤其令人瞩目。一个是龙翔天,他获得宝器下品宝剑“虎眉飞云剑”;一份是梁丘锋的,他得到了武题《梯云功》。   他们两人,龙翔天是弟子心目中的大师兄,而梁丘锋为后生新锐,风头一时无两,都是现在剑府最为瞩目的明星人物。得到最具备价值的奖励,毫不为过。   有赔偿,有奖励,剑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很快便从遭遇血战的悲痛中走了出来。   这段日子,荒洲无数青少年武者奔赴而来,基本都是劲道三段以上的人,其中不乏劲道五段、六段者,他们都想拜入剑府学剑。   武王效应,足见一斑。   负责招收弟子的王重山长老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想当初,剑府要招收弟子还得东跑西跑,到各地城镇去拉人。说得口水都干了,还未必拉到有天赋的俊秀。现在好了,人才自动投奔,任他挑选。   相差之大,天上地下。   有了大批新生代弟子的补充,剑府显得朝气蓬勃,前景一片光明。   ……   天都山,天都门的总舵所在,却显得分外压抑。   议事厅中,一众天都门高层正在激烈地争辩着什么。   门主云墨江坐在上首,面色阴沉,在静静地听着。他忽而一拍椅子扶手,沉声道:“不要争了,此事照实禀告即可。”   机要长老司徒白道:“门主,如果神教责怪,我们如何承受得起?”   云墨江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你觉得还能隐瞒得下去吗?如果虚言相报,日后被查出真相,我们不是死得更惨?”   牛登附和道:“门主所言有理,照实相告,说不定神教会派遣人过来相助呢。到时候,或者还有一丝翻盘的机会。”   云墨江脸上露出苦涩之色:“大不了,到时答应神教要求,彻底成为附庸便是了。”   说这话的时,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不甘。   坊间早有传闻,说天都门得到了玄黄大陆巨头永恒神教的支持,该传闻其实不真。   事实的真相是永恒神教想在荒洲找个附庸门派,从而与天都门有过些接触罢了。   玄黄大陆九大洲域,荒洲被称为遗弃之洲,要人才没人才,要资源没资源,因此并不被各大势力所重视。想找天都门做附属门派,还是永恒神教一位外事长老心血来潮的一个念头。   不过当时,云墨江并没有同意。   俗话说“宁为鸡头,莫为牛后”,当大势力的附庸门派并不是那么好当的。虽然说大树好乘凉,但人在树底下,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出头之日。   云墨江本有雄心大志,想将天都门带向辉煌,而不是当永恒神教的看门狗。   被婉拒后那名永恒神教的外事长老也不恼火,只说日后云墨江改变主意了,可再找他云云。   此后彼此之间,一直有联络。   现如今,颠覆终南剑府不成,反而损兵折将,还不得不将镇派武题送人,以表赔偿诚意,令得天都门颜面扫地。   更重要的是,剑府有了一名武王坐镇,这便意味着天都门将会被压得死死的,再无法雄起。   心灰意冷之下,云墨江便萌生了同意成为永恒神教附庸的念头,如实禀告,看神教会不会派人来,从而改变荒洲格局。只是经此一役,宗门形象大损,永恒神教那边态度会如何,不得而知。   众长老的担心,由此而起。   云墨江拍板之后,诸人不再有异议,便由司徒白执笔,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投效书,并派遣一位长老亲自送到中洲去。   做完这些,便只得等待了。   目送长老离去,云墨江不禁握紧拳头:他日神教来人,定要让剑府从荒洲除名,灰飞烟灭,方解心头之恨。   ……   春去夏来,阳光灿烂,照耀得整个终南山都欣欣向荣起来。演讲场上,排列得整整齐齐,起码有上千的弟子正在刻苦练剑。   这些弟子,其中大部分都是新生代,后来加入的。   相比之下,梁丘锋那一代,已成为受众人敬仰的“师兄师姐”了。   悟剑楼地下石室中,梁丘锋霍然睁开眼睛,从长时间的闭关静修中脱离开来。脸上现出思索之色,喃喃道:“还是不得要领,看来这地阶武题,真不是那么好学的。”   他所说的,正是《梯云功》。   获得该武题载体后,其第一时间进行闭关,要尽快将这门独特的腾空类身法学会掌握,以增长实力。不料闭关一个月,毫无头绪,并无实质的进展。倒是这段日子,他劲道九段的修为得到稳固,真气培元,越发精纯。   劲道九段,劲道层面的巅峰,每天能运转小周天九九八十一次,丹田内的真气数量倍增,精纯度更是得到长足的进步。   别忘了,梁丘锋丹田天赋异禀,每天能运转的小周天达到十次,计算起来,足足九十次,恰好比正常状态多了九次,多出整整一个段位的量来。   如果说有劲道十段的话,就是他的这种情况了。   只不过武道境界划分,并没有十段的说法,劲道九段跨过去,便是第二个大阶段,气道层面的了。   梁丘锋势如破竹地从劲道一段冲到九段,这等速度堪称妖孽。但要是想短期内晋升气道,根本不可能。他的底蕴差得太多,必须经过一段时间来积累才行。另外升级的速度太快,日常修炼功夫短浅,同样存在不小短板,必须注意弥补才行。   无法领悟《梯云功》,《剑心雕龙·永字八剑》那边也是艰涩难懂,阻碍重重。梁丘锋干脆先放下这两门,转而专攻《神打功》。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经过十天的殚思极虑,以及无数次尝试后,他终于有所突破,突破到《神打功》第一重,通过激发身体潜能,左手能轰出翻倍的攻击效果。   每天可发挥一次。   不要小看这一次的翻倍攻击威力,在关键时刻,很可能会反败为胜,创造奇迹。 第一百六十七章:新的任务   突破《神打功》第一重天后,梁丘锋选择出关。他明白浸淫功法,绝非埋头躲在密室内苦研便行的了,当遇到无法解决的瓶颈,则需要某个玄妙的契机。   返回居所,与夭夭相见。夭夭分外喜悦,六耳亦然。   这小家伙的蜕变仍在继续,全身皮毛炼金了似的,光灿夺目,再不见一丝黑色。看上去,如同用黄金铸造而成,分外惹眼。   除了这一身皮毛外,其双瞳目光更加锐利,眼皮一层赤红,威势煌煌。倘若它的个头大一些,光站在人面前,便能拿到相当高的印象分。只可惜个子袖珍,萌萌的,显得很可爱的样子。   不过对其知根知底的梁丘锋可不是这么认为,小家伙看起来人畜无害,可发作起来那是相当凶猛的。   吃过饭后,有执事弟子前来相请。   今时不同往日,梁丘锋目前虽然还是一名内门弟子,但在剑府上下眼中,只怕身份地位比两名真传弟子都还要高。很多人都认定,他继承了太师叔的衣钵,成为对方唯一的传人。   光是这个身份拿出来,莫说和弟子们相提并论,就算与长老们并列,也不算什么。   太师叔的辈分实在太高了。   但对于传人的说法,老人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梁丘锋同样持模糊态度。   这令得张行空等颇感为难,与梁丘锋说话时都拿捏不准个态度。不过他没有去问老人,难得糊涂算了。   执事弟子来请梁丘锋去议事大殿,神态恭敬,眼眸里甚至带着一丝狂热:关于梁丘锋奋起于卑微贫寒的传奇故事早传得街知巷闻,因此被很多新生代弟子视为偶像。   来到大殿,看见龙翔天、张江山、罗刚、冷竹儿等也在。梁丘锋与张行空见过礼,一说之下,顿时了然。   原来剑府方面准备派遣他们到孤山城去,成为管理执事。   孤山城与阿里山脉比邻而建,虽然是一座小城,但论起繁华热闹,以及名气,在整个荒洲内,数一数二,甚至不亚于台城。   靠的,便是最接近阿里山脉的这个优越地理条件。   作为如今荒洲天地元气最为充裕的地带,阿里山脉一向被称为妖兽天堂,被成千上万的妖兽所盘踞着。   而平时之际,各大宗门的弟子们都会前往阿里山脉进行历练,既可锻炼修为,也能获得不菲的收入。比如击杀妖兽,采集药草等。当运气来临,得到某件天材地宝,瞬间发达都是有可能的事。   因此,阿里山脉的人气无疑极为旺盛。这个人气带到孤山城中,让该城跃然而上,成为一方名城。   孤山城距离终南剑府不远,可并非隶属剑府管辖,而是依照规定,由每届荒洲宗门大赛的前三甲宗门派遣人手,从而组成管理执事,维持城中秩序。   在上一届的宗门竞赛中,剑府沦落到了第四名,因此丧失掉对于孤山城的话事权。   但这一届竞赛,终南剑府跃升第二,加上有老武王的横空出世,威慑荒洲,再不同往昔了。   如今张行空叫梁丘锋等人来,就是要他们奔赴孤山城,执掌管理,争取最大的利益分成。   “相信那天都门和金沙帮的人,当前会有所约束。但是,小心无大错。你们去到孤山城后,不可掉以轻心,知道了吗?”   张行空交代完毕,最后嘱咐道。   “知道了!”   五名弟子轰然应诺。   这一次下山到孤山城执事管理,为期足有一年。而负责带队的,是真传弟子龙翔天。   他为队长,冷竹儿辅之。   两人年纪较长,修为最高,阅历丰富,担当领队无可厚非。   从五个人选看来,剑府方面无疑下了不少心思。他们五人,可以说是剑府目前最被寄予厚望的弟子,联合出任务,管理孤山城,自有磨砺锻炼的意义在。另外,还能通过磨合,从而形成团队性质的默契,为日后接管整个终南剑府打下基础。   “好了,你们回去收拾好,明天早上出发。”   五人告辞,出去后各忙各自的。   梁丘锋第一时间没有返回院落,而是走进内府,来到萧寄海的院居外,叩动门扉。   “进来!”   里面传出萧寄海醇厚的声音。   梁丘锋推门进去,就见到萧寄海坐在院子中,在看一卷书。石桌上,一如既往,摆放着一壶香气袅袅的茶。   是定元茶。   闻着熟悉的香气,梁丘锋的思绪一下子回到那一年。他在悟剑楼的密室内没有领悟到所选剑题《追风三十六剑》,却成功突破到劲道四段。被萧寄海叫到这院子中,所喝的,便是定元茶。   当其时还是萧寄海主动给他倒的茶,说此茶有培元固本之效,特别适合刚突破的武者饮用。   往事历历,永不相忘。   萧寄海抬头看着他,脸上荡漾着笑意:“你来了呀。”   “见过萧长老。”   “呵呵,客气什么?”   梁丘锋摇摇头:“这不是客气,是尊重。”   萧寄海目光熠熠,道:“不骄不躁,不枉当年我寻你上山。嗯,你应该是接到新任务了吧。”   派遣五名弟子前往孤山城的事,张行空自是和各个长老商议过,最后才定下来的。   梁丘锋点头道:“是的,明天早上便出发。”   “那不错,好好干吧。”   说罢,萧寄海低头看书。   梁丘锋走过去,给这位可敬的长者斟上茶水。   萧寄海呵呵一笑:“呵呵,有进步了,这一次,会主动斟茶了。”却是打趣那次梁丘锋的拘谨,想喝第二杯却不敢自己动手,眼巴巴等萧寄海给他倒。   梁丘锋也笑了。   从萧寄海的居所中出来,回到自家,把此事与夭夭分说了。   夭夭一听,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难以自禁地颇有伤怀:随着梁丘锋的修为越高,身份越高,自己与他的距离便会越拉越大,最后甚至会拉分成两个世界的人。说不定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面了……   想着,便有一种难言的害怕,以及酸楚,忍不住要泪流满面。   倒是六耳高兴得上蹦下跳,不懂少女愁滋味,因为在小家伙看来,它又能跟随梁丘锋下山,好好耍一耍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接管孤山城   晨曦微微,马蹄声动,五骑下终南。   领首者为龙翔天,他坐下所骑的不是马匹,而是一头斑斓猛虎——三阶妖兽青霄虎,却被他驯养成灵兽,养为坐骑代步,不但速度奇快,而且作战之时还能成为一大臂助。   冷竹儿次之,坐骑为马。但也不是一匹普通的马,而是二阶妖兽云罗马。单纯论脚力,比龙翔天的青霄虎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梁丘锋等三个,骑得便是一般的马匹了,固然为良驹,脚程不慢。但和大师兄大师姐相比,差了一大截。   由此可见,弟子之间的底蕴差距之大。   龙翔天和冷竹儿作为真传弟子,经历无数,多年积攒,根本不是一般弟子所能比拟的。   即使新锐如梁丘锋,火箭般崛起,但论身家财富,和他们都无法比——剑府给予奖励虽然丰富,然而不可能无限制无原则地给,更多的还需要靠自己出去打拼争取。   不过梁丘锋同样有别人难以企及的优势,妖孽般的成长速度不用多说,光是功法方面,《剑心雕龙·永字八剑》、《神打功》、《梯云功》等,随便一样,都是惊世骇俗的心法秘诀。   有了它们,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必再为秘诀发愁了。该发愁的,是如何掌握领悟这些秘籍。   在其中,《剑心雕龙·永字八剑》最为紧要,汇合功法剑法于一体,属于剑道上的总纲,纲举目张,一网打尽。   通阅口诀道理,梁丘锋终于明白自己当初为何天赋突出,能以白丁之身领悟到《探花剑气诀》,以及后来学剑练功如此顺利,势如破竹了。   一切根源,便在于《剑心雕龙·永字八剑》,在于那一天所听到的异样钟声。   钟声响,种子在心坎种下,从而改变了一切,改变了梁丘锋的命运。   那时候,他所学的只是略具皮毛,但所表现出的特性已不同寻常。假以时日,如果能彻底掌握《剑心雕龙·永字八剑》,那成就将会达到什么样的境界地步?只怕都能与开派张祖师并肩了……   不过《剑心雕龙·永字八剑》还称不上是一门完善的秘籍,剑法八剑倒是齐整了,可功法仍有一部分缺陷。   祖师有云:“夫神思方远,规矩虚位,刻镂无形。集大成者,必须先凝龙,再养龙,后雕龙。其凝龙养龙者,吾得已。然雕龙之技,苦思五百年,至白发垂耳,终无所得。”   “吾此生纵横四海,笑傲江湖,唯有三憾,其一:情多累美人;其二:问君能有几多愁,白首不见地球;其三:不能完善《剑心雕龙·永字八剑》……”   读着这些零碎意念,梁丘锋深深为之所动。虽然不曾见过祖师,但遥想当年,一个挺拔丰秀的形象便油然而生。   祖师真一代奇人。   骑在马上,梁丘锋恍惚走神。   张江山奔驰在旁边,见状不由问:“梁师弟,你在想什么?”   梁丘锋回答:“我在想到了孤山城后,该怎么做。”   张江山呵呵一笑:“现在我们剑府扬眉吐气,天都门等早俯首称臣,咱们不管怎么做,都是对的。”   梁丘锋可不像他这般得意,淡然道:“还得小心为好。”   张江山努一努嘴,不以为然,道:“我只是纳闷太师叔怎地不出手一锅端,将天都门和金沙帮彻底除掉,一了百了呢。”   梁丘锋默然不语。   当日他跟随老人去血刀会,老人出手,将楚歌狂等一众高手击杀。但那时候,梁丘锋分明感受到老人身体的某些隐疾,明白了几分。   只是这些,却不好与张江山分说。   张江山话题一转,压低声音问:“我说丘锋,剑府奖励,有宝剑有秘籍,为何你不选择虎眉飞云剑呢,那可是一柄宝器长剑。”   宝器,哪怕只得下品,都是极为珍罕的存在,可遇不可求。   梁丘锋笑道:“外物始终为外物,如何比得上一门地阶身法秘籍来得实用?”   张江山摸摸脑袋,声音更低了:“问题是,我看得出龙师兄也想要《梯云功》……我的意思是说,不妨做个顺水人情,自己拿了宝剑,让大师兄获得秘籍,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做法。”   梁丘锋不以为意:“既然府主让我先选,如何选择便是自己的事了。至于龙师兄,他胸襟广阔,不会计较的。”   后面一句,明显为套话。   张江山自是听得出来:众所周知,龙翔天脾性倨傲,容人之量乏善可陈,绝非容易相与之人。经历大战之后,梁丘锋抢尽风头,他心里会好受才见了鬼。   不过这些,张江山觉得梁丘锋会更加明白,自有分寸,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只是出于善意,才多嘴提及。作为年纪相仿,又共经患难过的伙伴,张江山也是真心替梁丘锋考虑。   “专心赶路吧。”   梁丘锋说了句,马鞭狠狠在马屁股上一抽,那马吃痛,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见状,张江山不由想起昔日借马给梁丘锋时的情景,梁丘锋曾经说过:“马是用来骑的,不是用来侍候的。”   听着,果然有几分道理。   于是他也挥鞭,座下良驹“得得得”的,速度真得提升起来。   这一路赶,风驰电掣,激荡风尘滚滚,充满了快意。   速度加快,抵达孤山城的时间大为缩短。   这一日上午时分,五人便看到了孤山城的坚实城墙。往东眺望,一条雄峻的山脉蔓延,犹如卧着的巨龙,正是那阿里山脉。   马蹄霍霍,开始进城。   孤山城热闹非凡,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各门各派的弟子,以及众多的游散武者。他们神色各样,或兴奋,或匆忙,川流不息。   而街道两边有着许许多多的店铺,还有不少摆摊的,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位小哥,你想要拜入门派吗?最佳选择当然是终南剑府啦,大家都知道,剑府可是有武王坐镇的,你入门后,如果有幸被武王大人指点一二,包你一飞冲天,青云直上……不用犹豫了,我剑府中有熟人,只需给一点点介绍费,立刻便可让你入门……”   非常熟悉的嚷嚷声。   梁丘锋抬头一看,不正是自己第一次来孤山城时,问路所遇到的那个掮客嘛。倒没想到他的熟人从“金沙帮的理事”,变成剑府的了。   变得可真快。   五名剑府弟子入城,顿时吸引到无数瞩目的眼光。那掮客汉子抬头一看,认出了梁丘锋,老脸躁红,赶紧拉着那少年走到一边,继续游说起来。   街道上众人纷纷让道,让五骑通过,看着鲜明的剑府服饰,羡慕之色油然而生。   “看,那是剑府的大师兄龙翔天和大师姐冷竹儿。”   “还有梁丘锋呢。”   “他们现在来孤山城,应该是来接替血刀会,成为新的管理执事了。”   “还血刀会,血刀会都被灭了……”   “从此以后,剑府将再度称霸荒洲。哎,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去金沙帮,去终南山了。”   “切,早知道有个屁用……”   阵阵议论声入耳,龙翔天等人面目有光,连腰杆子都挺得笔直。   剑府一扫颓势,真得不一样了。   不用多久,来到位于城中心处的城主府外。   这城主府,建筑得颇为奇怪,布局风格为三角形,由三栋建筑构造而成,中间则被围成一个大院落,有树木郁郁,一些青翠的枝条生长出来,远远可见绿意蔓延,颇为养眼。   门外,站着两列武者,看服饰,正是天都门和金沙帮的弟子。领首者,为天都门的真传弟子罗青山。   罗青山迎上来,笑道:“今早听闻喜鹊叫,原来是龙兄等人来到,欢迎欢迎。”   闻言,张江山差点笑出声:听闻喜鹊叫,敢情是乌鸦叫才对吧……呃,呸,什么乌鸦叫,大吉利是。   他发现自己比喻不恰当,赶紧呸了一口。   冷竹儿抿了抿嘴,觉得罗青山满脸笑容要多假有多假。   罗青山视若无睹:“既然龙兄你们到来,那我等就可以安心离开孤山城了。”   龙翔天一皱眉:“离开孤山城,什么意思?”   “门主说终南剑府重回辉煌,乃荒洲之福。而孤山城距离终南山最近,理应由剑府全权接管。故而有旨令,命令我等撤出城主府,以后孤山城的大小事务,全部交由剑府管理了。”   闻言,龙翔天一怔。冷竹儿他们都感到有些奇怪,难不成是两大宗门畏惧剑府,干脆把孤山城的管理权都当做人情,全部送了出来?   又或者,对方觉得日后处事,定然要看剑府面色,处处掣肘,倒不如自动退却来得爽快些?   但不管如何,此事对于剑府都是一件好事,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龙翔天道:“既然如此,那我代表剑府却之不恭了。”   双方交割,并没有多少繁琐手续,很快搞好。随即天都门与金沙帮的人收拾包袱,搬离城主府。   梁丘锋忽道:“龙师兄,我且跟上去看看。”   龙翔天眉毛一扬:“你怀疑有诈?”   “看一看终归为好。”   龙翔天面无表情:“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此事我会立刻飞鸽传书回山门汇报,请功的。”   这一趟来孤山城本为联合执掌管理,没想到天都门金沙帮两帮主动放弃管理权撤走,在他看来,自是对方怕了剑府,所以特地示好,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简直多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行事   却说梁丘锋悄然跟出去,看到天都门和金沙帮的人一路不停留,离开了孤山城。   “难道真是怕了剑府,所以主动放弃孤山城的管理权?”   站在城头上眺望远方,眉头微皱,沉吟片刻,思索无果,返回城主府。   现在的孤山城,由剑府一个宗门全部接管,人手顿时显得有点捉襟见肘。偌大的城主府,空落落。   不过龙翔天已修书回山门,相信过不得多久,剑府方面会加派人手过来。   看见梁丘锋,龙翔天晒然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有发现?”   梁丘锋摇摇头。   龙翔天便道:“都说了,他们已是惊弓之鸟,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做事吧。”   梁丘锋点头应是。   等龙翔天走后,冷竹儿过来,柔声道:“梁师弟,龙师兄的脾气便是这样,你莫要见怪。”   “我明白。”   梁丘锋淡然回答。   ——从荒洲宗门竞赛开始,一直到血战落幕,他风头强劲,死死地压在龙翔天头上。尤其在存亡之战中,龙翔天的表现比起斩杀了泛东流的梁丘锋而言,逊色许多。   剑府上下,言必称“梁丘锋”,作为原本的“天之骄子”,龙翔天心理能平衡才怪。   但懂是一回事,梁丘锋不可能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而畏手畏脚,什么事情都不敢放开来做。   这不是他的性格。   想当初其不过是一名刚入门的外门弟子,都敢与剑卫弟子杨天明据理力争,今时今日,又有何惧?   孤山城地方不大,但因为汇集了诸多前来阿里山脉历练的冒险者,显得分外拥堵。   人一多,事情便多。大大小小的贸易来往,人与人之间的冲突矛盾,诸如种种,都需要执掌者进行梳理,约束。   本来三大宗门共同执管,虽然利益分摊薄了,但管理上的压力也轻松许多。现在天都门和金沙帮自动放权,全部交给剑府,乍看对剑府来说非常美好,然而想要一下子把孤山城管理妥当,亦非易事。   治理不当,城中便容易生变,难以收拾。   这一点,梁丘锋早考虑到了,因此才会觉得天都门和金沙帮别有用意。但现在察觉不到端倪,很多事情不好说,唯有静观其变。   孤山城中,原有剑府驿馆,内中配备人员,即时受命调进了城主府。这些弟子,说起来还算是梁丘锋的熟人,比如王师兄等。当彼此相见,唏嘘不已。   是夜,吃过晚饭,除了坐镇的龙翔天外,其余各人开始出外巡逻。梁丘锋和张江山一队,冷竹儿与罗刚一队。   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感受周围敬畏的目光,张江山红光满面,豪气万丈道:“丘锋,真想不到我胖子张也有今天。”   梁丘锋微笑道:“你还会有很多美好明天的。”   张江山摇摇头:“人贵自知,虽然一路来我都被人称为剑府新生代的天才弟子之一,但自家知自家事,如果我能突破气道,起码要三十岁。”   他说得非常客观,别看现在已劲道八段,但按照目前进度,晋级劲道九段,起码得熬三五年才行;想要晋身气道层面,那距离就更远了。一个说不好,十年苦功未必够。   相比之下,梁丘锋的突破速度已不能用天才来形容,直接便是妖孽。   “人比人,气死人,所以我很少跟人去比。诚如你对罗刚所说的:人最重要的是超越自己。对于现状,我已感到很满足。起码,比古承阳好。”   在宗门竞赛擂台上,古承阳右手被废,幸好他心性坚韧,很快从挫折中站起身来,誓言从头来过,苦练左手剑。   梁丘锋道:“也罢,你能这样想,其实也不错。”   张江山盯着他,眨了眨眼睛:“我最后悔的是,在终南城太急于让你和我妹子见面了。”   提及此事,梁丘锋揉了揉额头:“都过去了。”   张江山一叹:“不过你青春年少,就不想着找个伴侣,过过逍遥日子?你不会是真喜欢上夭夭了吧。别怪我坦白,你们真不配。”   梁丘锋非池中物,迟早一天会潜龙出渊,但夭夭呢,只是个没有练武天赋的普通女子而已。   彼此属于两个世界的人,怎么能走在一起去?   “吱吱!”   听到有人说夭夭的坏话,六耳“呼”的扑出来,站在梁丘锋肩膀上。一看又是张江山这个死胖子。冤家路窄,分外眼红,登时龇牙咧嘴,便要动手。   张江山吓了一跳,定眼看去,讶然道:“梁师弟,你换宠物了?”   梁丘锋示意六耳安定下来,随口道:“没有。”   张江山凑近来看,终于认出来了:“咦,还是你这个小样!”   “改名了,现在叫‘六耳’呢。”   “六耳?这名字奇离古怪的,太没水平了……哎哟!”   说着说着,张江山蹦跳起来,原来被小家伙啐了一脸,他勃然大怒:“好你个小样,竟敢吐口水给本胖爷,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吱吱!”   六耳得意洋洋,很嚣张地冲张江山挥舞小胳膊。   梁丘锋忍住笑,提醒道:“张师兄,你别逗它。真要打起来,你未必是对手。”   “什么!我不是它的对手?”   张江山气冲冲,开始撸袖子。   “好了好了,别闹了。六耳!”   声音严厉起来。   小家伙耷拉着脑袋,一溜烟钻回梁丘锋怀中去。   张江山犹自愤愤不平:“梁师弟,我承认打不过你,但绝不同意搞不过一只小猴子。我严重抗议,你这是在践踏我的自尊!”   “呃!”   梁丘锋大为头疼,连忙转换话题:“张师兄,你对孤山城应该比我了解多些,能否介绍一下,有甚好地方。”   这一招果然见效,胖子张顿时忘记自尊问题,傲然道:“那是当然,我可是曾经到阿里山脉历练过三次的,对孤山城了如指掌。”   “哦,既然如此,那就给我说说历练时的情形吧。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到阿里山脉历练一番。”   梁丘锋大感兴趣。   张江山立刻口若悬河地叙说起来。   他三次进入山脉历练,其实都有剑府长老带队。或萧寄海,或陈知往等。   阿里山脉蛮荒苍茫,步步凶险,单独的弟子进入,九死一生,那就不是历练,而是送死了。因此一般情况下,都有长老随行,当遇到极大危机时,长老便会出手相救,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通过张江山之口,梁丘锋了解到许多关于阿里山脉的事物,形形色色,新鲜刺激,不禁心向往之。   那是真正的冒险者天堂,奇遇与风险并存,玩得便是心跳。比起破魔秘境来,更多了一种野性的魅力。   阿里山脉的资源比秘境要渊博得多,而且拥有各类高阶药草矿石。只要你敢冒险,敢拼搏,便有获得的机会。而破魔秘境资源也算丰富,可大部分都是比较低阶的,中阶资源少见,高阶更难得一见。   当初梁丘锋在秘境里头,找寻了许多地方,也只是装满两个百宝囊的低阶资源罢了。真正的天材地宝,好东西,几乎没有。   念及秘境中的收获,他猛地想起一件事物来,便是六耳在五阶妖兽白头雕巢穴中找到的那块石头。   此石一直贴身珍藏,不过从秘境出来后,大战不久后爆发,剑府存亡一线,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根本无暇处理。   直到现在,该石头依然收在身上,没有去确定究竟为何物。   梁丘锋心一动,问道:“张师兄,孤山城中有没有什么出名的商行?”   “当然有,最好的便是天宝商行。”   “啊,不是说整个荒洲区域,只得台城一家分号吗?怎地孤山城又冒出一家来。”   张江山呵呵一笑:“孤山城这家,便是台城分号的一个据点。它坐落在城中,打开门做生意,只收东西,不卖东西。”   说到这里,梁丘锋有些明白了。孤山城是进入阿里山脉的重镇,每日不知多少人经此上山,而或下山的人归来歇脚休息。诸多冒险者在山脉中收获到东西,如果己身不需要的,便会拿出来卖掉套现。   天宝分号在城中设立一个据点,用来负责收取东西,正是看中里面的巨大商机。   只收东西却不卖,大概是把收到的资源运送回台城,归纳分类,然后再卖,往往价格更高。   梁丘锋想了想,道:“张师兄,你先独个儿巡逻一下,我有事情要去办。”   张江山没有想太多,答应下来。   当前终南剑府如日中天,这孤山城中也不怕有不长眼的武者恣意闹事。   梁丘锋匆匆离去,避进一条偏僻小巷内。片刻之后,走出来的就是一名身穿麻布衫,头戴斗笠的男子了。   这副伪装,专门藏于百宝囊中,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他却是准备拿着那枚古怪石头去找天宝商行的鉴定师看看,究竟是什么宝物。为谨慎起见,这才换了剑府衣饰,戴上斗笠,不让别人认出真面目,方便行事。   如此装束,在孤山城中大行其道,不足为奇。   梁丘锋迈开步子,前往天宝商行分号的据点。 第一百七十章:鉴宝   天宝商行设立于孤山城的据点位于南郭,是一栋不大的房子,若非门口横楣上挂着天宝的招牌,从外观上看平淡无奇,很难将其与天宝商行联系起来。   此时弯月挂夜空,洒下清冷的光辉。   整个孤山城车水马龙,煞是热闹,而天宝商行据点更是门庭若市,不时有气息彪悍的武者进出。   进入的,大都腰包鼓鼓,包袱饱满;出来的时候则笑眯眯,显然卖出了不少东西,收获很不错。   梁丘锋在门口略微站了站,便跟随人群走了进去。   但见屋子里面,是一个方正的厅堂。厅堂靠墙处设立柜台,一排列展开,数位老者正坐在柜台后面,忙碌地检验客人拿出来的东西,然后定价,最后一起核算,确定最终价值。   天宝商行口碑非凡,价格以公道著称,因此拿东西来卖的武者们基本无异议,只核算最后的灵米数值是否正确,没有问题的话很快就能完成交易。   瞧着几个柜台都排长队,梁丘锋不由惊叹:这天宝商行不愧为大陆第一商家,生意火爆无比。天下九洲,无数分号汇集,那每天的生意吞吐量将是何等庞大,岂止日进斗金?   他打量着,发现柜台的侧面有一个门,挂着布帘子。门口左侧写着字:“鉴宝室,非请勿进。”   这里面,应该就是和身怀宝物的客人打交道的地方了。至于外面的交易往来,基本为寻常资源类。   想了想,梁丘锋迈步走过去。但还没有靠近门口,一名长相凶悍的汉子挡在身前,瓮声瓮气地道:“朋友,卖东西请到柜台前排队。”   梁丘锋故意压低声音:“我有宝物出售。”   那汉子呃了声:“什么宝物?”   “这个,可否让我进去再说?”   汉子伸出蒲扇般大的手:“未确定者,进入需缴纳灵米一百斤,以为押金。若真有宝物出售,将全部奉还;但如果所言不实,嘿嘿,这灵米就不好意思了。”   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梁丘锋无语。   其实此项规矩制定已久,当初天宝商行在孤山城设立据点,一天到晚都有武者神秘兮兮地要求进入鉴宝室,说有重宝出售。但经过鉴定后,那些所谓“重宝”却令人嘀笑皆非。   有些是寻常的树根石头,有些是被人遗弃的废铜烂铁,还有些瓶瓶罐罐的破烂玩意。   一文不值。   久而久之,那坐镇鉴宝室的大掌柜不堪其扰,于是制定下规矩,想要进入鉴宝室,必须先交纳一百斤灵米的押金。   如此一来,要求鉴宝的人果然锐减。   百斤灵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关键是真正的天材地宝,哪里是那么好得的?   略一沉吟,梁丘锋拿出灵米袋,支付了一百斤灵米。   守门的汉子拿了灵米,当即放行。   这一幕,被外面排队卖东西的诸多武者见到,不由窃窃私语起来。有个别的,眼眸甚至掠过一抹隐晦的精光。   ——进入鉴宝室,不等于一定有宝物,但起码,总是有东西的。   梁丘锋进入室内,见到里面布置清雅,和外面有天壤之别。墙壁之上,还挂着好些字画,有浓郁的文雅之风。   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正坐在里面,打着算盘,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他蓦然抬头,审视了梁丘锋一番,然后才慢慢道:“你要鉴宝?”   梁丘锋点头道:“正是。”   “把东西拿来吧。”   老者语气很淡,他坐镇据点数年,一年到头不知品鉴过多少东西,但真正称得上宝物的,万中无一。更多的,都是垃圾货色,白白浪费精神。   阿里山脉固然物产丰饶,但就算宝物再多,也不是一般人所能轻易获得的,非有大气运,以及实力方可。而对于真正的高手而言,当他们得到了宝物,正常情况下都是紧紧收起来,增加本身实力,又岂会随便拿出来售卖?   梁丘锋掏出那枚用布帛包起来的石头。   老者顺眼一看:得,不过婴儿拳头大小,估计就是块石头,能是什么宝物?   他摇了摇头,态度更淡了。   不过既然对方进来,自是缴纳了一百斤灵米押金,不管如何,都得过过眼。于是伸出手,拿起布包。   先掂了掂重量,毫无出奇之处,更加坐实了自己的推断。随即打开布帛,露出里面的石头真容来。   小小一团,很不规则的形状,表面上沾染着些白色泥土,还有一些黑色的痕迹,貌似无奇,但却有一种红色的光泽隐隐透出来。   “咦,这是?”   老者何许人也,鉴宝无数,登时瞧出了些端倪,神色有了波澜,忙不迭将石头举起,仔细看着。   半饷,他觉得这样用肉眼观看似乎无法把握得准,便起身来要找工具辅助。抬头见到梁丘锋站着,连忙道:“这位朋友先坐一坐。”   不知不觉间,语气都变得十分客气了。   梁丘锋嘴角露出笑意,他在破魔秘境中便隐隐意识到石头断不会是件凡物,现在看老者的表现,更能确定。   很快,老者翻出一件事物来,却是一盏造型奇特的灯,用火折子点燃,放出莹莹的绿光,颇为怪异。   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石头,对着灯光映照。   刹那之间,石头内部激发出耀眼的红晕来,一圈圈,仿佛水波在荡漾。扩散之下,满室皆红,仿佛被濡染到了石头的红色,分外妖艳,就连老者和梁丘锋的脸,都渡了一层红光。   老者面现狂喜之色:“蛟龙血石,品质上佳的蛟龙血石!”   梁丘锋一听,双拳狠狠地握了起来,以及时握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免得得意忘形。   蛟龙血石,天地异宝,可用来打造成各类首饰,佩戴在身上,能加快体内真气的恢复速度,作用非同小可。   只是这种宝石,极其珍罕,它又是生长在石头当中的,从外表根本无法看得出来,这就更增加了获得的难度。   在孤山城,有一个非常出名的奇遇典故。说一个穷困潦倒的武者走狗屎运,无意打碎了一块石头,熟料里面竟藏有一块拳头大小的蛟龙血石,拿出来拍卖,足足卖得十万斤灵米。   该武者一夜暴富,成为美谈。   此事传扬出来后,无数武者蜂拥上阿里山脉砸石头,都想发财。只可惜,再没有人砸到蛟龙血石。   现在,梁丘锋从秘境中得到的石头,就是一枚蛟龙血石,而且还是品质上佳的,其价值之大,难以想象。   “我就知道,白头雕特地叼来放在巢穴里守护着的,绝不会是一块垃圾石头。想必这五阶妖兽也是想通过蛟龙血石的特殊效用,来增进催化雕蛋的品质,从而让后代孵化后,变得更加生猛强壮吧。不曾想被六耳掏了老窝,石头没了,雕蛋也没了……”   这些念头掠过脑海,梁丘锋登时了然于胸。   那老者将石头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仿佛在品鉴一件举世珍宝,爱不释手。   他看个没完,梁丘锋忍耐不住了,干咳一声。   老者这才愣神,熄掉灯火,满室红光的异象消失。他讪讪然地看了梁丘锋一眼,猛地大喝:“小六子,你死哪里去,还不出来上茶!”   这一吼,倒把梁丘锋吓了一跳。   片刻之间,立刻有下人端着茶具走进来,殷勤地给梁丘锋斟上香茶,闻气息,相当不俗。   但梁丘锋并没有急着喝茶,微笑道:“大掌柜,我这块石头是蛟龙血石吧。”   老者点点头,掩饰不住地羡慕:“正是,品质上佳,价值连城,不知朋友从何处获得?”   “呵呵,我记得贵号规矩,是从来不问客人私隐的。”   老者心一凛,忙道:“是老朽一时欣喜忘形,唐突了,请阁下见谅。”   梁丘锋也不多话,伸手将石头拿了回来,站起身:“多谢掌柜鉴宝,既已确定,那我就告辞了。”   老者一愣神,忙道:“阁下不准备出售吗?我天宝商行出高价,十五万……不,二十万斤灵米收购这枚蛟龙血石!”   二十万斤灵米?   听到这个数字时,梁丘锋几乎幸福得要晕掉。他虽然知道蛟龙血石价值不凡,但着实没有想到价值会大到这个份上。二十万灵米,可比现在整个剑府的仓库储存量都要多了。   看样子,还能继续往上抬价。   不过梁丘锋本就没有售卖的意思,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根本不是灵米所能衡量得了的。一旦卖出去,再想买回来就不可能了。   他长吸口气,道:“抱歉,暂时我不想出售,但若是想出手了,一定会找贵号的。”   说罢,再不犹豫,大步走了出去。   他来鉴宝却不把东西卖给天宝商行,抵押的一百斤灵米便等于鉴宝费,拿不回来了。   然而梁丘锋如今身怀二十万斤灵米,对于区区一百斤的量哪里还放在眼里?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数着灵米下肚的小杂役,每个月最为期盼的便是十五那天能领取三两灵米福利,然后积少成多,存够三十斤来购买武技学习。   人生际遇,实在妙不可言。 第一百七十一章:杀人越货   月上中天,星子寥落。   苍穹下,孤山城灯火辉煌,越到夜深越是热闹,竟有些不夜城的景观。尤其酒楼之上,推杯换盏、对酒当歌的声音噪杂成片。   武道一途,基本都是刀头上舔血的行径,出生入死,命悬一线。因此许多武者,尤其是低阶武者,最为讲究行乐及时。说不定一觉醒来,踏上冒险之旅,就再无法回来了。   走在街道上,倾听周围混杂的声响,梁丘锋的步伐有点奇怪,轻重之间,一抬一落,掌握得十分精准,隐隐竟成韵律之象。   他并没有返回城主府,而是往西边偏僻处走去,最后停在一个小巷内。   巷的尽头,是墙壁,是绝路。   此地一片幽暗,和外面街道上的璀璨境况判若云泥。有风起,吹拂在人身上,竟有几分凉意。   梁丘锋站定,霍然回头:“两位朋友跟了这么久,可以现身了。”   巷子另一头,立刻晃出两条身影来,手指明晃晃的长刀,死死地盯着梁丘锋。其中一个,面上有虬须的汉子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在后面跟你了。”   梁丘锋指了指耳朵:“我听力还行,我一出天宝,你们便尾随而至,不知意欲何为?”   虬须汉子耍了个刀花:“把你身上的宝物交出来!”   “哦,你怎知道我身上有宝物?”   “废话,在厅堂里头,人人都见你进入鉴宝室。”   梁丘锋一耸肩:“进入鉴宝室也不一定真得有宝吧。”   虬须汉子得意地道:“那倒是……只不过你前脚刚走,鉴宝室的大掌柜后脚便追了出来,面有悻悻然之色。嘿,如果你身上没有宝物,他怎么会失态?应该是你不愿意出售吧。好了,该说的都说了,识相的,乖乖交出来。或者大爷高兴,会饶你一条小命。”   梁丘锋点点头:“确实,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走,还想往哪里走?”   两名汉子的耐性消磨殆尽,一左一右,从两侧扑杀而上,配合得相当默契。他们都是劲道九段的武者,修为不算低了,加上两人一向共进退,合作无间,联手杀敌杀妖兽,威力倍增,因此得了“黑风双杀”的名头,在孤山城中,也是有些名气。   两人盯上梁丘锋,是看着他绝对没有气道层面的修为,既然不是气道高手,那就是劲道武者了。   对付劲道武者,他们相当有把握。   两把快刀,霍霍挥舞着,仿佛蝎子的一对大钳,成合围之势,要斩杀梁丘锋于刀下。   铿!   刀锋相击,溅起一片火花。   这一击,居然落空,本来在攻击笼罩之下的梁丘锋倏尔之间不见影踪。   两名汉子吃了一惊,正掉头找人之际,就听到梁丘锋笑吟吟道:“就这点本事还想杀人越货?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乖乖交出来吧。或者大爷高兴,会绕你们小命。”   遭受奚落,两名汉子气得大叫,对视一眼,再度揉身凶猛地攻来。   梁丘锋不退反进,踏着奇妙的脚步,犹如蝴蝶飞舞于花丛间,从对方中间的空隙踏过去。   剑步生,伤情剑出鞘。   嗤!   “黑风双杀”顿觉喉咙一凉,还感觉不到痛苦,鲜血便会泉水般喷了出去。   两人“嗬嗬”做声,却再说不出一句话,双手捂住喉咙倒了下去。   伤情剑尖上,一滴鲜血滴落。   刚才一瞬间,其实梁丘锋刺出了两剑,乃是最新悟得的剑式《永字八剑》中的“撇剑式”和“捺剑式”。   一撇一捺,左右齐发。   不过这两招新剑式刚窥得门径,比起最熟手的“点剑式”“横剑式”而言,只能算得是雏形阶段,十成威力,发挥不出一成。   虽然得一成,但用来应付“黑风双杀”足够了,正好借他们试剑。   片刻之后,有路过的人看到小巷内有异状,便走进来查看,却看到“黑风双杀”的尸首横陈,不禁吃惊地大叫起来。   很快有武者赶到,指指点点,议论着。   毫无疑问,在孤山城“黑风双杀”的名声并不好听,他们与好几宗杀人越货的惨案有嫌疑。现在死于巷内,便有人怀疑他们是作案不成,反被人杀了。   “梁师弟,你刚才去哪儿了,许久不见人影。”   城主府中,张江山看见梁丘锋,有些埋怨道。   梁丘锋呵呵一笑:“你不是叫我去寻些乐子嘛,所以我就去了。”   张江山顿时睁大了眼睛:“什么?难道你竟去了摘花楼?”   摘花楼,便是这孤山城内唯一一间青楼。里面装修得美轮美奂,姑娘们个个貌美如花,柔情似水。   当然,消费那是非常有档次,典型的销金窟。不少武者上去滚一滚,出门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几乎被榨干了。   闻言,梁丘锋哭笑不得。却见胖子凑近来,怨道:“梁师弟,你忒不讲义气,去那等好地方怎么不叫上我?”   梁丘锋忽然很想一脚把他踢出去——人不可貌相,诚不欺我也。   夜已深,闹腾了一整天的孤山城终于开始慢慢平静下来。这一安静,甚至远方阿里山脉传出的兽吼,都时而能听得见。   梁丘锋躺在床上,久不能寐,他拿出蛟龙血石,一如那天宝商行的大掌柜,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实在不敢想象,这么一小块石头居然价值二十万斤灵米,简直不可想象。难道真正的宝物,都是这么吓人的吗?   蛟龙血石,属于那种即时能给予武者帮助的宝贝,如果一直用布帛包裹着藏于身上,无异暴晒天物。因为梁丘锋手头这一块,表面还有石皮包裹着,必须解剖出来,打制加工,才能发挥出该有的作用效果。   然而解石雕石,属于精细活儿,等闲做不来,必须请老师傅。但由于蛟龙血石价值太大,曝光的话很容易引得别人贪心觊觎,像今晚的“黑风双杀”那样,要做出杀人越货的勾当来。   “嗯,那就暂且放着,等找到可靠的雕琢老师傅了,即刻请来剖解加工,制造成戒指什么的佩戴在身,对于战力将有非常大的帮助。”   主意打定,梁丘锋渐渐进入梦乡——明天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忙里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进发阿里山脉   今夜梁丘锋难以入眠,那天宝商行据点的鉴宝掌柜更是毫无睡意,眼前总有一块红光熠熠的蛟龙血石在晃动着。   因为独特的功效,以及珍罕度,在天材地宝中,蛟龙血石独树一帜,哪怕放到整个大陆层面,都算是真正的宝物。   这样的宝物,如果能入手收购,缴纳回总部,无异大功一件,光是奖励,便足够吃一辈子了。   无奈对方根本不卖,拿东西抽身就走,追出来的时候,早走得没影儿。   他倒不是想用武力抢夺,而是要用更高的价格留下。   更要命的是对方装束经过伪装,头戴斗笠,看不见面容。这一走,除非其主动找上门来,否则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行,此事得禀告给台城那边知道。”   他一骨碌起身,写了封密信。   相信台城方面读了这封信后,会即刻来人。   ……   一夜繁华,又是天明。   一队队武者很早便起身,全副武装着,奔赴阿里山脉。   梁丘锋起床后,洗漱完毕,来到城主府的大厅上,与龙翔天等人一起吃早餐。   吃毕,梁丘锋忽然开口:“龙师兄,冷师姐,我有一件事要和你们商议。”   冷竹儿微笑问:“什么事?”   “我仔细思考过了,觉得自己当前最重要的是历练,增加实战能力,所以决定离开孤山城,进入阿里山脉去!”   闻言,诸人皆面有讶色。   张江山急道:“丘锋,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决定的?”   梁丘锋回答:“就是昨晚和你交谈之后。”   张江山一拍大腿:“你一个人进山可危险呢。”   龙翔天一皱眉毛:“不行,我不能放你单独进山。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向府主大人他们交待?”   梁丘锋道:“龙师兄,下山之际,府主大人曾有说法,我可以单独行动的。”   龙翔天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如此说来,那你早就定了主意,根本没有与我们商议的念头了。”   梁丘锋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更喜欢历练,而不是在城中巡逻管理,还请你们能够理解。”   龙翔天怫然不悦:“话已至此,不理解又能如何?”   冷竹儿道:“其实梁师弟的想法也有道理……”   龙翔天道:“有甚道理?现在我们刚全盘接管孤山城,不知有多少事务要处理,他倒好,一个人跑掉,忒不负责任。”   梁丘锋道:“我却觉得提高个人修为,就是最大的责任。”   “好了好了!”   冷竹儿连忙打圆场:“梁师弟,不如这样。目前这城中确实人手不够,你暂且留下来,等新增人员过来了,再自行出外历练,你看怎样?”   “三天,我留在城中三天。”   微一沉吟,梁丘锋说道。   他的性格,注定不喜欢与繁琐事务打交道,不喜欢用花哨的手腕做事,而治理孤山城,方方面面,许多都是鸡皮蒜毛的东西。既然如此,何不离开,进入闻名已久的阿里山脉历练,积攒实战经验,提高战力?   不过冷竹儿所言亦有理,暂时留在城中帮忙,三天之后,门派那边的新增人员应该也到了。   出到外面,龙翔天气呼呼地对冷竹儿道:“师妹,你怎地处处都帮着他说话?”   冷竹儿一撅嘴巴:“哪有……他本来就有自主行动的权利,况且说得不错。人各有志,既然不喜欢管理杂务,出去历练不失为好选择。”   “哼,依我说自以为是才对。”   冷竹儿不置可否,忽道:“龙师兄,其实你不必太在意的。”   “在意?你是认为我故意针对他了,不知所谓。”   龙翔天拂袖而去。   冷竹儿大感头疼地叹了口气:无论是龙翔天还是梁丘锋,天赋资质毋庸置疑,问题是两人都属于很有性格的那一类人,处在一起,难免有摩擦矛盾。或者梁丘锋选择到阿里山脉历练,正是基于这个考虑。   众人离开大厅,只剩得梁丘锋和张江山在。   张江山问:“梁师弟,你真得决定去阿里山脉历练了?”   “话都说出口了,哪里还会假。”   “可你孤身一人,更没有长老带队,实在危险。”   梁丘锋吐一口气:“际遇总与风险并存,放心吧,我有分寸。”   这话一下子堵住了张江山的嘴——确实,这一路来多次遇到危机凶险,可梁丘锋都大步迈过,而且修为突飞猛进,一路强超车,超越到了前面。从这个角度上看,自己还真没资格说太多。   “好吧,预祝你在阿里山脉历练成功,大有收获。”   其实收获之类,梁丘锋并没有太大期望,他更在意的是与给类妖兽战斗中的实战经验,以及浴血中的磨砺。   磨砺经验,弥足珍贵,也许还能找到契机,进一步掌握《剑心雕龙》呢。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接下来的日子,梁丘锋倒也处理了不少孤山城的杂务,算是对城中的基本运作有了初步了解。   不得不说,执掌此城,确实进项颇丰。税务、铺租、管理费,诸如此类,加起来每个月的收入都相当可观,一年下来,可比终南山的灵田收成要多得多。   有了这些收入,剑府的发展将一日千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前途一片光明。   不过因为对于管理方面不感兴趣,梁丘锋只是略有涉猎,并没有多少研究。他在城中巡逻警戒,更多的还是直接出手,镇压了好几宗纠纷事件。   人的影,树的皮,在荒洲,“梁丘锋”的名字早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私底里甚至都说他是“杀神”,可不是嘛,但凡他出现的地方,基本都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尤其是血刀会从荒洲除名之事,更被传得玄虚。   那一天老人带着梁丘锋,一老一少,现身血刀门总舵,谈笑间一个大门派就此灰飞烟灭。   其中固然是老人出手的缘故,但斩杀了郭怒刀的梁丘锋不遑多让,很受舆论关注。   因此在孤山城,梁丘锋出面,那些闹事的武者纷纷折服,不敢滋生事端。   第三天,剑府增派弟子来到,足有二十人之多,浩浩荡荡进入孤山城。   这些弟子,大都属于年纪颇大的武者,其中气道层面的有五人。可见剑府方面对于独掌孤山城一事很是重视。   领队者,为两名卫队弟子,一个是关恒,一个是杨天明。   关恒手中有一封张行空亲笔写成的书信,负责交给龙翔天等人阅读。   心中内容很明白,就是让他们不可掉以轻心,要密切留意,预防天都门和金沙帮暗地里捣鬼。   看完信后,龙翔天流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来。在他看来,有老武王在,两大宗门哪里还敢兴风作浪?对方连虎眉飞云剑、《梯云功》都舍得奉送出来当做赔偿了,让出孤山城亦属于情理中事。   城中有了二十名新增人员的支援,人手一下子充足起来。   梁丘锋也到了进发阿里山脉的时候。   第四天的清晨,他飘然离开城主府,并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他本就不喜欢告别。   出城的时候,梁丘锋已来了个大变样,身上的剑装换掉了,换成了普通的武者服,脸上还贴了假胡须,面色有些蜡黄,看上去,顿时老了一个层次。除非很熟悉的人,否则根本认不出他来。   人在野外,危机四伏,一些伪装当为必要。他可不愿意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惹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种关注不但烦扰多多,而且会带来某些不可预料的危险。   梁丘锋心里很明白,如果在荒野偏僻之处,当遇到了天都门金沙帮的人,对方很可能会痛下杀手,除掉自己这个眼中钉、大仇人。   伪装之后则不同了,便宜行事。   一轮朝阳,喷薄而出。   梁丘锋骑着骏马,踏着晨曦朝着阿里山脉方向进发。   “这位兄台请留步!”   猛地身后传来叫唤声,回头一看,见有一个五人的队伍,其中一名中年汉子正冲着他叫道。   梁丘锋疑问:“阁下叫我?”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鄙人梁白。”   梁丘锋捏了个假名字。   “梁兄好,在下‘龙秋收’,认识的朋友都叫我做‘老龙’。我看你独自赶路,莫非也是去阿里山脉击杀妖兽的?”   梁丘锋点点头:“正是。”   龙秋收笑呵呵地道:“朋友想必是第一次去阿里山脉历练吧。”   “不错。”   “你修为几段了?”   “劲道九段。”   对此梁丘锋倒没有隐瞒。   龙秋收道:“劲道九段,也算不俗。不过与阿里山脉的凶险度相比,却远远不够。俗话说‘人多力量大’,不知梁兄是否愿意加入我们,并肩作战,一同上山击杀妖兽呢。人多了,安全性就高了,而且还能团队作战,击杀一些高阶妖兽,收获更加丰富些。至于收益分成嘛,依照个人的贡献来确定,绝不会偏颇菲薄的。你意下如何?”   在张江山口中,梁丘锋知道有不少游散武者,他们无门无派,但往往会采取临时组队的方式开拔阿里山脉,进行历练。   略一沉吟,梁丘锋答应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团队   这个五人团队,三男两女,以龙秋收为首,但显然是刚拉起来不久的,很松散的样子。   不过恰是这个原因,梁丘锋才答应加进来。   一来他对阿里山脉了解不深,需要找人引导一下;二来正如对方所言,人多力量大,不是坏事。   记得还没有正式成为武者之前,与夭夭逃难在圹背村中,便曾与村中青壮结队上山打猎。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武力层面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大体形式,应该差不多。   加入团队,互相认识,很快就知道了彼此的姓名。   梁丘锋察言观色,倒瞧出些端倪来。   其中一对是爷孙,爷爷“吴林”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的模样;孙女“吴丹梅”双十年华,英姿飒爽,身形挺拔,甚是秀丽。   容貌出众的女武者总容易吸引到别人的注意,队伍中的那个名叫“熊亮”的青年就不时偷偷瞥眼,并且经常主动与她搭讪。   这一番作为落在另一个女人眼中,就显得不那么乐意了。   此女名叫“刘翠”,年纪与吴丹梅相仿,姿色一般,却喜欢搽脂抹粉,插一头珠花,说话娇声娇气的。对于身材雄壮的熊亮明显有几分好感,开口就是“熊哥哥”,能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   可惜“熊哥哥”对她不感冒,反而朝着吴丹梅大献殷勤,这让刘翠倍感不爽。   至于另外一名汉子,身材更是魁梧,如同巨人般,但神情木纳,半天放不出个屁,大伙都叫他做“石头”。其身形庞大,可存在感低得很,闷声不响的,经常被人忘记他的存在。   相携同行,不过半日功夫,对于这些临时的伙伴们,梁丘锋已有几分了解。他自幼经历坎坷,阅尽世间百态,在看人方面,不是自吹,确实有独到的天赋。通过言行举止,阅读人心,很是精准。   在路上,龙秋收不住地和他说话,旁敲侧击。   梁丘锋何许人也,随便编了一套话便搪塞了过去。龙秋收也没有生疑——根本没有怀疑的必要。   然后梁丘锋反而探问,了解到不少关于阿里山脉的事物。   阿里山脉看着距离孤山城不是很远,然而真要赶起路来,却有相当一段距离要走。   远远看着雄峻的山脉就在眼前,可走过一程,山还在前面。   直到下午时分,他们一行才终于赶到了阿里山脉的山麓之下。   阿里山脉是整个荒洲最为雄峻的山脉,横跨南北,连绵数万里。山体之上,地貌万千,沟壑山谷,树林溪流,一应俱全。   而常规意义上,荒洲一般的武者历练,都是在山脉的南面。至于北面,纵深万里,属于真正深处。   那里面,妖兽成群,甚至存在着七阶八阶的妖兽,一吼可致人死,威势赫赫,莫说一般武者,便是有修为高深长老带队的宗门弟子,都不敢靠近那边去。   据说,阿里山脉的深处已足足有上百年光阴没有人迹踏入了,里面究竟演化成了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   山麓下面,人影绰绰,已有不少人盘踞着,就地打起帐篷,用来休息,养精蓄锐再上山。   龙秋收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就在山脚下安歇一晚,明天再上去。”   夜幕将近,而在夜里,是没有人敢上阿里山脉的。   诸人自无意见,便开始寻觅地方搭帐篷。   不要看地带宽敞,但因为人多了,好的地方也难找,很容易为了落脚的地方而产生矛盾,发生冲突。稍微按耐不住,就刀光剑影,因此而造成的伤亡事件屡见不鲜。   就说刚才,梁丘锋就见到北边山坳处,两伙武者为了一点小事而大打出手,刀刀见红。   “滚开,这是我们凤阳门看中的地方!”   叱喝声中,数名身穿凤阳门服饰的弟子冲过来,大声对着龙秋收等人喝道。   这一块小树林中的空地,本是龙秋收先看到的,都准备拿出帐篷等工具搭建了,不料冲出了凤阳门的弟子。   他面色一变,赶紧收拾东西,带着其他人离开。   梁丘锋双眸一眯,说道:“这些宗门弟子,好生霸道。”   龙秋收苦笑道:“能有什么办法?我们都惯了,反正避开便是。”   梁丘锋道:“凤阳门只是个三流门派吧。”   闻言,龙秋收连忙道:“梁兄慎言,小心祸出口出……”左右环顾,见没有外人,这才道:“就算是三流门派,可人家都是有气道层面的长老带队的,得罪不起呀。”   气道级的高手,哪怕只得气道一段,可辗压劲道武者毫无悬念。   “嗯,其实你们为何不加人宗门呢?”   听他这一问,龙秋收一愣,回答:“有些人资质差,宗门不收;有些人喜欢自由自在,也不愿入到宗门内受约束;再说,其实很多宗门里头乌烟瘴气,勾心斗角,进入里头,也是当炮灰的命……话说梁兄,你不也没有加入宗门嘛。”   梁丘锋这才发觉自己想当然地问漏了嘴,忙道:“那倒是,我便是喜欢无约束,这才没有加入宗门。”   龙秋收不虞有他,叹道:“我们游散武者,苦是苦了点,但难得自在……对了,吴伯,你不是准备让丹梅姑娘拜入终南剑府的吗?怎地还来山脉历练。”   那吴林摇了摇头:“现在的剑府,不同以往了。前些时日,我带着孙女去,谁知人家说丹梅年纪大,超龄了,想要拜入外门,需要交纳灵米一千斤……啧啧,真敢狮子开大口。”   熊亮打抱不平地道:“如此做法,不是收黑钱吗?他们剑府就不管管?”   吴林道:“能怎么管?哎,没办法,我只得拼了这把老骨头,带着孙女出来历练,看能否有所收获,凑够这一千斤灵米了。”   吴丹梅眼眸湿润了:“爷爷,其实我们可以换个宗门的。”   吴林苦笑道:“现在整个荒洲,谁不知道剑府有武王坐镇,傲视天下?进入别的宗门还有甚作为,要进,就得拜入剑府去。吃苦,我们不怕。”   听着这些话,梁丘锋心一凛,猛地发现,当前剑府虽然发展势头很猛,但因此也会滋生出许多弊端来。任由蔓延,恐怕绝非好事。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得不防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狩猎   六人另换地方,在附近一块空地上搭起帐篷,生起篝火取暖。晚间的阿里山脉,寒气甚重。而且这些寒气不类寻常,能侵人体内,使得经脉抑结,稍不注意,便会生病倒下,久不能愈。   对于此股寒气,多有说法。有人说是由于阿里山脉独特的地理情况形成的;有人说寒气中裹挟着某些含毒的瘴气,才使得气息凶厉;更有玄乎的,言之凿凿说山脉深处埋有冰寒属性的重宝,从而影响了山间气息……   “梁兄,喝水!”   龙秋收端过一碗烧开的水来。   这一碗水,散发出浓郁的姜味,却是烧煮的时候加入了一种名叫“杜叶香姜”的草药。饮之,可有效驱逐寒气侵体。   梁丘锋接过,说了声“谢谢”。   武者在外历练,风餐露宿,本为寻常,吃得大都是灵米,有条件者,会狩猎妖兽为食。   只是天下妖兽形形色色,绝非什么兽肉都能吃的。有的血肉中固然蕴含丰富的元气,可也有不少兽类,因为生活习性等缘故,其血肉对于武者有害无益,贸然吃的话,轻则肚子疼,重则会损害五脏六腑,还会削弱修为。   梁丘锋轻啜了一口姜水,刚入喉的时候有些辣辣的感觉,但过后生津止渴,仿佛大热天了喝了口冰水,很是舒坦。   “好喝!”   龙秋收笑道:“梁兄第一次来阿里山脉历练,第一次喝此姜水吧。”   梁丘锋点点头:“正是……不怕龙兄笑话,来之前我倒是了解到一些关于阿里山脉的事情,但要喝姜水驱寒之事,若非你提醒,真不知道。”   龙秋收道:“喝水驱寒,但凡来阿里山脉的武者都会知道。或者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别人觉得是常识,以为你是清楚的,这才漏了吧。”   梁丘锋点点头。   其实张江山滔滔不绝地与他叙说的时候,重点都在炫耀他历练时的威风史,关于常识方面少有提及。很多事物还是梁丘锋决定出来历练,特意查阅书籍,暗暗记在心中的。   那边吴林道:“一回生,二回熟,以梁兄弟的修为,很快便能上手。”   也许在大宗门里头,劲道九段算不得什么,可对于游散武者而言,那是相当厉害的修为了。   荒洲大环境限制,资源贫乏,武者的修炼进度深受困扰,等闲人家,有个劲道六七段,已称得上是高手。   当前这个团队,除了吴林是劲道九段外,龙秋收劲道八段,石头劲道七段,刘翠与熊亮劲道六段,吴丹梅最差,只得劲道五段而已。   这也是龙秋收对梁丘锋大套近乎的原因所在,但他感到疑惑的是,对方既然有劲道九段的修为,缘何才第一次来阿里山脉历练?难道平时都是避居起来苦修,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了,这才真正出山?   据他所知,武者当中有不少这样的人,倒也不足为奇。   熊亮笑道:“如今我们队伍中,有了吴伯和梁大哥两位劲道九段的人物,这一趟定能收获颇丰。”   龙秋收道:“但愿如此……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至于守夜之责,依照原本安排,轮流进行。”   虽然附近有不少武者在一块,但人心隔肚皮,有时候人反而比妖兽更加危险,必须保持一份谨慎。   入夜的阿里山脉,兽吼如潮,此起彼伏,令人听见,莫名心惊。   一夜无事,第二天大早诸人便起来,略作收拾,开始上山。   团队狩猎妖兽,与单兵作战不同,事先总会由带头的人安排一二,依据各人的武功特点,进行一些部署。   这样,在面对妖兽之际,能各发所长,互补长短,从而让效率变高。   “咦,那是天都门的人,奇怪,怎地没有穿门派服饰……”   龙秋收指着侧面的山道说道。   梁丘锋转头看去,便见到一队武者井然有序地走着。他们身上果然没有穿着宗门服饰,而换上了寻常的衣衫。   领队的人,梁丘锋认识,正是天都门的长老牛登。   其中,他还认出这队伍中还夹杂着金沙帮的弟子,以及金沙帮的长老萧剑枫。   两个帮会的人,竟走在了一块。   他们速度颇快,施展开身法,一闪而过,很快远去,消失不见。   在阿里山脉遇见大宗门的人,龙秋收等司空见惯,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梁丘锋不同,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两个帮会的人走在一起,共同出现在阿里山脉,莫非要搞什么阴谋诡计?”   “梁大哥,你在想什么?”   却是吴丹梅瞧见梁丘锋神色恍然,便走过来问道。   梁丘锋随口道:“没什么,呵呵,也许第一次上山,有点紧张。”   吴丹梅抿嘴一笑:“你可是劲道九段的修为,你都紧张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一笑,摇曳生姿,煞是美丽。   熊亮瞧见,眼睛都有几分直了。   刘翠看不过眼,努着嘴,含糊嘟囔着,从嘴型看出,依稀是在骂“狐狸精”。   “好了,快点走吧,直接去忘机湖边伏击斑纹鹤,去得晚了,只怕没位置了。”   忘机湖位于阿里山脉南麓,是一面坐落在山间的湖,面积不小,如同镶嵌在山脉中的一块镜子,风景秀丽。   此湖属于三阶妖兽斑纹鹤的栖息地,斑纹鹤名为“鹤”,但身形庞大如鸵鸟,翅短,无法翱翔,只能扇动翅膀进行短距离的滑翔。不过它极善于水性,钻入水后一口气能游数里之远。   作为三阶妖兽,斑纹鹤最值钱的部位便是一张嘴巴,黑中带着红点,极为坚韧,能提炼出一种特殊的角质,用来炼器,可增加兵器的锋锐度,削铁如泥。   一副嘴巴,市价能卖到三百斤灵米,算是很好的价格了。加上斑纹鹤肉质鲜美,蕴含元气,卖到酒楼中去,每斤肉能换五斤灵米。   因此,龙秋收便决定先去狩猎斑纹鹤。   成千上万的武者奔赴阿里山脉,除开生手外,一般的人都相当有目的性,而不是满山乱跑。   乱跑的话,很容易迷失方向,更可能招惹到某些强大妖兽,死无葬身之地。   阿里山脉固然广袤无匹,但南麓区域经过无数人的探索琢磨,早整理出相当清晰的地图来,妖兽的分布状况,了然于胸。   有了这些,狩猎起来事半功倍。   六人便不再交谈,展开身形,朝着忘机湖方向赶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穿过一片林子,眼前霍然开朗,一面大湖出现在前面。   湖水蔚蓝,山风起时,吹拂起一圈圈波澜。   在湖的北面,却是一片宽阔的沼泽地,足有数十亩方圆大小。地里长着许多野草,覆盖着,青翠成片,从表面看不出端倪。可如果有人踏上去,即刻会陷入其中,活活被埋。   该沼泽地深不可测,泥潭带有吸力,任你轻功了得,陷进去后都很难再爬得起来了。   以前有不知情的武者,他们看见沼泽地是斑纹鹤的栖息地,想要冲过去猎杀,熟料一个个陷在淤泥中,越是挣扎越沉得快,不消片刻便被埋得渣都没得剩。   后来大家都知道沼泽地危险,再不敢轻易涉足过去。唯有老老实实守在湖边,等斑纹鹤出来觅食嬉戏,再进行猎杀。   此时的湖边,一些有利位置已有武者占据,他们同样是团体,各个埋伏着,手执兵器静静等待。一等斑纹鹤出现在区域内,便会施展手段进行猎杀。   龙秋收等人来得早,在湖的东南面占据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此处属于一个浅滩,边上石头林立,再往后一点,便是树林了,非常适合埋伏。   占了地方后,龙秋收开始分工。彼此都是经历丰富的武者,一听就明白,不用多说。   言毕,龙秋收掏出一团东西来,不过拳头大小,展开,却变成了一张足有十丈长的大网。   此网不知用什么材质编织而成,极为柔软,那些网线一丝丝,细小呈透明状,张开拦在半空的话,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吴林看见,面有喜色:“阿龙,没想到你连莫愁网都买到了,有了它,狩猎斑纹鹤更加容易。”   龙秋收微笑道:“混饭吃的家伙,自然得齐备。事先声明呀,我买这张网耗费不小,在贡献度上,可得多占些分成。”   对此,各人皆无意义。   梁丘锋看着,饶有兴趣。他来阿里山脉历练,斩杀妖兽,单凭一口剑而已。对于龙秋收等人的手段,正好见识一下,增长阅历。   龙秋收安排石头和熊亮两个负责拉网,只要有斑纹鹤飞进浅滩,两人便在入口处把网拉起,断绝斑纹鹤的退路。   两个女子则守在树林中。   至于龙秋收、梁丘锋、吴林三个,修为最高,便是狩猎主力了。   那斑纹鹤身为三阶妖兽,虽然不能高飞,但生性凶猛,嘴巴长且尖锐,被啄上一口的话,伤害非常。要是被击中喉咙、眼睛等要害处,不死都重伤。   分工完毕,众人没有等多久。   “呱呱呱!”   一阵仿若鸭子的叫声,就看见一群身形庞大得近乎臃肿的斑纹鹤在湖面上出现,互相嬉戏着,游向岸边。   其中两只,正朝着浅滩方向游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冲突   看见两只斑纹鹤朝这边走来,龙秋收心中窃喜,连忙对着埋伏在一块石头后面的熊亮打个眼色。   熊亮心理神会,从腰间灵米袋中掏出一把灵米,轻轻望前面一撒,撒成一条直线型。   两只斑纹鹤越走越走,蓦然呱呱地大叫着,很兴奋的样子,加快步伐冲过来,埋头啄吃地上的灵米。   ——灵米正是斑纹鹤最为钟爱的食物,以此为诱饵,是众多武者狩猎的基本手段。   斑纹鹤胃口很大,一把灵米很快被它们觅食精光,犹感到不满足,呱呱叫着,慢慢步入浅滩之中,长长的颈脖东张西望,要找到更多的灵米。   进入包围圈了。   根本不需要指示,唰的,石头和熊亮各执一边,将莫愁网拉起张开,拦住了斑纹鹤的后路。   这一番动静,两只斑纹鹤顿时警觉,飞快地转身冲走,不料一照面,恰恰撞在网上,坚韧不可破,被反弹了回来。   两鹤勃然,退后几步,双翅拍动,呼的,凶狠狠地再撞过去。   这一撞,劲力十足,若非石头和熊亮两人天生神力,死死把持住莫愁网,便会被它们给闯出去了。   斑纹鹤又不能高飞,无法超越网的最高点,见此路不通,便要从另外的方向逃遁。   “动手!”   龙秋收大叫着,舞动一柄金瓜锤,一锤便朝着一头斑纹鹤砸去,虎虎生风,颇为凶猛。   “呱!”   那只斑纹鹤极是凶悍,见到有人攻击,根本不退,蹦跳起来,长长的利嘴直啄龙秋收的面门。   龙秋收早有防备,金瓜锤撤回格挡住。   当!   斑纹鹤的利嘴啄在锤身上,竟发出铿然之声。   那边吴林见到龙秋收单独击杀斑纹鹤有点困难,马上拔出一柄长剑上来助阵。至于另一只斑纹鹤,交给梁丘锋处置即可。毕竟梁丘锋已是劲道九段的修为,对付一只斑纹鹤不在话下,耗时长短而已。   趁这机会,还能观察一下,看对方的战力如何。   “呱呱!”   但见另一只斑纹鹤去势汹汹,要钻入树林,不料梁丘锋仗剑,早拦住去路。它发泼地扇动双翅,伸出利嘴啄去。   人影一闪,梁丘锋灵巧的剑步让过,身形恰好转到侧边,伤情剑挥下。只一剑,便斩中斑纹鹤长长的颈脖,吹毛断发颈脖断。   “什么?”   本还想过来帮忙的熊亮眼睛都看直了,话说刚才梁丘锋的一剑,他并未看清楚,只见人家挥手剑落,斑纹鹤便一命呜呼了。   这是什么剑法?   从林子中走出来的吴丹梅也是怔然。   斑纹鹤为三阶妖兽,品阶固然低下,但劲道层面的武者对上,要轻而易举地击杀之,倒非易事。否则,那么多来忘机湖猎杀斑纹鹤的武者便不会组团了。   现在倒好,一个照面,梁丘锋便解决了一只。   另一面的刘翠见着,眼眸同样掠过惊诧之意。但很快,惊诧便变成了惊喜,连忙走出来,站到梁丘锋身边,挺起丰满的胸,娇滴滴地喊道:“梁哥哥,你好厉害呀!”   就这眨眼功夫,她心目中的情郎人选便由熊亮,变成了梁丘锋。   虽然梁丘锋看起来年纪大了点,面皮黄了点,但男人嘛,实力为尊,外形这些都是次要的。   更何况,这位梁哥哥身形挺拔,怎么都跟个“丑”字联系不上。   梁丘锋干咳一声:“刘翠,你处理这只斑纹鹤吧。”   赶紧闪到一边去,对方这副眼眸含桃花的模样,他实在有点受不了。   闻言,刘翠很有些哀怨地瞟了他一眼,只得乖乖俯身处理斑纹鹤的尸体——这本就是分工之一。   吴林和龙秋收两人合力,不用多久也把另一只斑纹鹤诛杀,见到这边的斑纹鹤尸身都快要被处理好了,不禁一呆。   熊亮解释道:“梁大哥好本事,一剑解决。”   吴龙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讶然:如此剑法,会是什么品阶的?起码都是黄阶上品,看来这位梁白有些出身呀,难不成是某些家族的人,而或有奇遇……   不过队员实力高,便意味着团队实力高,他们只有高兴的份。   有了一个良好开始,接下来的狩猎颇是顺利,一整天下来,足足猎杀了十一只斑纹鹤,按劳分配,每人都收获不错。其中自是梁丘锋分得最多,一人独得三副鹤嘴,拿回孤山城卖的话,差不多能卖一千斤灵米。   赚钱,原来并不难。   梁丘锋慨然一叹。   然而他也明白,这与自己目前的修为息息相关。换成以前,不说一千斤灵米,就是一百斤,十斤,都不知道要积攒多久才能存够。   当晚,经过商议,六人决定留在这浅滩中过夜。虽然危险了些,但多加小心,不会有事。   毕竟这忘机湖属于阿里山脉的外围,不可能有高阶妖兽出没。   其实别的武者团队,也有不少选择留下来的,免得来回奔波,还能占住好地方位置。   一夜过去,第二天继续。本来狩猎进行得不错,但下午的时候,麻烦来了。   三名凤阳门的弟子出现,对着浅滩瞧了几眼,冷冷地道:“这地方我们凤阳门看上了,你们可以走了。”   龙秋收面色一变。   吴林道:“三位兄弟,我们狩猎到今晚,明天就走,可否?”   “不行,马上滚开让地方,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梁丘锋双眸一缩:“如果不走呢?”   “嗯?”   那凤阳门弟子傲然看着他:“怎么,不走难道想找死不成?”   两名同伴霍然拔出长剑,三把剑指着梁丘锋,大有一言不合,格杀勿论的意思。   龙秋收吞了口口水,赔笑道:“走,我们马上就走。”过来扯了扯梁丘锋的衣袖,叹道:“梁兄,他们背后有宗门,惹不过的,走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其他人纷纷收拾,准备走人。   熟料那名凤阳门弟子嘿嘿笑道:“现在想走可不那么容易了。”   龙秋收脸色很难看地道:“各位还想怎地?”   “怎地?哼,你们走可以,但她得留下来陪我们喝几杯酒。”   手一指,指的正是吴丹梅。   吴林喝道:“休想。”   吴丹梅气道:“就算我死,也不会陪你们喝酒的。”   “好好,有骨气,爷喜欢,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成全你。”   目光一扫,喝道:“你们谁想打抱不平强出头的,就留下;若果不想,赶紧让开,否则无辜被杀,就怪不得我们了。”   在他凶厉的眼光之下,刘翠让得最快,其次是石头。一会之后,熊亮低下头颅,也让到了一边去。   他们真得惹不起凤阳门。   “你们还不退?”   凤阳门的弟子对着龙秋收与梁丘锋喝道,杀气腾腾。   龙秋收面现挣扎之色,面苦笑着对吴林道:“吴伯,对不起了。”迈开脚步,闪到一边,他上有老下有少,如果与凤阳门对着干,下场将会十分凄惨。   “那你呢?”   凤阳门的弟子瞪着梁丘锋。   梁丘锋晒然一笑:“狐假虎威之辈,留之何益!”   剑芒一闪,快得令人看都看不清楚。   “你!”   三名凤阳门的弟子还来不及反应,便同时觉得喉咙一冷,血涌如泉,扑通扑通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他们实在不敢想象梁丘锋敢出剑,并且敢杀了自己。   吴林爷孙看呆了,让在边上的龙秋收等人更是目光呆滞,茫茫然。片刻之后,龙秋收狠狠一跺脚:“梁兄,你杀了他们,便等于捅了马蜂窝,惹了大祸呀。”   伤情剑入鞘,梁丘锋淡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走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螳螂捕蝉   梁丘锋出剑,三名凤阳门弟子倒地送命,不过瞬息间事,龙秋收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熊亮和刘翠脸色都吓白了。   对于他们这些游散武者而言,本身修为一般,面对宗门弟子时总有些本能的畏惧。毕竟人家宗门,哪怕再小,都有一两名气道级别的高手坐镇,惹上他们,不等于找死吗?   看来这梁丘锋,实在是无知者无畏,危险人物,决不能和他继续呆在一起了。否则分分钟惹火上身,大祸临头。   就算梁丘锋不开口,他们也要尽早走人。   刘翠一扭屁股,跑得飞快,转头就忘了昨天还很亲密地叫梁丘锋做“梁哥哥”。   熊亮有些不舍地瞄了吴丹梅一眼,但终于还是下了决心,紧随刘翠而去。   然后轮到石头和龙秋收。   梁丘锋望着站着不动的吴家爷孙,问道:“你们还不走?”   吴丹梅一咬红唇:“梁大哥,你是为了我才击杀对方,事情因我而起,我怎能就此离去?”   吴林一脸坚毅:“不错,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来。”   爷孙俩品性倒是不错。   梁丘锋微笑道:“我出剑,只是看不惯而已,与你们无关……”顿一顿,忽而从身上捻出一柄精巧的飞剑。   这飞剑,是他现在所用之物,全新打造升级,品质达到了秘器极品,更加锋锐,更加精巧,激发之际,威力倍增。   将飞剑递到吴丹梅手中:“吴姑娘,你不是想拜入终南剑府吗?拿着此剑到孤山城城主府,找一个名叫‘张江山’的剑府弟子,他自然会帮你的。”   吴丹梅一愣神,下意识地接过飞剑,紧紧握在手中。   梁丘锋又道:“你们快下山吧,我走了。”   不由分说,身形展开,朝远方山林掠去。   吴丹梅张口欲叫,最终生生忍住,明眸莫名湿润:彼此萍水相逢,相识不过两三天时间,对方为了自己竟毅然出剑,诛杀强敌。不求任何报答,反而送出一份天大人情。   反观那熊亮,一路上大献殷勤,张口闭口,甜言蜜语,可一旦面临危险便成为缩头乌龟,避得远远的。   人心差别,总在患难时。   不知怎地,梁丘锋那一个远去的身影,已深深烙印在女子心坎上,难以抹去。   “丹梅,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快走吧。”   吴林说道。   “嗯。”   两人离开浅滩,奔赴下山,直接返回孤山城去。相信先走一步的龙秋收等人,都是这样的念头。   一个时辰后,嗖!一道身影快速出现在忘记湖边,却是一名花甲之年的老者,身材奇瘦,如同一根竹竿。瘦巴巴的面门之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此时还在忘机湖边狩猎斑纹鹤的游散武者,有人认出,此老乃是凤阳门的长老,名叫“唐雄”,绰号“刀疤雄”,生性暴戾凶残,最为护短。   很快,唐雄就看见横列在浅滩的三具尸体,暴跳如雷——这一趟他带队来阿里山脉历练,总共有十五名弟子,分成数个小队。不料在忘机湖边,竟有三名弟子遇袭,死于非命。   “一剑毙命,凶手是什么人?”   唐雄虽然暴怒,但依然冷静,仔细观察伤口,不禁心一凛。   这三名门下弟子,修为虽然不高,都是劲道七段,但一剑三死,对方的剑法端是有些门道。   他长吸口气,飞身出来,找附近狩猎的武者询问。   不用多久,便从目击者口中得到了真相。   “原来是一队游散武者做的,可恶的家伙,明知是凤阳门的人,还敢下杀手,简直不知死活。”   得知对方身份后,唐雄大为安心:前来狩猎斑纹鹤的游散武者,修为能高到哪里去?最多就是劲道九段而已。   杀之,如杀猪羊。   “嗯,那几人下山了,只怕已返回孤山城,哼,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日到孤山城,一个个都得抓起来,凌迟处死。倒是那个中年剑客朝着山脉上去了,必须追上去拿下。”   打定主意,唐雄不再犹豫,顺着别人指点的方向紧紧追了下去。   ……   山林茂密,梁丘锋有些情绪不安,却不是担心会被凤阳门的人追杀,而是之前看见天都门和金沙帮的人混在一起,那一幕始终挥之不去。   他的感觉,一向很准。   问题在于,对方在这阿里山脉中,能搞什么鬼?   恰因为这份不安,梁丘锋早就想脱离团队,独自行动,看能否追查到什么线索。   故而出手击杀凤阳门三个弟子,并不只是为了救吴丹梅,更多的还是看不惯,意气纵横。   龙秋收他们畏惧宗门弟子,可梁丘锋本身就是终南剑府的得意弟子,岂会怕对方?   不过现在他迅速将此事抛之脑后,也无心猎杀妖兽,而是依靠一些推断,追寻天都门和金沙帮等人的行迹。   然而时间相隔两天,山脉又如此广袤,想要追上对方,绝非易事。好在半路上,梁丘锋偶然听到有武者议论,说看到有天都门的高手成群结队,朝着山脉北面去了,看阵仗,似乎要大干一场,猎杀高阶妖兽。   多年以来,天都门都是荒洲第一宗门,门内一些高手曝光率很高,路上被人认出不足为奇。   而一般情况下,较大的宗门组织弟子历练,不满足于在山脉外围猎杀低阶妖兽,深入些也是常态。   有了这个线索,梁丘锋精神一振,知道自己思路没有错。   “山脉北面,越行越深,高阶妖兽出现的几率便会越高,相当危险……”   梁丘锋皱起眉毛,思量得失。   半饷之后,他毅然道:“进去便进去,不查个水落石出,如何安心?自己出外历练,既然遇到可能对剑府不利的情况,便要尽一份力量,方无愧于心。”   再不迟疑,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往前方前进。   既然有武者认出了天都门的人,那自然有人看到了梁丘锋,后面紧追不舍的唐雄问人打探,迅速掌握了梁丘锋的行踪,不禁泛起嘀咕:“这家伙朝着山脉北域而去,想干什么?难道想进入深山,赌一赌机缘际遇?”   一年到头,倒有不少富有冒险精神的武者,孤身只影,闯入山脉深处,都想拼一把,看有没有奇遇。   只是这样的人,下场往往是有进无出,死无葬身之地。   “哼,他区区一个劲道层面的武者都敢深入,我难道比不过他?”   唐雄忿然想着,加快了脚步。   ……   山脉莽莽,危机四伏,这一带区域渐渐脱离南麓,已然属于阿里山脉的中部了。所出现的妖兽,最低都是三阶,四阶五阶的,不时可见,危险系数大增。   到了这边,前来狩猎的武者已很稀少。   沙沙沙!   脚步踏在地面的声音,很快,一队足有二十余人的武者队伍出现,领首者,赫然是天都门的长老牛登和金沙帮的长老萧剑枫。   两人神情肃穆,萧剑枫的身上,还濡染到一片殷红的血迹。   话说刚才队伍路经一片密林时,一条五阶妖兽凤尾蟒潜伏在草丛中,突然发难,将队伍一名弟子生吞。   好在萧剑枫及时出手,将凤尾蟒斩杀,这才避免更多伤亡。   但显而易见,随着队伍不断深入,遇到的高阶妖兽便越多,伤亡不可避免。   萧剑枫忽沉声道:“牛兄,怎么还没有到?”   牛登回答:“萧兄,我不是早说了,那里可是在真正的山脉北域,起码还得赶一天的路。”   “还要走这么久?况且属于北域深处,倘若遇到七阶妖兽,该如何是好?”   牛登神色淡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吾辈武者,如果连这一点勇气都没有,谈什么修炼?”   萧剑枫目光炯炯:“牛兄,你莫要欺我,那里真得是一处古代遗迹?”   牛登道:“萧兄,如今荒洲形势,我天都门与你金沙帮,已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如果一方有损,另一方独木难支,随时都会被剑府除名。那么,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萧剑枫面色稍雯:“牛兄莫要多心,我不是这个意思。”   牛登道:“那处古代遗迹,乃是上个月的时候被我门中一名弟子无意发现,所以飞书传回告知。只是那名弟子不知遭遇什么变故,没有出来,想必已凶多吉少。依照传书所言,我猜测该遗迹很可能是五百年前所留下的。只因境况未明,才找到萧兄,要合两门之力,一起探索发掘。如果有宝物,双方平方,这都是早说好的事。如果萧兄觉得危险,现在带领弟子退下山也还来得及。”   萧剑枫道:“既然都走到这里了,哪里还有打退堂鼓的道理?请牛兄带路!”   心里自有想法:五百年前,有巨头大能在荒洲大战,传言中甚至动用了帝器神兵。那一战堪称旷世,甚至打断了洲域龙脉,致使天地异变,元气稀薄,雷洲就此变成荒洲。   一战之后,荒洲区域有废墟遗迹留下,传说其中藏有高阶武题,神丹妙药等珍宝,是以每一座遗迹被发现,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现在,听说阿里山脉北域有遗迹,萧剑枫怎么舍得临阵退缩?让天都门独吞。 第一百七十七章:神秘石山   夜已深,妖兽咆哮声如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有些仿佛就在耳边嘶吼,震慑心智。   梁丘锋静静伏在一颗参天大树上,一动不敢动,眼睛穿过浓密的枝叶,望向前方不远处——   那里,就是天都门和金沙帮的人的歇脚点。   跟到现在,梁丘锋更加坚定了对方绝非带着弟子前来山脉历练的推测。既然不是历练,那会是什么?   寻宝?   这个倒有些像。   对方一行好像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线,显得生疏,走走停停的,这才能被他顺着痕迹跟上来。只是不敢太贴近,远远吊在后面,以免被牛登等高手发现。   然而梁丘锋也没有察觉,自己后面还跟着一个凤阳门的长老。   唐雄似乎迷路了,白天的时候一个疏忽,居然失去了梁丘锋的影踪,这令他恼火不已:   “该死的狡猾家伙!”   梁丘锋赶路之际,每隔一段便施展出剑步来,痕迹非常淡,稍不留神便会失去行踪。   其实他并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个人,只是习惯性的行为,谨慎小心。   找不到人,唐雄很烦躁,可跟到这个份上了,要掉头放弃,更不情愿。   夜幕消褪,太阳升起。   在一片鸟儿鸣叫声中,梁丘锋霍然睁开眼睛。他整个夜晚都是在闭目养神,根本没有睡,但一点也不困。   望着前方,牛登等人开始出发了。   小心翼翼倾听周围动静,确定没有问题后,梁丘锋才下树,继续跟梢。   一路潜行,哪怕再小心谨慎,可依然有险情。最危险的一次,正走着,侧边的密林中突然走出一头五阶莽牛来。   好在这莽牛瞧了梁丘锋一眼,竟没有攻击,而是哼哼着自顾走开了。   吓得梁丘锋出了一身冷汗。   倒不是他畏惧莽牛,而是一战之后,动静太大,很容易前功尽弃,甚至被前面牛登等人发现。事态更严重。   直到中午时分,牛登和萧剑枫一行终于停住脚步。   牛登手一指,指着前面道:“萧兄,依照弟子传书所描述,那遗迹便是在这一带地方。”   萧剑枫站定,举首望去——但见前面一截山峰突兀地出现,光秃秃的,竟没有一棵树木生存,全然是石头。   满山石头千奇百怪,大小各异,天然形成无数的形状,有的像牛,有的像虎,还有的竟如振翅飞翔的苍鹰。   萧剑枫看了一阵,喃喃道:“这地方好生奇怪,片草不生,生机断绝。”   牛登道:“萧兄,你也发现了吧,此地很可能是传说中的绝地。”   玄黄大陆,地貌万千,有无数古怪的地方。一些地方因为过于凶险,内有玄机,故被人成为绝地。   绝地之意,便是说进去之后很难活着出来了。   萧剑枫道:“牛兄,你说拿遗迹便在上面?”   牛登很坚决地点头:“不错,依据那弟子传书所描叙,就在这座石山中,其内有进口。只要找到入口,即可进入。那遗迹,应该是一座洞府。”   “洞府?”   萧剑枫霍然动容,眼光更是炙热。   存在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洞府,那价值难以估计。   不过他也是老江湖,神情很快平复下来:“如果只是一个被遗弃的洞府,空空如也,那我们不得白跑一趟?”   牛登哑然道:“的确存在这个可能性,只是我更相信,洞府中肯定有宝物。”   “好吧,我们这就上山寻找入口。”   萧剑枫亦非婆婆妈妈的人,当机立断,不再多言。   “好,如有发现,马上互相告知,我们一同探索。”   虽然谁都存有独吞的心思,但被慑于对未知的一分谨慎和担心,故意下意识地还是选择了一同探索。   一行人很快分成数个小队,朝着石山进发。   后方一棵大树上,梁丘锋站在树丫上,手塔凉棚遥望。   “古怪!”   只是古怪在哪里,一时间又无从分辨。   “吱吱!”   这时候六耳探头出来,睡眼朦胧的模样。但很快,它似乎感受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气息,猛地跳出,双眼死死盯着前面的石山。   然后,小家伙情绪非常激动地飞身下去,朝着石山狂奔。几个跳跃,瞬间消失在无数石头之间,不见踪影。   “六……”   梁丘锋张口欲叫,猛地省起,如果叫出声来,一定会惊动天都门和金沙帮的人。   六耳的举动,一反常态,连招呼都不打便扑向石山,难道说石山与其存在什么紧要的密切联系?   他不禁想起当初与六耳相遇时的情景——当其时小家伙被一条蟒蛇缠绕,差点被吞吃掉。   那时候的六耳明显属于幼体,也就是刚出生不久的状态,因此不具备什么自保能力,仿佛任何天赋本领都没有。   正因为那样,梁丘锋以为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袖珍猴。   不过后来,随着六耳两次蜕变,以及表现出了颇为凶悍的本事,慢慢让梁丘锋改变了看法,开始觉得小家伙的不凡。但通阅典籍资料,都查不到和六耳相近的兽类来。   至今,他对六耳的出身来历,依然毫无头绪。   而现在小家伙看见石山就变得激动异常,不由让人浮想联翩。也许,六耳的出身之谜,很可能就在这座山中。   不管了,既然来到此地,便要一探究竟。但他并未急着跳下树去,而是依然待在树上,静观其变。   凝神注视,越看这座石山越觉得玄乎。   脑海灵光一闪,梁丘锋跃下此树,往后退却,约莫退出几十丈远,看见一株参天大树,随即飞快爬了上去。   直爬树冠,居高临下,再去观望石山。   位置不同,角度不同,所见事物的印象霍然有变化。   这一刻,在他眼中,整座石山的形体为之一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捏紧的巨大拳头。   对,就是拳头。   从这个拳头的形状看来,却是一个从半空砸落地面的方向。故而乍然一看,感觉很怪,根本认不出来。   “咦,有些不对?”   梁丘锋认真地看着,似又有新发现,苦苦思索一阵,再度下树,退后百丈,爬上另一棵巨树,仔细端详。   这一次看,眼中景象再度生变。那座石山给他的感观,似乎并非天生如此,而是被人一拳砸下来,生生砸成如此形象来。   天外一拳,砸地成山,这是什么人的大手笔呀!   梁丘锋震惊不已。   看久了些,远方的石山,气势蓬发,轰然而至,他赶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厉害!   整座石山,瞬间竟如同变成了一份高深莫测的武题。   一拳成山,自成武题?   想到这个可能性,梁丘锋大感骇然。   难道是五百年前大战所留?   是了,除了那一战的大能们,还有谁能留下此等威赫印记?   对于荒洲五百年前的一战,他有所涉猎,只是典籍记载颇为隐晦,感觉此事被当时很多人视为禁忌,所以每每触及重要的关键处,便一笔带过,语焉不详。流传下来,人们连当时交战的双方身份都不了解,修为达到何等地步也不了解。但根据造成的杀伤推测,最起码,也要是武王八段以上才行。   终南剑府有武王,梁丘锋与老人相处最多,但他对于武王的境界威能并未了解多少。   一来感觉老人的武王境界存在缺陷,似乎有隐疾在身,无法,而或故意压制修为,不曾全力出手过。   二来,以梁丘锋目前的修为,想要窥伺一位武王境界,着实困难了些。差距太大,大到无边,又怎么能洞悉其中奥秘?   夏虫不可语冰,井底之蛙难见天空,不外如是。   梁丘锋揉了揉眼睛,好一会那种被芒刺的酸涩感才慢慢消失,他又睁开眼睛去看石山。   周而复始好几次,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浑然忘我。   忘记了天都门和金沙帮的人、忘记了身处山脉险境、甚至忘记了自顾离去,扑入山中的六耳……   他的眼中,只有这座山。   先是看山是山,随后看山不是山,到了最后,山还是山。   梁丘锋慢慢明白过来,若说一拳成武题,却是不实。最起码来说,石山本身缺乏了武题最为基本的特制:便是传承性!   也就是说,当年一拳砸下之人,纯属战斗状态的一击,而不是想留下传承什么的。   这一点,和破魔秘境藏绝湖底下石殿密室的壁上留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其本体上所激发出来的气势,恢弘霸道,甚至造成了山体生机断绝,寸草不生,历经数百年不散,那就得归功于挥拳者的修为境界了。   武道之途,当修炼至化境,举手投足间,就能发挥出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威能来。   不过眼前这石山,比龙尘泪写于石壁上的字更加具有立体感,能给与人一种武道上的奇妙感悟。毕竟龙尘泪在墙上写字,纯属兴之所发,随手涂鸦。而此山却是大能全力争斗之下,怦然轰出的。   更让人感到玄虚的是,如果太靠近山体,而或像牛登等人一样,身在此山中,反而一无所觉。   梁丘锋正思考着是否要再多看一会,猛地听到下面有沙沙的声音,隐约有人经过的样子。   “奇怪,此处属于山脉北域,人迹罕至,还有人来?”   低头一看,便见到一个身影瘦如竹竿儿的人正鬼鬼祟祟地走着。   他是谁? 第一百七十八章:镇魔陵   唐雄蹑手蹑脚的从树下走过,却浑然不知所要追杀的人正在树顶之上,平息静气地看着自己。   他固然为气道层面的高手,但只得气道二段,想要感受到树冠上梁丘锋的气息,断无可能,只能根据路上遗留的痕迹追踪。   这一路深入,可把他给折腾得不轻,接连遇到数头高阶妖兽,使出浑身解数才斩杀掉,脱得身来。   只是现在的样子,血迹斑斑,看着很是狼狈。   “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家伙造成的。”   唐雄恨极:“区区劲道武者,竟敢闯入山脉北域,真是不知死活,偏偏还连累老夫身处险地。如果被我逮到,定要碎尸万段,方泄心头之恨。”   走到前面去,很快就看见石山,不禁一呆,喃喃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周围生机断绝,乃是绝地呀。”   阿里山脉深处有绝地,他倒不感到奇怪,暗暗警惕着,不敢走过去。   “我找到了!”   山上猛地传出欢呼声:“牛长老,洞府入口在这里。”   一声叫嚷后,满山皆惊,一道道身影“嗖嗖”的朝着他那边过去。   下面唐雄瞧见,眼睛都有点发直:“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他目光老道,却一眼就认出了牛登萧剑枫等人。   “是天都门和金沙帮的人,他们在这石山上捣弄什么……说有洞府,嘿,有宝!”   唐雄双眼放光,顿时将追杀梁丘锋的事抛之脑后。三名弟子死便死了,可如果因缘际会能获得一件宝物,那就发达。   微一思索,不急着上山——虽然在会攻终南山的时候,和牛登等人有过照面,但人家乃是大宗门的长老,修为高深,对于他这等小长老,正眼都不看几下。如果这时候贸贸然上去,一个不好便会被灭口。不如静观其变,等对方全部进去了,自己在后面来个黄雀在后,见机行事,说不定能获得天大的好处。   如斯想着,嘴角露出智珠在握的笑意,等了一炷香事件后,山上的人都进入洞府,他这才施施然动身,掠上山去。   又过了半刻钟时间,梁丘锋出现,摸了摸下巴,跟在唐雄的后面——无意间一个错位,浑然不知彼此次序来了个大调转。   螳螂与蝉,谁是黄雀?   却说牛登等人,找到入口进去。   那入口颇为隐蔽,外面还有两块大石头倾轧掩盖着,只露出一线缝隙,如果不探头仔细看,都瞧不出里面的玄机。   为了弄开这两块石头,牛登与萧剑枫亲自动手,费了一番手脚,好不容易才把巨石搬掉。   里头顿时露出个门户来,抬头一看,石头门楣上雕刻着三个大字:“镇魔陵”!   望见幽深的入口,萧剑枫不由得眉头紧锁:“牛兄,这里可不是什么洞府。”   牛登望了望,现出沉思之色:“看来推测有误,瞧这名字,多有不详,不如我们退出去,重新用大石封住吧。”   萧剑枫一摆手:“既来之,则安之。也许里头会存在什么好东西呢,不进去探索一番,如何甘心?”   牛登眼眸闪过一抹隐晦的精光,笑道:“好,事到临头,还是萧兄有胆识,倒是在下心生畏惧了。既然如此,走吧。”   率先进去。   走过一段路,里面景观赫然一变,如同一个巨大的地底陵墓,一条条甬道四通八达,用结实的石砖铺垫着,非常整齐。   既为地底,光线幽暗,众人便点起特制火把照明,看着四周的环境,感到新鲜奇怪。   没有人想到阿里山脉的深处竟存在一座陵墓,那里头会埋葬着什么人?   入口写着“镇魔陵”三个大字,按照字面解释,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难不成里头还镇压着一尊天外妖魔不成?   想到这个可能性,诸人的心不禁绷紧,小心翼翼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唐雄悄然也进入到镇魔陵中,打起一个特制火折子,瞧见这陵墓状况,心里直犯嘀咕。   等走过一段路,前面赫然出现三条分叉甬道。   “坏了,这么多分岔路,牛登他们往哪一条走了?”   唐雄赶紧俯身下去,仔细端详地上的足迹,一看之下,傻了眼,三条甬道内竟都有足迹存在。想必是对方看见三岔路,为了探路,所以都走了一遍。   这下怎么办。   唐雄搔了搔头,最后一咬牙,认准一条甬道径直走进去。   不用多久,梁丘锋同样来到三岔路外,经过一番考虑,选择了另一条甬道。   他脚步放得很轻,似乎怕惊动了里面的可怕存在,心中惊疑不定。   这一座镇魔陵,远非表面所看的那样简单,里头之大,难以想象,越是走远,越是心惊。感觉整座山体都被挖空,而且深下不知多少丈,被构造布置得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   对于“镇魔陵”这个名字,他感受更深。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毫无来历地被命名,必有深意所指。   关于“魔”,第一时间便想到会是天外妖魔。   此处镇压有魔,难不成五百年前的那一场旷世之战,交战双方是高阶武者和强大的天外妖魔?   很有可能。   不过来到了此地,就此退出心有不甘。再说六耳可是早早跑了下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心有牵挂,不如四下探索下。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一条条甬道,越走越深,渐渐浑然不知己身在何处,迷路了。   梁丘锋手握伤情剑,更加提防。   呼!   头顶上方猛地有阴风袭至。   “不好!”   梁丘锋敏捷地一个撤步,剑锋霍霍地往上空一撩。   咔嚓!   叮!   两声声响,依次发生。   梁丘锋定神看去,就见到上方一团黑影化为雾气,慢慢消散。至于地面上,掉落一块菱形晶体。不过小拇指头大小,看着非常眼熟。   “煞元?”   很快,他认了出来,失声惊呼。伸手将浅灰色的晶体捡拾起来,仔细看着,更加确定。   随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从腰间百宝囊中捻出一物,正是昔日进入剑窟考核时,所获的煞元。   那时候,梁丘锋一共获得煞元四十二颗,缴纳了二十九颗,剩余的一直留在身上,没有处理。   现在拿出来一对比,无论形体大小,两者都相当接近。   这么说来,刚才偷袭他的,便是一只剑煞了。   镇魔陵中居然有剑煞!   终南山后山剑窟,由于地底深处有煞气泉源,久而久之,煞气翻腾,便形成了剑煞这一类非人存在。   只是在这镇魔陵为何也有剑煞?莫非它的深处,同样存在煞气泉眼?   梁丘锋大感疑惑。   长吸口气,继续前行。随着深入,很快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测。剑煞出现的数量越来越多,开始的时候好长一段距离才出现一只。慢慢的,每隔数丈,便有剑煞存在,甚至还有抱团的景象出现。   好在这些剑煞,颇为低等,和剑窟第一层的剑煞差不多。   以前梁丘锋修为实力不足,击杀剑窟第一层的剑煞都颇感吃力。如今截然不同了,《追风三十六剑》使出,势如破竹,一路前进,收获了为数不少的煞元。   煞元可用来炼器,积攒起来,拿到市面上卖,可以卖得灵米。   唰!   一剑将两个站在一切的剑煞灭杀后,步伐一转,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类似阶梯的地形,长长延伸下去,不知几许深浅。   事到如今,更无退走的道理。   梁丘锋把持火折子,慢慢走了下去。   约莫走了上百级阶梯,这才落地,放眼一看,不禁倒吸口冷气:眼前是个厅堂般的空地,空地之外,又是好几条甬道岔路。   按照这个规模看来,镇魔陵究竟有多大,实在不敢想象。看地面和四周铺砌的石砖,所经历的岁月也是相当漫长的了。   梁丘锋一咬牙,选择了一条甬道继续探索。   迷宫之中,不计时辰。他只知道腰间的百宝囊,起码装了数百颗煞元,都快要装满空间了。然而前方依然是无穷无尽的阶梯,以及四通八达的甬道。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幸亏灵米袋中装有几千斤灵米,足够支撑饮食很长一段时间,否则不说探索寻宝,呆在里头迷失了道路,出不去都会饿死。   两天后,也许已经是第三天了。   在一个大堂中,他与一个人不期而遇。对方也手执火把,正在探索着。   双方遇见,那人顿时蹦跳起来:“好贼子,终于被老夫撞到你了,纳命来。”   望清楚对方所穿的凤阳门服饰,梁丘锋立刻了解几分,很可能是凤阳门的长老来替弟子报仇了。   怪不得这人会出现在后面,敢情一直跟着自己。   不假思索,梁丘锋冲向一条甬道便走。   唐雄哪里肯让他逃脱,紧追不舍。   一追一赶之下,在穿过一条极其漫长的迂回走廊时,眼前霍然开朗,却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广场边缘。   广场四周,竖立一根根高达十丈的圆形石柱。   石柱顶端安放有拳头大小的奇异石头,不是夜明珠,却会发出丝丝光线,照得整个广场都十分光明,不再需要明火。   广场之上,三三两两,游荡着数以百计的剑煞。   这些剑煞,具备的人形特征颇为分明,显然等阶实力更上一筹。   梁丘锋大为震惊,这镇魔陵的构造布局,简直不可思议。   后面脚步声临近,唐雄追上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广场追逐战   梁丘锋眉头一皱,《赶蝉步》施展开来,朝着巨大的广场冲去。   这一冲,游荡在广场上的剑煞顿时被惊动,向他围拢过来。   这些剑煞,形神具备,比起外面甬道的那些要高阶一个层次,实力自然高上一筹。   “风吹柳絮!”   伤情剑朝着最近的一只剑煞刺去,剑锋入体,爆开,但那剑煞只被震碎一臂,基本没有太大的影响,挥舞另一只爪子挠来。   这一剑,梁丘锋只为试探,一探之下便明白想要强硬冲过广场不大现实。当即脚尖往地面一点,身影冲起,最后轻飘飘落在旁边的石柱上。   该石柱高达十丈,想要一下子跳跃到顶端,根本不可能,只得先跃到柱子上,一手扣住,不使跌落。   果不其然,那些剑煞固然实力高了一个层次,但无法做出跳跃的动作来,只得把石柱团团围住,开始用尖锐的爪子抱住柱子,竟懂得往上爬。   这时候,唐雄追到。   他的出现立刻分走了不少剑煞的注意力。   很快就有数只剑煞冲向他。   “滚!”   唐雄双掌一错,真气爆发,一掌便将两只剑煞拍成灰灰。其只凭一对肉掌,杀出一条道路,直往梁丘锋冲来。   气道级的高手,果然不同凡响。   当日梁丘锋得以击杀晋身气道的泛东流,更多在于对方刚突破,真气未稳,以及老人钟声传剑,意领神会之下的灵犀一剑。   这样的剑法,现在他使一万次,都不可能出一次。   面对来势汹汹的唐雄,梁丘锋双臂一振,朝着广场远处飘去。在这个飘的过程中,他油然想起《梯云功》中的口诀:   “云不实,空不空,气息丹田中,自生阶梯上九重……”   如斯想着,双足不由试探着在虚空中踏出去一步,同时体内真气运转,协调配合。   呼!   飘出去的距离竟被预想中远了一大截,看来刚才一踏,虽然没有真正领悟到《梯云功》,但因为蕴含了某些口诀要领,也发挥出了一些作用来。   不过,如果能突破,掌握此功,那就好了。   唐雄见状,大喝:“你逃不掉了。”   身影飞起,双爪如钩,凌空对着梁丘锋扑过去。   这正是他的拿手绝技:《挖心爪》,十指修炼时,要用特殊的药水涂擦,留五寸指甲,锋锐无比,专挖人心。   梁丘锋身子圆滴滴一转,快速穿过数名剑煞的围困,又跃上另一根柱子。   唐雄一抓,抓不到人,却把一只碍手碍脚的剑煞抓捏得破灭,掉下一块椭圆形的煞元来。   这煞元,颜色不再是浅灰,而呈浅蓝色,煞是漂亮,一看便知品阶有所提升。   然而唐雄眼中志在击杀梁丘锋,哪里会去捡拾煞元?招式一变,再度腾空,扑向柱子上的梁丘锋。   “哎哟!”   梁丘锋故技重施,再度往前面飘去。   只可惜这一次,人在半空踏不出上一次的微妙步伐来,反而引得体内真气有些紊乱,身形落地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被一只剑煞攻击到。   《梯云功》,真不好学。   唐雄双爪不收,直接抓在石柱上,划出十道深深的指痕。一抓之下,腾身借力,弹飞的速度快上一倍,当头抓向梁丘锋。   梁丘锋来不及闪避,只得将伤情剑举上一横——“横剑式”!   这一横,气势徒生,在唐雄看来,拦住自己攻势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条江河,有咆哮雄壮之势。   “这是什么剑法?”   他内心大感狐疑,晃一晃脑袋,再仔细一看,分明又只是一柄晦暗黝黑的剑刃。   刚才所看,如同错觉。   恰是一瞬间的分神,梁丘锋又已逃遁开数丈之外了。   “可恶!”   唐雄怒道:“小子,有种的便不要逃!敢杀我门中弟子,不敢与老夫斗吗?”   梁丘锋充耳不闻,垃圾话都懒得回一句。   两人一追一逃,满广场飞奔。好几次,唐雄都差点击中梁丘锋,可差之毫厘,最后还是被对方给逃开了。   在追逐的过程中,唐雄甚至感觉到,对方居然还敢在尝试修炼某种奇妙的身法,完全当自己是练功对象似的。   这个发现,让他暴跳如雷。   “嗤!”   正追得紧,前面的梁丘锋猛地止步,在高速奔跑的过程中让身子生生往后一仰,伤情剑急刺。   这一招,本是民间寻常武艺中的一记“回马枪法”,不过如今被梁丘锋化为剑法使出,快速犀利,隐蔽而且毒辣。   唐雄根本没有想到他还敢反击,猝不及防之际差点被剑锋所伤,好在闪避得快,只被削掉额头处的一撮头发。   头发被削,额头光秃秃一片,很是清凉。   “你!”   气急败坏的吼声中,梁丘锋又继续狂奔了。   唐雄简直要抓狂,他纵横江湖几十年,还未曾遇到过这般对手。屡屡追赶不及,不禁暗暗生疑。   梁丘锋所施展出来的步法、身法、以及剑法,一点都不像是游散武者所能具备的武技。   游散武者,背后没有势力支持,身家资源缺乏,诸如种种因素,导致他们所学武技不可能有多厉害。有个黄阶极品,已是偷笑了。   修为能够通过时间积累,慢慢堆上去,可武技限制,战力大受影响,却是不可避免的短板。   这也是一些宗门弟子,往往能借助高品阶武技,击败修为境界高于自己的游散武者的主要原因。   修为境界高,但没有相匹配的武技发挥施展出来,也是无用功。   如今唐雄看来,梁丘锋的各类武技品阶起码都是玄阶以上,反而是修为跟不上,导致无法发挥出武技该有的威力效果。   身兼多门玄阶武技,会是游散武者?要知道唐雄自己,也只得《挖心爪》这一门玄阶下品武技而已。   “你究竟是什么人?”   唐雄决定停手,问个清楚。   梁丘锋呵呵一笑:“我不就是杀了你门下三名弟子的人吗?”   唐雄眼眸有寒光闪过:“好,我就不信探不到你的底细。”   体内真气高速在经脉中运转,连一头散发都无风自动起来,本来瘦削的面皮仿佛打了气似的,开始臌胀,显得诡异。   梁丘锋见状,更不迟疑,飞身继续往前跑。   “留下人来!”   唐雄爆喝,身子一闪,下一刻已出现在梁丘锋背后,一爪抓落——这一记移动,赫然使出了压箱子的本领,正是气道高手通过燃烧真气,激发所有潜能,从而让速度倍增的“气遁术”。   不过气遁术不能多用,燃烧真气过甚,很容易造成体内虚弱。   危机临头,梁丘锋脑海一片清明,赶蝉步踩得飞快,人冲天而起。   此际腾空,其实并非明智选择,皆因人在半空,腾挪闪避的空间便等于没了,体内真气要用来稳住身形,再想腾手出来对敌已极为困难。   唐雄面露狞笑:好小子,就等你跳,一爪抓死你。   心里已打定主意,到了这个份上,定要将对方杀死。梁丘锋学有多门玄阶武技,出身不凡,那么他身上的好东西会少吗?杀之夺走,自己便等于发了一笔横财,不枉此行了。   电光火石间,双爪挥舞,凶猛地扑上去。   相比之下,人在半空,并且开始下坠的梁丘锋便等于一只软弱无助的小鸡,乖乖等着被宰杀了。   危机之际,梁丘锋在空中猛地一踏,仿佛虚空上存在某些奥妙的阶梯一般,本来下落的身形顿时稳住,再一踏,凭空借力,人形“呼”的高飞,最后稳稳地落在附近一根石柱子顶上。   这一次飞跃,潇洒至极。   唐雄看见,呆若木鸡,失声叫道:“《梯云功》?” 第一百八十章:身份暴露   “《梯云功》!你怎么会《梯云功》?”   看着站立在石柱上面的梁丘锋,唐雄大惊失色。   对于此项天都门的镇派武技,他曾亲眼看见云墨江施展出来过,在空中闲庭信步,那个潇洒,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不知情的,还以为云墨江晋身武王,能在半空飞了呢。   刚才梁丘锋所施展出来的步伐,固然生硬艰涩了许多,和云墨江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其中特性如出一辙,绝对不会看错。   他会《梯云功》,莫非是天都门的弟子?   只是从不曾听说天都门中有这么一位得意弟子,瞧其年龄,却是不小了,难道是某些门中的老弟子?   很有可能。   前面所见,天都门和金沙帮的人员联合进入镇魔陵中,此人或许是其中之一。   这下棘手了。   唐雄面色阴晴不定,道:“原来是天都门的得意门生,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见怪。”   这番话,姿态放得相当低。   梁丘锋晒然一笑:“不知者无罪,既然没事了,告辞。”   从石柱掠下,朝着广场另一端奔去。一路围上来的剑煞,都被他灵巧避过。只要不被众多剑煞围住,便没有任何问题。   后面唐雄出手,接连抓死了几个剑煞,忽而想到一事:“咦,不对。如果他是天都门弟子,怎会落单在此?天都门中,善用剑法者并不多,有此造诣,早该扬名立万了,缘何半点印象都没有。”   “《梯云功》……记得天都门作为赔偿负罪,不惜拿出了一份《梯云功》武题交给终南山,据说该功法被风头正劲的梁丘锋学了。”   “梁丘锋,他是梁丘锋!”   思路整理明白后,唐雄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怪不得对方的佩剑似曾相识,很是眼熟的样子,原来如此。   当日会攻终南山,梁丘锋和泛东流决战,众目睽睽。唐雄便是其中一名看客,不过距离远了些,看得不甚真切。   最主要的是,伤情剑从外观上看平淡无奇,泯然大街货,故而很难一下子联系起来。   至于形容面貌这些,是可以伪装的。   作为武者,易容伪装也是一项比较大众化的技能。   “哼,这个梁丘锋不在孤山城管治秩序,孤身跑到山脉深处做什么?难道是为了牛登他们而来的?”   一些念头在脑海快速运转着,进而唐雄想到一个更大胆的设想:如果找到牛登和萧剑枫,把梁丘锋进入镇魔陵的事相告,他们会怎么做?   定然会不择手段将其除去。   对,就这样。   在镇魔陵探索游荡两天,什么宝物都没见着,唐雄早心生烦躁。只是不甘就此退出,所以才一直坚持下来。   不过对于这镇魔陵,只知其大,不清楚具体地形,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天都门和金沙帮的人,倒是难题。   “不管了,继续前进吧。就算镇魔陵再大,但始终会有一个终点所在。如果殊途同归,那么到了最后,所有的人都将于这个终点汇合,届时一切都能够水落石出。”   唐雄心思缜密,敢于设想,很快有了结论。于是塞一枚丹药进嘴,不与广场上的剑煞多做纠缠,跟着梁丘锋后面追去。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广场的隔壁,中间只隔着一条甬道,另一面,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从大体布局和建筑风格来说,两个广场一模一样,几无差别。也许最大的差别,便是游荡在广场上的剑煞数量。   牛登萧剑枫率领的众人,此时正出现在广场上。他们人多,齐心合力,一面清理,一面通过广场。   剑煞虽然数量众多,但更敌不过武者的出手,纷纷破灭,掉下煞元。   对于这些煞元,众人自然不会放过,捡拾进腰包内,算是战利品。   萧剑枫神色有些阴郁,这一路来虽然毫无危险,只遇到些低阶剑煞,一点威胁都没有。但走了这么长的路,什么好东西都没见着。   好不容易穿过长廊,看到巨大的广场,一时间大为震撼,熟料依然没有宝物。   广场四周竖立的石柱子,顶端会发光的石头价值不大,名叫“月光石”,体积大,分量重,由于与柱子连成一体,一旦拿掉下来,便会变得黯淡无光了,所以根本开采不得。   也许,唯一能有所收获的,便是击杀剑煞,获取煞元。   但这些东西,哪里放在萧剑枫眼内。   “牛兄,这镇魔陵中居然凝聚出了此等煞物,只怕深处必有煞气泉源。而或真如名字含义,此地镇压过天外妖魔。”   牛登有点心不在焉:“有道理,不过即使镇压有天外妖魔,它肯定已死掉了,否则不会散发出如此浓郁的煞气来,以致滋生出煞物。”   煞气,与元气相对。   人类武者修炼,需要依靠天地元气;可天外妖魔恰好相反,它们视人族血肉为食,视煞气为养分。   这是因为彼此身体构造机能不同而造成的差别。   萧剑枫道:“我倒是不担心什么妖魔,只是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下来,总得有点收获吧。”   牛登点点头:“萧兄稍安勿躁,我感觉此地不可能空荡荡,一无所有的。只要继续往前面走,相信会有惊喜。”   “最好如此,那赶紧走吧,不必再杀这些煞物了。”   “好。”   两人分别对自己宗门的弟子下令,提速赶路。   穿过宽大的广场,前面一排石阶,走下去,不过十来丈远,前面突兀地出现断崖。   断崖下,深渊万丈,黑森森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有多深。   一丝丝煞气,不停地从深渊内飘荡而起。其中有些煞气在不停凝结,微微具备了某些人体特征,相信不用多久,便能滋生出新的剑煞来。   原来为数众多的剑煞,便是由这深渊孕育而生。   萧剑枫大皱眉毛,难道说陵墓走到这里,便断了?   “看,那边有铁索,可以走过去!”   有眼尖的弟子叫道。   果不其然,五根碗口粗的铁索横跨而至,被煞气缭绕着,一时间没有发现。顺着铁索看向对面,茫然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吼!   突然间,深渊中似乎有嘶吼声传上来,令人听见,浑身打个冷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竖起耳朵想仔细听清楚,那吼声早已消失,不再响起,仿佛只是众人的幻听。   “怎么办?”   牛登问。   “走过去看个究竟。”   萧剑枫沉声道。   “正有此意。”   牛登表示赞同。 第一百八十一章:古怪小猴   深渊如海,煞气飘扬,当唐雄赶到断崖前时,不禁倒吸口冷气。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梁丘锋的身影。仔细在附近搜寻了一遍,依然毫无发现,倒是找到五根碗口粗细的铁索。   铁索通向隐晦的对面远方,不辨景观。   难道那小子走过去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唐雄不寒而栗,小心翼翼地探头,望了望下面的无底深渊,一股寒气登时从尾椎骨冒起,腾腾而生,不可抑止。   他赶紧退后几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不行,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不能再过去了。   唐雄真心感到了畏惧害怕:宝物重要,可身家性命更重要。如果连命都没有了,就算坐拥金山银山,又有何益?   那么,离开吧……   犹豫着,终于迈开步子,折身返回广场。   “吱吱!”   猛地广场那边传来两声貌似猴子的叫声。   唐雄心一紧,暗道:“怎么刚过去不久,广场竟然出现了猴子?”   事有反常必有妖……   他放轻手脚,悄然走过去,过不多久,便见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   一只皮毛金灿灿的袖珍猴子,不过拳头大小,若非眼力足够,都认不出来。它其时正站在一根十丈高的石柱子顶端上。   柱子周围,团团一遭,围着满满当当的剑煞,几乎整个广场的剑煞都围聚在此了。   如果说这些剑煞是在围攻小猴子,倒没什么,关键是本来毫无理智的剑煞们,它们团团围在石柱子周围,听猴子一叫,居然齐刷刷匍匐着全伏拜倒在地,一动不动。   唐雄看见,差点眼珠子都要瞪掉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随即见到小猴子飞跃而下,落在一只剑煞头顶上,张口一吸。一道漆黑如墨的煞气便从那剑煞顶上抽出,悠悠然进入到小猴子的鼻孔内。   煞气离体,那剑煞形体分崩离析,化为灰灰。   “吱!”   如同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小猴子神情兴奋愉悦地叫唤着,很快开始吸下一个剑煞。   唐雄算是老江湖,固然称不上纵横荒洲,但走南闯北,一把年纪了,见识阅历方面很是丰富。   他曾听说深山大泽中有山魈木客,喜食猴脑,每每饥饿时,呼啸叫唤,便有无数猴子呼拥而来,跪拜在地,任由山魈木客挑选,然后食之。整个过程,乖巧如奴隶,绝不敢有半点抗争之意。   传闻之事,从某个程度上竟然与眼前所见一幕隐隐扣合起来。   只是两者比较,却又截然不同。其中本为奴隶的猴子,现在变成了主宰者,而所要吸收的对象,竟是如同行尸走肉的剑煞。   这些煞气形成的形体,本非生命体。不懂畏惧害怕,不懂生死饥饱,既然如此,它们怎么会俯首帖耳地对一只猴子膜拜呢?   完全违背逻辑道理。   这只猴子,有古怪。   唐雄暗暗吞口口水,只是以他的眼力,不管怎么看,都看不清猴子的来历。仿佛妖兽,可又不大像。   “吱!”   猴子猛地抬头,朝着唐雄藏身之处瞪来,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的存在。   好灵敏的感应能力!   唐雄不禁惊叹,同时心中,念头萌生,就是想把此猴擒拿回去,好好研究一番,看能否驯养成灵宠;如果顽劣不服,亦可直接解剖开来,摸索各个器官价值,也许能卖个好价钱。   经过刚才一番观察,此猴固然颇有古怪之处,但整体实力并不怎样。况且,拳头大小的个子,能厉害到哪里去?   自己出手,手到擒来。   唐雄即刻现身,便要动手。   “吱吱吱!”   小猴子发出一串呼叫,数以百计的剑煞轰然而起,潮水般涌过来。   “好个小家伙,果然有驱使煞物的能力,大有名堂,这就更要拿下了!”   唐雄不惊反喜,身形展开,径直抢过去。   这些剑煞虽然数目不少,虽然实力比外面甬道的强了一个档次,但还真不被他放在眼里。   现在他的眼中,只有小猴子。   “吱!”   小猴子却极为敏捷,小小的个子连蹦带跳,刹那间便爬上了一株石柱子顶上。   唐雄不甘示弱,施展出得意武技《挖心爪》,蹬蹬噔,勾住柱子便往上爬。   小猴子精灵至极,等他爬到一半的时候,飞身跃下。   但唐雄早有预备,哈哈一笑,双爪往柱子上一抠,借力弹出,在半空截击小猴。   呼!   化爪为掌,一记劈空掌轰出,真气蓬发,顿时将小猴笼罩住。   小猴感受到了危机,全身金毛乍然炸开竖立,看上去毛茸茸的,不得不生生挨了一掌。   厉叫一声,身子被拍飞,朝着台阶那边摔落去。   感受到猴子的痛苦哀嚎,众多剑煞炸窝了似的,疯狂起来,发出嗬嗬的凄厉嘶吼,形成一片,将唐雄困住。   嗡!   唐雄脑海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疼痛无比,精神陷入恍然迷糊。   “意识攻击?”   他大吃一惊。   煞物具备精神攻击的特性,他本有了解,但绝没有想到这些低等煞物竟能通过团体凝聚的方式,从而发出精神攻击来。   这好比结成阵势,集众力于一点,攻击十分犀利。   一个不防,唐雄便中了招。   一瞬间迷糊,无数剑煞的攻击落在身上,如雨打芭蕉。   唐雄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用力咬舌尖,剧痛入心,精神迅速恢复清明,顿时发现己身挂彩,伤了好几处。幸好修有炼体武技,皮厚肉坚,倒没有形成致命伤。   第一时间,他便想着赶紧脱离重围,出去再说。   “吱!”   猛然眼前一花,一团金黄的身影飞掠而过。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双眼好像被火烧了似的,热辣辣,剧痛无比,鲜血一下子流淌下来。   “眼睛,我的眼睛!”   整个世界陷入无边黑暗当中,他惊恐地大叫。   众多剑煞蜂拥而上,霎时间将其淹没。   开始的时候,唐雄还本能地拳打脚踢,将一身真气尽数施展出来对抗,但慢慢地,随着身上的伤越多,损耗过重,便再没有反抗的力量,倒到地上,卷缩着。   一刻钟后,剑煞散去,地上支离破碎满是模糊的血肉,再找不到什么人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心机   五根碗口粗细的铁索,并列在一起,形成一个铁索桥。牛登与萧剑枫率先踏步上去,身轻如燕,一点都不晃,快步朝着对面走过去。   后面一众弟子见状,也跟随而上。   对于他们来说,走这铁索桥不算得什么,主要得提防煞气的侵蚀。   煞气如雾,从无底深渊不停地蒸发上来,如果不闭住呼吸,吸入得多了,便会对神经中枢造成伤害,精神上出现迷糊、恍惚、乃至于各种幻觉。   精神出问题了,很容易从铁索桥上掉下去,万劫不复。   幸好这铁索桥不算长,约莫走了五十丈左右,已到了对面,脚踏实地,一颗心安稳住。   牛登和萧剑枫抬头一看,就见到对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其宽阔度比之前所遇的那一个要大上一倍,广场周围竖立许多石柱子,柱子顶端有月光石,熠熠发亮。   所不同的是,这个广场中央建立着一座高大的神殿,通体用青石砌就而成,风格粗犷,线条简单,神殿顶上,雕刻着一尊尊奇异怪兽,或作咆天状,或作抱月型。   这座神殿,竟与破魔秘境藏绝湖之下那一座神殿有几分相似,显然出自同一个地方的建筑风格。   向远方看去,一遭都是高耸的峭壁,形成一个半圆,将这广场围绕住,看来此地,便是整个镇魔陵的最终点了。   奇怪的是,这大广场并没有剑煞产生,显得空旷静寂,如尘封数百年,从不曾被生人惊扰过。   打量一番后,萧剑枫道:“牛兄,此神殿风格,分明便是出自天外妖魔之手,不出意外的话,殿内定然供奉有妖魔神像,用以祭奠。”   牛登道:“应该如是。”   萧剑枫道:“我只是感到奇怪,这阿里山脉深处,缘何会有天外妖魔活动的遗迹?”   牛登目光闪烁地朝着周围看着,随口回答:“也许在古时有天外妖魔侵入荒洲,在这里建立了基地,只是后来被武者大能发现,双方大战起来。”   萧剑枫眼眸一亮:“你的意思是说五百年前打断龙脉的一战,因此而起?”   牛登笑道:“猜测而已,至于真假,不敢断定。”   萧剑枫叹了口气:“可惜数百年来,荒洲变化天翻地覆,许多秘辛都埋于尘土,不为人知了。”   牛登一努嘴:“萧兄何必嗟叹?我天都门,你金沙帮,都没有五百年的历史传承呢。我们是武者,不是考古学家,管那么多作甚。过去的事情,都成为历史尘埃,所要做的,便是掌握现在。”   萧剑枫点点头:“牛兄所言有理,那我们进去神殿吧。此行能否有所收获,便看殿内有没有东西了。”   “好!”   两人联袂,一同奔向神殿。   诸多弟子紧随而去。   这神殿极大,用大块石头砌成,入口本有门,但两扇青铜铸成的重门却被损坏,放倒在地。   萧剑枫猛地止步,看那青铜门。清晰可见足有半尺厚的门是被什么以巨力生生扳开的,边缘处还有鲜明的爪印,将门户都给挠坏了。   他不由倒吸口冷气,道:“牛兄,你看这门,莫非有什么东西冲出去了?”   牛登端详着,半饷才回答:“有些像。”   萧剑枫立刻兵器在手,沉声道:“大家小心点。”   闻言,一众弟子纷纷手执兵器,开始境界。   牛登却有些不以为意:“萧兄,从入口至今,半点动静都没有。依我看这镇魔陵,不会有活物存在。”   萧剑枫道:“万事小心为好。”   牛登晒然,也不理会,直接进去。   就见到里头颇为狼藉,许多本来的摆设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其中大部分都破碎了,连原本的模样都无从分辨。   由此可见,此地必然经过一场战役,才能造成这般破坏。   不过诸多事物上,积尘数寸,厚厚一层,看起来,真得没有任何活物活动过的痕迹。   萧剑枫这才稍稍安心,吩咐弟子四下搜寻,看有没发现。   众人得令,以手中兵器为工具,开始翻找。   牛登脚步不停留,往前面走着,目光灼灼,盯住供奉在上方的一尊妖魔神像。   此像十分巨大,纵然布满灰尘,但通体金灿灿的颜色尽显无遗,它的造型为昂首咆哮状,双足踏于祭坛上,威风凛凛,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道气势。   其头上生有一对尖锐的角,但看真切些,却可以认出这是一只巨大猿猴神像。只不过猿猴生角,不类寻常,再看真些,它脑袋两边,竟各长着三只耳朵,加起来,共有六只耳朵之多。   很快,萧剑枫也注意到了这尊妖魔神像,喃喃道:“这是个什么天外妖魔?生得如此怪异,居然有六耳,还头生双角?”   牛登不答他,快步来到妖魔神像身前。   萧剑枫注意到他的异动,眉头一皱,忽而想到了什么,飞身跃来,伸手去触摸神像金身,面现狂喜之色:“天外庚金,天呀,这是天外庚金,这么多,我们发了。”   天外庚金,传说乃是天外之物,性质温和,具有强大的兼容性。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兵器也好,而或防具也好,在炼制之际,只要加入天外庚金,其品阶都将有质的提升。   宝器品阶以上器物,都需要添加天外庚金。   但由于天外庚金存世量稀少,从而限制了宝器以上级别的装备产出,同样大为减少。   眼前这尊妖魔神像,所朔造的金身全部用天外庚金,就算只得薄薄一层,提炼刮下来,也起码有好几斤了。   有了数斤天外庚金,再找到其他几样材料,请得炼器师开炉,便能批量生产宝器,武装起来,对于整体战力的提升,将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因此,即使萧剑枫这等人物,此刻也忍不住欣喜若狂,颇有些失态。   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牛登呵呵一笑:“萧兄,这下你不会抱怨一无所获了吧。”   萧剑枫喜道:“不会了……”   此时靠近他身边的牛登突然出手,并不用兵器紫金锏,直接一掌劈中萧剑枫背心。   这一掌,突兀而凶猛。掌心处隐隐有一团金色荡漾,煞是怪异。   “噗!”   要害中掌,萧剑枫如断线风筝掉下祭坛,摔出数丈余远:“牛登,你这个卑鄙小人!”   怒火攻心,鲜血大口大口地吐出来。   他本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偷袭,只是骤然见到这么多天外庚金,一时间狂喜不已,加上牛登并没有把持紫金锏在手,故而有了些疏忽。   ——足以致命的疏忽!   “动手!”   牛登一声令下。   天都门的弟子马上各施手段,顷刻间便把十一名金沙帮弟子制服在地。他们以有心算无心,竟不费多少手段。   金沙帮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路有说有笑,同经甘苦的盟友说翻脸便翻脸。   萧剑枫摇摇晃晃站起来,日月双钩指着牛登:“牛登,我萧某瞎了眼,竟然信了你这个卑鄙小人。这一次,我认栽了。但你以为你独吞宝物,出去之后,我金沙帮楚帮主会坐视不理吗?大不了一战,最后全部便宜终南剑府。”   牛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贪这天外庚金,才会对你们下手?”   “难道不是?”   “你错了,半年前,我天都门便发现镇魔陵,并且进来过两次。”   “什么?”   萧剑枫大为震惊,不敢置信,隐隐感到有哪些地方不对。   牛登指着妖魔神像道:“整个镇魔陵内,只是一处废墟,并无什么宝物……呵呵,五百年前荒洲剧变,有好东西,都被那些迁徙的大宗门卷走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   萧剑枫道:“那这天外庚金是怎么回事?”   “天外庚金当然是真的,不过其原本一直隐藏在神像里头,后来才慢慢浮现出来的。”   萧剑枫冷笑一声:“一派胡言。”   牛登一摊手:“萧兄,你觉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还有必要说谎话骗你吗?呵呵,别浪费力气了,中了我一掌,想恢复真元根本不可能。忘了告诉你,比起双锏,其实我更精于掌法,打你这一掌,名为‘摧心掌’,玄阶中品,一掌摧心心伤神,无药可治,只会慢慢咳血而死。”   萧剑枫面色大变,想运转真气,心坎剧痛,痛得几乎要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好,好一记《摧心掌》,牛兄心机深沉至斯,我死得不冤。”   各个大宗门,长老之间算是比较了解熟悉的了,尤其金沙帮和天都门,两派联盟,多有交往,了解更深。但萧剑枫现在才发现,所谓了解,都是虚假,牛登心机之深沉,实在令人感到可怕。   顿一顿,问道:“既然你说天外庚金是从神像里长出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登叹道:“萧兄,你我相交一场,我自会坦诚相告。这样说吧,神像上的天外庚金,其实是一件铠甲,只是一直隐藏在石头里头。我第一次进来之际,无意发现了其中奥秘,这才慢慢将它牵引出来,成为你现在所看到的金身模样。”   萧剑枫越听越玄虚,难以想象,但他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牛登一定会接着说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丧心病狂   牛登望着妖魔神像,越说越兴奋:“萧兄,你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将此件铠甲牵引出来吗?”   萧剑枫面色阴沉:“我哪里知道。”   “是精血,大量的精血。”   萧剑枫脸色一变,望着他,一字字道:“这就是你要找我合作的原因,我金沙帮的人,从一开始便是牵引铠甲的养分?”   牛登点点头:“确实如此。”   萧剑枫不由惨笑。   牛登随即又道:“但我苦心研究过后,发现这件铠甲并不简单,如果将其从神像上剥离,将会发生某些巨变。”   “巨变?”   萧剑枫自知必死,干脆放开了。只是听对方所言,越听越感到茫然,很是复杂错乱。   “不错,所谓巨变,便是深渊中的煞气失去控制,冲荡而出,届时将弥漫整个阿里山脉。”   萧剑枫惊呼:“你的意思是?”   牛登慢慢道:“煞气弥漫,山脉中数以万计的妖兽躁动不安,它们就会像潮水般冲下山去,最终席卷整个荒洲。”   萧剑枫差点蹦跳起来,动作过大,牵动伤势,几乎晕倒:“你,你疯了。你为了要和终南剑府同归于尽,竟不惜让整个荒洲生灵涂炭?”   牛登诡异一笑:“你又错了,我天都门早在日前安排妥当,在兽潮爆发之前便会迁徙远走中洲……忘记告诉你了,天都门已正式归附永恒神教,成为附属势力。我们走后,就算整个荒洲覆灭,又有何干?”   “疯子,你们天都门的人都是疯子……”   萧剑枫被这个巨大的阴谋所震撼到,脑海一片空白。   他很清楚对方的用意,一方面,天都门早做好准备,能在兽潮席卷之前就远走他乡,基本不受影响;另一方面,终南剑府距离阿里山脉最为接近,肯定会最先受到兽潮的疯狂攻击,就算有武王坐镇,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要知道山脉里头的妖兽,可是有七阶、八阶这等存在。   随便杀出一头八阶妖兽,老武王都未必敌得住。   兽潮如水,剑府被灭只是早晚的事。妖兽更会因为暴怒,而四散开来,见人便吃。   荒洲固然广袤,但高阶妖兽的行动能力强悍无比,能跑会飞,摧毁人口稠密的城市不在话下。   突然间,萧剑枫灵光乍现:“我明白了,为何当初天都门会主动提议放弃孤山城的管理权,你们放弃,逼得我们也必须放弃。原来早就定好了计谋在这里,孤山城挨近阿里山脉,兽潮一发,顷刻间便会被夷为平地。一切的筹谋计算,都在你们的计划当中。”   “不错!”   牛登大声说道:“我天都门得不到荒洲,别的人更休想得到。终南剑府,只是没落门派,何德何能重新执掌荒洲?不就是冒出个老不死的武王吗?现在,我要兵不血刃地就让终南山血流成血,灰飞烟灭。”   他双眸射出狂热的光芒,状若疯狂:“还有一件事,镇魔陵的深渊之下,那煞气泉眼很可能与剑府的剑窟泉眼相通。到时煞气蓬发,剑窟失守,终南山后院起火,将毁于一旦,哈哈哈,只可惜无法亲眼见到剑府中人痛哭流涕的可怜相!”   萧剑枫倒吸口气,牛登这一条计谋,实在毒辣无比,借天地妖兽之力,重创荒洲。至于哀鸿千里,生灵涂炭,统统不在乎了。但此事如果传扬出去,他天都门定将受万夫所指,无处容身,所以必须要斩杀己等,杀人灭口。   而或者,其实天都门一早便将金沙帮等诸多门派,都列为清洗对象,要一网打尽。   简直丧心病狂。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萧兄,你们该上路了。”   牛登一挥手,立刻有弟子手执利刃上来,一把抓住萧剑枫,把其押到妖魔神像前。   可怜萧剑枫,堂堂一位气道级的长老高手,因为身负重伤的缘故,被天都门的劲道弟子拿住,挣扎不得,任人摆布。   那弟子手起刀落,剖开萧剑枫的右手掌,然后按着他的手,放在妖魔神像上面。   汩汩!   刹那间,那尊妖魔神像仿佛活过来一样,居然会自动吸允萧剑枫的鲜血。   萧剑枫面色变得煞白,一种百蚁噬心的痛苦弥漫全身,只感到体内的生机随着鲜血不断涌入妖魔神像之中,他奋起最后一点气力,喝道:“牛登,你们天都门的人都不得好死……”   一个“死”字刚出口,便一头歪倒,死于非命。   这时候的他,身体迅速干瘪了下去,看着像一具穿着衣服的骷髅,尤其皮包骨的面目,双目圆睁,更是可怖。   他全身的血,都被吸干了。   牛登神色冷峻,一挥手:“下一个!”   马上有弟子照葫芦画瓢,抓起一名金沙帮的弟子来。   诸多金沙帮弟子,眼睁睁看着萧长老惨死,一个个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苦于抗争不得,无法逃跑,唯有出声苦苦哭泣哀求。   不过天都门的人哪里理会,直接动刀放血,让妖魔神像吸收。血被吸干后,干瘪的尸首便踢到一边去。   随着一个个人的精血被吸光,整尊妖魔神像愈发变得金光灿烂。至于原本蒙在体表上的灰尘之类,其实属于一种精心安排的伪装,为的便是不让金沙帮的人起疑心。   金光熠熠,隐隐有玄奥的符文浮现出来,好像荡漾的水波,煞是壮观。   牛登却很清楚,此件铠甲属于天外妖魔的至宝,价值无以伦比,能剥离出来,披挂在身上,定然有不可思议的功效作用。   宝甲剥离,整座镇魔陵失去镇压,深渊的煞气便会爆发。不过弥漫开来,有一个时间缓冲期,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天。   时间久些牛登不在乎,这样宗门撤离的时间更加充裕。只要这个消息不被传出去,计划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当!”   猛地神殿门口一声响,就听人喝道:“牛登,尔等丧心病狂,要做出荼毒荒洲之事,都被我听到了。”   牛登一惊,霍然回首,就见到一人站在神殿门口处,手执长剑。   这人看着面生,不知是什么来头。   “你是什么人?”   故意发问,但身形即刻暴起,抢过去,要当场将此人毙于掌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妖异的铠甲   神殿外现身者,自是梁丘锋。   他从另一条路顺着铁索桥过来,从时间上,还要早于牛登等人到达大广场。只不过其还没有进入神殿,便察觉到两派人员来到,灵机一动,隐匿起来,要静观其变。   要知道牛登与萧剑枫,都是老牌气道层面的高手,实力超然,梁丘锋根本不是对手。如果正面对上,十死无生。   随后神殿内牛登突然对萧剑枫下手,以及所说的话,都被梁丘锋听见了,心中大是震惊:天都门处心积虑,光想着都感到可怕。   诚如其所言,镇魔陵煞气爆发,弥漫整个阿里山脉,数以万计的妖兽不得安生,便会蜂拥下山,袭击人类聚居点……   这一场灾难,将会是毁灭性的。   仓促之下,梁丘锋故意现身,要引牛登出来。   果不其然,牛登见到这镇魔陵中居然还有生人冒头,很是吃了一惊,第一时间便是出手,要将对方击杀,杀人灭口。   但叫唤一声后,梁丘锋立刻转身狂奔。   从妖魔神像到神殿入口处,足有十多丈的距离。这个距离对于梁丘锋来说,相对安全。   呼!   转瞬之间,牛登便抢了出去,可抬头张望,却失去了梁丘锋的身影,不知躲在哪里去了。   广场宽阔无比,竖立着许许多多的石柱子,如果梁丘锋躲在某一根后面,根本看不到。   牛登并不着急,环视一遍,目光熠熠,猛地大喝:“我看见了你,还想往哪里躲?”   一喝之下,立刻做好扑击的姿态准备。   只可惜,毫无动静,对方并没有上当。   他心一动,回头叫九名弟子出来,组成三个小分队,对广场进行搜索。其实牛登并不怕对方躲起来,他更担心的是梁丘锋就此离开,出到外面大肆宣扬妖兽即将会暴动的事。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衣饰普通寻常,多半是游散武者,误打误撞才进入镇魔陵的。这样的人,人微言轻,到外面陈述此事,估计也没多少人相信。   但不管如何,将他杀死,才是最为稳妥的。   十个人,人手一下子多起来,搜寻起来更加容易。   牛登则径直奔向广场边缘处,想直接抄截梁丘锋的后路。   “啊!”   半刻钟后,一声惨叫响起,居然来之神殿之内。   牛登面色一变:这一趟,他总共带来十一名弟子,个个都是心腹,修为都是劲道九段,等于半步踏入气道层面的老弟子,实力相当不错。刚才为了找梁丘锋,所以叫了九名弟子出来,殿内剩两人。   这两人负责把金沙帮的弟子放血,给予妖魔神像吸收。   那些金沙帮弟子,早之前已全部被制服,毫无反抗能力,那么,神殿内发生了什么事,竟有惨叫发出?   不假思索,牛登掉头返回,抢入神殿内,抬头一看,不禁悚然:妖魔神像之前,一具具被吸成干尸的尸体胡乱放着,看来金沙帮的人全部被放血完毕。而吸了这么多精血之后,神像身上的金色铠甲彻底浮现出来了,光华灿烂,片片甲胄都有奇妙的符文凸显。   这些符文,艰涩难懂,犹如鬼画符般,无从认识。   金色铠甲从神像上脱离,竟然直接套上一名天都门弟子身上,如同穿衣一样。只是这件铠衣,却会要人命。   铠甲加身,那天都门弟子惊恐地发现体内的精血从无数毛孔中涌出,源源不断地被铠甲吸收着。   几呼吸间,他便和地上的金沙帮人员一样,变成了一具干尸。   吸完之后,那妖异铠甲仍不罢休,开始飞向另一名天都门弟子。直唬得该弟子面无人色,急忙朝着牛登冲来:   “牛长老,救我!”   看见这一幕,牛登心一沉,发觉对于此甲的认识了解,出现了某些偏差。但对这个情况,倒非完全没有预料。毕竟铠甲乃是天外妖魔的宝物,而对于天外妖魔,谁都了解不多。故而铠甲通灵,会主动吞噬精血之事,倒是可以接受的。   那天都门弟子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没命狂奔,心想着只要跑到牛长老身后去,性命便安全无忧了。   嗖!   他还来不及反应,眼前金光灿烂,一具铠甲从天而降,直接从他头上套了下来。   这弟子吓得魂飞魄散:“牛长老……”   惊叫声中,体内的生机气血滚滚被吸取,转眼工夫,他便倒了下去。   牛登神情凝重,跨步上前,大手成爪,要把铠甲抓住。   呼!   铠甲竟如同活人般,感受到了危机,从干尸上脱落,迅速闪避到一边去。   牛登气势蓬生,喝道:“老夫还降服不了你这区区一件铠甲?”双手一振,兵器紫金锏在手,抡起便砸。   铠甲漂浮着,好像具备自主意识,左闪右躲,一时间竟奈何不得。   “啊!”   牛登正攻得急,外面又有惨叫声传来,正是门下弟子的声音。他好不愤懑,立刻联想到刚才出现的神秘人。只不过当务之急要拿下宝甲,对于外面的状况根本无暇去救。   好在刚才已吩咐九名弟子,一旦某一分队找到了人,发生争斗,其他弟子要立刻赶过去支援。   这么多人,围攻一个敌人,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广场外,光线莹莹,一场猎杀战正在发生。   梁丘锋原本藏身于一根石柱后面,偷眼观察牛登诸人的动静,当牛登听到神殿内的惨叫声而不得不赶回去的时候,他便知道,机会来了。   天都门的弟子,都为劲道层面,不足为惧,只要不被对方围住即可。   于是,当一个天都门弟子三人分队过来,梁丘锋暴起袭击,一招“点剑式”,便将一人秒杀。   永字八剑,第一剑“点剑式”,迅猛犀利,最适合于暴起秒杀,屡试不爽。   一人被杀,剩下两人反应倒不慢,立刻举起兵器迎战。   打斗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其他两个分队,六名天都门弟子从两个方向飞快赶来。   梁丘锋并不贪功,见一下子无法将两名敌人击杀,身形“嗖”的掠走。凭借精妙的剑步,打起游击战来。   对于这一类游击打法,他轻车熟路,运用得非常娴熟。   八名天都门弟子前追后堵,无奈对方就像滑溜的鱼儿,硬是难以拦住,直气得哇哇大叫。更要命的是,此人剑法鬼魅,一不留神反会被他所伤。   嗤!   正追逐间,一个天都门弟子稍微大意了点,露出破绽,便被梁丘锋一剑封喉,死于非命。   剩余七名弟子见不对路,有人赶紧扯开喉咙叫道:“牛长老,牛长老快出来帮忙!”   神殿内,牛长老听见诸弟子的叫喊声,差点一口老血吐出。   废物,都是废物!   先前固然只与梁丘锋照过一面,但可以很肯定,对方绝非气道级别的武者。既非气道,那自然是劲道层面的了。   九名门中弟子,对付一个劲道层面的游散武者都无法搞定,都是干什么吃的?   要知道这九人,俱是从门中精挑细选而出的半步跨入气道的精锐,要战力有战力,要经验有经验。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实力。   正疑惑间,外面叫喊声,又是一声惨叫传来。   第三声了。   三声惨叫,也就意味着有三名弟子遭遇不测。   牛登心都在滴血,他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当前根本没有办法腾出手来。   经过一番周折,在使出一记摧心掌绝招后,终于将那妖异铠甲定住,使其无法再逃。   “定住”的意思,并非万事大吉了。如果将铠甲比喻成一只活物,例如是一头妖兽的话,现在牛登仅仅是将其抓住了。   抓住后,还得驯服。   但毫无疑问,驯服比擒拿要困难得多,尤其面对这件非人的铠甲。   作为气道高手,一派长老,牛登见多识广,自是知道一些珍罕的器物中会存在器灵。宝器以上,都会通灵。只是通灵程度不同,品阶越高,器灵的存在感便越强。到了顶级,传说中因缘际会之下,器灵甚至会成为独立的存在,简直匪夷所思。   依照刚才与铠甲之间的博弈,通灵程度可以说非常高了,最起码,都是王器级别。   王器,武王才有资格使用的器物!   光想着,牛登便热血沸腾,不可抑止。   如果能将此甲驯服,炼化,化为己用的话,那自己的实力将会得到多少的增涨呀。   难以估量。   因此,当定住了铠甲后,牛登第一时间便是催动精神意念,要将铠甲炼化。至于外面九名弟子的境况,哪里还有心思去想。   这些弟子跟随来镇魔陵,他们便有牺牲的觉悟了。只要炼化铠甲,诸弟子就算死光光,也是死得其所。   如斯想着,牛登圆睁双眼,体内真气疯狂运转,一双大手展开成掌,死死地笼罩在铠甲之上,要用强力,镇压降服铠甲之灵。   “吱吱!”   轰然镇压之下,在精神层面,牛登立刻感受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零碎意念。仿佛一只猴子,在发生痛苦的呻、吟叫唤声。   “不想毁灭,便归顺于老夫!”   牛登的意念随即灌输过去。   轰!   遽变突生。 第一百八十五章:疯狂   神殿外的大广场,游击战在继续,但此时天都门的弟子,只剩下六人了。   六个人,面色有些苍白,面面相觑,再不敢轻易冒进追杀,而是选择并列站在一起,举着兵器对向梁丘锋。   不知不觉间,六把兵器竟仿佛在微微颤抖,泄露了他们内心的恐惧。   他们在天都门,称得上是精锐力量了。否则也不会被选出来,参加镇魔陵的计划。   既为精锐,自有见识。   可面对上梁丘锋,浑然没了一贯的镇定冷静。   梁丘锋的剑,实在太狠,实在太冷,实在太鬼魅。不出则已,一出必见血,犹如杀神。   通过对战,天都门的弟子都感觉出来了,对方修为最多劲道九段。那无论在修为,而或人数上,己方都占据相当大的优势。   偏偏这个优势,在梁丘锋聪明的打法之下,消失殆尽,丝毫无法体现出来。   梁丘锋的身法步法,进退自如,再配上剑法,根本不落下风。   而本来最为明显的人数优势,在同伴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之后,也慢慢变得荡然无存。   更要命的是,几个人都叫破喉咙了,为何神殿内的牛长老还不出来帮忙?   刚才之际,还能听到神殿内有打斗的声音,可渐渐便平息下来,了无动静了。难不成里头发生了什么巨变,连牛长老都出事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六名天都门弟子心里直打鼓,已有怯意萌生。   他们不追,梁丘锋施施然站定,手中伤情剑斜指地面,剑尖上,一滴血珠缓缓低落。   拿着这柄剑,他感受到了一股兴奋跃然之意,仿佛剑中有灵。   此剑乃一大凶器,喜饮血,这一点,梁丘锋早已知道。但他并不在意,器物不分正邪,分的是人。   那就执掌此凶器,纵横天下,以敌人之血祭剑吧。   如斯想着,只感到胸腔中有热血燃烧,仗剑踏前一步。   唰!   条件反射地,六名天都门弟子退后了一步。有胆气略差者,都在想是不是跑进神殿,看牛长老到底如何了。   其实梁丘锋也在提防着牛登,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一直留在殿内,但在没有搞清楚之前,总得保持一份戒心,预防其会突然杀出。   “吱吱吱!”   猛然间,一阵熟悉的叫唤声从身后传来。   梁丘锋猛然回头,就见到一团金光闪闪的身影飞快而来,最后灵敏地落在肩膀之上。   是六耳。   六耳终于出现了。   这两天来,小家伙不知跑去了哪里,一直不见踪影。如今看见,分外喜悦。只是相隔短短时日,貌似它又有了蜕变,小小的身子,变得好像一座山般沉,差点没把梁丘锋的肩膀给压垮。   机会!   对面六名天都门弟子见状,心中大喜,他们终于捕捉到了梁丘锋的破绽。根本不用招呼,六把兵器便各施绝招蜂拥攻了过去。   “吱!”   六耳仰天尖叫,身形化为一道模糊的虚影,一闪而没。   下一刻,一名天都门弟子惨叫一声,双手捂面:“眼睛,我的眼睛……”两缕鲜血缓缓流下来。   原来在电光火石间,他的双眼竟被六耳抓瞎了。   好快的速度!   梁丘锋不由惊叹,感觉小家伙的速度比以前又提升了一大截,达到了骇人的地步,连劲道九段的武者都难以闪避它的一击。   六耳的突击,吓了天都门弟子一跳,攻击随即有了迟疑的迹象。   这对于梁丘锋而言,是属于他的机会,唰唰两剑。   撇剑式,捺剑式!   一左一右,凭空劈出个“八”字。   两名天都门弟子本欲闪避,眼前金光飘忽,六耳攻击来到。仓惶闪避之际,却被梁丘锋所伤,死于剑下。   这一次,一人一猴的配合,非常有默契,天衣无缝。   一如往昔,梁丘锋修炼剑步的时候,与小家伙的搭档。   感觉依然,丝毫不变。   剩余四名天都门弟子惊骇无比,所有的斗志消融殆尽,齐刷刷返身冲进神殿去找牛长老。   此时此刻,牛登无疑已成为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吱吱吱!”   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六耳神色为之一变,跳跃着飞快朝神殿而去。   梁丘锋略一迟疑,最后还是跟随着走向神殿。   却说四名天都门弟子率先抢入神殿内,口中大叫:“牛长老救命!”   牛登正端坐在地上,背向。其身上穿着一件金光闪闪的铠甲,看起来十分威武。   这甲的外形极为拉风,裹住整个上半身,只露头颅,一片片的甲片,延伸重叠,其上又有一些角刺突出,显得有几分狰狞。   虽然他穿着金甲,但从背影以及飘扬的头发,天都门弟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人轻功最佳,跑得最快,迅速来到牛登身边:“牛长老,那厮太厉害了,我们难以抵挡,请你老出手……啊!”   本来紧闭双眼的牛登果然出手,一掌劈在他的头上,如劈西瓜,砰然爆裂,零碎飞得到处都是。   后面三人见状,生生收住脚步,震惊地看着站起来的牛长老。   牛登不由分说,又是一掌拍来。   一名倒霉的弟子中掌,直挺挺摔了出去,一命呜呼。   最后两人肝胆俱碎:疯了,牛长老竟然疯了!   救命稻草变成了吊颈索,他们赶紧掉头逃跑。   牛登面目肌肉僵硬,双目一睁,竟有幽幽的红芒迸射而出,分外诡秘。他双臂一振,一对紫金锏在手,大步赶上,手起锏落,将两名弟子打得头脑迸裂,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然后牛登竟然俯身下去,抓起一具尸体,牙齿森森,一口咬在颈脖处,疯狂吸起血来。   此时梁丘锋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倒吸口冷气。   他万万没有想到,进入神殿的牛登居然疯了,瞧其模样,分明神志不清,乃至于对门下弟子大开杀戒,还食他们的血肉,状若妖魔。   妖魔?   难道一切都是他身上所穿的铠甲在作祟?   莫名地,梁丘锋想起当日在破魔秘境,滴精血入骨头时所遭遇的情况,有蓝魔叉维夺舍,若非泥丸宫中有练剑钟镇守,后果不堪设想。   莫非现在,牛登已被夺舍?   那就麻烦了……   “吼!”   牛登站起来,长发飘舞,仰天咆哮,他瞪着梁丘锋,咧开满是鲜血的嘴:“你,也得死!” 第一百八十六章:夺甲   “你,也得死!”   牛登咆哮着,凝势成掌,裹挟雷霆万钧之势,劈向梁丘锋。   他本就是老牌气道级别的高手,如今穿戴了那副奇异铠甲后,更添威力,一掌劈来,呜呜声,震慑人心。   梁丘锋不假思索,第一时间闪避——但并非后退,而是施展出半生不熟的《梯云功》,直往高处跃去。   这个选择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后退的话,只怕来不及,相隔数丈被打劈空掌,也相当难受。   轰!   牛登的掌力劈在地上,竟将坚固石砖铺成的地面生生砸破个大坑来,激发得碎石乱飞。   梁丘锋暗暗心惊,不等身形坠落,伸出右脚在虚空踏前一大步,呼的,犹如一只大鸟飞掠,落在牛登后方。   好在进入镇魔陵后,尤其在与唐雄的追逐战中,临场发挥,终于将苦学不会的《梯云功》掌握到了些皮毛。   纵然只得皮毛,但在关键时刻总能产生些救命性的作用。   牛登乱发飘舞,霍然回头追杀。   吱吱!   六耳的身影很快,直朝牛登面门扑去。   梁丘锋见状,大吃一惊:“六耳,快回来!”   小家伙固然身影敏捷,速度极快,但面对上气道级的牛登,哪里会是对手。这一扑,不等于自寻死路吗?   “什么东西,滚开!”   牛登不由分说,论起一根紫金锏横扫,要把六耳砸成肉酱。   好个小猴,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躲开,一下子竟落在对方背部。   “给我死!”   牛登丝毫不乱,真气蓬发,凝聚于一点,恰好击中六耳——这就是气道级高手的可怖之处,真气可收于丹田,可随时激发,从身体任何部位形成攻击伤害。敌人越是靠近,越是受创严重。   吱!   六耳尖叫一声,被打得一口鲜血喷出,点点滴滴洒在牛登背上。在不为人所见的瞬间,那些鲜血立刻被金色铠甲所吸收掉,如同水滴于海,消弭不见。   “六耳!”   看见小家伙受创,梁丘锋大为着急,伤情剑一挺,一记“点剑式”刺去。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牛登冷笑一声,紫金锏横扫。   砰!   梁丘锋体内气血翻腾,身形不住后退,向来无往不利的“点剑式”被破解得干干净净。   双方的境界,实在差得太多了。   当差距如鸿沟,再精妙的技巧都毫无用处,直接被人以力破之。   可恨,如果晋身气道,便不至于如此受压迫……   梁丘锋强忍着没有吐血,心中想到。   只是他习武不过两年多,晋身到劲道九段,已属于妖孽般的成长速度了。再想突破气道,谈何容易?   “吱!”   六耳飞身跳来,跃到梁丘锋肩膀上。一人一猴,并肩作战。   梁丘锋面露苦笑:“六耳,这一战,凶多吉少,你还是走吧,逃得一个是一个。”   “吱吱!”   小家伙挥舞着一双小胳膊,捏爪成拳,表示它绝不会舍梁丘锋而独自逃走。   梁丘锋长吁口气:“既然你有情有义,那好吧,我们与他决一死战。”   肃立,挺剑,面对强敌。   体内《离火战意诀》前所未有的兴奋运转,一股战意怦然而生。   经过刚才一番手脚后,牛登的神智似乎有所恢复,慢慢变得清醒起来,双眸熠熠:“不自量力,不管你是谁,今日都得死。”   梁丘锋神态凝重,眼下一战,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为悬殊的对抗,一如鸡蛋碰石头。只是他绝不甘心束手待毙,哪怕碰得粉身碎骨,也要濡染对方一身腥。   死便死吧。   人生自古谁无死?   心态想开了,精神反而变得亢奋,没有丝毫负面情绪出现。整个人,有一股慨然的气势。   不知不觉间,心境又得到了一次洗礼。   “吱!”   这时候,六耳突然跳下,站在梁丘锋前面,挥舞小胳膊,打着手势,那意思仿佛在说:“老大,你退到一边,我一个搞定!”   它不过拳头大小的个子,和当前凶险的形势比起来,让人感到有一种滑稽的搞笑。   梁丘锋忙道:“六耳,你要做什么?”   六耳却不再打手势,而是叉着腰,径直朝着牛登走过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牛登双眸一凝,咧嘴一笑:“找死!”   不再废话,一掌拍下。   后面梁丘锋大急,丝毫不犹豫地长剑刺出,要替小家伙分担一部分攻击:这次六耳是怎么啦,如此托大,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性子,和行事作风……   但见到六耳不慌不忙,突然伸出一爪,用纤小的手指对着牛登勾一勾手。   神奇一幕发生。   勾手之下,牛登身上所穿的金色铠甲如同通灵,簌簌蠕动着,要从他身上脱离开来。   牛登神色大骇,顾不得攻击小猴了,赶紧收掌,凝神运气,要全力镇压住铠甲的异动。   “吱!”   这时候,六耳一声叫唤,再冲铠甲招手。   嗡!   铠甲的异动更大,慢慢脱离牛登的身体。   牛登又气又急,大叫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炼化了的……不,你不能离开我,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说到后面,状若癫狂,面颊酡红起来,一条条青筋毕露,如同丑陋的小蛇,非常狰狞。   梁丘锋看见,不由得惊诧当场:他隐隐感到,妖异铠甲与六耳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一如骨肉相连般,不可分割。所以即使牛登穿上了铠甲,可当铠甲受到六耳的召唤后,依然会离其而去。   只是,为何刚开始的时候,小家伙没有召唤铠甲呢?   对了,先前六耳被牛登打伤,吐血到了铠甲上,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两者才真正建立起联系来。   想明白这一层,梁丘锋释然,但心头上,却有一个更大的疑难产生,挥之不去。   ——妖异铠甲明显来之天外妖魔,六耳与它存在密切的联系,那小家伙的真正来历身份……   难道竟是,一只妖魔?   念头如芒,不可压制。   梁丘锋目光闪烁,忽而一咬牙,飞身而去,出剑去刺牛登——不管六耳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但一路来,它都是在帮助自己,而没有任何的恶意。   相比之下,当前的大敌,该是牛登。   此时的牛登,苦苦地镇压铠甲,不让它飞离己身,看见梁丘锋一剑刺来,大喝一声:“鼠辈敢尔!”   逼不得已,分出一手,论起紫金锏来格挡。   铿!   梁丘锋的剑锋却诡异无比,贴着紫金锏,看着似乎被挡住了,但半截剑尖突然发生一种匪夷所思的折弯,狠狠地抽打在牛登的面颊之上。   这一剑,当日在台城宗门竞赛,与高北河一战中,便曾使用出来过。并且出奇制胜,将高北河打落擂台。   这一剑,名为“折剑式”,永字八剑之一。   永字八剑,“点横竖撇,捺折钩提”,共有八式。每一式,都深得剑道真髓,可以说是化繁为简,直至极致。   当前对于梁丘锋来说,“点剑式”和“横剑式”最为精通,能发挥出三四成的威力,而“撇剑式”、“捺剑式”,最多两成,至于“折剑式”,一成而已。剩下三种剑式,不得其门而入,尚且没有学会。   “折剑式”虽然只能发挥出一成威力,但胜在曲折鬼魅,防不胜防,反而很容易取得意料不到的结果。   啪!   剑锋狠狠地拍在牛登的右边脸颊上,只抽得他眼冒金星,心神大震,立刻出现极大的破绽来。   他目前的状态,一身实力十之八九都用来镇压铠甲了,只用一成来对付梁丘锋,本以为绰绰有余,不料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   破绽生,本来就有点压不住的铠甲“呼”的飞出去,金光灿烂,最后径直套到了六耳身上。   此甲形体可大可小,遂心如意,套在小猴身上境况又是不同,慢慢的光华收敛,最后竟与它融合为一体,好像融进了血肉里头,从外面看都看不出任何端倪来了。   铠甲飞离,对于牛登而言,简直如同剥了他一身皮,不仅仅是丧失宝物的悲痛,更有精神层面的打击。   原本他炼化铠甲,将一缕魂神寄托在铠甲身上。如今铠甲被抢,魂神破灭,这感觉,就像脑袋被人当中剖开两半,痛得无法呼吸。   “宝甲,我的宝甲,不要抢走我的宝甲……”   苦心孤诣,不惜让整个荒洲生灵涂炭,孰料到头来一场空,徒然为他人做了嫁衣……不对,是为一只袖珍猴子做了嫁衣。   梁丘锋看见牛登心神失守,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再犹豫,一记“点剑式”刺出,正中他心窝。   牛登缓缓倒在地上,一刹那,他的神智突然间全部恢复清明,看着一地的干尸,看着惨死的门中弟子,一些狂乱的记忆闪现,想起来正是自己亲手杀了心腹弟子,还噬咬他们的血肉……   一丝愧疚之意萌生。   他看着梁丘锋:“你到底是什么人?”   梁丘锋将胡须伪装除下,恢复几分原本的模样。   牛登立刻认出来了:“梁丘锋,竟是你……可恨……但是,哈哈哈,宝甲出世,煞气弥漫,大劫数天后便会降临,你,以及剑府,就等着……”   最后几个字来不及吐出,倒地身亡。 第一百八十七章:报讯   牛登身亡后,整个神殿内剩余的活人,便只得梁丘锋一个了。   当然,还有一个小猴子。   六耳当前的状态极为奇异,自从金色盔甲融入其身,消弭不见,它便以一个古怪的姿态呆着不动。   双臂支撑,头朝下,双脚朝天,露出一个红艳艳的小屁股来。   梁丘锋知道它肯定又将迎来一次蜕变,只不知道最后会变得怎么样,又或者,是否会变成如同那尊妖魔神像那般,头上双角?   那可是妖魔呀!   他的手情不自禁紧握,乃至于有指甲掐进掌心中,赤赤的痛。一些埋藏于心底最深处的痛苦记忆犹如浪涛般翻腾汹涌,主导了理智情绪——   “逃,快逃!”   “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头……”   额头处有冷汗流淌,梁丘锋痛苦地叫唤一声,双目圆睁,竟有些红艳,他举着伤情剑大步走过去,高高举起。   嚯!   剑锋斩落,距离六耳不过一尺时,生生停住了。   然后,又缓缓缩回去,还剑于鞘。   对于这些,六耳浑然不觉,闭着眼睛,不多一会,竟酣睡如雷,嘴角微微裂开,流淌出些口水来,滴落在地。   这样看着,睡着的小家伙依然那么可爱。   梁丘锋闭上双眼,仰着头,一声叹息。片刻之后,他毅然转身,朝着外面疾奔而去。   来到深渊边缘上,顿时看到无数煞气犹如煮滚的水蒸气,不断从下面冒升而起,活动的迹象异常频繁激烈。   诚如牛登所言,几天之后,这些煞气将弥漫整个阿里山脉,到时妖兽不得安生,便会暴怒,四散下山,迁怒于人类。   一场妖兽大难,即将来临。   当前梁丘锋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阻止办法,最聪明的选择便是尽早走出迷宫,离开镇魔陵,回到孤山城,以及回到终南山,将这个灾难性的消息公之于众,看能否有补救的手段。   镇魔陵,不知建立于什么年代,庞大如迷宫。它一直尘封于阿里山脉深处,不为人知。   在它里面,肯定还深藏着一些鲜为人知的奥妙秘辛。   另外,对于六耳的出身来历,梁丘锋依然有许多的疑惑未解。   但当前,他根本顾不上了,他在与时间赛跑。只想着出去,离开镇魔陵。   整整耗费了三天时间,梁丘锋才找到入口,大踏步走了出去。   在走出约莫百丈后,他心中一动,跃上一棵参天大树,对着神秘石山张望。这一刻,他的精气神前所未有的集中,饱满。   梁丘锋要将那天外一拳的气势、轨迹全部铭记于脑海中。他潜意识地认为,记住这一拳,对于自己未来的武道之路会很有好处。也许能从中得到启发,自创武功出来呢。   自创武功,是高阶武者的标志。   当修为达到某一种化境,所学所修炼的,便不再是前人之作,而变成是自创武功了。   毕竟天下武者亿万,各个天赋特性都有不同。前期修习前人遗留武道,固然没问题,但后期便会慢慢出现弊病,反而制约武者本身的发展。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必须寻找对策,或对所学武道加以修改完善,或者集众所长,自创武功……   相比前者,后者无疑要难很多。   比如剑府祖师张真人,一生惊才绝艳,自创《剑心雕龙·永字八剑》,可惜终其一生,都没有完成,引以为憾。   而梁丘锋作为其衣钵继承人,同时还得将此剑道之术完善起来,责任很大。   当然,以他现在的修为,说这些言之过早。   不用多久,梁丘锋就将整座石山的形势轮廓牢牢记于脑海,如同拓印了下来一般,再不会有半点遗漏。   他不再迟疑,飞身下树,朝着山脉南麓疾奔。   一路上,不时听到凶猛妖兽的嘶吼声。仿佛那些妖兽,本能上已隐隐感受到地底深处煞气的异动了,显得不安。   梁丘锋大为警惕,在保持速度的同时,密切注意周围动静,生怕突然杀出头高阶妖兽来。那样的话,不但报讯没门,还自身难保。   好在一路下去,除了偶尔遇到些低阶妖兽外,并未碰到高阶的,算是很平安。到了南麓那边,狩猎的武者队伍慢慢多了起来。他们看见没命飞奔的梁丘锋,大感好奇:   “咦,这是谁来着,跑那么快干甚?”   “这位朋友,是不是遇到高阶妖兽了?”   有人直接开口询问,如果真有高阶妖兽出没的话,他们也能提早退走,安全无虞。   梁丘锋一边跑,一边回答:“是的,大家快离开吧,很快就有七阶、八阶的妖兽下山了。”   听到这话,一众武者轰然大笑,没有一个当真。   开什么玩笑,阿里山脉深处的确可能存在七阶八阶的妖兽,但它们不可能跑出来,到这南麓的。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因此对于梁丘锋的造谣式报讯,他们觉得可笑,而且不满:   “嘿,这傻子莫非受刺激了?”   “我看像,或者故意为之,想吓跑我们。”   “各位,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厮长得很像谁?”   “像谁?”   “好似终南剑府的梁丘锋……”   那人并不确定。   梁丘锋虽然摘掉了假胡须,但面色方面的伪装没有清除掉,加上一晃而过,因此很难看得准。   “梁丘锋?别傻了,人家可是剑府的天才弟子,未来之星,怎么可能孤身一人来山脉历练?告诉你吧,可靠情报,梁丘锋正在孤山城管治秩序呢。”   “可不是。”   那人讪然道:“可能我眼花看错了……”   梁丘锋没有停步多做解释,因为很多时候解释也没用,何必浪费时间?他体内真气高速运转,全力支撑奔跑的速度,间或塞粒三窍生元丹进嘴里,藉此恢复元气。   但从阿里山脉回到孤山城,路程可不算短,光凭双脚,赶到城内很是困难。故而来到山脚下,一眼瞅中一匹千里良驹,当即飞身上去,喝道:“有紧急情况,剑府征用马匹。”   那马的主人正坐在地上啃一块兽肉,满嘴肥肉,闻言眼睛都大了:剑府征用马匹?什么剑府,凭什么征用?   但他来不及反应,梁丘锋以伤情剑做马鞭,狠狠往马屁股上一拍,顿时绝尘而去。   “马,那是我的马!”   站起身想要追赶,却哪里还追得及?反被呛了一口尘土,愤愤不已。 第一百八十八章:不信   中午时分,孤山城热闹非凡,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得得得!”   猛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外传来,马蹄霍霍,雨点般踏在大地上,响得让人心惊。   许多人被蹄声所惊动,纷纷侧目而视,看着北门。   呼!   一匹骏马风驰电掣地跑入,进了城,那马上骑士也不勒住缰绳,依然放任马匹奔驰。   见状,众人立刻嘟囔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连孤山城的规矩都不知道吗?”   “可不是,以为骑匹好马就目空一切了。”   “哈哈,近日终南剑府新官上任三把火,管制从严,这厮纵马闹市,正撞到枪口上,怎么死都不知道。”   议论声中,登时有两名身穿剑府剑装的人影出现,喝道:“什么人,骑马擅闯街市?滚下来!”   其中一个身形展开,飞身扑来,要将那骑士击下马。   啪!   那骑士甩手一扬,佩剑带鞘,巧妙地劈下来。   剑府弟子大吃一惊,生生止住身形,但仍然感到脱离不开对方这一劈,逼不得已,只得朝侧边跳跃,退到数丈远,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对方还没出剑呢。   害怕之后却是大怒:此人如此作为,简直不把剑府放在眼内,必须严惩。   他当即拿出一枚特殊的哨子,放进嘴边吹着,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哨声。   这正是剑府弟子用以示警传讯的主要方式,一听到哨声,附近的其他人便立刻会赶来支援。   “你死定了,我剑府龙大师兄就在前面,他来到后,看你怎么死?”   那剑府弟子狠狠说道。   自从天都门和金沙帮主动退出孤山城,全权交由终南剑府管治,而龙翔天上任,主张管治从严,狠抓狠打,相当严厉。   骑士勒住马,看着剑府弟子,眉头轻轻一皱。   嗖!   几呼吸功夫,数道身影疾奔而至,领首者,正是龙翔天,神情威严。   “龙师兄,你终于来了,有人纵马闹市,不服管教,居然敢还手。”   那弟子立刻上前诉说道。   龙翔天看见马上骑士,忽道:“梁师弟,你回来了。”   “梁师弟?”   那两名剑府弟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他们属于新晋弟子,加入剑府时间尚短,所以根本不认识梁丘锋。   至于新晋弟子为何会出现在孤山城中,却是剑府方面为了锻炼新人,才特意挑选些人手过来,协助管理。   见到骑在马上的梁丘锋,龙翔天有些不满。毕竟制定入城下马的规定,是他亲自发号施令颁布的,所有人都要严格执行,如今梁丘锋违反条例,岂不是带头捣乱吗?   别的人看见,会怎么想?   梁丘锋脸色有些焦急,道:“龙师兄,有急事,快回城主府。”   一拍马匹,得得得,继续奔跑起来。   围观众人见状,大感哗然。   听到这些哗然声,龙翔天脸色更为难看,但当前之际,也不宜多说,唯有先回城主府,看梁丘锋有什么解说。   先前两名剑府弟子,悄然问龙翔天身边的师兄,问骑士是谁。   那师兄瞥了两人一眼:“他便是你们最为崇拜的梁丘锋梁师兄。”   “什么?”   两名弟子呆在当场。   在终南山,“梁丘锋”这个名字响当当,广为人传诵,被很多新晋弟子视为偶像,想求一见不得。   这两名新晋弟子早听闻梁丘锋来了孤山城,故而前来之际,本想专程求教一番,不料又听说梁师兄独自一人进入阿里山脉,深以为憾。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当街相遇,反而不识,还发生了冲突。   念及刚才梁丘锋随手劈出的一剑,那剑府弟子眼神迷离:好厉害的一剑!   ……   “你说的都是真的?”   城主府,厅堂上,龙翔天霍然动容,情不自禁站立起来。   坐在一边的冷竹儿同样满脸震惊之色,不敢置信地看着梁丘锋。   梁丘锋面露苦笑:“龙师兄,你觉得我会拿这个事情开玩笑吗?”   龙翔天仍然有些难以接受:“梁师弟,我不是怀疑你的陈述,只是如此重大之事,我觉得需要派人再去阿里山脉核实一下为好。”   梁丘锋沉声道:“我离开镇魔陵,回到孤山城,中间已过了许多时间。妖兽爆发,迫在眉睫,等你去确定,兽潮已经兵临城下了。”   龙翔天目光闪烁:“话虽如此,但事关重大,绝非儿戏,万一煞气弥漫的影响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大,不会爆发兽潮呢。”   梁丘锋道:“依照牛登所言,此事已板上钉钉。你也会说万一,万一之事虚无缥缈,我们不能拿满城生灵作赌注。”   冷竹儿秀眉扬起:“龙师兄,我觉得梁师弟所言有理。必须立刻发布告示,以及派人回去山门禀告府主长老知晓。”   梁丘锋摇摇头:“冷师姐,你还不懂我的意思……撤吧。”   兽潮爆发,万兽来袭,如此凶猛阵仗,如此汹涌的一股力量,根本不是他们当前的配备实力所能抗御的。   龙翔天吃了一惊:“梁师弟,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放弃孤山城,弃满城生灵于不顾?荒谬,如此行为,简直抹黑剑府的脸面。”   梁丘锋道:“我的意思是出告示,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撤离。”   “但如果有人不相信,不愿走呢?”   梁丘锋斩钉切铁地道:“我们剑府只负责城中秩序,愿意信的则信,不愿意的也没有办法。”   “不行。”   龙翔天的态度很坚决:“我不能答应你这么做,弃城而逃,乃懦夫行为,岂吾辈剑修行事风格?”   梁丘锋愤然道:“明知不可敌,而偏要以卵击石,这难道就勇气可嘉吗?龙师兄,你不能以一人之念,而断送诸多剑府弟子的性命。”   龙翔天怒了:“梁师弟,我郑重警告你,不要妄作恶意揣测。还是那句话,兽潮是否会爆发还是未知之数,如果事情并非你所说的那样,而我率众逃跑的话,将会成为整个荒洲的笑柄。到时候,我如何跟府主长老他们交待?剑府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执掌孤山城?”   梁丘锋面露苦笑:“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我。”   “不错,一面之词而已。”   梁丘锋一咬牙:“我敢以性命担保。”   龙翔天淡然道:“事关一城安危,比起一人性命来说,必须慎之又慎,才能作出决定。”   “慎之又慎?”   梁丘锋哈哈一笑,笑声中有怆然之意:“龙师兄,请恕我直言,你行事严而近于苛刻;遇事多谋而不定,瞻前顾后,此乃大忌。”   “梁丘锋!”   龙翔天拍案而起:“别以为你得了太师叔的宠爱,便可以目空一切了。我,才是执掌孤山城的一队之长,任何决定,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行。此事非同小可,在没有完全确定的情况下,连告示都不能出。否则告示一出,人心慌乱,那城将不城,我承担不了这个罪名。”   “等你确定,到时兽潮已摧城了,哪里还来得及……”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我不愿与你过多作这无谓争执,免得被外人笑话。”   龙翔天淡淡地打断道:“这样吧,你可以离开孤山城,先行返回山门禀告给府主他们知晓。呃,还有,如果有谁愿意跟你走的,也可以走。”   说罢,目光凛然地朝着站在厅堂上的一众同门脸上扫去。   众人面色阴晴不定,但大部分人的心中想法,都是不大相信会爆发兽潮之事。   阿里山脉,存在千百年,一直平平稳稳的。对,山脉深处是有数以万计的妖兽,但它们在里头生活得好好的,就算有些煞气弥漫,也没必要一窝蜂冲下来攻城呀。   梁丘锋知道事不可为,不能改变龙翔天的决定了,长吸口气,忽道:“相信我的,请跟我回终南山吧。”   一班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动的人几乎没有。   梁丘锋的目光,先是落在罗刚身上,罗刚面现犹豫之色,但始终没有动;然后是张江山。   张江山脸上肥肉晃了晃,一踏步出来,站到梁丘锋身边。   他的选择,并不出龙翔天意料之外,这个胖子张一向与梁丘锋交好,并且“安全第一”,听说可能有兽潮攻城,还不被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刻返回山门。   如斯想着,不禁掠过一些藐视的神态来。   最后梁丘锋看着的是冷竹儿:“冷师姐,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去。”   冷竹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了梁师弟,我答应过师傅,务必要将孤山城管治好的。”   “也罢,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赶到意兴萧索,不再犹豫,大踏步走出去——依照预算的时间,现在距离兽潮爆发很短了,而从孤山城返回终南山,又得耗费几天,真得很紧。   龙翔天他们不信自己,是他们的选择——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但同时要有承担的准备,如此而已。   出到外面,张江山低声问:“丘锋,真得有兽潮攻城?”   梁丘锋瞥他一眼,不语。   张江山讪然一笑:“我就是顺口问一问,我人都跟着你出来了,自然是信你的。”   梁丘锋点点头:“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炼丹   今时今日的终南山,朝气蓬勃,热闹非凡。和当初梁丘锋拜入山门的时候根本没法比,要知道那时候剑府新生代弟子才百余人而已,现在这个数量翻了好几倍,于前日正式突破千人大关。   而每一天从荒洲各地奔赴终南山,想加入剑府的年轻俊秀依然络绎不绝。   人多了,人气沸腾,显得熙熙攘攘,再不复以前的清幽宁静。   “不知道小哥哥和六耳在孤山城那边如何了……”   院落内,夭夭正在看一本书籍。   书名为《熔炼九法》,隶属丹书。   所谓“丹书”,便是关于如何炼制丹药的秘籍。在丹书中,《熔炼九法》算是很基础的东西,入门级别。主要介绍炼丹的一些常识,简单概念名词,以及陈列出些最为简单丹方,比如一窍“聚元丹”之类。   学习炼丹,是夭夭新的尝试。   少女练武不成,种植又屡屡失败,很是丧气。到了梁丘锋前往台城参加宗门竞赛后,甚觉无聊,便又开始新的尝试,炼丹。   书籍是从外府图书室借阅出来的,夭夭虽然不是剑府弟子,但因为梁丘锋的缘故,却享有一些特殊的权利,比如借阅书籍,只要缴纳一笔灵米即可。   除了《熔炼九法》,她身边还摆放着一本厚厚的《针灸要诀》,乃是医书。   自古有言,丹医不分家,所以夭夭一下子将两本书都借回家里阅读。   不知怎么的,读起这些书来,她觉得津津有味。   不过此事,并未告诉梁丘锋知晓。一来刚学习,还没有任何成果,没必要急着与小哥哥说;二来梁丘锋从台城回来,剑府很快遭遇战事,大难临头……之后更是乱糟糟的,无数事务需要处理。等局面稳定,很快梁丘锋又得奔赴孤山城去,这些事来不及说。   “灵米三十斤提炼米髓、二品紫苑草五钱、一品合元干叶二两……”   现在她所看的,便是关于一窍聚元丹的丹方。莫名的,很有实践的冲动,跃跃欲试。然而炼丹除了原料外,火,以及丹炉缺一不可。   火,不能用普通的明火,例如木柴焚烧出来的火是不可能炼丹成功的,必须要用独特的地火,而或个人修炼出来的“人火”。   人火对于夭夭而言遥不可及,地火她倒知道剑府后山有石室,沟通地底,有火种,但想进入炼丹,必须支付数量不菲的灵米;   另外炼丹的必须工具,便是丹炉了。普通货色的丹炉,市面有售,倒不算太难得到。   梁丘锋当日下山,给夭夭留下了五百斤灵米,她很少食用,都积攒着留在身边,如果拿出去购买丹炉,以及租用地火石室,短时间还是能支付得起的。   那么,要不要试一试?   “就试一试吧,大不了亏蚀五百斤灵米……”   少女倒是果断。   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绝不愿成为梁丘锋的累赘,她真得很想很想替梁丘锋分担些。哪怕,仅得一点点也好。   决定之后,立刻下山到终南镇,在一间器物店铺里选购了一口小丹炉;然后回山,到后山去租用连通地火的密室。   “什么,你要炼丹?”   负责看守石室的剑府弟子很是奇怪,上下打量夭夭一眼:“你不是剑府的弟子吧。”   夭夭摇摇头:“不是……请问大哥,一定要弟子身份才能进去吗?”   那弟子道:“原则规定是这样,嗯,你住在内府,是跟随谁的?”   “梁丘锋,我是他的剑仆。”   夭夭说着,递过去一面身份令牌。   那弟子验明令牌正身,脸上有了笑容:“原来如此,那就没有问题了。不过租用石室价格不菲,一百斤灵米一个时辰。”   “这么贵?”   夭夭听得一吐舌头。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价格还是超出了预期。   那弟子呵呵笑道:“你以前可曾炼过丹?”   “没有,第一次,想来练练手的。”   那弟子搔搔头:“姑娘,请恕我直言,炼丹并非易事,如果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是很难学得成的。”   武道之外,有炼器、炼丹、种植等,同样是极为热门的职业,学有所成后,成就亦是非同小可。   只是,这些职业比起武道不知要难上多少倍。名师指点、资源支持、海量的尝试……诸如种种,不可或缺。   选择这些职业的人,很多都要学习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勉强有些成绩,才能出师,自立门户。   然而眼前那剑府弟子看夭夭,不过十几岁的稚嫩姑娘,身份又只是一名剑仆,想要炼丹,绝对是异想天开的事,断然没有成功的道理。出于善意,故而提醒她一句。   夭夭想了想:“我先租用一个时辰吧。”   “好,既然你决定要进去试一试,那我自不会阻拦的。你到那边缴纳灵米后,便可来我这里领取石室令牌了。”   很快,夭夭支付灵米,领了石室令牌,走进去。   那剑府弟子目送其进去,不禁摇摇头,喃喃道:“花费百斤灵米买个教训,可真舍得呀……”   终南山后山构建出来的火种石室,从地底上所牵引起来的地火在品质上并不好,只能位列劣等,最多只能炼制三窍以下的丹药,更高品阶的丹药,便不足以应付了。   地火,在资源种类上赫赫有名,占据十分重要的战略作用,想要获得好品质的地火很难。不过在荒洲,由于各类资源匮乏,炼丹炼器等行业大为萎缩,日薄西山。终南山能牵引起地火,都算相当不错的了。   依照令牌上的说明,夭夭找到相对应的石室,开启进去。   其实此时两排列的石室,足有十多间,就只得夭夭一个人而已。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夭夭走出来,一脸失望之色。   那守护的剑府弟子问:“姑娘,炼丹练得如何了?”   夭夭摇摇头,表示失败了。   “哦。”   剑府弟子淡然哦了声,显然对于这个结果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我明天再来。”   “啊!”   对于夭夭的执著,他就相当意外了。   一个时辰一百斤灵米,可不是小数量,如果对方出身大家族,有大把灵米可以挥霍倒没什么,关键一个剑仆而已,陪人练剑的,能有什么身家积蓄?不过夭夭虽然年纪稚嫩,但天生丽质,一副美人胚子,说不定除了陪练之外,还会陪着做其他事情,报酬相对会多许多。   这个情况,在剑府中其实很是普遍。   最为代表的便是龙翔天,龙大师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更换剑仆,而且需求条件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人家有这个风流的本钱,彼此你情我愿,外人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反而艳羡不已。   第二天,差不多时候,夭夭果然出现,支付一百斤灵米,进去石室炼丹一个时辰。   当时间走完,少女出来,守护弟子问:“今天怎么样?”   “没有成功呢。”   那弟子劝道:“姑娘,早说了,炼丹不是那么好成功的。”   “我知道,但正因为成功不易,所以更要多加尝试。只要每一次新的尝试,有所进步,便会有成功的希望。因此,明天我还会来的。”   “还来?”   守护弟子无语了。   执著无可厚非,但执迷不悟就是不智了。   第三天,夭夭来得要比前两天早一些。一如既往地办理好手续,守护弟子连劝说的话都懒得讲了。   一个时辰后,少女脸上黑乎乎的沾染了好些炭灰地走出来。   守护弟子随意地问:“明天还来吗?”   夭夭轻快地回答:“不来了。”   “不是说要多尝试才能成功吗?”   说这话的时候,守护弟子下意识地有些讽刺之意。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前面两次善意的提醒,好心的劝说,都没有得到对方重视。   “对呀。”   少女脆生生地回答道:“只是我已经成功了,就不必要再来了。”   “呃……什么,成功了?”   守护弟子猛地跳起来,一脸呆滞当场。   ……   快马如风,马蹄踏地的声响显得有点乱。   “聿!”   临近终南山山麓竹林处,那骏马忽地一声悲鸣,四蹄软倒,竟摔倒在地,口吐白沫,眼看不行了。   幸好马上骑士见机得快,提前轻盈地一记腾身,这才没有摔倒。   骑士没有多做停留,立刻展开身法,顺着石阶路往上冲。   后面有马蹄声赶来,一人气吁吁地叫唤道:“丘锋,丘锋等我一等!”   “聿!”   他的马匹,马失前蹄,也摔倒下去,再也挣扎不起,竟活活累死。   张江山脸上风尘仆仆,面露苦笑地道:“这一趟日夜兼程,可累死俺胖爷了,起码瘦了十斤,亏大了呀。”   嘴里埋怨着,赶紧动身,紧随梁丘锋后面。   山麓山道上,有着不少负责巡逻守护的剑府弟子,他们看见有状况,急忙出来看个究竟,但认出是梁丘锋与张江山两人后,便没有上前阻拦盘问,心中大是惊奇:两位师兄,不是在孤山城的吗,缘何急急忙忙地回山来了? 第一百九十章:惊心   “什么?竟有这等事?”   内府议事大殿,张行空大为震惊地站起来。   梁丘锋与张江山上得山来,立刻奔向议事大殿——梁丘锋不是普通的内门弟子,故而有这个权利。   得到禀报后,张行空马上出来会见他们,等听完叙述,饶是他这般修为,都不禁大吃一惊。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梁丘锋,知道这名新锐弟子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对方所说的话,更不会有什么花假之处。   事关重大,必须马上召开紧急会议。   张行空赶紧命人去请太师叔,请各位长老过来。   片刻之后,所有人济济一堂,听完梁丘锋的禀告,无不面有惊容。然后,齐刷刷的,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望向太师叔。   自从一战定乾坤,这位老武王早已成为整个剑府的主心骨,他说的话,比张行空分量还要重。   老人长吸口气,忽道:“梁丘锋,你应该让孤山城的剑府弟子全部撤回来的。”   梁丘锋面露苦笑,将与龙翔天的一番争执源源本本道出。   张江山在旁插口道:“梁师弟所言,句句属实。其他人都不愿回来,只得我一个跟着返回山门了。”   张行空一拍椅子扶手,失声道:“翔天误我呀!”   大有恨铁不成钢之色。   要知道,龙翔天是他的真传弟子,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剑府下一任府主来培养的。但在这件事上,龙翔天的表现实在让他大失所望。不过有些东西,张行空也心知肚明。   龙翔天的武道天赋毋庸置疑,最大的缺点是自幼优越惯了,难免心高气傲。而梁丘锋彗星般崛起,抢走了他诸多风头,心气肯定感到不顺。尤其老武王的态度,其对梁丘锋青睐有加,带着梁丘锋登门灭血刀会,诸如种种,越发让龙翔天失去平衡。   既不平,表现出来的便会有失偏颇。   比如这件事上,龙翔天选择不信梁丘锋,大抵便是这种心态在作祟,从而影响了判断,孩子气般宁愿赌梁丘锋是错的。   王重山开口道:“大师兄,也许事情不会到如此恶劣的地步呢?”   张行空苦笑道:“我也希望不会,但是,从牛登他们的作为来看,此幻想不切实际。另外,还记得今天早上传递来的讯息吗?情报说天都门整体异动,有搬迁之意。本来我以为,他们是觉得在荒洲呆不下去了,想要出走,因此不去理会,哪想到其中蕴含着如此狠毒的阴谋。”   老人森然道:“天都门狼子野心,丧尽天良,该灭。”   张行空道:“太师叔,对付天都门的事容后再说,目前我们该怎么应付兽潮呢。”   老人叹了口气:“第一,立刻命人传书,广发告示,说清楚即将会爆发兽潮,要大家团结一致,做好抗战的准备;第二,告示中要揭穿天都门的阴谋,他们想走,哼,没那么容易。”   张行空听得连连点头。   以剑府目前的实力,以及影响力,告示传扬出去后,还是能引起不小的反应的。   当兽潮真得爆发,愤怒的人们会怪罪于始作俑者的天都门,他们想从容撤离荒洲,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然而目前最为紧要的,还是时间。   消息的传播,哪怕有特殊渠道,可以快速无比,但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缓冲。   而根据梁丘锋所讲述的,距离煞气弥漫开来的时间,已所剩不多了。   萧寄海忽道:“也许我们可以找天宝商行的人商量。”   张行空双眸一亮:“不错,天宝的讯息渠道最为丰富,他们愿意帮忙的话效果会更好些。”   伍孤梅道:“他们能不愿意吗?如果妖兽攻击台城,他们也是受害者之一。”   王重山道:“各位,如果仅仅只是小部分妖兽跑下山呢?我的意思是说,凡事当两面考虑。”   萧寄海道:“王师兄,你也说如果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不能承担任何的风险。”   张行空摇了摇头:“没有如果,其实梁丘锋汇报之后,我便知道是铁一般的事实。因为根据史籍记载,后山剑窟底下的煞气泉源,正是与阿里山脉那边相通的。”   “什么?”   王重山等皆露出惊诧之色,他们可都不知道这件事。   老人干咳一声:“还有一件事。”   “请太师叔明示!”   诸人纷纷端正态度,聆听起来。   老人叹了口气:“剑窟煞气蓬发,如果失去控制,喷涌出来,对于整个终南山的影响将无可挽回。换句话说,此山不适宜继续成为山门了。”   嗡!   众人听见这话,各有情态表现,心中的震动无以伦比。   老武王这一席话,惊动人心。   终南山不适宜做山门了,也就意味着宗门要迁徙,甚至需要出走荒洲,到别的洲域去,落地生根,从新发展。   百年前剑府祸起萧墙,便源于宗门内人心分裂,主张出走的,和坚决要留下的,两派意见不可调和,最终酿成大祸,大动干戈。致使许多高手火拼陨落,剑府就此一蹶不振。   血淋淋的秘辛,如在昨日。   但现在这话从老武王口中说出,没有人有反驳的立场。倒不是敬畏老人的实力和威望,而是他所说的话,道理灼灼,无可辩论。   煞气,天地气息之一,与元气恰恰相反。它弥漫开来,会玷污元气根基,摧毁树木生长,并对灵田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样的话,终南山便不再是一处难得的洞天福地,而会慢慢变成一处凶煞之地,对武者修炼无益,而有百害。   如此,怎能再作为剑府山门?   另外,还有一个宏观的现实便是,剑府想要重振辉煌,发扬光大,留在荒洲等于是自缚手脚,在数百年时间内不可能做得到。   对于出走荒洲,其实不少人都有这般念头,只是不敢轻易诉诸于口罢了。现在由老武王说出,恰恰说中他们的心坎所想。   张行空几番沉吟,终于下定决心,对着老人抱拳道:“唯太师叔马首是瞻。”   “唯太师叔马首是瞻!”   众人皆无异议。   就在这时,轰隆一响,依稀是从后山传出的,地面都为之晃动了一下,如同地震。   张行空面色一变:“剑窟煞气要暴动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出走荒洲   “剑窟煞气要发生暴动了!”   说罢,张行空飞快闪身出去,其他人更不犹豫,纷纷跟随。   先前一震,整座终南山都有震感,无数剑府弟子自有感觉,面露惊容,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后山,断壁前,这里正是剑窟的入口处。   老人面色凝重,提气凝神,一连打出数个法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真气波动激发而去,如同水滴入汪洋。   做完这些动作,老武王额头竟隐隐有汗水闪现,显然刚才一番作为,极为耗费心神精力。   “我施展手段加固了剑窟的阵法禁制。”   闻言,诸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老人叹了一声:“但支持不了多久,三天后,剑窟所通地底的煞气源泉将彻底爆发,无可抑制。此番变动,乃天地巨力,非人力所能挽回。”   众人一颗心又揪紧起来。   张行空满脸苦笑:“太师叔,那剑府未来该何去何从?”   老人面色一正:“迁徙吧,除此之外,别无出路……其实,百年前就该出走荒洲的了。以荒洲当前的天地大环境,根本不具备成为真正大宗门的客观条件。”   后面萧寄海道:“我赞同太师叔所言,倘若百年前出走神洲,也许我们现在剑府早已在神洲大地开枝散叶,站稳脚跟了。”   想及那一场人为之祸,他依然耿耿于怀。因为他的爷爷,便是在劫难中丧生。   王重山道:“可是我们剑府立派千年,都是在终南山之上,如果弃山而去,岂非辜负祖师所托?”   老人冷然道:“事到如今,还抱残守旧,作此拘泥之念,实在愚蠢之极。千年传承,传承的可不是这一座山,而是剑道上的一股精神。人在,人力争上游,才能更好地把这股精神发扬光大。如果留在此地,苟延残喘,对于传承又有何益?只怕一蟹不如一蟹,迟早便传承断绝了。那样,祖师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受到训斥,王重山唯唯若若,不敢再吭声。   老人所言有理,倘若真得遭受一场史无前例的妖兽浩劫,那整个荒洲将再度遭受重创,苍夷满目,想恢复元气,非得好些年头不可。   光阴似箭,一去不复返。错过了,便永远错过了。   想到这些年来,荒洲的众多武者受洲域天地元气所限制,以及资源所累,苦苦挣扎,绝大部分人都止步于气道层面,便再无法进步了。其中剑府诸位长老感受更深,也许换个环境,他们的修为绝不仅仅于此。比如张行空这些修为停在气道九段多年的人,很可能都晋身武王了。   张行空道:“太师叔,只是剑府迁徙,事务繁杂众多,仓促之间如何来得及?”   老人道:“确实需要斟酌,但当务之急,还是先广发告示,将妖兽暴动之事公之于众吧。”   伍孤梅忽道:“最重要是孤山城那边,要立刻飞鸽传书,命令龙翔天和冷竹儿率众撤离,返回山门。”   想到爱徒安危,她忧心忡忡。   张行空道:“好,那我们分头行动。伍师妹,你负责传书;王师弟,你负责联络天宝商行那边,将妖兽暴动之事相告;陈师弟,你负责联络其他宗门,尽快拿出个共识来,看能否联手,共同抵御妖兽;萧师弟,你留在山上,负责迁徙事项,清点各类资源,打包装车等等。”   一道道命令下去,清晰有条理。   作为一府之主,纵然面对浩劫,但张行空仍然头脑冷静。   言毕,各人立刻分头行动起来。一项项指令,雷厉风行。   消息传扬开,举山震动。   好在很快,众多的剑府弟子都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开始听从命令高效率地运转起来。   等各人离开,张行空忽问:“太师叔,如果剑府迁徙,该前往哪个洲域?”   “要去,就去神洲。其实当初祖师崛起之处,便是神洲大地。只是后来云游天下,才到荒洲终南山创建剑府的。”   这个,又是一件重磅级的秘辛往事。   张行空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来神洲距离荒洲最近;二来在玄黄大陆,神洲大地是最大一个洲域,疆域几乎是荒洲的三倍,人杰地灵,非常适合发展。   当然,神洲的竞争压力也是不小。   但如今门中有个老武王压阵,底气大增。   老人又道:“事关重大,鉴于当前形势,我觉得应该派遣一个先锋队伍,先进去神洲洲域,探探路。”   张行空深以为然:“太师叔尽管吩咐。”   老人道:“这个队伍,人数不用多,贵精。就由梁丘锋带队吧,他挑选人手。”   张行空一怔,但很快明白了老人的用意。   梁丘锋虽然修为一般,但胜在潜力巨大,而且冷静睿智,总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来,无疑很适合当个领首者。   老人这番安排,显然也是为了锻炼磨砺这位新锐弟子。另外,所谓“先锋队”,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薪火留传,一如种子。毕竟剑府整体迁徙,尾大不掉,不可能走得那么快。   “好,就依太师叔所言。”   张行空答应得很干脆,转头对站在一边的梁丘锋道:“梁丘锋,你都听见了,可有什么意见?”   梁丘锋沉声道:“丘锋此生,因剑府而变,定不负重托。”   “好,有你这句话,足矣。”   张行空伸手一掏,掏出一面令牌。   此牌为长条形,看着像一柄剑,主体黝黑深沉,边缘却有紫色光华流溢,显得非常华贵庄严。   紫剑令!   终南剑府最为高级的令牌,见到令牌,如见府主。   “此枚紫剑令赐予你,可代使府主之命,号令弟子。事不宜迟,你下去挑选人手吧。资源方面,有什么需要直接跟萧长老说。等准备妥当了,我会命令摩云苍鹰承载你们直接飞到无定海,从那里乘船渡过洲海,前往神洲。”   “是。”   梁丘锋慨然应诺。   他知道时间紧迫,也不造作,立刻拿了令牌出去。   人手方面,梁丘锋决定挑选二十人,十名为卫队弟子。他们修为都是气道层面,在武力上有所保证;十名则是比较年轻的弟子,有张江山、古承阳等,都是挑选平时比较亲近熟悉的。   资源方面,要求不多,只是些灵米丹药之类,分发到各个手里。   另外,梁丘锋要带练剑钟走。   听到这个特殊的要求后,张行空特意去询问老武王的意思。老人不假思索便同意了。   练剑钟,本身就是一枚剑题,记载着《剑心雕龙·永字八剑》。该剑题被梁丘锋所继承,除了他,别无人能够体会。就算梁丘锋不提出要求,老人都会让他带着钟走。   练剑钟体积不小,但可以装进百宝囊内,也不怕累赘。   人员等各方面都选好了,整装待发。   张行空和老武王亲自来送行。   审阅队伍,两人都暗暗点了点头。梁丘锋的选择非常合理,这样的队伍,这样的局势,最重要的便是稳定性和团结性。梁丘锋“任人唯亲”,恰恰是对了。   否则去到神洲,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发生内讧,人心涣散,根本没有任何作为。   彼此都是亲近的人,都是信服梁丘锋的人,则可以避免这个状况发生。   由此可见,梁丘锋虽然年纪不大,但对于人心上的阅识却非常成熟,比龙翔天要好得多。   想到身陷险境的龙翔天,张行空不禁感到担心。只希望飞鸽传书来得及,他们能及早撤离孤山城,返回山门。   队伍当中,女性占了三人。其中一个编外,并非剑府弟子,从身份上讲,属于梁丘锋的剑仆。   梁丘锋当然要带上夭夭。   这番出走荒洲,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与夭夭相依为命,怎能弃她于不顾?   听到要前往神洲,夭夭虽然大感意外,但没有丝毫犹豫。反正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已认定小哥哥去哪,自己便去哪。   只是问及六耳的下落,梁丘锋含糊其辞,并未明确,只笼统说了一句:“六耳回家了。”   回家了?   回什么家?   夭夭很是疑惑,但也不再多问。   要离开视为家园的终南山,离开荒洲了,一众人员皆流露出不舍之色。想及前程未卜,更难免心生茫茫然。   张行空说了一番激励之言后,众人登上摩云苍鹰,腾空飞去,前往未知的远方。   目送鹰飞,伍孤梅鼻子一酸:“师兄,你怎地不安排个长老随行领队?起码更安全些。”   张行空叹了口气:“有长老在的话,他们如何独立生存?雏鹰总要翱翔于空,搏击风雨的,就当是一次特殊的历练吧。”   闻言,伍孤梅与萧寄海等,皆心有戚戚然,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即将来临,形势之严峻,超乎想象。   果不其然,三天后,终南山后山剑窟煞气爆发,崩溃弥漫,无数剑煞杀了出来。   幸好剑府方面早有防备,严阵以待,并未造成太大的伤亡。   同一天,阿里山脉兽潮爆发,数以万计的妖兽冲下山来,孤山城首当其冲。虽然收到飞鸽传书,但撤退不及的剑府弟子损失惨重。龙翔天身陷重围,为妖兽所杀;冷竹儿失去一臂,拼死逃回终南山。   兽潮爆发,大肆攻击各地城镇。   虽然在此之前剑府已遍发告示通知,但仍有许多人不相信,认为剑府妖言惑众,别有企图。因此造成死伤无数,哀鸿遍野。   好在后来各个宗门醒悟,纷纷联手,尽出精锐,才慢慢将兽潮压制住了。   但形势仍不乐观。   尤其终南山,成千上万的兽潮汹涌而至,岌岌可危。老武王再度出手,以雷霆手段,一日屠尽妖兽上千,尸横遍野。   如果没有他在,估计剑府早沦落了。   武王之威,再度惊震世人。   然而好景不长,一头八阶妖兽插翅吊睛虎出现,与老武王展开大战。   这一战,战得风云失色,天昏地暗。   最后,老武王吐血使出绝招,才将插翅吊睛虎击退。   兽潮虽然暂时退却,但围困在山麓外面,随时会再度进攻。   这一日,阿里山脉深处猛地传出一声惊天咆哮,声震四野,惊动苍穹。   有人见到,一吼之后,弥漫在空中的煞气如潮水般消退,缩回,最后在山脉深处形成一口巨大的漩涡,仿佛有什么巨兽在张开大口吞噬一般。   更令人惊喜的变化是,无数的妖兽开始退走,成群结队地返回山脉,重新安生起来。   但经此一劫,本来就式微的荒洲更是雪上加霜,诸多宗门纷纷准备迁徙,出走他方。   其中,甚至包括终南剑府。 第一百九十二章:无定海   荒洲之南,海洋一片,这里是无定海。渡过无定海峡,便是神洲大地了。   玄黄大陆,九大洲域,而各个洲域之间都存在汪洋大海,要抵达其他洲域,就必须渡海。   因此而衍生出来的航渡行业极为兴旺,大都为该洲域的大势力所控制。   荒洲比较特殊,因为州域内的宗门力量式微孱弱,因此许多重要的洲海码头都是被别的大势力把持着。   比如说无定海码头,开设者便是天宝商行。   天宝商行触角遍布大陆,什么生意都做,包括航行船渡。   五百年前,荒洲龙脉未碎之际,人杰地灵,物产丰饶,但遭遇浩劫,成为“遗弃之洲”,许多大宗门,以及当地的家族纷纷迁徙出走,从无定海峡漂洋过海,搬迁到对面的神洲去。   这些人,被称为“逃荒者”。   整整五百多年,逃荒者络绎不绝,只是到了近年,人数才逐渐变得少起来。毕竟想走的,能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   离乡背井,到陌生的洲域讨生活并不容易;偌大宗门迁徙过去,想要打开一片新天地更难。对于不少人来说,他们宁愿窝在荒洲,当一方土霸王更自在些。再说了,乘坐船只过海,光是船票费用,便价值不菲,等闲百姓人家,根本支撑不起。   这一日,傍晚时分,热闹的荒洲无定海码头出现了一队二十余人的队伍。该队伍衣装杂乱,但个个都腰佩长剑,显得奇怪。有经验老道的人很快便猜出,这些人肯定隶属某一宗门,只是为了方便行事,这才没有穿着统一的门派服饰。   毕竟过到神洲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必须低调行事。否则一不小心触到某些地头蛇的霉头,分分钟团灭。   无定海码头,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久而久之,早形成了一座热闹的集镇,各类店铺一应俱全,从早到晚,街道上都是熙熙攘攘的。   梁丘锋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已近傍晚时分。驾驭摩云苍鹰的司责弟子返回之前,交给梁丘锋一个百宝囊,道是萧寄海嘱咐递交的,里面装纳的东西应该有用。   仓促间,梁丘锋也来不及打开观看,先携带在身上,对于萧寄海无言感激。   他们离开终南山,走得急,肯定有不少纰漏。而萧寄海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这才打包一个百宝囊出来,交到梁丘锋手里。   “丘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张江山东张西望,问道。   梁丘锋回答:“直接到码头上找天宝商行的人询问,看航班什么时候出发,以及提前购买船票。”   一行人穿过热闹的街市,很快就找到了天宝商行设立于码头上的办事处,进去一问,有了结果。   前往神洲的船只每十天才出航一班,安排在早上辰时。他们来得凑巧,明天就是十天之期,有航班出海了,不用苦苦地等。   至于船票,每人需要交纳灵米一千斤,实在高昂得吓人。   听到这个巨大的灵米数量,诸人面面相觑,被震得不轻。   他们这些人在剑府,都算得是精锐级别的弟子了,日常收入不错,但也未曾试过出行花费如此昂贵的本钱。   卖票的天宝商行执事坐在舒服的太师椅上,都不正眼瞄过来,懒洋洋道:“买不买的?不买赶紧让开,别堵住位置了。告诉你们,就剩五十多个位置,一会便被抢光。”   “我们买!”   梁丘锋一咬牙,让大伙掏灵米出来支付,最后换到手的,是一枚巴掌大小的船票令牌。   令牌颇为沉重,黑黝黝的,一面雕刻着“天宝”两字,属于天宝商行的标志;另一面写着“无定海码头”五个字。   那天宝商行执事又道:“各位保留好令牌,明天辰时准时上船。我们商行只认船票不认人,如果遗失,一概不补。”   这都是行业规矩,霸王本色,没什么好说的。   出到外面,梁丘锋忽道:“各位入住客栈后,不要乱跑,另外还得安排人手守夜。”   张江山问:“丘锋,你是怕?”   “不错,这等地方,最是龙蛇混杂,难免有人心怀不轨,想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我们这么多人,不怕吧?”   张江山半信半疑。   “小心谨慎些总是对的,如今我们人在外,更得提防。”   古承阳深以为然:“不错,丘锋说得对。”   他自从右臂被废,改修左手剑,自从台城返回,一直躲在后山练剑。这一次梁丘锋找到他,说明来意,其毫不犹豫便答应了,要跟随梁丘锋远渡重洋,前往神洲发展。   不用多久,一行人便找了一间客栈住落,二十一个人,只要了四间房。他们大部分人皆无睡意,只想着坐着调息,便能应付一晚上。   其中一间,交由三名女子住。   三个女的,除了夭夭外,剩余两个,一个是张锦绣,一个却是吴丹梅。   张锦绣为张江山的妹妹,她的到来源于张江山的大力引荐。梁丘锋同意了下来,要知道此女虽然脾性刁蛮了些,但武道天赋确实不错,很有发展前景。   而吴丹梅被选中,出现在队伍里,却有几分意外。   当初此女在阿里山脉与梁丘锋相遇,梁丘锋让她回到孤山城找张江山。她与爷爷吴山半信半疑地回城后,来到城主府找人,并拿出梁丘锋所赐的小飞剑。   胖子一看,便认出该剑属于梁丘锋之物,听清楚来意后,满口答应下来。不但吴丹梅,就连她爷爷吴山也一并收了,成为剑府弟子。   作为内门弟子,他与梁丘锋都具备这个举荐的权力。   吴氏爷孙得到落实,满心欢喜,便问梁丘锋是否是剑府的弟子。张江山嘴快,一下子说出了。   吴丹梅才得知梁丘锋的真实身份,其背靠剑府,怪不得击杀凤阳门的弟子毫无畏惧。   后来吴氏爷孙带着引荐信奔赴终南山,并顺利成为剑府的外府弟子。   梁丘锋挑选人手的时候,无意看见吴丹梅在演剑场练剑,微一沉吟,便叫上对方了,连带吴山,一起列入队伍中。   他们一行,先行奔赴神洲,说好听点是“先锋队”,探路的,但就事论事地讲,能发挥出来的作用真得不大。   一来这么点人手,放在泱泱神洲,能有什么作为?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人的低微修为了,恐怕水花都溅不起多少。   老武王之所以突然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以梁丘锋的理解,很可能是对方有意为之,要让他率队出去磨砺锻炼一番。   说白了,就是一次特殊的历练。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   对此,梁丘锋倒看得很开。既然人已经出来了,就得尽力而为,尽最大的可能,看能否在神洲闯荡出些成绩来,让剑府刮目相看。   只不知道,时隔多日,阿里山脉的妖兽爆发了没有,又酿成了什么样的劫难?   尤其留在孤山城的剑府同门们,他们是否安好?   对于一意孤行的龙翔天,梁丘锋并不感冒,当日在城主府,他敢以直言相争,甚至训斥。只可惜比起对方,他的资历威望要低上许多,而冷竹儿罗刚等人都选择相信龙翔天,留在了孤山城。   经历此事,梁丘锋深深地认识到:抗争,除了要具备勇气外,还需要实力依仗,否则就不具备说服力,哪怕你的话是对的,都没用。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但若果缺乏真正的实力,道理便会变成空洞的言论,一文不值。   自从拜入剑府,梁丘锋风头甚劲,但比起龙翔天这等资历深厚的天才弟子而言,还是差了很多。   盘坐在客栈房间内,梁丘锋深吸口气,打开萧寄海所赐的百宝囊,检查里面的东西。   一看之下,不禁恍然。   剑题,百宝囊中装纳着的,多达三十六枚,都是剑题。而且这些剑题都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全部是剑阵类型。   多人而成阵,阵成而威力倍增。   只不过武道一途,个人英雄最得推崇,修炼剑阵,而或其他阵仗的都比较罕见。终南剑府为剑修宗门,关于剑阵的剑题为数不少,但门中愿意合修剑阵的弟子却百中无一。   故而诸多关乎剑阵的剑题都束之高阁。   现在,萧寄海把这些剑题都送给了梁丘锋。他的用意,自是觉得梁丘锋一行去到神洲后,实力没有保障,但如果能挑选人手出来苦修剑阵,或许会有所凭仗。   这个想法,很有搞头。   梁丘锋逐一将所有剑阵剑题翻阅了一遍,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上心头,并很快有了初步构思。   张江山凑过头来问:“丘锋,萧长老送了什么宝贝?”   “是些剑阵剑题。”   “啊,那有什么用?呃,也许萧长老是要你把这些剑题带到神洲去卖吧,或许能卖个好价钱呢。”   想到这,胖子双眼放光。   梁丘锋道:“你就想着钱。”   “谁不想?”   胖子理直气壮,忽然一叹:“听说神洲那边,灵米、普通丹药这些非常贬值。我们过去可得有心理准备,一个不好,还得街头卖艺啥的赚生活费了。”   他感到很悲观。   梁丘锋心一凛:胖子这话,倒很是有道理。他决定上船后,要购买与神洲风土人情有关的诸多书籍仔细看一看才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出海   一夜无事,第二天蒙蒙亮,梁丘锋等人便起床来,洗漱完毕,奔赴码头。   码头早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人来人往,除了众多的乘客外,还有不少抬着货物的苦力,奔走穿梭。   由此可见,天宝商行的船只不仅仅载人,还从事货物贸易,倒卖洲域特产之类。   往海面上一看,一艘巨型大船横泊于水上,挂起三幅巨帆,帆面上描绘着天宝商行的独门标识,迎风猎猎,气势激扬。   这么一艘大船,起码能装载上千人,按照每人千斤灵米的费用,计算起来,跑一趟船的收入堪称惊人。刨除船只维护,人力成本等,盈余依然极为可观。   这还只是天宝商行无数收入中的一项而已。   该商业帝国的庞大,实在难以想象。比起来,终南剑府纵然傲立荒洲,但只不过是偏居一隅的乡巴佬罢了。   望见此船,张江山等人也是眼睛睁得大大,一副震撼神情。   上船设立关卡,进去需出示令牌船票,检验无误才能通过一块长板走上船去。   半个时辰后,梁丘锋等人全部上得船来,依循船票安排,共同住进一个船舱之内,倒是方便。   要知道横穿无定海峡耗时不短,一帆风顺的话都要足足一个月之久,倘若遇上风浪什么的阻滞变故,延时更长。   旅途枯燥,但人数众多地聚在一块,修炼之余能互相聊天说话,并不会感到寂寞。   船票中不包含伙食,要额外吃鲜美的佳肴,得进入餐厅中点餐付费。至于价格嘛,自然不会低。   另外,每逢双日,甲板上还会举行贸易活动,届时人群汇集,形成一个小型集市,供给乘客们买卖交换东西,而商行从中抽取一定的佣金分成。   了解到这些后,梁丘锋谓然一叹:“难怪天宝商行的生意能遍布大陆,赚钱的手段方式委实出神入化,无孔不入。”   两个时辰后,所有人和货物都搭载完毕,三声号角吹响,其声呜呜。随即起锚开船,扬帆南去。   众人安顿好,梁丘锋独自走出船舱,上到甲板来,观望浩瀚的大海。但见蔚蓝一片,大船乘风破浪,自有一股激昂奋发的豪迈心态怦然而生。   壮哉,此海!   此时走到甲板上的人有很多,三三两两,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兴奋的神色,在他们看来,终于能离开鸟不拉屎的荒洲,驶向遍地繁华富贵的神洲大地了,自然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该死的天都门,让荒洲遭受妖兽浩劫,这番我们回到总部,定然要将此事禀告。”   “那不是,还害得我们几乎没命,可怜孤山城,却被断送掉了。”   两名身穿天宝商行服饰的中年人嘴里忿然说道。   梁丘锋心一动,连忙走上去问:“两位大哥,敢问一句,荒洲爆发兽潮了吗?”   一个中年人瞥他一眼:“不错,很多天前的事了,不过暂时还没有传到这边来。”   梁丘锋又问:“兽潮爆发,岂不是生灵涂炭?”   “哎,简直血流成河,死伤不计其数。距离阿里山脉最近的孤山城都被踏平了,终南剑府青年一代第一天才龙翔天也战死了。”   龙翔天死了?   梁丘锋脑袋“嗡”的一下,有点难以接受。   当日他苦苦相劝,甚至不惜以性命担保,要龙翔天等人撤离,只是别人置若罔闻,没有采纳意见。没想到当日一别,竟成永远。不知冷竹儿、罗刚他们怎么样了。但可以预知的是,定然不会好过。   两名天宝商行的人径直走开,犹喋喋不休地说着:“孤山城的据点鉴宝掌柜发信告知孤山城中出现极品品质的蛟龙血石,但如今城都没了,去哪里找那块石头。真是倒霉,无端一件大功劳不翼而飞……”   另一人连忙打手势:“说小声点。”   “怕甚,现在商号的船上……哼,若非我们走得快,都要遭受兽潮之祸……”   隐约的话语传到梁丘锋耳边,他霍然明白过来:原来对方出现,还与自己有些关系。   当日他拿着从破魔秘境中获取到的奇异石头,到孤山城天宝商行设置的据点去检验,被鉴定出是一块品质上佳的蛟龙血石,价值二十万斤灵米。不过梁丘锋无意出售,告辞离去。   天宝商行方面不死心,报讯回台城分号,准备要寻遍孤山城,也要找出梁丘锋和蛟龙血石来。不曾想几天之间,便遭遇到了兽潮爆发一事,再无从查起。这如今两名天宝商行的人员却是得了台城分号那边的命令,特意赶来乘坐这一班船回神洲总部述职的。   蛟龙血石……   梁丘锋摸了摸贴身珍藏的宝物,嘴角不由勾勒出一抹微笑来。到了神洲那边,如有需要,此石很可能会发挥出某些决定性的作用。   看了一会海后,他找人询问,得知船上有许多关于神洲风土人情方面的介绍性书籍,便找到地方,有选择性地买了十多本,抱着带回船舱,要给众人传阅了解。   这些书籍所记载的,都是很常识的东西,但对于梁丘锋等人而言,无异一扇扇通向新天地的窗口,弥足珍贵。   接下来几天时间,众人埋头研究,将关于神洲的诸多情形状况牢牢记在脑海里。   通过书籍,他们知道神洲的势力分布,知道那边的格局和荒洲截然不同,有着七大国家存在。每个国家后面,都有庞大的宗门势力支持。   灵米依然是武道世界的硬通货,但价值比例颇有不同。因为神洲大地元气充裕,许多地方都能开垦灵田种植灵米,因此产量非常庞大。比起荒洲这边,就没有那么值钱了。   故而在某些价值比较大的交易中,都是直接用一窍聚元丹作为基本货币单位。   梁丘锋看得津津有味,纵观神洲那边的地理位置,以及势力分布状况,他脑海里渐渐有了一个初步计划:就是到达彼岸后,最为适宜落脚的地方,应该是神洲南部。   南部多山脉,属于偏僻地带,人口相对来说少些,而且没有巨无霸式的大势力盘踞,多得是中小级别的宗门。这样的话,己等一行人进去后,或者能获得立足的机会。   如斯想着,抬起头皱眉凝思,在脑海中不断完善着这个计划。   在关于重要的决策之上,梁丘锋只想一个人拿主意,而不是交给大伙儿讨论。很多时候,有些事情越多人掺合,反而越乱,达不成共识,并最终分崩离析。   这样的例子,他见得多了。   以梁丘锋的性格,他绝不愿前程道路被别人所左右着。或者,老武王也是意识到这一点,这才一反常规建议:本次先锋队由梁丘锋这么一个资历尚浅的弟子全权负责,而没有安排任何一名长老随行。   如果有长老在,那么梁丘锋行事必然受到掣肘,而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决定。与此同时,也就不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他的潜能才华来了。   老武王用心良苦至斯。   或者,梁丘锋此行势必磨难重重,凶险无比,但只要坚持了下来,只要闯荡出了一片新天地,那么他日后的成就肯定会非同凡响。   宝剑锋从磨砺出,出来的,才真正算是宝剑,如果被磨砺多摧毁折断了,那也就是过眼云烟。   自古有言:死去的天才,就不再是天才了。   虽然残酷,但更是无可争辩的现实世道。   梁丘锋忽然拿出笔墨,开始在一张空白的纸上描绘起来。写着画着,感到不满意,揉成一团,换上新的纸。   很快,他身边便丢满了一地的废纸篓。   其他的终南弟子见状,不敢打扰,纷纷下意识地起身离开,让梁丘锋好好静一静,想好未来的出路。他们下山之前,张行空已有言在先,一切指挥都得听梁丘锋的。   可以说,梁丘锋便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意味良多。 第一百九十四章:小师弟师妹   窝在船舱内,梁丘锋涂涂写写,不知在捣弄着什么。而其余的人为了不打扰他,而出到甲板上,或观望风景,或聊着闲话。   直到傍晚时分,梁丘锋终于放下手中的笔,长长伸个懒腰。   片刻之后,他忽把完成的纸揉成一团,又捡拾起先前遗弃的废纸,全部聚拢在一起,从窗口扔了出去,飘落大海。   这一幕,恰被走进来的夭夭看见,忙问:“小哥哥,你这是?”   梁丘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该记住的东西都记在这里了,不需保留那些。”   夭夭若有所思,甜甜一笑:“原来如此,对了,小哥哥,我有一事想和你商量。”   “说便是了。”   “嗯,近期我在学习医术和丹书,不知你那里有没有相关的炼制材料之类的……”   说到这,有点不好意思了。   炼丹极其烧钱,如同无底洞般,而今时今日的状况,要梁丘锋全力支持她,委实有点困难。   梁丘锋一听,不以为意,道:“原来是这个事,包在我身上了。”   “太好了。”   夭夭欢呼雀跃,很开心地扑过来,搂住梁丘锋双臂。   咿呀一响,张江山探头进来,瞧见这一幕,肥脸讪讪然,忙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啪的,飞快又缩出去了。   里面两人见状,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夭夭连忙放开,两颊绯红,如同个熟透的红苹果,分外妖娆。   却说张江山退到外面,跟在身后的妹妹张锦绣疑问:“哥,你怎么啦?一惊一乍的。”   张江山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道:“怎么啦,我一个大好妹夫飞了。”   张锦绣嗔道:“你说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张江山表情夸张,叹息一声,摇摇头再度出外面。   大船开动,不计日夜。   经过这些日子的自我调整,众人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接受了此行的任务事实。不少人还变得开朗起来,毕竟有机会远渡重洋,到神洲大地上奋斗,从另一个立场角度上看,也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   再说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整个终南剑府都会搬迁过来,到时和大部队汇合,人强马壮,很有可能在神洲大地崛起。   那时候,他们不但个人修为可以得到提升,还会成为剑府的开府功臣,前程光明远大。   这一日,梁丘锋来到甲板上,准备逛一逛小型市集。就算不做买卖,可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好小子,竟敢偷本大爷的东西,找死!”   突然一声爆喝,随即一阵拳打脚踢的声响,如同打沙包似的。   紧接着,又有凄惨的哭声:“求求你,不要打我哥哥了,求求你……”   但踢打的声音不绝于耳。   只见前面一堆人围拢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梁丘锋眉头一皱,也走过去,挤开人群一看,不禁愣住。围观的圈子当中,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正手脚并用地殴打一名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很是瘦弱,蜷缩在甲板上,双手抱头,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挨着打。   而旁边还有两名年纪更小的少年,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大汉停手。   那大汉嘴里骂咧咧道:“怪不得总听到有人说不见了东西,原来都是你们偷的。你这几个小兔崽子,大爷今天非把你们活活打死不可。”   说罢,运气于腿,狠狠一脚踏下。   这一脚,势大力沉,如果那少年被蹬踏中,不死都得重伤。   围观众人神色漠然,不以为意。在他们看来,就算大汉真将这少年给踩死,那也是对方死有余辜。   身影一闪,梁丘锋突然出现,一手将地上的少年拉开。   啪!   大汉一脚重重地蹬踏在甲板上,发出巨响。   不过这些甲板都是用极为坚韧的木料制造而成,甚至能够承受住气道层面高手的攻击,那大汉只得劲道九段的修为,这一腿踏在甲板上,不痛不痒的。   他抬头看着梁丘锋,喝道:“你是什么人?敢管大爷的事。”   梁丘锋的出现,另两名少年彷如遇到了救星,立刻躲在他后面去。   大汉一见,顿时叫起来:“原来这些小兔崽子胆敢在船上偷东西,背后有人撑腰的呢。大伙们,你们看看。”   围观的人不明真相,哗然起来,很是不善地盯着梁丘锋。   梁丘锋淡然道:“我跟他们素不相识。”   汉子质问:“不相识怎么会出手帮他们?”   “我只是看不惯你草菅人命而已。”   汉子顿时跳起来:“什么,你敢说我草菅人命?他是偷东西的贼,杀了,是为民除害。”   “对,为民除害!”   一众看客气势汹汹。   梁丘锋低头,扶住被打的少年,问道:“你偷了他什么?”   那少年五官端正,一双眸子,冰冷如雪,透着一股野性的倔强。此刻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看着这双眼睛,梁丘锋不禁想起自己的漂泊流浪岁月,也是如此倔强地执著于求生存。   受尽无数白眼,挨尽无数辱骂殴打,依然不肯低下头颅。   另一个少年带着哭音道:“这位大人,我哥哥只是偷了他一点点灵米……我们实在饿得不行了,这才偷的,求求大人,帮帮我们吧。否则,我们都会被打死的。”   这时候梁丘锋注意到,那被打少年的一只右手攥得紧紧的,依稀可见里面握着的是灵米,看起来,最多一两。   梁丘锋问道:“既然饿了,为何不问人要,而要偷?”   被打少年终于开口,嘴里都是血,他一字字道:“我宁愿偷,宁愿抢,也不愿屈膝乞讨!”   “我宁愿偷,宁愿抢,也不愿屈膝乞讨!”   听得这句话,梁丘锋不禁一阵恍惚,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浪潮冲刷,不可抑止。   他不假思索,对着大汉道:“你不见了多少灵米?我翻倍赔偿。”   大汉骂道:“翻倍赔偿了不起吗?”   “丘锋,怎么回事?”   这时候,张江山等一众人闻讯赶到,站在梁丘锋身边,近乎二十人,排列成阵,气势自生。   大汉看见,咕声吞口口水,讪讪然道:“你如果赔偿十斤灵米给我,我就放过他们了。”   “好。”   梁丘锋立刻掏出十斤灵米给他。   “发生了什么事?”   威严的声音,原来是天宝商行的执事来到了。   梁丘锋道:“没事。”   那大汉得了灵米,也不再追究,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没事最好,不要聚在这里了,快散开吧。”   执事负责维护船只上的治安秩序,如果有人闹事,便会介入查办。而天宝商行方面,每一趟航船出发,船上都会有数位气道高段位的高手坐镇,如果执事处理不了,这些高手才会现身出面。   人群很快散去。   梁丘锋叫张江山等人也返回船舱去,但走得几步,回头一看,那三名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梁丘锋饶有兴趣地问。   被打少年显然是三人中的头,回答道:“跟着大人有饭吃。”   听到这句话,梁丘锋等人都不由自禁地笑了。   梁丘锋打趣道:“在这个世上,想要吃饱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须有所付出。”   被打少年大声道:“大人想要我们付出什么?”   梁丘锋搔搔头:“暂时没有想到,嗯,还是先让你们吃饭吧。”   半刻钟后,他口中的“你们”由三个人,变成了五个人,三男两女。两名小女孩不过七八岁光景,衣装褴褛,脸上脏兮兮的。   五个人的小团队,彼此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以被打少年为首,他名叫“阿宾”。   很快,梁丘锋便了解到他们的来历,都是孤儿出身,自幼在无定海码头上厮混打杂。他们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船上,是辛辛苦苦积攒了三百斤灵米,然后交给一名天宝商行的船务执事,通过走后门的方式上船的。   当然,他们虽然能上船,但不能住进船舱中,只能窝在最底层的一间狭小的货仓里面。   支付了三百斤灵米后,五人一贫如洗,身上除了数量少得可怜的一点干粮外,别无长物。   几天时间,干粮便吃光了。他们饿得不行,三名少年只得冒着风险出来偷些灵米度日,以免被活活饿死。   听完这些经历,梁丘锋叹了口气,问:“为何你们一定要去神洲呢?”   那阿宾大口大口吃着灵米,道:“大家都想去,都说神洲大地遍地黄金,所以我们也要去看看。”   如斯想法朴素得可笑。   诸人听着,大是摇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觉得这五个家伙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连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张江山把梁丘锋拉过一边,问:“丘锋,你准备如何安置他们?不会真得天天管饭吧。我们本身所带资源可不多,要省着用呢。”   梁丘锋沉吟道:“我自有分寸……对了,你看他们资质如何?”   张江山一翻白眼:“这个怎么看得出,我又不会摸骨,为何一问?”   梁丘锋道:“可以的话,我觉得将他们收进门来,也许不错。”   “啊,收人?”   张江山几乎怀疑听错了。   梁丘锋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就这样定了,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我们的小师弟师妹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神洲,我来了   梁丘锋临时收人的决定令得张江山等人很是疑惑,他们一行,不是接受授命前往神洲大地打头站的吗?如今收这五名小家伙算什么回事,完全可以说是累赘,白白浪费资源。   做好心,也不是这么做的。   当即有卫队弟子找到梁丘锋,陈述心中想法,言下之意,自是觉得梁丘锋的做法有欠考虑。   梁丘锋静静听着,未了直接一句:“我自有分寸。”   便把所有的质疑都反驳了出去。   数名卫队弟子心中忿然,耿直了脖子,要再三劝说。   这时候,梁丘锋干脆亮出紫剑令。   见此令,如见府主。   这一下,众人没有办法了,唯有悻悻然退开。   张江山叹了口气,道:“丘锋,你这样,很难服众,久而久之,他们或许会心生不满,以至于埋下祸根。”   梁丘锋不置可否,淡然回答:“总有一天,他们会服的。”   此话自信满满。   根据一贯的事实证明,梁丘锋总是对的。   这一点,张江山早不怀疑。当日若非他选择相信梁丘锋,跟随着离开孤山城,也许早就成为妖兽的口中餐了。   与张江山这般,无条件相信梁丘锋的,还有夭夭、吴丹梅、吴山、古承阳等人。虽然数量上处于下风,但铁杆程度毋庸置疑。   这些人下意识地想,梁丘锋之所以一口气收下五名少年少女,很可能是希望培养真正的心腹力量。   队伍中多了五人,梁丘锋一刻没有闲着,马上对他们面授机宜,开始传授功法武技。   五名少年本身,除了阿宾是劲道一段外,其余四人皆无多少武道基础,需要从零练起。   不过梁丘锋随身所带,有大量的灵米丹药,以及功法武技,有针对性地让他们练习,相信很快便能上手。至于最后成就如何,得看各自的天赋机缘。   另外,梁丘锋最重要的一个目标,便是要让五人合修剑阵。   萧寄海所赠一大批剑阵剑题,其中不乏两人剑阵、三人剑阵、四人剑阵,以及更多人数的阵型可供选择。   最开始,梁丘锋的既定目标为五人型的《五行剑阵》,但经过一番观察,发现阿宾性格特立独行,很难与其他人兼容,于是念头一转,换成了一个四人型的《四象灵神阵》。   此阵品阶不低,玄阶中品,但因为是剑阵的缘故,四个人分担学习,减轻了一些修习的难度。   当然,等最后真正实施,发挥战力,却又比寻常的玄阶剑法更难,得看四名修习者的配合默契度如何。若能真正做到心有灵犀,杀伤将倍增。   想法是想法,要等到真正实施,还需要一段比较长的准备时间。毕竟四名少年修为低微得很,难以获得剑题传承。   现在,只是先灌输理念观法,埋下种子。   种子能否发芽,并且茁壮成长,目前并不清楚。但梁丘锋清楚的是,如果不种下种子,就永远没有成功的机会。   想当初,若非萧寄海不拘一格,吸收自己进剑府,那自己就不可能有如今的成就。   很多时候,给别人一次机会,往往或有意外的收获。   少年阿宾被带到古承阳面前去,梁丘锋道:“古师兄,我希望你能传授他《唯我杀剑》。”   古承阳毫不犹豫:“好的。”   于是,五名少年的命运就此展开新的篇章。他们也是争气,面对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大好机会,极为珍惜。修炼起来,挥汗如雨,非常拼命。只恨不得要将体内每一分潜力都压榨出来,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实力。   他们都是逃荒者的后代,只是来到无定海码头,父辈一代凑不够船费,无法离开,不得不滞留于码头上。几番变迁,成为孤儿,阅尽世态冷暖。他们深深明白,现在的这个机会也许是一辈子当中唯一一个能改变命运的时机了。   光阴似箭,屈指一算,距离抵达神洲大地的日子已所剩无几。   这一路来,乘风破浪,算是顺利。   随着抵达目的地的日期临近,众多的人们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意,纷纷蜂拥着走上甲板,遥望彼岸天际,都想能第一眼,便看见神洲大地。   张江山等都不能免俗。   他们虽然身为武者,可一直都窝在荒洲内,何曾见识过外面浩瀚壮阔的大世界。   对于外面大世界的好奇向往,人皆有之。即使老如吴山,也掩饰不住地露出了激动的神态。   与众人相反的,五名少年反而克制住了,依然留在船舱内争分夺秒地苦修着。   这一日,风和日丽,甲板上一如既往地站得满满当当的,人们翘首远眺,仿佛要穿过蓝天白云,望见遥远的对岸景物。   随着船只前行,突然间一人大叫起来:“神洲!”   嗡!   所有人都轰动起来,拼了命地踮起脚尖观望。   但见碧海蓝天,远远的地平线上,一座高山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看上去,如同一柄锋芒毕露的神剑,要刺破苍穹去。   “看见了没有?那就是神剑峰,神洲大地最高的山峰!”   有人大声地说道。   “望见神剑峰了,神洲到了!”   振奋人心的讯息瞬间传遍船只,人们奔走相告。   在欢欣鼓舞的人群中,唯有天宝商行的人员司空见惯地表情冷淡,在心底里,对于喜形于色的众人,或者还有些鄙夷。在他们看来,这些荒洲的逃荒者简直就是乡巴佬一般,以为到了神洲,便能青云直上,奇遇无边了。   却不知道,在彼岸的世界里,生活往往会变得更加困难。不知多少没有依靠的逃荒者过去之后,生计无门,不得不沦为挖矿的苦力,处境凄惨。   “丘锋,神洲大地到了!”   张江山兴冲冲地跑回来说道。   冥思的梁丘锋睁开眼睛,淡然“哦”了声。   瞧四下无人,张江山低声问道:“到了那边,你究竟有没计划安排了?”   梁丘锋回答:“计划倒有些,就看具体怎么实施了。”   张江山摸了摸肥硕的下巴,道:“如果困难的话,要不到了那边,我们干脆进城住下,老老实实等大部队开拔过来,汇合在一起好了。”   梁丘锋瞥他一眼:“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嘿,应该不会太久的吧。我琢磨着,就是前脚后脚的问题。”   “如果不来呢?”   梁丘锋反问。   “什么?”   张江山顿时跳起来:“丘锋,你不要吓我!”   梁丘锋叹了口气:“凡事总得做最坏的打算不是?况且,我们既然答应了府主他们,进入神洲,总得有所建树。”   张江山摸了摸头:“可是人生地不熟,我们又势单力薄的。”   “张师兄!”   梁丘锋的语气徒然加重:“如果能够坐享其成的,还需要我们前来吗?”   张江山忙道:“我就这么一说,反正一切听你的便是了。”   虽然远远能够看见神剑峰的顶尖了,可实际的距离仍然相当遥远。继续航行了三天后,这才慢慢接近神洲大地上的码头来。   下船在即,所有人都做好准备,一等泊岸,便上岸去,进入离石城。   离石城,建立于无定海峡边上,与另一面的无定海码头相对。此城隶属王国“周”,乃是一个三线级别的小城。但由于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城中也是十分热闹繁荣。   这一座城,同时是无数荒洲逃荒者的第一个落脚点,具有非同一般的象征性意义。   要下船了,梁丘锋等离开船舱,往前方一看,就看到了繁华的码头,再远些,便是离石城了。   海风吹拂,感受到其中浓郁的天地元气,非常舒坦。   梁丘锋双眸微微眯起,喃喃道:“神洲,我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分歧与选择   “今晚我们在离石城休息,明天一早便出发。”   下船前,梁丘锋对众人说道。   一众剑府人员大眼看小眼,有人问:“出发到哪里?”   “神洲南部。”   梁丘锋的回答简单明了。   众人掩饰不住的疑惑,又有人问:“我们到南部干什么?”   “可以的话,替剑府打下一片江山来。”   说罢,梁丘锋迈步下船。   打下一片江山?   听到这样的回答,众人简直都要抓狂了。   就凭他们这一点人?就凭他们这一点修为?   光天化日呢,做梦未嫌太早。   卫队弟子老成稳重,面面相觑,他们不约而同认定梁丘锋走火入魔了。要么便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这个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再说,他们奔赴而来,只是一队先锋队而已,打江山?开玩笑呢。就算剑府的大部队开拔过来,都不一定能够实现。   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人通过交流眼神,明确下来,等在离石城落脚后,再好好与梁丘锋谈一谈才行。   不能继续任由他任性胡来了。   先前收五名毫无根基的少年入门,便属于一次。不过这些少年总算修炼刻苦,还说得过去,可打江山什么的,可吓得人不轻。一不小心,那可会断送性命的。   离石城不大,但极为热闹,人口密集,远超荒洲的台城、孤山城等。可以说是众人一生所见到最繁华的地方了。   当然,若是他日有机会进入神洲大地赫赫有名的几大城市,肯定会更加开一番眼界。   不用多久,一行人便找到一件客栈,住了进去。只是这客栈房间有规定,一间房最多住两个人,二十六人,足足开了十三间房,耗费一大笔灵米。   诸人无不瞪眼吐糟:这眼看从剑府携带而来的灵米,就开销不少了。琢磨着剩余的量,并不足以支撑一个月时间,未来的路,何去何从?   每个人心头都不禁泛起嘀咕。   吃晚饭的时候,气氛有点沉闷压抑,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张江山瞧出了端倪,轻轻用肘子推了推梁丘锋,以作提醒。   梁丘锋却很淡然,反正他心意已决,无论别人如何,自己一定要出去闯荡一番,就当是一次特殊的历练吧。   果不其然,晚饭后,十名卫队弟子齐齐碰头,敲门后,进入梁丘锋的房间,大有“兵谏”之意。   这一幕被张江山等人捕捉到,心中大为着急。他们这一群人,是坚定拥护梁丘锋的,绝不希望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乱子。于是,纷纷蜂拥着,也要进入房间,起码能进行声援。   “你们在外面,不用进来。”   梁丘锋却拒绝了诸人的心意。   没法,一干人唯有守在外面。   夭夭不无担心地道:“不会打起来吧?”   “如果开打,我们立刻冲进去帮老大!”   阿宾几位少年表现得极为英勇,在他们心目中,梁丘锋是赐予新生的大恩人,决不允许被人所害。   张江山一翻白眼:“你们能帮啥手?进去后连塞牙缝都不够。”   吴山撸了撸胡须,沉吟道:“不可能打得起来的,梁老大处事稳定得体,又手持紫剑令,众师兄断然不敢动手。”   在队伍中,梁丘锋的身份定位有些尴尬,在称呼上比较困难,后来众人干脆随大流,直接叫“梁老大”了。只是此叫法与梁丘锋的年龄相比,颇难挂钩。   古承阳道:“老吴说得对,就算有分歧,最多只会争辩,不可能大动干戈。”   张锦绣皱了皱眉:“我就不明白,他哪里来的底气,说要替剑府打江山,这不令人齿冷吗?”   “哎哟妹妹,话不能这么说,男儿志在四方,有想法有抱负,才是英雄!”   张江山急忙纠正自家妹妹的态度。   张锦绣并不买账:“那也得有相关实力才行,否则不叫英雄,叫莽夫。”   吴丹梅怯怯地道:“但我觉得,梁大人肯定有规划的。”   夭夭附和道:“不错。”   这时候,房间内的动静猛地打了起来,甚至传出拍动桌椅的声响。听得外面的人一颗心不禁揪紧起来。   张江山赶紧把耳朵贴上门去听。   “不,我绝不同意这个冒险的计划。”   声音激动,听得出是卫队弟子中德高望重的“苏向阳”。   “不错,我认为还是留在离石城中,有时间便四处打探,收集情报资料,安心等待剑府过来最为妥当。”   另一名弟子“张志明”。   “对,虽然下山之前府主交代过,一切为你马首是瞻,但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坐视着你带领队伍走向泥潭,走向死亡。”   开口说话的人多起来,混杂在一起,有点乱。   在其中,梁丘锋的声音不疾不徐,很是平静地,似乎在耐心解说选择南下的理由和根据。   然而别人并不买账,情绪激动地驳斥着。   张江山越听面色越难看,真没想到内部矛盾爆发得这么快,难以统一。就算最后梁丘锋动用紫剑令,恐怕也很难压住局势。最关键的是,不彻底处理好,便如同埋了定时炸弹一般,随时会激发,酿成惨祸。   这个时候,梁丘锋压力真不小呀。   张江山不禁替他感到同情。   砰!   突然间一声响,震得张江山耳膜都嗡嗡响。   不会吧,难道开始动手了?   这一动手,后果可就严重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撞开门冲进去。夭夭等人也是神色有些慌乱,冲进房间内。   却见到里面并无动手之意,只是苏向阳失手拍烂了一张桌子。   梁丘锋神色平静地站起来,慢慢道:“该说的,已经说完。我不会动用紫剑令逼使你们跟我走,不愿意的,可选择留下,等待大部队前来。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个等待的时间,或者会比较长。毕竟偌大一个宗门迁徙,尾大不掉,光准备功夫便要两三个月,才能从容处理好。而且,大家都知道,荒洲兽潮爆发,剑府同样深受其害,损失不计其数。诸如种种,更会阻滞搬迁的进度。”   顿一顿,继续说道:“明天早上我便会南下,这样做,不是头脑发热,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而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有必要替剑府做一些事,如此而已。我们既然都能下定决心摆脱偏居一隅的困境,万里迢迢从荒洲来到神洲了。面对大地浩瀚苍茫,却又裹足不前,又有什么意义?人生在世,一腔热血,要争,最好便是靠自己。”   听到这番话,诸人默然,各有心思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新的起点   第二天早上,梁丘锋离开离石城,跟随在他身边的有十五人——夭夭、张江山兄妹、古承阳、吴山爷孙、五名新收少年弟子,以及三名卫队气道级别的弟子。   其他人,选择留在离石城,等待大部队前来。   分道扬镳,其中并无冲突。   离开之际,梁丘锋将紫剑令留给了苏向阳,让其以后转交给张行空。因为此令对于梁丘锋而言,已无实际性的作用。   这一次分手,虽然在人数以及实力上大打折扣,但向心力方面却得到了质一般的跃升,前所未有的凝聚团结。   梁丘锋斥资为每一个人都购买了健马,骑着马,在晨曦微微中出城南下。   后面,选择留守的苏向阳等人目送诸人远去,意味复杂。他们被梁丘锋挑选参与这次先锋队任务,万里迢迢从荒洲抵达神洲,本该无条件听从调遣才对,然而面对梁丘锋这一个近乎异想天开的提议,他们心生畏惧。   “打一片江山!”   梁丘锋这话,听着如同孩童呓语,一点都不切实际。而在这浩瀚广袤,并不熟悉的神洲大地,不着边际的想法很可能等于送死。   既然如此,明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要跟随?   所以他们私底下达成共识,不愿再往下面走了,宁愿保守地留在城中,静静等待剑府迁徙过来,汇合之后,再一起行动。   忽有人道:“哎哟不好,忘记让梁丘锋留下目的地地址了,日后府主大人他们问起,我们该如何回答?”   苏向阳回答:“我曾经问过,可梁丘锋说,如果他们不能崛起于卑微,必将湮灭于尘埃;如果能立足,经营强大,神州有名,又何必问地方?”   一人冷声道:“这不完全是在赌博吗?那些人真是不知死活,事到如今还敢于跟随。如果只得梁丘锋一个人,看他还敢不敢南下。”   可他忘记了,人生能有几回搏?敢于拼搏,本身就需要极大的信心与勇气。   张志明忽道:“他们走远了,我们也回客栈吧,好好合计合计。诚如梁丘锋所说,宗门迁徙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可不要等到弹尽粮绝还等不到人,那就傻眼了。”   苏向阳沉声道:“我们有手有脚,饿不死的。”   “虽然如此,还是早作准备为好。”   众人返回客栈,只是心头依然有莫名的情绪泛动——梁丘锋一行南下,万一真成功了呢?   那么今天的选择,便会成为一道命运的分水岭。   ……   一早在船上,梁丘锋便购买了相关的神洲地图,对于洲域的风土人情,以及地理面貌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但书面所得,与真正的实地践行,始终存在许多差别。   这一路南下,可谓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并且经历了诸多的磨难凶险。   神洲大地,以国家为基本行政单位,共有七大王国,统辖四方。各国之间,并非和谐共处,不时有战争爆发。   梁丘锋制定的路线,以周王国的离石城为起点,横贯南下,穿过边疆,进入到唐王国中,再走数万里,终点在于唐王国与越王国交界的一片巨大山脉中。   南岭。   此地隶属神洲大地的南部,纵横连绵,长达万里,横贯两大王国,属于非常雄峻的山脉地带。若论纵深度,比荒洲的阿里山脉有过之而无不及。   山貌雄伟,地形复杂,山脉中无数的山头上,存在着不少门派势力,大大小小,数以百计。   这些门派势力之间经常互相攻伐,兼并,显得形势极为混乱。   然而梁丘锋早早把目光放于此处,便是看中这个“乱”。   有危便有机,乱并不可怕,恰恰相反,里面很可能存在着某些良机,只要抓住了,未必不能就地崛起,创立事业。   最重要的是,南岭区域由于多山,不被庞大势力所看重,诸多的门派底蕴不深,大体实力和荒洲的天都门之类相差无几。寄身于此,更有成长的空间。   计划方面,毫无疑问梁丘锋下了很大的功夫来斟酌过的,绝非苏向阳他们所认为的热血冲脑,不知天高地厚。   即使如此,数十万里路的穿行,期间也是波折重重,有一次,遭遇一窝凶狠的山贼杀人越货,还差点全军覆没了。   那一战,堪称梁丘锋等人平生以来,经历过的最为凶险的遭遇。   好在经过一番浴血奋战,终于将对方击败、杀退,得以幸存。   相比此战,路上所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刁难,坎坷,简直不值一提。   远行万里,度过重重关卡,六个月后,他们一行终于抵达南岭。   “哒哒哒!”   马蹄疾奔,透露出欢快兴奋之意。   至于马上骑士,一个个却衣装破烂的,显得很是落魄。倒是那一张张面容,虽然年轻,可坚毅沉稳,显示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来。   这样的气质,非经历万千不可得。   “到了,终于到了!”   张江山喜形于色,他原本庞大的身躯足足瘦了一圈下去。   梁丘锋长长吐一口气,望着前方绵延高耸的山脉,同样面有喜色。这一路南下,他尽量低调行事,并且选择从城市之间穿行,力争避免危机,可还是遭遇上许多难以预料的意外状况。   天可怜见,最后总算没有出现减员状况。   队伍中人本就不多,发生死亡的话,就更加雪上加霜了。   一路经历,一路得失。诸人亦有收获,比如最重要的个人修为之上,五个小师弟师妹极为喜人地一路突破,最高的阿宾都达到劲道五段的修为了,显示出不俗的修炼天赋来。   张江山也是临危突破,成功进阶劲道九段。   梁丘锋虽然还没有迈过门槛,晋身气道层面,但体内真气的精纯度倍增,气血雄浑,积累到一个很是深厚的底蕴来,为日后突破打下坚实的基础。   不过一路风雨,个人从剑府所携带来的灵米丹药等消耗性的资源,也用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点儿了。   修炼资源出现危机。必须及早解决。   抵达南岭地带,花费了三天功夫实地侦查地形,以及周围大环境。   最后,梁丘锋选择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山麓下,号令诸人伐木为屋,砌石为墙,建成一个村落,名为“终南村”。   从此以后,这个小小的简陋村庄,便是他们一行人在神洲大地的卑微起点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杀官   “嚯嚯嚯!”   清晨,山麓下的小小村庄中传出阵阵吆喝之声。不甚齐整,但中气十足,蕴含一股蓬勃向上的精神。   “小齐,你出剑慢了一个节拍……”   “亚元,注意脚步移动,刚才踏偏了三分。”   村庄中央一块空地上,梁丘锋正不停地出声指点,纠正四个小家伙的剑阵操练问题。   小齐、亚元、苏苏、伟光,四名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合练《四象灵神剑阵》。本来以他们当前的修为,根本无法上手。后来梁丘锋独辟蹊径,尝试着自己先破解剑题,然后再传授功法意念给他们。   这一尝试,竟然成功。   梁丘锋获得了该剑阵的意念传承。   无奈仅得意念传承,想要独力施展出来,不大可能。顾名思义,该剑阵需要四把剑一起挥动,可梁丘锋只得两只手,哪里耍得来四把剑?   除非他修为逆天,精神念力极为强大,能够直接通过精神驾驭剑器纵横,攻击敌人。   不过那般修为,起码都得武王级别才做得到。   梁丘锋破解了剑题,通过传授口诀,以及书面记载秘籍的方式,教导四名少年练习剑阵,在短期内,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只求早些灌输剑阵理念,等根深蒂固了,为日后的发展奠定基础。   终南村新建,方方面面,有无数事务要忙——   房子居所是搞好了,各人建立各自的地方,建筑占地面积,屋子布置风格等,随心所欲。   梁丘锋依然和夭夭住在一起,特意建立了一座两进出的院落,院子围墙恰好圈起一棵高大的柳树,有树荫笼罩,很是清凉。   至于其他人,亦是依照自己意愿来搞。其中张江山兄妹、乌山爷孙、五个小家伙,都是共住,而古承阳、三名气道卫队弟子,则各有石屋。   总共计算起来,有房屋八间。形成合拱之势,中间围起一块大空地,列为广场。   广场上摆放着些石辗子,石轱辘,木桩子等简陋的设施,可用来炼体,锻炼气血。   地面完全是土坯的,还没有铺垫石砖的客观条件。   搞完这些,前前后后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还只得一个大概罢了,后面的发展才是关键。比如说如何获得资源,以及更重要的如何壮大阵容等。   望着村庄,张江山苦着脸:“丘锋,这就是你所说的‘一片江山’呀,似乎比我的身板还要小些……”   梁丘锋则很是满意地看着,回答:“会大的,慢慢搞吧。”   于是胖子只得埋头继续,任劳任怨地开搞起来。   这一日,有麻烦来了。   一队布甲骑兵出现在村口,点名要见村长。   梁丘锋走出来。   骑兵领队骑在马上,高高在上地拿着马鞭,指着梁丘锋便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家伙,竟敢在此处占地成村。可有身份令符,可曾在城中申请备案,可获得土地使用批准?”   一连串的问话问得梁丘锋哑口无言。   “都没有吗?来人,统统抓起来,押到城中审讯。至于这些房子,全部拆掉,夷为平地。”   领队气态傲慢,指指点点。   张江山等人见状,赶紧抢出来,要帮忙助阵。却被梁丘锋伸手制止了,说道:“领队大人,我们逃荒而来,实在不知要办诸多手续,还请指点一二,要缴纳多少灵米?”   对方见他态度恭谨,便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神洲大地,由七大王国统治。王国背后有着庞大武道宗门势力支持,而管辖下的行政手段颇为严谨。人口活动,需要身份令符;建立村庄,需要申请备案,并获得土地使用权,才能开荒。   普通百姓如此,武者同样。   尤其开宗立派,亦非易事,都需要到当地衙门备案才行。   当然,如果你的个人实力超群,高来高去的,官府方面也没法奈你何。而在野外,甚至城中,都时而会发生攻伐劫掠之事,大动干戈。   对于这些,只要不是闹得太大,官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甚理会。可如果影响严重的话,便会出通缉令,悬赏追捕。   听完这些,梁丘锋诸人恍然大悟。   其实在荒洲,对于世俗世界的管理亦大同小异。只是规章制度方面没有如此分明严谨,没有王国,只有宗门。   平日里,梁丘锋他们都是沉浸在修炼当中,不曾接触过这些方面的东西,因此不清楚,觉得到无人的野外,随便占个地方便行了,哪里想到里面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梁丘锋汗了一个,甩出一百斤灵米的见面礼,然后细问对方,有没有简化程序可走。   拿了厚礼,领队军官脸上有了笑容,拍着胸口,说出一个数目——只要梁丘锋交出这个数目,所有手续他都能帮忙办好,日后只要按时纳税,绝不会再有官兵前来骚扰。   听到还要每月纳税,梁丘锋眼皮就不禁一阵乱跳。   这年头,生活真不容易呀!   最后他微一沉吟,还是依照对方所言,把这笔灵米交付了。   七大王国,背后有庞大宗门撑腰,势力强横,不是那么好反逆的。想要立足,首先就得学会入乡随俗,而不是蛮横来干。   拿了灵米,这队官兵眉开眼笑地走了。   张江山走上来,有点埋怨,觉得梁丘锋太过于温顺了,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   梁丘锋道:“投石问路而已。”   然后叫上两名卫队弟子,三人尾随官兵而去。   纵马远行后,骑兵们开始肆无忌惮地谈笑起来。   一名副将对领队道:“统领,那一窝山民看着寒碜,没想到身家挺肥的,直接交出这么大笔灵米来。”   另一个贴身侍卫拍马屁地道:“这是统领大人好本事,三言两语,对方立刻便被吓得魂不守舍,岂敢不乖乖就范。”   领队军官哼哼地道:“他们可都是武者,只是修为一般,却不知从哪里窜到咱们这地头上来的。”   副将道:“这样的流民可见多了……对了,大人,你是不是要进府衙帮他们把手续都办下来?”   “蠢货。”   那统领骂道:“跟了本官这么久,一点皮毛都没学会。如此容易到手的灵米,拿了第一次,缘何不拿第二次?”   副官恍然大悟,赔笑道:“还是大人英明,下官鼠目寸光,该罚。”   统领大笑道:“对付这些流民,最好的办法便是敲髓抽骨,榨得干干净净,谅他们也不敢反抗。”   “是吗?”   突然响起冰冷冷的两个字,前面路头转出三人,三把长剑锋芒毕露,根本不多说话,径直冲杀而来。   手起剑落,斩瓜切菜般转瞬便击杀了好几名官兵。   这些骑士,虽然也是武者出身,但普遍修为只得劲道五、六段,领首统领大人,也只是劲道九段而已,哪里是对手?   “你们好大的胆子,想干什么,击杀官兵,乃是造反大罪!”   统领认出梁丘锋,面色大变。   梁丘锋冷然道:“我的灵米不好吃,吞多了,会噎死你们的。”   再不废话,全力以赴,不许跑掉一人。   三人联手,所向披靡,不用多久,除了一名副官外,整队官兵死得干干净净,连马匹都没逃走一匹。   一脚踏在副官的胸口上,梁丘锋叱喝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副官被吓得面如土色,他实在想不到先前还一副温顺的流民,转眼间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狠人,赶紧一五一十,有问必答。   原来他们这一队骑兵,只是隶属淮左府的巡逻兵丁,主要负责在南岭一带巡行。   类似这样的巡逻兵,起码有一百多队。   巡逻骑兵,纵横地方,一向作威作福惯了,对于盘踞南岭的一些老牌门派,他们不敢动,可对于弱小的村镇百姓,尤其新迁徙来的流民,那是狠到极点,吃人不吐骨头。   而普通的人遇上这样的事,畏于官府之威,往往忍气吞声了事。   梁丘锋听得吃吃冷笑,再逼问身份令符,以及开荒批准的事,却听到截然不同的事实真相——   神洲大地浩瀚广袤,人口亿万,可类似南岭这些偏僻之地,还是存在着地广人稀的问题。   而为了招徕居民,外来迁徙者到南岭这边居住开荒,只需到府衙申请一个备案便行了,根本无需其他什么,便能顺利得到批准,以及身份令符。   毕竟神洲洲域,天地元气浓郁,绝大部分的地方都能开垦成为灵田,种植灵稻。诸多的地方,没人开荒便等于白白浪费掉。但只要有人开荒,种植上灵稻,便需要缴税,为地方府衙增收。   因此,何乐不为?   听完这些,梁丘锋明白过来,敢情从头到尾,都是对方在讹诈恫吓,好在多个心眼,跟了过来。   最后解决了副官,三人开始处理尸首,清理痕迹。   一个时辰后,一切搞定,毫无破绽了,他们才返回村落。   随后梁丘锋命卫队弟子江表全和吴山两人前往淮左府府衙,办理村庄备案一事。   数天后,江表全和吴山回来,同行的还有一名淮左府的书记。对方前来,主要负责实地勘察,以及点人头。   这些,其实都是走过场的功夫。   很快,备案落实,文书签订,各人领取了全新的身份令牌。   终南村,便不再是黑户村庄了。正式走上正轨,该修炼的修炼,该忙活的忙活。 第一百九十九章:危机   终南村的经营步上正轨,但很多问题迎面而来。   人手捉襟见肘,分工方面分外困难,好在人人自觉,很是踊跃,倒替梁丘锋分担了许多压力。   他们既然选择了跟随南下,命运便捆绑在了一起,自然不能偷奸使滑。   诚如梁丘锋所言:虽然当前只得一个小村庄,但着眼未来,也许能发展成为一个王国呢……   豪言壮志多半虚,近乎做梦。   做梦,便是一个梦想。   人孰无梦?   诸人之所以不辞艰苦,不怕牺牲,便是想跟在梁丘锋身边,看看究竟能走多远。   这是一种拼搏的精神,是一种全身位参与的热血!   张江山,卫队弟子“江表全”,还有老吴山,他们三个对于武道修炼的热情比较淡泊,反而对于经营管理方面很是热衷,于是肩负起村庄经营的事务来。比如说开垦荒田,种植草药,招募农夫种植夫等,都由他们负责。   古承阳和阿宾师徒性格偏冷,两人当前任务主要是上山狩猎,猎杀山脉中的低阶妖兽,剥皮削骨。一方面自供食用;一方面多余部分可拿出去卖,换取灵米等资源。   四名被选为修炼剑阵的少男少女,他们年纪尚幼,最重要的便是勤苦修炼,提高修为,早日赶上来。   吴丹梅日常修炼之余,还兼负烹饪之责。   张锦绣张大小姐比较清闲,但后来她也觉得不大好意思了,干脆跟随古承阳师徒,上山狩猎。   至于夭夭,经常性地闷于房间内捣弄,说她炼丹呢。   炼丹?   对此梁丘锋持保留意见,他可不觉得少女能够无师自通地掌握如此精妙的技能。   要知道炼器炼丹,可是堪比武道的大热门。   当然,为了不打击夭夭的积极性,梁丘锋只会鼓励,而不是泼冷水。   剩下两名卫队弟子,左铭与汪南衡,他们修为最高,达到了气道三段。因此肩负着村庄的戒严安全重任,还得经常抽时间四下巡逻,防止外敌入侵。   整个南岭山脉,山头无数,大大小小的门派数以百计,好比说距离终南村几百里远的地方,便有两三个小门派。   而作为主心骨的梁丘锋,他除了指导四个小家伙修炼剑阵外,自己的功课也半点不落下。   时至今日,他的《梯云功》总算真正入门了,一跃腾空,虚空踏步,都能施展得有模有样。   在《剑心雕龙·永字八剑》上的浸淫更加精进,剑式发挥,威力大增;   《神打功》方面却始终不得要领,难以突破。后来在一个静谧之夜,梁丘锋脑海有灵光乍现,他决定结合从阿里山脉深处神秘石山之上所看所感悟到的拳势轨迹,开始自创拳法。   冥思三天三夜,终有所获。   梁丘锋破关而出,得一拳法雏形,结合在《神打功》之上,属于左手拳,被命名为《神打三拳》。   名为三拳,实则连第一拳都仅得雏形,要想真正大成,还不知要经过多少苦研琢磨。   最为可惜的是,梁丘锋卡在劲道层面,始终无法迈入气道世界当中。   其实无论底蕴,而或功法,还是心境,他都具备了。无奈咫尺之遥,远如天涯,隔着朦朦胧胧的一道,难以突破。   或者,他还欠缺一份恰到好处的机缘。   在某些夜静人深的晚上,梁丘锋思绪飘飞,总不自觉会想起某些人,某些事。诸如留在镇魔陵的六耳,不知它怎么样了。醒觉进化后,会不会寻找自己……又如终南剑府,太师叔他们是否已迁徙到神洲了……   都过去大半年时间了,想必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了吧。   又不知道他们来到神洲后,会不会寻找己等……   只是每当晨阳初升,一觉醒来,梁丘锋便会抛却所有的烦杂念头,一心一意地投入到终南村的建设当中。   当日在离石城,他既然选择了这么一条遍布荆棘之路,很多东西,早就预计到得了。   可以说,这是一种自我放逐的历练之旅。是成是败,是龙是虫,都要亲身踏过。   目前起点,小小一村,但诸人精诚团结,各司其职,合力向上,便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这一日,狩猎的三人组狼狈地逃回村子,古承阳竟然受了重伤,而张锦绣神情凄惶,显然受到不小的打击;阿宾同样受伤,一条左胳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他年纪虽小,可性格坚韧,竟没有喊一声痛。   见状,众人大惊,赶紧问出了什么事。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是他们遭遇到了高阶妖兽,这才大败而回。然而等阿宾开口讲述,竟是被一个名叫“羽泽派”的人给害得。   羽泽派,位于南面数百里之外,是一个小门派,可派内上下,也有千余人。论综合实力,几乎与荒洲的血刀会差不多。   这一趟古承阳入山狩猎,便是遭遇到一队同样前来狩猎的羽泽派弟子,有七个人,都是劲道七、八段的修为。   彼此遭遇,羽泽派的弟子态度跋扈骄横,一上来就斥责古承阳等胡乱狩猎,坏了羽泽派的规矩,要他们把所有猎物交出来。   开始的时候,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古承阳同意了。   然而对方见到张锦绣貌美,便在言语上调戏,还毛手毛脚的,想占便宜。   古承阳忍无可忍,于是出剑。   他所修炼的剑法为《唯我杀剑》,有敌无我,剑出必见血,立刻便将两名羽泽派弟子刺倒在地。   双方大战。   古承阳凭着一手新练成的左手剑,加上张锦绣和阿宾的帮助,堪堪傪胜,而对方留下四具尸体后仓惶退走了,但嘴里不依不饶地撂下狠话,说回到山门后,一定要禀告帮主长老知晓,定要抓到古承阳等,碎尸万段。   听完这些,众人神色默然,纷纷瞧着梁丘锋,看他有甚主意。   梁丘锋道:“先扶承阳阿宾他们下去包扎休息。”   古承阳忽道:“丘锋,是我太莽撞了,闯了大祸。”   梁丘锋嘿然一笑:“这算什么?比起当日我击杀高北河如何?”   闻言,诸人皆会心一笑,心中莫名大定。   梁丘锋又道:“趁对方找上门前还有些时间,大家赶紧做好迎战的准备吧。是一战沉沦,而或一战崛起,就看大伙儿的了。”   毫无疑问,这一次将是终南村建立以来,所必须要面对的第一次大危机,关乎生死存亡,不容有失。 第两百章:剑阵之法   众人立刻开始忙活,分头行动。   扶古承阳回到石屋内,张锦绣咬着牙,亲自帮他处理包扎。瞧见血淋淋的伤口,不禁双眸发酸,很是愧疚。   毕竟古承阳与羽泽派的弟子恶斗,因她而起。总觉得要替对方做些什么,良心上才过得去。   张江山无意撞见这一幕,心里不由大是嘀咕,感觉自家妹子与古承阳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发展下去,难不成要当姐夫了?   昔日在终南城,古家与张家不甚对头,可以说是直接的竞争对手。时过境迁,过去在荒洲的恩怨早烟消云散,但对于胖子来说,还是觉得怪怪的。   他悄然叫出张锦绣,探头探脑地问:“我说妹子,你是不是喜欢上古承阳这独臂小子了?”   闻言,张锦绣柳眉倒竖:“哥哥,你又发什么神经?”   作势要动手。   张江山赶紧退开丈远,笑嘻嘻道:“没有就好。”   张锦绣板着脸道:“人家可不是独臂,只是一只手练不了剑而已,但左手剑更加凌厉,先前若没有他拼死搏斗,我可就要受辱了。”   脑海不由自主回想起古承阳浴血拼斗,不肯退缩半步的身影来,牢牢烙印着,不可抹去。   瞧见她的神色,张江山暗叫一声:“完了。”   女人爱英雄,尤其爱敢于为自己挺身而出的英雄,这一点,千古不变。   另一边,梁丘锋与三名卫队弟子走在一块,商议此次所要面临的危机事宜。他们四人,可以说是目前整个村庄中最为可靠的武装力量了。如果他们顶不住,那也就意味着无从抵御,终南村将被强敌踏平,不复存在。   左铭道:“我们可否将此事汇报给淮左府那边知晓,由府衙出面干涉?”   江表全摇摇头,面露一丝苦笑:“虽然府衙那边有规章,不准武者滥杀无辜,虐杀平民。只是当前事件,我们与羽泽派有冲突,还杀了对方的人。事态不类寻常,只怕汇报上去,也是无用。”   汪南衡性格沉稳,忽道:“当下之急,我觉得还是先调查清楚这羽泽派究竟有甚实力最好。”   梁丘锋道:“不错。对方也不可能一下子找上门来,还不如我们主动些,知己知彼,才能制定更好的对策。”   左铭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给我吧。”   “好,多加小心。”   说罢,左铭也不拖沓,径直离开村子远去,刺探情报。   他走后,汪南衡与江表全也各忙各事,全力准备着。   返回院落,梁丘锋看见夭夭正坐在院子内,不住往一个灶里塞柴火,将火烧得极为旺盛。   灶上,架一口黝黑的小铁锅;锅内热气腾腾,有些草药用水煮着。   片刻之后,夭夭便会用一个铁铲挑起一些,捻一捻,甚至还放进嘴里尝一尝,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梁丘锋好奇地道:“夭夭,你在做什么?”   夭夭回答:“煮药,品尝药性。”   梁丘锋搔搔头:“这一些,丹书上面不是都有详细的陈列介绍吗?”   “书上所得,和自己亲手得出的数据意义不同呀。”   梁丘锋恍然,实践总是比理论重要。经过亲手尝试,自然印象更加深刻:“夭夭,你这是认真的了?”   夭夭一吐舌头:“小哥哥,你这说得什么话,好像我以前从没认真过似的。”   “呵呵,我不是这个意思……嗯,只是目前的村子状况来说,很难提供相关的炼丹条件。”   夭夭道:“不碍事的,先从基础做起吧,以后慢慢壮大,自然便有机会。我深信,小哥哥你一定能带领我们走向辉煌。”   梁丘锋紧一紧面色,不再打搅她了,径直回到房间,闭目沉思。   羽泽派的人,随时都会出现,必须周全筹备,迎接很有可能爆发的恶战。   这一战,关系重大;或一战成名,或一战沉沦,万劫不复。   只是对方,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派之力,绝非目前终南村的实力所能抗衡得住的,所以必须借助外力,或还有转机。   然而外力从何而来?   己等人生地不熟,不大可能获得别人的帮助,说来说去,还得从己身上挖掘……   咦,记得萧寄海所赠剑题中,有一门很是特殊的剑阵,叫什么来着?   他凝神思虑着,干脆拿出百宝囊翻找,很快就找出那门剑题来。   《阴阳相宜剑阵》。   玄阶上品剑题,颇为不俗。   该剑题不同一般,因为它的实施主体不需要人力,而是借助地势,以及阴阳五行等,自然成阵,发挥杀伤威力。   一言以蔽之,就是“阵”。   终南剑府山麓下,借助竹林等,便构造成一个护山阵,在诸多宗门会攻之际,曾经发挥出不小的作用来。   不过荒洲武道中落,阵势禁制方面的水平一落千丈,很是式微,已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善用阵法的人物大家。在不少武者心里,几乎都忘记了这方面的存在。   如果不是萧寄海相赠,以及目前的困境,梁丘锋都没有想起来。   他凝神静气,激发意念渗入剑题,这不是破解,而是了解剑题上所描绘关于剑阵的具体作用效果,以及如何实施等。   半个时辰后,梁丘锋脱离开来,心中大为震动:这门《阴阳相宜剑阵》可真不是盖的,玄妙无比,因地制宜,引势成阵,花草树木,一石一砖,皆可入阵来。经过禁制转化、发动,轰然激发,形成剑势,可防御,可攻击,攻防一体,相当厉害。   “这么说来,假若根据终南村的情况,进行改造,构出形势,将整个村子囊括成为大阵,岂不是如同一座坚固的堡垒般,再不怕等闲的攻击了?而且阵势如海,诱敌深入,还能制造出意料不到的杀伤力来。”   梁丘锋越想越觉得可行,觉得目前此法足以改变形势走向。   至于破解《阴阳相宜剑题》,需要很足够的精神念力,这一点,他倒很有把握,足以一试。   说干就干。   他先出到外面,跟夭夭说了声,叫没有什么紧要事的话,不要让人进来打扰。然后略做准备,把房门一关,开始闭关破解剑题。 第两百零一章:布阵   傍晚时分,左铭来找梁丘锋,听说其在闭关,不由摸摸下巴,心想难不成梁丘锋感觉触摸到了气道层面的门槛,故而全心闭关冲刺?   若真能突破,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对于梁丘锋的战力,他从不怀疑过。昔日于终南山下,梁丘锋格杀进阶气道的泛东流一幕,依然记忆犹新。假如梁丘锋得以成功进阶的话,那实力起码会翻几倍,达到一个可怖的地步。   到时候,面对羽泽派时,村子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如斯想着,左铭掉头离去,以免打搅到梁丘锋。   三天过去了。   了无动静。   幸好这个期间,羽泽派的人也没有见到,想必对方调查,找人,也需要一个时间。   此时,重伤的古承阳在张锦绣的精心照顾下,身子得到了调养,慢慢恢复过来。固然不及鼎盛时的状态,但总算恢复几分风采。   第五天,仪表邋遢的梁丘锋破关而出。   他刚一出来,便叫左铭、汪南衡、江表全等人过来,神情勃发地下达了好些古怪的指令。   这些旨令,与武道修炼无关,而是关乎村子的建设布局,比如说某某方位要种一棵树、某某位置要摆放一块石头,诸如此类,听得众人一脸茫茫然,难以理解。   梁丘锋见状,情知难以传达真意,干脆让他们负责找寻所需材料,自己亲自动手,包揽一切实地工作。   挖坑、掏土、种树……   各种各样的累活脏活,统统不在话下。   张江山等人见着,不禁傻了眼:   “丘锋,你这是在干嘛?”   “布阵。”   “布阵?”   胖子搔搔头:“什么时候,你成为了阵法大师?”   “呃,一天前。”   闻言,张江山差点摔倒。   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临阵磨枪”?   只是大敌当前,随时会出现,这所谓的“阵”究竟能否发挥出作用,又能有多大的作用?   谁的心中都没有底。   本来想当面问梁丘锋的,可梁老大干脆了当地回一句:“你没看我很忙吗?有事情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万一羽泽派找上门来,是否有以后可就很难说了。   一种疑惑不安的情绪在村中蔓延,众人虽然信任梁丘锋,可这一件事委实有点不靠谱。在大家的印象里,梁丘锋潜力无限,剑法高超,但不曾听说过还会布阵的。   即使会,阵法五花八门,玄奥莫测,他就闭关学习了几天功夫,能有什么造诣?   整村成阵,可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贸然尝试,别说杀敌,破绽百出还差不多。   诸人心里嘀咕着。   但梁丘锋并没有管这些,而是继续日以继夜地忙活着,从村头到村尾,循序渐进,不可开交,甚至连饭都常常顾不得吃。当肚子咕噜咕噜叫的时候,便掏一把灵米塞进嘴里,补充元气。   在忘我的投入状态中,他颇有收获。慢慢摸索到一些独特的窍门,并发现这剑阵之法绝非孤立,其本就隶属剑道,属于其中一个分支。由点到面,举一反三,未必不能反过来促进对于剑道上的领悟理解。   对,就是这样……   想到妙处,一些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涌现,他不禁一个人呵呵笑了起来。   一如傻笑。   张江山他们看见,更感担心:莫非梁丘锋在重压之下,思想出了岔子,傻了?   呜呜呜,这可如何是好?   关于梁丘锋要“打下一片江山”的豪言,他们虽然选择了跟随,但心底里其实是不大相信的。   因为这样的豪言,更应该说是呓语才对,极其缺乏现实基础。   不过人皆有梦,好比每一个人踏上武道之际,都会梦想自己能成为傲视天下的武神大能……   有梦,血才会热,才会沸腾。   故而他们毅然跟随梁丘锋南下,不为打江山,只为轰轰烈烈闯荡一番,不枉此生。   这一条路,注定坎坷,但只要梁丘锋在,便不至于失去主心骨。然而现在梁丘锋捣弄什么剑阵,神态相当不对路,那就惨了。   张江山心里没底,要夭夭出面去探问。熟料夭夭沉醉于草药品性方面的尝试,居然也说没空。   胖子相当郁闷:怎么这一男一女都是这样?怪不得能勾搭在一块……   好在数天下来,羽泽派的人都没有出现,让得大家的神经能稍微放松放松,也任由梁丘锋折腾。   撇开这个危机,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其实终南村的发展还是不错的。   当初他们选址,便经过一番仔细斟酌,依山傍水,兼且具有一截灵脉,天地元气相当不俗。   这么一截灵脉,在神洲洲域或许算不得什么,可要是换到荒洲,那就是令人眼红的宝地了。稍作发掘,都差不多能开宗立派,成立一个小宗门了。   有灵脉辐射覆盖,村周围好些地方都能开荒,成为灵田,从而种植上灵稻,拥有了产出功能。   只是他们一行人,多为纯粹的武者,哪里懂得种植?唯独一个老吴山,因为经历丰富的缘故,倒是学过《五行种植诀》,于是这一块全部交给他来处理了。只等有些规模了,在到外面招揽些专业的种植夫进村来。   本来井井有条的发展步伐,如今也因为羽泽派的事情,而显得停滞下来。   村子明天是否还能保存,都是问题,又还有什么心思去种植?   第七天,梁丘锋难得没有开工,而是坐在一块左铭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附近山体搬迁来的巨石上,进入冥思中。   这一想,便是大半天功夫。   众人对于他的这种行为也司空见惯了,不以为意,各忙各事。   第八天,凌晨,叮叮当当,梁丘锋开始摆弄巨石,最后将此石安置于村口右侧,与另一侧的一株槐树相对。   第十天,中午时分,梁丘锋郑重其事地将手中两件工具扔到地上,长长吐一口气,说道:“完成了。”   闻讯,村中诸人先是观望周围环境,但见整体并无太大的改造变化,只是这里多了块石头,那里多了棵树罢了。   阵在哪里?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以然。   猛地负责巡逻的左铭健步如飞地跑回村来,有些气喘地道:“羽泽派的人来了……” 第两百零二章:还有谁   “羽泽派的人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霍然动容,目光齐刷刷地望着正在村中踱步的梁丘锋。   梁丘锋背负双手,双目眯了眯,问:“来了多少人?”   左铭回答:“有十来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侦查的队伍。”   在这一片地带,村庄数量数以百计,非常之多。当初古承阳与对方发生冲突,距离终南村位置颇远,而彼此面生,因而羽泽派不可能知道古承阳等人是终南村的,唯有逐步进行搜索打听。   现在这一队人马来到,应该就是搜索的队伍。   想清楚这一层,梁丘锋心中笃定,淡然道:“让古承阳他们暂且避到地下室中。”   建立村子的时候,为预防万一,因此在地底挖掘了地下室,极为隐蔽,可容纳数十人居住。   闻言,张江山马上去安排。   很快古承阳、张锦绣,以及阿宾都避到了地下室内。   “大家见机行事,看我眼色。”   梁丘锋吩咐道。   “好。”   约莫一刻钟时间,马蹄声响,十余名身穿羽泽派服饰的队伍驰骋到终南村外。   王佐今年四十岁,其身材健硕,面有横肉,一对眼睛炯炯有神,在马背上,挂着一柄长达丈余的巨斧,斧刃熠熠迸发寒芒。   这正是他的武器,玄器中品宣花斧。   作为羽泽派五大护法之一,王佐近期的心情很不好。   羽泽派称不上什么大门派,但在这雄壮绵延的南岭山脉一隅,方圆千里,都属于它的统辖,也算得是一方土霸主。然而数天之前,出外狩猎的一队门中新晋弟子与人遭遇,发生冲突,竟然被杀了好几个,幸存的弟子逃命回来哭诉,令得举派震怒。   管辖范围内,竟有人敢动门派弟子,不可饶恕。   于是,第一时间掌门便发布加急任务,要将凶手绳之于法。   然而好几队人马下山搜寻,至今仍没有找到人,仿佛对方是流窜过来似的,早逃之夭夭。   “可恶……”   王佐心中忿然,不过在搜索的过程中,也得到些有价值的情报,比如说附近一带出现了一个新的村庄:终南村。   他率队而来,就是想看此村境况如何,若是那凶手出自该地的话,哼哼,自然要施以雷霆手段,踏为平地。   人马一字横列而开,围在村口前面,形成了堵门之势。   王佐喝道:“村中的人,全部出来见我。”   态度骄横,比起当日的官兵还要过甚。   很快,梁丘锋便笑容可掬地走出来,后面带着左铭等十余人。   见到他这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左铭诸人面面相觑,莫名打个冷战——多日之前,在招待巡逻官兵的时候,貌似也是如此。可掉头功夫,梁丘锋便大开杀戒,将一队自以为得了天大好处的官兵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开始之际,众人原本还觉得梁丘锋作为领头人,太过于容易相信别人,以及温顺了。   哪里料到,真正的狠招却在后面。   现在面对羽泽派,莫非又来这一招?   王佐的目光扫过众人面庞,沉声道:“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击杀门派弟子的三人,两男一女,男子当中,一个右臂有残疾,使得是左手剑,一个年级很幼,但心很狠。   有了这些特征,即使没有画像,但若是遇到,也很容易认出来。   只可惜,终南村新建不久,选址偏远,附近数里都没有其他村庄,否则的话,只要人员出入,肯定会落入别人眼中,自是更加容易指认出来。   梁丘锋笑着回答:“都在这里了。”   王佐哼了声,再三审视,忽问:“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在此地建立村庄?”   梁丘锋也不隐瞒:“我们都是从荒洲过来的。”   “逃荒者?”   王佐眉毛一挑,顿时了然。   多年来,也曾有些逃荒者进入到南岭这边扎根,讨生活。所不同的是,眼前这一批人,气息彪悍,明显都是武者。其中有三位,精神饱满,隐隐显露出气道级别的修为来。   气道高手,即使只是低段位,但也相当了得。要知道王佐自己,也只是气道五段的修为罢了。   结合来处,修为,一个猜测浮现——对方很可能是荒洲某个宗门的人员,搬迁至此。   只不过,若真是如此,缘何人数会这么少?   一般宗门,即使再弱小,也该有百人规模才对。除非在迁徙过程中出现意外,或者大面积死伤,或者流离失散……   王佐看着面容粗犷,但心思很是缜密。几个念头翻腾,便猜到了几分。当下冷笑道:“我们正在缉捕一窝贼寇,所以要进村搜索,你们可有意见?”   闻言,左铭诸人登时露出愤然之色。   这哪里是征询意见的态度,分明便是命令。如果不同意,只怕立刻便会找藉口冲杀进来。   梁丘锋悠然道:“如果你们是淮左府的官兵,持令而至,入村搜寻,我们自不敢反对,但你们不是。”   王佐大笑,似乎听到了极为可笑的笑话:“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谁能阻挡。”   说罢,一策健马,马鸣萧萧,便呼啸冲过去。大有众人不让开,便要纵马践踏而过的意思。   左铭腾身飞跃,人在半空,佩剑出鞘,一招“凤点头”,直攻王佐。   王佐看见,也不下马,爆喝一声:“凭你也想挡路?还不配!”蒲扇般大小的手往马鞍处一探,宣花斧在手。   呼!   巨斧划出一道狂劲之风,迎向长剑。   左铭面色一变,不敢硬碰,赶紧变招,剑势突转,攻击对方的坐骑。   然而王佐依然处之泰然,巨斧抡起,根本不理会左铭的攻击,当面巨劈,劲风袭人。   这般蛮不讲理的打法,就建立在超群的实力基础上。   砰!   逼不得已,左铭与之硬撼了一招,只感到巨力通过剑锋传递,直入虎口,震得手掌发麻。   好大的气力!   虽然同为气道级别的武者,但段位有差距,而且双方修炼的武道功法大不相同,硬碰硬,左铭根本不是对手。   剑斧纠缠来往,转眼间便交手了十余招。   猛地王佐巨斧一扫,震得左铭往后跌出,退了三丈余远才站定。面如淡金,嘴角渗出血来。   他竟已受创,终南村的人相顾骇然——左铭可以说是队伍中修为最高的人了,他都挡不住几招,其他人更不用提了。   王佐狂笑:“还有谁敢当老子的路!”   巨斧举起,气焰无匹。   “上,给我掘地三尺,搜遍村子!”   “慢着。”   猛地一声喝,梁丘锋仗剑而出:“还有我。” 第两百零三章:拒之门外   王佐看着梁丘锋,不禁晒然:不过区区一个劲道层面的武者,居然也想强出头,阻挡去路,简直不知死活。   他面上浮现冷笑,大踏步闯过去,口中喝道:“滚开!”   梁丘锋屹然不动,伤情剑举起、平指。   “既然不知进退,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抡起巨斧,王佐招式简简单单地当头劈下,要将梁丘锋劈开两半。   “小心!”   “快让开!”   望见对方攻势凌厉,后面张江山等人不禁出声惊呼。他们早已相信梁丘锋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潜力巨大,否则也不会跟随南下。只是潜力毕竟是潜力,不等同于实力。   当前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梁丘锋处境大为不妙。   嗡!   真气贯注,剑刃发出清鸣。   “横剑式!”   一剑横于胸前,如山体,如奔流。   砰!   王佐的巨斧砍上去,受剑势所阻,发出巨响。   嘶!   他本来坐在马匹上,居高临下,借助马匹的优势,能让攻击力产生增幅,端是不容小视。熟料一斧之下,如同砍在一座巨石上,徒劳无功。反震力压迫回来,震得坐骑很是吃力地嚷叫着,很难受的样子。   梁丘锋则只是后撤了一小步。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见,不由呆住。   梁丘锋不过劲道九段,可王佐已是气道五段的人物,彼此境界上的差距判若鸿沟。先前同为气道的左铭只几个照面功夫,便被击得吐血摔飞,为何梁丘锋反能格挡住。   太不合常理了。   王佐双眸精光爆射,喝道:“有些门道,我且看你能挡住几斧。”   凝神静气,突然间双腿一夹马肚子,纵马驰骋,呼啸而至。   呼!   巨斧高高抡起,一记“力劈”,那抡斧的姿势,健美无比,气势更是惊人。斧刃划过虚空,甚至发出嘶嘶的裂空声,可怖至极。   梁丘锋吸一口气,依然“横剑式”。   然而这一次,横剑的轨迹形势颇有不同,一横之间,如同连接到了什么,气势砰然激发,即使无形,可周围的人都隐隐能感应到。   张江山心中一凛,如有错觉地回首张望:在这一瞬间,他竟感觉到后面的终南村好像活过来了一般。   村庄活了?   这样的感觉玄之又玄,非常微妙,可又真实萌生。   蓬!   这一次斧剑之间的轰击,所发出的声响更是大得惊人,仿佛平地霹雳,爆炸开来一般。   灰尘滚滚。   梁丘锋双足不动,可地面一圈儿都陷凹了下去,足有半尺深浅。但他稳稳地站住了,衣衫之下,双臂的肌肉肉眼可见地隆起,微微弹动着。   反观王佐那边,却更不好受。   他感到利斧所劈到的对象,根本不是一柄剑,而是一座山,一座巨山。   如果说之前一击,这山还只是略具雏形,有些气魄,那现在一击,整座山都似乎活了过来,发出咆哮的山音,不容侵犯般。   王佐阅敌无数,可未曾碰到过这般的境况:对方所用出来的剑式究竟是什么品阶的,竟能表现出如此浩大的声势来。   地阶的吗?   怎么可能,区区一位劲道层面的武者,年纪二十左右,竟能掌握到如此高阶的剑法?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虽然说武道一途,功法武技的层面高低,和个人的修为境况绝非等同,往往会出现越阶学习的情形。但这个越阶,一般也就是超越一个等级而已,不大可能出现超越太多的。   毕竟个人修为不济,各方面条件跟不上,自然也无法掌握到高阶的功法武技。   然而梁丘锋的出现,却似乎颠倒了这个大原则,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一击之下,王佐顿时感到不对劲,立刻运转真气,将所受到的巨大反力往身下倾泻。   嘶!   其身下的千里骏马发出一声悲鸣,四条马腿咔嚓咔嚓地齐根而断,轰然倒地,马嘴张开,大口大口流淌出鲜血来。血泊中,竟还裹挟着些模糊的碎片,依稀为脏腑之类的事物。   可以说,经过王佐的借力,这匹倒霉的马儿几乎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反震力,哪里顶得住,当场被震死。   王佐飞身跃到地面,眼灼灼盯着站在对面的梁丘锋,很想透视进去,看透这个年轻剑客。   脑海则勾勒回想,回放刚才一攻一防的过程。   “不对,这不仅仅是他的防御剑势,还有夹杂着其他的存在……”   王佐脑海灵光展现,捕捉到了某些轨迹:他察觉到刚才梁丘锋一剑横身之际,剑势好像引动了某些阵势禁制,从而凝聚形成屏障,这才能完美无瑕地挡住了自己一斧,并造成巨大的反震力。   一言以蔽之:借势!   想到这一层,王佐面色更加凝重。   借势是个很大的武道范畴,运用方式有很多,高明的借力打力手段鬼神莫测,可是相当厉害的心法秘籍。   比如说传说中的《隔山打牛》,便是一例。一拳轰出,山体庞大而不动,可位于山另一侧的牛却被击中,或死或伤。这等攻击方式,已近乎神。   那么,梁丘锋剑招上所借到的势,会源于何处?   王佐双目微微一眯,很快注意到那小小的村庄上。   树木、摆设、房屋,表面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谁知道呢?若是整个村庄被设置成为一个阵,那所有的疑惑都能迎刃而解,得到答案。   看来,这些逃荒者出身不凡,很有来头呀……   王佐面色阴沉,忽然道:“我们很快就会再来的。”   说罢,掉头迈步。   后面立刻有弟子识趣地下马,把马匹相让。   王佐上了马,吆喝一声,就此扬长而去。众弟子不敢多问,纷纷策马跟上。   一队人马,片刻间走得不见人影。   他们走后,张江山等如释重负,危机终于得到了解决,看望梁丘锋的眼神,意味各有不同。   张江山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他们说很快会再来,到时又该怎么办?”   这一次,虽然梁丘锋发威,将对方拒之门外,但下一次呢?如果羽泽派的高手来到,又该如何应付? 第两百零四章:覆灭   “好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   梁丘锋一挥手,示意众人散开。   诸人你看我,我看你,搔搔头,开始各自忙活。虽然说村子面临着羽泽派的威压,可无凭无据,对方也不可能大举入侵,血洗村庄。那样的话,几与贼寇无异。闹得大了,影响恶劣,淮左府那边可不是摆设的。   毕竟在这神洲大地,有王国统治着。   这可以说是一道微妙的护身符。   所以终南村看似危急,实则仍有不小的余地——大前提在于,古承阳他们没有被暴露。   这也是梁丘锋让三人暂且躲进地下室的原因。   众人散去,梁丘锋坐在村口的大石上,陷入沉思。   那边张江山见到,心里暗暗叹息:虽然看起来梁丘锋表现得极为淡定,可他所要承受的压力,定然非同小可。这种压力,当前其他人都无法分担。   谁叫其是主心骨,一村之长呢?   话说回来,刚才梁丘锋力拒王佐,超越了一个修为的大层面,是怎么做到的?   相信这个疑惑,在村中很多人心中徘徊着。   只是大家都不好出口相问,或有些人隐隐猜测到,大概会是与之前梁丘锋在村中构造的剑阵有关。   确实有关。   梁丘锋煞费苦心,因地制宜,在村中摆下《阴阳相宜剑阵》。不过实地施展的时候,布阵的方向以及构思产生了某些偏移。   因为他发现,想要将整个村庄真正构造成大阵,相当困难,并不是他当前的实力,以及地理条件所能具备的。   既然不行,自该及时调整,进行功能性的修改。   修改之下,焕然有了新的念头,就是梁丘锋发现剑阵形成,对于个人的修为能够提供意料之外的帮助——   比如借势!   这一点发现,让他喜出望外,立刻试验,得到了很好的执行。   实战来得比想象中要快得多,王佐的出现,让梁丘锋有了一个相当合适的检验良机。   《阴阳相宜剑阵》,加上“横剑式”,劲道九段,挡住了气道五段的高手重击,妙到颠毫,分毫不差。   大获成功。   这让梁丘锋精神大振,对于剑阵的研究兴趣前所未有的高涨。   个人的实力,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突飞猛涨,当前卡在大境界的瓶颈上,与其一位苦思,不如转个思路,或者另有转机也不一定。   沉思之后,他拿出装满剑阵的百宝囊,再一次对所有剑题进行仔细的筛选,看能否再从中获得有帮助的剑题来。   一个时辰后,一个名为《水穷云起剑阵》的,进入眼帘内。该剑阵的特质品性,竟隐隐能与《阴阳相宜剑阵》产生互补,契合起来,发挥出翻倍的威力。   很快,梁丘锋便投入进去,浑然忘我。   王佐临走所说的“很快卷土重来”,意外的没有实现,三天过去了,依然不见人影,倒是令人觉得奇怪。   奇怪之余,便是庆幸。   强敌没有出现,自是可喜可贺的事情,有了充裕的时间投入到经营生产中,壮大己身实力。   在这段日子,梁丘锋的行为非常古怪,完全沉浸到剑阵的研究当中,甚至于对于平时的练剑,都有所松懈了。   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内,不禁暗暗有些担忧。   他们在剑府学剑,接受正统的理念训练,很是纯正。一贯认定剑修,一剑破万法,不假外力。   可如今梁丘锋所要走的路子,明显有点歪的。   剑阵、禁制,严格来说,隶属于外力范畴。沉迷于此,而不修炼原本的剑法,以致荒废,可不是正道。   担忧归担忧,但没有人可以说服梁丘锋,人家是村长,己等为村民,真不好说。   这一日,负责外务的左铭忽而带回来一个震撼性的消息:那就是羽泽派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连根拔掉,全派覆灭了……   这个消息传回到村子,诸人无不有些呆了。   怪不得他们没有来,原来是被灭了。   在神洲,一个小门派被灭,倒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对于羽泽派的遭遇,众人呆过之后,也就那样。只是觉得此事发生得巧,刚好在对方要对付村子的紧要关头。   问及羽泽派覆灭的具体,左铭舔舔嘴唇,神色有些害怕的样子,说起来。   那一夜,山雨欲来,月黑风高,有坐落在羽泽派附近的村庄村民听到了极其恐怖的吼声,一如强大无匹的凶兽。   凶兽肆虐,而羽泽派中各类叫声此起彼落,有怒吼、有惨叫、有悲鸣。   响砌半夜。   那些村民听见,心惊胆战的,根本无法入睡。   战战兢兢地挨到第二天早上,所有声息平静下来,才有些胆大的村民探头探脑地出来观望。   一望之下,但见尸横遍野,狼藉一片。本来建筑得整整齐齐的羽泽派成为了废墟,境况十分惨烈。   当即有人赶紧下去禀报官府知晓。   很快,有官兵上山巡视,还有附近其他门派的高手前来一探究竟。最后,他们结合现场的痕迹,以及打斗的情况,得出一个惊人的结果:就是摧毁羽泽派的不是人,而是一尊强横无比的妖兽,起码是八阶以上的存在。   至于是什么妖兽,毫无线索。   值得怀疑的是,这妖兽,为何选择攻击羽泽派?   在南岭深处,存在高阶妖兽。只是这些妖兽极少离开深山,到外面活动。而一般武者,由于有自知之明,也不可能深入里面去招惹它们。故而平时双方都能保持一个平衡,井水不犯河水。   那么,怎地突然跑出一尊高阶妖兽来,大开杀戒,将羽泽派毁于一旦?   得知这个结果后,无论官方,还是其他门派的人都感到深深的忧虑,没有多待,赶紧撤走,返回去将消息告知,要做好警戒。   妖兽喜怒无常,谁知道那可怕的家伙会不会再度出手?   “不是吧,这么倒霉?”   张江山夸张地叫嚷道:“这下惨了,我们逃离荒洲,就是为了逃兽潮,哪想到在此地,立足未稳,居然又出现这样的事情来。”   吴丹梅弱弱地道:“应该会有高手过来处理的吧?”   江表全沉吟道:“肯定会有的……呃,还是将此事禀告给村长大人知道吧,人呢。”   汪南衡一摊手,无可奈何:“闭关修炼剑阵去了,谁也不见呢。”   “哎……”   叹息如潮。 第两百零五章:困境   “逃,快逃……”   撕心裂肺的喊声。   人仿佛置身云端,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   呼!   梁丘锋霍然从床上弹起,一下子回归到现实当中。   又做那个噩梦了!   微微喘着气,从窗口观望天色,依稀为傍晚时分。平日里,这个时候夭夭会做好饭,等着他出来吃了。   搔搔头,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间,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苦笑:在闭关破解《水穷云起剑阵》的这段日子,自己可真够投入的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中午的时候登堂入室,获得意念传承。   成功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禁一松,感到倦意阵阵,直接倒在床上酣睡了过去。   开门走出,饭桌上果然已摆好了几碟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洗了一把冷水脸后,开始吃饭。   夭夭提及,这几天左铭等人都来找过他。   梁丘锋听着点点头:作为一村之长,闭关研习剑阵,差不多当了个甩手掌柜,他们自然感到忧心忡忡。   便问:“这些天,没什么事吧。”   可以肯定的是,羽泽派的人没有进犯,否则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就算自己闭关,都得被惊动出来。   夭夭摇摇头,道:“羽泽派没了。”   “没了?”   梁丘锋放下碗筷,很是惊奇。   “嗯,听左大哥说的,羽泽派被一头高阶妖兽灭了……小哥哥,你要去哪里?”   却是梁丘锋饭都顾不得吃,径直走了出去,找左铭了解清楚。   当听完对方的讲述,梁丘锋咂咂嘴唇,道:“这头妖兽,出现得可真及时,无形间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呀。”   羽泽派被灭,一个潜在的大威胁宣告消失,不复存在。   左铭道:“根据情形猜测,那妖兽可是非常恐怖的存在,我们是否要?”   知道他要说什么,梁丘锋立刻摆手:“不用怕,羽泽派的山门距离我们这里远着呢,安心经营发展吧。对了,近期村子搞得怎么样了?”   左铭心里腹诽:村长大人,你终于开始关心村庄的发展了。   当即找来吴山等人汇报。   总体而言,终南村的走向相当不错。首先是村子周边的荒地,开垦出了十三亩灵田,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优质灵田,产量不俗。   灵田当然分优劣等次,劣质灵田的灵稻产量缩水,灵米本身质量还会存在些瑕疵,蕴含天地元气不足,属于劣等货色的话,价值自然大打折扣。   所以差的灵田,一般人都不会开发耕种,种了也没有太大意义,白白浪费功夫。   十三亩灵田,吴山爷孙肯定忙不过来,所以出高价在外面招揽了三名低阶农夫帮忙。   在灵田上,不仅种植灵米,还会种灵菜、灵草等。因为季节的问题,当前田里种的便是灵菜灵草。   这些,都属于市场的抢手货,很是畅销。   只是刚开始种植,需要一个成长、以及收获的时间过程,在这段时间内,都是支出,没有收入。   于是,便导致入不敷出的情况。   当初在终南山携带出来的各类资源物资,其实并不多。如果仅仅留在城中等待大部队的到来,倒是没有问题,可要用此来经营发展,企图打下一片江山,那就捉襟见肘,极为短缺了。   尤其一路坎坷,耗费不小。平时的养息,更是源源不断的消耗。而他们目前的收入部分,唯有靠古承阳等人上山狩猎,击杀妖兽自供,或者卖点补贴而已。   这个收入,远达不到平衡。   没了收入,村子想扩大经营便是镜花水月,不可能实现。而依照估算,今年的冬天都不大好过。   这个已成为他们迫在眉睫的重大问题。   说罢,张江山与吴山等眼巴巴看着梁丘锋。   梁丘锋赞道:“做得不错。”   真没看出来,胖子他们确实具备不凡的经营天赋,短短时日,便把村子经营得井井有条的。   问题在于,有天赋没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江山可怜巴巴地道:“我的村长大人,谢谢你的赞誉,可也得想些办法出来增加收入呀。这年头,活着不容易,张口就要吃饭呢。”   梁丘锋问:“你们都想过了?”   江表全道:“想过了。”   “就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方案?”   江表全老老实实回答:“目前最可行的办法,便是卖剑题。呃,便是村长你手中的那些剑阵剑题,拿到淮左府上去卖,或许能卖得一批灵米出来,解燃眉之急。”   闻言,梁丘锋当即摇头如拨浪鼓:“这些不能卖,可都是难得的宝贝财富,日后有优秀的苗子,还得指望它们。”   经过亲身的深入研究,他发现了剑阵的奥妙,绝对属于一个可发展的剑道分支。尤其适合终南村如今的情况,他正琢磨着要招收挖掘一批少年来,演练剑阵,培养起来当主力。   毫无疑问,这也是极为烧钱的主意。   张江山气鼓鼓道:“可我们的家当就这些了,不卖剑题,恐怕要卖人了。”   梁丘锋笑了笑:“不至于吧。”   胖子差点要哭出来:“丘锋,你瞧瞧我,这几天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又瘦了一圈……”   他的身形,还真有点减的趋势模样,看来真是殚思极虑,付出了巨大的心血,甚为难得。   江表全叹了口气:“农夫那边每个月酬劳不少,另外,我们开垦荒田,都得缴税的,一个月后便要上缴了,缴不起的话,淮左府那边可不会客气,分分钟会取消我们的村庄资格,要就地解散,那就惨了。”   他说的,都是实情。   既有王国统治,自然有相关秩序,这可不是武者所能逆天改变得了的。至少,不可能是他们这等低级层次的武者所能轻易改变。   梁丘锋点点头:“这样吧,明天我进去一趟淮左府。”   张江山惊奇地问:“你去干嘛?”   “找收入找门路呀。”   “你有熟人?”   “没有。”   “那有什么用处?”   张江山很怀疑梁丘锋是不是会悄悄地一个人到野外,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说实话,这一条路子胖子他们未尝没有想过,可仔细斟酌过后,根本行不通。神洲不同荒洲,他们的修为实力也上不得台面,真要去抢掠,万一事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再说了,他们好歹也算是堂堂正正的武者,出身千年大派,沦落为寇,心里那关很难过去。   梁丘锋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地道:“你们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我说要为剑府打一片江山,岂会信口雌黄?”   他此刻的念头便是,万一真到了绝境,可兜里还揣着二十万斤灵米呀。有这么一大笔资源在,干起事情来,自然不怕没路走。   这便是梁丘锋的底气。   是夜,在房间内,端坐在床上,他开始整理构思《阴阳相宜剑阵》和《水穷云起剑阵》之间的联系。   由于独立一个人,很难施展出完整的剑阵来,故而梁丘锋独辟蹊径,抽茧剥丝地领悟剑阵中的禁制道理。如同吸取养分般,进而融合进《剑心雕龙》中,看能否弥补其中的破绽来。   此过程会相当漫长,但他觉得,只要对于自己剑道有益的,多学些又何妨?取长补短,只要不迷失自我,明白心中所求,便不会误入歧途。   第二天,一大早,知道梁丘锋要离开村庄,独自前往淮左府,所有人都出来相送,一番关怀不提。   梁丘锋笑道:“你们留在村中好好干,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带回大笔灵米的。”   “知道了。”   众人应声道,只是心里狐疑挥之不去。   天上不会掉灵米,梁丘锋孤身只剑,凭啥带回灵米?   讲故事吗? 第两百零六章:三小姐   唐国十八名府,淮左府为其中之一。   府城建设得高耸雄壮,圈地极广,据说城中居民数量有数十万之巨——这个数量比起荒洲,无疑拥有压倒性的优势。荒洲最大的城池台城,也就几万人而已。   人多,人气鼎盛,犹如烈火烹油。   望着眼前这雄峻的城池,梁丘锋长吸口气,心里说一声:在这片广袤大地上,自己便等于是彻头彻尾的新人,一切将从头来过,一步步奋斗而起。   稍微平复了心情,迈步进入城中。   他是第一次进城,不过来之前,关于淮左府的一些基本情况,或从书籍,或从江表全他们口中有所了解,不至于两眼一睁黑。   其实这些也无所谓,身为武者,加上自幼颠肺流离的出身阅历,梁丘锋早练就一身随遇而安的本领,来到陌生的地方也不会感到惊惶。   首先,他用了整整五个时辰走遍了淮左府十条繁华大街——单纯是走,东张西望,像个头一次进城的乡巴佬,对于周围一切充满新鲜好奇。通过所看所听,亲身体验。   然后,他选购了一份详细的城府图志,更加深入地了解。   是夜,宿于城南的一间客栈内。   投宿客栈的,许多都是武者,熙熙攘攘的,谈论不休。   梁丘锋坐在一边,侧耳恭听,很快就听到了一个倍感兴趣的内容:明天淮左府的振远商行将举办一次规格颇大的拍卖会,届时拍卖会上会出现许多价值珍罕的材料、药草、高阶丹药、武器装备等等。   听说压轴的,便是一柄宝器上品的剑器,名为“问道黄龙剑”,锋锐无匹,贵重十分。   振远商行自是比不过声名显赫的天宝商行,但在唐国,尤其在淮左府,那可也是一尊甚是了得的巨头势力。   可以说,这一次拍卖会举行,淮左府管辖下的诸多宗门,以及有实力的游散武者都会闻风而至。   怪不得逛街的时候,来来往往,都是气息强横的人物,本还以为是风土人情所然,原来却还有一层原因在。   拍卖会……   梁丘锋心里沉吟着:他这一趟离开村子,远赴而来,最主要的目标便是筹集灵米丹药等必需的修炼资源,如果空手而归的话,村子的发展建设便从此停顿不前,毫无生气了。   资源从哪里来?   一开始他便明白别无选择,唯有将手头上的重宝蛟龙血石出手。   宝贝虽好,但两者衡量分轻重,必有取舍。既然诸人选择跟随自己南下,开拓疆土,自然不能为了一己之利而置别人于不顾。   这也不是他的初衷。   那么,将蛟龙血石卖掉,换取一份可观的修炼资源,等村子发展起来了,个人实力提高以后,想要获得宝物,也不会是难事。   不过出手宝贝也得保持神智清醒,这世道,见财起意,杀人越货的事情多有发生,务必小心谨慎。   打定主意,随后梁丘锋开始有目的性地打探振远商行的背景,以及口碑。最后结果让他很满意,振远商行固然比不过天宝,但声誉方面也是相当清白,鲜有负面情况出现,可以信得过。   第二天,离开客栈的时候,梁丘锋已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面皮蜡黄的中年人。   其实这些伪装易容称不上多高明,有眼力的人自然能看得出来。但梁丘锋不以为意,反正还要别人认不出原本的自己,那就足够了。   他径直奔赴振远商行的拍卖场所,一座辉煌的建筑。不过没有选择走正门,而是另一边的侧门。   “什么人,站住!”   负责守门的两名大汉喝道,同时伸手拔刀,将腰间的佩刀拔出半尺,以示戒严。   梁丘锋不慌不忙:“还请你们进入禀告一声,在下有东西想委托贵商行拍卖。”   “拍卖?现在?”   一名大汉打量梁丘锋一眼,见他衣装朴素,修为最多不过劲道八九段左右,腰间一口剑,朴实无华,毫无锋芒,不用看,便知道是便宜货。   这样的来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当即鼻子冷哼一声:“抱歉,拍卖会今天将举行,不会再接受任何的托付拍卖了,下次再来吧。”   其所说的,也属于一个条则实情。   当然,如果委托拍卖的是上得档次的宝物,自然不在此列。   不过这守门汉子见梁丘锋一副乡下人的打扮模样,看死他没有什么好东西,故而不肯放行。   梁丘锋道:“真不能进去?事先说明,我手里可真有宝物。”   看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两名守门汉更是大笑起来,吆喝道:“走走走,就算你拿着帝器神兵来,我们都一概不接受了。”   赶人的话,满含戏谑之意。   在两人看来,梁丘锋满嘴跑火车,绝对离谱。   梁丘锋摇摇头,不想继续与他们争辩,便举步离开,准备去天宝商行设立在淮左府的分行,把蛟龙血石出手算了。   “慢着。”   猛地一声清脆的叫唤。   原来前面来了一顶轿子,轿子放稳,走出一位身段妖冶的美人儿来。   此女二十年华,体形凹凸有致,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成熟的魅力,如同一颗水灵灵的水蜜桃,谁见着,都暗自吞口水,想扑上来狠狠咬一口。   “见过三小姐。”   两个守门汉见到她,赶紧上前施礼。   那三小姐却不理会,水汪汪的桃花眼往梁丘锋身上一瞟,嘴角含笑地道:“这位大哥好,我振远商行一向奉行‘来者是客’的无上原则,今日却被两名恶奴坏了规矩,还请阁下海涵。”   这一番话,大方得体,滴水不漏,让人听着,如沐春风,生不起一丝怨气恼意。   可梁丘锋听在耳朵里,心里却不禁打个突,莫名想起以前那位蛇竭美人的蓝玲玲师姐。毫不夸张地说,自从经历那事,在他心中,对于千娇百媚的女子,任你长得貌若天仙,对不起,请保持距离。   所以他下意识便后退了一步。   这一举动落在三小姐眼内,不由大感意外。一般情况下,换了其他人与自己面对,不是呆呆傻站着不动,就是不由自主身子往前倾的。一照面撤步后退者,可从来没有见过。   随即笑吟吟问道:“不知阁下要委托我们拍卖什么宝物呢,可否一观?”   梁丘锋神色紧张地道:“在这里看?会不会有人抢呀。”   闻言,三小姐差点昏倒:谁吃了豹子胆敢在振远商行的门口抢东西呀,这土鳖……   难不成你兜里真有帝器神兵吗?能引动武王级别的大人物出手掠夺?   当下忍住,道:“这个阁下请放心,我担保不会有事的。”   这时候,随行的数人已自动散开,站成掎角之势,守护四周。   这些人手,个个精气神饱满,气息非常强大,显然都是气道层面的人物,搞不好,还有气道八、九段的存在。   如此武者人物,若在荒洲,那可是威震一方,成为一派之尊,而或太上长老都绰绰有余。眼下却守在女人的身边,当随行保镖。   梁丘锋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贴身掏出个布包。   本能地,三小姐有些好奇地看去。   布包打开一层,本以为就会露出“宝物”的庐山真面目了,孰料里面还包裹着一层布……再打开,居然还有第三层布帛。   被吊起胃口的三小姐差点忍不住要脾气爆发,冲上去将梁丘锋扁一顿。   终于,所有包裹的布帛揭开,露出里面的宝物一角。   虽然仅一角,可三小姐目光锋锐,登时看到一抹不同寻常的红色,面色一变,忽道:“此地不是看东西的地方,请阁下跟随我进来吧。”   态度来了个大变化。   “好。”   梁丘锋就等她这句话。   入门之际,三小姐面无表情地对两名守门汉道:“你们两个不用守门口了。”   两人听着,面露喜色,觉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调遣往其他比较体面的岗位了,但后面三小姐的一句话将他们打下地狱:   “去马厩那边扫地挑粪吧。” 第两百零七章:成交   红晕荡漾,以貌似平淡的小石头为源点,层层叠叠,一如水波泛动,濡染得整个房间都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红色。   饶是梁丘锋已是第二次目睹,依然感到目眩神迷。   蛟龙血石!   三小姐明眸亮晶晶的,她出身振远商行,本身就是一名很有眼光的鉴宝师,立刻明白到此块石头的价值,真正的天材地宝。   长吸口气,露出一个妩媚的甜甜笑意,面对梁丘锋问道:“抱歉,还未请教阁下名讳?”   梁丘锋很老气横秋地回答:“在下姓梁……不知这块蛟龙血石能否登上贵行的拍卖行?”   “那是自然,不过我觉得直接拍卖,无法实现价值最大化。所以,可以的话,我想向梁先生买下此宝,另作处理。”   梁丘锋道:“你们想要切割,制成首饰来出售?”   当前这块蛟龙血石,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石皮包裹着,自然无法发挥出效果作用,所以需要进行分解切割,掏出来做成戒指、吊坠等物。以此块蛟龙血石的体积大小,估计可以打制成好几件首饰了。   然后再将这些首饰出售,毫无疑问,都将能卖出高价来。最后获利所得,自是会远远超过当原料地来卖。   对于此等事项,梁丘锋不是没有想过,不过他不懂技术,不具备相关条件,根本捣弄不出来。   想了想,问:“贵行能出多少?”   一听有戏,三小姐笑得更甜了,温润的脸颊还荡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更添媚意:“你的东西,你开个价吧。”   此话等于是摸底,如果对方不懂行情,很容易便会开出低价来。   梁丘锋坐着不动,淡然道:“三小姐,实不相瞒,来振远商行之前我曾经去过天宝。”   闻言,三小姐心一颤,看来这家伙可不是好对付的,正色地问:“他们出价了?”   “你说呢?”   梁丘锋反问,神色似笑非笑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款。   “果然如此!”   三小姐心里暗骂一句。   货比三家,这厮胆子也真大的,就不怕遇人不淑,被人惦记上了,又莫非有所依仗?   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些。   她明眸善睐,早一眼瞧破梁丘锋的伪装,虽然看不清楚相貌,但可以肯定的是,其年纪绝不会太大。   年少,而拥有重宝,又不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小子,综合种种考虑自能得知,梁丘锋绝非易于之辈。   于是,她当即收起试探的小花样,郑重开口问:“不知天宝那边出价多少?”   梁丘锋打哈哈一笑:“我可不是那种故意比价的人,所以这价码就不好宣之于口了。一言蔽之,还是三小姐看着出吧,如果合适,我自无二话。”   闻言,三小姐恨不得飞过去一脚:既然不比价,干嘛先去天宝,再过来这边……嗯,且再试一试。   “梁先生,妾身觉得奇怪的是,以天宝商行的财力地位,那出价肯定很高,为何你不满意,反而要找我们振远?”   梁丘锋好整以暇:“天宝商行的出价确实很不错,但我认为振远商行的价格应该会更上一层楼。”   “为什么呢?”   三小姐有点迷糊了。   梁丘锋一字字道:“因为我觉得贵行比天宝更需要这块蛟龙血石。”   此话一出,三小姐顿时恍然过来。   在玄黄大陆,天宝商行生意遍天下,日进斗金,尤其在这神洲洲域,各地分行所经手过的宝物不计其数,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相比之下,蛟龙血石固然隶属真正的天材地宝,但只要有钱,还是能买到的。   这样的情况,不同资源匮乏的荒洲。   所以对于天宝商行,这一块蛟龙血石并非不可或缺。   可对于地位次一个等级的振远商行就是另一番考虑,其扎根于淮左府,正处于向外扩张的关键时间段,最需要提供高等货色的拍卖,以增加名声影响。故而往往宁愿大幅度让利,也要留住好东西。   本来自信满满的三小姐此刻心知肚明,主动权已彻底被对方所占据。除非己等昧心下来吞货,杀人灭口。只是这样的事向来属于商业大忌,非不得已,很少有大商行愿意舍下脸皮来干。   再说了,谁知道此子后面有没有凭仗?   抛开诸多杂念,经过一番斟酌后,三小姐计算完毕,伸出三根如葱芊指,道:“我们振远商行出三十万斤灵米,不知比起天宝那边的价码如何?”   三十万斤灵米?   听得这个天文数字,纵然梁丘锋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有些懵了。要知道在孤山城的时候,天宝那边也只是出二十万斤罢了。一下子就加了足足十万斤,即使刨去神洲洲域的富饶,灵米比率有所贬值,但依然是骇人的数字。   有这三十万斤灵米,不说养活一个村子,哪怕养活一个门派,都绰绰有余了。   看他有些沉吟的样子,三小姐以为其还在犹豫,一咬牙:“三十五万斤灵米,再多就没法子了。”   “成交。”   梁丘锋飞快伸出手来,与美人儿的玉手紧紧握在一块。   见状,一贯以精明自诩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老奸巨猾的家伙!   悻悻然不已。   然而念及将蛟龙血石切割,请高明的制宝师来琢磨加工后,再把这些首饰拍卖,虽然最终获利将十分绵薄,但收获的名声定然不会小,足以让商行风头大增。   想到这一层,倒是平衡了。   三小姐原本便是性子干净利索的人,既然交易达成,立刻实行。   三十五万斤灵米,数量惊人,再大的灵米袋都无法容纳装下,所以交易的方式有所改变。   折换成丹药。   三窍真元丹,一粒等于灵米千斤。   这是实打实的兑换比率,只会涨,不会跌。毕竟丹药的效果价值比灵米大得多,而且炼制丹药,从一窍到九窍,都必须使用到米髓,要通过压榨提炼大量灵米获得,丹药越是高级,需求就越多。再加上人工,以及其他原料等,丹药的价值自然不可能会失去市场。   如此算下来,三十五万斤灵米,恰好等于三百五十粒真元丹。用十个玉瓶子装好,再放进百宝囊中,轻松自如。   但梁丘锋只选择换了三百粒真元丹,剩余五万斤的量,其中三万斤换成了大量的一窍聚元丹,一万斤折现,装进灵米袋中,方便随时支配使用。   灵米袋为乾坤芥子空间,目前玄黄大陆,最高级便是宝器极品的了,容纳上限达到十万斤的量,极为惊人。   此袋的售价同样惊人,整整八万斤灵米。   这等层次的宝物,就算梁丘锋一朝暴富,成为了暴发户,都难以购买。再说目前状况,也没有这个奢侈的必要。   最后剩一万斤,换成了振远商行的米票。   所谓米票,是各个势力内部发行的东西,不是大陆通用的,具备一定的局限性,持票者必须到该势力的相对应机构兑换才行,到别处用,别人不认可,等于是废纸一张。   不过大势力的米票,还是相当好用的,比如天宝商行的米票,认同度很高。   认同归认同,比起真正的实物仍然有相当大的距离。毕竟整个大陆,九洲分割,势力纵生,差异性相当大,想要实行统一性的货币体系,根本不可能的事。   交易完成,皆大欢喜。   三小姐双眸眯成月牙,流露出蛊惑人心的娇媚:“梁先生,拍卖会即将举行,你不留下来看看,或许有需要的东西呢。”   可惜梁丘锋视若无睹,敷衍道:“再说吧,告辞。”   笑眯眯地去了。   杀手锏被当成了空气,三小姐狠狠一跺脚,赌气地翘起了小嘴。 第两百零八章:疯狂拍卖   半个时辰后,梁丘锋从一间热闹的茶肆内踱出来,整个人的衣装打扮都为之一变,看上去,面色灰扑扑的,背有点驼,像个病汉。他先是朝着周围瞥了一眼,慢慢离开。转了两条街,迈步走进一座酒楼,一刻钟后,再度走出来。   这时候的他,完全恢复了本来面貌,就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可惜装束朴素,佩剑黯然,看着非常普通。   经过一大圈路的兜兜转转,他可以确定,没有人跟踪。看来振远商行那边很守规矩,不安排尾巴。   为此,对于天宝商行,多了几分欣赏。   恢复真面目的梁丘锋并没有着紧赶着回去,宝物顺利出手,资源在手,解决了一大心事。不过既然来了淮左府,来去匆匆的话未免太赶了。   想了想,他决定再回振远商行,参加举行的拍卖会。诚如三小姐所言,也许真能遇到些感兴趣的东西呢。   这一次进入,当然是正大门。   振远商行今天举办的拍卖会,设有门槛,可不是任何人随便能进来的。要么手持请柬、要么拥有商行视为贵宾而特意发行的铭卡,而或缴纳灵米一百斤,算是入门费。   请柬铭卡这些,梁丘锋都没有,先前与三小姐交易,倒忘记问她要一张了。当下唯有缴纳百斤灵米进去,在普通大厅寻个空座位坐下。   大厅内黑压压的,数以千计的人,根本没有人在意他这么一个新进来的小角色。   振远商行的拍卖行建筑得极为恢弘旷达,分为普通大厅和贵宾间。贵宾间在二楼,居高临下,可以俯览整个拍卖行的空间。他们所受到的待遇,自然远不是坐在普通大厅的人所能享受到的。   当然,获得贵宾资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拍卖早已开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依照惯态,开头阶段拍卖的事物在价值上都是最低的,从低到高,最后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比如那把宝器上品的“黄龙问道剑”,便隶属压轴的宝贝,要留待最后一刻才会上场。   相信到时,贵宾席上的大人物们才会认真投入进来,进行激烈的竞价。   前面拍卖的事物固然一般,但对于等闲武者而言,也算是好东西了。其中不少事物,在市面上都难得一见的,所以这时候纷纷出手竞价,叫价声此起彼落,气氛很是热闹。   梁丘锋算是第一次见识这等场面,看得津津有味。   “三千五百斤灵米了,第一次,还有没有更高价的?”   “第二次!”   “第三次,成交。恭喜这位朋友获得了这株良品药草‘碧天吟秋’。”   负责主持拍卖的一位宫装丽人巧笑倩兮,落下棒槌。   就在众人翘首等待下一件拍品的时候,忽有人从幕后走出来,与那宫装丽人耳语了几句。   宫装丽人连连点头,含笑道:“下面,我们振远商行的三小姐有些话要和大家讲讲。”   “三小姐?”   闻讯,场面一下子像是被点燃了似的,轰然起来。   振远商行三小姐杨霜岚之名,不仅在淮左府,即使在整个唐国,都是极为闻名的,平日时候,不知多少人欲求一见而不得。能聆听美人之语,就算再交多一百斤灵米入场,都是值得的。   刹那间,不少人都忍不住站立起来,身子往前倾,希望能看真切些。   很快,仪态万千的三小姐杨霜岚登台,先是甜甜一笑,不知勾掉多少魂魄,然后才慢慢说道:   “妾身在此,妨碍大家一点时间,主要是为了宣布本商行明年开春的阳春拍卖会计划……”   闻言,许多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振远商行的阳春拍卖会规格极高,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这一点众所周知,根本用不着这么早通知,却不知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就听得杨霜岚继续说道:“有一个喜讯,便是我振远商行收购到了一块质量上佳的蛟龙血石,此石将会请有名的左大师进行雕琢打磨,所加工出来的数件饰物都将拿出来在阳春拍卖会上拍卖,还请各位届时捧场……”   “什么,蛟龙血石?”   一语激起千层浪,整个拍卖会都轰动了。包括本来端坐在贵宾席的众多大人物,都情不自禁地霍然而动。   明年的阳春拍卖会有蛟龙血石打造的首饰拍卖,这个消息风一般传开,掀起阵阵波澜,甚至让许多人对于接下来的拍卖都感到意兴萧索了。   镶嵌蛟龙血石的饰物,佩戴之,能加快体内元气的恢复效率,比起灵米,甚至一些低阶丹药都优胜许多。最为关键的,东西带在身上,所产生的作用是无时不刻的,具有无以伦比的优点。   例如激斗当中,瞬息万变,敌人岂会让你掏灵米掏丹药出来啃?只怕一伸手,便会出现破绽,当场被杀。   佩戴的饰物就不同,根本不用理会,也无需激发,完全自动发生效果作用,极为显著。   另外,打造成饰物后,戴于身上,还能增添美感风采呢。   用蛟龙血石打造而成的饰物,从来都是市场上最为紧俏的宝物,价格居高不下,还经常有价无市。   如今听到振远商行有这等宝物拍卖,立刻便勾起了众人的渴望。   杨霜岚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微微一笑,又说了些话,随即下台去。   拍卖继续,可很多人都有点心不在焉了,场面显得冷落下来。   “下面拍卖的,有些特殊。嗯,是一百名奴隶。不过这些奴隶,都是十四五岁的健康少年,有男有女。一百名奴隶,分成十组,每组十人,每组起拍,灵米一千斤。每次加价一百斤……”   下面梁丘锋听见,不禁一愣:怎么,连人也能拍卖?这个太玄乎了吧。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般事情。   忍不住问旁边坐着的一个人。   那人正一脸思考状,仿佛还在想杨霜岚所说的话,憧憬着蛟龙血石制造而成的宝贵饰物,晒然道:“拍卖会卖奴隶,有甚奇怪的,你是新来的吧。”   梁丘锋点点头。   那人干咳一声,卖弄地说起来。   原来在神洲洲域,七大王国之间,间或会爆发战争,互相攻掠。战事爆发,百姓流离失所,便产生了奴隶。另外,在国度内,有遭遇厄困、生活难以为继的平民,他们走投无路之下,也会卖身为奴。   久而久之,奴隶应运而生,人数越来越多,甚至形成一个阶级。   奴隶没有任何权利,等同于货物,任凭主人处置买卖。市场上便有专门的奴隶交易店铺,行情不错。   其中有精明商人,从中挑选出年纪幼小,体格健康的,组合起来,弄到拍卖会上卖,能卖出高价。   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只不过梁丘锋初来不知道而已。   听罢,他先是摇摇头,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神情兴奋激动。   那人瞧见,嘴一撇,暗暗鄙视了一句:乡巴佬。   但接下来这个“乡巴佬”的举动则让他大吃一惊。   梁丘锋竟然参与到奴隶的竞价当中,先是以一千五百斤灵米买下了第一组奴隶。   其实这个也没什么,不足为奇。   然而梁丘锋却毫无罢手的意思,继续举牌,买下了第二组、第三组奴隶……直到第六组,第七组……第十组。   全部拿下。   那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看怪物般望着梁丘锋:这乡巴佬买这么多奴隶做什么?   要知道,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口,就算待遇再差,可也得吃饭的呀。   疯了,绝对疯了。   又有人想,认为梁丘锋肯定是某个门派的弟子,接受宗门任务来买人回山门干活。   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有发生的。 第两百零九章:村庄扩张   终南村。   终南村焕然有了诸多变化。   当初选址,依山傍水,但地理位置偏僻,周围一片荒芜,多为丛林地带。现在伐木开土,阡陌相连,被开垦出一块块面积不一的灵田来,从高空俯览,宛如豆腐块。   灵田上有作物种植,其中不少都萌生出了嫩芽,苍翠茵茵,欣欣向荣。   三名农夫正坐在田埂上憩息,抽着旱烟。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夫皱着眉头,忽道:“王大,你说这村庄是不是没钱了?”   那王大回答:“不至于吧,村内可是有三名气道级别的武道高手坐镇呢。”   神洲洲域固然人杰地灵,天才辈出,可小小村庄,拥有三名气道武者,也不是容易的事。   老农夫道:“可我偶然听见他们议论,说确实没粮了,村长都被逼着出走淮左府找门路。我琢磨着,咱们这个月的酬劳都有点悬。”   “不是吧,这还得了!”   王大一下子急了:“做工拿钱,天公地义,没钱给我们还干啥。走,找吴山讨个说法去。”   三人忍耐不住,联袂去找负责灵田经营的吴山。   吴山在另一面的田里,正俯身下来,仔细观察灵菜幼苗生长的情况,面对三名农夫的疑问,赶紧道:“三位稍安勿躁,请放心吧,就算村中武者不吃灵米修炼,都不会少你们一粒的。”   一听此话,三名农夫顿时明确:村中应该是没粮了,这干下去还有甚意思,不如趁早结算酬劳,抽身走人。   顿时嚷叫着,讨要工钱。   吴山大感头疼,倒不是不想给,而是实际上村中真得没有存粮了。下一顿饭,还指望古承阳他们狩猎归来呢,哪里还发得出酬劳?   见状,三名农夫更不依了。   正拉扯间,忽见少年亚元大踏步飞奔过来,嘴里大叫:“吴大叔,吴大叔,村长大人回来了!”   梁丘锋回来了?   吴山大喜过望,梁丘锋奔赴淮左府筹集资源物质,他回来了,不等于有救了吗?   急忙对农夫说道:“三位不用急,跟我来,我们村长大人回村了,你们的酬劳可直接找他要,担保不会少一分。”   当下三名农夫不再吵闹,跟着他回村。   当进入村庄,吴山抬头一看,见到广场上站满了人,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少年,个个衣衫褴褛的,宛如乞丐。他搞不清什么回事,立刻问旁边的亚元。   亚元说:“我也不知道,都是村长大人带回来的。”   “什么,他又收留了这么多人?”   吴山差点眼前一黑,要晕倒在地:村中都快揭不开锅了,一下子又多了百来张嘴,吃啥喝啥?   我的村长大人,你到底在要搞哪一样?   感到惊疑不定的,还有左铭等人。   张江山跑到梁丘锋身边,哭丧着脸,说话都有点哆嗦:“丘锋,我胆子小,你可千万不要吓我。这些人,你从哪儿弄来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目前村庄的经济状况已一穷二白,若再要养活这么多新增人口,真不知该怎么办。恐怕将他一身肥膘切割分了,都远远不够。   梁丘锋随口回答:“买的。”   “啥,买的?”   张江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买卖人口这事倒不觉得稀罕离奇,关键在于梁丘锋哪里有钱买人。这数以百计的少年,加起来绝对不便宜。   三名农夫一愣神后,再也不管了,赶紧凑上来讨工钱。   吴山面色讪讪然,附在耳边低声道:“村长大人,发不出粮,农夫们要跑路了,如何是好?”   他们一走,十多亩地没人管理。更重要的是宣扬出去后,整个村子的名声都臭了,以后谁还敢来?   梁丘锋听着,一甩手,将佩戴在身的那口玄器中品灵米袋扔到他手里:“这里面有灵米五千斤,随便你花。”   顿一顿,大声叫起来:“左铭、汪南衡……大家过来开会了。”   接过灵米袋,吴山的脑袋嗡的一响:五千斤灵米随便花?我这是做梦吗?   犹自半信半疑地伸手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哎哟,疼!   三名农夫见状,放下心来,也不着急催粮了。嘻嘻一笑,说道要下地施肥,很快走了出去。   在梁丘锋的院落中,济济一堂,围着端坐的都是一批村庄元老。左手边起,左铭、汪南衡、到古承阳、阿宾等;右手边是张江山、吴山、江表全、张锦绣……   干咳一声后,梁丘锋开讲。   主要内容为两点,第一,由江表全负责,指挥一众少年奴隶对村庄进行扩张建设,造一圈房子起来,供给奴隶们居住;   第二点,便是对一百名奴隶进行挑选,至少挑出五十名武道修炼天赋不错的苗子出来,合练剑阵。至于剩余的,若无修炼天赋,则调拨到吴山手下,学习种植等生活类技能。   说过两大重点问题后,梁丘锋开始细节化陈述,一条条,说得极为耐心,说得众人听着,便感觉眼前展开一幅美好的画卷,还真有那么一点“闯江山”的意思了。   最后,梁丘锋再三强调,对于这一大批少年奴隶,绝不可肆意叱喝虐待,而是要把他们当做是自己人一般对待。   此为怀柔政策。   这百名少年奴隶,出身卑微,经历坎坷,可以说人生一片黯淡,毫无出头之日。若被别人买去,不是当苦力便是当玩物,如今进入终南村,竟然拥有了修炼学习的机会,定然会心怀感激,对村庄无比忠诚。   梁丘锋之所以花下大价钱从拍卖会上买下他们,便是从这方面考虑的。若是从其他渠道找人,无论是招徕还是劫掠什么的,远没有自己培养来得实际。   这般想法,其实他早就有所筹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村庄发展,有了地,另一个关键因素便是人。如此,才能并头前进,逐步壮大起来。   听他说得井井有条,左铭忍不住开口问:“可是养这么多人,灵米方面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是在场所有人都相问的。   梁丘锋高深莫测地一笑:“山人自有妙计,这方面我负责,你们便不用担心了,反正饿不着大家的。”   闻言,诸人固然心存疑问,但也不好继续追问了。事到如今,既然村长大人发话,还能怎么样?   别忘了,刚才梁丘锋甩手便拨给了吴山五千斤灵米,大手笔,底气立生。   有了大笔灵米的出现,所有人干劲十足,散会后立刻忘我地投入到工作当中。而梁丘锋则一如既往地,习惯性闭关了。   十五天后,新的房舍建立了起来,整个村子的疆土扩张了一倍有余。奴隶们住进干净的新居,笑逐颜开,一扫初来时的惶恐紧张。   选拔工作同步进行,初步结果出来,百名奴隶中,有志于,以及具有一定武道天赋者,共计有六十八人。其他天赋不佳的,则安排分拨到吴山手下学习种植了。   其实天赋这样的东西,并不说死,很多时候,还得讲究后天的培养,以及资源的支持。   这时梁丘锋也已出关,对于诸人的工作很是满意。梁大村长很快公布实施了新的村庄策略,总体而言,分工更具体细化了。   首先所有村子的人划分成两大部分,一部分是战士,包括左铭、汪南衡、张锦绣,和为数众多的少年们;另一部分是生活技能者,以江表全、吴山、张江山、吴丹梅为首。其中江表全、吴氏爷孙主要负责种植方面问题;张江山头脑灵活,做生意很有一手,买卖方面就交给他了,还有经营方面的账目,都归他管,俨然大管家,十分神气;   战士,顾名思义,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战斗。而战斗的基础源于实力,所以除了轮流着安排出外狩猎,进行实践历练,其他的时间,基本都是苦修。不过修炼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左铭古承阳他们就不用说了。   六十八名新人,加上原本小齐四个少年,汇合起来,每天跟随梁丘锋到距离村庄五里地外的一片草地上,修炼剑阵。   有个名堂,叫做《周天繁星剑阵》。顾名思义,周天之上,繁星陈列,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彼此有所呼应。   此剑阵剑题品阶,高达地阶中品。   如此高阶的剑题,纵然梁丘锋闭关十来天,都难以破解成功。只是领悟到些皮毛,记载于书面上,加以传授。   通过对剑阵的研究,梁丘锋霍然发现,自己一直苦苦找寻的东西,终于找到了。   《周天繁星剑阵》,对于人数要求并无死规定,两三人可,二三十人亦可——当然,人数越多,配合越默契,所能发挥出来的杀伤威力便越大。   但合练剑阵,众手难调,心意很难做到统一,人数太多的话,很可能适得其反。所以正常情况下,数十人的规模是最合理的。   有了这门剑阵,根本不需要再去分心修炼其他。   因此小齐等四人,原本合练《四象灵神阵》也可以暂且放手,专心和新人练《周天繁星剑阵》。四人作为半老人,插在队伍当中,分别担当队长之职,还能起到很好的统率作用。   要知道他们出身孤儿,身世凄惨,和少年奴隶们颇有相通之处,更能获得对方的认可,打成一片。 第两百一十章:名村   有了钱,有了人,梁丘锋的目光继续往前看。让张江山来,交给他三十枚真元丹,价值三万斤灵米,继续招兵买马。   不过这兵马主要是招揽生活技能人员,例如说铁匠、药农之类——炼器师和炼丹师这般层次的就不大可能了,他们身价高得离谱,也不会看上这么一个小村庄。   可能的话,梁丘锋更希望能内部培养起来,但想着,便觉得玄乎。没有很长时间的沉淀,很难出人才。   拿着三十枚三窍真元丹,张江山咕声吞口口水:“我说丘锋,你是不是卖身去了,否则哪里来这么多的灵米丹药?”   梁丘锋一拍他肩膀:“你觉得呢?”   张江山叹息一声:“时至今日,还是猜你不透……对了,有句话应该提醒你,村中经营有我们看着,你个人的修为可不能落下。要知道修为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唯有不断提高,才有未来。你那妖孽般的天赋,千万别因这些琐碎的事情所耽误了。”   在他印象里,梁丘锋一向都不大喜欢打理这些事务的。当初在孤山城,宁愿和龙翔天交恶,都要选择离开,进入阿里山脉历练。而自从建立终南村以来,梁丘锋可一直都在为村中的事忙活着。   如此,肯定对个人修为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乃至于拖了后腿。   以张江山的立场看来:梁丘锋的人生目标应该是追求剑道极致才对,而不是做这什么村长。   梁丘锋点点头:“我有分寸。”   说实话,角色间的转换变化,开始的时候他也颇不适应。但慢慢的,随着投入进去,以及心境的变化,却已能做到游刃有余。   没有人能简简单单地成功,人的背后必须有可靠的势力支撑着,才能走得更远。   然而这势力,来于何方?   既然难以假借人手,那么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自己创造一个出来。   此谓“梦想”。   梁丘锋之所以诞生这个梦想,追溯根源的话,能一直追到当初在孤山城,他力谰龙翔天等人撤退,而对方不予理睬,最终酿成苦果。   苦果自种自食,怨不得人,可也给梁丘锋一个很大的启发:如果那时候,他在剑府拥有一方势力的话,相信选择跟随离开的就不仅仅一个张江山了。   “嗯,你有分寸便好。”   张江山出去,开始忙活。他明白梁丘锋招徕人才的原因,不外乎让整个村子的产业都循环起来,从而达到自供自足的地步,不用看别人眼色。由于许多东西都刚起步,例如装备方面还完全跟不上,少年们操练剑阵,大部分都是削竹为剑,而如果全部装备上真剑的话,又是一大笔支出。   烧钱呀!   梁丘锋的口袋里,究竟还有多少钱可烧?   终南村高新招收各类生活技能人才的讯息风一般传了出去,成为附近一带的热议话题。   与此同时,很快有不少生活技能者闻风而来。   江表全主持考核,有一技之长的基本都收了。不过收的同时,也有条件,就是这些人身边必须跟两个学徒。   学徒来之少年奴隶。   村子就是想通过这个方法,让自己人把诸多技术学上手,学以致用,以后都不用怕流失。   而对于诸多少年奴隶而言,他们从拍卖会上出来,来到终南村,简直如同来到了天堂。吃得好,睡得好,待遇更是无法想象。个个都宛如获得新生般,拼了命地学,进步一日千里。   相信不用太久,他们身上便会发生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最为明显的是,合练《周天繁星剑阵》的诸多少年,已慢慢能配合起来,形成了剑阵的雏形。   这才过多久?   进步如此迅速,甚至都超越了梁丘锋的预期。他不由感叹,人的潜力深浅,往往连自己都不清楚。当遇到了爆发的机会,便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来。   所有人都在不断进步,梁丘锋也不例外。他当前的修炼重心虽然有所偏移,花费了许多精力在研习剑阵方面之上,但触类旁通,不无收获。   对于剑道上的感悟更进一层,都沉淀下来,化为底蕴。   当遇到契机,相信这些底蕴会成为无以伦比的臂力,以助他大步迈过门槛,进阶气道层面。   而在众人的进步中,一个人的表现最让梁丘锋吃惊。   那便是夭夭。   一天,夭夭对他说基本的草药特性其已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准备开始炼丹。   梁丘锋半信半疑,问道:“可没有地火,你怎么炼?”   夭夭嘻嘻一笑:“我早拜托古承阳大哥,他在狩猎的过程中在一处山谷发现了地火,能够勾引出来使用。”   梁丘锋恍然:“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还需要准备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在他看来,少女这一趟试炼丹药,十有八九都是失败的。   夭夭回答:“不用了,各类物品我都准备妥当。”   “那就好。”   三天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从那边山谷传回:夭夭炼制一窍凝元丹大获成功,无论产量,而或质量,都超过了正常水平。   这便意味着,她赫然跻身到炼丹师的行列——虽然只是最低级的。   终南村中竟拥有了一位炼丹师,莫说其他人,就连梁丘锋都是晕乎乎的。   简直不可思议。   夭夭学武不成,种植不成,原来她的天赋竟在极为吃香的炼丹之上。这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   当问及夭夭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这不是我第一次炼丹啦,其实在剑府的时候便尝试过,并成功了。”   当下将来龙去脉讲述出来。   听完,梁丘锋等人恍然大悟:纵然如此,这个柔静少女靠着看书,独个儿摸索,居然能炼丹成功,本身就是了不得的一件事情。   梁丘锋不无埋怨地道:“那这么久了,为何没跟我说。”   夭夭道:“小哥哥你不是一直在忙吗?我不想让你分心。”   “以后不许这样了。”   梁丘锋貌似严肃,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村中有了一位炼丹师,很多东西就不同了。光是种植,以及收购相关草药原料,然后制成丹药来卖,便是一项给力的项目,就不知道夭夭炼制丹药的成功率如何,太低的话就不划算了。   但不管怎么样,都值得大力去培养。假以时日,若是夭夭能成长起来,成为一位高阶炼丹师的话,前途将无可估量。   终南村的发展势头如火如荼,短短数月时间,宛然已成为方圆百里的名村。名气跃升之际,不可避免吸引来诸多有心人的目光注视。有好奇、有窥探、还有垂涎。 第两百一十一章:窥伺   南岭的冬季颇为温煦,至少比起在终南山的时候,要暖和得多。在忙碌中,梁丘锋都还没有什么感觉,年关便到了。   其实对于武者而言,节日很淡。昔日在门派中,或还会有些额外的福利津贴发放,如今在终南村,所有一切都已不同。即使在大年初一,众人都在忙活,种田的种田,练武的练武,干得热火朝天。   嚯!   南边一片开阳的空地上,人影绰绰,几十名朝气蓬勃的少年正手持竹剑,演练剑阵。   他们身上所穿,却是清一色的蓝色粗布衣衫,虽然不厚,但气劲激发之际,一点也不觉得冷。   手中竹剑,长短厚薄几无二样,非常统一。   经过一段时间的合演操练,这个《周天繁星剑阵》,一些基本的走位已很是熟悉。   本来挑选而出的六十八人,加上原本小齐他们四个,共是七十二人。不过在初步糅合排练的时候,梁丘锋又逐步剔除了一些跟不上进度,或者说不适合修炼剑阵的人。   最后剩下四十八人。   四十八人的《周天繁星剑阵》。   对于这个规模,梁丘锋已相当满意,他本来预计着能有二三十人,就很不错了。   演化剑阵,绝非说人越多越好,更讲究彼此之间的配合度。所以随着演化的程度加深,提高,相信还会有人无法融洽地存在阵中,而被剔除。   《周天繁星剑阵》本身的设计特性极为繁杂,可以说是千变万化。人数结合起来,可大可小,可分可聚,可两人一组,可十人一组,交叉纵横,来往冲杀,威力相当厉害,而且绝不同于寻常意义上的武者争斗。   一般情况下,武者争斗,要么单挑,要么群殴。群斗的时候往往是你杀你的,我杀我的,更多靠的是个人实力。   但剑阵不同,它是一个整体。换句话说,更像秩序严谨的军队。不过军队皆阵,又是另一番模样。   在玄黄大陆的发展史上,阵法曾经很是风靡过一段时间。然而后来因为某些缘故,而慢慢式微没落了下来。哪怕在神洲洲域,诸多强横势力中,也没有多少人专注于阵法了。   昔日终南剑府便是例子,纵然宝库中存在诸多关于剑阵的剑题,但由于没有人学,找不到合适的传人,而束之高阁。   梁丘锋之所以一心挖掘剑阵的威力,初衷也是感到个体实力低微,难以在神洲立足,这才灵机一动开发起剑阵来,想通过整体的发挥,增加凭仗。   从现阶段的趋势看来,却是很有潜力。   站在空地边上,他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四十八名少年,当某人出现了错误,便立刻叫停,进行讲解纠正。   这一幕,被左铭和汪南衡看到,面面相觑,随即摇头面露苦笑。   左铭道:“村长大人花费太多精力调教这些小子了,我很担心会耽误他个人的武道修为。”   汪南衡同意地道:“不错,我觉得他陷入修为大境界的瓶颈当中,理应出外历练,寻找机缘才是正确的选择。”   左铭苦笑道:“问题在于,他现在哪里走得开?没有他教导剑阵,根本练不起来。”   “左铭,依你看,这门剑阵是否真如村长大人所说的那般威势煌煌?”   “我看悬。”   左铭观察着少年们挥剑的姿态动作:“操练剑阵,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很难练得成功。这些少年,底子本来就薄,更难。”   “可村长大人说正因为底子薄,没有接受过其他武道理念灌输,所以学起来才会事半功倍。”   “这话也有道理,反正随他折腾吧……咦!”   左铭忽地一顿,警惕起来。   汪南衡问:“怎么啦?”   左铭神色又一松,仿佛先前的发现只是错觉,嘴里缓缓道:“南衡,你刚才有没有察觉,好像那边的密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我们。”   手一指。   山那边,密林莽莽,一片林海,碧涛起伏,从表面看,毫无异状。   汪南衡摇摇头:“没有呀。”   左铭道:“或者我多心了。”   “不对。”   汪南衡如同想起了什么,说道:“前几天,古承阳不是和我们提过吗?他也经常感觉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村子外面,盯着。”   左铭面色凝重:“此事应该告知村长大人才行。”   很快,两人来到梁丘锋面前,报告这件事。   听完,梁丘锋搔搔头:“你们有什么看法?”   汪南衡道:“我感觉是人,有人在窥伺,不怀好意。近来咱们村庄发展得如火如荼,难免招人眼红。”   终南村投入大笔灵米,招兵买马,绝非寻常村子所能做得出来的。肯定会引得旁人非议,以及关注。其中很可能包括一些小门派,诸如羽泽派那个等级的,他们会萌生戒心,害怕终南村发展起来了,就不再是一个村,而是一个新的门派了。   这样的事情相当有可能。   玄黄大陆巨头之一的龙城,它起来之前的雏形,便是一个小小的村庄。   以一个小村子的底子崛起于整个大陆,纵横四海,打下庞大的江山疆域,本身便是一出极为励志热血的传奇故事。   当然,人们不可能想那么远。可如果终南村壮大后成为门派,势必对南岭这边的势力分布产生影响,换言之,多了分一杯羹的人。别人自是不大乐意,尤其梁丘锋他们还是逃荒者,等于外人。   排外心理,人之常情,所以有人来村外窥伺刺探,就再正常不过了。   左铭想了想:“我感觉不大像人,倒像是妖兽之类。”   “妖兽?”   汪南衡吃了一惊,立刻想起被妖兽灭门,遭受无妄之灾的羽泽派来:“难不成会是那只凶兽,真是的话,可就棘手了。”   梁丘锋嘴一撇:“不要自己吓自己,若是那般凶兽,直接冲出来将我们吃光不得了,何须探头探脑的。”   汪南衡一想,大有道理,才定下心来。   梁丘锋又道:“不管是人是兽,你们两个在巡逻之际多加提防,有机会把它揪出来。”   “是。”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开始行动。 第两百一十二章:有事,找村长   两人离开,梁丘锋心中沉吟:若真有人窥伺村庄,不弄清楚,心中难安。   但不知是对方太过于狡猾,而或根本就是左铭等人的错觉,虚惊一场。数天过后,始终毫无发现,这事情也就慢慢搁置了下来。   这些时日,灵田上所种植的灵菜大部分俱已生长起来,颇为茂盛,一垄垄的。因为种类的区别,呈现出各样的形状颜色,煞是好看。   当初季节不合,不能种植灵稻,故而转为先种灵菜。而选择的菜种,也是时兴的品类,诸如“黄花骄阳菜”、“五心朝云菜”等。产量高,销量好,再过得一个月左右,便能收获了。   届时,终南村将迎来建村以来的第一次收成,具有重大意义。   想到这,许多人面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尤其吴山等人。   吴山和江表全,两人因为年纪已大,对于武道上的追求淡化,转而侧重于种植;至于张江山,他对经营上的兴趣本来就要大于修炼,以前在剑府,为了家族的振兴荣光,这才拼命修炼,可现在一切已不同。   可以说,当他们的重心转向生活类,在武道上的造诣必然会停滞不前。但这是他们的选择,无怨无悔。   “老江,不好了!”   这天一大早,吴山便气喘吁吁的跑回村子,找到正在吃早餐的江表全。   “怎么啦?”   江表全问道。   “快,快随我到菜地里去看。”   吴山不由分说,拉着他便跑。   “指甲大小,壳背有红黄两色花纹,两颚成钳,这的确是两色瓢虫。坏了!”   这一块菜地,本来苍翠茂盛的菜叶子,其中一部分竟被噬咬得千疮百孔,更有甚者,被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菜梗子了。   罪魁祸首,是一只小小的甲虫。   一名菜农手中正小心翼翼捏着一只。   这小家伙可不是善茬,除了双颚锋锐如钳子外,八条腿上也是布满了利齿,像刀锋般,被挠中的话,皮开肉绽,很不好受。   吴山急道:“两色瓢虫是灵菜的天敌,该如何是好?”   此虫好吃菜叶子,一夜工夫,一只成虫便能把一垄灵菜啃个精光。而且它非常灵敏狡猾,一听到动静,立刻便会钻进菜地深处躲起来,很难抓获。现在这一只,还是好几个人合力,好不容易才扒拉抓住的。   江表全沉声问:“发现了多少只?”   吴山摇摇头:“还不知道,目前所见,就是这一块菜地出现虫害现象。但以两色瓢虫的特性,绝不会落单。而且它们往往会就地挖洞成为巢穴、产卵,成批小虫孵化出来的话,便是一场灾害。”   江表全道:“可有洞穴的迹象?”   “诺,你看,很多。”   在菜地搜寻,果然看见很多个小小的洞穴存在。洞穴后面堆着一粒粒土,都是被挖出来放在外面的。   赫然为两色瓢虫的标志性活动痕迹。   江表全忧心忡忡:“看样子,底下的洞穴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串联了多少范围。”   “可不是吗?若只有这一块,我早让人挖掘开来,翻地三尺也得将它们歼灭。可谁知道通往哪里去了,挖一块两块菜地,损失可以承受,但挖得多了,还无法将它们灭绝的话,那今年的收成,可就泡汤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有点哆嗦。   辛辛苦苦耕耘,走到了现在,眼瞅着过段日子便可以大获丰收了,孰料突生虫害,要把收获毁于一旦,心中的痛惜,无以伦比。   江表全也是拿捏不住主意,喃喃道:“要不用药?”   吴山面露苦笑:“没用的,对于这两色瓢虫,唯有做到早发现,早根除。我们还是人手太少呀,大意了,没有提前发现,直到这些该死的家伙开始啃食灵菜才察觉过来。依照这些洞穴轨迹,我琢磨着,起码已有五窝以上。而且很快会向周边扩散,蚕食。”   江表全眉头一皱:“要不我们全天候守在这菜地边,出来一只杀一只?”   “十几亩地,得我们这些人,哪里兼顾得了?再说了,如果弄不到吃的,两色瓢虫会直接啃灵菜根茎。”   根茎被啃食,那么整株灵菜自然活不了了。   所以说,要想灭虫,最简单的方法是将大片菜地挖开,翻寻。可这样的话,还没有长好的灵菜,也就没了。   江表全神色恼怒地道:“这不行,那不行,老吴,你说该怎么办?”   吴山哭丧着脸:“要不找村长大人?”   “他又没学过种植,报告给他知晓,徒然让他烦恼而已。”   种植,包含灵稻灵菜草药等,范畴相当大,千百年来,早形成一门高深博大的学问。气候、施肥、浇水、除虫、以及种子等等,都是相当有讲究。与之相关的研究性书籍,在市面上的存世量未必比武技功法少。   正所谓“学业有专攻”,灵菜遭遇虫害,而求救于梁丘锋,确实显得不类不伦,根本对不上口。   然而再三考虑后,吴山和江表全还是将此事告诉了梁丘锋,让他拿主意。   无它,作为一村之长,梁丘锋代表着一切。凡是众人觉得疑难的问题,到最后都只得来找他商量,由他拍板。   不找他找谁?   有事找村长,早已成为村中的一大定例,不可违背。   来到菜地里,俯身观察虫穴一番,梁丘锋的表现滴水不漏。起码在江表全等人看来,相当专业。   不过看起来专业,事实上如何彼此心知肚明。   梁丘锋是难得的练剑天才,但种植嘛,从来没有尝试过。他虽然是村长大人,可不是万能大人,故而大伙儿对于他能否解决虫害问题,一点信心都没有。   问了一些关于两色瓢虫的问题后,梁丘锋伸手从菜农手中拿过那只两色瓢虫,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吱吱!”   瓢虫勃然地扭动着,呲牙伸腿,想要抓人。   呼!   梁丘锋将其往空中一扔,在掉落的过程中猛地左手一拳轰出。两色瓢虫被雄浑的拳劲轰得四分五裂,化为一团血雨。   神打三拳之一,第一拳。   虽仅为雏形,但被命名为“气惊物候新”。   旁边江表全与吴山见状,暗暗吃了一惊。他们印象中,梁丘锋剑道天赋出众拔萃,没想到拳法造诣似乎也不弱。两色瓢虫体表有壳,坚硬非常,凭空一拳将它打得稀巴烂,可不是等闲功夫。   莫非梁丘锋还学过拳法?   奇怪。   终南剑府为剑修山门,讲究一剑破万法,非常纯粹。学剑又学拳的事情,闻所未闻。   但这些事,两人也不好开口询问。事实上建立终南村后,他们对于剑府的过去已不知不觉间淡忘了许多。   “我想一想。”   梁丘锋说了一句话后,干脆利索地坐在田埂,闭目沉思起来。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散去,以免打扰他的思路。   菜地萌生虫害的消息传得很快,半天功夫,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颇有些议论。   当众人看到梁丘锋一动不动地坐在田埂上,如同雕像般时,更是感到古怪。   “老江呀老江,你搞什么,种田的事让村长大人去想,这不是搞笑吗?”   左铭很不满。   江表全委屈地道:“我也不想呀,是村长大人自己说要想的……”   “这想那想的,说得我都糊涂了……”   张江山摸了摸下巴:“这可怎么办,为了卖菜,前几天我已经联系好买家,一等灵菜成熟,马上便可卖掉。嚓,我连定金都收了的。”   梁丘锋这一想,便是到晚上,依然不动。   沙沙沙!   静谧的夜色笼罩下,两色瓢虫开始出洞啃食灵菜了。 第两百一十三章:剑气蓬发,晋身气道   夜已静,但村中许多人都没有睡意,纷纷在村口张望着。   淡淡的月色下,梁丘锋静坐在田埂的形象如同雕塑,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没有人明白他坐在那里干嘛,又想做什么。   难不成要像寻常百姓种田的那样,为了预防鸟雀啄食稻谷,从而竖立起个假人来吓唬吓唬?   问题在于,蚕食灵菜的是令人头疼的两色瓢虫;而梁丘锋更不是假人。   古承阳忽道:“有两色瓢虫出来吃菜了,我们得出手灭杀之。”   江表全一把拉住,苦笑道:“没用的,瓢虫感知极其灵敏,稍有动静,立刻便会躲回洞穴中。三番几次后,它们就不会再选择出洞,而是直接把整块菜地都驻空了,啃食菜根。”   这便是难以消灭虫害的主要原因。   以他们的修为,若是正面与两色瓢虫交手,自是不用多少手脚。关键投鼠忌器,对方躲藏在深深的地下,那就毫无办法了。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古承阳很不甘心,虽然灵田灵菜他都不曾经手种植过,但这里属于整个村子的收成,息息相关。   张江山肉疼得不已,听着瓢虫啃食菜叶子的声音,如同啃着他的心肺:“只有看丘锋的了。”   古承阳哑然:“胖子,你是不是晕头了?丘锋可不是神仙,哪里能事事解决。”   此事本身便有些匪夷所思。   论修为,梁丘锋不是最高的;论技术,他对于种植和很多人一样,都是不知所以然。   故而寄望他解决,委实不合理。   张江山却不管,倔强地道:“可丘锋说了,他要想一想。如果毫无办法,他就不会说这句话,更不会一坐便是大半天,夜了还不收摊。”   从他嘴里,梁丘锋坐在田埂上的形象就像摆摊的一般,让人听着有些忍俊不禁。   闻言,古承阳不吭声:一直以来,梁丘锋的表现总能出人意表,透着古怪,或者其真有解决之道呢?   众人重新恢复安静,静静地看了大半个时辰。   江表全叹了口气:“大家都散了吧,估计今晚村长大人是想不到好点子了。”   左铭也道:“嗯,都去睡吧,明天要早起。就算无法对付瓢虫,但日子总还得过下去。”   近期村庄发展迅速,由于吸纳加入的人多,规模又扩大了一圈。房舍之类,几乎翻倍。   人多力量大,这番势头应该是好事。然而看着钱财如流水般消耗,也是心惊胆战的。   村中的经济状况很不好,可以说一穷二白。钱粮方面都是在梁丘锋手中捏着,没有人知道他怀里还揣着多少灵米丹药,以及这些资源从何而来。   反正自从出了一趟淮左府,他整个人都有了些神秘的变化,大方得吓人,一出手,便是真元丹什么的,让大伙儿使劲花洒去。   问题在于没根没底的,花销得很不安心。万一突然一天,梁丘锋这笔“横财”花完了呢,该如何是好?   轰轰烈烈搞出这么大一个摊子,一旦资金断裂,将是极为可怕的后果。   所以左铭与江表全等早碰过头,要尽早创造出收成价值来,成为村庄稳定的收入。   十多亩灵菜,便是现阶段最大的希望。   只无奈眼看收成在即,希望却有破灭的势头,这让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很不好受。   如果灵菜遭受倾覆之祸,一切又得重头来过。等开春可以种植灵稻了,培土施肥播种等程序走下去,又得好几个月收入真空期。   梁丘锋身上的灵米还能支撑那么久?   相当值得怀疑。   退一步说,即使能,可他们也不愿意看着发生。既为一村人,既然选择跟随南下,要打一片江山,若无些建树,有何面目对人?   时间悄然消逝,月上中天,又慢慢坠落下去,已是下半夜。   但这个时候,竟还有不少人没有休息,站在村口凝视远处模糊的梁丘锋身影。在其中,包括许多脱胎换骨的少年奴隶。夭夭等人,自是不会回屋子的。   他们下意识地,要站在这里,用一种特殊的方式陪伴梁丘锋。   一起想,一起面对问题。   他们距离的远,对于灵田里活动的两色瓢虫几无影响。至于梁丘锋,坐着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丝毫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如此环境,两色瓢虫肆无忌惮。一只只爬出来,每只占据一株灵菜,张开钳子般的牙齿开吃。   吃完一株,随即又换到另一株去。   依照这样的速度,一夜功夫,就能啃光一大块灵田。   沙沙沙!   进食的声响在静夜里分外清晰。   听得村口处的诸人又是心疼,又是愤慨,却无计可施。   蓦然间,静坐着的梁丘锋的身子有毫光迸发,呈乳白色,很是鲜明耀眼。   这是怎么回事?   犹在观望的人们纷纷睁大了眼睛。   变化在继续。   梁丘锋身上的毫光渐渐变得浓郁,形成一圈圈般的形状,如同水波荡漾,有玄奥灵动的感觉。   毫光慢慢成为异样的光华,一道道,隐隐竟有锋锐之意,好像气质的剑锋。   如斯变化,不仅让观望的人们吃惊,更是立刻惊动了啃食灵菜的两色瓢虫,嗖嗖嗖,以非常快的速度窜回去,立刻缩到洞穴里头,不见影踪。   然而从梁丘锋身上蓬发而出的光华,忽然动了,似乎涓涓细流,分散成无数道,一下子没入灵田的土壤中,消失掉。   张江山一拍大腿:“真气外放,气道,这是气道层面。”   吴山兴奋地道:“这么说来,村长大人竟然因缘际会,突破瓶颈,晋身到了气道境界?”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村中的大喜事。   作为主心骨,在众人眼中,梁丘锋意味着一切。他的修为更是关系重大,故而前面左铭等人都出言相劝,让梁丘锋稍微放下诸多事务,更加专心地修炼剑道。无奈多事之秋,百废待兴,梁丘锋根本放不下来。很多事情,他干不成的话,别人就更休想。   却没想到,遇到虫害,梁丘锋说要想办法,这一想,居然突破进阶了。   张江山看得入神,喃喃道:“可不对呀,晋身气道境界,也没道理激发出如此浩荡的气势来……丘锋刚才表现,究竟施展的是何等剑法?”   吴山听见,赶紧道:“去把左铭他们叫醒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整个村子,气道级别的人物就三个,可他们刚才都去睡觉了。 第两百一十四章:不要命   很快,左铭、江表全、汪南衡三人披着衣服快步走出来,问怎么啦。   张江山将刚才梁丘锋身上所发生的异象说了。   三人听见,作声不得。   吴山道:“你们都是气道层面的人物,了解此大境界的特性,可否分说一下,村长大人是否真得突破了?”   三人对视一眼。   左铭搔搔头,一时拿捏不住主意,迟疑道:“我先看看。”   但这个时候,梁丘锋体表激发的光华早收剑起来,不漏半点,恢复正常了,哪里还看得见端倪。   “不好说。”   顿一顿,摇摇头,又重复地说了一句:“真不好说。”   皆因他们三人当初晋身气道,最主要的变化当属丹田内的构造,以及运行特性等。而这些东西,从外面是很难洞悉看见的。更绝不会像梁丘锋这般,光华蓬发,形成剑形,还夸张地刺入地里头去。   与其说这是真气外放,不如说是某一种剑法的表现形式更贴切。   在终南剑府,梁丘锋的崛起轨迹简直蛮不讲理,时至今日,很多人都搞不清楚他究竟所修剑道为哪一种,想必是太师叔的衣钵。只是这一点,无论老武王,还是梁丘锋,都未曾正式承认过。   虽然诡异,但终南山上下并不怀疑。   更不用说选择跟随南下的这几个人了,否则他们岂会无怨无悔地一路相随而来?   既然如此,判断梁丘锋是否已晋身气道境界倒真不好说。   此时吴丹梅插嘴道:“静观其变便好了,反正无论如何,都不是坏事。”   “对,吴师妹说得对。”   汪南衡附和道。   ……   夜空,繁星如织,一粒粒,如同镶嵌在天上的宝石,熠熠闪光。星光后面,则是明净如洗的深邃夜空,遥不知多远,深不知隐藏着多少奥秘。   抬头仰望这片星空,令人黯然生渺小之感,飘飘尘埃,寄身何处?   吼!   星空无垠的深处,蓦然似有咆哮发出。   此声滚滚,仿佛洪流,又好像海啸。   吼声起,漫天星辰如灯灭,整个浩瀚天幕,居然一下子黯然沉寂下来,漆黑一片,茫茫然,不辨东南西北。   “我这是在哪里?”   喃喃自语,充满疑惑。   “这是哪里?”   站立起身,四顾观望,却看不到一点光明。   他心生惶恐,跌跌撞撞地选定一个方向摸索而去。走呀走呀,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依然一片晦暗,没有人声,没有实物,好像彻底的虚无。   吼!   咆哮声再起,高处的虚空猛地破裂了,好不容易漏出一缕光来。   他大喜过望,然而待看真些,却骇然发现,那虚空居然是被什么庞然大物从外而入,伸出两只青嶙嶙的巨爪,具有破碎虚空的裂天威能,双爪一扒,直接抓开一条巨大的缝隙。   紧接着,是一个大若山岳的头颅探进来,双角冲天,两眼大若磨盘,鲜红如血,凶焰滔天。   “啊!”   瞧见这幅模样,他吃惊地失色惊呼,急忙后退,想要逃避,想要躲闪。   然而四下茫茫,不管往哪里躲,那高空处的妖魔都似乎将他盯得死死的,无法逃脱。   具备魔力的眼瞳瞪着他,好像要直透内心,烙下永恒不灭的屈辱痕迹,甚至如烈焰般,要焚化掉他的脏腑。   他奋力挣扎,充满不甘,无奈手脚竟如同被绑住了,动弹不得。   当!   紧急关头,一声钟响,悠然悦耳。   听着这钟声,他整个人刹那清醒,忽地盘膝坐下,闭上双目,入定似的。   当!   钟声再响,钟声中,还裹挟另一种吟声,蕴含昂然浩荡之意,竟与妖魔的咆哮不相上下。   嗷!   三股声音纠缠在一起,互相抗衡不下。   钟声声声急,龙吟怦然,声浪中倏尔现出一条模糊龙形,仰首摆尾。贯穿整条龙形的,却是一柄长不知多少丈的剑。   剑形藏在龙形中,很是隐约,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来。更为含糊的是剑形上一粒粒字符,隐晦闪光,却是一篇功法口诀。   《剑心雕龙》!   龙形现身,直冲九霄。   吼!   那想要跻身进来的妖魔只探进一个巨大的头颅,它对于钟声,对于龙形,似乎颇是忌惮,看见龙形扑到,只得大吼一声,最后不甘不愿地慢慢缩了回去。   随着它的退缩,被扒开的虚空缝隙又慢慢合拢起来。   最后天地恢复茫茫然,沉寂下来。   他如释重负,突然浑身战抖,坐着不稳,头一歪,倒了下去……   ……   “不好,村长大人晕倒了!”   一声大喊。   观望的众人再也无法保持淡定,轰然冲出来,朝着梁丘锋冲过去。纤弱而修为最差的夭夭,竟然跑得最快。   一把将梁丘锋抱住。   梁丘锋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汗珠一粒粒滚落,嘴唇却乌青一片,样子很吓人。   “小哥哥!”   夭夭叫着,手忙脚乱,赶紧把脉——她学习丹道同时,对于医术亦有涉猎,虽然只得皮毛,但一般的诊断还是能做得到。   脉搏平稳,没有大事。   她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丘锋怎么了?”   “村长大人有没有事?”   诸人七嘴八舌问道。   如果梁丘锋真有什么事,他们都不知该怎么办好。   夭夭摇摇头道:“似乎无大碍。”   左铭也俯身下来检查一番,道:“村长大人应该是心神透支过度,殚思极虑所导致的昏迷,休息一番后会没事的。”   当下赶紧七手八脚,将梁丘锋抬回居所,小心翼翼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另一边,夭夭用水化了一枚二窍定神丹,喂给梁丘锋服用——这枚定神丹,还是昔日梁丘锋破解剑题的奖励,一直没机会用,保留至今。   忙完一切,看梁丘锋,已沉沉睡去,发出轻轻的鼻鼾。   众人忐忑不安地散去,经此一事,只怕大家都没有心思睡觉了。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梁丘锋呼地从床上坐起来。   这个动作把趴在床边的夭夭吓了一跳,她睁开眼睛,惊喜地道:“小哥哥,你醒了?”   “嗯。”   梁丘锋看见自己置身在房间,微一沉吟,已知来龙去脉。当即下地穿鞋,往外面走。   夭夭大惊:“你去哪里?”   “下菜地,杀瓢虫。”   什么?   夭夭担心得不得了,昨天为了想出除灭虫害的办法,梁丘锋竭力苦思,直至晕倒。好不容易休息一下,没想到刚起床又要扑地里去,不要命了吗? 第两百一十五章:剑气灭虫   梁丘锋刚刚醒转就要下菜地的消息风一般传开,众人闻讯而至,围在梁丘锋身边,七嘴八舌劝说着。   灵菜遭遇虫害,损就损了,可村长大人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真是百身莫赎。   实话说,梁丘锋的面色并不好,虽然比起晕倒的时候好了许多,但仍然是掩饰不住的苍白,显虚。   “让开吧,我已找到灭杀两色瓢虫的方法。”   梁丘锋淡然说道。   诸人反应不一,惊愕占了多数。   张江山探问:“丘锋,你说真的。”   梁丘锋没好气地反问:“你觉得呢。”   胖子当即闭嘴,猛地发现在他面前,仿佛智商都被无形拉低了许多,总是脱口而出一些废话。怪就怪,梁丘锋总是神神化化,不按套路出牌。   左铭道:“就算找到了办法,也应该先休息好,等身子康复了再弄吧。”   梁丘锋不同意:“耽误久了,地下虫穴便会扩散开来,一发不可收拾,还是尽早动手的好。”   他执意而行,大家没办法,只得由他。   但见梁丘锋来到爆发虫害的菜地,盘膝坐下,闭目陷入沉思。正当诸人以为其又要进行长时间的冥想之际,梁丘锋霍然动手,伤情剑出鞘,反手直插入地中。   嗡!   剑刃入土,锋锐无匹,最后只剩下一个剑柄露在外面。   拔剑,插剑,动作平淡无奇。   然而做完这个动作后,梁丘锋竟似乎透支了巨大的真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角隐隐还有汗珠渗出来。   众人看着,大眼望小眼。倒是左铭和汪南衡似乎瞧出了些端倪,露出沉思之色。   略作休息,梁丘锋拔剑出来,走向旁边另一块菜地,依葫芦画瓢。   如是四次,周围一圈总共四块菜地都弄过了。   当举剑插入第四块菜地时,梁丘锋的身形不禁晃了一晃,有点坐不稳的样子,全身汗出如浆,将一身衣衫都濡湿了。   夭夭和张江山赶紧奔上去,扶住,关切问候。   梁丘锋摇摇头,气喘吁吁地道:“好了,扶我回去,我要好好睡一觉。”   “好了?”   张江山惊诧莫名,其他的人大都如此:他们只看见梁丘锋将剑刃刺入田里,但感觉不到土壤有任何动静变化,上面的灵菜更不用说了,叶子都没动一动。   这就好了?   两色瓢虫都被消灭了?   太玄虚了吧。   很多人都不怎么相信,但瞧见梁丘锋一副大病怏怏的模样,不禁掩饰住质疑的神色,免得被村长大人看见了不好。   梁丘锋视若无睹,任由张江山和夭夭扶着,返回居所,躺下便睡,不多一会,鼻鼾声起,倒是难得。   外面,人们这才轰的一下炸开了窝,议论纷纷。所争论的话题,当然是指梁丘锋到底有没有消灭了两色瓢虫。   按道理,他不可能大放厥词,没有消灭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若真是大功告成,那过程未免假,难以置信。   半饷,左铭忽地一拍大腿:“我想到了。”   唰!   一片目光转过来,要听他说“想到了什么。”   “真气外放,凝土为剑,这是剑气呀!”   诸人仍然面露不解。   左铭顿一顿,慢慢解释起来。   武者修炼,四大阶段境界,劲道、气道、王道、神道。其中劲道为基础阶段,主要是熬打身体气血,凝聚丹田形体;等晋身气道,实力跃升,丹田构造发生巨大变化,浑身经脉穴位怦然贯通,真气在体内运行,就不再局限于小周天,而是大周天了。   大周天,气与神结合,真气流转,能真正做到运遍全身每一个部位。   而真气外放,是武者晋身气道的标志现象。但这个外放,讲究的东西很多,不是说举手投足间,便能激发真气伤敌的,那样属于乱打,浪费。   外放,怎么放,都需要相对应的功法武技匹配驭使。   这时候,一门高阶的功法武技,就显得弥足珍贵。   一般来说,在宗门中,弟子突破进阶,会立刻挑选适合的秘籍,然后闭关苦修。毕竟当人在修为低下的时候,是不大可能掌握到高阶武学的,唯有层层递进,一步一个脚印。   想当初,左铭等人在剑府中,都是如此。在劲道层面的时候,学得都是黄阶武学,一个个台阶,拾阶而上,直至晋身气道境界,才破解了玄阶中品的武学,赖以成名。   可梁丘锋不同。   他几乎从没有为武学犯过愁,有了《剑心雕龙》、有了《神打功》等,注定他所缺乏的,只是时间,以及修为方面的短板。   别忘了,在剑府的时候,他以劲道武者的身份,就接二连三地破解了玄阶的剑法心法等,堪称奇迹。   因此,只要梁丘锋修为突破,立刻便有功法可用。   他昨晚突破,修为暴涨,真气约束不止,轰然激发,形成异样的光华,为张江山等人所见。而今天大早起来,说已找到灭杀两色瓢虫的方法,毫无疑问,便是剑气。   外放真气,并不等于剑气。剑修要想真正凝练出剑气,必须学习相关的武技功法,悉心培养才行。   比如说萧寄海,他的成名武学便是剑气“山光西落”,奥妙非常。   至于一夜之间,梁丘锋便能熟练掌握剑气,并驾驭之,以伤情剑为媒介,透入地表,灭杀两色瓢虫。这等惊世骇俗的速度成就,绝非常人所能企及的了。应该他早就修炼有与剑气相关的武学,方能解释。   左铭分析得头头是道。   事实上也是如此,梁丘锋所施展出来的,正是他第一门学会的武技《探花剑气诀》。   该秘籍分上下两篇,上篇“剑招”,以招取胜,攻敌之不防,在修为低微阶段,用以克敌,效果不错,不过到了后来,随着修为提升,剑招便慢慢失去了威力。当面对的敌人足够强横,哪怕激发剑招,飞剑刺到人身上,也会因为杀伤不足,而毫无建树。   所以渐渐的,这门剑诀便被束之高阁,很少使用了——直到梁丘锋成功突破瓶颈,晋身气道境界。   修为上来了,《探花剑气诀》的下篇“剑气”登时就能学以致用,并实验性地施展在菜地之上。   堂堂玄阶武技,不用来杀敌,而是用来剿灭瓢虫,说出去的话,未免惹人笑话,恐怕也是第一个用此途径的武者。   剑气凝聚,哪怕一片叶子,一朵娇花,都能激发伤敌。梁丘锋用来杀瓢虫的,却是貌似平实无奇的土壤。   沙粒尘土,当融合剑气,亦是利器。也许这般还不算成熟的利器,用来对付同阶武者会显得软弱无力,但用来剿杀两色瓢虫,绰绰有余了。   剑气如水,仿若人的念头,在菜地下面穿梭往来,任何隐匿的瓢虫都暴露无遗,无处可藏。   听完左铭的分析,大家才恍然大悟,嘴唇啧啧有声,很是惊叹。   这般莫测的手段,即使左铭他们三个老牌气道武者,都无法施展出来。皆因他们虽然早晋身境界,可因为武学的短板,未能凝练出真正的剑气来。   没有剑气,又如何巧妙地刺入土壤中杀虫?若凭借真气蛮劲,固然能震动菜地,令得土壤纷飞,击杀瓢虫,可种植在上面的灵菜也“同归于尽”了。   事情的发展印证了一切,十天过去了,再无任何虫害发生,大部分灵菜安然无恙生长,直至完全成熟,被采择下来卖掉。   最后,经过统计,十多亩灵田所种植的灵菜产量,达到了五千多斤。卖掉之后,除掉人工、各种成本,大约赚了三千多斤灵米。   丰收之喜,笑得张江山见牙不见眼。   掘到第一桶金后,村庄上下士气如虹,发展更是快速。开春过后,终南村已成为方圆千里最大的村庄了。   这时候,梁丘锋召开大会,主要议题便是“改村庄,立宗门”。 第两百一十六章:终南剑门   “改村庄,立宗门。”   当梁丘锋抛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众人“哗”的轰动起来,露出兴奋的神色。   正所谓“开宗立派”,现在梁丘锋的意思便是如此。   此提议绝对极具吸引力。   天下芸芸,谁不想建功立业,声名远播?谁愿意碌碌无为,埋没一生?   从另一个立场看,张江山等人之所以跟随南下,不惜脱离宗门的藩篱,跟着梁丘锋冒冒失失地来到南岭,心底未尝没有这般念头。   因为他们深知,如果和苏向阳等人留在离石城,等待大部队前来,或许会平平安安地渡过,但也就再没有什么精彩的经历了。不如放手一搏,或者真能闯荡出一番新的格局来,从而能见识到另外新的天空。   终南村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但每一个人都知道梁丘锋志不在此,只是之前一段日子,村庄的生存都成问题,举步维艰,大家哪里敢想什么开宗立派,能活下去便好。   然而梁丘锋去了一趟淮左府后,即时解决了迫在眉睫的资源问题,好像他把淮左府洗劫了似的,灵米丹药取之不尽,神奇之极。   有了充足的资源,招兵买马,村子的发展一日千里,蒸蒸日上,如今已到了一个规模上的瓶颈——现在的终南村,连绵数十里,还兼并了好几个周围的小村子。   至于开垦的灵田面积,已达五百多亩,覆盖了整整一片山野。   这样的规模,本身堪比一个小宗门的家底了。   不过村庄和宗门,在概念上是截然不同的。在淮左府中的备案也是大不相同,一方面,缴纳的税赋会更多;另一方面,宗门所能拓荒的灵田面积会大幅度扩增。   神洲洲域,王国统治,秩序严谨许多。人、家族、村庄、宗门——宗门又划分为四等,下、中、高、极。每一次等阶,都有相关的认定,颇为严格,可不是你自封便行的。   得不到承认,根本无法立足,很容易便会被人灭掉。   现在,终南村想要晋身宗门,便是从最低级的下等宗门开始。   左铭忽道:“大人,眼下我们还没有和宗门取得联系,此等大事,先告知府主他们知道,或许会更好些吧。”   当前他们虽然南下,但没有脱离终南剑府,依然是剑府的人,贸然开宗立派,很难说得过去。   张江山嘟囔道:“万里迢迢,去哪里找人?再说,剑府不也没有找我们吗?相隔这么久,都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左铭慢吞吞道:“倒不是我迂腐,但事关重大……”   梁丘锋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左师兄,你多虑了。我们改村庄,立宗门,所成立的,也是剑府的分立势力——这也是我所期望为剑府做的。”   左铭搔搔头:“是我想多了。”   这一层揭过,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各抒己见,非常热烈。   最后,梁丘锋道:“左师兄,你明天去一趟淮左府,打探清楚如何建立宗门。”   “得命。”   “我也去,要去谈生意。”   张江山呵呵笑道。   他现在油光满面,大腹便便,活脱一个大商贾。还别说,对于买卖方面的事,其天赋极佳,如鱼得水,很是为村庄争取到了巨大的利润。而账目方面,更是一清二楚,立下大功。   五天后,江表全和张江山从淮左府回来,当面向梁丘锋陈述了建立下等宗门的必须条件。   这些条件中,总人数、灵田面积、武者修为等,终南村都一一符合了。但还不够,还有最后一道关卡,名曰:闯三关茶会。   所谓“闯三关茶会”,说白了,便是一次拜山头。   偌大的南岭,存在数十宗门,而新立的宗门到淮左府备案后,出了告示,便会由官府出面,告知其他宗门,然后各自选出代表来,进入淮左府,摆下“闯三关茶会”,设置三大关卡。   茶会由官府主持,闯关的是新宗门的代表。   闯过去了,表示实力过关,宗门可立;闯不过去,那自然是碰壁而归,宗门无法成立,继续做村庄吧。要想再申请,需要等三年后。   值得注意的是,该茶会的关卡难度是各个不同的。   比如说终南村,要建立的是下等宗门。那么负责茶会的,便是其他立足于南岭的下等宗门。至于中等高等这些门派,是不可能插手的。   其实南岭地域偏僻,高等宗门一个都没,中等宗门也只有两个而已。其余大都是下等宗门,数目最多,竞争也是最为激烈。   恰是如此,差不多已有十年光阴,都没有新宗门成立了。   期间倒是有些发展壮大的村庄想要升级,无奈都是在茶会中折戟,失败而归,随后慢慢衰落下去。   对于那些下等宗门而言,多一个竞争对手,便分薄了一分利益,所以岂会易与。   近期终南村的强势崛起,早已引起诸多下等宗门的注意,前来打探消息的探子络绎不绝,甚至还有卧底的。   不过关于这些,梁丘锋早有防备,责令左铭等人密切提防,小心对付。   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如果终南村提交建立宗门的申请,那些下等宗门定然会在闯三关茶会上出尽手段,不让他们通过。   听完诸多条件后,梁丘锋陷入沉吟。   张江山轻声问:“丘锋,要不暂且缓一缓,过多一年再说?”   梁丘锋摇摇头:“不必,趁热打铁的为好。”   “但是以你的修为?”   梁丘锋晋身气道境界,虽然段位低于左铭三人,但在众人心目中,毫无疑问已是村中实力最强大的人,要闯关,自然是他亲自出马。   “那茶会有相关规定,难度不能超过闯关者修为两个品阶。这一点,或有机会。”   闻言,张江山等人眼睛纷纷亮起来。   在他们印象中,梁丘锋恰是越阶而上,越强越强的典型代表人物。   从剑府内门弟子考核,到荒洲宗门代表比赛,无不如此。   这样一说,大家希望大增。   “就定下来了,江师兄奔赴淮左府,缴纳灵米,正式申请备案。”   “好……哦,那宗门名称该叫什么?”   梁丘锋背负双手,眼眸眯了眯,悠然道:“‘终南’二字不可弃,‘剑府’之名不敢用,你我游散于外,不授正名,那就叫做‘终南剑门’吧。” 第两百一十七章:山门选址   确定了宗门名称,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当务之急,便是寻觅一处山门。原本村庄的地方虽然不错,但用来做山门毕竟有所欠缺,太过平坦了。不过宗门所在之地,不宜距离终南村太远,比邻而立这样最好,互相有个照应。   对于梁丘锋他们来说,一下子放弃这个立足崛起之地,亦是不舍。   于是,寻找地方的范畴一下子缩小,就放在周围方圆数十里内。   这些山峦,其实早就被踏遍。尤其负责狩猎的古承阳等人,可以说了如指掌。   梁丘锋找古承阳说话,问及附近有哪里适宜建造山门。   古承阳想了想,说道:“正南十里外,有一座孤峰,当地人名为‘神笔峰’,挺不错的。”   “好,那我们去看看。”   古承阳带路,后面梁丘锋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神笔峰。   十里的路程,很快来到。远远地,抬头便望见一座孤峰突兀而生,直冲天际,显露出一股卓越孤绝的清冷气势。而周围一遭山岭绵延平伏,簇拥在边上,如同臣服的臣子。   “好山峰!”   梁丘锋赞叹道。   此峰名副其实,看上去如同一根毛笔竖立,分外尖锐。   走近些看,看得更加清楚,多石而少数木,静寂一片,颇为寂寥的模样。   左铭东张西望,嘴里嘀咕道:“这山峰有点不对劲呀……咦,天地元气太稀薄了。”   诸人很快都察觉到元气方面的问题,抬头望着梁丘锋。表示神笔峰的形势固然不错,但不具备灵脉,选此为山门的话,肯定不行。   张江山对着古承阳怨道:“古承阳,此峰都没有灵脉的,哪里能当山门?”   古承阳摸了摸下巴,面露尴尬:“呃,倒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旁边张锦绣看不过眼:“哥哥,古师兄他不懂堪舆之术,只是从地势上给建议,你责怪他作甚。”   张江山一翻白眼:“哎哟,这不还没有过门呢,就帮得上脸了。”   “你说什么?”   张锦绣柳眉倒竖,像一只发怒的猫咪。   张江山心底有点发虚,嘴一撇,跑开了。自家妹子跟随古承阳日久,尤其经历羽泽派一事后,对于古承阳的好感倍增。这一桩喜事恐怕逃不掉了,不过也好,妹子虽然嫁不了梁丘锋,但古承阳还算不错,起码绝不会是负心汉之类的家伙。他自从折了右臂,转练左手剑,刻苦发奋,剑道修为竟越发的精湛起来。   如果说以前与之对上,张江山还有一战之力的话,那么现在两个对阵,只怕一招胖子便会落败。   没得比。   人家古承阳卧薪尝胆苦练,他兴趣大部分转到经营之上,反差自然越来越大。   瞧见神笔峰没有灵脉,诸人露出失望之色,就等梁丘锋发话,便回去了。   梁丘锋也是惋惜不已。   这神笔峰,地势挺拔、险峻,只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属于绝地。从地形上看,真得很适合当山门,易守难攻。但没有灵脉,却直接断了后路。   一行人沿着路途返回村庄。   接下来数天,诸人分头四下寻觅,要找一处福地。然而好地方哪里那么容易找的,如果有,也早被别的门派给占据了。   好几天俱无结果,寻索的范围已经朝外扩了一大圈,依然找不到中意之地。   这一天,江表全从淮左府返回,说在官府申请备案一事已经落实。在缴纳了三千斤灵米后,淮左府欣然接受,并给出了方案。   依照惯例,闯三关茶会将会在一个月后举行。   那时候,恰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之际。   申请备案落实,接下来该是刺探情报了。发散人手去搜集南岭一带低等宗门的资料,以及他们会在茶会上摆出什么关卡来。提前摸索清楚,知己知彼。   这个时候,众人纷纷劝梁丘锋安心闭关即可,其他的事情自有人去忙活。   村庄发展,势头凶猛,期间端是涌现出不少人才来。好比说梁丘锋在拍卖会上买回来的百名少年,大部分合练《周天繁星剑阵》,赫然已有了小成的雏形来,剑阵摆开,锋芒轰然。   有一次左铭好奇,说要试一试剑阵的威力。   梁丘锋一声令下,四十八人站好位置,四十八把竹剑合围,指着左铭。在一瞬间,左铭竟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呼!   剑阵瞬间发动,诸人走位,灵活如快马,手中竹剑霍霍,一波波地朝着左铭攻击而来。   四十八名少年,最高修为不过劲道六段,大部分都是劲道三段左右。比起左铭来,可以说低微至极。换了寻常时,三三两两一拨拨上,只怕左铭举手投足间,便能克敌制胜。   然而换到剑阵,情况截然有变。   左铭凝神仗剑,觉得密密麻麻的竹剑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攻来,或刺、或削、或挑、或劈,变化无常,层出不穷,稍有不慎,便会中剑。   他不禁悚然,打醒起十二分精神,饶是如此,亦穷于应付之际。   足足一刻钟,被剑阵困住足足一分钟,好几次遇到险境。最后左铭好不容易捕捉到一个破绽,一剑将出现漏洞的少年逼退,终于杀了出来。   此时的他,头发凌乱,衣衫居然还被刺破两个小口子,显得狼狈。   这一次尝试,左铭对梁丘锋心悦神服,以前觉得剑阵无用,现在感观完全扭转了。   然而梁丘锋并不满意,特地揪出那个出现纰漏的少年,狠狠批评了一顿。   合练剑阵的少年半点不松懈,其他没有被选上的,武道天赋马马虎虎的少年却也另外找到了适合的工种,种植、采集、甚至还有当铁匠的。不管哪里缺人,都即刻有人填补而上。   假以时日,只要这一批少年成长起来,就不再需要从外面高薪招收人手了。   从这一点上,当日梁丘锋带着百名少年回来,是多少明智——当然,其实别的人也看到了个中利好,关键那时候揭不开锅,养不起人,这才觉得梁丘锋的行为疯了。   大家要梁丘锋安心闭关,但他根本静不下心来。而且这个时候闭关,用处并不大。该调整该融合的,在前一阵子早全部整理清楚了。刚突破,晋身气道一段,想要在短短时日内再度升级,相当困难。   不过其中,有一个非常欣喜的情况发生。那就是晋身气道层面后,他那天赋异禀的丹田,所能运转的大周天竟能比寻常人多运转两圈。   劲道阶段是多一圈,气道层面足足两圈,翻了一倍。   本来多一圈,对于真气在经脉中的运行,以及凝练,作用效果恍若细水长流,潜移默化着;而多两圈后,所发挥的效能更是显著。换句话说,一天比别人两天还要好用。   梁丘锋习武时间短,起步晚,本来是巨大的短板,但拥有这个奇特的丹田后,足以弥补许多浪费的光阴了。   时光弹指过,距离参加闯三关茶会的日期越来越近,是时候出发,奔赴淮左府了。   这一趟进城,事关重大,梁丘锋不再孤身一人,带着左铭、古承阳、张江山、夭夭四人同往。   至于其他人,都留在村中坐镇,等待消息。   四骑快马,扬尘疾驰而去。   当来到淮左府,见到熙熙攘攘,比起当日梁丘锋来的时候更加热闹。来往的人,大都气息彪悍,其中不乏高手,个个佩戴武器,而服饰五花八门。   一打听,原来这许多武者涌入淮左府,是为了参加振远商行的阳春拍卖会。   今届拍卖会不同寻常,据说有五件用蛟龙血石打造而成的饰物会进行压轴拍卖。   无数人闻风而至,甚至其中还有武王级别的大人物莅临呢。 第两百一十八章:六耳的气息   听到拍卖会上有蛟龙血石饰品拍卖的消息,左铭等人都不禁激动了:如此宝物,别说拥有,即使瞧上一眼,都是奢侈。   不过他们看见梁丘锋的神色很淡定,当下心中感叹:村长大人就是与众不同,宝物不动心。   又哪里知道,那一块珍罕的蛟龙血石揣在梁丘锋怀里不知多久。不过舍弃一块石头,换得村庄蒸蒸日上的发展,值。   不得不说,凭借此举,振远商行的声誉扶摇直上,很是出了一番风头,在这淮左府,连天宝商行都盖了下去。   不说淮左府,好几个郡府的武者都闻风而至,参加这一次的拍卖会。低阶的武者,多数想看一看热闹,而高阶武者则把腰包撑得鼓鼓的,不惜一掷千金,要追逐一件饰物。若能得手,定将是实用与荣耀并存的好事。   羡慕一阵子后,诸人也就那样了。心知肚明,如此宝物注定和己等无缘,想想便算。   找客栈落脚后,用过膳,开始休息。   一夜无事。   第二天,五人前往淮左府府衙,拜会相关官员。   大唐王朝,官员分文武两种,文官不用说,正经的读书人出身,科举考试,层层筛选录取,然后踏上仕途;   而武官的成分则相当复杂,虽然朝廷设有武举,但很多武官都是野路子出身。他们俱为武者,本身修为也是不错。   俗话有说:“中隐隐于朝”,不乏藏龙卧虎之辈。若非如此,又怎能镇压住天下秩序?   拜会官员,属于官样文章,无聊虚假得很。在这些场合,张江山担当了主力角色,长袖善舞,很是融洽。   一番打点,对于闯三关茶会的情报讯息基本摸清楚了。   举行时间:三天后;   举行地点:元丰楼;   元丰楼是淮左府颇为著名的一座酒楼,三层,平日里车水马龙,很是热闹。据说此楼背景不同一般,反正绝非寻常百姓人家所开便是了。   选择在这样的酒楼设置关卡,大概一层楼为一关,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不过根据相关官员的解释,梁丘锋也就释然了。   “闯三关茶会”,从字面上解释,光是“茶会”两字便可见一斑,绝非那种野蛮的打打杀杀行径。说白了,应该是属于“文斗”。喝酒斟茶,见武道真章,在形式上自然很是讲究。   出席茶会的下等宗门,共有一十三家代表,而摆下的三关自是十三家宗门共同商议后得出的手段。   至于具体内容为何,作为主持人的官府,却是不会泄漏出来。   了解完这些,梁丘锋心中沉吟不已。   出了府衙后,诸人正谈论着去哪儿转悠。   夭夭忽而神色一动,仿佛被什么吸引,东张西望。   梁丘锋好奇问:“夭夭,怎么啦?”   夭夭喃喃道:“刚才我似乎感受到了六耳的气息……”   “什么?六耳的气息?”   梁丘锋吃了一惊:“怎么可能?”   夭夭侧着头,道:“可真有点像是呀。”   梁丘锋凝神静气,体内真气流转,整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己身静而八方动,倾听附近一大圈范围的声响动静。   人群走动的声音、街边叫卖的吆喝、行人间的低声交谈、还有一些杂响,混合在一起,如同一条喧哗的河流。   但在这河流中,没有找到任何与六耳有关的事物。   六耳这时候,或还在荒洲的阿里山脉吧,怎么会漂洋过海地万里迢迢来到这神洲大唐王朝的南岭?   梁丘锋最是清楚,当日在阿里山脉的镇魔陵中,六耳获得一件玄奥无比、来历神秘的宝甲,就此陷入沉睡,或将进行第三次蜕变。   这一次的蜕变,关系到它的出身问题,十分敏感。   而当日察觉到些端倪的梁丘锋一狠心,选择孤身离去,让六耳留在镇魔陵中。他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好是坏,对于六耳有什么影响。梁丘锋却明白,他并没有选择错。如果时光倒流,肯定还会如此。   时光一晃而去,在心底里,对于那么一只顽皮可爱的小家伙,说不怀念,那是假的。   彼此曾经患难,曾经寂寥,曾经许许多多欢乐的日子……   到了今天,梁丘锋不敢肯定,他与六耳之间,是否会出现裂痕。听夭夭说居然感受到了六耳的气息,不由精神一振,抖擞起来搜寻。   可惜,最后一无所获。   当下沉声问:“夭夭,你感受的方向,是哪一面?”   可以说,夭夭和六耳的感情并不差于他。而女孩子的灵感总是超乎想象的应验准确,多留意下不为错。   夭夭想了想,伸手往南面一指。   一条笔直的大街通向远方,在城郭的尽头处,屹立着一座高高的尖塔,足有十八层高,轮廓湛然,自有庄严气势。   “走,去看看。”   梁丘锋毫不犹豫,迈步先行。   左铭和古承阳不明所以,张江山便解说起来。   听完之后,两人有点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只袖珍猴子嘛。   然而既然梁丘锋如此看重,他们自不能怠慢了,也帮忙沿途留意寻找。   一路前行,找了三刻钟,已走到高塔的外面。   高塔周边建筑着一座园子,一排溜的青砖墙围拢起来,阳春季节,却有几支盛放的桃花探出墙壁来,粉艳娇俏。   正门紧闭着,门楣挂一副牌匾:   “塔园”。   稀奇古怪的名字。   看来此处属于私人庄园,而不是开放式的景观。   张江山道:“要不要敲门进去看看?”   梁丘锋摇摇头,苦笑道:“不必了。”   找到现在,仍没有六耳的影踪,多半是夭夭感受错了。   咿呀一响。   这时候,忽而那塔园的大门被打开,走出一个女人来。   此女二八年华,手中执一柄长棍,身形窈窕,但面容丑陋不堪,满是疙瘩,她长棍一指:“你们是什么人,窥伺塔园,有何居心?”   梁丘锋一怔,忙道:“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哼哼,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莫非又是那老贼的手下?”   听其出言不逊,古承阳忍受不住了:“这位大姐何故恶言相向?”   那女子勃然大怒,竟不由分说,抡起棍子便横扫而来。 第两百一十九章:莫名祸起   女子不问缘由挥棍,但其修为并不怎么样,招式间满是破绽。   梁丘锋眉头一皱,叫道:“住手。”   抢先一步,一把抓住对方的棍头:“姑娘真是误会了,我们这就离开。”   女子弃棍于地,狠狠道:“我去告诉师尊……”转身返入门中。   诸人面面相觑,大感莫名其妙。   “小哥哥,看,是六耳!”   夭夭猛地叫起来,伸手往前上方一指。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梁丘锋的胳膊,连指甲掐进去都浑然不知。   梁丘锋抬头,但见一道敏捷的身影在高高的塔端处一晃,随即消失。它出现的时间极为短暂,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最先看到的是夭夭,等梁丘锋看时,便只望见很模糊的影子了,难以确定。   “你看清楚了?”   这一次,夭夭再无犹豫,重重一点头。   梁丘锋惊喜不已。   万万没想到,六耳竟真能远渡重洋,从荒洲来到了神洲,来到这淮左府——但仅仅是淮左府吗?   他大感疑惑。   至少从目前的状况看来,小家伙很可能是跟随己等的行踪,一路而至。可是既然来到了地头,为何不直接现身相见,而是遮遮掩掩的?难道它对自己在镇魔陵没有将其带走而耿耿于怀,于是耍起了小脾气?   很有可能。   六耳出现在这座塔园,可不能就此离开了,正思虑着该怎么进去。   “大胆狂徒,竟敢滋扰鲁大师,来人,统统给我拿下。”   喝声中,一队人马奔驰而至,将梁丘锋等人团团围住。领首者是个银衣青年,面目阴鸷,背悬一剑。   其属下个个身形彪悍,气息强横,都是气道级别的武者人物。在荒洲足以称雄的气道级武者,在这神洲洲域中随处可见,自甘奴仆。   如此强烈的反差,即使梁丘锋等人多有见识,都有些不大适应,难以接受。   梁丘锋踏前一步:“你们是什么人,不问青红皂白要拿人?”   那青年扫了他一眼,晒然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目光蕴含鄙夷,觉得以梁丘锋的修为,根本不配问自己家门。   “我们只是过往的人……”   梁丘锋含糊说道。   淮左府中势力盘踞,错综复杂,很多东西暂时无从了解。   “闲人?”   青年眉毛一挑,却没有怀疑。毕竟梁丘锋五人有男有女,很年轻的样子,修为更是差得一塌糊涂,说是过路的,倒不足为奇。当前淮左府八方云动,进出往来者数不胜数。   “既是路人,还不速速滚开,以免朝着鲁大师休息。”   在他口中,对于那“鲁大师”分外推崇,看来是一尊不得了的大人物。   受其叱喝,诸人多有不忿,但想着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己等根本称不上强龙,唯有默然,准备离开。   塔园门再度响起,打开,那丑女探出头来,一眼看见青年等人,面色大变,喝道:“果然又是你们!”   第一反应,以为梁丘锋与青年是一伙的。   头一缩,嚷道:“师尊快来,那叫什么银月公子的可恶家伙又来了。”   随着叫声,随着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出:“银月公子,该说的话我早说过,你我并无师徒之缘,请回吧。”   那银月公子站立不动,朗声道:“鲁大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本公子今天来,乃是奉家父之命,来请大师移居寒舍,如果请不到人,家父肯定会怪罪于我的。”   “哼,那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与我何干?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撕破了脸皮,传扬出去,对苏翁亦有不利。”   闻言,银月公子面色一寒,森然道:“既然鲁大师不肯赏面,那就此作罢。不过本公子奉劝大师一句,淮左府,居不易。”   “呵呵,天下之事,难易自知。虽然老夫抱恙在身,流落至此,可也不是任人把捏的软柿子。”   “好,好!”   银月公子说着好字,但咬牙切齿,怨恨无比。他带领人马要离开,转首间见到梁丘锋等人,一股戾气蓬生,仿佛终于找到了出气筒般,怒喝道:“滚开,不长眼的家伙!”   挥扬马鞭,劈头盖脸朝着梁丘锋打去。   旁边左铭见状,第一时间出手,长剑出鞘,要格挡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梁丘锋当街受辱。   银月公子冷笑:“不知死活。”   手中马鞭席卷,哗啦啦一下将左铭的长剑缠绕着,灵活得像一条毒蛇。然后手腕一抖,劲气激发。   “哎哟!”   左铭竟把持不住手中剑,几乎要脱手飞出。   嗤!   梁丘锋出剑,一股锋芒,不去救左铭,反而直点银月公子。   “咦?”   银月公子轻声咦了一下,左手闪电般腾出,捏指一弹。   铿!   脆鸣不绝,梁丘锋一向视为绝招的“点剑式”竟被他一指弹中,化解开来。   但这一指,银月公子也付出了代价,半片保养得很好的指甲被削断了去,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好胆!”   “找死!”   银月公子的扈从们纷纷怒骂大喝,正欲动手,却被公子摆手阻止了。   银月公子盯着梁丘锋,吃吃冷笑:“你的剑法,有点门道,叫什么名字,把秘籍交出来,饶你们一命。”   梁丘锋凝神以对:“告诉你也没用,你学不会。”   “哈哈,狂,莫非知道死到临头了,这才百无顾忌?但本公子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目光一扫,忽而落在长得水灵如画的夭夭身上,立刻有了主意,轰然发动,如同猎食的猛禽,双臂抓向少女。   “不好!”   “夭夭小心!”   间不容发,梁丘锋想都不想,反手一剑,却是《永字八剑》中的“撇剑式”,希望通过这一剑,能把对方逼退。   然而银月公子的修为境界比他高太多了,手段莫测,人轻轻望侧边一飘,就躲开了剑锋,而伸出的手掌,五指如钩,依然落向夭夭如玉的颈脖。   这一抓落实的话,颈骨都得被捏断,香消玉殒。   不过银月公子落手的时候,巧劲十足,分明是想生擒,不想辣手摧花。   梁丘锋出手阻拦未果,左铭等人更是鞭长莫及,眼看夭夭便要落入人手。   呼!   猛地塔园大门一股劲风袭来,虽然距离不下数丈,但此劲斐然,宛如具备实质,倏尔变化,化成一个拳头的势。   银月公子神情大变,匆忙间顾不得抓夭夭了,回头一击格挡。而靠得最近的三名扈从也顾不得那么多,生怕公子受伤,赶紧合力出手,共同对抗之。   砰!   一声大响。   三名气道级的扈从被震得身形跌撞,跌出了好几步远。   倒是银月公子施展出一个奇妙的身法,腾空一个“鹞子翻身”,落到数丈开远,起码站稳住了。他强忍一口气息,咽了下去,半饷道:“鲁大师,你竟敢对本公子出手?”   听见塔园内声音冷峻地道:“滚吧。”   “走!”   银月公子恨极,目光却是瞪了梁丘锋一眼,带领下人离去。看样子,倒似要把这笔账尽数记在梁丘锋一行人身上一样。   张江山面露苦笑:“丘锋,我们闯祸了。那银月公子来头不小,在淮左府中,乃是三公子之一。”   他主管经营事项,善于打交道,包打听,故而知道对方的来历,十分难惹。   梁丘锋道:“这祸躲不过。”   本来他们好好地来找六耳的,哪里想到半路会招惹上这种事,根本无从分辨。梁丘锋不想找事,可事情找上门了,却也不会惧怕畏惧。   “嗯?”   一声惊讶,嗖,五人眼前一花,就有个身形干瘦的老头儿凭空出现,一对眸子看着夭夭,如同看着一块绝世璞玉般。 第两百二十章:收徒   老头儿身形枯瘦,面色带一种病态的蜡黄,不时咳嗽,张口吐出一口浓痰,黏糊糊的黄绿一团,恶心不已。   先前不问青红皂白动手的丑女,站在他后面,指着梁丘锋等人,口水星子乱飞,述说刚才之事。   老头儿双眼颇小,病怏怏的很是无神,只是瞧在夭夭身上,分外渗人。   搞不懂对方来头,梁丘锋戒心顿生,挡在夭夭身前,手横伤情剑,不自觉间已运调了“横剑式”的阵势来。   “嘿,这剑法果然有些门道,可惜修为太低。看你年纪也不小了,难不成是习武时间太晚?也不对,若出身大宗门家族,如何会浪费宝贵的幼年光阴?又难道是野路子出身,走了狗屎运,学到这手剑?”   老头儿喃喃自语。   梁丘锋一抱拳:“我等无意路过此地,惊扰前辈了,这便告辞。”   眼前老者,看着身体孱弱,一阵风能吹倒。可那一股渊海般的气息怎么都掩饰不住,或者他身怀病患,才漏了气机。   别的不说,之前其出手,一举将银月公子等横扫,足见一斑,绝对是超越气道级别的超级高手。   武王!   和太师叔同一级别的武王人物。   这淮左府着实恐怖,一不小心便碰到个武王。藏龙卧虎,实在不是鸟不拉屎的荒洲所能比拟的。   梁丘锋心中冷凝,说罢之后,转身带着左铭等人举步离开。   身后老头儿忽然开口:“那女娃娃,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此言一出,诸人大惊。   丑女急着开口:“师尊,也许他们与银月公子是一丘之貉,故意演戏吸引你的!”   老者摇摇头:“是不是演戏,一看便知,瞒不得人。”   目光灼灼看着夭夭,咧嘴一笑:“老夫鲁大师。”   本以为亮出此名头后,对方等人会连滚带爬地作敬仰状,孰料等了半饷,毫无动静,数人面面相觑,竟仿佛不曾听说过一般。   梁丘锋等确实没有听说过“鲁大师”这个名号,作为逃荒者,他们一路流离,来到唐国扎根。一方面时日不长,一方面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终南村中发展,罕有闯荡阅历的机会。   鲁大师虽然是唐人,但并非出身淮左府,而是从万里之遥的三湘府过来的。他之所来,也是听闻振远商行的阳春拍卖会上有蛟龙血石饰物,故而前来。没想到途中生变,遭遇仇家,双方激斗一番,两败俱伤。   他负伤在塔园休养的消息不知为何走漏,才有银月公子所代表的苏家三番几次前来滋扰的事情,却是窥伺鲁大师一身出神入化的炼丹术。   鲁大师为大炼丹师,这才是他最为得意显赫的身份,比起武王修为,说出去更让人敬仰。   武道、炼丹、炼器,加上一个种植,四大类型,其中武道人最多,十之五六,其次种植,然后才到炼丹炼器。   论起对天赋的倚重,炼丹炼器可以说是达到了不可或缺的地步,要求条件极为苛刻。   如此,也就造成此两门的人才凋零,哪怕刚入门的学徒,都备受追捧。不少大宗门大家族,当发现有子弟具备相关天赋后,定然会大费力气地去培养。   这也是夭夭前一阵子,无师自通地练成了一窍凝气丹后,让诸人为之震撼的原因。   村中有了一个炼丹师,哪怕最低阶的,也足以在实力上提升一个层次。意义之深远,甚至远远超过拥有几名气道武者。   梁丘锋再三考虑后,令村中众人不要声张,以免招惹到某些难以解决的麻烦。   当前终南村发展一日千里,红红火火,短短时间能够从村庄发展到宗门,然而揭开表面一层,实则弱小若蝼蚁,不用说拿到淮左府来,光是南岭中,也是宗门多如毛,随便拿出一个,便够吃一壶的。   想当日的羽泽派,便是例子。若非这个门派倒了血霉,遭遇强大妖兽袭击灭门,只怕覆灭的便是终南村了。   自家知自家事,所以来淮左府,低调是王道。只因为六耳的突然现身,才让他们找到塔园来,并适逢其会地惹了麻烦。莫名其妙地得罪了那银月公子,也是没办法的事。   玄黄大陆,实力为尊,很多时候很多麻烦轮不到你躲闪。   大不了一死而已。   对于这点血性,不说梁丘锋,左铭等人也是有的。大浪淘沙,从荒洲到神洲,本来二十余人,跟随到现在,剩得这么几个,早有着赴死的觉悟,没甚好说。   都说祸福相依,这不刚得罪了银月公子,紧接着居然有武王要收夭夭为徒,等于一步登天,再不同世界。   看见名头没有震慑住诸人,鲁大师觉得面目无光,干咳一声,悠然道:“你们难道不是本国武者?”   梁丘锋含糊应道:“我们是迁徙过来的。”   “呃!”   武王登时了然,如同找回来面子,咧嘴一笑:“原来如此……如何,女娃娃,你愿不愿意拜老夫为师,正式踏上炼丹一途,从此以后,平步青云。”   他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来:一年到头,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要拜其为师呢。   那银月公子便有此念,不过其不具备天赋,而且出于家族方面的授意,居心不良,被鲁大师识破,闹了个不愉快。   夭夭茫茫然,有点生涩地缩在梁丘锋身后,不知该如何回答。   梁丘锋目光炯炯,问道:“敢问大师为何愿意收夭夭为徒?”   “夭夭,原来女娃娃名叫夭夭,名字倒是不俗……”   老头子伸手撸了撸下巴几根稀疏的胡须,高人风范尽显无遗。只是伤患隐隐发作,喉咙痒得很,咳一声,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立刻破坏了整副形象。   “女娃娃身怀罡火阳脉,天生适合炼丹……可惜,只是可惜直到今天才被老夫发现,白白浪费了多年光阴。若是十年前拜入老夫门下的话,如今早已是中品炼丹师了。何至于懵懵懂懂,一事无成。”   罡火阳脉?   梁丘锋等对于丹道并无涉猎,故而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定然是夭夭的天赋,值得高兴。   夭夭出身平凡,以前在终南山,与爷爷相依为命。而她的爷爷,只是个低阶武者,在剑府担任外府杂役执事一职而已。   如斯,哪里能培养夭夭?   后来老执事被逼休退,回归终南城时又遭恶人暗害,夭夭的人生便发生改变,与梁丘锋相依为命。   随着梁丘锋的崛起,夭夭的境况大为改善,然而学武不成、转而学种植、又不成,屡受挫折,总觉得自己无用,拖了梁丘锋后腿。好在一颗心不死,咬着牙,尝试着学医道,学丹道,皇天不负有心人,竟有所成。   夭夭喜极而泣。   少女的心,不在乎自己能有什么成就,最在乎的,是能否为小哥哥分担一二,能否相伴左右,而不是越抛越远,终将不见。   顿一顿,梁丘锋又问:“大师收夭夭为徒后,将如何安置之?”   “废话,当然立刻带回三湘府,传授丹道啦。简直暴晒天物,如果再拖延两年,女娃娃的罡火阳脉将会彻底报废,不但没了用处,而且还会留下病根。”   听完,梁丘锋转身对夭夭说道:“夭夭,你都听见了。愿不愿意拜这位大师为师,就看你的了。”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少女的身上,看得她露出几分局促的神色,面皮涨红了,艳若桃花。   她一只手紧紧抓住梁丘锋的衣袖。   梁丘锋微笑道:“不用紧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便好了。”   鲁大师自信满满,笑道:“女娃娃,不用犹豫了,快过来吧。”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猛地凝固住,显得尴尬,因此众目所看的焦点,那女孩子竟然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去三湘府……” 第两百二十一章:拒绝   “我不去三湘府。”   少女的话语,声音细细,然而无比坚定。   鲁大师一脸愕然,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拒绝这么一个绝世好机会。难道是还没有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吗,一定是的。   他吞口口水,道:“女娃子,我真得是鲁大师,天品炼丹师……”   说这句的时候都有点哭笑不得了,完全没有了高手该有的矜持风范。然而仔细一想,只怕又是白说。对方一行,之前连自己名字都未曾听说,又哪里知晓“鲁大师”三字后面所代表的分量。   果不其然,夭夭只是摇头,抓着梁丘锋的手:“小哥哥,我们走吧。”   梁丘锋“嗯”了声,牵着她走。   倒是左铭等三人满脸有点呆滞,尤其张江山,更觉得不可思议:在荒洲剑府的时候,他一向认定夭夭留在梁丘锋身边,两人扯不清的关系特殊。但对于这样的关系,绝不看好。   梁丘锋的剑道天赋毋庸置疑,假以时日,那是一飞冲天的人。可夭夭呢,固然小小年纪便养出祸国红颜的颜色,关键她资质太过于普通了,光拥有容颜,又有什么用?   武道世界,红粉骷髅,当年华老去,终将镜花水月一场空。说残酷些,长得太好的普通女子,倘若时运不济,被居心不良的恶徒遇见,那容貌立刻便会成为祸害,下场凄惨。   时过境迁,突然冒出一名武王级别的天品炼丹师,说夭夭身怀奇特的罡火阳脉,拥有无以伦比的炼丹天赋,此事实一下子颠覆了胖子的认知,感觉这世界真是看不懂。   更看不懂的是,夭夭竟然放弃了成为一名天品炼丹师徒弟的机会,莫非她失心疯了吗?   这样的机会,万中无一,如果鲁大师说要开门收徒的话,只怕偌大的淮左府立刻万人空巷。   可是唾手可得的天赐良机,夭夭说不要便不要,转身转得果决。   如此行事风格,胖子马上便想到梁丘锋曾被天宝商行高层想收为徒的事儿来,这两人在某种程度上,竟出奇的一致,怪不得相依为命至今。   “丘锋,你不劝下她?”   始终觉得有点不甘心,胖子凑到梁丘锋耳边说道。只要梁丘锋开口,对其言听计从的夭夭肯定会回心转意,拜入鲁大师门下。   此事无论怎么看,都是天大的好事。对夭夭个人不用说,鲤鱼跃龙门;对于新兴的终南村,同样利好。有这么一位武王人物的关系,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从此以后,行事定然方便许多。   不料梁丘锋很淡然地道:“她不小了,有自己的主意。”   “你呀……”   张江山委实想不通,猛地脑海灵光一闪,想道:莫不是梁丘锋对于鲁大师的身份存疑,又或者对人家收徒的动机生疑……   对了,肯定如此。   持有疑心很正常,双方才刚碰面,可以说并没有什么交集了解,贸然让夭夭跟着去三湘府,谁知道到了那边会是个什么样的处境。   可不对呀,鲁大师武王境界的修为不会假。这般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何必处心积虑对夭夭下套儿?   说不通,梁丘锋没道路不明白。   胖子觉得很抑郁,干脆不想了,任由梁丘锋去折腾。反正他才是夭夭的男人,又是终南村的村长大人。   目送诸人离去,站在鲁大师身后的丑女张大了嘴,很是吃惊:“师尊,那个妹妹是傻的吗?”   鲁大师狠狠一跺足,一会儿却烦恼地搔搔头发,无可奈何。   ……   “小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在客栈房间,夭夭抱膝坐着,问梁丘锋。   梁丘锋却笑道:“世人都太聪明了,咱们傻一傻,也许是好事呢。”   “其实我挺想跟着这位大师去的,因为那样,我才有机会真正步入丹道,以后帮忙小哥哥做更多的事情。”   “哦,那为何不答应去?”   夭夭咬了咬嘴唇:“可是我都不知道那三湘府在哪儿了,一定会很远。我不想离开终南村,不想离开小哥哥。”   梁丘锋默然:夭夭的想法很单纯,朴素近乎愚钝,然而真挚不二,任谁都难以怪责。   夭夭又道:“小哥哥,你还记得我们落难圹背村时的日子吗?天寒,下雪,我在石屋门外堆了两座雪人,一大一小,大的是你,小的是我;左边是你,右边是我,我们就这样站着,希冀永不会变。但是有一天,太阳出来了,雪人融化了,化为两摊水印子。不知怎么的,我立刻便哭了。有时候,我真得很怕,有一天我们会这般悄无声息地消融于这个世界,甚至连丝毫的印记痕迹都不曾留下,我真得怕……”   说到这里,眼圈儿泛红,明眸掠上浓郁的雾气。   梁丘锋听着心酸,伸手揽过少女的娇躯,轻拥于怀。他本不善于悲春伤秋,一时间无语凝噎。   夭夭的话,听着和拒绝鲁大师并无太大的关系。然而深究起来,归根到底,还是那种无法割舍的依恋在影响着。以前的时候,聚少离多,那是梁丘锋要下山,而现在不同,让夭夭跟随鲁大师去三湘府,一去万里,再相见不知什么时候,少女却不愿意。   这不仅仅是任性,若没有曾经的经历,很难明白。   张江山等人就觉得想不通。   但作为一路共经患难的梁丘锋,如何不知道?   所以他不劝。   夭夭身怀罡火阳脉,具备炼丹天赋,并非说一定要拜鲁大师为师才能成材。世上的路,多了去,所谓没有选择,往往是自欺欺人。   “哎哟,我们没有找到六耳,该怎么办?”   夭夭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事来。   梁丘锋道:“我觉得,小家伙暂时不想和我们重聚。”   “啊?”   不明就里的夭夭很是惊诧。   在镇魔陵发生的事,梁丘锋难以述说明白,只得含糊道:“放心吧,六耳天赋异禀,机灵得很,它不会有事的。”   夭夭歪着头,疑问道:“既然它不愿与我们重聚,为何又故意显露行踪?”   梁丘锋晒然道:“也许它就是故意的,要带我们去那塔园呢。”   “不会吧。”   夭夭很吃惊。   知晓六耳的出身,以及天赋神通的梁丘锋则想得要深得多:还有一个可能性是,也许小家伙早就东西夭夭身居罡火阳脉的事实,又知悉鲁大师在哪儿养伤,所以特地搞了这一出。   这六耳,鬼着呢。   它本身便等于是一个巨大的谜团,等一层层剥开,许多本来存在可也许它本身都不知道的东西便会慢慢浮现出来,为其所用。   这正是一种神奇的天赋传承,当每一阶段的成长,便会获得一分。   相比六耳,让梁丘锋更忧心的却是那莫名得罪的银月公子。   作为唐王国十八郡府,淮左府只是中下游的水平。但这并不妨碍其势力盘踞,水深得很。   其中除了振远商行、唯一一个高等宗门鱼龙宗外,还有三个显赫的家族,分别为长孙家、苏家、刘家。   三大家族,都拥有中等宗门的底蕴,家中有武王级别的人物坐镇。在淮左府屹立百年不倒,气候恢弘。   整个神洲大地,人杰地灵,天才辈出,代有新人换旧人。在这淮左府,三大家族便涌现出了诸多天才子弟,其中各有一人最具代表性,并称为“淮左三公子”。   苏家的银月公子苏兴平;长孙家的揽星公子长孙丑;刘家的惜水公子刘尚意。   三大公子,三大纨绔。然而他们本身的武道修为着实不容小视,弱冠之年,气道五段。比起来,昔日号称荒洲第一新生代天才的龙翔天,简直不值一提。   而所谓纨绔,一向不会和人讲道理。如今被银月公子苏兴平扣了一笔糊涂账,总得小心提防才行。   日子如水,三天转瞬过去,正式到了闯三关茶会开始的日期。 第两百二十二章:闯三关茶会   闯三关茶会,换了往时,当消息传开,总能在淮左府引起一阵波澜,为人所津津乐道。   但今时的淮左府,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即将举行的振远商行阳春拍卖会所吸走。   五件用蛟龙血石打造而成的饰物,五件珍宝,光芒璀璨,对比之下,小小的闯三关茶会就显得黯然无光,不值得追捧。   元丰楼,高三层,每一层都飞檐走角,格局不俗。   今天元丰楼被官府包下了,用作茶会用地。因此并无闲杂客人前来用膳,也有些好热闹的武者,围拢在外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所谈论的,大概便是这次茶会是由什么人闯关。   也是在这一天,“终南村”的名字第一次在淮左府有了传播。虽然范围不大,知名度响不起来,但总算有人知道,今天有个终南村的村庄,想晋身下等宗门。   它来之南岭。   淮左府其实范畴很大,南岭只是一片管辖地方而已。   同样来之南岭的十三个下等宗门的代表,开始络绎不绝地进场。这些代表,自然不可能是帮主亲来,大都是门中的长老一辈。个个皆为气道中高段的修为,目露精光。   诸多宗门居于南岭,分山头而立,平时不可避免地有着许多交集,或来往结谊,或有矛盾冲突,这时候碰头相见,却都是抱拳问好,笑呵呵的,一片融洽气氛。   官府方面,出了一位游击将军,带领十名侍卫到场。这将军长相斯文,面白无须,可无人敢轻视。莫说官职在身,人家气道八段的境界摆在眼前,本身便是一种威慑。   茶会闯三关,每一关,都以一层楼为范畴,闯过了第一层,才有资格更上一层楼。而每一层楼的主持各有不同,由十三个下等宗门代表分别把持,各有分工。   趁距离茶会正式开始还有些时候,诸代表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坐着,喝茶,闲聊。   “那终南村,起来得还真快。迁徙到咱们南岭,一年时间不到,居然发展到了此等规模地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有钱,有人,有功法,即可。”   “奇怪的便是这钱、功法和人从哪里来?我派人观察过了,大半年功夫毫无收入,花钱如流水,他们却用之不尽的样子。”   “或者是以前带来的家底呢。”   “很有可能,听说他们是从荒洲过来的逃荒者。也许在荒洲的时候,是某个宗门的子弟,流落至此。”   数百年间,自从荒洲龙脉破碎,逃离的人便从没有绝过。他们大部分都是奔赴神洲,一来近,一来神洲地方好,慕名而至。   诸多的逃荒者中,不乏宗门、家族整体搬迁,他们有底蕴,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神洲洲域,生活自然好上许多。   不过其中,也有不少怀璧自罪,很快就被神洲当地势力窥伺,吞并了的。若顺从,或能寄人篱下,混口饭吃;若脾气硬,多半被杀,做了枉死的异乡鬼。   总体而言,能混得好逃荒者,几百年来,几乎没有。   听到终南村的由来身份,在座不少宗门代表眼眸中都有隐晦的精光闪现,心中别有打算。   在年前,他们对于终南村,可以说是毫无了解,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偌大南岭,宗门数十,城镇上百,至于最小单位的村庄,那更是多如牛毛。增加一座终南村,谁会去留意。   只是后来,终南村的发展一日千里,以极快的速度开展,才引起附近一些宗门的关注。   其中,爆发过冲突的羽泽派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一夜之间,羽泽派被强大妖兽捻灭,断了念想。与此同时,这个消息还分散了其他宗门的注意力,顾不得去调查终南村了。   一晃之后,终南村的发展更是全方位的,无以伦比,乃至于今时今日直接申请晋身下等宗门。   这时候,诸多南岭宗门才恍然过来,纷纷派遣探子到终南村打探情报。   最后探子反馈回来的结果让他们十分安心。   终南村的村长,叫“梁丘锋”的,不过二十出头,刚刚晋身气道层面不久;至于其他的骨干,还有三位气道层面的武者,至于那些劲道小喽啰,不足一提,上不得名单。   另外,那梁丘锋买了百余少年奴隶,企图培养起来当武装力量,以及合练剑阵云云。   这些简直为胡闹,钱多了烧着。   市面上,奴隶不计其数,如果随便买回来便能培养成为高手,那天下宗门,何必在苦苦寻觅苗子?直接买来便是了。   如此,综合上来,终南村的武力在村庄中或者一枝独秀,相当不错。可拿到宗门层面来,便是不堪一击,薄弱得可怜了。   从这方面上讲,梁丘锋实在心急了,像个暴发户,不懂得厚积薄发,徐徐图之。   以为凭借这些,便能跻身下等宗门了吗?   简直痴心妄想。   终南村开垦荒田的速度倒是不慢,卖力地朝周围拓展。但这样不计后果的扩张有利有弊,并且利大于弊。   田多了,收成或会增加,可各种人手成本也在增加,加上府衙征收税赋都是按灵田面积计算的。   再说,种田不仅是个技术活,还要看天吃饭,当风不调雨不顺,又或者遭遇虫害什么的,一不小心便颗粒无收,血本无归。   即使这样,官府那边依然要收税赋的,才不管你死活。   因此,在开垦灵田方面,各宗门都谨慎对待,绝不会像终南村这般冒险。   拿到这些情报后,十三家下等宗门心中淡定不已,同时有了心思:终南村闯不过茶会,折戟沉沙,那回去之后,便等于偌大一块肥肉,就看谁瓜分得多些罢了。   如此例子,在过往可是经常发生的。   没有宗门喜欢身旁冒出一家新势力来,分薄既得利益,哪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退一步,即使闯过茶会,正式成为下等宗门,但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立足存活,亦是未知之数。熬不过去的,最终还是被蚕食掉,徒然为人做嫁妆。   代表终南村闯关的正是他们的村长大人,梁丘锋。   一个刚突破气道层面的毛头小子,年轻得过分。   诸多宗门,把持茶会多次,但从没有遇过这么年轻的武者闯关。在他们看来,大抵觉得要么这梁丘锋已是终南村最能拿得出手的人物;要么是想取个巧,利用茶会规则,关卡难度不得超过闯关者修为两个品阶的规定。   即使如此,以如此低微的修为闯关,成功几无可能。   南岭地域,已十年没有新宗门成立了,这终南村,或者应该说是终南剑门,又岂能例外?   瞧着时辰将至,诸多宗门代表纷纷散开,留下来的留下来,上楼的上楼,开始把持关卡,等待终南村的人到来。   辰时尽,街角处转出一行人来。   领首的梁丘锋今天穿了一领蓝色新衫,腰悬伤情剑,束一根蓝色的发带。这样的装束,并无什么夺目过人之处,只是从上到下,干干净净,仿佛不惹尘埃。   相比他的淡然,身边张江山等人却或多或少流露出忧色。   闯三关茶会,非同小可,绝不是说失败了,下一次再来轻轻松松;不提三年的间隔期,若是失败,定然会招惹得那些宗门如狼似虎地下口蚕食,处境堪忧。那终南村不仅无法晋身宗门,甚至连村子都保存不得。   游击将军命人守住元丰楼外,只让梁丘锋一人进入,其他人都要等在外面。   一步跨入元丰楼的门槛,梁丘锋回头湛然一笑,轻声道:“我进了。”   望见他的笑,好像被笑容中的温煦所感染到,诸人的心竟莫名安定了下来。   在印象里,梁丘锋从来都是一人一剑,然后做到很多超乎想象的事的。   能杀人,能争锋,一剑足矣! 第两百二十三章:第一关,气惊物候新   元丰楼,一楼。   本来摆放得满满当当的桌子椅子大部分被撤掉,空出偌大的地方来。靠近东面墙壁,坐着三位宗门代表。而上首处,摆一张太师椅,官府主持游击将军稳坐如泰山。   梁丘锋一走进楼,便感觉许多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简单的寒暄后,游击将军宣布闯三关茶会第一关的考核具体内容,名之曰:轮台斗。   所谓“轮台”,其实就是一张直径一丈的圆桌木板面,中心处竖一根碗口粗的木柱子,高约丈余,摆在空地中央。   弄好之后,梁丘锋与另一名负责守关的武者分别站上去,以这般狭小的范围内进行近身格斗。   时间不限。   如梁丘锋被击倒,以及逼退下台,那就是闯关失败;反之,也是同样的道理,梁丘锋将对方击败,便可顺利过关。   而在格斗过程中,双方还得谨慎控制力道,不能将脚下轮台踏裂打碎,犯规的话,同样判输。   以圆桌面为擂台,互比高低,如此形式司空见惯,并不算什么。最关键是那一条维护轮台的规则,颇为不易。   武者争斗,全力以赴,想要精确地控制真气蓬发,本身就不简单。攻击,而或防御的时候,稍不注意便会气机泄露。而那张桌面普普通通,莫说气道级武者,就算是最低阶的劲道一段,一脚踏下去,都会四分五裂。   显然,第一关,对方便挖空心思,把难度摆了出来。   游击将军眼皮一抬,威严地道:“双方都已在场,那么请上轮台吧。”   “某风林谷顾元山,得诸位抬爱推举,负责守第一关。”   坐镇一楼的三名宗门代表之一的顾元山走了出来,他来之下等宗门的风林谷,在南岭区域,属于一个老牌宗门。   顾元山今年四十八岁,气道三段。论修为,并不算出众,但胜在稳健。而且恰好符合茶会的规则,比气道一段的梁丘锋高出两个品阶。   毫无疑问,十三个下等宗门在安排关卡的时候,就想在第一关让梁丘锋铩羽而归,梦想破碎。   “请!”   顾元山施展出一个巧妙的“燕子抄水”,身段轻盈如燕,足下一点,人便落在轮台上,博得满堂彩。   “请。”   梁丘锋则是走到轮台边,再轻跃上去。   游击将军瞧着对阵双方,明显有点提不起兴致,更加缺乏期待感。这些年来,他曾主持过好几场闯三关茶会,一场不如一场,台上噼里啪啦地打,看着精彩,实则毫无意义。   至少对于他这样的修为来说,绝非半点观赏借鉴的价值。   眼下这一场,只怕更甚,气道低段层面之争,无趣得很。只是职责所在,必须主持而已。   “嗯,速战速决吧。节省下时间,还能到宜春楼去喝一杯花酒。”   他心头掠过一丝杂念,沉声道:“茶会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轮台上的顾元山瞧着梁丘锋还有些立足未稳的样子,心中吃吃冷笑:雏儿毕竟是雏儿,一招直接让你下台……   呼!   论起手中一柄砍山刀,从下而上,横撩过去。   一照面,他便定下猛攻的策略,攻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果不其然,梁丘锋闪现出了惊惶的神色,似乎手忙脚乱,伸手拔剑,仓促间居然还拔不出来。   见状,台下掠阵的两名宗门代表不禁哑然失笑:他们闯荡江湖数十年,对敌无数,绝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上阵的时候,武器都拔不出来的,丑态百出。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见不到大场面,实在不明白终南村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做代表,登台闯关。   那游击将军更大是摇头不已。   嚯嚯嚯!   顾元山一手快刀,耍得好像狂风暴雨般,招式间蓬发出雄厚的气劲,令人窒息。   圆台一丈,范围狭窄,想要从容闪避,根本无法做到。片刻间,梁丘锋已被逼到最边缘处。   “下去吧!”   顾元山刀势狂暴,一记绝招“风卷残云”使出。但见耀眼刀光左右上下地闪现,将梁丘锋全身笼罩住。   这一招,梁丘锋除了后退之外,再无选择。可他的后面,却是台下。   胜负已定!   观战的人都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咦,这样也行?”   下一刻,他们的眼睛都睁大了。   原来间不容发之际,梁丘锋的身子猛地往后一躺——躺成一个水平状,平平一个人横起来,竟是利用双足将轮台边缘处死死地勾住。   如此身法,极为罕见,一下子让观战的人有点呆住。   顾元山也是意想不到,他刀招落空,势头已老。   轰!   梁丘锋双脚一勾,借势而起,依然不出剑,而是挥动左拳,呼啸攻去。   神打三拳,第一拳:“气惊物候新”。   此拳目前仅为雏形,但威力已现,最适宜打袭击,其中真气运转,甚为怪异,恰如它的命名。   梁丘锋命名为“气惊物候新”,可不是卖弄风雅的。   顾元山冷哼一声,不假思索,同样一拳捣出,要与他硬撼:其气道三段,梁丘锋气道一段,修为境界差别了两个品阶,对攻硬拼,他一点都不怕。   嘭!   两只拳头呼啸着撞在一起,发出震动耳膜的声响。   “你……”   顾元山蓦然惊叫,就在双方拳头碰撞之际,他感受到有一道诡异的气机蓬发,侵入自己体内,在经脉中乱走。   气息紊乱,血气翻腾,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当那只右脚踩落的时候,竟不受控制,一道气机漏了出来。   咔嚓!   所站住的轮台发生破裂,几乎要断掉。   他败了。   顾元山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死死地盯住梁丘锋:转瞬之间,他明白过来,自己之败,并不败在修为境界上,而是被对方算计了。原本精心制定的规则,居然反过来,成为己方的一大漏洞。   游击将军有些玩味地望了梁丘锋一眼,觉得此子倒是有些聪明,从一开始便挖好坑让顾元山跳进去。   不过茶会总共有三关,现在才过了第一关而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一关,终南村代表闯关成功,可上第二楼。”   “承让。”   梁丘锋对着顾元山等一抱拳,施施然踏上二楼而去。 第两百二十四章:更上一层楼   二楼,格局布置和一楼相差无几,只是坐镇的宗门代表由三人变成了五人,表示来自五个不同的下等宗门。   梁丘锋闯过第一关的讯息早第一时间传了上来,五名宗门代表迅速交流了一下观点看法。   第一关,梁丘锋胜得聪明,先示敌以弱,然后出奇制胜。只是那轰出的一拳甚为古怪,根据之前的情报来看,梁丘锋应该是擅于用剑才对,突然的出拳,倒令诸人感到有些意外。   难道此子只是出了几分力气而已?   想到这个可能性,几人不禁凛然,反思是否小视了对方,以至于马失前蹄,折了一阵?   “不管如何,第二关务必拿下。如果再被闯过,第三关可就不太好办了。”   一名宗门代表开口说道。   “不错……其实也没必要太过于草木皆兵。要知道把持第二关的可是郭兄,有他在,必无遗漏。”   “对,此言甚是。”   一片应和声,对守关者极为推崇。   那位郭兄年约三旬,面皮黝黑,留一丛短须,根根刚硬如刺,非常威猛。他毅然坐着,咧嘴笑道:“既然各位力荐郭某守关,自会全力以赴,不让大伙儿失望。”   正说着,梁丘锋已踏步拾级而上。   双方对持,基本都是第一次见面,眼眸掠过些好奇的神色,随即掩饰不见。   很快,作为主持的游击将军也上来了,宣布第二关的考核内容为:“角力战。”   这一战的规则十分简单,简单得近乎粗鲁,说白了,就是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互相施展招式对轰。   两人画地为牢,有一个一尺方圆的圈子,被打出圈子外的,即为输。比起第一关,却没有破坏地板算输的规矩,但如果一方被另一方活生生轰下楼去,那自然是一败涂地的了。   闯三关茶会,顾名思义,有“茶会”二字,所以总体的关卡规则,不会像决斗那般生死相搏,必须有技巧的成分在,以契合“文斗”的主题。比如第一关的轮台,第二关的画圈子,大抵如是。   然而为了突出修为上的优势,十三家下等宗门绞尽脑汁,尽量减轻技巧上的比重,偏于实力展示。   在这方面,第二关明显比第一关露骨得多。   第一关的轮台,还有一丈方圆,第二层楼的圈子便直接缩为一尺了,也就刚好踏进一对脚,想要腾挪闪避,极难。甚至往上腾空的话,都落不下来了。   为了守住这一关,十三家宗门选出的代表是来自龙象门的郭横索。其气道三段,天生神力,加上修炼的宗门功法《龙象九重功》,一身气血,犹如烈火烹油般,旺盛得不得了。每一招出,都有万斤巨力,加诸人身,如山压顶,分分钟都会被打得化为一滩肉酱。   由此可知,为何十年南岭无新宗门诞生了。   不说南岭,淮左府其他区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这闯三关茶会,制定关卡把守的一方委实占尽优势,能从所有的有利条件中再做挑选,极有针对性地设下关卡,让闯关者挫败而归。   “好了,规则已讲清楚,两位站进圈子吧。”   游击将军面无表情地说道。   郭横索和梁丘锋两人听命,跨步迈入圈子,两人相距,恰好六尺,十分的短。   郭横索笑道:“姓梁的小子,郭某出拳,向来不留力。我劝你还是乖乖认输,退下楼去,免得被打伤。”   梁丘锋嘴角一撇:“如我被阁下所伤,是技不如人,自会认命。”   “嘿,话说得漂亮,不知真功夫如何?呔!”   口绽春雷,浑身骨节噼里啪啦发响,整个人凭空高大了一圈,看上去,宛如怒目金刚,蛮横的气势喷薄而出。   然而郭横索绝非只得一身蛮力,双拳一错,左右两分,一手为龙,一手为象,轰然攻击梁丘锋头颅两面的太阳穴。   双拳打中,那人的脑袋定会如破烂的西瓜般爆开。   “好一招‘灌风耳’!”   游击将军眼眸掠出赞赏之色。   那龙象门虽然只是下等宗门,然而镇宗功法《龙象九重功》确实不凡,达到了地阶中品。据说是天阶武学《龙象神功》的一个删减版,传承数百年,颇得神功的一丝神韵。   如此正面的狂暴猛攻,那梁丘锋如何抵御得住?只怕闯关之旅,到此为止了。   ……   日头慢慢升起,一轮春日,阳光温煦而不热,晒在人身上,让人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元丰楼外,本来围着一些看热闹的闲人,但上不得楼去,不能观看。站着站着便烦闷了,慢慢散去。   到最后,就剩下左铭等三人,翘首仰望:这时候,不知道梁丘锋闯过了第一关没有……   轰!   猛地楼上爆发出巨大的声响,侧耳一听,分明便是气道层面武者之间硬桥硬马对撼的景象。   声源来之第二楼,那么也就是说,梁丘锋已经闯过了第一关,登上了第二楼。   四人不禁面露喜色。   嘭嘭嘭!   巨大的劲气对轰声不时传出,听得人心肝儿乱跳,修为差的夭夭,甚至都觉得头晕目眩起来,有点承受不住。   古承阳眉头大皱,道:“第二关卡是什么样子的,怎么都是对轰?”   左铭面有忧色:“不好,这般斗法,村长大人岂不是很吃亏?”   众所周知,梁丘锋以剑法见长,拳脚功夫一般。至少比起剑法来,显然是很大的短板。而当前目光虽然无法穿透墙壁,看清楚里头发生的状况,但听声音便知,绝不是剑法。   难道闯关还限制不能用武器,只比拳脚真气?   这样的规则,未免太苛刻了吧,摆明不讲道理……   四人面面相觑,刚刚有所欣喜的心,顿时揪紧起来,暗暗为梁丘锋感到担忧。   一刻钟后,本来持续的爆响声平息下来。又等了一会,再无动静,非常沉寂。   怎么回事?   难道胜负已分?   那结果如何,梁丘锋是胜是败?是否受伤了?   刚才激烈的对攻硬撼,让人无法不为他担心。   张江山按耐不住了,跑到元丰楼门口。   “茶会进行中,闲杂人不能进去。”   守门的侍卫举起手中长枪,拦住胖子。   张江山赔着笑道:“我就是想打听下目前结果怎么样了?”   那侍卫神色冷峻,根本不理会。   张江山眼珠子一转,凑过去,手底递过去一枚两窍丹药。   侍卫不动声色地收了,语气有所缓和:“你等一下,我帮你问问。”   片刻功夫,他从里头走出来,大声宣布:“闯关者更上一层楼。”   闻讯,张江山诸人狂喜。 第两百二十五章:三楼   梁丘锋连过两关,且未出剑,飘身上三楼。   身后,一地的惊愕。   坐镇第二关的宗门代表瞧着梁丘锋,仿佛看见了鬼似的。而落败的郭横索更是满脸郁闷憋屈,眸子茫茫然,许久回不过神来。   没有人想到那身形修长的青年,骨子里竟蕴含着如此巨大的爆炸力,如此充沛的真气储备。   尤其回想刚才一举击败郭横索的那一拳,声势炙热,一往无前,完全将以气力自傲的郭横索压制住。   这梁丘锋,真得是气道一段?   当其时,无数质疑的目光望向游击将军。   游击将军目光深沉,想了想,才道:“官府备案,不会有误。爆发力,也许是禁术的缘故。”   听到“禁术”二字,众皆默然,看向梁丘锋的目光,却更加的炽热。   天下武道,功法武技,大体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阶。然而在此之外,还有诡秘的禁术,以及高高在上的神技。   神技属于传说,遥不可及,整个玄黄大陆,或者只有那些极等宗门势力,才有可能拥有。比如中洲的永恒神教、名洲的龙城,而或神洲的天宝商行这些。   也只是可能而已,根本没有确切的消息。   但禁术不同,在世间,禁术虽然罕有,但间或还会有秘籍流传出来。有时候在某些绝地秘境,有时候还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引起无数人竞争。   禁术,顾名思义,禁忌之术,一经施展,有伤天和。对于施展者个体来说,往往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落下难以修复的病根。   比如说气血损耗严重、脏腑经脉受损、乃至于付出寿元的代价等。   纵然如此,禁术因为本身的威力巨大,一旦学有所成后,施展出来,在关键时刻,往往能起到极为重要的颠覆性效果。   因此,追逐禁术的武者数不胜数。他们修习之,不为使用,而是平时作为一种威慑性的武技,让人有所忌惮。当迫不得已时,才会用出来,重创强敌,反败为胜。   当生死一发,宁愿用禁术,也不会坐以待毙。   在市面上,禁术秘籍凤毛麟角,每一门的价值都非同小可,堪称天价;倒是些手抄本秘籍便宜,一些残本,甚至只要几百斤灵米即可。   然而这样的版本秘籍,基本没人敢练。   禁术不同其他,练岔了路子,一不小心便是走火入魔的下场。古往今来,贪便宜,铤而走险的武者比比皆是,但他们的下场大都悲惨至极。试问天下间,哪里有那么好的便宜可拣?   那些手抄本的秘籍,以讹传讹,或有心,或无意,或纯属为了牟利,期间错漏百出,完全没法练。   综合种种,造成完整的禁术更加珍罕宝贵,少有人练成的。   但今天,年纪轻轻的梁丘锋轰出一拳,威力倍增,突如其来地将稳占上风的郭横索击败,不由得人不心生怀疑。   梁丘锋很可能怀有一门完整的禁术。   加上他曲折的来历,这种可能性更加靠谱。   梁丘锋掌握了禁术,那武题秘籍自然不大可能留存,然而如果将他生擒活捉,通过些非人手段,或许能逼问出些什么来……   别的不说,此事必须尽快报告给宗门知晓,让门主等人定夺。   这些宗门代表的龌龊心理,自逃不过游击将军的眼睛,嘴角一弯,流露出些森然冷笑。   他不置可否,不过看着梁丘锋的目光,同样有了些隐约的变化。本觉得这一场茶会,平淡无奇,毫无观看的价值,但梁丘锋的非一般表现,却让他观感大变,玩味起来。   作为官府中人,别有体统,讲究更多。   而且谁都知道,不说一方郡府,就是整个唐王国,背后都存在庞大势力的影子。   武道势力的触角无处不在,对于地方官府有着一些特别的要求。例如挖掘人才,挖掘值得扶持的新宗门等等,都是其中一部分。   如今,梁丘锋的表现,正符合某些要求条件,可整理出来,禀告给府主大人,算是立下一功。   至于最后怎么处理,那是大人们的决定了,轮不到他一个小小游击将军安排。   可惜的是,梁丘锋施展出了禁术,虽然看着身体没甚损害,可实力定然亏损严重,只是表面看不出来罢了。以这样的状态,登上三楼,恐怕不可能闯得过去了。   功亏一篑,村子依然还是村子,无法晋身下等宗门。   这一点,有损梁丘锋个人的潜力评估。毕竟他年纪可不小了,二十年华,气道一段,这样的修为境界和天才不搭边。比起淮左府中赫赫有名的三大公子来,相形见绌,上不得台面。   当然,如果他知道梁丘锋踏上武道一途不过短短两三年,便势如破竹地突破到气道层面,那定然会眼珠子都吃惊得掉出来。   三大公子修为显著,那是他们在娘胎里便吃足了各种各样的滋补之物,一出生,便浸泡着形形色色的药浴,而灵米丹药那些,更是半点不缺,堆着来吃。如斯的成长条件,和自幼颠肺流离的梁丘锋,天地之别。   不管如何,从表面看,现在的梁丘锋最多只是能把名字往府主大人那里报一报,留个名讳什么的。   如此资格,亦算抬举了。   蹬蹬噔!   脚步声半点不乱,一级级踏上去。   片刻之后,眼前豁然,人已登上了元丰楼的第三楼。   第三楼的摆置设施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和酒楼平日的经营时一样。雅间是雅间,厅堂一桌桌,椅凳井然,摆放得整整齐齐。   其中一桌,坐着四个人,看服饰,分明来自不同宗门;还有一桌,只坐着一个人。   一个老者,花甲之年,头发秃了大半,余下一圈,稀稀疏疏等披散于肩上。此老生着一个鹰鼻子,勾勒出一抹阴鸷的气势来。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副洁白的茶具,居中一口壶,壶嘴处热气袅袅,随着热气,散发出阵阵诱人的茶香来。   好茶!   闻气味,便知是上等灵茶,品阶不会低,绝对超过梁丘锋以前喝过的定元茶。   闯过两关,上得三楼,迎接梁丘锋的,却是这一幅悠然景象。   茶会第三关,敢情真得要喝茶? 第两百二十六章:三杯茶   游击将军也已上来。   第三楼,第三关,只要闯过这一关,终南村便能通过考验,获得建立终南剑门的资格。   从此以后,不再是小小的村子,而是一个下等宗门的身份了。   “我说说茶会第三关的考核规则。”   游击将军开口说起来。   第三关,真正与“茶”息息相关。负责守关的宗门代表,是来自下等宗门斜明峰的代表:孙正飞。   也就是那个半秃头的老者。   此老修为,同样气道三段,在这个层面上浸淫了足足二十年之久,可以说半步迈入气道四段。   这般老牌武者,经历无数,实战经验十分丰富,而且身上总会怀有某些出人意料的绝招,绝学。穿戴的装备,更是千锤百炼,没一件不是好东西。   一言以蔽之,底蕴深厚。   而最后一关的考核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坐下来,坐在孙正飞对面,喝三杯茶——只要喝到三杯茶,便表示通关了。   说着简单,但做起来是另一回事。   梁丘锋决不信人家会客客气气地请自己坐下来,斟茶递水。   摆放茶具的桌子,数尺见方,便是这一场关卡的擂台。   “请!”   本来已坐着的孙正飞站起来,做一个请的手势。   梁丘锋走过去,入座,两人面对面。   桌子上茶具已摆好,精致高雅。一个茶壶,三只白瓷杯子。   “不浪费时间了,我们开始吧。”   孙正飞笑眯眯地道,只是长相阴鸷,那笑容显得阴森。   “好。”   梁丘锋的回答干脆了当。   孙正飞一手执起茶壶,往一个杯子里斟茶,随即放下:“第一杯,请喝。”   茶水盈盈,其中漂荡着数片碧绿的茶叶子,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不说喝,闻一闻,都觉得心旷神怡。   这杯茶,就放在桌子上,咫尺之遥,一伸手,便能拿到。   梁丘锋吸一口气,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才慢慢伸出手去。   孙正义依然笑着,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当看到梁丘锋的手距离茶杯半尺的时候,他也出手。   两只手飞快地搭了一搭,然后分开,各自缩回去。   梁丘锋眉头紧锁,仿佛吃了个亏。   孙正飞悠然道:“在一楼,二楼,你没有出剑。但在三楼,你不出剑的话,不可能喝到我的茶。”   梁丘锋默然,并不出言反驳。   孙正飞继续道:“我知道你故意不出剑,是为蓄势。年纪轻轻,不过气道一段,已凝练出剑势,倒是很不错了。”   “但,还不够。”   最后一句话,斩钉切铁。   梁丘锋不疾不徐地道:“我想再试一试。”   再度慢慢伸出手。   孙正义摇摇头,晒然道:“何必自讨苦吃,浪费时间?”   两只手,以极快的速度交锋,拼得不仅仅是技巧,更多还在于真气上的比较。虽然在缠斗,可力道上控制得极好,没有半点气机爆散。整个桌子,动都不动下,丝毫不受影响。   呼!   突然间那斟满茶水的杯中,茶水竟凭空激射而起,犹如一条水帘子,朝着孙正飞打去。   孙正飞咦了一声,倒有些措手不及。另一只一直按兵不动的手挥起,五指成掌,格挡住面门。   但下一刻,并没有迎来茶水的袭击。   只见梁丘锋一张口,本来打向对方的茶水发生转弯,飞过来,尽数入口,咕噜噜,一滴不漏全部喝进了肚子。   “好茶!”   孙正飞一字字道:“剑气?”   梁丘锋刚才所用,分明便是剑气,以气贯水,化水为剑,攻击于他。实则耍了一个花招,等孙正飞防御,那剑气驾驭着茶水,却掉头跑进了梁丘锋的口中,喝了下去。   第一杯茶。   “嘿嘿,果然不是高手不闯关。我们都被你的修为骗了,不仅凝聚了剑势,还炼出了剑气。原来你剑没有出鞘,但剑已在,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激发罢了。”   观战的其他宗门代表面有惊容。   他们当中,有三名剑客,修为不俗,可真正拥有剑气者,一个都没。而梁丘锋弱冠之年,气道一段,就炼出了剑气,委实了得。   由此可知,此子天赋,功法,都不缺,还很可能是上上之选。   游击将军有些兴奋,对于梁丘锋的潜力评估顿时又加了一分,心中想到:以梁丘锋目前所表现出来天赋资质,本绝不该二十岁才晋身气道层面,其中一定有隐情。又或者是,被荒洲那边贫瘠的环境所耽误了。   荒洲龙脉破碎,天地元气稀薄,人在其中,修炼起来事倍功半,多有不得意。俗话有说:“环境造人”,大环境不给力,人便会受到极大限制。而来到神洲后便大不同了,压抑的潜力会完全蓬发,前程无限。   被梁丘锋出其不意喝到第一杯茶,孙正飞并不沮丧,伸手倒了第二杯:“第二杯茶,请。”   梁丘锋眉头一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化拳为指,以指作剑,嗤嗤嗤,施展出来的,却是《追风三十六剑》。霎时间,指影漫漫,犀利无匹,全是抢攻的套路。   孙正飞何等人也,目光老道,一看这指剑之法,虽然气势犀利,但明显威力有所欠缺。至少对他而言,指头和剑锋,不同施展方式,还是存在非常大的区别。   莫说梁丘锋区区气道低段,即使是武王级别,甚至于传说中的武神,他们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时,都不会托大,而是会用到得意的武器。   当下梁丘锋还不出剑,而是用指头取代。唯一的解释便又是虚张声势,玩那声东击西的把戏。   这一点,前面已被他屡试不爽了。还别说,套路不怕老,真真假假,哪怕老江湖,稍不注意,也会上当。   但这一次,绝不会再上当了。   孙正飞暗暗定好主意,留神观察,一方面蓄力以待,另一方面见招拆招,以不变为万变。   “好,终于沉不住气要出真招了,尽管放马过来,老夫等着!”   突然间,他锐利的眼光瞥到梁丘锋的左手按到了腰间剑柄上,随时会拔剑出鞘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动,更加密切注意。   哗!   梁丘锋的左手按着剑柄,仿佛生了根,再也拿不开。可抢攻的右手,食中两指并拢作剑,招式却乍然一变,一下子停顿住,指头弯钩,勾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轨迹。   看着慢,实则快到了某种极点,令人无法防备。收回之时,指头已将桌子上那杯茶勾住,举至唇边,慢慢啜饮着。   第二杯茶。 第两百二十七章:出剑   整层三楼的气氛忽然间静寂下来,沉得有些压抑。   刚才桌子上,梁丘锋和孙正飞两人以方寸之地为擂台,以茶水为诱,你来我往,过招不断。   这般对招,与平时的武者争斗大相径庭,显得文静。不过这也是闯三关茶会的特点,如果是闯关者和守关者,彼此对立,毫无顾忌地大打出手的话,那就不叫茶会了,有失主旨。   文斗,便有文斗的规矩。其实从另一个角度看,难度更高些。除了本身的修为外,还讲究技巧,往往技巧还重要过修为。   也许这是官府特意为之,对闯关者比较有利,算是找平衡的一种公平了。   梁丘锋一路闯关上楼,说不上惊心动魄,第一关以巧胜力,被人认为是耍小聪明居多;第二关却是以力破力,粗鲁之极,在场观者,纷纷认定其身怀秘术,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获胜。   然后到了第三关。   出人意料的是,梁丘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颓势,仿佛不受施展秘术的影响似的,依然处之泰然,生龙活虎。   这一点,有违常理。   让游击将军看得惊愕,很是想不通:这么说来,那梁丘锋在第二关的时候,所施展出来的爆发力,根本不是禁术所为?   若非禁术,缘何具备如此惊人的威力来?   疑团未解,新的又来。   抢夺茶水中,梁丘锋神来一指,不知是指法,还是剑法,却生生从孙正飞眼前拿到了第二杯茶,悠悠然喝掉。   “此子身上,究竟还藏有多少压箱子的功夫没有使出来?”   这个疑问,浮现于在场每一个人身上。看着梁丘锋的眼神,尽皆不同。   如果说被梁丘锋喝了第一杯茶,孙正飞并不在意的话,那第二杯被喝掉,就很受打击了。   “鬼神莫测的一指,假如再度施展而出,自己都没有把握拦截住,该如何是好?”   他心头竟莫名有了些慌张。   梁丘锋面露微笑:“请孙先生斟第三杯茶。”   孙正飞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看透过去,挖出隐藏的秘密来。   “请斟茶!”   梁丘锋再次开口。   “哼!”   孙正飞冷哼一声,觉得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压住了气场,很是丢了面皮,按耐住心头之意,端起茶壶,斟上第三杯茶。   茶水清幽,盈盈一杯。   这已是最后一杯了。   茶水便摆在桌子上,静静的,只有袅袅的热气升起。   等对方倒好茶,先前督促的梁丘锋反而一动不动,端坐着,双目灼灼,看着孙正飞。   这目光有点渗人。   如果是一开始,被梁丘锋这般看着,他会不屑一顾,认定小子只是虚张声势,装模作样。可经过先前的两杯茶,特别是鬼神莫测的一记指法后,所有的观感顿时改变。   反而觉得梁丘锋有恃无恐的,随时会发出致命的一击。   别忘了,梁丘锋还没有真正出剑呢。   关乎终南村的讯息情报,诸多南岭宗门早已摸索清楚,确定他们绝对是正宗的剑修出身。   但凡剑修,大部分的修为都在一口剑上。只是今天梁丘锋,所表现出来的颠覆了认知。   如此,如果出剑,又会是怎样的惊人景观?   两人就这般坐着,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一会,始终没人动,气氛显得怪异无比。   旁观的人,亦凝神静气,没有出声。有人心中腹诽:这梁丘锋闯三关,一定是事先故意设定好的,每一关,闯过来的方法都不同。由此可知,这小子不仅仅为了闯关通过,还有立威的成分在。   宗门未立,先竖威名。   那么当终南剑门建立起来后,其他宗门便不敢轻举妄动,乱来了。   只是,在神洲,在南岭,威是那么好立的吗?茶会顺利过关,只是迈进了门槛,后面路长着呢。   一个宗门,即使只是个下等宗门,可如果想着靠几个气道低段的家伙就能光大门楣,屹立不倒,简直是做梦。   蓦然,楼上有异样的气机流动,好像是有什么神兵利器出世,搅得空气都变得锋芒毕露起来。拂在人身上,如芒在背,很不舒服。   诸人露出惊容,侧目而视,落在梁丘锋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他腰间的佩剑上。   伤情剑,平淡无奇,何况入鞘?那鞘出自夭夭之手,做工极好,很细致,但用料就比较一般了。   然而此时,这柄朴实的剑身上,竟有怦然的剑势散发出来。   剑在鞘中,不是不出,而是先蓄势。   一位真正的大剑客,那剑绝不是见人便拔的。动辄出剑的,大都是低阶的用剑武者,看着威武,实则虚浮。   剑势为虚,不可见。但在楼上的都是气道级别的武者,顿时便能感觉到了,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弓起了腰,本能做出防御的姿态。   坐在梁丘锋对面的孙正飞更是如临大敌,双目炯炯,眨都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梁丘锋握剑的手,看他何时出剑。   梁丘锋忽地一笑,在气氛压抑的楼上显得灿烂:“我要出剑了。”   他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以表示光明正大吗?   而或,故意误导,搅乱视听的?   孙正飞咕声吞口口水,只觉得手心开始出汗,憋着难受,开口道:“出就出,啰嗦什么。”   虽然嘴里说着话,但半点没有松懈,生怕梁丘锋会搞袭击。这家伙,年纪轻轻,可狡猾得比老江湖还老江湖。   嗤!   梁丘锋拔剑出鞘,锋芒一闪。   出剑,直刺。   点剑式!   孙正飞眼睛睁得大大的,流露出来的全是绝望。他猛地发现,就算梁丘锋出剑前打了招呼,就算明明知道他出剑,但还是于事无补。如此短的距离,如此迅猛的剑式,除了后退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挡住的把握。   剑势笼罩,一往无前。   孙正飞身形暴退,退得急,将身后一张桌子都撞得四分五裂,又哪里还顾得上?他清晰感觉到,如果退慢了一分,或将死于剑下。   一剑,尘埃落定。   孙正飞暴退数丈外,原本的桌子便只剩下梁丘锋一个人坐着。剑势收起,剑锋将第三杯茶挑起,举着,遥对着他:   “敬谢孙先生三杯好茶!” 第两百二十八章:送上门的大师   闯三关茶会落下帷幕,以梁丘锋过关告终,终南剑门就此建立。   当然,这个建立目前更多在于官府认可的层面之上,能否在南岭站稳脚跟,立足下来,还是未知之数。   对于江湖上的暗杀、仇杀,官府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难以管得来。   踏出元丰楼,张江山等立刻拥护上来,听闻顺利过关,无不露出兴奋鼓舞之意。   “走,去喝一杯!”   胖子嘴馋了,提议要大吃一顿庆贺。   梁丘锋摇摇头:“我们还是早些离开淮左府的好。”   略一沉思,诸人皆知其中蹊跷,点头应是。   不说南岭十三家下等宗门,会做出什么手段;别忘了,之前他们还曾得罪过一个在淮左府的骄奢人物:银月公子。   不再废话,五人回到客栈,结算了费用,牵着马匹,开始出城。   因为振远商行的阳春拍卖会差不多要举行的缘故,武者来往,如过江之鲫,十分之多,他们出城去,倒没有引起注意。   到了城外,当即翻身上马,扬鞭奋蹄。   然而只跑出十多里外,领队的梁丘锋双眸一凝,勒住马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前面不远一处路口,排列成阵,银月公子苏兴平正一脸冷笑,看着他们。   “没想到吧。”   悠然开口。   梁丘锋缓缓道:“银月公子难道想杀人?”   苏兴平嘴角一抿:“不用杀,打残即可。那个什么终南剑门,你们是不可能建得起来了。”   原来他早已打探清楚。   也怪不得,以苏家在淮左府的势力,查出梁丘锋等人的来历,并不难。   因此其早等待于此,张开大网,就等梁丘锋五人出城了。除了他之外,还带了八名扈从,个个都是气道级别的武者,虽然基本为低段,但用来对付梁丘锋一行,绰绰有余。   “想打,放马过来吧。”   梁丘锋拔剑在手。   在这等情况,任何的言语都没有用处,唯有一战。就算死,就算废,也得让对方付出代价。   苏兴平哈哈一笑:“骨头倒挺硬,只不知道等本公子一根根打断后,是否还硬得起来。”   说罢,便要动手。   “嘿,看来老夫来得正是时候。”   话语声中,鲁大师大踏步而至。后面跟着丑女,有些追赶不上,一路小跑,跑得气喘吁吁的。   苏兴平面色一冷:“鲁大师,你要插手?”   鲁大师大摇大摆走来:“有人放言要打残我的徒弟,你说我要不要插手?”   “你的徒弟?”   苏兴平大感意外。   鲁大师一指夭夭。   见状,苏兴平眼眸差点喷出火来,又是疑惑,又是嫉妒。他三番几次在城中与对方纠缠不清,自有所图。本想趁着鲁大师负伤,虎落平阳的机会,要请他到苏家去作客卿长老。   如果有机会,能让鲁大师收某位走狗屎运的家族子弟为徒,那就更好不过了。   然而如今一切皆化为泡影,鲁大师竟然要收夭夭为徒。作为高级炼丹师,对于收徒要求苛刻至极,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也就是收一个徒弟,便足矣。   “鲁大师,你真要与我苏家为敌?”   苏兴平都有点口不择言了。   鲁大师哑然失笑:“银月公子,你这话说得可笑。我可从没有找过你们苏家的麻烦。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等过些日子,老夫养好伤后,不会介意到府上作客的。至于现在嘛……”   顿一顿,态度说变就变:“马上给老夫滚!”   苏兴平受到叱喝,面色涨红:“此辱他日定有报。”   挥鞭抽马,带着手下悻悻然退走。   梁丘锋拱手对鲁大师道:“多谢大师援手。”   鲁大师不给他好脸色:“我只是帮我的徒弟。”   夭夭怯怯地开口:“大师,就算如此,我也不会跟你去三湘府的,请你见谅。”   鲁大师一挥衣袖,讪讪然道:“你不去三湘府,那老夫去终南村不行?”   闻言,梁丘锋等人皆是眼前一亮,意识到其中巨大的机会。   张江山更是想得远了:当日梁丘锋不肯劝夭夭答应,难不成早预料今天之事?认定鲁大师不会放弃收夭夭为徒的念头,特地吊高了姿态,反引对方自动送到村子去?   有一位武王级别的大人物坐镇,那新建立的终南剑门可就完全不同了。堪比荒洲时,有太师叔出山的终南剑府,实力截然提升,再不怕其他下等宗门排斥滋扰。   高,真是高。   对于梁丘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胖子当即滚落下马,来到鲁大师面前,笑道:“欢迎大师加入我终南剑门,大长老一职,非你莫属。”   “少来,事先声明,老夫跟着去,只是教徒弟。其他事务,莫来烦我,去去去。”   “对的对的,大师尽管放心。”   胖子哪里不知道是大师面皮过不去,必须要摆点脸色出来,以示矜持。反正不管怎么着,只要把这尊武王弄回去,什么都好办。   没想到半路捞个大师,意外收获,一路欢天喜地返回终南村。   听到闯关通过,顺利获得建立下等宗门的资格,留守村子的人高兴得不得了,当即安排人手,大排筵席庆祝。   如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就是差个山门了。只要选到适合的山头峰峦,开辟建设,即可完成。   然而山门之事,事关重大,不能轻率而定,必须谨而慎之才行。   之前众人便有留意周围环境,找寻了很多座山,可惜都不中意,唯有继续探索,把范围扩大出去,不信找不到。   却说住进终南村的鲁大师,脾气古怪,住的地方特别距离村子外面的一处幽谷中,大有离群索居的样子。   他与夭夭的师徒名分,也定了下来。每天夭夭都会准时前往幽谷,跟随师父学习丹道上的学问。   不用几天,夭夭居然和那丑女丫丫成为了好朋友。   这丫丫,原来是鲁大师的故友之女,那朋友因故去世,剩得一个女儿,孤苦伶仃。鲁大师看不过眼,便带着她在身边,虽然丫丫叫鲁大师为师尊,但实则只是传授些粗浅武技而已。   丫丫武道天赋泛泛,更没炼丹的资质,这一辈子,恐怕就只能当个普通人了。她丑陋的面皮,却是自幼遭受毒掌所造成的。不过鲁大师有治疗的手段方法,目前还不宜实施,只等炼一炉丹药。   罡火阳脉,百万无一,极为适合炼丹,故而鲁大师宁愿放弃拍卖会,也放下身段面皮,都要收夭夭为徒。在他眼中,哪怕十件蛟龙血石打制的饰物,都比不过一个好徒弟。   只是这些,他不可能说出来,必须留几分高人态势。   这一段时日,神出鬼没的六耳始终不见影踪。   多日来,梁丘锋和左铭等人皆忙于山门选址,真是踏遍青山。寻得远了,几乎侵入到别的宗门地盘去,惹起纷争。   为了这个事,愁得很。   谁也没有想到,解决此事的竟还是鲁大师。却是夭夭无意之中说漏了嘴,被鲁大师嗤笑了,然后洋洋洒洒地阐述了一番堪舆风水的学术言论。于是夭夭苦苦央求他出马,帮眼看一看。   鲁大师拗不过徒弟,后来又有梁丘锋等人三次登门相请,这才终于答应下来,飘然出谷。   不过半天功夫,大师从外返回,说道已找到一处洞天福地,非常适合当山门。   梁丘锋一听,大喜过望,急忙带着人,跟随鲁大师去看看,究竟是哪个山头地方。   去到之后,一看傻了眼:竟是那曾经勘察过的神笔峰。 第两百二十九章:剑门挂牌   本以为鲁大师搞错,但面对一片质疑的目光,大师冷然一笑,迈步上山,也不知施展出了什么手段。   约莫半个时辰后,仿佛解除了某种束缚,有沛然的气机砰然爆发,笼罩住整座神笔峰。   刹那间,此山仿佛活了过来,天地元气轰然而动,一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涌泉之水。   这是……   梁丘锋等人大为震动。   在此之前,他们明明勘察清楚,神笔峰没有灵脉的,为何鲁大师上山走了一遭,便凭空变出一条饱满的灵脉来?依据目前的状况看,此灵脉菲菲然,极尽地气灵动,绝对上佳。   恐怕在整个南岭,都称得上是罕见的了。   鲁大师很满意众人的惊愕表现,仿佛终于找回了几分面皮,哈哈大笑:“地势成锁,潜龙出渊。堪舆风水之术,可是直追禁术的,岂是尔等所能知晓。”   说罢,双袖飘拂,非常潇洒地离去,引得身后一片赞叹。   他虽然没有阐述因由,不过梁丘锋也能揣测出几分端倪。很可能是神笔峰的灵脉被什么遮掩住了气机,故不显于外,不为人知。而鲁大师上山来,肯定是动了手脚,将灵脉挖掘而出。   武王级别的人物,哪个身上不怀有绝学?   这个绝学范畴,不仅仅限于武道之上。   撇开杂乱念头,梁丘锋立刻指挥起来,一方面让江表全再进淮左府,在官府备案神笔峰为终南剑门的山门;一方面发动人手,赶赴过来,开凿路径,运输各类建材,开始进行山门建设。   山门极为重要,不可马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梁丘锋决定亲自动手,设计整个山门,而主要的思路主旨,便是剑阵。   《阴阳相宜剑阵》。   在终南村的时候,该阵便牛刀小试,被融合进村子的改造当中,并曾经发挥出关键性的作用。   现在以神笔峰为山门,梁丘锋思路拓展,有了更加完善齐备的想法。   这一次,不同于村庄时的急迫,能够拥有更充裕的时间功夫,以及准备工作。   三天后,梁丘锋陈列出一份材料要求清单,交给张江山,要他务必搞到。与此同时,还交给他五万斤灵米的耗用额度。   这五万斤灵米一用出去,梁丘锋的身家便所剩不多了。   虽然卖蛟龙血石所得天价,可也禁不住这一阵子的流水消耗,一如坐吃山空。好在灵菜卖出去了一大批,灵田里已开始种植上灵稻等作物,假以时日,收成喜人的话,在经济上会有一个良性的收支运转。   瞧见清单上的众多材料,胖子很是吃惊:“丘锋,你这建造的是山门,还是巨城?”   “怎样坚固,怎样做。”   梁丘锋的回答很简单。   “得嘞。”   胖子也不再废话:如果说在此之前,梁丘锋说要打一片江山纯属是热血冲脑的豪言,那么假如终南剑门的山门建立起来,这江山的蓝图便算画出了一个雏形了。   可以说是往前大大跨出了一步,可喜可贺。   建筑山门,是十分艰巨的任务。靠着梁丘锋一个人,不知要搞到猴年马月才行,自然需要招聘一批能工巧匠上山。   而他,则是总设计师。   另外,梁丘锋着令合练《周天繁星剑阵》的四十八名少年统统上神笔峰,放下剑阵,埋头于工地上,帮忙挖掘,布置等繁琐重要的工作。   “吾辈剑修,不仅要学剑,更要悟剑。而悟剑之术,千变万化,绝无固定拘泥之说。尤其你们合练剑阵,日常刻苦修炼,只是为了培养默契,契合规则。可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要养出剑阵之势来。这势,该从天地中求,比如夜观星月,比如踏足青山,又比如,亲手以自然为阵,从中感悟……”   梁丘锋勉励的动员演讲声情并茂。   张江山听着,心里暗笑,不以为然,觉得梁丘锋完全是为了驱使人心甘情愿干苦活才故意这么说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哄小孩。   当然,其实梁丘锋的年纪也大不到哪里去,很难想象老成持重至斯。   与此同时,他对于梁丘锋忙于建设山门而摊薄修炼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梁丘锋说分心建设,实地磨砺,有利于剑道感悟。   对于这个观点,胖子十分怀疑。   半个月后,当他押送材料过来,见到偌大一个山门,已建设起几分雏形来了。端是气象森然,显得大气。   张江山看着满心欢喜,觉得梁丘锋暂且分心修炼,致力于此,亦为必要。   “我昨晚刚突破了,气道二段。”   送张江山下山的时候,梁丘锋说了这么一句。   胖子肥硕的脸上,表情精彩之极,一时间竟然也想抡着铲子下工地挖土去了。   还有没有天理?   梁丘锋晋身气道层面至今,才相隔多久?   不过其很快想明白了:人比人,气死人,有些人是不能比的。本来他早就认定,梁丘锋非池中物,他日定会一飞冲天。   “妖孽。”   于是羡慕嫉妒恨地甩下两个字后,胖子背影落寞地离去,继续他的经营赚钱大业。   其实梁丘锋的突破,和闯三关茶会上的经历有着某些促进关系。而且他固然花费了许多时间在山门建设之上,但日常的修炼功课,大周天运转等,分毫没有懒怠。   丹田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神笔峰这边建设得热火朝天,终南村那边同样没有落后,忙到飞起。   如今的村庄,多达五百余人,每一个人都有活儿,各司其职,因为管理得当的缘故,倒也显得井然有序。   在其中,甚至学丹道的夭夭,都不时抽出时间来,做些杂务。   只恨得鲁大师非常幽怨,觉得少女分心而去,实在等于犯罪。   话说回来,在他的点拨之下,身怀罡火阳脉的夭夭的炼丹天赋怦然爆发,进步一日千里,成绩十分骄人。不过三个月的学习,她已能炼出三窍丹药了,而且成功率还不低。   对于她的表现,鲁大师极为满意。   夭夭就是一块璞玉,随着雕琢,慢慢会显露出举世无双的光华。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昔日找不到定位的迷茫和痛苦。以前的她,总觉得自己百无一用,可幸运的是,夭夭没有放弃,而梁丘锋同样没有舍弃。   不弃,才有今天。   半年后,神笔峰山门终于大功告成,终南剑门挂牌正式建立。剑门上下,正式的弟子也好,附庸的农民工匠也好,皆喜气洋洋,与有荣焉。   但也是在剑门挂牌的同一天,南岭十三家下等宗门代表云集而至,名义上说是贺喜,实则是想来做一场,耍杀威棒的。 第两百三十章:喧宾夺主   宗门新挂牌,按理自当遍发请柬,告知南岭一带的大小宗门。此事早些时日,张江山已派遣人手搞定,几无遗漏。   只不过正式开张日,奔赴神笔峰贺喜的只有十三家下等宗门,而其余的中等宗门没有一个派遣代表来。   前来的十三家下等宗门代表,名义上是“贺喜”,但个个皮笑肉不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把个神笔峰从头到尾看个遍,仿佛是在勘察地理形势,别有居心。   这番没有多少掩饰的行为落在终南剑门弟子眼里,早有人暗地禀告梁丘锋知晓。   听毕,已从终南村村长晋身为终南剑门门主的梁丘锋一摆手,很大气地道:“随他。”   可以说,对方的诸种表现,早有心理准备。   这一日,神笔峰上鼓乐喧天,张灯结彩,煞是热闹。   当繁琐的各项迎宾事务完毕,终于到宴席开张了,一番吃喝不提。   张江山悄悄把梁丘锋拉到后面房间内,指着地上拆开的一些礼盒,义愤填膺:“丘锋,你看看,这些家伙究竟送得什么玩意东西!”   那些礼盒,包装被拆开了,露出里面的事物,一件件,或大或小,但毫无例外,都是些破铜烂铁,甚至还有几块石头,几株发黄的臭草。   十三家下等宗门,十三份礼物,加起来,估计不值十斤灵米。   显而易见,对方肯定是早私底串联起来,故意为之,来恶心终南剑门的。   “欺人太甚!”   胖子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群在大厅上敞怀大吃的可恶家伙统统赶下山去。不过冷静终于占据了上风,或许人家正等着主人发飙,然后才好喧宾夺主呢。   梁丘锋的表现淡然:“无妨,先出去吧,这个面子,必然要拿回来。”   张江山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会心一笑,绝不怀疑。   两人走出去,继续酬客。   十三家下等宗门的代表见状,不禁互相交换眼神,倒没想到这剑门门主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沉得住气,被人骑到头上撒施屎拉尿都忍得住,看来得实施第二步计划,才能实现既定目的。   一场各怀鬼胎的宴饮过后,是品茶时间,戏肉上演。   “在下宋别业,为竹山门真传弟子,家师竹山门门主杨别天……”   一名剑眉朗目的青年忽而站起,抱拳对着梁丘锋说道:“别业今年虚度二十岁,和梁门主相仿,侥幸于两年前晋身气道,今为气道三段。前些时日,听闻梁门主在闯三关茶会上风头无量,一路势如破竹。别业好生敬仰,故而有个不情之请,想与梁门主切磋一番,不知可否?”   这家伙文绉绉的一大通,就是来挑场子的。   他以宗门真传弟子的身份,来挑战梁丘锋,本于礼不合。但摆出了年龄、以及修为上的对比,却仿佛在说同辈之间的竞争比试了。其中又故意那闯三关茶会说事,给梁丘锋扣大帽子,就是要让对方不好推辞,下场来争斗。   众所周知,闯三关茶会乃文斗,存在诸多规则条例,很放不开手脚,不足以反映出个人的全部战斗力。   因此虽然梁丘锋连过三关,以气道一段修为挫败了三名气道三段的武者,可不足以服众。只是选拔出来负责守关的三个宗门代表,今天不好意思来找回场子,故而让宋别业来当头炮。   宋别业是竹山门掌教亲传弟子,天资卓越,在南岭一代享有不俗声名,早被视为下一代竹山门门主的接班人,又是用剑的,由他出面挑战梁丘锋最恰当不过。若一举胜之,今日这终南剑门将面皮掉地,再无法捡拾起来。   可不是吗?   堂堂门主,连别的宗门亲传弟子都打不过,有何颜面立足?早关门大吉吧。   再一说的潜台词则是:你们只是逃荒者,在荒洲或者算是天才人物,可来到神洲大地,面对本土真正天才,你屁都不是……   至于宋别业输,那大不可能。   宋别业自己,也是自信满满,正要借一战之功,扬名立万,壮大声望。   在座的终南剑门诸人面色一变,很是难看:宾客上门,挑战主人家,简直咄咄逼人,欺负剑门新立,底蕴不足。   左铭霍然起身,道:“宋公子,今日乃是我剑门挂牌的大喜日子,动刀动枪不适宜吧。”   宋别业朗声一笑:“有何不可?拔剑起舞,可助雅兴呢。当然啦,如果梁门主自持身份,瞧不起在下,又而或怕输跌了面皮的,宋某不会勉强。”   激将法,直接甩脸。   左铭怒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来领教阁下高招。”   宋别业瞥他一眼:“你?好,既然梁门主舍不得下场,那本公子先与你玩几手,热热身。”   左铭怒极,他也是气道三段的修为,与宋别业打平,对方凭什么如此瞧不起人?   其挺身而出,替梁丘锋拦下一阵,也是抱着一试深浅的态度。   再说了,如果随便跳出个阿猫阿狗,都来挑战梁丘锋,那如何得了?必须有人出来,以表示规矩。   宴客厅不宜动手,两人便出到外面的广场上。   消息传开,诸多剑门弟子人员纷纷围过来观看,给左铭长老加油——剑门建立,左铭、江表全、汪南衡、古承阳、张江山都成为了长老。而吴山、张锦绣等元老级人物,则坐上“护法”的位置。   这一战,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左铭吸一口气,仗剑出场。   对面宋别业面上云淡风轻,却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请!”   没有多余的废话,双方开斗。   激战伊始,左铭凭着修为和实战经验,倒能和宋别业斗个难分难解。但场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别业只是使出了六七分功夫而已,显得游刃有余。   果不其然,约莫战了十多招,宋别业冷笑道:“荒洲的气道三段,不过尔尔。”   剑势徒生,威力大增,刺出无数剑影,虚虚实实,如一张巨网笼罩而来。   左铭吃惊,猛地发觉双方战力的差距,远不是修为相等便能拉平的。自己是草根出身,苦熬岁月才勉强捱到的气道三段;人家是真传弟子,无数资源倾斜培养,少年成材,锐气无匹。   其中差距,实难弥补。   剑势如虹,难以抵挡,只得一路退。   铿!   激越的撞击轰鸣声,左铭倒飞三丈,垂剑败阵。   宋别业心中舒畅,笑道:“梁门主,不知宋某这几手剑法,可入得眼?”   眼神儿一瞟,带着挑衅意味,心想堵炮眼的已经失败了,你这正主儿还不乖乖下来受辱?   诸多目光,立刻落在梁丘锋身上。   作为喧宾夺主的客人们,目光蕴含的都是嘲弄揶揄之意,那意思仿佛在说:在南岭,想建立宗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对于众多的剑门弟子而言,则满含希冀,希望梁丘锋能力挽狂澜,将对方的凶焰打落,挽回剑门颜面。从村庄到剑门,梁丘锋的表现无需多言,在不少人心目中,尤其在少年们的心中,早神化到了一定的地步,总觉得:只要梁丘锋在,便不会失败。   梁丘锋不动声色,道:“剑法不错,该赏!”   随即掏出一物,扔到宋别业脚下,黄灿灿的,居然是一锭金元宝,难以想象他带着这块俗物在身作甚。   见状,立刻引起哄然的笑声,剑门的少年们忍俊不禁,觉得自家年轻的门主,委实可爱。   宋别业面色勃然:“梁丘锋,你敢欺辱于我?”   梁丘锋嘴角一抹冷笑:“哼,喧宾夺主,都欺上门来了,还容不得主人有脾气?”   宋别业一咬牙:“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就问一句,敢不敢跟宋某战一场。”   梁丘锋双眼眯了一眯:“比剑没彩头,无趣。”   “你的意思是?”   宋别业疑问。   “一万斤灵米,敢不敢?”   这一下,轮到梁丘锋站立而起,咄咄逼人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十万赌注   “一万斤灵米!”   当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宋别业的眼角不禁跳了跳。饶是神洲大地物产丰饶,灵米产量极为庞大,但对于一个下等宗门的真传弟子而言,万斤之数,亦非等闲。更重要的是,梁丘锋开口之际,双目灼灼,显得十分自信。   他要用万斤灵米做赌注,来与之一战!   战,或不战?   难题一下子踢回自己这边了,宋别业咕声吞口口水,眼光闪烁不定,似乎在琢磨着,会不会是对方故意虚张声势,吓唬人的。   然而梁丘锋神情淡定,丝毫破绽都没有漏出来。   当听到以万斤灵米做赌注的时候,终南剑门的众人也哗然了,他们想当然地认为,门主敢于提出这个要求,肯定胸有成竹。   “门主威武!”   当即有人大声吼起来,以助声威。   却是那阿宾。   师傅古承阳瞪他一眼。   阿宾脖子一缩,然而身边其他的少年被激发了热血,不约而同大叫着。   声浪凝聚汇集,居然满山惊动。   听见,十三家宗门代表皆面有惊容:这新建立的终南剑门,看着人员杂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高手人物,却具备很强的向心力,以及一股蓬勃向上的精神面貌。   这一点,往往是老门派所渐渐消失欠缺的。   梁丘锋站起来,踏前一步:“宋公子,如何?”   宋别业一咬牙,事到如今,不能认怯,况且,自己同样有极大的赢面:“请梁门主下场。”   梁丘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伤情剑在手,走出来,与之对持。   宋别业长吸口气,虽然自己修为境界压过梁丘锋,但不知怎地,总心存不安,所以必须谨慎对待。   作为天才,资质出众是一方面,可实战经验也得跟上来。若是目空一切,骄傲自满,往往自食其果。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了。   “请!”   简简单单一个字,手中宝剑嗖的,便刺了过来。   这一剑,看似凌厉,实则虚虚实实,更多的在于一种刺探。比起刚才与左铭对战时,策略毫无疑问发生了大的变化。   梁丘锋把握伤情剑,往左踏一步,轻轻让了过去。   双方交手,你来我往,攻防的速度都很快。不过片刻功夫,已战了十多回合。   只是在场许多人都看得出来,战斗中的两人,都是暗忍未发,完全没有拿出真本事,互探虚实罢了。   其实也难怪,再怎么说,彼此一方是主人,一方是客人。如果一照面便展开生死搏斗的话,味道就完全不同了。   剑影纵横,宋别业心中越发笃定:看来这梁丘锋,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即使凝聚出了剑气,但想必也不是随便激发的……   突然梁丘锋长笑一声:“既然宋公子那么客气,那梁某就主动得了。”   说罢,剑势徒然一变,森森然。   如果说刚才两人像是餐桌对饮,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的,起码还维护着表面的客套;那么现在梁丘锋的主动出击,便等于手里端起一大坛酒,要逼对方一饮而尽,看呛不死你。   干!   宋别业一个犹豫,竟被梁丘锋抢先暴走,十分不甘。及时剑法展开,使出平生得意的招式,要立刻抢回优势来。   两人以快打快,剑刃碰撞的声响不绝而耳,如同珠子掉落在玉盘上,滚动不停。   期间真气迸发,四周激射,嗤嗤声,在地面刺出无数不规则的小洞,密密麻麻,犹如蜂巢。   这正是气道武者对战的显著特点。   双方激战,完全投入进来,很快打出了真火。   宋别业想将梁丘锋一举击败,把终南剑门的脸面狠狠踩落在地,扬己之名;而梁丘锋呢,自不能乖乖任人摆布。   对于旁观的众人来说,对于胜负的期望同样极大,看得甚为贯注,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一下。   宋别业的剑法,严谨有大气,如山如岳;梁丘锋的剑法就有点独特,看着散乱,然而间或一剑出,便是出乎意料的神来一剑,能一下子改变战斗的局面优劣来。   由此可知,宋别业学剑,讲究系统化,统一化,苦功基本都用在一门得意的武技之上;梁丘锋则是学得比较杂,他一身剑道造诣,皆以《剑心雕龙》为核心,《永字八剑》为表现形式。   然而《永字八剑》,名为八剑,实则八道剑势轨迹,堪称能涵盖天下剑势变化,融为一炉,或点,或横,或撇,或折,无出其右者。所以掌握了其中精髓,别的剑法落在梁丘锋手里,都能化为己用,挥洒出属于自己的风格。   当然,现阶段他在《剑心雕龙·永字八剑》上的造诣还肤浅得很,不可能做到集众家之长的大成境界。   即使如此,可用来应付宋别业,却足够了。   刚开始时,梁丘锋东一剑西一剑,中间再一剑,却是杂乱无章。随着剑势成型,连贯而起,貌似孩童涂鸦的剑招渐渐融合,恰如无数分支溪流融合成江河,绵绵然,涛涛然,难以抵挡。   剑势竟然澎湃!   江河能湮灭山岳。   宋别业越战越心惊,信心一点点被打碎,脚步开始后退。   观战有人谓然叹息:宋别业已败……   铿!   一声巨鸣,宋别业手中宝剑差点把持不稳,人往后跌飞出去,一屁股坐落在地,满头大汗,骇然看见梁丘锋。   “你输了,留下万斤灵米。”   梁丘锋收剑,其实是借势调息。他好久没有这般酣畅淋漓地与人交战了,除了一胜,对于剑道上的明悟却又深了一分。果然进步最好的阶梯,便是参加战斗,以战悟道。   宋别业哭丧着脸,道:“梁门主,我身上只带有一千斤灵米……”   他与其他宗门代表,原本是来神笔峰做客,兼且准备搞下马威的,身上哪里会带有那么多灵米。   梁丘锋道:“灵米不够,丹药凑。”   宋别业将腰间灵米袋摘下,乾坤袋掏光,最后清算,所有能变现的事物加起来,只得灵米五千多斤,还是不够。   “不够?那这把剑勉强算五千斤灵米吧。”   梁丘锋打起宋别业手中宝剑的主意。   “什么?”   宋别业不干了:这口剑可是宝器下品,恩师所赐,价值不凡。   “你想赖账?”   梁丘锋变脸如翻书。   宋别业狠话放不出来,嗫嚅道:“我写欠条不成?”   “概不赊账。”   梁门主拒绝得坚决无比。   最后宋别业无奈,只好厚着脸皮跟别的宗门代表借了五千斤灵米,凑起来交给梁丘锋。   哎,丢人丢到家了……   一些曾和竹山门有过摩擦的宗门代表,不禁暗暗偷笑。此事传扬出去的话,相信很快就会成为南岭一大笑柄。   宋别业本以为有人会为他出头,但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挑战梁丘锋之前,那些人故意吹风,说什么统一战线,共同给终南剑门难堪,可一旦自己落败失势,诸多嘴脸立刻不见了热情。   倒不是说他们就站到了终南剑门那一边,而是这些宗门心里也是希望,乐意看着竹山门出洋相。   幸好还有个别交好的,肯借出灵米,否则拿不出米来,说不定手中宝剑真保不住。   可恶,可恨……   脸皮涨得通红,似乎要渗出血来。   “梁门主果然好剑法,让得萧某看着心痒痒,不置可否赏脸,与在下一战?莫说万斤灵米,就算十万斤,萧某都奉陪。”   忽然踏出一人,个子偏瘦,身穿青衫。一对丹凤眼,显得阴柔。   萧阳定,下等宗门五羊谷的副帮主,气道六段的境界,可以说是这趟前来神笔峰诸多代表中修为最高的人了。   以气道六段的修为,找上气道二段的武者,这哪里是挑战,分明便是欺辱。   一众剑门弟子无不义愤填膺,几乎忍不住要开骂了,骂这萧阳定倚强凌弱,死不要脸。不过大伙却更加担心,事情一旦闹大,不可收拾。毕竟形势比人强,一个不好,今天是剑门挂牌开张日,也会是摘牌灭门时。   厅堂中忽然晃出一个老头儿,笑眯眯地道:“十万斤灵米的赌战,老夫相当有兴趣,梁丘锋,这活儿我接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统统剥光   枯瘦的老头儿,仿佛一阵风能吹倒,面皮蜡黄,病怏怏的模样。他突如其来地出现,站在广场上,站在萧阳定身前去。   萧阳定也是瘦,但个子颇高,老头儿和他站一块,得仰起头来看才行。   “十万赌注,我喜欢。”   萧阳定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   老头儿答非所问,目光却瞧往旁边站着的张江山。   一些围观者不明所以,见状还以为老家伙脑子有毛病,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然而张江山福至心灵,大喜过望,当即朗声道:“各位,请容在下介绍,鲁老乃是我终南剑门的太上长老,地位尊贵无上。”   本来在剑门中,鲁大师充当的角色一直单纯是夭夭的师傅,任凭张江山等人如何拉拢游说,就是不愿答应担当剑门的长老。他可是老江湖,如何不知道梁丘锋等人的如意算盘,所以不肯松口。   以鲁大师的立场上看来,区区一个终南剑门,三五十人,数十把剑,弱得不能再弱,自己屈尊当长老,一点高人风范都没有,太委屈了。   不过今日剑门挂牌开张,十三家下等宗门代表前来贺喜,居心不良,屡屡逼迫于梁丘锋,气势凌人。   夭夭在后面看得十分焦急,等见到萧阳定出来,再也按耐不住,一个劲求鲁大师。   鲁大师没法,心中也着实喜欢这名弟子,不忍拂她的意,这才晃荡而出。   人是出来了,但身份还有点问题,故而问张江山。   胖子心思玲珑,打蛇随棍上,立刻给老人家戴上一顶“太上长老”的光鲜高帽子,极为堂皇冠冕。   反正剑门新立,位置大把,只要是修为境界高深的高手人物,多多益善,来一个,封一个,何愁大事不成?   他倒光棍,却不想想,人家武王级别的通天人物,凭什么来你这旮旯小门派当劳什子长老。捡着一个鲁大师,已不知走了何等高深的狗屎运。   “太上长老?”   萧阳定面色阴晴不定。   鲁大师前一阵子受伤,气息孱弱。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已慢慢康复,真气内敛,光华不显,从表面上,很难观察得出来真实修为如何。   左看右看,萧阳定心里虚得很。作为一名闯荡江湖多年的老牌武者,哪个不是油滑如蛇的?如果鲁莽冲动,根本活不了几个年头。   鲁大师有些不耐烦,双袖一挥,道:“那开始吧。”   一晃身,伸出一只枯瘦的爪子,便轻描淡写地抓向萧阳定。   “开始?”   萧阳定心里大是腹诽:我可还没答应和你赌斗呢……   只不过最先开口的是他,虽然挑战的梁丘锋没有下场,可人家也出了个太上长老。长老替门主挡驾,天公地义,无可厚非。   在此之前,不就出了个左铭来挡宋别业吗?   萧阳定本想在口头上否定一下,不愿贸贸然和鲁大师赌斗十万斤灵米——开玩笑,如此一笔数目巨大的赌注,若是输了,几乎便要倾家荡产。如果对手是梁丘锋,他吃定了对方,自然敢斗,可面对冒出来的老头儿,委实有点拿捏不准,所以有点迟疑。   但是,下一刻,当看到鲁大师出手,萧阳定不禁笑了。   鲁大师抢攻的这一招,软绵绵,一点杀伤力都没。   这老家伙,原来只得这点本事儿,赌,必须赌,当即长笑道:“好,就和你赌十万斤灵米,不许反悔!”   顿一顿,生怕终南剑门不认账,侧面去问:“梁门主,你意下如何?”潜台词便是再说,此太上长老替你出战,你认不认?   梁丘锋嘴角含笑,道:“萧副帮主放心,只要你赢了,十万灵米,一粒不少。”   萧阳定喝道:“梁门主好爽快!”   鲁大师嘿嘿一笑:“谁反悔,谁是小狗。”   很难想象,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说出如斯幼稚的话来。   围观的人,已有人会心地哄然发笑。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笑声如同被一把快刀斩断,声息全无。   萧阳定运真气,凝重势,正要快刀斩乱麻,一招将老家伙撂倒,取胜不说,十万斤灵米赢到手里,才是最重要的。刚才已当面跟梁丘锋确定,不怕赖账。真敢扯皮的话,恰好借题发飙,直接将终南剑门灭了吧。   其酝酿大招,不过片刻功夫,就要发出。   嗖!   鲁大师的手竟然穿透而来,看着随心,突然间一个加速,一下子便掐住了萧阳定的喉咙,如同把捏一只鸡。   “什么?怎么可能?”   萧阳定大脑一片空白,喉咙要害被五指捏住,全身使不出力气,就连身家性命都被捏住了,只要对方真气蓬发,他毫不怀疑自己的颈脖会立刻粉碎掉。   鲁大师嘿嘿一笑:“你输了。”   这一幕,落在场边围观的人眼中,同样是满满的不可置信,鸦雀无声。不说十三家宗门代表,就连终南剑门的人都始料不及。   鲁大师收夭夭为徒,进驻村中,但他的身份一直保持神秘。除了梁丘锋等寥寥几个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谁也想不到竟然有一位武王在村中。   眼前所见,本来不可一世的萧阳定,气道六段的武者人物,却只一招,便被鲁大师拿下,简直颠覆性的。   萧阳定还是难以接受残酷的现实,喉咙里咕噜咕噜响着,愣是没憋出句话来。   鲁大师冷哼一声:“难道要把你捏死,你才算输吗?那样,我可不客气了。”   “别,别……”   萧阳定大骇,赶紧挤出个字来,连连摆手求饶。   鲁大师掐在喉咙的手,如一把铁钳,他是有苦自知,好不容易憋出个字,面色已有点酱紫了。   “愿赌服输,拿十万斤灵米出来吧。”   鲁大师不跟他废话,拎着人往地上一甩,如摔一块破布。   作为五羊谷的副帮主,萧阳定一向养尊处优,颇有颜面,现在被老头儿一摔,感觉大半辈子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名望声誉全部支离破碎,不剩半点。内心的憋屈郁闷,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杀人。   可他人躺在地上,如被翻了壳背的乌龟,任凭手脚划动,就是起不来。敢情是鲁大师早暗中下了手段,制服了他的经脉穴道。   众目睽睽,萧阳定狼狈不堪,从刚才的想杀人,到现在的很想哭。   梁丘锋诸人却看得酣畅淋漓,爽感十足。   萧阳定以气道六段的境界修为,恬不知耻要挑衅梁丘锋,用心不善,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一点不值得可怜。   鲁大师不管他,嚷道:“胖子,收钱。”   张江山立刻手脚伶俐地冲出来,对着没有反抗能力的萧阳定进行搜刮,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把值钱的东西统统剥光下来,甚至连那身华丽的衣服都不放过——衣服用某些珍罕特殊材料炼制而成,可也是玄器中品的事物。   可惜服饰一类,大都量身定做,卖二手的话,价格大打折扣,卖不上价。   胖子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剥下来的不是衣服,而是那十三家下等宗门的面子,改打脸时,绝不心慈手软,否则人家还当你好欺负呢。   这不,今天剑门挂牌,一个个便要蹦跶出来使坏,至于几家中等宗门,自持身份,更是连人都不派一个来,摆明瞧不起人。   难得鲁大师愿意出场,今天剑门便要立威扬名。   看见胖子手脚灵活地将萧阳定剥个精光,场面显得可笑又可怜,其他的宗门代表,下意识地就倒吸冷气:这也太猥琐了吧,简直半点颜面不留,往死里得罪了去呀?   但不得不说,如此凶猛得一幕,很好地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本还想耍点绊子手段的,当即眼观鼻鼻观心,做得非常端庄,心虚的,几乎便要请辞下山而去了。   “嘿,算了算,萧副帮主,你这些东西只值灵米一万六千斤,剩下的债怎么算?”   胖子眨了眨眼睛,目光炯炯。   萧阳定听见,怒气攻心,终于活活气晕了过去。   那边登时有宗门代表起身拱手告辞,下山的时候跑得一个飞快,生怕坐久了些时候,便会被剥光猪似的。 第两百三十三章:阴谋   终南剑门挂牌仪式,圆满结束。   神笔峰上下,喜气洋洋。   峰顶中央,殿堂内。门主梁丘锋坐上首,左铭张江山等分两边排列。诸人聚在一起,却在议事。   “各位,虽然今天大快人心,但也得多加提防。”   左铭起身说道。   张江山问:“左大哥,你的意思是那些下等宗门不会善罢甘休?”   左铭点点头,面露一丝苦笑:“肯定不会,尤其是被剥了光猪的萧阳定,他可是五羊谷副帮主,今日受此奇耻大辱,若是忍气吞声才怪。”   江表全开口:“难道他们还敢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左铭说出八个字。   众皆默然,很以为然。   终南剑门是建立了,但建立伊始,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根基显得不稳。如果那十三家下等宗门联合起来,在某个月黑风高夜偷袭,完全是有可能的。   于是乎,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梁丘锋身上,希望主心骨给个意见,安稳人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梁门主的回答简单非常,符合他一贯的说话方式。   张江山嘴一撇,忽然想起一事:“丘锋,要不我们再去请大师来?”   随便出手把萧阳定解决后,鲁大师早又飘飘然回后山茅屋,当他的世外高人去了。   毫无疑问,只要得到他的口头许诺,神笔峰便不会有任何问题。别说十三家下等宗门,就算再多十家,也不在话下。一位武王的威慑力量,厉害非常。甚至于只要有武王坐镇,该宗门都能申请成为中等宗门了。   梁丘锋摆摆手:“不必了,放心吧,如果真得有事,鲁老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再说,以他的性子,你现在去请,他哪里会理会?”   诸人一想也是,只得作罢。不过心里想着,后山住着一位武王,安心许多。   ……   南岭山峦起伏,绵延无数里,间或有凶猛的兽吼传出,震啸山林。   其中一座偏僻的山坡处,此刻站满了人,宋别业、萧阳定等皆在,原来是从神笔峰辞别的十三家下等宗门代表。   换了一身寻常衣衫的萧阳定面目狰狞,一拳砸落地上:“此仇不共戴天!”   说罢,环首四顾,目光在其他人面目上掠过:“萧某现在就问各位一句话,杀不杀?”   宋别业当即附和道:“还用说,必杀。此事我立刻便返回宗门,禀告掌教知晓,派遣人手来。”   “既然如此,那我龙象门也应了。”   “嘿嘿,怎能少得我斜明峰的参与?”   一个个宗门代表,出声表态。他们虽然不能代掌教下令,但回山门后禀告上听,执掌者那边不会有问题。   最后,剩三家宗门代表没有表态。   萧阳定咬着牙,对他们道:“先前那终南剑门如何嚣张跋扈,咄咄逼人,你们皆有所见,难道你们还想着养虎遗患不成?等这些逃荒者崛起,你我将无立足之地!”   风林谷的宗门代表沉吟道:“萧帮主过滤了。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管怎么说,南岭都不欢迎第十四家下等宗门建立,更不要说是由外来人组成的宗门了。”   萧阳定道:“既然如此,还有甚可犹豫的?”   风林谷的宗门代表略一迟疑,才道:“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家伙,也就是终南剑门的太上长老,有点古怪,修为只怕不弱……”   这就是他的顾虑。   萧阳定气道中段修为,一合不敌,那么人家会厉害到什么程度?   如斯,由不得不心生谨慎。   提及这个该死的老家伙,萧阳定额头上的青筋又在跳,再想到如同从身上活活剐下来的十万斤灵米,更是眼睛都在冒火。   “好吧,瞧在萧兄为五羊谷副帮主,声名赫赫,自然不会赖账,那就写一张欠条吧……”   这是当其时梁丘锋的原话。   灰溜溜写了欠条后,萧阳定才能脱身。但此事对于他而言,实在是纵横江湖几十年,前所未有的耻辱。   不雪,焉能再做人?   当即恶狠狠道:“那老不死的再强又如何?一个罢了。再说,他最多气道九段,我回去后,便请敝宗的司马长老出手来对付他。这样,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听闻“司马长老”的名字,观望的三个宗门代表登时同意,要回去宗门调取人手来。   五羊谷的司马长老,气道九段境界,在南岭一带,号称有“武王以下第一人”的说法,半只脚跨入了武王门槛中去。而只要他一踏进去,五羊谷立刻飞黄腾达,能够申请成为中等宗门了。   因此,只要萧阳定请得司马长老出手,那终南剑门还有什么可怕的?弹指间,灰飞烟灭。   至此,所有人的立场都统一了。   萧阳定阴测测一笑:“不过好歹那终南剑门也是官府备案确立了的,咱们这事得做得体面漂亮些,莫要落了话柄。这样吧,十五将到,就约定在今月十五之夜吧。月圆也好,月黑也罢,神笔峰上下,剑门中人,一个不留。”   “好。”   众人铿然答应。   接下来,彼此又商议敲定了一些细节,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才各自分头离去,返回山门。   山峦如故,风声细细。   ……   终南剑门的发展如火如荼。   正式建立宗门,所获得的权限大大增加。得到梁丘锋的授意后,张江山、江表全等毫无顾忌地大力开拓荒田。   不过开拓的规划并非胡乱,而是有迹可循,打通一片,和终南村那边连接起来,阡陌相依。   有了灵田,开始招租。   只是招租事宜颇有些阻滞,问者寥寥。   农夫们大都心性谨慎,他们绝大部分人宁愿受雇种植,也不愿意承包下来。毕竟租地可不是小事儿,自负盈亏,风险可不小。风不调雨不顺的话,很可能血本无归。   尤其南岭这边,妖兽出没,虫害颇多,这些都是影响收成的不可忽略因素。   因此在淮左府,很多人都知道南岭灵脉充沛,灵田品质好,种植产量高,但就是没有多少大户过来经营。   虽然南岭也有门派,可这些门派实力并不算雄厚,安全性大减。特别是刚建立的终南剑门,底子弱,人手少,叫人如何放心?   灵田大幅度增多后,人手短缺的问题又慢慢显露出来了。全部雇人,成本吓人,只得用购买奴隶的方法扩充,并从中挖掘培养相对应的技术人才来。   经营方面让胖子他们去头疼,梁丘锋关注的是少年弟子合练剑阵的情况。   随着他们修为的稳步提升,以及无数日日夜夜的合练,《周天繁星剑阵》终于小成。   这时候,合演的人员数目,已精简到了三十六人。 第两百三十四章:风雨飘零   三十六人的《周天繁星剑阵》,似乎达到了一个量上的最合理搭配状态,无论走位、出剑、或是变招方面的默契,都高度融合。   三十六个人,七十二只手,进退有序,宛如一人。   这便是剑阵在形式上所必须要求达到的一个标准。   综合实力不可能无视时间的限制,但起码先在形式上达到。   嗖嗖嗖!   在神笔峰后山一块空地上,剑阵展开,走马灯笼,虽然把持的依然为竹剑,并无锋芒可言,但其中所激发的势,隐隐腾升,好比潜龙在渊,一朝腾飞,必有作为。   梁丘锋在旁观望,连连点头。觉得这段时间煞费苦心的培训,终于收到了理想的效果,一如雕琢打磨,一点点将多余的部分剔除,最后所剩的,便是精华。   当剑阵真正大成,绝对能够成为终南剑门的一大杀手锏。   在另一边,有身影飘拂而过,却是鲁大师带着夭夭。两人路经的时候,鲁大师有点好奇地驻足,瞧了瞧众少年演化剑阵。   梁丘锋本想搭个讪,问问看法,不过鲁大师很快带着夭夭离开了,唯有作罢。   让众少年继续演练后,梁丘锋回到居所内,开始修炼——作为一门之主,其实他并不忙,他向来厌倦繁琐,故而只对大事做决定,小事都交给张江山他们。   现在的终南剑门,建立伊始,一大堆事务,但基本为经营上的杂事,梁丘锋很少干涉。   关于这一点,左铭等人亦是明白。他们本就不愿意梁丘锋过多地分心出来,作为主心骨,作为武道天赋出众的人,最应该做的便是抓紧时间修炼,提高修为上去,那对自己,对宗门,都是最好的情况选择。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十五。计算日子,从终南剑门挂牌至今,已有一段时日了,南岭区域,一直安安分分,极为平稳。   原本保持戒心,警惕着预防十三家下等宗门会联手前来兴师问罪的左铭诸人,也慢慢放下心来。   在此之前,终南剑门也派出了好些个探子——说是探子,严格来说其实称不上,说是耳目更加贴切些。   散发耳目,刺探情报,但多日来,皆无什么动静消息,风平浪静的,没什么事。   看来十三家宗门已经接受了剑门的建立,觉得木已成舟,再搞动作已无济于事。   这样就好,相安无事。   对于终南剑门而言,时间意味一切,只要有充裕的时间,剑门才能真正成长起来,拥有实力底气,无需再担惊受怕的了。   十五,阴天,轰隆隆的雷鸣后,乌云合拢,小雨淅淅沥沥洒落。   春雨,春雨贵如油。   见到老天爷下雨,众多负责种植的农夫们不禁眉开眼笑,高兴地谈论起来。   有了这一场雨,上千亩的灵田得到雨水滋润,那种植下去的灵稻定然能长得更加好。   “正愁地旱呢,就下雨了,老天爷遂人意,今年肯定风调雨顺。”   吴山带一顶斗笠,笑眯眯地观望着雨丝。   “天助我们也。”   张江山同样笑得灿烂:“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具备。咱们剑门今年蒸蒸日上,红红火火,相信很快便能晋级中等宗门了。”   江表全道:“如果三年内能成,那已是非常了不起,不过相当不现实。”   张江山叹了口气:“其实只要鲁大师肯正式加入剑门,那便成了。”   神洲洲域,衡量中等宗门的条件要求比下等宗门要高得多。尤其实力方面,硬性要求非常严格,好比目前的剑门,光气道中低端的武者,也才得三两个,是绝对不可能升级为中等宗门的。   然而只要鲁大师正是加入,以他老人家的名望声威,登高一呼,便能吸纳到不少高手前来。   那样的话,意味大不同。   不过鲁大师说了,虽然他挂上了“太上长老”这个头衔,虽然帮剑门出了手,但绝不同意剑门拿着他的招牌到处宣扬。   于是,搞得至今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鲁大师便委身在神笔峰中。   吴山道:“人贵自足,我们能有今天,算是不错了。走,下田去。”相携江表全踏进雨幕,忙活去了。   张江山没有动,他主要是搞经营买卖的,对于种植,是另一回事。   这雨一下起来便没完没了的,及至黄昏,天色早早便显得昏暗。间或,还有轰鸣的雷声在高空传来。   从高空俯览,偌大南岭,山峦绵延起伏,被雨水清洗过后,愈发的青翠可人,如同一块块翡翠似的。   一只皮毛斑斓的四阶妖虎静静地潜伏在山坳处,等待猎物送上门。   不用多久,它听到了细微的足音,正是有人类经过的样子。   想到人类,妖虎立刻想到鲜美可口的肉食,不禁伸出粗大的舌头,舔舐嘴边。   当足音越来越近,这头长达两丈的妖虎终于按耐不住了,腾地扑出,依据听觉找着人来的方向扑去。   这一扑,是它的本能杀手锏,根本不用看目标,便能准确抓到所要猎杀的目标。   它现在的目标,有两个人。   两人并排走着,身上披戴着斗笠蓑衣。看不见面目,显得神秘。   对于张牙舞爪杀来的妖虎,走在左手边的那人冷哼一声:“找死!”   唰!   腰间兵器出鞘,却是一柄如春水荡漾的长刀。   刀锋过处,血肉分离。   妖虎惊恐的被一刀两断,从腰间被砍开。它还没有死,头部分居然还能用两只前爪扒拉着,想要逃。   逃,纯属本能。   因为刚才一瞬间,本为猎物的人物目标所爆发出来的强大气息,足以令它心生战栗,闻风而逃。   沙沙沙……   细微的脚步声竟然从四面八方汇合而至,不用多久,一个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影不断出现,好像水流般汇合在这一块小小的山坳之中。   最后,足足有三十多人,高矮肥瘦,各有不同。最大的相同点便是每个人都遮挡住了面目,看不见样子。   蓑衣里头,所露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衣装。   这么多人,汇集在一起,任由风雨飘拂,一句话也没有,场面显得极为诡异。   砰!   可怜的妖虎猛地被人一脚踩到头上,化为一团模糊的血肉,惨死之前,连呜呜声都叫唤不得。   就听见那人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人都到齐了,走。”   转身率先前行,后面人影憧憧,踏着有力的步伐随行。   他们所要奔赴的方向,一座险绝的山峰遗拔地而起。   神笔峰。 第两百三十五章:袭杀   神笔峰上,风雨如晦。   时候尚早,一座座建筑物中,俱有明亮的灯火透射而出,在风雨中照耀出异样的光线。   居所内,梁丘锋盘膝静坐于床上,双目紧闭,真气在经脉里慢慢运转大周天。他目前已具备气道两段的修为,每日大周天运转的次数倍增,使得修炼效率大为提升。   只是丹田内,气海生成,对于真气的纯粹以及总体数量要求同样更高。想要突破到第三段去,还有相当漫长的一段路要走。   水滴石穿,讲究的是耐心功夫,急躁不得。   然而这一夜,他莫名的,总有些烦闷。以往做功课的时候,人一坐下来,自然而然便会进入状态,但今晚老不行。   这样的感觉,多时不见……   他突然睁开双眼,望向窗外。风声,雨声,沙沙作响。   “吼!”   猛地在风雨声中,远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兽吼。   类似的兽吼,在南岭一带稀松平常。换了其他人,一听了之,但此次兽吼落入梁丘锋耳朵中,浑然不同。   “六耳!”   他飞身起床,打开房门,就要冲出去。   “嗷!”   第二声传至,声音中仿佛蕴含着某些隐晦的信息。   一直以来,六耳都不能开口言语,和梁丘锋之间的沟通交流,或为动作体态,或为叫唤之声。久而久之,彼此间可以说是积攒了十分灵巧的默契度,有时候根本不需要搞多少动作,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   一个眼神可以,一声吼叫也行。   梁丘锋停顿住身形,福至心灵地觉得六耳突然间的嘶吼也许别有用意,依稀想告诉自己点什么。   会是什么呢?   他安静下来,重新闭上双眼,倾听起来。   ……   雨夜如盖,掩饰住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事物。   沙沙沙。   一队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如幽灵般从茂密的树林里闪现而出,黑压压一片,一路前行,除了脚步声外,没一人开口说话,显得诡异可怖。   路上,有些低阶妖兽远远感觉到不对劲,立刻掉头逃跑,跑得越远越好。   这一队神秘行者,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看得出来是刻意为之,并不着急。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一座孤峰突兀而立,山上灯火明亮,显然人们还没有安歇。   灯火的照耀下,一座座建筑物凸显出轮廓来,或高或矮,林林总总一大片。   队伍停顿住,一个个人抬着头,凝视山上。   一人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这终南剑门,果然有些门道,短短时日,居然能建起偌大一片基业。”   “越不错,越不能留。”   “对,若是无能之辈,又怎么会有我们这一次的联盟行动?”   又有人干笑一声,说道:“呵呵,别扯没用的。一句话,什么时候动手?”   “既定方案不是说好了么,子时过后,万籁俱静,恰好来一个血洗神笔峰。”   “哼,现在距离子时,可还有一个时辰,难道要大家在这里吹风淋雨一个时辰?”   “可不是,对付区区一个新宗门,有必要那么谨慎小心吗?”   那人语气中不含感情,冷峻非常:“若是你们心急,可先行一步。”   没有人动。   这一趟众人联盟联手,全身伪装,夜袭神笔峰,就是要将终南剑门一举覆灭。虽然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但并不表示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人能真正做到同心协力。恰恰相反,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算盘。   终南剑门新建立,不过发展的势头不俗,又是荒洲过来的逃荒者。以他们本身的实力,能在短短时间内达成至斯,不用说,肯定从荒洲那边带来不少底蕴。   底蕴,即代表财富。   更不用说,梁丘锋身上很可能掌握有一门罕见的禁术了。如果能从他口中拷问得知其中秘诀,更是发达。   但正所谓狼多肉少,利益分配会是难以解决的问题。来之前,众人便已说好,谁先拿到手,便是谁的东西。   不过终南剑门,亦非烂泥。以一两方的人手贸贸然杀上去,只怕讨不得好。因此大部队不动,个别的人也不会轻举妄动。   就听那人悠然道:“在此之前,众所皆知这神笔峰毫无灵脉,稀松平常得很,可现在呢?”   闻言,众人立刻把注意力关注到这方面去,仔细揣摩感受。果然大不寻常,此地方圆十里内外,灵气浓郁得过分,比起他们本身的宗门山门来,都要胜过一筹。   可恶,区区一个新宗门,竟然能占据如此洞天福地……   众人心中悻悻然,立刻有另外的念头:终南剑门被灭的话,这神笔峰该如何处理?若是能抢过来当山门,可是比现在好得多呀。   然而那么多家,只得一座山,分配的话可不容易。   这么一想,彼此间的距离不禁悄然又拉开了两分。   开口阐述的人冷笑一声:“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化腐朽为神奇,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闻言,一片哗然,引发一阵低声的议论。   半饷,有人道:“你是说,那高人,很可能便是那个老头儿?”   “不错,此老修为未知,虽然不可能是武王,但跨进半个门槛的准武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众皆默然,很是认同。   “我们此举,本有违律令。所以务必一击必杀,一杀必灭,绝不留任何活口,不许传出半点风声。这一点,你们应该明白。事成之后,伪造成一个被高阶妖兽灭门的现象即可。毕竟前不久,羽泽派不就是刚被妖兽灭亡了吗?”   “明白。”   再没有人有异议。   那人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多等一会,夜深人静,最是防范疏忽的时候再进行袭杀。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说罢,再不开口,好像成为一尊雕像,任由风雨洗刷。   其他人亦然,安安静静地站立在树林的边缘处,有树木婆娑,不走近些观望,都难以发现这里居然杵着一大群人。   时间随着风雨飘逝,神笔峰上的一些建筑物的灯火开始熄灭,这便意味着房里的人吹灯上床睡觉了。   一盏、两盏……一处、两处,渐渐地,山上灯火大半灭掉,剩余寥寥几地,很是分散,属于山门长明警示灯。   这些灯火,会燃点整整一个夜晚,还有专人守护着的。   子时到。 第两百三十六章:一夫当关   时辰到,神笔峰上灯火大半熄灭,风雨犹未休。   “走!”   一人沉声说道,率先前行。   静等在树林外的人群顿时如同潮水,纷纷展开身形,把速度提升起来,颇有些争先恐后的意思,涌向不远处的神笔峰。   嗖嗖嗖!   不少人在前行之际,已经拔出了武器,或刀或剑,或枪或斧,锋芒毕露,在雨夜里显得分外耀眼。   今夜,必将血洗终南剑门。   神笔峰地势险峻,周围隔绝,只得一柱峰起,修得一条石阶路上去。然而单纯的地理问题,对于一个个气道级别的宗门高手而言,毫无难度。他们身法轻功,飞崖走壁,如履平地,根本难不倒。   不过既然有石阶路走,没必要翻攀后山悬崖。若是目标对象实力雄厚,也许有所顾忌,选择多点袭击更好,但面对新建立的终南剑门嘛,真没那个必要。不如正面一路杀上去,更加痛快。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很快,人群便正式上山,前面不过十丈处,建立一亭子,有灯火闪现——那里,应该是终南剑门的第一道警戒防线。望上去,依稀还能瞧见里头坐着个人,可能正在打盹呢,一无所觉的模样。   呼呼!   不用指挥,人群中立刻分出两名身形矫健的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亭子里去。   这两人,配合得颇为熟手,一左一右,务必一击必杀,让守岗的人无法发出任何示警之举。   唰!   两把兵器呼啸而出,刃口寒芒迸射,疾斩那剑门弟子的颈脖。   下方的人群并没有停顿,在他们看来,哨岗被拔是毫无悬念的事情,无需浪费时间,一路上便是了。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风雨的交织。   人群中领首者冷声道:“吴家兄弟真是越活越窝囊了,联手拔个哨岗都做不干净。”   他们一群人,伪装而来,有所约束,就是尽量不要当面称呼名号。反正彼此虽然来自不同宗门,但混在南岭一带,早知根知底。   “不对,似乎是吴老大的叫声……”   另一人听出了端倪。   “怎么可能?”   诸人纷纷表示质疑。   几乎同时,另一声惨叫响起。   这一次听得真切些,赫然为吴老二的惨叫,他好像见到了某些极为可怖的事物一般,只是人也没能从那亭子里逃出来,想必凶多吉少。   小小的亭子,顶着圆盖,四根柱子,周围一溜儿的灌木丛。正是这些树木阻碍,难以有一个全面直观的角度,可以看清楚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吴家兄弟,竟然被杀了?   简直不可思议的事啊。   众人的脚步,下意识地停滞住。其他不用说,光是这两声惨叫,肯定传上了山,惊动了整个终南剑门。   夜袭的既定目标,已不现实,但不要紧,只要具备压倒性的力量,目标是睡着,还是醒着,并无区别。   可是最令得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两声惨叫后,山上毫无动静,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骚动,而或终南剑门弟子蜂拥冲出来的情况。   事有反常,必有妖。   饶是众人稳操胜券,遇见如此不同寻常的局面,都有点把捏不住地,面面相觑。   有点不对劲。   蓬!   一声响,亭子内转出一人,撑开一柄油纸伞,一步步踏出来,站在石阶路上。   夜色昏暗,可挡不住气道高手的目光,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站在路上的人面目年轻而清秀,一手撑伞,一手把剑。   剑尖斜垂而下,微微刺在地面上。   立刻有人认出他来,下意识地产生了骚动——终南剑门门主,梁丘锋。可以说是整个南岭区域,诸多宗门中最为年轻的门主。   莫说南岭,只怕放眼淮左府,乃至于神洲洲域,二十出头担当一门之主的人都极为罕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此说来,难不成是说十三家下等宗门寂灭终南剑门的计划早已泄露出去了?   莫非有内奸?   诸多念头萌生,人群不禁朝外分散了几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所增大。   他们自认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就算终南剑门猜测有强敌要冲击神笔峰,也不可能准确地猜到是今夜。至于在此之前剑门所派遣出来的耳目,短短时间,哪里能渗透得进十三家下等宗门里去?所能打探到的讯息,要么没用;要么故意为之,反正不会具备太大的价值。   那么,梁丘锋的出现,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瞧他的模样,竟有些以逸待劳的态度。   原本对于这个剑门门主的实力修为,人群中的人基本不会放在眼内,起码一大半人,都有自信将梁丘锋秒杀。   不过目前的诡异情况,尤其是刚才吴家兄弟皆莫名送命,众人心中犹豫不定,一时间竟没人开口,更没人动手。   梁丘锋撑伞挡风雨,执剑指地,忽而一笑:“欢迎各位前来神笔峰送死。”   “送死?”   人群轰然炸开,有些人目光犀利地瞪着梁丘锋;有些人东张西望,目光游弋不定,提防附近伏兵尽出……   ……   神笔峰上,已经熄灭的灯火没有再被点燃,但宽阔的议事大厅内已站满了人。一眼看上去,几乎所有正式的终南剑门人员都到齐了。   每个人都神情绷得紧紧的,仿佛一个异响,便能让他们暴走。   没办法不紧张,剑门存亡,只在今夜。   更重要的是,梁丘锋居然下达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命令:所有人都待在山上,不用下去帮忙。   左铭等人原以为梁丘锋已请得鲁大师出手,才有这一说。孰料夭夭面有忧色地说“师傅还在后山”,大伙儿猛吞口水,惶惶然,茫茫然。   “大师来了……”   猛地有人欣喜地叫出声。   原来是夭夭好说歹说,终于请得鲁大师出来厅堂上,主持大局了。   队伍中有个武王在,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不管怎么说,事关剑门存亡,这个太上长老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一夫当关?嘿,这个梁丘锋,倒让老夫刮目相看……”   鲁大师施施然坐在椅子上,还叫人上茶。   夭夭心急地道:“师傅,你就下去看一看吧。”   鲁大师一摆手:“如果那小子打肿脸充胖子,莽撞之辈,早死早超生;如果他胸有成竹,自有对策嘛,为师何必下去?”   武王大人依然稳坐不动。   就在此时,随着风声,山下突兀地响起成片的惨叫声,此起彼落,连绵不绝,听着特别的渗人,心底不禁发毛。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梁丘锋竟真能将所有外侵之敌一网打尽,进行大屠杀?   “古怪,有古怪……”   鲁大师意动,忽然有了下山一看究竟的意思。只是刚才话放出来了,不好改变主意。 第两百三十七章:震惊   山下的惨叫,一声声,凄厉绝伦,仿佛那里展开的不是战场,而是修罗场。诸多侵犯神笔峰的人,如同被送入屠宰场的猪羊,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唯有徒劳地发出临死前的嚎叫。   声音有近有远,可以推测得知,其中肯定有部分人见机不对,拔脚逃命。只是他们逃不远后又被追上,死于非命。   一声声,传上山来,被剑门众人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心坎儿都在战抖。   纵然送命的都是敌人,只是这般的情景实在太过于妖异鬼魅,不可揣测——对于超乎想象的事物,人们总本能地抱着敬畏之心。   在一些人心目中,脑海里头已经下意识地浮现出一幕血海滔天的景观:梁丘锋执长剑,全身浴血,好像万邪辟易的刽子手,剑尖鲜血淋漓,每一剑出,都有敌人丧命当场……   犹如杀神降临!   莫名地,面色有些苍白的张江山就想起昔日在剑府,众多宗门会攻剑府,然后太师叔横空出世时的状况。   彼此联系,竟有几分相似。   问题在于,梁丘锋哪里来的实力?   与人争锋,击杀强敌,可不是靠眼神便能行事的,必须具备实打实的力量。   力量从何而来?   难道梁丘锋一直隐藏不发?   确实是这家伙经常用的伎俩,但不可能呀,再怎么隐藏,也藏不了这么多。要知道今夜前来侵犯之敌,可是十三家下等宗门的联手,每个宗门所派遣出来的人物都非同小可。   凝聚起来,足以剿灭任何一个下等宗门了。   当前所有呆在厅堂内等待结果的人都差不多疑窦丛生,包括鲁大师在内。以他武王的境界,自然洞悉到梁丘锋的真实修为,就是气道二段。   如此修为,一夫当关,面对强敌,和送死无疑。   可现在送死的,变成了入侵者。   那么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夭夭此刻更多的却是担忧,竖着耳朵来听,生怕某一声惨叫,会是梁丘锋发出来的。   从山脚到山顶,其实距离颇远,加上风雨交加的声音,许多声响委实听不大真切。越是这样,越是忧心忡忡。   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要冲下山去了。   足足一炷香后,再无惨叫声传出。天地之间,一下子恢复原状,只剩下风雨的沙沙声响。   一切已经结束了吗?   诸人面面相觑,都想从对方的眼眸中找到答案。只可惜,他们只看到茫茫然。   鲁大师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沉声道:“出去看一下。”   得了他这一句话,所有人都站立而起,开门走出去。   上百号人,黑压压一片,也不穿戴雨具,蜂拥而去,迫不及待地想到山下去,看结果如何——   然而他们走出厅堂后的第一眼,便看见了梁丘锋。   梁丘锋一身蓝衣,不沾雨水,手撑一柄油纸伞,宝剑佩腰间,神色款款,看上去,仿似刚刚下山溜达一圈,散步完毕,写意归来一般。   人们尽皆傻眼,全然不知怎么回事。在他们的构想中,刚刚经历激战的梁丘锋,不是该全身浴血才对的吗?   梁丘锋伸手制止了众人的疑问,走到鲁大师面前,道:“大师,可否过来与小子说几句话?”   鲁大师干咳一声,没有拒绝。事实上他正有一肚子话要问呢。   两人便走开去,到另一边的檐下,低声交谈起来。   主要是梁丘锋说,鲁大师在听,间或点头,表示认可。   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低,这边的人完全听不到在讲什么,一个个急得内心犹如有爪子在抓,痒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等两人结束交谈,正要开口,就听到梁丘锋说道:“我累了,先去睡一觉。”   说罢,竟真得转身,径直返回居所去。   “什么?”   这一下,左铭等人真得傻眼了。   刚刚终南剑门正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存亡危机;刚刚梁丘锋孤身只剑解决了所有麻烦;门主大人难道不知道大伙儿正眼巴巴等着答案吗?这就完了?这是吊人胃口,直接吊到嗓子眼来了。   然而听梁丘锋的语气,确实有些疲倦。   哗啦!   众人不好追问梁丘锋,于是围上了鲁大师。   鲁大师一耸肩:“无可奉告……其实,很多事情,老夫也云山雾里的。”   梁丘锋前脚刚回居所,后脚夭夭就到了。   “小哥哥,你累了吧,我这里有一枚生神丹。”   说着,赶紧掏出那枚淡黄色,通体滚圆的丹药来给梁丘锋服用。   不料梁丘锋摇摇头:“我没事。”   夭夭上下打量着,确定他无碍,这才作罢。   “你没有问题问我?”   梁丘锋忽然开口。   夭夭摇摇头,恬然笑着,神态怡然。   ——当彼此绝对的信任,便不会再有那么多无聊的问题。   梁丘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眼神有点飘,缓缓说道:“六耳回来了。”   风雨之夜过去,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东方天际升起一轮朝阳,喷薄而出,分外娇娆。   晨曦笼罩住整个南岭大地。   也就是这一天清晨,终南剑门广出告示,只说明一件事情:炼丹大师鲁大师正式成为剑门太上长老。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递而开,震惊整个南岭。   鲁大师的真身,见过的人不多,但他的名讳,在整个唐王国境内,都是响当当的,堪称一个传奇人物。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是炼丹大师,而且是武王四段的通天人物。   如此人物,竟然屈尊担当终南剑门的太上长老,简直不可思议。   拥有这般强有力的太上长老后,终南剑门的实力突飞猛涨,简直连翻几倍,几乎能成为中等宗门了。   消息传开,在剑门挂牌之初毫无表示的南岭区域中等宗门,第一时间便派遣出代表前来终南剑门送贺礼。   接受贺礼的,正是鲁大师本人。   当面确定之后,那些中等宗门的代表态度一下子不知变得多热情。   第二天,十三家下等宗门纷纷再度派出新的代表来,呈贡上一份份厚重的礼物,每一份礼,都价值万斤灵米之上。与第一次的恭贺,判若云泥。   在这些热闹欢乐的景象掩饰之下,没有任何人提及雨夜所发生的事情。好像这一切,已随风雨消逝,不复存在。   唯有有心人得知,在十三家宗门内,有些位高权重的人物一夜之间非常蹊跷地消失不见,再没有出现过。   在其中,包括五羊谷副谷主萧阳定、司马长老、竹山门掌教亲传弟子宋别业等等……   十三家下等宗门,元气有伤。 第两百三十八章:游历,寻找剑府   南岭、武王鲁大师、终南剑门……   包含这诸多字眼的消息风一般在淮左府传开,成为焦点话题——随着消息散布,从各地奔赴终南剑门的访客倍增。   无数的访客,对于剑门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重要的还是想亲身核实消息的真实度,以及求鲁大师炼丹。   玄黄大陆,高级炼丹师和炼器师的人数相当少,唯有他们,才能练成高级的丹药以及装备器械。而没有他们的话,就算你手中拥有齐备的材料也没用。   因此,得知鲁大师居然屈就在一个下等宗门当太上长老,淮左府中的一些大势力登时忍耐不住了,包括三大家族、振远商行等,都派遣出得力代表前来神笔峰,藉此打好关系。   鲁大师名头响亮,性格却怪癖,喜怒无常。以前在三湘府,对于登门求丹者从来没好脸色,十有八九,都是送闭门羹,谢客了事。然而在神笔峰,境况却大有改观,鲁大师居然亲自出来会客。虽然脸上没有多少笑容,但对于各大势力炼丹的要求,却没有拒绝,一概接受。   条件是,不管炼什么品阶的丹药,额外都得送一笔数量不菲的低阶材料。   对此,请求炼丹的人欢天喜地,哪里在乎那些低阶药草,立刻吩咐准备妥当,送来神笔峰。   这些低级材料,便成为了夭夭的练手料。   可以说,鲁大师之所以爽快答应帮诸多势力炼丹,最主要的便是为了这个新收的得意徒弟。   终南剑门新建,各种不全,根本没有足够的条件支撑夭夭成长,必须从外图谋。   此事换了平常人也许相当困难,但对于鲁大师而言则简单得不得了,这就是名气加实力的结果。   高阶炼丹师的名声影响力远非如此,官府方面都派人前来了,一番会晤后,爽快地减免了一笔税务,并放下话来,只要鲁大师还在终南剑门一日,该政策便长期有效。   另外,奔赴神笔峰,想拜入剑门的少男少女络绎不绝;各种技术人才也是闻讯而至。   面对如此喜人的局面,可把左铭张江山等人喜晕了,感觉如同梦中。甚至乎,做梦都能笑得出来。   原本预期中的诸多困难,皆迎刃而解。他们可以憧憬得出:一幅美好的画卷正在眼前徐徐展开……   也许,当日离开离石城时,梁丘锋“打下一片江山”的豪言,或真得能实现。   梁丘锋很快召开剑门大会,出乎意料地提出三件事:第一,招揽人手、弟子的策略一改村庄时代的来者不拒,转而设定严格考核,不过关者,统统不要。考核要求,首重心性,其次才到天赋;   第二:无期推迟晋身中等宗门的要求;   第三:他要外出远行历练,并且有一个特别的目标,便是打探寻找迁徙过来的终南剑府……   对于第一第二两件事,剑门上下,皆无异议。他们也明白,虽然剑门发展迅速,一日千里,势头极为强盛。但仔细反思下来,却会发现繁华表象的下面,其实根基相当肤浅。   首先,门中除了鲁大师一位大人物外,其他中高层的武者少得可怜。这么一点力量根本摆不上台面,万一鲁大师方面出了什么意外,便等于断折了唯一的支柱,整个神笔峰都会崩溃倒塌。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过急过大地迈开步子,并不理智。倒不如踏踏实实地先打好基础,稳稳当当发展经济。   要知道当前的剑门财政仓库,可空得很。说句搞笑的话,现阶段最大的收入便是收取的各方势力的礼物。   但是礼物收一次便差不多了,哪里天天有得收的?   不过对于梁丘锋所提出的第三点,诸人却颇有微词。   梁丘锋说目前剑门情况稳定,加上有鲁大师坐镇,不会出什么问题,因此想出外历练,提高修为。   这是人之常情。   毕竟梁丘锋的武道天赋摆在这,一路来为了剑门发展,已经劳心劳力,牺牲许多。他年纪可也不小了,必须抓紧时间,全方位投入到武道修炼的世界中去,才是最合符理想的。   对此,众人不好说什么。   只是梁丘锋不仅仅除外历练,还要去找终南剑府,这个便有问题了。   毫无疑问,他们一伙人,都来自荒洲,出身剑府,并不曾脱离宗门。南下的时候,梁丘锋也说过,打拼创业,只为回馈剑府之恩。   毕竟没有剑府,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饮水思源,当如是也。   然而时过境迁,经历坎坷无数,波折重重之后,好不容易建立了终南剑门,心态便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虽然梁丘锋是主心骨,是一门之主,可对于左铭等人来说,从终南村到剑门,他们日夜奋斗,付出了许多,几乎等于毕生的心血,好不容易才打拼下这点产业,珍惜至极。   现在梁丘锋却说要去寻找剑府,联系上总部。那样一来,如果张行空等率众而来,神笔峰上,将会变成何等模样?   这绝对是一个需要平衡的重大问题。   更何况,相隔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剑府方面派人出来找过己方呀。   因此,会议之后,张江山等人找梁丘锋,私底开诚布公,直接说了相关的担忧。   听毕,梁丘锋沉吟片刻,忽而笑了:“我都不怕没了门主之位,你们倒怕当不了长老了?”   左铭几个搔搔头,神色讪讪然。   张江山道:“丘锋,不是我们目光短浅,忘恩负义,而是不甘心呀。”心里却有几分腹诽:梁丘锋深得太师叔青睐,即使张行空那一批人来到神笔峰,他的地位都不会有太大变化,最多名分上退让罢了。实地里,假以时日,成长起来的话怎么会受委屈?   仿佛看破众人心中的真实想法,梁丘锋微笑道:“放心吧,就算与总部联系上,神笔峰还是神笔峰……再说了,也许剑府从荒洲过来,早在别的地方打下基业,不知多风光呢,哪里还会过来这边的山旮旯。”   以太师叔的实力,以及张行空等人在,剑府迁徙过来的话,还是能比较容易便扎根立足的。   闻言,张江山嘻嘻笑道:“那样最好。”   他们宁愿建立一种总部和分部这样的关系,也不希望剑府混得不如意,全部人马又搬到神笔峰上来。   梁丘锋拍拍手:“好了,就这样定,明天我便出发。”   左铭吃惊地问:“这么快?”   “只身一剑,何须羁绊。”   张江山一努嘴:“你倒是潇洒,我们可得忙活了……”顿一顿:“丘锋,那你一路小心。”   梁丘锋拍了拍他肩膀:“会的。剑门这边,就辛苦你们了,希望我回来的时候,皆有所成。”   莫名地,几人的眼眶竟有几分湿润,张江山道:“丘锋,有些话虽然大家不说,可都是明白的。其实里里外外,最辛苦的就是你。别的话我不敢说,但今年,咱哪怕舍去一身膘,都要让剑门赚上灵米五十万斤!”   “对。”   吴山等皆神情果决,相当有信心。   梁丘锋又安排了些具体事项,做了完全的交待。   当夜,与夭夭促膝长谈,说了半宿话。夭夭非常不舍梁丘锋的离开,但她深知“鹰击长空”的道理,让梁丘锋困于神笔峰上,没有多少好处。而且,她学习丹道,同样需要一个比较专注的状态。   第二天早上,梁丘锋与众人作别。   晨风依依,众人心有不舍。尤其一班修习《周天繁星剑阵》的少年,不少人都哭出声来。   梁丘锋却只一笑,背负伤情剑,飘然下神笔峰。   长空万里,雄鹰腾飞,只在今夕。 第两百三十九章:重聚六耳   梁丘锋决定游历,自不可能步行,山门之下的岗站中早准备好了一匹蛟龙驹。   此驹极为神骏,比寻常的千里马要高长许多,骨肉匀称,浑身充满了线条美,一块块肌肉,蕴含着巨大的爆炸性力量。无论持久性,亦或爆发性,蛟龙驹都具备巨大的速度优势,故而得“陆地蛟龙”之名。在神洲洲域,属于主流的交通工具之一。   当然,它售价不菲,饲养起来也不容易,非灵草灵米不吃。一顿就得啃十多斤去,寻常人家,哪里养得起。   现如今的终南剑门,也只得这么一匹而已。   梁丘锋选择此马,自然是为了方便赶路。   翻身上马,一勒缰绳,蛟龙驹扬蹄长嘶,随即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历练,绝非心血来潮,而是早有计算。所以地图路线也制定好了,并不复杂,离开淮左府后,便是横跨整个唐王朝,最后抵达进入周王国。   这个路线,其实和当初他们一行南下差不多,等于掉头重新走一次。只不过当初南下,诸人历经艰辛,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今日孤身再走,心情却截然不同,潇洒出尘。   返回周王朝,主要考虑到离石城那边的码头,是最为接近荒洲的。而且当初告别终南山,太师叔也已告知。如果剑府撤离,肯定会从无定海走,漂洋过海,抵达离石城,然后在周王朝。   虽然无法肯定剑府大部队是否会在周王朝落脚,但只要他们经过,便会留下蛛丝马迹,找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要知道剑府众人,数以千计,可以说是非常庞大的移动目标。   蛟龙驹跑起来,虎虎生风,不过一刻钟,便将神笔峰远远抛至身后。马蹄扬尘,过不多久,正式转上官道,速度更快。   正跑得欢快间,猛地蛟龙驹似乎感觉到了某些十分危险的存在,显得急躁不安起来,鼻孔不断喷出白气。   这白气拥有示警的作用,毕竟到达蛟龙驹这个层次,已不单纯是代步工具那么简单了,有需要时,还能驾驭之投入战斗,成为一大臂助。   嗖!   破空声,一团金黄色的影子敏捷地从路边树丛窜出,准确地落在梁丘锋左肩之上。   随着这一落,神骏的蛟龙驹居然被压得身形一沉,四蹄刨起尘土来,仿佛背驮的重量,一下子增加了千斤。   梁丘锋眼眸都洋溢出笑容来,看着肩膀上的小猿猴:“你怎么跑得这么远了?”   依照原计划,彼此本该在离开神笔峰后便会碰头的。   “哼!”   小家伙却很有性格地朝天鼻一哼,仰着头,神态骄傲,不愿搭理。   梁丘锋知道它仍然耿耿于怀,打趣道:“怎么,气还没有消?脾气可真见长了呀。”   小家伙两只小胳膊合抱于胸,居然吹起了口哨。   梁丘锋一耸肩,无奈地道:“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消气呀?要不打我一顿?”   六耳嘴一努,很不屑的样子,干脆跳到了蛟龙驹头上去,一屁股坐下来,任凭速度如飞,它稳如泰山。   蛟龙驹原也不是善茬,性子刚烈,可被一个陌生的猴子兜头兜脑地坐在脑袋瓜子上,却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卖力奔跑。   猴子虽小,但身上隐隐流传出的那股凶厉气息,哪怕只嗅到一丝,都足以让蛟龙驹心惊胆战,服服帖帖的,不敢有半点不服。   对于小家伙的本事,梁丘锋早有见识——在那个风雨如晦的夜晚,正是六耳的存在,以风卷残云的凶残气势,将一众袭击神笔峰的高手屠杀。   真正的一面倒屠杀!   梁丘锋意想不到,经过第三次蜕变后,六耳狂暴起来的形体所拥有的力量,是如此恐怖,堪称一尊武王。   那一夜的形象,六耳凶虐的形象和镇魔陵中的妖魔雕塑一模一样。   这样的事情,注定不能公之于众,否则定然会招惹到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事件的具体过程,他连夭夭都未曾告诉。对外的处理,则是请鲁大师出面,亮个相罢了。   足矣。   鲁大师真正的身份曝光,终南剑门实力突飞猛涨,而袭击的十三家宗门以为出手者是鲁武王,唯有打落牙齿吞回肚子,根本不敢声张。   皆因联手袭杀,此事本身也是见不得光的。   他们还生怕终南剑门会追究,于是下大血本送礼上门,祈求鲁大师大人不计小人过。   六耳实力跃升,化身妖魔,但它的脾性倒没有太大改变,只是对于梁丘锋当日在镇魔陵抛弃它的行为大为不满。固然愿意出手帮忙,但私底里还是要耍耍小性子。   梁丘锋自是明白,不管怎么说,小家伙回来了就好。它从镇魔陵苏醒出来,居然能一路追出荒洲,追到神洲,真是难为它了。   由此可知,它是绝不会真得怨恨梁丘锋的。   这不,摆谱只摆了一会,在梁丘锋不断从百宝囊中掏出灵米、丹药、以及一些美味熟食后,小家伙很快就冰山化作水流,不亦乐乎地开吃起来,嘴里吱吱有声。   瞧着它的活泼模样,梁丘锋嘴角弯出一抹温煦的微笑。曾经徘徊不去的犹豫疑虑、曾经彷徨不决的思绪迷茫、曾经笼罩如云的痛苦挣扎,统统化为乌有,不复存在。   妖兽也好,妖魔也好,身份不是否定它的理由。人亦有善恶,何况妖魔?一路相伴,不离不弃,诸多表现早证明一切,这便够了。   放开心怀后,梁丘锋心情大好,便放缓了蛟龙驹的驰骋速度,在路上遇见有酒家的,立刻下马进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酒肉,皆六耳心头好。   与猿猴同桌同饮,倒引起不少路人的注意。但六耳收敛了气息,哪怕武王亲自,也未必能察觉出来。   武者,尤其有些身份条件的武者,基本都会豢养灵宠。因此那些人看在眼内,也只以为六耳是梁丘锋的灵宠罢了。主人对灵宠好,稀松平常。据说不少女性武者,养得兔猫之类的灵宠,晚上都会盖着被子一同睡觉呢。   十天后,梁丘锋跑出了淮左府的管辖范畴,路上多见荒莽群山,正式踏上了历练之旅。 第两百四十章:再回离石城   一出南岭,梁丘锋便有一种鱼入大海的感觉,整个人都显得勃发通畅,好不痛快。加上与六耳重聚,倍觉愉悦。   于是,一路上快马绝尘,仗剑驰行。他曾诛杀贼寇,为民除害;曾痛饮佳酿,伏醉楼阁;也曾泛舟江河,鼓弄浪潮……反正随心而动,尽兴而为,无拘无束的日子,前所未有过。   数月以来,梁丘锋便是这般度过。路程之上,经历丰富,具体详细叙说的话,只怕能说个三天三夜。   阅历于行,感悟于心。   如果说经营终南剑门对于个人大局观有着非同小可的洗礼的话,那么孤身的游历同样能锤炼身心。   这一夜,梁丘锋有所悟,武道境界再度突破,达到了气道三段。   修为晋升,丹田变化喜人,所能凝聚的真气数量,以及质量跃然提升一个等阶。   根基蜕变,进而激发一连串的连锁变化。《永字八剑》领悟深了一层,每一剑式的施展威力得到提升;《探花剑气诀》得到完全的真气支持,可以修炼至大成圆满了,气随意动,摘叶飞花,皆可克敌制胜;身法方面,《梯云功》更上一层楼,动用的话,人在虚空,凭空踏步借力,可以踏出三大步了,跨度数丈,腾挪晃动的空间极为可观。   至于视作压箱子的杀手锏《神打三拳》第一拳“气惊物候新”倒进步不大。毕竟自创的武技,哪里那么容易就成型——当然,若是自我要求不高,那这一拳其实也算威力惊人的了。   只是梁丘锋寄望《神打三拳》,心目中的地位不亚于《剑心雕龙》,岂会随便敷衍了事?   既然不可能快速达成,那便一点点琢磨,一丝丝地锤炼。一年不成,便潜心十年,甚至付出百年光阴,也在所不惜。   因为《神打功》值得如斯付出。   修为新突破,梁丘锋干脆停止行程,在城镇的客栈上住下来,以稳住境界。   计算日程和地理,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已接近唐王朝和周王朝的边界处了。城镇之上,囤兵不少,一队队,盔甲鲜明,经常在街道上巡逻,有彪悍的气息散发而出。   神洲洲域,王国鼎立,背后各有庞大势力支持,彼此间为了利益资源,可不少爆发战争。   战争一起,便是烽烟遍地,生灵涂炭的局面。   好在近年来,王国之间的摩擦温和了许多,除了小范围的局面干戈外,全面性的开战比较少见。尤其唐王朝和周王朝之间,还属于联盟,来往密切。双方民众跨国比较容易,只要申办下相关度牒即可。   这些手续,梁丘锋早已办妥。   虽然说武者崇尚自由,不愿受束缚,但当个人的实力还没有达到这般地步之前,该遵守的东西还得遵守,否则麻烦缠身,死得快些。   从南岭到王国边界,梁丘锋一路纵横,期间打探消息,包括逃荒者的行踪等等,但毫无剑府方面的行踪。   以此推断,就算终南剑府迁徙到神洲,也没有选择唐王国立足,更可能是就近在周王朝区域内,或者向东去了……   想到种种不可测的可能性,梁丘锋不由皱起眉毛。但很快他又看开了:不管如何,哪怕踏遍几个王国,也得找到剑府。反正这一趟出来,就是抱着历练的心态,时间长短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神笔峰现阶段有鲁大师在,后方无忧,能让他心无羁绊地前行。   五天后,梁丘锋离开边陲城镇,从边境跨越,进入到周王朝境地。   神洲洲域广袤无边,各王国统辖地域大小不一,风土人情也颇有不同。感受体会这些,也是一种见识。   由于终南剑府选择周王朝的几率相对较大,因此梁丘锋的穿行的速度大为降慢,每到一处大的州府,便先住下来,跑到酒楼茶店处收集各类讯息。   这些讯息包罗万象,非常丰富。   比如某某秘境开放,有多少宗门出动,有多少宗门的天才弟子进入历练……比如某某深山大泽,有高阶妖兽暴动,杀伤无数……还有哪里哪里拍卖行举行,有宝器级别的高级装备拍卖,反应热烈……   诸如种种。   梁丘锋暗暗听着,听到某些宝物的名称,也不禁怦然心动,几乎按耐不住想要过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分一杯羹。然而沉下心来一想,顿时觉得不妥。他虽然修为晋身气道,达到三段。但这个境界在神洲这边,仍是太弱了。想要参与那些夺宝活动,无异火中取栗,一不小心便会死于非命。   再说,人在异乡,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谨慎些为好。   这并不是他胆小,而是久经磨练后所养成的沉稳。   路程上所收集的讯息固然多,但能和终南剑府扯上关系的却极少。有两条消息和逃荒者有关,然而当梁丘锋按图索骥找过去,浑然不是那么回事,不过是别的逃荒者罢了。   三个月下来,梁丘锋几乎走遍大半个周王朝疆域,一无所获。他隐隐有一种不妙的念头,按道理,只要终南剑府迁徙过来,那么大的一个团队,洋洋洒洒上千人,不可能不留下些蛛丝马迹的。   退一步说,即使剑府没有选择留在周王朝,只是穿境而过,可穿过的时候,也会有影响呀,难不成时间过得久了,以至于这些痕迹全部消失掉?   “不会……”   梁丘锋喃喃自语。   无论城镇,而或州府,那些酒店客栈里头的人,耳目可是灵敏得很,他们其中也有不少武者出身的人,只是修为低微,于武道无望,所以选择干这份工作谋生而已。   这些掌柜店小二的,最大的长处便是记忆力超好,接待过什么类型的人,稍有突出的,他们都能记忆犹新。   例如说昔日梁丘锋带领人群南下,所经历过的地方,现在问起人,还能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还记得梁丘锋的样子呢。   因此,只要剑府的大部队经过,肯定会在地方上留下影踪,总不可能凭空飞过去……   剑府的摩云苍鹰固然具备条件,但人家王国可不会允许你在空中肆无忌惮地飞越。只怕人家一见,马上有高手出来灭人了。   当然,若真是飞过去的,相信造成的影响更大,早被人津津乐道了。   现如今的情况却等于是剑府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一样……   梁丘锋有些郁闷:他离开剑府,完全迫于外力,即使漂洋过海,即使已经建立了终南剑门,并坐上了门主的宝座,但对于剑府的感情丝毫未减。   他不会忘记是萧寄海的提携,自己才有机会踏上武道之途,展现头角;他不会忘记太师叔关爱,自己才能走上更大的舞台……   只是,剑府如今究竟怎么样了?在何方?   或者是计划改变,他们没有在无定海过神洲洲域,而是转移到了别的洲域去了?   虽然有违初衷,但局势的变化总是不同的。   梁丘锋慢慢收拾起紊乱的思绪:有些事情是他没有办法去改变左右的,当下所能做的,便是继续寻找。   五天后,重回离石城。   离石城位于无定海边上,是个码头城市。想当初,此地正是梁丘锋踏上神洲洲域的第一站。   时日如飞,然而离石城繁华依旧,街道上熙熙攘攘,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成一片。   “好贼子,竟敢偷懒!”   猛地一声爆喝,随即有拳脚挥舞的声响。就见前面不远处,一位衣装华丽的胖子正挥舞一根皮鞭抽打着。   被打者衣衫褴褛,披散了头发,抱头鼠窜,他跑得急,一下子扑在梁丘锋身上来。   梁丘锋与他对视,猛地叫道:“苏向阳?苏师兄!” 第两百四十一章:懊悔   苏向阳抬起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容——虽然分别许久,但梁丘锋的面貌几无多少变化。   如果说变化,更多还是体现在对方的气质之上,沉稳内敛了许多。本来稍显稚嫩的菱角都被磨砺了去,整个人竟有一种如渊如海般的感觉,让人轻易捉摸不到深浅。   另外,感受到梁丘锋身上的气息流露,赫然已是气道级别的修为。   果然不愧是剑府天赋最为出色的弟子,短短时间,便从劲道层面跃升,跨过了那一道天堑,进入到全新的境界里头。   更重要的是,苏向阳可是清清楚楚知道梁丘锋修武至今,才耗费短短几年功夫而已。   这般进度,即使放在神洲洲域,也称得上是了不得的天才人物了。   然后,苏向阳注意到梁丘锋虽然衣装朴素,佩剑如旧,可手中赫然牵着一匹神骏的蛟龙驹。光是这一匹马,便显示出梁丘锋的生活绝不会多窘迫,加上修为上的顺风顺水,意味不言而喻。   难道说,他们一行南下,真得开创出了新的基业……只是为何,又会出现在离石城?   撇开一些胡思乱想,低头看着衣衫褴褛,浑如乞丐的自己,只恨不得在地上挖条缝钻进去:   想当日,可正是他牵头逼宫,反对梁丘锋的计划,而执意留在离石城中,原想安安逸逸等待剑府大部队来的……   感到羞愧不已,无颜面对,他抱着头:“你,你认错人了……”侧身让开,就要狂奔离开。   梁丘锋却一手拿住他手腕,感觉到苏向阳身体的异常,不由心一沉:要知道苏向阳以前好歹也是剑府卫队的成员,早已是气道层面的武者,否则也不会被自己选来,担当先锋队的一员,本来便是充当护卫力量的。   但这一抓,却感觉苏向阳身体软绵绵的,仿佛重伤未愈的模样,一身修为十不存五。   “苏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向阳欲言又止,许久嗫嚅不出句话来。   那衣装华丽的胖子已大踏步赶上来,手执皮鞭,指着梁丘锋喝道:“你是什么人?”   梁丘锋瞥他一眼,这胖子的修为高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劲道层面的人物,但颐指气使,非常霸道。看其腰间,挂一方玉牌,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玉”字,应该是离石城的地头蛇般的存在。   作为码头之城,人群稠密,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而本地势力盘踞,错综复杂,外来人很难讨得好去。   这也是当初梁丘锋在离石城呆了一晚后,便决意离开南下的一个原因所在。   略一沉吟,松开苏向阳的手腕,道:“认错人了。”   “哼!”   胖子冷哼一声,看了看梁丘锋,以及他身后的蛟龙驹,心里琢磨着这青年或许是某个宗门的弟子,一时间也不好发作,唯有挥舞皮鞭去驱赶苏向阳。   也许没有面目对梁丘锋,苏向阳早飞快离开了。   梁丘锋环视周围环境,有了主意,走上附近一间酒店,吩咐小二好生照看马匹,自己来到二楼一个临窗的雅间,往下看,能够看到附近一圈地方的动静。   不用多久,他便摸清楚了些情况。   苏向阳在帮人扛麻包。   那些麻包,每一袋都足足有一丈多长,高高隆起,里头不知装载着什么货物,非常沉重的样子,压在人身上,把诸多身强力壮的汉子的脊背都压得弯了下去。   当着搬运的苦力,可个个都是武者,固然修为不怎么样,但比起寻常人而言,力气要大得多。   问题在于,苏向阳可是气道武者,怎么也沦落到当苦力了?   梁丘锋心中有许多疑窦,只是没机会当面问清楚,唯有先压下了,观察一番再说。   不用多久,在搬运货物的人群中,他还看到了另外两名剑府弟子,一个“张志明”,一个“刘爽”。   两人原本也是剑府卫队的成员,气道人物,此刻一同成为苦力,捱受皮鞭挥打,忍诸种耻辱。   其中张志明,一条腿显然受过伤,有点瘸,动作很不灵活。因为这样,他挨的鞭子最多。   管事们完全把他们视为鱼肉,视为奴隶,稍有不如意,非打即骂。   梁丘锋看得心头火起:不管怎么说,苏向阳等人都是剑府中的师兄,看着难受。   时间一点点过去,开始日落,苦力们做完活,领取了酬劳后,各自散去。   酒楼上的梁丘锋目光一闪,放下酒杯,结账下楼。   日暮,夕阳如血,街道上的人不见减少,反而越发的热闹。   苏向阳三人并肩走在一起,被夕阳照出三个影子,长长的拖在身后。   苏向阳忽而开口,苦涩地道:“志明,跟你说个事。”   张志明面色麻木,仿佛行尸走肉般,随口问:“什么。”   “梁师弟回来了。”   “梁师弟,哪个梁师弟?”   张志明有点反应不过来。   刘爽却身子一震,惊讶地看着苏向阳:“向阳,难道你说的是梁丘锋师弟?”   当“梁丘锋”这个名字落入耳中,如同一潭死水中被投掷入了一块大石头,张志明眼眸中忽而闪现出一缕难得的神采,只是随即想到某些事情,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嘴里嗫嚅道:“他回来了……”   刘爽浑然不觉,兴奋地问:“向阳,梁师弟是一个人回来的吗?还是一队人?”   “一个人。”   闻言,刘爽叹了口气:“一个人怎么够?我还指望着他来救我们走呢。对了,他人呢?”   苏向阳吞了口口水:“不知道……”顿一顿,将相遇的过程道出。   刘爽不禁埋怨道:“向阳,你怎能不认他呢?”   苏向阳咬了咬嘴唇:“我没那个面皮!”   这时候张志明叹道:“当日的选择,是我们违背了府主之命,背弃了梁丘锋,如今报应来了,我们处境沦落,身不如死,哪里还有颜面去面对梁丘锋?”   人生在世,选择无数,既然作出了决定,就得为此负责。   刘爽狠狠一跺脚:“谁能想到剑府会出那么大的意外?如果……”   苏向阳摇摇头:“不说也罢,世上可有后悔药吃?自己的选择,便不该怨天尤人。”   刘爽猛地提高声音:“可我不想死!更不想活得猪狗不如!这些日子,我他妈的真受够了。”   说着,眼圈泛红,意欲流泪。   若眼泪流淌而下,定然满含懊悔。   那时候,假如选择跟张江山等人一起,跟随梁丘锋南下,也许就不会遭受这般变故,蒙受祸难了。   苏向阳霍然面对他,圆睁双目:“你以为我想吗?”   张志明死气沉沉地道:“吵什么,认命吧,活到哪一天,算是那一天……”   话语戈然而止,脚步猛地停住,眼勾勾看着站在前面的人。   梁丘锋手牵蛟龙驹,猴子六耳则百无聊赖地蹲在蛟龙头上,间或伸手去拔几根鬃毛来。   蛟龙驹吃痛,但丝毫不敢动,老老实实忍着。   面对梁丘锋灼灼的目光,苏向阳和张志明都先后低了下去,满怀愧疚。刘爽一咬牙,猛地冲上去:“梁师弟,你终于来了!”   梁丘锋平静地看着他,嘴角弯出一抹弧度:“刘师兄,你们等待的不是剑府才对吗?”   刘爽如受重击,面色苍白:“剑府……呵呵,剑府可一直都没有来离石城……”   纵然早有心理预备,可当真得确定,梁丘锋还是忍不住眼瞳猛缩:剑府没有走无定海的路线,登陆离石城,只怕真得出了某些不可控制的意外。   他长吸口气,忽道:“带我去你们住的地方,有机会的话,我会带你们走。”   “真得?”   内心希望的火焰蓦然被点燃。   祝贺各位亲爱书友新春大吉,马年美满!   值此除夕之夜,南朝在此恭祝各位亲爱的读者书友们新年快乐,合家幸福安康,无论人在何方,总是顺顺利利,百事无忧!   过年了,实在太多事务,更新耽误了,南朝深感抱歉,多说无益,唯有年关之后的努力补偿啦!   在此拜谢各位兄弟姐妹一路而来的相伴,谢谢! 第两百四十二章:绝境逢生   狭仄的小巷,路面坑坑洼洼,不少地方积水,散发出阵阵臭味。两面一排溜低矮的木房子,不时可听到咳嗽声传出,裹挟着苟延残喘的气息。   这是离石城繁华光鲜背后的贫民窟。   作为码头之城,每日出入离石城的人群不知凡几。尤其是从荒洲过来的逃荒者,占据了极大一个数量比例。   汹涌的人群,一部分以此为跳点,分散进入广袤的神洲洲域,去向不明。但也有不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永远留了下来,在城中讨生活。   随着人口增多,离石城的地理范畴日增扩大,并井然有序地划分区域。和天下诸多城郭一样,分成富人和穷人的生活据点……   对于苏向阳他们沦落到住贫民窟,梁丘锋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毕竟遇见对方时,可是连低贱的苦力都做上了的。若逼不得已,走投无路,哪里会有武者愿意这般?   进入到一间昏暗的木屋子,梁丘锋目光朝四周扫了一眼,肩头上的六耳鼻子一耸,闻到了蕴含腐臭的血腥味道,咧嘴“吱吱”叫唤两声。   这味道,委实不好闻。   望见萎缩在角落的那两个人——本该是剑府的弟子,师兄,但这时候就像两具丧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躺在木板床上,裸露出来的身躯,一些部位伤患处,发炎溃烂着,触目惊心。   躺着的两个,加上还能行走干活的三人,共得五人。   这数量,比起当初选择留在离石城时的规模,少了一大半。   苏向阳声调苦涩地说道:“其他人,都死了。”   梁丘锋眉头一皱,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向阳干咳一声,和张志明对视一眼后,缓缓叙说起来。   故事并不新奇。   当初苏向阳诸人不肯跟随梁丘锋南下,留在离石城,等待剑府大部队前来。没想到左等右等,音讯全无。剑府的人马,竟然一直没有出现。   在等待了大半个月后,随着身上携带的资源告急,小队伍的人心出现紊乱,惶惶然,甚至有悲观的观点认为:会不会是剑府那边出现了意外,而或另外选择迁徙的目的地,不来神州了。   如此,也就意味着剑府抛弃他们一行了……   又过了些日子,资源见底,他们不得不开始寻找活计,以维持日常修炼的需求。   作为武者,尤其作为气道级别的武者,在这离石城中,还是比较容易就找到工作的。不过开始的时候,苏向阳不愿屈就,替人做事。而是选择到野外去,狩猎妖兽,获得资源。   然而探索冒险的日子,风险亦大。在一次狩猎中,他们遭遇到一伙离石城的地头蛇势力。对方知道他们是逃荒者,便肆无忌惮地嘲笑,大打出手,劫掠猎物。   苏向阳等招架不住,数死数伤,败回离石城。   经此一役,元气大伤。为了治疗受伤的师兄弟们,所有的积蓄花销一空,变得一无所有。   更重要的是,他们修为受损严重,想去找体面的工作都难了。而且那一伙地头蛇势力虽然不至于赶尽杀绝,但也放言出来,不会让苏向阳等人好过。   曾几何时,残存的数人都想着离开离石城。只是念及举目茫茫,带着伤员,能去到哪里?   若抛弃同门,却又于心不忍,做不出这等无情无义的事情来。便只得做苦力,每日赚些灵米回来,其中大部分,都给受伤的同门用掉。   但伤员们负伤不轻,每日都得煎熬药汤治疗才行。入不敷出,无以为继,相继有人捱不住,死于非命。   到了现在,就剩下五人了。其中两个重伤号,观其气色,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说到最后,苏向阳哽咽着,一大个男人,竟忍不住落泪。   这一段日子,实在过得太难了。迷茫惶然,心死绝望——开始的时候还有盼头,心中企望突然一天府主张行空就会带领庞大的剑府人马出现在城中,但时光一天天的消逝,渐渐为了活着而活着,整个人都失去了思想。心中唯一的希望,便是明天能多赚到一点灵米,唯此而已……   听完,梁丘锋目中闪烁过一缕精光。算不上恻然,而是觉得到了如今这个田地,苏向阳三人还不肯放弃重伤的同门。至少这一点,弥足珍贵。   终南剑府作为曾经的大门派,规章制度甚严,其中一条重大原则,便是不可贪生怕死,舍弃同门。   约束之下,剑府弟子之间的感情,相对来言,算是很好的了。   纵然如此,别忘了当前他们可已不在终南山,而是置身另一个洲域里面。所以还能坚定这一分坚持,起码能看出,苏向阳他们的品性如何。   梁丘锋走过去,仔细观察两名伤者的身体状况。他不是医者,但从表面程度上观察可以得知,两人状况不容乐观,好在未伤根本,只要救治得充分及时,肯定能够康复。   只是苏向阳他们已山穷水尽,请不起医师,吃不起丹药了,那伤患自然一天比一天加深,加重了去。   很快,梁丘锋从百宝囊中拿出两枚三窍疗伤丹药来,喂给伤者服食。   丹药入口即化,疗效显著,不用多久,昏昏沉沉的两人就能呻吟出声,慢慢张开眼睛——   然后他们认出了梁丘锋,随即大概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是惊喜,又是愧疚。   服食疗伤丹药,只为了固本。因为伤患积压拖沓得太久了,体内诸多问题,想要好得完全快速,还必须请专业的医师过来。   梁丘锋拿出一百斤灵米给苏向阳,叫他去请医师。   拿着沉甸甸的百斤灵米,苏向阳欣喜不已,二话不说,即刻出门,飞跑着去请医师。   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个多时辰,基本的处理事务都做完了。在吃过一顿丰富的晚饭后,个个人的精气神都焕然一变,不复之前的死气沉沉。两名等死的伤员,都能够开口说话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看到了脱离困境的希望。   有了希望,才能有信心。   梁丘锋沉吟说道:“你们收拾一下,换到客栈去住吧。尽管休养便可,养几天,等身体无虞,我们便南下。”   “行,都听梁师弟的。”   这一下,苏向阳等慨然同意,只恨不得明天就走,离开离石城。   刘爽忽问:“梁师弟,我们南下哪里?还有左铭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梁丘锋挑些重点说了。   当听到他率众在唐王朝的南岭区域,居然建立起了一个下等宗门“终南剑门”时,诸人面面相觑,满是震惊之色。   经历苦多,苏向阳等怎不明白建立宗门的困难以及艰辛?简直难如登天,但短短时间,梁丘锋就干成了此事,诚如昔日南下前的豪言“要打下一片江山”,如今看来,这江山最起码已打出了雏形。   实在了不起。   震惊之后,便是狂喜。   跟随梁丘锋南下,那不就表示着前程似锦,一片光明了,绝对的绝境逢生。   “梁……门主,我们唯你马首是瞻!”   刘爽大声说道,连称呼都为之改变。   那边苏向阳赶紧从怀里摸索,掏出珍藏的那枚紫剑令来。   拿回紫剑令,梁丘锋掂了掂,他现在服众,早无需此枚信物,顺手放回百宝囊中,权宜当做是一件旧物。   这一趟离开南岭历练,本来寄望于寻找剑府的行踪,但眼下看来,这个目的成了泡影,剑府的大部队,根本就没有来神洲洲域。而根据苏向阳留在离石城所打探到的消息,事实上他们离开终南山不久,剑府便和其他荒洲宗门一样,启动了迁徙动作。   问题在于,迁徙的过程肯定发生了某些诡秘的事情,乃至于音信隔绝。   到底是什么事呢?   梁丘锋好不郁闷,但很快念想便被意外打破。就在他们搬入客栈的第三天,有麻烦上门了:赫然是以前重创苏向阳一行人的地头蛇势力,一个名叫“三朝帮”的下等宗门。 第两百四十三章:你们走不出离石城   上午,客栈内热闹非凡,梁丘锋等人正围坐一桌吃早饭。经过两三天的休息调养,苏向阳他们的气色大为好转。   两个本来卧床不起的重伤号,看过医师吃过药后,行动基本没问题了。两人原本也是剑府卫队的弟子,气道境界,基础扎实。换了修为低微的劲道武者,只怕就熬不过这一场。   当初出走荒洲,梁丘锋一共挑选了十名卫队弟子,到现在总共余存八人,其他意外丧生的,多是劲道层面的弟子。   伤患得到康复还是其次,最重要是内心重燃希望,有了盼头,因此各人的精神都相当好,吃早饭的时候,谈笑风生。   笑语声戈然而止。   苏向阳的眼角余光看到迈进客栈的一队人,尤其是领队的老者,大吃一惊,咕声吞口口水,面色都有些变了。   梁丘锋问:“怎么啦?”   “门主,那便是三朝帮的王执事。”   三朝帮是离石城的一个地头蛇势力,下等宗门,亦是当初在野外狩猎时,给予剑府弟子重创的罪魁祸首。当时对方倒没有赶尽杀绝,放苏向阳等人在城中苟延残喘,讨生活。   只是这般的生活方式,几乎沦落到了最底层,再往下去,只怕便是乞丐一类了。   在三朝帮方面看来,这一伙逃荒者不足为患,等死罢了。   “咦……”   那王执事忽地停住脚步,一双眸子目光锐利地看着梁丘锋诸人。他率人来到这间客栈本来有另外的事,不料竟看见了苏向阳他们竟衣装干净光鲜地坐在那儿吃早饭。   早饭似乎还挺丰盛的。   “这些卑贱的逃荒者,此时不该在码头那边搬运做苦力的吗?怎会在此悠然悠哉地吃吃喝喝?”   王执事神色有些阴郁,一扫之后,注意力集中在面生的梁丘锋身上:这年轻的家伙是什么来头?看情形,仿佛和苏向阳几个很熟,莫非也是荒洲那边过来的,隶属于那终南剑府?   对于终南剑府,他自然有所耳闻,但并不放在眼内——一个灵脉破碎的没落洲域,一个日暮西山的宗门,如果迁徙来神洲,也不过丧家犬而已,能有甚作为?   故而,在明知苏向阳等的来历,三朝帮依然毫无顾忌,为了一头四阶妖兽的收获,痛下杀手,甚至不屑于杀人灭口,一点也不怕会被终南剑府追究。   后来的事情发展证明了逃荒者就是逃荒者,除了委曲求全之外,任何办法都没有。修为大跌的苏向阳诸人更是混得十分凄惨,生不如死。   久而久之,渐渐已将此事淡忘。   只是今天突兀地遇见,境况有出入,这才感到好奇。   “嘿,这不是终南剑府的各位杰出弟子吗?今天不用出工扛麻包呀……嗯,还有肉吃了,啧啧,生活很不错嘛。”   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   苏向阳一咬嘴唇——那时候彼此交恶动手,自己曾表明身份,向对方叙说,希望能避免战斗。以为剑府的大部队会赶到离石城,因此在心理上有几分底气,孰料人家根本不鸟,直接开杀。   王执事上前,身后跟随的一群武者有意无意散开,围拢成扇形,将身上的气势激发而出,如山如岳。   苏向阳面色变得很难看,想起对方的狠辣,不禁心里打鼓。胆气弱的刘爽甚至都低下头去,身子微微颤抖。   “你们想做什么?”   张志明鼓起勇气,站起来质问。   王执事怪笑一声,右手一搭,五指如钩,按住他肩膀:“问候一下,何必如此大反应?”   这一按,指头劲力迸发,恍如鹰爪,暗藏凌厉,扣在张志明肩膀,如铁箍住了,痛入心扉。   即使张志明巅峰之期,修为境界都要比王执事低许多,更不用说当前状态式微了,被他一手捏住,受力不起,双腿一弯,情不自禁坐下来。他心里暗暗叫苦,如果一坐坐实,便会将椅子给压烂,整个人直接跌坐在地上,吃个大亏。   梁丘锋忽而出手,手指捻着筷子,两根筷子好像两支剑,挑向王执事的手。   嗤!   有尖锐的破风声起。   见攻势凌厉,王执事顾不得让张志明出丑,当即变招,施展出得意的爪功,要夺走梁丘锋的筷子。   两人动手,整体身形几乎没有挪动,只在方寸间过招,快速无比,旁人修为差些都跟不上节奏,觉得眼前一花,无法捕捉招式的轨迹。   噗!   水袋被捅破的古怪闷响后,王执事退后一大步,恶狠狠地盯着梁丘锋。有明眼人登时看到,他下意识地左手捂着右手,其间竟有一缕殷红闪现。   他居然受了伤。   反观梁丘锋,依然气定神闲,稳稳坐在椅子上。   王执事摇头制止了手下要冲上来的举动,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要管这档闲事?”   见梁丘锋压住场子,张志明大喜,脱口叫道:“他便是我们门主。”   那边苏向阳性情沉稳,却觉得他这话说得冒失了,赶紧伸手去拉扯衣袖。   门主?   王执事大感惊诧:终南剑府可是千年宗门,门主怎会是如此年轻的愣头青?不合道理呀……难道是荒洲剧变,这剑府遭受重创,乃至于没人可用了?   荒洲距离神洲万里迢迢,还有洲海相隔,可有些讯息依然能互通。近年从荒洲传来最具备轰动性的新闻,便是妖兽暴动一事了。   阿里山脉妖兽暴虐,冲击洲域,造成极为严重的伤害,让本来就死气沉沉的荒洲雪上加霜,许多本来不愿意出走的宗门被迫离开。   这也是迁来神洲的逃荒者暴增的主因。   听说在妖兽冲击的狂潮中,终南剑府首当其冲,元气大伤,由此可以解释梁丘锋年纪轻轻便能当上门主了。想必老一辈的人物损失得七七八八,只能让小字辈顶上来。   而经过刚才的比试,王执事感觉到梁丘锋虽然只得弱冠之年,可一身修为造诣隐晦古怪,居然有点高深莫测的意味。很不正常,毕竟看起来,梁丘锋也不过气道初段左右的境界,认真比起来,还要低自己一筹。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不动声色间,已让自己吃了个哑巴亏,差点被破掉浸淫苦练几十年的《神雕无影爪》。   转瞬间,念头掠过,很快压下来,心知眼前不是细究的时候:“失敬,原来是门主亲临……”   称呼一个毛头小子为“门主”,难免觉得怪怪的:“不知门主来离石城,有何贵干?”   张志明道:“当然是带我们走。”   “是吗?”   王执事阴测测笑着:“只怕你们走不出这离石城。” 第两百四十四章:人心   “你们走不出离石城……”   听见王执事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落,苏向阳等人登时面色大变,猛地省起当前所处的环境:   离石城。   三朝帮是离石城的地头蛇势力,要碾死他们,真心不难。   很快,所有的目光都望向梁丘锋——唯一的希望。   梁丘锋却不说话,神色木然,瞧不破内心在想什么。   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   客栈内其他正在吃饭的客人觉察到了某些苗头,但并没有离开,而是饶有兴趣地观望起来。   离石城龙蛇混杂,势力盘踞,就说这客栈幕后的势力,便来自一家实力不俗的宗门,不亚于三朝帮。因此不管如何,王执事方面都不好就地开战,免得有惹事的嫌疑。   毕竟各大势力,互成平衡,各有地盘。   从相遇梁丘锋,绝境逢生的喜悦中醒悟,苏向阳一咬牙,道:“王执事,难道你们要赶尽杀绝?”   王执事冷哼一声:“本无此意,只是你们门主锋芒太甚,让老夫很不高兴呀。”   刚才一时大意,被梁丘锋以筷作剑,刺中掌心,见了血。这个亏,堪称耻辱,定要讨回来。只是交手过招间,对于此子的真实实力拿捏不住,以及顾忌此地不宜开杀,这才强忍下来。   然而心中,早对这些逃荒者判了死刑。   梁丘锋依然没有出声。   苏向阳和张志明几个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眼下的局面,最适宜和最有资格出面的,非梁丘锋莫属。可他反常地一语不发,沉默以对,未免让人觉得揣测不安:   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态度?   难道怕了三朝帮?   相当有可能,梁丘锋孤身只剑,面对的可是整整一个下等宗门实力,在离石城,王执事一呼百应,只需一个信号发出,片刻之后,三朝帮的大队人马便会赶来。   因为害怕,所以选择沉默。   而或,正在衡量得失进退,甚至于思虑是否值得为苏向阳几人冒险——要知道当初漂洋过海,在离石城商议时,正是苏向阳带头反对南下的计划方案,就此分裂。   有了这个不愉快,梁丘锋再返离石城,说要带他们走,已算仁尽意至。但遭遇到三朝帮的刁难阻挡,知难而退,一个人离开离石城也是很正常的选择。要是带上他们几个,便等于带上了几个累赘。   还是那句老话呀:选择如种子,恶果善果,都得自己承担。   如斯想着,苏向阳倒有几分释然了:梁丘锋不说话,他也不再开口,坦然等待。   他能忍得住气,可张志明等人不能。   “王执事,莫要逼人太甚,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我们只是想离去而已。”   王执事哈哈大笑:“就凭你们?想咬人先撒泡尿照照,我呸!”   一口浓痰飞出。   他要用言语和行为激怒对方,只要梁丘锋一方忍不住暴走,接下来的一切就好办了。   浓痰飞来,张志明伸手一拍挡开,心中的屈辱感如火焰腾腾,灼热得难受,几乎忍不住,哪怕拼死,也要站起来争斗。   一旁的苏向阳死死地扯住他衣袖,示意不要冲动。   刘爽站起来,看了看仍是一言不发的梁丘锋,终于下定决心,挤出一抹笑容:“王执事,你老大人有大量,何必一定要跟我们这些逃荒者过不去?”   听见他向仇人示好,苏向阳和张志明面色都变了,异口同声喝道:“刘爽。”   刘爽只做听不见,眼勾勾看着王执事。   王执事晒然一笑:“话不是这么说……”   事情似有转机,刘爽赶紧问:“王执事有何吩咐?”   王执事傲然道:“只要你们这位年轻有为的门主向我道歉,让你们离开也未尝不可。”   呃……   刘爽不禁转头望向梁丘锋。   梁丘锋慢悠悠地举着一杯茶水在品尝着,对眼前一切视若不见,更没有任何表态的意思。   苏向阳干咳一声:“刘爽,我们没有错,何须道歉?”   刘爽觉得喉咙有些干,这几日的际遇一起一伏,他不想再过以前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只想着能离开离石城,便小声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道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志明凛然道:“即使道歉,可人家就会善罢甘休吗?”   刘爽又去看王执事。   王执事冷然笑道:“就看道歉够不够诚意,能否让本执事高兴了。”   刘爽也明白己方不具备什么谈判条件,只得又眼巴巴看着梁丘锋,希望他能满足王执事的要求。   半饷,终于按耐不住了:“门主,你看……王执事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一声叹息,从梁丘锋口中飘出,他摇着头,仿佛觉得很失望:“如果道歉有用,苦修为何?”   说罢,径直起身,上楼而去。   身后苏向阳和张志明没有丝毫犹豫,跟了上去,两个伤员稍一迟疑,依次相随——对于他们而言,上一次在离石城选错了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动摇。   刘爽欲言又止,脚一顿,对着王执事道:“王执事,要不我向你道歉……”   “滚!”   王执事一脚将他踢翻,拂袖而去。   可以说,梁丘锋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尊严:什么玩意,以为有几分实力便能蔑视三朝帮吗?这些家伙都得死,还得死得非常痛苦……   瞬间,他脑海便闪过有些宗门有名的刑罚方式来。   被踹得差点背气的刘爽满嘴都是苦涩。   一刻钟后,他跪在梁丘锋身前,泪眼婆娑。   “有些事情,从你开口要我向人道歉的时候,便已注定。人的头颅,当习惯性低垂,便很难再挺得起来了。所以,我不觉得你不适合南下。”   梁丘锋的声调平静无波。   虽然第一次的分歧,他并不认为那是背叛,但绝不意味着机会能够肆意地挥霍。他更不是传说中的圣人,能够宽恕所有。如果刚才苏向阳四个表现不合格,他更不介意独自离开。   他可不愿带几位没有血性没有心气的同门回神笔峰,破坏新生宗门的氛围。   刘爽祈求地望向苏向阳他们,但没有人正眼回视,都紧闭嘴唇。   刘爽又是绝望又是羞愧地踉跄离去。   梁丘锋道:“收拾准备下,明天离开。”   “是。”   苏向阳等人应诺,却没有多问。至于究竟能否安然离开,都不再多想。   前所未有地,他们选择对于梁丘锋毫无保留的信任! 第两百四十五章:叛   夜幕席卷,灯火点燃,从远处看,离石城一片璀璨,恍如不夜城。码头那边热闹如常,因为航班的不确定性,有不少渡船会在夜间抵达,负责接待装卸的工人们都是随时待命的。   房间内,梁丘锋倚窗而立,眺望远方。深邃的目光没有具体焦点,只是下意识地看着远方。   ——尽可能看远些。   这是他一贯的思考姿态。   身后,六耳仰躺在桌子上,两条小胳膊当枕头,顺便还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   一人一猴,都有些古怪的模样。   笃笃!   敲门声响,是苏向阳四人。   四人鱼贯而入,讪讪然站立着。   梁丘锋淡然笑道:“有话说?”   苏向阳点头:“明天便要离开离石城了……只是那三朝帮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咱们。”   这都是废话,他可不认为梁丘锋没有想到这点。只是眼前这位原本的师弟,经过南下的历练,一手建立“终南剑门”后,愈发变得神秘不可测,如果不坦诚相告的话,旁人根本猜不到他的真实想法,以及计划准备。   换了寻常时候,苏向阳可以不理会。但一想到明天的离开,关系着己身的存亡,便有些按耐不住。   从明面上,实在想不明白梁丘锋的底气何在,能一己之力抵抗住三朝帮狂风暴雨般的狙杀。   于是,几经踌躇,四人还是忍不住走来梁丘锋的房间。   果不其然,梁丘锋仍是和白天的态度差不多,半饷都没有表态。   苏向阳试探地道:“要不我说说下这三朝帮的实力情况?”   梁丘锋淡然道:“不用了,在此之前我已有些了解。”   虽然在离石城短短几日,但他并非虚度,该摸清楚的事情绝不含糊,否则怎么能带人离开?   不知己知彼的话,随便置身其中,不说救人,只怕自己都会陷落。   呃……   苏向阳不再言语——起码在梁丘锋的这句话中能得出某些能让人心安的信息,那就是梁丘锋果然并非莽撞,而是早有了部署。   这样就好。   他们正要离开,梁丘锋忽然开口叫住:“对了,离开离石城,我会把你们带入唐王朝境内,然后你们前往神笔峰和江山他们汇合。”   苏向阳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还想继续历练一番,所以不会那么早返回剑门。”   武者游历历练,尤其高阶武者,所持续的时间一般都相当漫长。三五年光阴都是正常的。   而梁丘锋本次出游,原意是想打探终南剑府的讯息,和大部队联络上。孰料剑府并没有如预期地迁徙到神洲来,根据综合的情报,只能模糊得知剑府应该是迁徙离开终南山了。但离开后的行踪却扑朔迷离,不知去向。   断了这一条线索,梁丘锋又不可能再乘船返回荒洲去,那么现阶段唯有将剑府搁置。   于是,目前最重要的便是个人修为上的突破了。   梁丘锋准备抛开过往的念想,抛开诸多杂乱的事务,纯粹地投入到修炼之中,争取把实力境界提升起来。   所以,单独的历练无疑最为适合。   苏向阳很快想清楚其中的缘由,忙道:“我们明白。”   只要离开离石城,到了唐王朝那边,又有了盘缠地标,找到神笔峰就好了。至于其他,无需管太多。   随后梁丘锋又交待了些具体事项后,四人返回房间休息,养足精神等明天。   自从遭遇坎坷,在离石城沦为苦力,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痛苦以至于麻木,对于明天渐渐不报任何的希冀——梁丘锋的到来,让他们又有了明天。   “明天,明天该怎么办……”   熙攘的街道上,刘爽跌跌撞撞地走着,手里拿着一坛酒。走几步,灌一口酒。   酒水劣质,用普通的稻米酿造而成,气味很重。喝进喉咙里,如同火烧。   焚烧着的,还有他的心。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嘴里喃喃自语,突然间又放声大笑,好像个疯子。   “我只不过不愿意和强敌发生冲突,所以才那么说而已,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为了大家好……”   “就因为这样,翻脸不认人,把多年的同门情谊置之不顾,好个梁丘锋,当了什么门主后,便如此心狠了……”   “还有苏向阳张志明,你们都是白眼狼,枉我与尔等出生入死过,一朝人情薄如纸……我恨呀,不,我不能安生,你们也休想!”   满满灌一口烈酒后,刘爽眼眸掠过狠色,一甩手将酒坛子砸到地上,砸个破碎。他大踏步朝着南边走去。   穿过街市,前面出现一片建筑。显眼的地方立一根高杆,高杆上挑一面旗幡,上面绣着三道粗线条的标识,正是“三朝帮”的旗号。   “大人,这就是小的所知道的全部,一字一句,绝无半点欺瞒。”   三朝帮的堂口中,气氛肃穆。   两边各有五张交椅,坐着面目不一的人物。从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猜测,基本都是气道五段的武者。   他们是三朝帮的高层长老。   而中央上首处,太师椅上坐着的中年人,便是三朝帮的帮主徐三山。满脸虬须,充满了江湖草莽的气质。   至于王执事,根本没有坐的资格,只是站在一位长老身后。   事情早经他口汇报了上来,其中添油加醋,简直将梁丘锋描绘成是一位故意找茬的“过江龙”人物,隐射其居心不良,想要对付三朝帮。另外,以前和苏向阳等人之间的矛盾冲突也坦白出来,如同佐证。   有了这么一段恩怨,梁丘锋前来复仇的动机便坐实了。   如斯,徐三山才会亲自出面,听刘爽要说什么。   听完,这三朝帮帮主道:“你的意思是在唐王朝南岭那边,已经建立了一个下等宗门?”   “他是这么说的。”   刘爽心情忐忑地道,不过此时暗暗萌生几分怀疑:下等宗门哪里是那么容易建立的?南下的时候,梁丘锋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加上时间如此短暂,即使走狗屎运也很难运作起来……   “呵呵。”   徐三山一笑:“谢谢你的情报,辛苦了。”   刘爽心中欢喜:“小的只求徐帮主收留,鞍前马后,干什么都行。”   “只不过我平生最看不起的便是叛徒!”   “什么?”   刘爽大惊,正要急声分辩,尖锐的破风声起,下一刻,一枚钉子便从他前额穿入,噗声倒地身亡。   “老三,老五,你们负责处理这件事吧,要多少人手尽管挑选。我倒要看看,那卑贱的逃荒者凭什么离开离石城。”   “是。”   两名长老起身应命。 第两百四十六章:追与杀   黎明时分,一晚上都不怎么睡得好的苏向阳霍然惊醒,从窗户看了看天色,紧一紧面容,不敢再睡,开始叫醒其他人,洗漱收拾起来。   一刻钟后,所有事物整理妥当,四人依照吩咐,静坐于房内,等待梁丘锋的召唤。   不用多久,“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走吧!”   梁丘锋的声音和平时几无差别,平稳而淡然。他今天一身青衣,发带飘拂,显得格外清爽。可惜腰间的佩剑太过于陈旧黯然,否则定然算得上是翩翩剑客的俊秀典范。   但到了如今,知悉情况的人肯定猜测得出——伤情剑不会是凡品,起码是玄器极品的剑器。   原本以为即刻出发,不料梁丘锋却说不急,吃过早餐再动身不迟。   苏向阳有些郁闷:趁早走,也许三朝帮那边没有反应过来呢。虽然梁丘锋看着很有底气的样子,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用拼杀不是更好?   在一种忐忑的氛围中吃过早餐,至于吃饱与否,完全是另外的事了。   梁丘锋这才起身,率先出门,却还没有出城,而是带着苏向阳四人到马行,买下四匹长毛悍马。   这种马自然比不上蛟龙驹,不过耐力十足,亦为赶路的好脚力。   苏向阳心一凛:从离石城到南岭,万里迢迢,没有代步工具的话,何年何月才能赶得到。梁丘锋果然胸有成竹,不是虚张声势。   牵着马,朝着城门走去。   走着走着,苏向阳敏锐地觉察到异样,并捕捉到身后有人跟踪,不禁心一紧,悄声道:“后面有尾巴呢,很可能是三朝帮的人。”   梁丘锋道:“何止后面,左右都有。”   说着,有意无意地斜斜一指。   苏向阳立刻发现藏在人群内的探子,目光灼灼,不怀好意。知道被发现了也不遮掩隐藏,反而昂然而起,目露凶光,一副“吃定了”的模样。   恨声道:“好贼子,真要赶尽杀绝。”对方有所克制,没有直接在城中开杀,应该是忌惮其他的宗门势力。但出到了城外,没有表面的秩序维持了,一切将不同。   梁丘锋能应付得过来吗?   罢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苏向阳倒想开了,握在腰间剑柄的手,却很不自然地绷紧。他们即使沦落到要做苦力谋生,但宗门发放的宝剑依然留在身边,绝不会变卖。对于自幼接受剑修理念灌输的剑客而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乃是不可动摇的坚定信念——   哪怕以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称为“剑客”。   穿过熙攘的街道,便是城门处,出外面后,五人纷纷上马。   这时候,梁丘锋对苏向阳道:“等会有事的话,你们先走,在明光镇等我。”   明光镇是距离离石城百里开外的一个镇子。   苏向阳一怔,立刻道:“我可以一战!”   张志明同样神情坚毅:“对,要走一起走,要战一起战。”   梁丘锋的语气毋庸置疑:“听命便对了。”顿一顿,缓缓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四人唯有遵从。   出了城后,在梁丘锋的率领下,五匹健马马蹄霍霍,沿着路途飞奔。梁丘锋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趁还有点缓冲时间,尽量拉开与离石城之间的距离,好创造出一个具备优势的行距来。   以他的估算,三朝帮要对付己等,不可能会倾巢而出。最多便是命令几个高手出马,执行格杀令。   毕竟他们几个明面实力根本到不了那般重视的程度,二来三朝帮扎根离石城,重心始终是在城中,对付逃荒者,只是其中一项事务罢了,其重要度也许还比不上某处矿产的挖掘开发。   之所以要追杀,更多的还是在于颜面问题:区区几个不成气候的逃荒者,居然敢与他们的人动手?不杀掉,日后在离石城,定然会成为一个污点。   得得得!   正跑得急,苏向阳一行顿时听到身后传来了气势惊人的马蹄声。回头一看,远远见到尘土飞扬,不用想便知道有大队人马席卷而至。听马蹄声,不会少于二十骑。   三朝帮的人追上来了。   饶是早有思想准备,此刻都不由有几分惊容。   梁丘锋一勒蛟龙驹,喝道:“你们继续走,按计划行事。”   苏向阳四个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当即在马上,双手抱拳,对梁丘锋施以敬重的一礼,异口同声:“门主保重。”   随即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这一声“门主”叫得洪亮整齐,毫无阻滞,表示在心目中,已完完全全认梁丘锋为门主了。   ——终南剑门,全新的宗门;而在此之前梁丘锋还是他们的师弟,然而关于身份辈分上的计较,在这一刻全部化为烟云。   此关于彼此的实力境况变化,更关于人心行为。   梁丘锋独自断后,力拒强敌,使得诸人心悦神服。   这一段路,有些冷清,两边长着高大的桦树,树干笔直。因为季节的缘故,树叶枯黄着,间或被风吹落,让地面积攒一层。   梁丘锋一人一马,挡在路中间,目光不看前方,反而仰头望树冠:“仿佛又有过一年了……”   得得得!   马蹄声震得心坎儿乱颤,尘土飞扬间,一匹匹健马呼啸而至,马上坐着的,都是气息彪悍的武者人物。   这些人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梁丘锋,却根本没有停歇废话的意思。   他们所来,是要将所有逃荒者斩杀殆尽,梁丘锋要阻挡是吧,那就先杀他,再追上其他人。在整个过程中,不需要任何的对话浪费时间。   “杀!”   当先一名黑脸武者手中把持一把长刀,大喝一声。   “杀!”   健马长嘶,纵然只得十余人,却奔腾出了一种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气势来,令人胆寒。   梁丘锋蓦然手动,伤情剑出鞘,遥遥一指。   也没发现风起,突然间,两边桦树哗啦啦摇动,无数的树叶片片飘落。   树叶飘落,本来稀松平常,一如云动,一如水流,没甚奇怪的。然而眼前的落叶,成千上万,它们坠落的速度以及轨迹却非常古怪。乍看凌乱,其中竟隐隐暗藏规律。   嗤嗤嗤!   树叶落下的速度猛地加快,居然发出不同寻常的破空声,片片如利器,顷刻间便将冲击的骑队给笼罩住。   “这是什么攻击武技?”   那黑脸武者吃了一惊,吐气开声:“防御!”手中长刀狂舞,不敢让半片叶子挨身。   铿铿!   刀光将叶子绞碎,却发出金铁之声,孰为奇怪。那可是柔弱单薄的树叶呀,平时用手一揉便会碎的东西,怎么能如此重击兵刃?   黑脸武者猛地想明白过来,失声惊呼:“剑意?”   难道说对面那弱冠之年的逃荒者,已经凝练出了剑意?真要是那样的话,这一趟任务可就棘手了。   万叶肆虐,如同狂暴的风雨,根本不允许他多想。唯有奋起真气,将一口宝刀舞得密不透风。   “啊!”   “哎哟!”   队伍中修为较弱的人稍有反应不及,便遭受到了树叶的攻击,受伤负痛,叫唤出声。   嘶嘶!   骑者保护己身,但座下的马匹却无法顾及,被片片树叶命中于身,登时像被锋锐的刀片剑刃切割到了,划出道道伤口,鲜血淋漓。   马匹负痛不已,一匹匹乱跑乱跳,企图逃离树叶笼罩的圈子。狂猛的颠簸之下,有武者甚至被摔落在地,很是狼狈。   梁丘锋的脸颊浮现两团嫣红。   这是真气运转激发过度的副作用,《探花剑气诀》纵然修炼大成,但他目前的修为境界还是低了些,丹田真气贮备不足,故而难以全力支撑贯注了剑意的全力一击。   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失败……看来脱离境界的越阶击杀,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吧,剩下的,全交给你了。”   他所说的“你”,自然是六耳。   这时候,飘落的树叶开始变得缓慢,失去了杀伤力。被当头杀了个措手不及的三朝帮高手们纷纷回过神来。   “可恶的家伙!”   黑脸武者纵身而起,蹦起数丈高,一柄长刀划出鸿影,疾斩而来。   不过迎接他的,却是一团矫健的拳头大小的事物。   “什么东西?”   正迷惑间,喉咙要害处猛地一凉,皮肤被强力抓扯裂开,鲜血不要钱地喷洒而出。   下一刻,他便如断线的风筝直挺挺砸落尘埃。   “好快……”   梁丘锋喃喃道,他自是明白:这还不是六耳的最终力量,换句话说,小家伙的进步空间和潜力,还相当巨大。   甚至于,六耳连形态变身都没有使出呢。   想及那一个风雨交加的雨夜,那一场一面倒的屠戮,他便不禁心有恻然。若非亲眼目睹,完全无法想象小家伙的真正面目所显露出来的霸气会是如此汹涌,真是有点“唯我独尊”的意味。   六耳出手,结局已定。   梁丘锋没有继续看,而是调转马头,追赶苏向阳一行人去了。   半个时辰后,发觉追杀失败的三朝帮帮主徐三山雷霆大怒,亲自率领帮内精英出马。   但这一出,便如泥牛入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三朝帮就此除名。   此事在离石城成为一大悬案,当然,其他的宗门帮会可没那闲工夫去调查,而或帮三朝帮报仇雪恨什么的,而是如见了血的鲨鱼,顷刻间就将三朝帮留下来的地盘给瓜分吞食了。 第两百四十七章:解决   明光镇口处,苏向阳四人正忐忑不安地翘首等待着,尽量看远些。希望下一刻,便能看见梁丘锋的身影在路的转角出现。   无法不担心。   梁丘锋孤身一人面对大批追兵,纵然他实力不俗,拥有些底牌,但能否将追兵摆脱依然是未知数。   如果他出了意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吞吞,仿佛停滞住了,令人等得难受。   得得得!   视线的远方终于传来动静。   马蹄声并不显得急促,就在诸人一颗心跳到了嗓子口的时候,一身青衣的梁丘锋骑着蛟龙驹出现。   “咦?”   苏向阳圆睁双眼——可全身上下,除了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之外,梁丘锋完完整整的,连衣饰都不见皱褶破损些。   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就算出现的梁丘锋身负重伤,他都能接受。问题是,眼下的梁丘锋根本没有任何与人战斗过的迹象,显得很诡秘。   难道说,追兵碰到了什么事,知难而退了?   想着,更觉得不可能。   将诸多疑问按捺住,四人纵马迎了上去,满怀欣喜:不管怎么说,梁丘锋安然归来,就是最好的结局。   “门主,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   梁丘锋一笑,仿佛觉察到了他们的疑问,淡然说道:“事情已经解决,我们走吧,南下。”   轻描淡写一句话,便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苏向阳诸人早非过往,心中凛然,明白有些事情不需要问,就绝不该多嘴。当全面接受了梁丘锋的地位角色,便该有如斯觉悟。   这是很正常的一种身份变化。   想当初,刚刚从荒洲到神洲,落脚离石城,那时候对于梁丘锋,即使对方拥有张府主太师叔等人的器重,以及身怀紫剑令,但对于其南下的非正常计划,苏向阳等人就很坚决地说“不”。   那是因为梁丘锋的威信还没有建立起来,以及自身能力不够,故而容易让身边的人质疑。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梁丘锋如救世主般出现,早让几个饱受折磨的剑府弟子认定:就算跟着梁丘锋去死,都会义无反顾。   既然如此,何必寻根问底?   倒不是梁丘锋故作高深,而是目前六耳的存在,还需要守住秘密。另外,他的性格一向如此,少说多做。要他在别人面前夸夸其谈,说如何如何击杀敌人的,实在做不到。   于是一声令下,五骑下南岭。   一路万里迢迢,长途跋涉。   在路上,闲谈之际,梁丘锋将剑门建立和发展的一些概要说了下,听得苏向阳他们啧啧赞叹不已。   虽然梁丘锋没有具体道出个中经过,但完全能想象得出,在离乡背井的远方,靠着单薄的队伍和微弱的实力,能打拼出一个下等宗门来,会是多少艰苦的一件事情。   当听说剑门中还坐镇着一位武王级别的炼丹师时,四人更是有点呆了。   由此倒有几分释然,想必这位“鲁大师”,肯定在剑门中属于定海神针般的存在,一如荒洲时的太师父。   有此大人物出面,怪不得剑门能屹立起来。   不用说,己等去到神笔峰后,定然能拥有不错的发展前景。   他们从困境解脱,焕发希望,恨不得能插翅飞到南岭,立刻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新事业当中。   因为是有目的性的赶路,线路清晰,路上很少耽搁延误,因此抵达周王朝与唐王朝的边境交界时,比以前大有提前。   帮四人办妥各种手续,拿出足够分量的灵米交给苏向阳,然后又写了一封书信,让他们到神笔峰后交给张江山即可。   张江山看了信,自然该知道怎么安排四人。   一一交待完毕,梁丘锋道:“那就此告别吧。”   苏向阳有些不舍:“门主,你不先回剑门一下?”   梁丘锋摇了摇头:“不必了。”   四人也明白,他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历练本来就是每一位有志于理想的武者所必须要去做的一件事情。可以说,武者的一生,便是历练的一生。梁丘锋虽然是一门之主,关系紧要,可他才弱冠之年,如果因此受缚,长年累月地呆在宗门中,修为难得进步,却是对于天赋的无耻浪费,令人扼腕叹息。   梁丘锋毅然选择出行,便表示他没有被当下的局面所迷惑,所满足,而是选择追求更远方。   不由自主地,在苏向阳等人的心目中,浮现出昔日在终南山时对于梁丘锋的印象观景来——   崛起如彗星,低调却总会在恰当的时候爆发……诸如种种,好像他从不会让人失望。   正如这一次。   假如当日所有人都拥护梁丘锋的决定,全部南下,岂还会有这么一场灭顶之灾?   他们一行人,又怎么会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受尽屈辱折磨?   罢了,过去的已过去,无以挽留,珍惜现在才最重要,去到神笔峰后,一定要好好干,替剑门贡献力量,哪怕最终剑府不再出现,也得齐心合力将这一分基业能红红火火地发展起来。   想到这,苏向阳四人的神色都前所未有的坚定。   至于刘爽,自从离开客栈便不见人影了,但可以想象,他的下场绝对好不了哪里去……   除了一声叹息之外,别无想法。   要怪,只能怪他意志太过薄弱,无法第二次通过梁丘锋的观察考核。毕竟这样的人带到神笔峰后,很可能会成为一个不安定分子,甚至制造危机。不说梁丘锋,换了别人,也不会同意。   人生可以懦弱,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懦弱。   于是,双方分别。   苏向阳四人继续南下,进入唐王朝,满怀激情地向着南岭方向进发。而梁丘锋则掉头,从西面走,计划穿过周王朝,进入到另一面的国度。   这一次的真正历练,反而没有制定明确的线路方向。若硬要说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抓住所有能抓住的际遇,尽快把修为提升上去,突破,成为更加强大的武者。   不强,何以争锋?   仰头,眺望无数远的远方,思绪飘飞,眸子渐渐凝聚出一幅惨烈的血海景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在心底爆发:   “逃,快逃!”   “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头……”   但有些事情,就算会死,也一定要回头去做的。   一定! 第两百四十八章:新生   南岭,神笔峰。   神笔峰今非昔比,一座座建筑物拔地而起,但分布的地理位置并不显得杂乱,而是相当有规律地排列着。   林木、亭子、山石,都是如此。   无数的事物汇聚在一起,隐隐凝聚出一股势来,浑然一体。   这些,都是按照梁丘锋的吩咐而构造而成的。他早有相关部署,力图让整个神笔峰勾勒成一个完整的剑阵。如此大手笔,即使一般的中等宗门,也未必拥有。   当然,现阶段的神笔峰还存在许多瑕疵漏洞,难以真正将剑阵炼化,成为威力巨大的禁制。   加上梁丘锋又出外历练了,无人主持,当前剑门所要做的,只是把点上的建筑先搞好。   从高空俯览,神笔峰剑指苍穹,其间灵气喷薄弥漫,乃是真正的一处福地。难以想象,以前的山峰死气沉沉,鸟不拉屎的景观。死地变福地,难以避免地引起南岭诸多宗门的虎视眈眈,不过鲁大师的坐镇,基本能够断绝掉他们的垂涎妄想。   一位武王,尤其是一位具有巨大影响力的炼丹师武王,非同小可。   于是,新兴的终南剑门发展如火如荼,没有受到什么外界干扰影响。但见灵田蔓延,一块块作物生机勃勃;田间则是来往奔走的农夫们;附近地方,还建立有简陋的茅舍,一座座,星罗棋布。   不仅仅农业,就近神笔峰下,已经形成了一处市集。街市上店铺林立,种类齐全,每天都有庞大的交易流量。   再回到山上,相比各种生产行业,山上主流的却是众多的修炼弟子。在其中,大广场上演练《周天繁星剑阵》的少年们最为引人注目。他们人多势众,进退合一,每一招出,都能彰显气势。   随着剑门蓬勃发展,所有少年从头到脚几乎全换了个遍,标准的衣饰,寒光熠熠的真正剑器——对于曾为奴隶的少年们而言,目前拥有的一切,简直如同发梦一般。   命运的转折,翻天覆地的新生,甚至于梦想的起源,都来自一个人——   梁丘锋!   “嗯,这个月的肥料用度怎么多了那么多!”   位于神笔峰南面的“万机堂”内,张江山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后面,看完一份文件后,忍不住问道。   旁边一位执事小声提醒:“张长老,那是因为灵田的面积比上个月扩充了三十六亩。”   张江山双眼一瞪:“我当然知道,但勤俭乃是剑门宗旨,能省的自然要省,生活不易呀。”   执事垂眉低眼,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事实上“生活不易”这句话乃是张长老的座右铭,口头禅,言必称。   据说,这话最开始是从梁门主口中道出的。   “好了,拿下去吧。”   张江山对文件一一做了批复,交给执事。   处理完诸多事务后,胖子长长舒个懒腰。他的腰身,分明又粗了一圈儿。   没办法不粗,这日子过得滋润如油,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忙是忙了些,但都是有意义充实的忙碌。看着剑门一天比一天壮大,自己作为元老级人物,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努力,再努力,看看这片江山,日后究竟能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中等宗门,甚至,高等宗门?   胖子干咳一声,埋头继续审理各种事务。   笃笃笃!   敲门声响,有执事前来禀告道:“张长老,山下来了四个人,说是你的同门师兄弟……”   “什么?”   张江山猛地站立而起:“走!”   人已灵敏地冲了出去。   他虽然肥胖,但毕竟还是名武者,基本的轻功修为颇为不俗。   山下,苏向阳四人被剑门的迎宾弟子接待安排在山麓的庭院中奉茶——四人持梁丘锋书信前来,说是门主以及长老们的师兄弟,那些接待弟子哪里敢怠慢。   梁丘锋等一班剑门元老出身荒洲终南剑府的事情众所皆知,纵然许多后生弟子新加入神笔峰,但对于这些背景也是有所了解的。   于是先安顿四人,然后第一时间派人上去禀告。   苏向阳几个却坐不住,纷纷走出庭院,东张西望。因为赶路而风尘仆仆的面容,满是惊叹之色。   关于神笔峰,关于终南剑门,纵然早在梁丘锋口中得知。只是梁丘锋语焉不详,说得笼统。况且耳闻岂有亲眼目睹来得真切,那种感官上的冲击力鲜明无比,让人激动。   一路穿行,阡陌相连,一幅幅忙碌而意味着丰收的景观,看得目不暇接。   如此规模景象,只怕已经超过了剑府。   实在难以置信。   梁丘锋等人南下才多久?固然接受了创造基业的事实,可没想到这份基业会如此朝气蓬勃,规模庞大。   这差不多已赶上中等宗门的范畴了吧。   正在四人看得惊叹之际,张江山下来了,一眼便认出了他们。   “苏向阳?”   直呼其名。   与此同时,胖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想当初,正是苏向阳和张志明带头,反对梁丘锋的南下计划。故而对于他们,印象并不怎么样。   “张……张师弟。”   苏向阳讪讪然叫唤了声。   目前彼此身份际遇早已不同,但在不清楚的状况下,只能和以前那般称呼。   不用多久,左铭、江表全等人也闻讯而至。同为剑府卫队弟子,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亲密,久别重逢,倒是欢喜。   当被问及境况,苏向阳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左铭等人也知道山脚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带苏向阳四人上山,坐落下来。喝过一杯茶后,苏向阳源源本本将经历说了出来。言语之间,满是苦涩唏嘘,等说到重逢梁丘锋的时候,才显露出欣然来。   听完,跟随南下的诸人无不露出庆幸的神色:好在当日毅然选择跟随了梁丘锋,否则落魄潦倒的很可能便是自己了,或者小命难保,谁能想到剑府大部队竟然没有依约迁徙到神洲呢?   真是人生选择,一步对是天堂;一步错是地狱。   话说回来,难不成梁丘锋早有预料,这才大胆南下?   想着,又觉得不可思议。   苏向阳交出梁丘锋的书信。   张江山看过信,脸色才有所缓和。   一番寒暄后,经过简单的商议,苏向阳四人的职务安排便有了着落。当然不可能当长老,而是从较为普通的执事做起,日后看表现擢升。   这也是梁丘锋的意思。   同门情谊,当分情形而定。一味迁就,反而不美。   对此,苏向阳等人早有心理准备,没有丝毫不满:机会是人给的,能否取得成就,获得荣光,则要靠己身不懈的努力才行。   他们已经有些迫不待及,要立刻开展工作。   这是一次新生。 第两百四十九章:白首秘境   轰隆!   猛地响雷,须臾间乌云密布,道道闪电如同银蛇闪烁,充满了大自然的不可抗威能。   雷电交加,黄豆般大的雨点很快劈头盖脸地打落。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还在赶路的人们急忙四处寻觅,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不用多久,位于官道边上的一座茶棚便挤满了人。位置不够坐,许多人只得挨个儿地站着。   人群中,有普通的百姓,也不乏气息彪悍的武者。   当然,原本坐着喝茶的百姓早识相站立起来,把位置让给到来的武者——虽然王国律令健全,武者不得肆意杀害无辜百姓。只是律令的东西,当信当不信,当奉当不奉。在城外地方,如果得罪了武者,不说被杀,被人随手打个残废什么的,也够哭一辈子了。   因为白首山的存在,白元城一带,武者往来,非常密集。不说附近的各大宗门弟子,外来武者更是不少,常年络绎不绝。   他们奔赴此地,目的便是白首山。   白首山,山高百丈,绵延千里,形成一个圆形的地势。四周高,中间矮,凹落下去,好像一个脸盆似的。   盆地里,是大片的荒原地貌。   正是这一片荒原,里头居然隐藏着非同小可的奥秘——白首秘境的入口处,便在其中。   白首秘境发现于五百二十年前,与其他秘境比较,它具备几个显著的特点:   其一:秘境常年开放,不存在周期;   其二:秘境入口天然生成屏障关卡,如同阵法禁制般,唯有破解的人,才能获得进入的资格;   其三:秘境里头的空间并不算大,数百亩而已。说具体些,设置如同一座废墟的城市,没有天材地宝,没有矿石药草,有的,却是堪称宝库的无数珍罕武题。   对,就是武题。   武题的形式千奇百怪,形形色色。或是一座石碑,或是一扇墙,或铭刻于巨石之上……甚至于,还可能是你脚下踩到的,一块碎石……   白首秘境的形成一直是个谜,数百年来,不知多少大人物穷经皓首,想要获得真相,都无功而返,唯有悻然作罢。   秘境内存在数以万计的武题,而且都是玄阶以上的,以及不少地阶级别的,天阶武题都有。   如此奇特而宝贵的地方,简直就是个取之不尽的宝库,从被发现的那时候开始,便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八方武者的来临。不过真正能堪破秘境入口禁制,进入其中的人并不多。   那么阵法禁制,灵动非常,如同具备灵性般,殊然不同寻常。一些自持修为高深的武者,本以为随手可破,不料苦苦研究破解了漫长的时日,终究不得其门而入。   久而久之,便流传出这样的说法:秘境有宝,有缘者得之。   至于有幸进入秘境的人,进去后立刻被里面海量的武题所吸引,沉迷进去,不知光阴过,等待学有所成,出来的时候,却都白发苍苍了——   白首秘境,名字因此而来。   在整个玄黄大陆,白首秘境都称得是一处名地,家喻户晓。平日里,不知多少武者,宗门高手也好,散修也好,纷纷来到白首山,看能否有机缘破解禁制,进入秘境。   只要学得一门高阶武技,那都是受益无穷的事情。   因为秘境的特殊性,也成为最自由最开放的地方。最初的时候,有大宗门企图将白首秘境纳入自己的管辖范畴内,不让外人染指。因此派遣高手,驱逐行人,要独霸起来。   哪里想到霸占期间,宗门内无一人能进入白首秘境,那也就意味着毫无好处而言。更因为霸道的行为,引得天下武者同仇敌忾,合而攻之,最后落得宗门败亡的凄惨境地。   从此以后,再没有势力愿意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于是,白首秘境便成为大陆上最为开放的秘境。就算不是武者,普通人,你要是觉得能破解禁制,你也可以来撞大运。   然而这大运也不是那么好撞的,众所周知,破解禁制都或多或少存在遭受反噬的风险。   白首秘境的反噬尤为凶猛,如狼如虎,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受伤吐血,甚至走火入魔——   直接被反噬巨力抹杀的武者,数量可也不少。   如斯,一般人岂敢随便尝试。就造成了一种怪现象,每天奔赴白元城,来到白首山的武者也不见少,可真正敢于着手破解禁制的,却少之又少。等闲时候,好几天都没见到一个。   人流的旺盛,倒带动了白元城的繁荣,一跃而成为神洲洲域屈指可数的大城府。   “听说了没,前天美玉公子按耐不住,要下手破解秘境禁制,苦思一天一夜,还是遭受到了反噬,好在他够果断,自砍一臂,这才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但从此以后,美玉公子就变成独臂公子了……”   “啧啧,他修为已是气道八段了吧。如此了得,都还破不了禁制。”   “气道八段算得什么,以前还有武王来白首秘境的,但都铩羽而归……那秘境禁制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诡秘得很。”   “哎,要是我能进入就好了。听说里面存在天阶武技,学成之后,出来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哈哈,那你不去试一试,碰碰运气?”   那人讪讪然摸了摸鼻子:“我是很想去,但算命的大师说我三年内都有祸事,宜静不宜动。”   “切!”   众人直接鄙视:“胆小就胆小,扯什么算命大师。”   但大家都明白,这年头,胆小的人反会活得更长久,更安乐些。   熙攘的人群内,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静静地站着,倾听着,间或流露出深思的神色。   正是历练的梁丘锋。   这已是与苏向阳四人分别的一个月后了。   一路行,一路看,并没有遇到,而或做出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大事来。   对于白首秘境,他以前只偶然闻其名,如今临近白元城,听着诸多的议论,莫名有些意动,不禁沉吟起来。   这一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半个时辰后,风停雨歇,挤在茶棚的众武者早忍不住,轰的奔出去,各走东西。在其中,前往白元城的人数最多,浩浩荡荡,形成一支散乱而热闹的大队伍。   梁丘锋便夹杂在人群中。   虽然想去白首山看看,但这时候,先到白元城落脚,不失为稳妥的选择。 第两百五十章:白元城   白元城,四四方方,占地甚阔,观其规模,差不多能与淮左府有得一比。进城之后,见到车水马龙,非常热闹。   信步逛了一条街道后,梁丘锋购买了一份地图,找客栈住下,仔细看了一番。对于白元城附近一带的地理位置有所了解,迅速在脑海里勾勒起来。   六耳却显得有些无聊,而无聊的时候,它的嘴巴总是停不住,小爪子不断地从腰间的百宝囊中掏出可口的美食来。   这百宝囊是梁丘锋特地配给它的,里面装纳的除了食物还是食物,其中灵米最多,另外主要的便是各种灵菜灵果,还有一坛坛好酒……   原本从剑门带出来的一袋子早被六耳吃个精光,现在百宝囊里头的,都是一路上购买的新鲜吃货。   以小家伙的食欲和胃口,即使梁丘锋身为剑门门主,只怕也很难养得过来。更不用说这个门主之位,目前付出远大于收入,更是捉襟见肘。   当初卖掉那块高品质蛟龙血石所带来的收益,几乎已消耗殆尽。好在剑门现阶段发展起来了,能初步做到自供自足,这才免掉了最大的后顾之忧。   只是这样,梁丘锋想要从剑门折腾些什么,也不大可能。   幸亏六耳不是一般的灵宠,小家伙除了能吃之外,还很能打,凭着小巧敏捷的体型身形,它还有特别的天赋——能“偷”善“抢”!   一路历练以来,梁丘锋遇到不少态度不善的武者,当其时梁丘锋都是默然而走,被人视为懦夫,只是这些嘲笑的人,事后都或多或少出了问题,要么是身上的财物不见,要么便是身体某些部件不见。   诸如种种,都是六耳的手段。   倒不是梁丘锋叫它去做的,完全是小家伙的主意,它可决不允许“坏人”对梁丘锋指手画脚,嘲讽嗤笑……   对此梁丘锋也不去约束,只要六耳不胡闹即可。   通过“偷抢”手段,小家伙着实拿到不少好东西,能吃的吃掉,能卖的给梁丘锋变现。   于是乎,一人一猴成为了最佳拍档,着实闹出一路风雨。但六耳毫不留痕迹,那些人发现吃亏后气得七窍生烟,就是查不到是什么人做得手脚。   有了额外的收入,让梁丘锋的历练变得颇为充实,不过想要积攒丰厚的存款,那也很难。他固然没有大笔开销的方向,可身上有米,心中不慌,谁会嫌钱多着慌?   而随着修为不断上升,对于己身装备的需求水涨船高,间或想着,是时候弄些好装备了。   可以说,他现在全身上下,除了一把伤情剑拿得出手外,其他都是很普通的衣饰。   以前萧寄海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身为剑修,性命攸关,唯手中一口剑而已,一剑破万法。”   意思便是说,学剑的武者,要做到追求纯粹,意志单一,才能领悟剑法真谛,发挥出剑的威力。   然而梁丘锋并不把自己看做是那种极端的剑客,原先加入终南剑府的时候或者有这样的想法,但慢慢便有所改变了。或主观,或客观。尤其在误打误撞地学到《神打功》后,单纯学剑已不现实。   从《神打功》到要自创《神打三拳》,关于这方面的计划,他颇为看重,只比最核心的《剑心雕龙》差那么一筹。   拳剑结合,方为如一。   而《神打功》所具备的爆发性特质,更是成为压箱子绝学的不二选择。   既然不想做一位纯粹孤绝的剑客,那么花心思搞好装备,也是必然的事。比如说,弄一枚蛟龙血石戒指戴戴……   那时候卖掉蛟龙血石,他也曾很不舍得。只是一块石头,能换得基业的蓬勃发展,还是很值得的。   白手兴家,不外如是。在如今剑府吉凶未卜的情况之下,自己背后有一份牢靠的基业势力在,总能带来心绪安宁。   其实南下开创基业之前,他曾经想过另一个可能性,便是到某些大宗门势力去当弟子。   天宝商行不是有大人物很想收自己为徒吗?   换句话说,不愁后路。   只是这一个选择,首先要建立在脱离剑府的前提下,而且还将抛弃张江山他们,显得自私。   人皆自私,为了前程总能做出些利好选择,并不算什么,特别在玄黄大陆上。可梁丘锋最后还是宁愿南下,从零发展。   最难的那一关,算是熬过来了,随后属于逐步收获的季节。   想到南岭那边的神笔峰,剑门一天天的茁壮发展,梁丘锋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成就感十足的笑意。   “吱吱!”   六耳的叫声将他从遐思中拉出来。   顺眼一看,见到小家伙举着百宝囊,把口子拉得大大的。意思是在说:我吃完了……   好家伙,记得三天前刚买了足足价值一千斤灵米的东西吧,这么快就啃光了。   “六耳,迟早有一天你会把我吃成穷光蛋!”   幽幽一叹。   猴子浑然不以为然,一只爪子搔头抓腮,又连连比划:这几天,怎么没人找茬呢。   梁丘锋脸一黑。   六耳脾性顽劣不用多说,但它还是有一定原则的——这原则正是梁丘锋的约束底线,便是不会无端偷抢。   不能无端,只好有理由。   最大的理由便是那些嚣张跋扈的家伙看梁丘锋不顺眼,欺负人。   这样的事情在实力为尊的武者世界内很是常见,练武之人,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很能打,能打就要找个目标当参照物,所以打打杀杀是家常便饭。   一路历练,饶是梁丘锋表现克制,也极少去参加搀和事件,但还是无法避免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当面挑衅。   而这些人,在六耳的眼中,统统是坏人。   既然是坏人,那么偷以及抢他们的东西,那是理直气壮的了。   小家伙的思维逻辑一向简单粗暴。   只可惜,近日没有遇见到坏人,让它好不手痒。   进了白元城,六耳的神态顿时变得兴奋起来:依照认识,但凡来到这样人口密稠,武者往来的大城市,肯定有不少眼睛长天上的所谓“天才”人物了。   绝对的用武之地呀。   故而它急忙比划着,要梁丘锋要多出去走走。   不露脸怎么招坏人?   梁丘锋知道它的主意,哭笑不得——难道哥天生有招恨光环吗?   “哗!”   突然间,街道下面传来巨大的惊叹声浪,似乎人们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   有事发生?   六耳第一时间便从窗户跳跃出去看热闹。   梁丘锋倒不急,而是走过去,俯首观望,看到底是什么个状况。 第两百五十一章:龙马公子   街道上人山人海,中间让出一条路径,形成万众夹道欢迎的阵势,将行走其中的白马骑士衬托得更加不凡。   此子身材挺拔,白衣白马,玉树临风的相貌,加上总是流溢在嘴边的脉脉笑意,简直就是个白马王子。他全身上下,从衣衫到佩剑,从悬挂在腰间的玉佩到右手中指硕大的宝石戒指,再到坐骑上纯金打造的马鞍马镫等……   通体上下,无一处不奢华。   奢华之余,却又给人一种风流倜傥的味道,举手投足间,自有文雅气质流露,让人感到绝无暴发户的痕迹。   “翩翩公子”,大概便是给他这样的才俊量身定做的形容词。   透过奢华背后,梁丘锋一眼就看得出,对方全身装备的事物,大大小小,每一件竟都是宝器级别的珍罕物品。   他整个人,就像一个移动的宝库,招摇过市,毫无避忌。   很快,梁丘锋注意到那匹宝马,双耳侧边,各自长出一根半尺长的奇角,角端分叉,如同古拙的树杈,具备一股难以言表的流畅美感。   第一时间,梁丘锋便想到了传说中的存在——龙!   龙之角。   他再去看马的四蹄,果然见到了完全不同一般马匹的蹄状,而是分开四瓣,极像爪子。   爪子尖端有幽幽的寒芒流露,锋锐之感令人不寒而栗,若果被蹬上一记,想必绝不会舒服。   “龙马!”   梁丘锋脑海里登时闪现出这一个名字来,掩饰不住地感到惊叹。   这可是玄黄大陆上最为拉风的坐骑之一,所谓“之一”,能与之相比拟的绝不会超过一巴掌,例如金翅大鹏鸟,山河象寥寥几个品种。   传说中,龙马是龙与天马的后裔,具备无以比拟的血脉,速度如风如电,不避水火,能腾深渊,跨悬崖;可涉江河,越大海……再加上本身强大的战力,爆发起来,和初阶段的武王媲美……   那么,能以龙马为骑的人物,岂会等闲?   怪不得一身宝器亮堂堂,视怀璧自罪于无物,谁敢轻易招惹?   梁丘锋嘴唇啧啧有声——自己那匹蛟龙驹也附带个“龙”字,可与人家的龙马一对比,便如同蛇比之于龙,相差不知多大了。   抛开些羡慕的念头,最后他的目光紧紧盯住白马公子的左边衣襟上。   一幅图案绣在那里,看得很清楚,是一座城池的图形,方方正正,线条简朴得和白马公子身上的衣饰似乎格格不入,但所有人望见这个标识,眼眸都不禁闪出敬畏而且狂热的光芒来。   龙城!   大陆上三大巨头之一的龙城标识。   永恒神教、天宝商行、龙城,三大势力,是玄黄大陆真正的三足鼎立者。它们各在不同的洲域,但影响早覆盖整个大陆。神洲洲域上的诸多王国,后面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三大势力的影子。   其他洲域的情况也差不多。   三大势力,建立都超过千年,根基深厚,底蕴浓郁,拥有着获得武道至高力量的真正大能:武神。   三大势力,各有特点,其中天宝商行处处与人交际,打交道,掌控着大陆主要的生意经营,财富无双;永恒神教麾下的王国最多,触角渗透各个洲域,人多势众;   龙城则最神秘,位于名洲。从城主到下面的弟子,总人数只得三百,可以说非常少的数量了。   然而就这三百人,却构成了足以影响大陆的巨大势力。原因无他,三百人中,每一位,都是万中无一的精英。光是武王,便超过五十位,说出来都吓死人。   而龙城当代城主徐见神,五百年前便晋身武神,如今修为深不可测。   能成为龙城弟子,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事情。但龙城收取弟子的严格残酷,超乎想象,否则也不会只得两百多的弟子人数了。   天下传闻,当今龙城新生代弟子当中,最为耀眼的便是龙马公子拓跋明华。   “拓跋明华?”   从街道上人们的议论声中,梁丘锋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骑着龙马,拓跋明华微笑着,款款而去,只留给街道两边无数观众一个潇洒的背影。   “吱!”   六耳纵身回到房间,站在窗户上,对着远去的龙马公子往地上啐了一口,仿佛在说:“有啥了不起的!”   梁丘锋无语,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小家伙的反应再正常不过。虽然说那龙马天资卓越,但拿来和六耳比的话……   似乎没有太多的可比性——除非六耳变身后的真正形态,愿意让自己骑上去,成为坐骑。   嘿,倒是可以想一想的?   “吱吱!”   鬼灵精怪的小家伙一眼就似乎洞悉了梁丘锋的念头,立刻摆出一副“瞧那出息”的姿态来。   梁丘锋哈哈大笑,走出房间,来到客栈下,要听听议论,获取些讯息。   因为龙马公子的到来,楼下几乎沸腾了。人人眉飞色舞,说得口沫子乱飞,好像见一见拓跋明华,能长命几年似的,夸张得不得了。   对于这些,梁丘锋亦不以为怪。人的心理微妙,天生对于强者有追捧之心,尤其是那些惊才绝艳,经历精彩的天才,更是焦点。   龙马公子弱冠之年,可已是气道八段的武者,非常有可能在而立之年晋身武王,那样的话,他将成为大陆最年轻晋身武王的才俊之一。   而关于他自幼习武而来,一连串耀眼的突破事迹更是数不胜数。天生神茂,一岁小周天贯通,成为武者……十岁成功突破,迈入气道境界……   拓跋明华不但天赋极佳,而且气运通天。每次出外历练,皆有奇遇。比如说坐骑龙马,便是十五岁那年在洲域北面的广袤草原发现的,当其时龙马为幼崽,不费什么功夫便将其收为灵宠……   诸多事例,随便拿出一件,便足以让许多武者惭愧至死。   人比人,气死人。   不得不说,天公绝不公。有些人奋斗一生,却孤苦伶仃,仍然是被践踏被欺负的一群人;而有些人刚出世,便享尽荣华富贵,集万众宠爱于一身。   听着身边近乎争吵般的讨论,梁丘锋举着一杯酒,慢慢啜着。面上的神态很奇怪,不是妒忌,不是向往,不是叹服,而是带着一些莫名的思绪,如同缅怀着什么。   不用多久,他便得知,拓跋明华之所以会来白元城,目标和许多武者一样,也是奔着白首秘境而来的。不仅仅是他,据说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还有不少年少成名的天才赶来。   风云动,相信白元城会变得非常热闹。   吱吱!   六耳居然在桌子上扭起了屁股,跳着自创的舞步:有热闹,最喜欢了! 第两百五十二章:秘境之局   随后数天,梁丘锋都选择呆在客栈内,很少外出。一来借机潜心修炼;二来能避免许多麻烦。   如今白元城中,风云交际,诸多天才俊秀从各地奔赴而至,水深得很。   以前在荒洲,在剑府,人们视横空出世的梁丘锋为不世出的天才,可拿到神洲洲域,与神洲的才俊相比,却有些不够看了。   毕竟他正式涉足武道的年龄太老了点。   年过二十,气道初段,如斯修为境界只能算中等。当然,如果正式计算修炼的时间量,又是另一回事。   但不管如何,梁丘锋觉得这时候张扬绝非明智。   倒是六耳闲不住,经常性跑出去耍。   对于它,梁丘锋一点都不担心。小家伙看着顽劣,不受约束,可在重大问题上,机灵得很。最起码,除非面对武王,否则它都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梁丘锋没有出门,但在客栈里吃饭的时候耳濡目染,听到了丰富的讯息,不出门也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龙马公子……丑剑客……狂刀人屠……神教圣女慕容霏霏……   每一个名字的背后,或代表着一股雄浑的势力背景,或表现出傲人的个人天资;每一个名字,熠熠闪光,在整个大陆响当当,广为人知。   听着近乎狂热的议论,梁丘锋不禁叹息——相比起来,以前呆在荒洲,竟有些井底之蛙的感觉。真是不抬头,不跳出来,不知天地广阔。   在这个波澜壮阔的真正大世界,自己实在渺小得很。“梁丘锋”这个名字,说出去的话,只怕别人都是一脸茫茫然,就差写上这么一句:你是谁呀!   这么多天才俊秀云集白元城,其实并不奇怪,因白首秘境的存在,每年都有无数人物蜂拥而至,想通过己身的天赋才能,破开秘境的禁制,从而一举成名天下知。   然而白首秘境的禁制,向来皆与里面的武题秘藏齐名。   难!   简单地说,其实那变幻不定的禁制形式,亦是武题的一种。   每一年,白首秘境入口处的阵法禁制都会变动,表现出不同的形式。比如说今年是一片风景;第二年就可能会是一幅画了;后年又可能变幻成一团光……   林林总总,非常独特。   不同的形式,不同的特性,破解手段需求亦然不同。   正因为这样,不少人年年都来,就是抱着今年不成明年成的心理,反正先观望,如果真有几分把握,才会真正动手。   这样也不怕受到反噬受伤了。   不过如同龙马公子这个级别的,大陆新生代最为拔尖的那一撮人物,却是第一次到来。   据说在过去三年,龙马公子一直在龙城闭关。近期修有所成,才破关而出,要代表龙城行走天下,踏遍九洲。离开名洲后,第一站抵达的便是神洲,并赶到白元城,可见对于白首秘境的重视度。   永恒神教的圣女慕容霏霏也是差不多。   可以说,两大巨头的新生代代表人物驾临白元城,足以吸引到无数人的目光。或正因为两人的到来,从而引起连锁反应,让更多的天才俊秀闻风而至。   街头巷尾的议论声中,提及最多的字眼,便是“天才”二字。   听得梁丘锋耳朵都有些长茧子了,还有这么一种错觉:在这白元城,遍地天才,随便掉个砖头下来都能砸到个天才。   不过他也深知,天才群体之中同样分高低档次,讲究大了去。   “就当趣闻见识听罢。”   梁丘锋相当放得开,也不存心要去攀比争执什么。   七天后,该筹备的事物基本完成,梁丘锋结账离开客栈,带着六耳,正式奔赴白首山。   白首山距离白元城不过半天路程,不用多久便赶到。   一路上,武者人数明显增多,有独个儿的,有成群结队的,越靠近白首山,越是密集,彷如赶集似的。   人多了,自然容易产生矛盾冲突。   在路上,梁丘锋已遇见好几拨大打出手的了。他也不去起哄凑热闹,瞥一眼即掠过去。   当登上白首山时,不禁吸一口冷气。   山上密密麻麻全是人,简直是人的海洋。   俯览下面的盆地,人数顿时锐减。和山上的人群不同,盆地的人大都是盘膝而坐,面朝注视着同一个地方。   似谷非谷,椭圆形的一个隘口。隘口两边各有两根古色生香的石柱子拔地而起。   柱子顶端雕刻有瑞兽,依稀是貔貅。   近十丈方圆的隘口如同一片光幕,如梦似幻,看不透进去。只能见到灰蒙蒙一片,好像浓郁的雾气,很是神秘。   这,便是白首秘境的入口处。   盆地上坐着的众多武者,无论老少,便都是静静坐着,凝视光幕。仿佛哪里有着无以伦比的吸引力,磁石般吸引着他们的目光,难以挪开分毫。   相距太远,一时间看不真切。   但梁丘锋心知肚明,如果下到盆地,位置接近,聚精会神参悟的话,便能真正看到秘境入口的禁制形式为那般了。   通过一番观察,他忽地发现,盆地上的武者,他们坐着的位置,一圈圈,存在着井然分明的秩序层次。   这层次,与盆地的天然地势浑然一体。层层往下,层层深入,而最深处的地方,便是秘境入口的光幕所在。   “一共有九层……”   梁丘锋默数了下,得出最终的具体数目。   眼下盆地外三层的武者人数最多,第四层开始锐减,往下越来越少,最终的三层范围内,一个人都没。只有第六层处,寥寥坐着七个人,如同石雕木偶,一动不动,都不知在哪儿坐了多久。   比起盆地的人,云集在山上伸长脖子看的无数武者,他们便是观望的人,还不敢正式下去破解秘境禁制的,属于看客。   “看,盆地第六层有人动了。”   “是白云尊者……”   “他踏入第三层已足足三个月时间了,难道说终于又破解了一部分禁制,可以进入第七层了?”   人声鼎沸,下面白云尊者成为唯一的焦点。   就见他仰首举步,朝着三丈外的第七层盆地走去。   这么短的距离,换了其他地方,也许半步都用不上,但现在居然咫尺天涯,举步维艰。   一步、两步……眼看就要抵达。   “噗!”   一口嫣红喷洒而出,白云尊者面色大变,急速退后。不说进入第七层,就连第六层也不待了,飞快地直接退出了盆地。   就在那一刹那,光幕景观变幻,闪现出一幅图案来。黑白分明,竟是一副棋局的样子。   今年白首秘境的阵法禁制,正是棋局。   “他失败了……”   潮水般的惊叹声,从山间响起。叹声之后,静寂一片。 第两百五十三章:重逢   失败之后的白云尊者,神色带着不甘心的悻悻然,恨恨地看着秘境入口的光幕,一跺脚,转身飞掠而去。   “滚开!”   叱喝声中,双掌一拍,将刚好挡在路上的两名武者给拍得吐血摔倒。   身影一闪,已不见影踪。   他竟是一名武王级别的大人物。   被武王迁怒,打得吐血重伤,两名武者只得哑巴吃黄连,暗叫晦气,当了人家的出气筒。   梁丘锋挤在人群中仔细观望,刚才一瞬间,光幕所闪现出的棋局形势在脑海浮现——   线条纵横,白色黑色的棋子特别分明,两军对垒,绞杀在一块,局面错综复杂,环环相扣,虽然只是一个棋局,其间却凛然地迸发出令人心寒的杀机,毫无掩饰地扑面而来。   “嗯,这棋局之复杂,实在匪夷所思……”   梁丘锋并不懂棋,未曾与人对弈过。然而光幕所见,印象深刻,生根了似的在脑海里不断出现:   “大龙拼杀于中原,边角纠缠不休……黑白双方互相渗透,非常微妙古怪。若代入黑棋,则黑棋随时被围杀殆尽;若代入白棋,白棋同样岌岌可危,转瞬将被连根拔起,满盘皆输……”   “无论黑白,竟都是无解的死局,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不知不觉间,梁丘锋双眉紧皱,陷入沉思当中,对于周围一切事物,皆不再留意关心。   “该怎么走,才能破解此局……”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   “毫无希望,不管怎么走,都是死……”   “死!死!死!”   他神态蓦然变得狰狞,眸子有血丝蔓延,一粒粒黄豆般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青筋毕露的额头上滚落。   六耳感觉到了不妥,警觉地双耳竖立,搔头抓腮,赶紧伸爪子去推搡。   然而梁丘锋毫无知觉般呆立着,失魂落魄的样子,面色变得病态的殷红,仿佛随时渗出血来。   “荡!”   危急时刻,泥丸宫世界一声钟响,清越悦耳,发聋振聩。   伴着钟声,依稀有一道浩然的龙影飘拂而过,拖出一道长长的轨迹,极像一柄横贯长空的宝剑。   剑影龙影,浑然一体。   钟声一响,纵横交错的棋局如幻影破灭消失,黑白棋子皆了无影踪,仿佛从来都不存在。   眼前青山苍翠,人群汹涌;耳边声音鼎沸,又有山风呼呼。   终于回到了真实的世界当中。   梁丘锋心有余悸,自己刚才刚从死门关上晃荡了一圈,几乎死于非命。   那光幕,那棋局,那禁制,竟具备如斯威力?自己不过心念一动,想尝试破解一二,魂神意念立刻便被牵涉卷入进去,陷入棋局的黑白之争中,差点万劫不复。   好在《剑心雕龙》再一次及时显威,现化出撞剑钟的形声来,挽狂澜于既倒。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梁丘锋环顾左右,发现其他武者并未有异样,应该是他们在看见光幕显化棋局的时候,立刻采取了必要的规避措施,这才避过风险。   经验。   毫无疑问,他们具备相关经验,以前的时候肯定有不少类似于梁丘锋这般的人,被动地陷入险境。当事情传扬出去后,被人引以为鉴。可怜梁丘锋初来刚到,对于白首秘境并未有太深刻的了解,这才中了招。   毕竟道听途说,不可能获悉所有的事情。   适才精神被卷入禁制当中,相当于尝试破解了一下,只不过惨败告终,还差点搭上性命。经过一番精神层面的拼搏,他感到十分疲惫。   百元秘境,果然名副其实,绝非随便能投机的。   想了想,他决定再度返回白元城休整,养好精神再说。   骑在蛟龙驹背上,疲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双眼皮忍不住打架,很想倒地好好睡一觉。   这般表现,对于一位气道武者来说,已算罕见。好在钟声响得及时,并未造成精神层面的创伤,否则有得养。   六耳瞧见他萎靡不振的模样,很是担心,紧张地在一旁照看着。   离开了白首山,往白元城方向走,迷迷糊糊的不知走了多远,就在撑不住的时候,忽然听到一把娇脆的声音响起:“梁丘锋梁门主?”   回头一看,香风袭人,一队人马来到,当先一骑,乌发如云,身材火爆,竟是位娇艳的女武者,系一袭火红披风,非常的英姿飒爽。   看着眼熟,只是梁丘锋的思维明显变得缓慢,好一会才想到:“振远商行三小姐?”   来人正是振远商行三小姐杨霜岚。   在终南剑门崛起,又有炼丹大师鲁大师担任太上长老后,淮左府一带基本所有的宗门势力都派人前往神笔峰恭贺,其中包括振远商行。那时候,杨霜岚亲任使者,因此与梁丘锋见过面。   不过当其时双方的见面,只是寒暄一番,略略提及往后彼此的生意来往,并未深入交谈。   杨霜岚更是没有看出,这位年轻得过份的剑门门主居然便是当日卖给她蛟龙血石的人。   对于这件事,梁丘锋自不会点破。   点头之交,就当相忘。   没想到远离唐王朝后,彼此却在白元城再度相遇了。   杨霜岚风尘仆仆,面带一丝倦色,观其阵容,应该是跑生意而来。   振远商行虽然比不上天宝,但在神洲洲域也颇有声名,生意做得很大。故而很多时候,杨霜岚都得亲自出马,经营运作。   “原来是三小姐……”   因为疲惫至极的缘故,梁丘锋的舌头像卷了个鸡蛋,说的话语都打着结。   杨霜岚立刻看出了他的不妥,问:“你怎么啦?”   “我想睡觉……”   说着,梁丘锋竟真得趴在马背上,片刻后呼呼大睡起来。   这让杨霜岚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难道他受伤了?   杨霜岚正想上去看个究竟。   吱吱!   一只猴子飞快闪现,双臂挥舞,口中大叫。示意不让任何人接近梁丘锋,否则它就不客气了。   “嘿,好可爱的袖珍猴。”   杨霜岚明眸掠过好奇的神色,转瞬不见。对于女子来说,天生似乎总喜欢些小动物,比如兔子小狗呀之类的,猴子也能包括进来。   在她看来,这袖珍猴是梁丘锋豢养的灵宠,等于一只低阶妖兽。   杨霜岚不以为意地策马靠近,要看梁丘锋的状况。   “吱!”   六耳猛地人立而起,毛发蓬张,发出尖叫。   嘶!   杨霜岚的坐骑被吓得前蹄一软,跪倒在地,好在杨霜岚见机快,飞身跃开,否则便直接摔地上了。   不仅仅她的马,后面扈从们的马匹,不管事蛟龙驹,还是靑磷马,纷纷吓得马屁股战抖不已,情不自禁跪倒在地。弱一些的乌棕马,竟然屎尿都吓得拉出来了,臭烘烘的。   一叫之威至斯?   杨霜岚等人眼勾勾地盯着站在蛟龙驹背上的六耳,无不露出震撼之色:显而易见,这小家伙绝非表面看着那么玲珑可爱,很可能会是一头妖兽异种,甚至乎,拥有上古神兽的血脉……   目光隐晦的变化,顷刻间反映出了这一刻的人心。 第两百五十四章:故人?敌人   梁丘峰猛地扎醒,呼的坐起来,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左右观望,看自己是否会处于一个危险的环境位置里头。   但见周围一片安静,椅桌摆放得整齐,自己正坐在床上。   这是客栈的房间?   已经回到白元城了吗?   “吱!”   熟悉而亲切的叫唤声,来自六耳。   正因为有小家伙的存在,梁丘峰才敢放心地沉睡。脑海里记忆的画面流水般涌现,记得很清楚,沉睡之前与怀左府振远商行的三小姐杨霜岚相遇……   笃笃笃!   敲门声起,有人在门外轻声叫道:“梁门主,梁门主你醒了没?”   稍作收拾,梁丘峰去开门,见到一位圆脸女子等在外面。   女子看见他,连忙施礼,说道“三小姐有请”。   跟随她转过一条走廊,在另一面的厢房中就见到了英姿飒爽的杨三小姐。她换了一身装束,紧身的嫩绿绸衣,外罩白色甲衣,一根紫色绸带束住满头黑丝,将其成熟的魅力尽显无遗。   前凸后翘,如同一颗饱满甘甜多汁的水蜜桃,令人恨不得马上扑上来咬一口。   梁丘峰却明白俏丽妩媚的外表,只是对方一种表现于外的颜色罢了。杨三小姐在怀左府左右逢源,呼风唤雨,本身拥有的实力不容小觑。   “坐吧,梁门主不必拘束。”   “多谢三小姐。”   杨霜岚道:“何必三小姐长三小姐短的?直接叫我‘霜岚’便可了。要不我也不叫你‘梁门主’,叫声‘梁大哥’如何?”   梁丘峰干咳一声,面皮莫名有些涨红:他实在欠缺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不大适应这种场合的客套。   杨霜岚抿嘴一笑,目光落在梁丘峰肩膀上的六耳,颇感好奇地道:“梁大哥年纪轻轻就开宗立派,成为宗门之主,真是了不起。在咱们怀左府,你已是一位大名人了。”   梁丘峰摸了摸头:“三小姐,‘大哥’之名我担当不起,叫我名字即可。”   对于他的窘态,杨霜岚大感有趣,吃吃笑道:“我倒忘了,你年纪应该比我还小些,那就叫梁弟吧。”   额……   梁丘峰无语,却也不想再在称呼的细枝末节上纠结不休,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杨霜岚问:“梁弟,你这只灵宠……”   “不,它不是我的灵宠。”   梁丘峰打断道,顿一顿:“它是我的朋友。”   “朋友?”   杨霜岚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怔住:一个武者,一头妖兽,怎么成为朋友?   梁丘峰没有解释的意思,稳稳地坐着。   肩膀上的六耳很是高兴地仰首挺胸,居然还吹起了口哨。   “好吧,是朋友……”杨霜岚轻轻带过,问起关键性的问题:“你的朋友是个什么妖兽?”   作为振远商行的三小姐,自幼便被灌输培训诸多生意经。像商行这样的生意,涉猎五花八门,要学习非常多的知识才行。纵然如此,可她也看不出六耳究竟是个什么出身。   袖珍的体型,却仿佛蕴含着强大无匹的爆炸性力量,尤其发怒之际,气势蓬发,隐隐有万兽之王的霸道,凌厉如芒。   一声鸣叫,便让诸多马匹惊慌失措,跪地臣服。   要知道,这些马匹可不是普通的坐骑,比如那蛟龙驹,哪怕对上中阶妖兽,也不遑多让。   梁丘峰眉头一皱:“怎么啦?”   杨霜岚便把他昏睡后的一些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六耳护主心切,不让杨霜岚等人接近。后来更是直接驱策蛟龙驹,将梁丘峰带回白元城。   那蛟龙驹早被小家伙驯服得五体投地,叫去东绝不敢向西,它敢于不听梁丘峰的话,也不敢不听六耳的。   回到白元城后,或者看到杨霜岚没有恶意,才允许她叫人帮忙,在客栈住了下来,安顿好梁丘峰。   杨霜岚叹了口气:“梁弟,你的灵……朋友确实不同寻常啊,发怒的时候,连我都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   这便叫发怒?   真正发飙的时候那才叫可怕呢……   梁丘峰心里暗道,回想起一幕幕六耳现出真身肆虐敌人的场面,大杀四方,何等威风。   嘴里搪塞回答道:“其实我也是无意中捡到它的……”当下将怎么遇见六耳被蟒蛇猎食,怎么出手相救等一系列事情说了出来。   他只说了前面部分,至于后面的重点,一概略过。   听完,杨霜岚微微沉吟,只怕心里认定,这是梁丘峰故意编造的故事。以六耳表现出的气势威能,怎么会被普通的蟒蛇猎食?   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不好多问,怎么说怎么听。涉及双方利益时,认真谨慎分辨真假,以作决策就好。   杨霜岚主动与梁丘峰交好,首先便是因为彼此都是怀左府的人。振远商行与地方上的各大宗门势力打好交道是本能的行为,做生意嘛,最讲究和气生财。比如天宝商行那样,交际满天下,生意也就满天下。   当前振远商行虽然势力还算不错,但只是集中在怀左府,以及唐王朝中,出到外面,影响力便大减了。   振远商行有心拓展商路,要打开唐王朝相邻几个王国的市场,便必须做出新的尝试和努力。   这一趟杨霜岚率众奔赴白元城,便是怀着这么一个心思而来的。   不过有机会遇到梁丘峰,杨三小姐毫不介意打好双方的关系。   本来新建立的终南剑门,一个区区下等宗门,无需太过看重,但谁叫剑门有个炼丹大师的武王呢?   鲁大师的坐镇,足以改变剑门的分量。   杨霜岚这才会亲自登上神笔峰恭贺,那时候就是冲着鲁大师而去的,对于门主梁丘峰,除了觉得年轻之外,并无太多感觉——直到今天的他乡偶遇。   袖珍猴子的出现,让梁丘峰身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尤其是,杨霜岚感觉到梁丘峰当前的修为,明显比当初提升了。   短短时间内,修为境界提升,由此可知,他具备有不俗的天赋前景。   年轻有天赋,性格稳重,再加上有武王前辈护住,与这样的才俊结识,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两人品茶说话。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杨霜岚在说,梁丘峰在听,表现得有点木讷。   这让杨霜岚很是郁闷,比起梁丘峰,她曾与无数的天才俊秀打交道谈生意,而那些才俊大部分都会主动讨好自己,因此生意总是很顺利地便能做成。久而久之,足以让她自傲。   年轻貌美,家境丰厚,智慧与美貌并存,杨霜岚当然值得骄傲。   只是这些,在貌似木头人的梁丘峰面前,统统失去了光环魅力,梁丘峰仿佛完全没有注意,以及在意过一些,就当她是个普通的女子,聊聊天,如是而已。   至于谈生意方面的合作,梁丘峰更是回绝得干脆:“我虽然是门主,但不管生意的事,可以的话,请去找张江山长老。”   得,谈话越来越无趣。   梁丘峰请辞,准备回去房间内静静冥想,恢复精神面貌。   “哈哈,霜岚,我又追到你了。”   一把故意笑得很豪爽的声音中,一位翩翩公子昂首跨步而入,腰间佩剑,手执一柄洒金扇,身后永远跟着数名气息强横的跟班。   梁丘峰双眸一凝:认出对方是个故人……或者说是敌人更贴切些。   银月公子苏兴平。   想当初,在怀左府的时候,双方曾经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交恶,起了冲突。离开怀左府的时候,苏兴平还专门来堵人,最后好在鲁大师出面,才将他们赶走。   冤家路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白元城撞见。   “是你?”   苏兴平立刻认出了梁丘峰。 第两百五十五章:我要和你决斗   “是你?”   苏兴平认出梁丘锋后,双眸一缩,立刻便有杀机涌现。   对于梁丘锋,他早视为夙敌。其在淮左府,出身高贵,乃三大公子之一,自幼享尽荣光,跋扈横行,向来罕有人敢挫其锋,尤其同辈的青年人物。   梁丘锋可以说是一个例外。   误会也好,莫须有也好,既然他银月公子出了手,对方便只能乖乖受着。梁丘锋胆敢负隅顽抗,便是死罪。   如果不是鲁大师三番几次相护,苏兴平早将梁丘锋干掉了。因为鲁大师的缘故,后来他才一直按耐着,不去找梁丘锋的麻烦,只想寻找一个适合的时机再痛下杀手。   他要藉此告知别人:招惹到银月公子的下场。   这一等,便是数月,然后便是十多家南岭下等宗门联手袭杀却被终南剑门化解为无形,联手进犯的武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报,以及鲁大师担当剑门太上长老的消息。   毫无疑问,出手者定然是鲁大师无疑。唯有武王级别的大人物,才能辗压气道层面的武者。   万万没有想到,鲁大师竟涉入得那么深,不惜亲自出手,大开杀戒。归根到底,很可能是那位女子的原因。   要知道作为炼丹大师的鲁武王,他向来性格怪癖,喜怒无常,也极少动感情。找他出手炼丹,非得大出血不可,还要看他心情如何。   鲁大师在三湘府独来独往,未曾听说替谁出头过的。   现在,却不惜帮剑门做打手,行事大反常态。由此可知,定然是他非常疼爱新收的女徒弟,这才做个太上长老。   夭夭容颜无双,当日一见,苏兴平便有惊艳之感,想及夭夭与梁丘锋之间的密切关系,他对于梁丘锋的恨莫名又增添几分。   只是鲁大师公开坐镇终南剑门,很多事情都不大好办了,唯有一直忍着。   眼下在白元城,意外与梁丘锋相遇,所有不满的情绪刹那间点燃。   “苏公子,你想做什么?”   杨霜岚一个箭步,拦在两人之间。   苏兴平剑眉竖起:“霜岚,你和他很熟?”   “当然啦。”   杨霜岚甜甜一笑。   梁丘锋忽道:“三小姐,你我只见过两三次而已。”他并不想领这种情,特别是很可能火上加油的情。   杨霜岚很不满他的不解风情,眨了眨眼睛:“那又如何?这不更证明我们一见如故嘛。”   苏兴平听着越发勃然大怒,他喜欢杨霜岚,并追求了好几年的事情,整个淮左府都是知道的。不过杨霜岚对待他一直很冷淡,总得不了手。这一趟,听说杨霜岚被家族派遣,前往白元城开拓商路,苏兴平不假思索,沿途跟来,要上演一出万里追红颜,真情护美人的好戏来。   因为他知道,表面上杨霜岚在振远商行内很是风光,实则受到兄弟姐妹的排挤。   振远商行为家族生意,和天下间所有的家族一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内部之间少不得争权夺利。   上一次杨霜岚得以买到一块极品品质的蛟龙血石,打造成饰品进行拍卖,着实让振远商行大出了风头。在商行内,她一时风头无两。正因为如此,让一众兄弟姐妹大为眼红。   一番倾轧之下,杨霜岚不得不暂时离开怀左府,出外开拓商路。   这样的生意项目说着好听,但风吹雨打,危机四伏,不是那么好做的。有成绩还好,如果铩羽而归,便会饱受指责。   苏兴平便考虑到了这一点,准备在杨霜岚倍感失落挫折的时候出现,一举俘虏美人心。实在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梁丘锋突兀地冒了出来,这不是拉仇恨吗?   瞅见苏兴平难以掩饰的怒意,六耳唯恐天下不乱地当即冲他扮个鬼脸。   苏兴平一见,简直七窍生烟:区区一只袖珍猴都敢呲牙咧嘴的了,这还得了?   “梁丘锋,我要和你决斗!”   这话说着冲动,其实属于激将法。他修为境界力压梁丘锋,只要对方受不住激,想怎么打便怎么打了。   杨霜岚面色一沉:“苏兴平,你摆明了便是欺负人。”   苏兴平不理她,阴沉沉一笑:“梁丘锋,枉你还是一门之主,整天躲在女人后面,脸红不?”   激将法升级。   梁丘锋淡然道:“我没空。”   说罢,大踏步走出去。   苏兴平勃然色变,就要动手。   杨霜岚的声音传来:“你出手,我就出手。”   苏兴平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霜岚,为什么你一定要护着他?”他实在想不明白。   如果说当日鲁大师出面作梗,是为了收徒弟,但杨霜岚呢?   “我欣赏他。”   这一句话,差点让苏兴平三尸神暴跳而出。不过他既为淮左府三公子之一,绝非莽撞肤浅之辈,追逐杨霜岚,除了垂涎此女的美色外,更多的原因还在于家族联姻的利益方面。   如无必要,他并不愿和杨霜岚动手,撕破脸皮。   “好,霜岚,我给你面子!”   牙缝挤出句话后,他狠狠瞪了梁丘锋一眼,朝另一个方面走去。   “吱!”   密切关注的六耳很是失望地叫唤了声,苏兴平没有暴走开打,让小家伙相当不痛快。   梁丘锋晒然道:“放心吧,他还会再找上门来的。”   吱吱!   六耳果然变得兴奋。   “但我跟你说呀,不要总是抢着出手,我也得历练历练……”   嘎嘎!   六耳报以夸张的笑声。   目送一人一猴离开,杨霜岚美目闪动,觉得有点疑惑:面对苏兴平的挑衅激将,梁丘锋的表现出奇的镇定而淡然,绝没有实力有差距而感到畏缩,反而像很有底气的样子。   不答应决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决斗无聊。   “不应该呀,他哪里来的底气?”   杨霜岚一时间难以洞悉。   她挺身而出,本想着帮梁丘锋解围,间接对鲁大师示好,卖个人情。但现在看来,这人情却没卖好。至于苏兴平那边,她其实也不愿意得罪过深,毕竟银月公子后面站着个苏家。   这一次,杨霜岚看着选择站在了梁丘锋这边,实则很有分寸,拿捏得准,就知道苏兴平不可能直接对梁丘锋出手。   苏兴平如此沉不住气的话,也许早就陨落了,焉能成长至斯。   看着自家小姐眉头微蹙地发呆,身边的贴身丫鬟心里轻叹一声:“每做一件事,小姐都要衡量左右,真是太累人了……这一次开拓商路颇不顺利,回商行后,不知要招惹多少非议指责。” 第两百五十六章:剑法进阶   本来一片混沌的泥丸宫世界,显露出清明如水,其中一口悬钟形体赫然,隐隐有实质化的趋势。   钟体古朴无华,但模糊间却有道剑形龙体缠绕其上,形成脉络之状。   这道龙体看着非常含糊,痕迹极淡,然而仔细关注,竟感到怦然的气息,仿若具备生命特征,日后壮大后会活过来一样。   《剑心雕龙》的小成之境。   梁丘锋欣喜地发现,遭受白首秘境阵法禁制反噬后,己身的魂神居然有了一个跃然的进步,终于跨过了束缚已久的瓶颈。   从现在开始,镇压魂魄世界的练剑钟不再仅作为被动的存在,而是可以主动驱使,发挥作用了。   从被动到主动,变化非常大。   最起码,梁丘锋不用整天提心吊胆钟声时灵时不灵的了。以前遭遇绝境,比如破魔境界面对妖魔的夺舍等,虽然《剑心雕龙》总能及时护主,扼杀危险,但这样不明朗的情况始终让人心存不安。   谁知道哪个时候,这钟声就不响了呢?   这样的情况更加表明,梁丘锋固然获得了张祖师的衣钵传承,可由于本身修为实力跟不上,因此难以真正发挥出这门绝世剑法的杀伤威力。   如今,一切皆已不同。   梁丘锋睁开双眼,跃身下床,反手拔出伤情剑,一剑朝六耳刺去。   永字八剑,点剑式!   六耳早有预备地飞身跳起,敏捷地躲过去。   从开始到现在,陪伴在身边的六耳便一直是梁丘锋最佳的修炼假想敌,通过小家伙的辅助,他才能一遍一遍地领悟到实战的奥妙之处,从而使得修炼武技的速度事半功倍。   无论是步法,还是剑法,而或心法,都是如此。   而六耳自也是早已习惯,一看到梁丘锋的动作,便知他要干什么。   不过自从小家伙经历第三次蜕变,得以显化真身后,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无限拉大,梁丘锋的剑就很难挨着六耳的身子了。   “吱吱!”   六耳落身于木桌上,显摆地冲梁丘锋扮个鬼脸,要刺激他焕发斗志。   “嗤!”   迎接它的,是凌厉的剑势。   伤情剑从反手角度,匪夷所思地从肋下穿出,攻击而来。   捺剑式!   这一捺,好像梁丘锋身后突然长了根尾巴似的,甩动飞扬。表现在剑法上,居然给予人一种剑刃灵动柔软的美感,仿佛鞭子。   毫无疑问,《剑心雕龙》上的突破,让梁丘锋对于《永字八剑》有了一个全新的感悟,以及掌握。   貌似很久,都没有如此大的进步了。   以前呆在神笔峰,忙着剑门的事情,不可避免分心分神。那时候没办法,权宜当做是一种积累的过程。   厚积薄发,亦有功劳。   “吱!”   面对梁丘锋神来一剑,六耳有些讶然地叫唤了声,猛地身子化为虚影,在桌子上消失。   下一刻,它已飞身勾在墙上了。   但梁丘锋攻势不减,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竖剑式、撇剑式……接二连三攻去。   刹那间,房间内破空声嗤嗤大作,剑影满室。   剑影当中,一道敏捷的影子穿梭往来,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始终不让剑锋碰到一下。   最开始的时候,六耳其实并不怎么上心,只拿出四五分的实力来与梁丘锋见招拆招,以此迁就配合。但数剑之后,梁丘锋今天施展出的剑法微妙至极,稍不注意便会被刺中。   于是乎,拿出的实力由四五分,渐渐提高到六七分……八分……   慢慢地,六耳露出凝重之色。更重要的是,随着剑法挥洒,梁丘锋的永字八剑依然在不断地融合进步,越来越潇洒自如,法度圆融而成势,剑意贯注。剑锋刺出的破空声则一点点降低,最终消失,无声。   剑出无声!   这本身便是一种剑法很是难得的境界了。   “吱吱!”   满室剑影突然一缩,凝聚一点,前所未有的犀利。   数根金毛飘落。   退到墙根的六耳很是不满地摇头,它头上的一撮金毛当中分开两瓣,显得有点狼狈。   梁丘锋哈哈一笑,收剑而立,只觉得情绪澎湃不已。   一番领悟,一番实战,永字八剑终于近乎圆满,日后学剑,练剑,彻底可以归纳进八剑范畴。   他明白过来,八剑真正的意义精华,在于八种攻守轨迹规律,完全掌握之后,天下剑法万变不离其中,至于招式那些,却都是皮毛,不值一提。诚如张祖师所言:“夫神思方远,规矩虚位,刻镂无形。”   便是这样的意思。   当然,即使梁丘锋领悟了《永字八剑》的真谛,但要想在真正的实战中击败六耳,仍是不可能的任务。毕竟当前的演练,小家伙只一味退避闪躲,没有任何进攻对抗,根本不公平。   如果双方拿出真正实力,决一死战的话,将会是另一种情况。   纵然如此,被梁丘锋刺掉了几根金毛,也让六耳非常不爽,呲牙咧嘴地冲梁丘锋招手,示意“再来”。   那就再来。   潜心有所领悟后,梁丘锋战意蓬勃,立刻进行第二轮的演练。   一个攻,一个守。   攻者尽所能,守者亦全力以赴。除了细微的破空声,房间内静悄悄,外人哪里想得到里头正在练得不亦乐乎?   “呼呼,休息一会!”   梁丘锋毫无仪表地躺在地板上,手脚摊开成一个大大的八字形,嘴里大口喘着粗气。   一番奋力演练,消耗极大,饶他已经气道三段,丹田真气颇为深厚,也禁不住无止休的挥洒。   但很快,吞食了一颗恢复元气的丹药后,等真气有所恢复,一人一猴便继续。   武道修炼,最讲究的便是有所悟,有所破。   领悟可遇难求,突破则先要达到极限的地步才行。   难得现在既有所悟,便当极力追求突破。   接下来一连三天,梁丘锋足不出户,呆在房间内苦练不已。那边杨霜岚本还以为其出了事,敲门问候,得知他在苦修,这才作罢。   翘首等待梁丘锋离开客栈,好痛下杀手的苏兴平亦是恨得牙痒痒的,心里揣测着这梁丘锋离开南岭,万里奔赴白元城,肯定是为了历练。   历练历练,得到野外才算,整天躲在房间中算是怎么个回事?这样的话,又何必离开神笔峰?   他肯定是怕了自己,才不敢出门……   苏兴平得出这么一个答案来,深以为然:“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夫!”   狠狠呸了一口。   ……   其实抵达白元城后,杨霜岚表现得很忙碌,第一时间便拜访白元城城主,然后便是各大宗门势力。   她倒不担心苏兴平会乘虚击杀梁丘锋,城中自有秩序,一般情况下武者都会遵守,否则闹大了,被王朝的人视为逆贼就不好了。无论是梁丘锋还是苏兴平,在这白元城都属于外来者,没有什么背景可依靠。不像在淮左府,根基深厚的情况下,苏兴平就算在闹市杀人也没事。   杨霜岚更担心的是商行上的难题。   本来她打算,要在白元城开设一间振远商行的分行。   开设分行本身不难,有钱有人手即可,问题在于要想搞大,发展起来,那学问便深了去。首先要得到本地大势力的许可,以及支持。   相当不容易。   不说龙头位置不可撼动的天宝,白元城本地也有好几间商行存在,他们经营年久,早站稳了脚跟。对于外来抢食的振远商行很不爽,蠢蠢欲动。   这些杨霜岚心知肚明,也早有预料。但白元城乃洲域名城,声名远播,人流密集,商机无限,只要能在城中打下基业,便等于打开了第二个王国的商路,对于振远商行具备极大的利好方面。   所以,必须知难而上。   价值不菲的礼物流水般送了出去,但结果不如人意,得到的都是套路化的答复。有宗门人物,垂涎杨霜岚的美色,竟然提出只要杨霜岚陪他一晚春宵,他便能让宗门支持振远商行。   对此,杨霜岚断然拒绝,因此还得罪了人。   “三小姐,分行的事情可顺利?”   客栈内,梁丘锋看见从外面匆匆返回的杨霜岚,开口问道。   “还行……”   心不在焉的杨霜岚随口回答,顿一顿,问道:“你出关了?”   “呵呵,只是养养神而已,算不得闭关。”   梁丘锋见她双眼有些泛红,却不多问。   杨霜岚“哦”了声。   确实,对于武者而言,几天的修炼完全属于小儿科。真正的闭关,大都以“月”,甚至“年”为单位的。   后面苏兴平的身影疾步跟随:“霜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有贼子欺你?我早跟你说了,何苦来着?只要嫁给我,振远与我苏家联姻,你我联手,想做什么生意,自然容易得多。再说,我是真心爱你的呀。”   最后这一句,让听见的梁丘锋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杨霜岚没好气地道:“苏兴平,别说得那么肉麻。大家都是明白人,演戏得有个分寸。”   径直回房去了。   吃了个闭门羹,银月公子心情很糟糕,望着梁丘锋,阴测测问:“梁丘锋,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城?”   “快了。”   “哦,真得吗?那我可真有点迫不及待了。”   苏兴平毫不掩饰内心的杀机。   “我也是。”   梁丘锋的微笑,竟灿烂如春风。 第两百五十七章:再赴白首秘境   白元城风起云涌,小小客栈内苏兴平与梁丘锋之间的矛盾冲突根本不被人们所关注,每天不断地从白首秘境传回来的讯息才是众人追逐的焦点。   龙马公子、神教圣女慕容霏霏、狂刀人屠等一众俊秀天才都已奔赴秘境那边,开始了破解之旅。   白首秘境存在已久,每年都有许多杰出的武者人物企图破解入口禁制,获得进入的资格。   来的人多,但成功取得进入资格的少之又少。距离上次有人成功进入,已经有些年头了。   很多人都在观望,看下一位进入秘境的会是谁。   现在,当今大陆新生代顶尖级的天才俊秀一下子来了两位,代表着两大巨头势力的态度,公子和圣女,谁能破解禁制?   就在昨天,初显身手的拓跋明华很轻松便迈进了盆地第三阶,据说今天会再进一步,冲入第四阶;另一边的慕容霏霏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两人的出现,引得在场成千上万的武者侧目以待,觉得他们非常有可能晋身九阶,最终直入其门。   天才就是天才,顶光环而生,从不会让人失望。   有好事者统计玄黄大陆,以十年为一届,划分时代,比如新生代、中生代诸如此类的,存在各种各样的榜单排名,五花八门。而无论是什么榜单,只要和新生代挂钩的,定然有拓跋明华和慕容霏霏的名字在。   由此可见,两人在天下间声名之盛。   ……   听着看客们谈论得眉飞色舞的各类八卦内容,梁丘锋晒然一笑。他发现人心最喜欢干的一件事,便是排列出形形色色的榜单。甚至可以说,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榜单,藉此给天下人物排个高下,定个前后。   这些榜单,大都松散,不甚具有多少权威性,更多地在于民间流传,做口舌之好而已。   争辩的急了,直接动手决一雌雄的比比皆是。而为了榜单排名先后进行决战的武者更是多如牛毛,俗话说得好:“想扬名,想立威,上榜单!”   这些事物,在梁丘锋看来,却有些无聊。以前在荒洲,虽然也存在榜单的说法,但绝没有神洲洲域那么的名目众多。   什么绝色榜……什么天才榜……什么潜龙榜……什么武王榜……   诸如此类,光听着,便让人感到晕乎。   不过榜单的作用,还是颇有效果的。最起码,梁丘锋听了这么多天,着实记住了不少人名。   吃早饭的途中,不断有武者神色匆忙地往嘴里塞点食物,然后往外走,要赶赴白首秘境看热闹。   对于很多人来说,观看俊秀们破解秘境禁制的过程,比擂台上的决斗更有兴趣,更觉得新鲜。   今年白首秘境入口显化的据说是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非常形象,更加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因为平日里,对弈搏杀是很多武者的爱好之一,倍感亲切,相当有代入感。   梁丘锋走回房间的过道上,迎面与杨霜岚相遇,其后面跟着一队人,全部是她带来的手下。   “三小姐,你们要去哪里?”   杨霜岚面露苦笑:“准备回淮左府了。”   观察打点之后,她认为在白元城开拓商行分行的计划不具备成熟的实施条件。虽然分行建立得起来,但将很难取得成功的机会。既然如此,与其白白扔钱下来,浪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不如先回淮左府,筹谋另外的计划。   “你呢,是否要一起回去?”   梁丘锋摇了摇头:“我暂无返回南岭的打算,而是想历练一番。”   杨霜岚点一点头,表示理解,忽然问道:“你可曾去过白首秘境?”   慕名来白元城的武者,十有八九,肯定都会去白首秘境那边看一看。即使不具备破解的能力,但当观众伫望一番,亦算是一种阅历,或有感悟。   “哈哈,霜岚你何必问?他肯定已经去过白首秘境,更肯定的是碰了一鼻子灰,所以灰溜溜跑了回来。”   苏兴平阴魂不散地出现。   梁丘锋面色不变地道:“确实,一不小心遭受到了反噬,所以这些天一直呆在房间内静养。”   苏兴平登时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遭到反噬?难道你下场尝试破解禁制了?”   杨霜岚惊讶地问。   梁丘锋摇摇头:“还没有,只是一次意外被波及罢了。”   杨霜岚恍然。   苏兴平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既然无法真正动手将对方打倒,不如改变策略,用言语狠狠羞辱梁丘锋一番,嘴炮也是他银月公子的强项。   杨霜岚看不过眼地道:“意外有甚奇怪的,自从白首秘境被发现以来,不知多少强横的人物都遭受过反噬,负伤退走。依我看,还是件光荣的事。”   这却是实话,不说远的,光近日来,便有白云尊者破解失败,返回白元城休养,他可是武王。   苏兴平极不爽杨霜岚总是帮梁丘锋说话,冷笑道:“人家是主动尝试,下场破解禁制,自然勇气可嘉。可梁门主你就搞笑了,看热闹都差点赔上性命。真要下场,你敢吗?”   梁丘锋淡然道:“我正准备动身出城,前往秘境。”   此言一出,众皆一怔。   苏兴平不信地道:“梁丘锋,别光顾着说大话,小心被闪了舌头。”   白首秘境神秘而诱人,里头存在的秘籍宝库,论数量论品阶,纵然拓跋明华这等天之骄子都为之动心,想要破解进去,其他人就不用说了。哪怕普通级别的武王人物,都会前来尝试一二,希望获得更高阶的武学,打通升级之路。   可以说,除了极少数的高阶武者外,没有人不想征服这个充满了奥秘的秘境。   不过诱人的东西往往风险并存,阵法禁制的反噬伤害亦非一般人能轻易承受得起。一不小心,幻想破灭,下场凄惨。例如退回白元城的白云尊者,估计得静养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巅峰状态。   故而,这么多年来,在白首秘境那边,从来都是围观者如山,敢于下场者寥寥。   梁丘锋不过气道初阶的修为境界,就敢下场去?   “呵呵,我若下场,苏公子,你敢吗?”   梁丘锋的反驳言语犀利无比,一下子让苏兴平呆住。   银月公子冷哼一声:“你想死,我才不会陪你疯。霜岚要回淮左府,本公子自然要陪护左右。”   杨霜岚忽道:“梁弟你真要下场破解禁制,说着我都心动了。这样吧,反正不急着回程,我就跟你一块去白首秘境,替你压阵。”   “什么?”   摆明态度被弄得不好下台的苏兴平面色难看至极。   “吱吱!”   那只该死的袖珍猴还挑衅地冲着他叫唤,如同在说:“梁丘锋下场了,你敢不敢?不敢便是缩头乌龟……”   苏兴平神色阴沉:“不用看着我,梁丘锋,你能做的事情本公子自然也能做到,奉陪到底。”   他决定拼一把,反正按照实力对比,决不信梁丘锋能比自己走得更远。若梁丘锋逞一时之快,不知进退,断送于白首山,便等于轻易而举地除掉一个眼中钉,何乐而不为?再说他离开怀左府时,父亲可是给予了一件宝器极品的装备,效果奇妙,关键时刻足以应付许多突发状况。   如斯,还有什么可怕的?   杨霜岚决定与梁丘锋去白首秘境看看,便命人暂且再在客栈住多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晨曦微微,梁丘锋准时醒来,来到楼下,不多一会,杨霜岚一行,以及苏兴平都来到了,开始奔赴白首山。 第两百五十八章:挺身而出   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饱含情绪的议论不休,白首秘境的场面,如同一个盛大的露天聚会,热闹气氛滚滚。   梁丘锋等人的到来,好像水滴入大海,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作为默默无闻的外来者,作为普通的气道武者,哪里有谁认识他们?   倒是有些蕴含异样的目光,不停地落在杨霜岚身上,在她凹凸有致的傲人身材上游弋不定。   杨三小姐懊恼不已。   如果在淮左府,受到如此露骨的“注目礼”,她定然会暴起揍人。可惜所在的是异国他乡的白元城,许多事情必须忍着。   “啊哈,这不是三小姐吗?”   就在他们穿过人群,登上白首山的时候,前面人们自动分开条路径,让出个人来。   此人衣装粗犷,与众不同地左边胳膊打赤膊,显现出肌肤上一片狰狞的刺青图案,是一头龙状的妖兽,呲牙咧嘴,作咆哮状。   他脚踏芒鞋,头发乱蓬蓬的,像是一垛野草。乱发下五官凶狠,一双眸子看着杨霜岚,毫无掩饰地露出淫邪的光芒,仿佛在审视着一个白嫩的羔羊,只需张大口,便能活活吞下。   “墨雄于?”   杨霜岚神色戒备。   对方是白元城本地大宗门赤阳宗的长老,气道九段的修为,手握权柄。   在杨霜岚找赤阳宗商谈生意之际,正是墨雄于接待了她,并直言不讳地提出要求:如果杨霜岚能与其春宵一度的话,赤阳宗就会支持振远商行的分行计划。   羞恼不已的杨霜岚断然拒绝了这个无理要求。   拒绝人,也就容易得罪人。   故而在寻思一番,觉得分行前景黯淡的情况下,杨霜岚干脆早点撤走,以免生变。   不料在白首山,冤家路窄,又被对方碰上了。   勉强一笑:“见过墨长老。”   墨雄于双手叉胸,怪笑道:“三小姐,我的建议你考虑得如何?”   杨霜岚忍气吞声回答:“事关重大,妾身得回淮左府与父亲大人商量下。”   “桀桀,依本长老看,三小姐是想逃吧。”   被他炙热的目光瞧着,内心的秘密无所遁形,杨霜岚曾自以为得意的长袖善舞功夫毫无用武之地。   她突然发现在没有背景没有实力的情况下,自己是何等无助?   本来站在她身边、恨不得贴身一体的苏兴平脚步悄然挪了挪,以此拉开与杨霜岚的距离。这时候,银月公子可不想让墨雄于误会自己与杨霜岚有什么密切关系,以至于遭受池鱼之祸。   他倒不是畏惧。   作为苏家嫡子,自幼便经历诸多历练,也曾见过大风大浪。当初即使面对身为武王的鲁大师,他都敢于放狠话,可见一斑。   但此地不是淮左府,与杨霜岚之间的关系更不足以让他挺身而出,来一场极具风险性的英雄救美。万一惹毛了墨雄于,一掌将自己拍死了,那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杨霜岚呀杨霜岚,叫你装清高,叫你傲,现在看谁能救你……”   内心深处甚至掠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念头。   这一幕,被杨霜岚看在眼内,意料之中。苏兴平口口声声喜欢自己,不过是些公子哥儿的游戏之言,做不得真。她冰雪聪明,早慧眼识破,因此对于苏兴平,从不曾假以颜色。   豪门世家,纨绔生性多凉薄,唯利益为主。   杨霜岚出身商家,岂会被几句花言巧语哄骗到。苏兴平孜孜以求,不过看中她的身子,以及身后的商行利益罢了。   可这些,比起身家性命,皆是浮云,随时可抛弃。   所以眼下苏兴平的表现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更加让人鄙视。   自家小姐被人逼迫,杨霜岚带来的手下皆露出愤愤然的神色来。他们虽然技不如人,但不代表会贪生怕死。作为跟随杨霜岚多年的武者,忠心度毋庸置疑,随时可以为杨霜岚牺牲。   但杨霜岚绝不希望有这种事情发生,局面还没有到那个份上,让手下白白送死,简直愚蠢之极。没有了这一班心腹,就算能安然回到商行,势单力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她一咬银牙,道:“墨长老多虑了。”   对于墨雄于的作风,她早打探清楚。十足的狂人,最喜欢持强凌弱,因好色而施与暴行。看中的女子,只要没有什么势力背景的,直接掳人办事。对方哭喊呼叫,对他反而是最大的享受。   因他是赤阳宗的长老,本身实力又不俗,王朝官府方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把事情闹大,都懒得过问。   杨霜岚当前所能凭仗的,唯有商行这个背景了。   墨雄于冷哼一声:“三小姐,那些小把戏只能哄哄三岁小儿,敢施在本长老身上,是想侮辱我的智慧吗?”   咄咄逼人,丝毫不给情面。   “大庭广众之下,阁下难道想强行抢人?”   旁边突兀冒出一句话来。   杨霜岚惊讶地看着梁丘锋,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帮自己说话。   另一边的苏兴平则看白痴般盯着梁丘锋,心想这人是不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的了,竟敢顶撞墨雄于。   “你算什么东西!”   墨雄于须发蓬张,随手一巴掌扇去。   梁丘锋早有预料,伤情剑第一时间出鞘,横剑式。   砰!   并不巨大的闷响。   梁丘锋连退三步,但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受到什么伤害。而墨雄于却罕见地露出一丝惊异之色来,沉吟不定。   怎么可能?   苏兴平眼珠子差点瞪掉在地。   梁丘锋不过区区气道三段左右的修为,竟能挡住墨雄于的一击,简直颠覆认知。   对了,这一击,墨雄于肯定没有发挥几分力量,过于轻敌了,这才能让梁丘锋钻了空子,抵挡下来。   然而即使如此,以气道初阶的境界,完全挡住了气道顶阶的攻击,也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刚才那横档的一剑……   苏兴平眸子炽热,脑海不断回放刚才梁丘锋的剑势轨迹,越是体味,越觉微妙无比,难以捉摸。   “正是这一剑……”   他猛地想起在淮左府的时候,自己第一次汹涌出手,也是被梁丘锋一剑阻拦住。   两剑的招式明显一模一样,只是眼下梁丘锋挡住墨雄于的这一剑,所表现出的精妙更上一层楼了。   进步,毫无疑问的进步。   计算时间,苏兴平莫名有些心悸。原本在他的心目中,认为梁丘锋当初能使出如此神奇的剑势,已是极限,达到了剑道上的一种极致。否则,那时候他也不会让梁丘锋交出秘籍口诀来,企图谋而夺之了。   可以说,几番对梁丘锋的谋划,其中相当一部分的原因,便在于这份来历不明、威力奇妙的剑法之上。   在苏兴平看来,此门剑法,极可能是天阶武学。   天阶武学,那可是顶尖宗门都垂涎追求的功法呀。   苏兴平动了心思,一点不奇怪。   求之不得,而梁丘锋在剑道上的浸淫竟然又有了新的进步,实在让人心惊。好像身边潜伏着的前景无限的对手一样,必须除之方能安心。   好在,今天梁丘锋不知轻重地冒犯了墨雄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了。最好的结果,便是墨雄于一举击杀之。可惜那样的话,自己想要获得那门剑法秘籍的可能性也等于零了。   诸多念头纷沓而至,苏兴平心思百转,却在思虑着能否渔翁得利的可能性。   杨霜岚飞身来到梁丘锋身边,关心地问:“梁弟,你没事吧。”   梁丘锋摇了摇头:“还好。”   “你,你……谢谢你。”   一向口齿伶俐的杨三小姐喉咙莫名有点堵,真是没想到面对如此强人,梁丘锋会替自己说话。   小小一句话,却是冒了生命之危险。难道是,他喜欢上自己了?   不可能……   回想彼此面对的时候,梁丘锋淡然的表现,哪里有丝毫动情的态度流露?   杨霜岚阅人多矣,真假一看便知。   而以梁丘锋的聪慧,自然也能知道杨霜岚三番几次的回护,仅是蜻蜓点水般的示好需要,谈不上什么。   梁丘锋微笑道:“不用谢,若不是我,你也不用上得白首山来。”   言下之意,就是说事情有因有果,挺身说话,只为了承担这部分责任。如果杨霜岚不是想看他下场破解禁制,也就不会来白首山,或者便不会碰到墨雄于了。   杨霜岚嘴角露出苦笑:“不是这样子的……”   她却心知肚明,墨雄于根本便是冲她来的。很可能早就盯着,只等自己出城。否则这边人山人海,哪会那么巧遇上?   瞅见两人的关怀态势,苏兴平气打一处来,暗骂一句:该死的奸夫淫妇!   完全不理会骂词不当。   墨雄于目光凶猛,如择人而噬的凶兽,咧嘴笑道:“好哇,看来本长老近年少出手都让人忘记了。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逞英雄。”   提神凝气,全身骨节爆豆子般发响。   梁丘锋神色凝重,同样缓缓举起伤情剑。   两人这一个动静,很快惊动了周围。数以百计的武者纷纷把关注的目光从盆地那边挪移过,自发地围绕成一个圈子,兴致勃勃地围观起来。 第两百五十九章:灭顶之祸   白首山人流密集,人多是非多,每天经常爆发冲突,总有互相看不惯的武者大打出手,酿成流血惨案。   因此梁丘峰与墨雄于之间的交手,武者们不以为奇,反而感到兴奋,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来看:   “谁不长眼睛,敢招惹墨雄于?”   “这人看着好年轻呀,区区气道初段的境界修为,啧啧,真佩服他的勇气。”   “很面生的样子,谁认识他?”   一片茫茫然,对于梁丘峰非常陌生,可以肯定,此子应该是外来者。   如此,倒能解释为何他敢于得罪墨雄于了。   无知导致的无畏。   只可惜,这样的无畏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在白元城一带,比墨雄于实力强横的人物不少,但论凶残暴虐,却没有几个能与墨雄于相提并论的。   消息传得很快,片刻功夫,往这边拥挤而至的人简直不可计数,人叠人的,几乎叠成了密不透风的人墙。   只是当众人洞悉对阵双方后,却有些失望。一面倒的虐杀,注定很难看到精彩的对决场面。   看客们的反应墨雄于全然不在乎,身上气势在不断提升。刚才梁丘峰巧妙的剑势让他抛掉了漫不经心,若下杀手,就一定要进行雷霆一击,不给这家伙任何喘息的机会。   只是那一剑,非常古怪,按道理,不该是这样等级的武者所有资格掌握的。难道说,此子背后依靠着的,是某个大势力?   想到这一点,墨雄于有些把捏不准。能成为赤阳宗的长老,他自然不是光靠武力的。恰恰相反,谋略方面的建树并不亚于他人。   要知道一年到头,从大陆各地慕名奔赴白首秘境的宗门俊秀络绎不绝,即使耳目最灵通的人,也难以认识周全。   忽然开口:“小子,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终南剑门,梁丘峰。”   “啥?”   不说墨雄于,在场的看客们也是满头雾水,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终南剑门”是个什么样的宗门。   所有人都想不到,那就表示这个宗门肯定默默无闻,而且远离白元城,不知建立在哪个山旮旯里头。   玄黄大陆,九洲鼎立,没有人统计过到底存在多少宗门,也根本计算不清楚。反正大大小小,数以万计便是了。除了一些顶尖的宗门势力,它们声名耳熟能详外,武者们认知最具体的,大概便是本王国的宗门。   不过对于经常行走的高阶武者而言,别的王国,以及别的洲域,一些影响力较大的门派,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就算没有打过交道,最起码也耳闻过。   但是,没有人听说过“终南剑门”这个名字。   终南剑府倒有人知道,毕竟曾经的天下十大剑府,立派千年,声名累积。可很多人都知道,终南剑府位于荒洲终南山上,而且早没落多年,没了昔日的威风。   “哎呀,笨蛋,梁弟太实诚了……”   杨霜岚暗暗着急。   她原本想着梁丘峰可以故作高深,或者能镇住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会有个缓冲的余地。   “可他面对的是墨雄于呀,狡猾如油的老江湖,哪里会那么容易被唬住……”   转念一想,杨霜岚便觉得自己有点想当然,天真了。   边上还有个知根知底的苏兴平呢,看他的样子,肯定不爽梁丘峰狐假虎威,说不定立刻捅破出去。   “终南剑门?听都没有听说过,你可以去死了。”   墨雄于再无顾忌,狞笑着。   “住手!”   突如其来的叫声,随即人群中踏出一人来,气态沉稳。身上所穿衣衫,浑然不同武者风格的劲装,却更像商贾打扮。   其实他本便是生意人。   天宝商行,上至行长,下至学徒,向来皆标榜己身为“生意人”,并以此为荣。   都说商人充满铜臭,唯利是图,但只要穿上天宝商行标识的衣饰,所有负面的评介都会一扫而空,从而获得人们的尊重。   作为大陆三大巨头之一的天宝商行,它的成员理所当然受人重视。   被人打断的墨雄于原本十分不愉,但当看见对方时,不由神色一正,拱手道:“原来是铁长老,不知铁长老为何……”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铁忠大踏步走到梁丘峰身前去,面有喜色地道:“梁丘峰,你果然来到了神洲。”   这一幕,被众人看到,纷纷露出愕然之色。   天宝商行的总部便设立在神洲,所以在洲域的势力影响极为普及,就差垄断那一步了。   总部在此,商行人员的活动自然非常高调。   铁忠虽然只是个外事长老,远称不上是天宝商行的高层,但他的知名度丝毫不亚于一位武王级别的人物。   原因无他,只因其背后代表的是天宝商行。   真正的金漆招牌。   在场武者,十有八九都知道铁忠。问题在于铁长老怎么不理会墨雄于,却满脸欢喜地迎向那小子?   纳闷至极。   这边杨霜岚和苏兴平等同样不解,也许对于宗门而言,作为门主,梁丘峰和天宝商行打过交道,有生意来往,不足为奇。可看铁忠的姿态,完全不像是普通的生意关系。   见到铁忠,梁丘峰也颇感意外,放下剑,道:“铁长老,别来无恙。”   铁忠叹息一声:“是呀,荒洲一别经年,物是人非……哎呀,你都突破气道,晋身大境界了。”   当其时在荒洲,梁丘峰明明还只是个劲道武者来着。如此惊人的进步速度,果然不愧“天才”二字。   “气道初段而已,惭愧。”   嘴里说着些客套废话,脑海猛地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铁长老,小子有事询问,不知方便否?”   铁忠心情很好地道:“当然……”   转身面对墨雄于,笑道:“墨长老,不知你和我的这位朋友有甚误会,可否给我一个面子,就此揭过吧。”   墨雄于目光闪烁不定,心里却已在大骂:就说这小子有些来头,居然跟天宝商行有关系……   于是试探地问:“铁长老,你的朋友是?”   铁忠神秘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墨兄,实不相瞒,敝行杜长老很欣赏他,要收他为弟子。”   “什么?”   墨雄于大吃一惊:“杜长老?”   脑海立刻浮现出一尊真正的大人物来,马上道:“误会,都是小误会。”   说着,还特地朝梁丘峰做个礼:“梁兄弟,这次是我唐突了,莫要见怪。他日有机会,请你喝酒。”   姿态迅速放低。   他倒不是怕梁丘峰,而是敬畏杜长老。况且,如果梁丘峰真成了杜长老的亲传弟子,前程似锦,不可丈量,意味可就不同了。倒不如现在彼此梁子未深,解开最好。   这一幕转折性的变化,让所有的看客目瞪口呆,不由得对这位默默无闻的年轻人另眼相看起来。   墨雄于讪讪然离开后,梁丘峰马上追问道:“铁长老,你什么时候离开的荒洲?”   铁忠呵呵一笑:“此地人多口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好。”   两人并未走太远,而是在山腰处找了个比较清净的地方坐下来。   人群蜂拥来白首山,不外乎为了观看破解秘境禁制的过程,因此都是往山头上站,山腰山麓这些地方,人并不多。   铁忠抬头望天,叹了口气,缓缓道:“阿里山脉妖兽暴动,荒洲生灵涂炭,真是惨绝人寰的境况呀。”   梁丘峰双眸一缩,静静倾听。   “幸好终南剑府提前发了警告,才稍稍让损失有所减少。只是经此一难,荒洲彻底荒废,煞气蓬发,元气混杂不已,连基本的修炼要求都难以达到。所以,迁徙是所有宗门的选择,包括我天宝商行。”   没了宗门,没了武者,商行分行存在的意义也不大了。   “对了,梁丘峰,你是怎么逃过大难,来到神洲洲域的?”   铁忠问道。   梁丘峰眉头一皱:“大难?你指的是妖兽爆发吗?”   “不,不是。”   铁忠摇头否认,面色古怪地看着他:“我指的是终南剑府迁徙过程中,所遭受的灭顶之祸……”   “灭顶之祸?”   梁丘峰霍然立起,神情激动。   果不其然,剑府真得出了事,以至于没有依照原定的计划漂洋过海,到达神洲来。   铁忠摸了摸下巴:“你不知道?如此说来,你当时根本不在迁徙的队伍当中?”   “不错。”   梁丘峰沉声说道,想了想,讲自己一行如何成为先锋队,如何先行一步离开荒洲,坐船过来的。至于后面发生的种种,并未提及,因为和这件事本身关系不大了,没有必要说出来。   听完,铁忠微微点头:“张府主老武王果然深谋远虑,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来。一旦剑府在迁徙途中发生意外,还能存留种子。”   这个可能性,其实很早的时候梁丘峰便想到了。当其时,龙傲天、冷竹儿等资质出众的新生代弟子还留在孤山城,在兽潮随时爆发的情况下吉凶未卜,梁丘峰便成为唯一的希望。   当然,这个希望仅是一种预防万一的措施,所以才会有先锋队的形式,很不规范,重点还是通过此行考察梁丘峰的品性能力。   只不过,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很多事情,即使有老武王坐镇,却也难以避免。   “那剑府如今……”   铁忠遗憾地道:“遭遇灭顶之祸,我想,大概全军覆没了……”   “什么?”   梁丘峰如受重击,茫然坐在地上。 第两百六十章:我还在,剑还在   铁忠观察着梁丘峰的反应,眉头微皱,不过随即释然,倒能理解他如今的心情——不管怎么说,梁丘峰之所以能从卑微中崛起,横空出世,获得出乎意料的成功,和终南剑府密不可分。   没有那一次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宝贵机会,梁丘峰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如今听闻宗门遭受灭门之灾,敬爱的师门长辈们死于非命,怎么会不感到悲恸?   如果无动于衷,反而不正常。铁忠也会考虑引荐给杜长老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作为天才,可以傲,可以嚣张跋扈,但不能反骨。   这是天下间所有宗门势力都非常重视的大原则之一,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培养出来的却是白眼狼,有甚意义?   “节哀顺变。”   铁忠的声音如同在云端传下。   半饷后,梁丘峰猛地抬头,沉声问:“铁长老,能否告诉我具体的情况?以及,谁下的毒手。”   铁忠道:“此事无需隐瞒,但我希望你能认清事实,莫要冲动,因为你的仇家是永恒神教。”   梁丘峰倒吸口气,对方所言,和自己心中所想非常契合。   接下来,铁忠慢慢将他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当日,在荒洲不甘于失败的天都门选择了向永恒神教臣服,成为附庸势力。而在撤走前夕,策划了阿里山脉妖兽暴动的阴谋事件。虽然此事因梁丘峰的无意察觉下,提前通风报信,但还是让天都门等成功离开了荒洲,逃入永恒神教所在的中洲。   那时候,兽潮爆发,位于山脉前沿的孤山城损失惨重,几乎被夷为平地。而负责镇守此城的龙翔天当看见铺天盖地的妖兽狂潮时,差点被吓得肝胆俱裂,心死绝望……   也许这一刻,他最为懊悔的,应该是没有听从梁丘峰的劝告,提前撤退返回终南山。   兽潮爆发,整个荒洲洲域都受到严重的冲击,遍地废墟。   但最幸运的是,兽潮爆发没有多少天,阿里山脉深处传出惊天咆哮,如同不可抗拒的指令般。   咆哮之后,原本如雾气扩散的煞气竟又全部向阿里山脉缩回,而成千上万暴动的妖兽也仿佛得到了安抚,并重新返回山脉。   一场弥天大祸,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结局得到解决。   许多人猜测,或者是坐镇山脉的高阶妖兽发挥了作用。只是奇怪,高阶妖兽为何要阻住兽潮呢?而且听那咆哮之声,等级之高难以想象,恐怕远不止七阶八阶的层次。   然而在往上追溯,却更让难以接受。   阿里山脉,什么时候竟然存在如斯恐怖的妖兽?   铁忠开始的述说,并未直入主题,交代剑府的命运,不过梁丘峰也不心急,知道对方从兽潮开讲,定然有道理。听到恐怖存在的咆哮时,他脑海有灵光闪过,下意识地看向六耳。   果然见到一副挤眉弄眼的神态。   不是它还有谁?   这个事实却不能让别人知道,当即继续听铁忠的讲述。   兽潮大祸,最终没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可天地元气再度受到污染,已很难适合武者修炼。尤其距离阿里山脉最近的终南山,后山剑窟爆发,煞气冲天,加上潮水般妖兽的冲击,让好端端一座青山变得面目全非。   都说青山不老,然而在时光洪流的冲刷下,在沧海桑田的变动中,还是免不了黯然凋零的结局。   荒洲洲域本来灵气仅存的洞天福地,一朝被毁。   或者千百年后,当荒洲龙脉重聚,天地环境焕然之后,终南山可能会获得新生,但剑府上下的人却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们迫切需要新的地方去重建宗门。   迁徙,不二选择。   在张行空等的领导指挥下,一切显得井然有序。可就在打包完毕,队伍朝着无定海峡的途中遭遇变故。   由于迁徙的人数众多,摩云苍鹰不可能承载得下,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是乘马而行。   是夜,雷电交加,狂风暴雨。   子时之际,突然有人数不详的黑衣人夜袭剑府营地。   这些黑衣人中,领首的两人气息强横,竟然都是武王级别的人物。   纵然老武王机警,第一时间出来迎敌。随后张行空等率众奋起抵抗,悍不畏死。然而实力上的差距让所有反抗变得了无意义。   老武王的实力,在兽潮中曾与一头八阶妖兽插翅吊睛虎拼杀,吐过血,有伤在身,此刻面对强敌,很快便落入下风。   夜袭逐渐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剑府子弟一个个地倒下……   一夜之后,世上再无终南剑府。   因为事不关己的缘故,铁忠的讲述不含多少感情波动。   梁丘峰听着,身子不自禁地颤抖。   这让六耳感到非常担心,害怕他会承受不住打击,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好在细微的颤抖慢慢平复下来,变得紊乱的气息也重归平稳,一点点松开紧握住的拳头,梁丘峰努力让自己的声调变得正常:“铁长老,恕我直言,你的描述比较大概化。”   铁忠回答:“当然,毕竟我可没有在场,没有亲眼目睹。”   “那你又怎么知道是永恒神教下的毒手?”   “因为我是天宝商行的人。”   这句话足以解释。   天宝商行分行遍天下,生意满大陆,耳目之多,难以想象。永恒神教这番出动了两大武王的举动行为,又怎能瞒得过他们?   也许,在夜袭发生之前,天宝商行便获悉了情报,只是没有通知剑府。   说得残酷点,他们本就没有这个义务。更不愿因此,而与永恒神教发生矛盾。   剑府上下,一夜被抹杀,事后对方应该也做了处理,故而让这个讯息没有散播出去,怪不得梁丘峰在神洲这边,不管怎么打听,都没有问到有价值的信息。   长吸口气,梁丘峰再问:“就真没有一个幸存者了?”   “也许有,也许没有。”   铁忠的回答很模棱。   虽然获悉了永恒神教袭杀终南剑府的内幕,但始终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明确:“事后我天宝的人曾勘察过现场,没有见到尸骸,想必都被毁掉。”   听到这里,梁丘峰心中隐隐萌生一丝希望:也许剑府还有人生还……以老武王的智慧,和张府主萧长老他们的机灵,肯定会拼命创造出逃逸的机会……再说,不是还有一头摩云苍鹰在吗?   只是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这个希望极其渺茫。   “永恒神教!”   牙缝蹦出这四个字,充满了不可抑制的愤恨。   铁忠观察他的神色,道:“此事应该是天都门云墨江等人去到中洲后,请永恒神教高手过来做的。”   “我明白。”   梁丘峰并没有说什么狠话,因为一点意义都没有。面对永恒神教这般巨头势力,随便吹口气,都能把自己给灭了。   铁忠叹息一声:“丘锋,现在剑府没了,你有什么打算?”   “不,剑府还在。”   梁丘峰斩钉切铁地说道。   铁忠劝道:“丘锋,我明白你不好受。但现实如此,就必须接受,重新振作起来,才是英明之举。要不,加入我们天宝商行吧。实不相瞒,敝行杜长老一直都非常欣赏你,想收你为徒。你拜他为师,假以时日,修为突飞猛进,未必没有复仇的机会。”   剑府毁灭,梁丘峰成为无根之木,无水之源,当眼前有一个可以重新开始的高点,就不会再抗拒了。   顿一顿,继续说道:“要知道,杜长老可是高阶武王。”   一个武王的分量一十足,何况一个高阶武王。   这般机会,千载难逢,很难不动心。   “谢谢铁长老好意,和杜长老的厚爱,只是剑府还在。”   铁忠愕然:“你莫非气糊涂了?”   梁丘峰却目光清明地对着他说:“因为我还在,剑还在。”   声调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般,坚定无比。   “你!”   铁忠无语,第一次有了些恼意。觉得梁丘峰油盐不进,实在顽固至极,到了这般田地,居然还不醒悟过来。   “丘锋,你到了神洲,所见所闻,应该知道天地广阔,天才如云,竞争惨烈至极。你一个人,怎么去斗,怎么去争?”   “认清现实吧,抛掉那可笑的幼稚坚持,我真不希望看到你陨落。”   然而梁丘峰依然立场坚决地摇头:“我知道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告辞了……”走出几步后,蓦然回头:“对了,铁长老,我在唐王朝的南岭成立了一个宗门,叫做‘终南剑门’,不过从今天起,它应该有一个新的名字:终南剑府!”   “什么?”   铁忠着实吃了一惊:“你竟然开宗立派了?”   他本以为,小小一个先锋队来到神洲洲域后,肯定是就地等待剑府的大队人马来到汇合。当久等不至,资源耗尽,势必要为了生活四处奔波。   逃荒者在神洲洲域的生活,注定会窘迫艰辛,处处碰壁。   无论有什么理想梦幻,碰壁得多了,都会破灭。   一个人连活着都成问题了,谈什么梦想?   万万没有想到,梁丘峰的生活会是那样的,竟然成为了一个门主。   铁忠忽然发觉:自己对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仿佛从未真正了解过。 第两百六十一章:是黑?是白   看着梁丘峰离开,铁忠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出来。   “我还在,剑还在,剑府依旧在……”   脑海回荡着梁丘峰坚决的言语,这个听闻噩耗的年轻人虽然悲伤,但内心的坚持却更加稳固,没有受到丝毫动摇。   这样的坚持注定会荆棘满布,坎坷难行,显得非常不明智。   但这就是梁丘峰的选择。   他宁愿不要一片光明的天空,而决定蹒跚而行。   “愚蠢的家伙……终有一天,你肯定会后悔的……”   铁忠不禁嘴里嘟囔了一句,他从未曾遇到过这样的人。但目前看来所有的希望都不复存在,想了想,还是决定返回总部,将这件事禀告给杜长老知晓。   此事到此,终要告一段落了。   “梁弟,你和天宝商行之间……”   杨霜岚惊疑不定。   “在荒洲的时候,与他们有些交集。”   梁丘峰没有具体说,既然拒绝了天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他的拒绝远比铁忠所想的要简单得多。   首先,梁丘峰拥有《剑心雕龙》这门剑道宝典,功法方面远远超前,根本不需要再去拜师;其次,成为那杜长老的真传弟子后,身份固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安乐舒坦,但身为天宝商行的一员,很多事情将难以放手去做,比如复仇。   要知道天宝商行一向秉持“以和为贵”的生意原则,肯定不会主张对永恒神教的正面冲突。   第三,他不愿更不舍得放弃新建立的宗门。   剑府的延续,剑府最后的希望都在于此,要是梁丘峰都不再坚守,那么其他人更会失去信心,再无法得到发展,甚至于直接解散消失。   回想起在荒洲的点点滴滴,诸位长老无私的关怀,面对强敌时,剑府寸步不让的维护——   是呀,那真是一段温暖而难忘的岁月。   那时候,剑府遭受整个荒洲宗门势力的围攻胁迫,不惜冒着门派覆灭的危险,都没有交出自己。   现在,轮到自己力所能及地替剑府做些事情了。   “交集?”   杨霜岚尤感疑惑:会是什么样的交集,铁忠才会替梁丘峰出头解围?   但显然,梁丘峰没有深谈的意思,外人自不好问得太多。   边上苏兴平的神情更不好受,本以为梁丘峰今天十死无生的了,哪知道突兀就冒出个天宝商行长老了,轻轻松松将事情解决掉,让梁丘峰逃过一劫。   两者会是个什么关系呢?   银月公子陷入思考当中。   显而易见,倘若梁丘峰真与天宝商行有密切关系的话,便该转变策略方针才行了……   作为三大巨头之一,天宝商行的威慑影响力实在太大。   突然间苏兴平觉得很头疼,发现自己从小到大,从未曾如此首鼠两端过,事情考虑得太多,患得患失,真是令人极为不爽。   但不想又不行……   意外地获悉剑府的命运,哪怕结局很不愿接受,但终归了却一件心事,梁丘峰更加坚定了下场破解白首秘境禁制的念头。   希望在破解的过程中,能够受益匪浅,让己身的精神层面进一步实质化,从而提升《剑心雕龙》的感悟。   上一次意外遭到反噬却因祸得福的经历证明,《剑心雕龙》唯有在不断地进行高难度挑战当中,才能获得进步。   破解各种各样的武题,便是最好的历练。   回想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历程,无不昭示着这一点。只是以前的那些心法剑法,难度一般,所以从中获得的感悟相对少。   “哗,龙马公子又破解了一层,进去到第五层了!”   “了不起的速度。”   “果然天纵奇才呀!”   “按照这个势头,难道只要一个月,便能最终破解,进入秘境?”   “那倒不好说,越到后面越难。”   人群突然骚动,气氛热烈至极。   “看,神教圣女慕容霏霏也开始动了,紧随其后的样子。”   “龙城与永恒神教向来不大对头,新生代两大杰出天才的抗争真是引人注目。”   “哈哈,不枉我们坚守此地欣赏观看。”   “成功了,果然圣女也成功进入到了盆地第五层……”   又是一阵爆发般的喧哗。   前些日子,梁丘峰第一次来白首山观望,见到秘境入口光幕外的盆地天然生成九个阶层,又有外三层、中三层、内三层的说法。与秘境禁制的难度相对应。外围相对轻松些,越往里头,越是艰困。   阵法禁止的威力几乎将整个盆地范畴都笼罩住了,人走入盆地,便等于走进了禁制。   因为难易程度不同,外三层人数最多,中三层开始锐减。介于中内之间的第六层,那时候只坐着七个人而已。   但现在,只有四个了。   其中一个白云尊者闯关失败退出,而另一个干瘦的黑衣人此时赫然坐到了第七层的位置上。   他成功突破了!   这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来头,非常神秘,头上戴着宽大的斗笠,遮掩住脸容,不让人看到。   而无数的观众也只知道黑衣人下场足足有五个多月了,至于其他,并无了解。   但现在,几乎所有的焦点荣光都聚集在龙马公子和神教圣女身上,其他人一概靠边站。   哪怕进入第七层的黑衣人也不行。   “我要下盆地了。”   说罢,梁丘峰迈着坚定的脚步,挤开人群,朝下方而去。他走得毫不犹豫,甚至乎都懒得去撩拨苏兴平。   比起修为境界上的追求,苏兴平根本不值得处心积虑去对付。   仿佛受到蔑视的银月公子面色涨红,大声道:“梁丘峰,本公子说过,你下得场,我同样下得。”   展开轻功,赌气地抢在梁丘峰面前去。   梁丘峰哑然失笑:原来激将法还能这么使用的,沉默是金,更胜于喋喋不休。   其实苏兴平倒不全是赌气,也是想尝试一下天下闻名的白首秘境禁制,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那般奥妙厉害。或者,还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反正保持谨慎小心,一不对头便退出。   围观者众,敢于参与者少。因此梁丘峰与苏兴平两人飞身而下,倒吸引到不少目光。   “咦,有两名新人。”   “是谁?”   “完全不认识呀,究竟是什么来头?”   “哼,一看便知道是两个愣头青,想搏出位的,我敢打赌,不用一时三刻,他们便会逃上来。”   白首秘境声名在外,平日里抱着赌一赌心理下场的人也是不少。只不过他们的结果都不会好到哪里去,能进入第四层,已是非常好的表现成绩了。大部分的尝试者,基本都是狼狈而逃。   “嗯,其中一人先前不是和墨雄于有冲突的吗?”   “对呀,就是他,本来还想着有一场好戏看,可惜天宝商行的铁长老替他出头化解了。”   “天宝商行,难道他是天宝的人?”   “不对,身上可没有穿着商行标识的衣饰。再说了,天宝里头新生代的天才俊秀,例如孟六合、苏少微等,谁不认识?此子可面生得很,叫不上名字。”   议论纷纷,重点都在梁丘峰身上,主要还是因为刚才铁忠的出面。   对于在怀左府声名赫赫的银月公子,抱歉,这里是白元城,看客们不知道你是谁。   这就是区域性天才与全面性天才的最大区别,名声不在一个档次上。   其实一年到头,大陆各个洲域,各个王朝都会定期举办些竞赛,并且大都主要针对新生代的,让各路年轻俊秀登台竞技。一来能切磋比个高低,二来以此与诸多利益挂钩。   能在这些竞赛中脱颖而出的,大都能闯荡出属于自己的声名。   在怀左府的时候,苏兴平没少登台搏杀,并取得骄人的成绩,这才能被称为怀左府三大公子之一。   无奈神洲洲域实在广袤无垠,怀左府只能算是边角里的旮旯地,那里耀眼的光环拿不出手。   看客们的议论声很大,被苏兴平听见,愤然不已,心里暗暗决定:明年一定要冲出怀左府,参加唐王朝的大比,不敢说取得优异成绩,最起码能混个脸熟……   当脚落实地,察觉到异常的梁丘峰当即盘膝坐下,闭目沉思。   六耳不离身,早让它躲进怀内,以免受到秘境禁制的反噬。   小家伙十分聪慧,它的灵觉感受到空间的异样,绝非单纯的蛮力所能破开的。于是乖乖睡在梁丘峰的怀内,关闭了灵识,不去与禁制接触对碰,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坐定之后,在《剑心雕龙》的加持下,梁丘峰迅速进入到一种安静空灵的状态,开始放出一缕意念来尝试。   嗡!   天地景象为之一变。   身子好像突然进入到一个房间里头,四面是墙,却无门无窗,如同封闭式的环境,让人颇感压抑。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木桌子,桌面黑白纵横,却有一副棋局。   “这是……”   走近一看,梁丘峰发现这棋局与上一次所见的,光幕表现出来的棋局截然不同。摆放在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少了许多,双方的纠缠交集似乎也简单了些。   看样子,这禁制存在很多重,而每一重,皆以不同的棋局形式表现出来。   唯有破解棋局,才能成功进入下一个阶层。   棋局两边,各摆着盛放棋子的篓子,黑白分明。   可以选择黑,或者白。   是黑,是白?   梁丘峰沉吟着,许久拿不定注意。 第两百六十二章:英勇表现   盆地如锅,从上而下,分成九大阶次,好像一个逆方向的楼梯,最后汇聚在一片玄奥的光幕之下。   穿过光幕,便是另一个世界——遍地是宝的白首秘境。   对于所有渴望强大的武者而言,还有什么比高阶的功法武学更吸引的呢?   在大陆上,如果有高阶武题流传于世,势必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但在白首秘境里头,地阶武题比比皆是,天阶武题唾手可得,甚至还有禁术载体的存在。   由于环境的特殊性,人在里面,便等于位于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能够心无旁骛地冥思构想,直到掌握武题为止。   当然,前提在于身上一定要带足灵米丹药等消耗品。   这个不用提醒,敢于尝试破解禁制的武者,哪个身上携带的消耗品不是堆积成山的?足以供给相当漫长时间的自用了,反正就没听说过有饿死的武者。   盆地之上,周围山体围绕,密密麻麻无数看客。或站或坐,还有不少呆在树木之上,目光灼灼地关注着下面盆地的情况,如同在观赏着一场精彩纷呈的竞技比赛。   虽然没有锋锐的刀光剑影,没有花哨的招式来往,但这样的场面却同样惊心动魄。   武道发展,日新月异,可武题形式却一直贯通古今,充满了诱人的魅力。   白首秘境入口的阵法禁制,便如同一道千变万化的玄奥武题,是大陆上公认最难啃的硬骨头之一。   有传言说,能破解禁制的人除了获得进入秘境的资格外,在破解过程中同样受益匪浅,精神意念会得到非常好的历练,从而大幅度提升。   古往今来,专门用来精神修炼的功法秘籍都是少之又少,流传于世的一些,又大都存在这样那样的短板,副作用甚大。所以相比肉身功夫,武者们对于精神层面的渴望更加强烈。   有足够勇气信心的武者,都会跃身盆地,进行破解。纵然最后失败,遭受反噬,但只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经过修养恢复后,意念皆毫无悬念地得到了加强,属于很大的收获好处。   故而从不缺乏屡战屡败,屡败屡来的人。   至于更多没有把握的武者,干脆转化为看客,同样看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咦,新加入的那人似乎不赖呀,才半个时辰,就迈步进入第二阶次了。”   有人感到意外地叫道。   “这个速度算不错了,依我看,能排进前一百位。”   白首秘境存在已久,破解禁制早成为了一种现象,为之衍生出无数的排列数据。   比如说史上有多少人成功进入过;比如说成功突破到达内三层的人数有多少;甚至详尽到有一份破解耗时速度表,记载着破解每一阶次用时最快的前一百人次的数值……   能将这些数据倒背如流,信口拈来,那就成为“专家”级别的人物了。   衍生于白首秘境的专家。   说着无聊,但数据往往能真实地反映出对比来。   “是苏兴平……”   一直关注场面的杨霜岚立刻看到苏兴平面露欢喜地站起,迈步进入盆地第二阶层去。   相比第一层数目众多的破解者,第二层就显得疏松不少,空位较多。   “苏兴平破解了第一重禁制,那梁丘峰呢?”   杨霜岚就见到梁丘峰依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透过距离的阻隔,能见到他紧闭双眼,神情间或流露出一丝掺杂着痛苦的迷茫之意,显然还陷在禁制的纠缠当中,无法走出来。   哎……   幽幽一叹。   从感情上,杨霜岚自然希望梁丘峰有所表现,而不是苏兴平。如果说之前对于选择站在梁丘峰这一边,更多地在于是对苏兴平的厌恶,以及出于鲁大师的加分上,那么经过梁丘峰挺身而出替自己说话后,印象有了新的变化。   “小姐,那边墨雄于还在盯着我们。”   身后,一位手下低声提醒道。   杨霜岚心一凛,扮作不经意地朝那边瞥去,果然见到人群中,墨雄于正目露凶光地看着自己。   彼此目光相触,墨雄于露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白齿森森,让人惊慌——他竟对自己还不死心?   随机苦笑:如果墨雄于那么容易死心,也就不是墨雄于了。   先前梁丘峰仗义说话,得以解围并不是他的功劳,而是铁忠的面子。隔了两重的关系,震慑力大打折扣。   杨霜岚满嘴都是苦涩,发现自己过于大意了。以前在怀左府,凭着商行的背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总能让各个宗门势力不会乱来。然而换了地方,远离家族之后,所有的依仗都变得苍白无力,还想用以前那一套来谈生意,明显行不通,返回弄巧成拙。   “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她拧起眉头来。   “小姐,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吧,趁人多。哪怕拼死,我们都会为小姐杀出条血路的。”   那心腹建议道。   杨霜岚当即否决:“不行,现在一走,墨雄于立刻便会撵上来。实力差距那么大,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如果说在白元城内,墨雄于还有些顾忌,可到了野外,那就肆无忌惮了。   “可该怎么办?求救肯定来不及,就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   进退维谷,两难境地。   清醒认识到处境的一众手下,难免感到焦虑不安。   “我会想到办法的。”   只是杨霜岚的声音,所透出的无力感,连自己都听得出来。   “嘿,那人又有突破,进入到第三阶了。”   “不是吧?”   “果然,这速度可不赖呀。”   议论声再度引起,却是苏兴平在短短时间内居然破解了第二重禁制,兴冲冲起身迈步,踏出到盆地第三阶次。   从他进入盆地至今,一个时辰不到。破解第二重禁制,竟比第一重还要来得轻松些,依稀有逆向进步的影子。   顷刻间,许多关注的好奇目光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他是谁?”   “难不成是哪个大宗门的天才弟子?”   虽然身在盆地,可对于外界变化苏兴平依然能感触到。这种身为焦点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他仿佛回到了怀左府。   征服,这就是征服。用卓越的表现,征服人们的印象看法。   苏兴平微微侧过头,看着远远被抛在身后的梁丘峰,只感到身心舒畅。   自从来到白元城内,苏兴平可是倍感委屈。一心追逐美人而来,可杨霜岚不假颜色,反而对突然冒出来的梁丘峰有说有笑,很是密切;原本想趁机对梁丘峰下手,除掉这个眼中钉,可人家居然又与天宝商行扯上了关系,还非常漂亮地英雄救美成功,让墨雄于识趣退走,在杨霜岚心目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诸如种种,反正就一句话:各种不顺。   对于出身大族,一向顺风顺水的苏兴平极为不爽。   但现在,所有的乌云皆烟消云散。虽然比起龙马公子神教圣女,自己还远远不如,但只要超过梁丘峰,便足够了。   “实力,唯有真正的实力,才是争锋的唯一依靠。其他关系,锦上添花而已。当遇到独立面对的时候,便会原形毕露。”   苏兴平恨不得高声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在他看来,由始到终,梁丘峰都是靠着别人的荫庇,才能走到今天。从鲁大师,到现在的铁忠,不外如是。如果没有他们,梁丘峰可能早死在自己手上了。   然而好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人不可能总躲在别人的羽翼之下,一旦离开,便会发现外面的世界,真得很残酷。   “原来他叫‘苏兴平’,来自唐王朝的武者。”   “据说其在唐王朝的怀左府颇具声名,被称为三大公子之一呢。”   “果然是天才来着,怪不得能有一鸣惊人的表现。”   自家公子表现出色,苏兴平带来的两名仆人当即发挥所长,不停地跟身边的人介绍来历,很快传开了。   赞扬的声音,让苏兴平不禁有点飘飘然。相信自此之后,自己的声名会得到不少人的承认。   ——武道一途,追求极致实在过于渺茫。因此在路途当中,没有人愿意拒绝名和利,这是人性最本能的追求之一。   不过很快,苏兴平便收拢起得意的心情,他心中明白,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只要持续神勇表现,才能更加好地突出自己。   那么,破解第三重禁制吧。   上天安排,禁制的表现形式为棋局。   苏兴平满心欢喜,因为他自幼便拜名师,学习对弈之法。对于棋道,有着深刻的领悟理解。有此利好,破解起禁制来得心应手。先前两重禁制,苏兴平都是执白而行,连下两城,将黑子围杀殆尽,顺利过关。   在他看来,最外面的两重禁制很是简单,只要棋艺有些造诣,应该都能通过。   梁丘峰却仍像个呆头鹅般傻傻坐在第一阶上,显然不懂棋。   “乡巴佬!”   鄙夷了一句后,苏兴平集中精神,进入第三重禁制当中。   棋局出现,黑白形势犬牙交错,显得甚为复杂,注意力稍不集中,便会产生眼花缭乱的感觉。   难度开始上来了…… 第两百六十三章:活的棋局   每一位进入盆地尝试破解的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无数看客们的眼中。而由于拓跋明华慕容霏霏等超级新生代天才的存在,人们的关注点大都汇聚在他们身上了。   难得机会。   寻常时候,谁敢这么目灼灼地盯着他们看?以神教圣女冷傲明艳的个性,只怕立刻便会暴起,把看的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相比龙马公子的温婉文雅,慕容霏霏却是出了名的冰雪美人,难以接近。   说来也是,但凡挂着“圣女”之类头衔的女子,总是那般傲气四射,让人敬而远之。好像不如此,不能显示出“神圣”之意。美则美矣,却少了一股人性的味道。   噗!   坐在第五阶层一位身穿杏黄色衣衫的中年人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影飞快后退,直退出到山体上才站定。   又一名失败者。   “是恒明刀客张岩安!”   人群有些骚动。   这张岩安是老牌的气道九段武者,停留在气道境界巅峰已经接近十年,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晋身武王。所以奔赴白首秘境来,想通过破解禁制,获得明悟,窥伺到晋级的曙光。   足足七个月,属于盆地里坚持最久的武者。   坚持得久却始终寸步难进,生生耗尽所有的精神念力,失败早已注定。   稍作调息,平定住气血翻腾,张岩安神态疲倦,但亦有一抹欣喜之色流露而出,应该在破解的过程中有所得。   失败,并不表示绝望。   很快,他便动身离开了白首山。   有暗中留意的人发现,有好几道鬼魅的影子紧随张岩安而去,鬼鬼祟祟的。   那是张岩安的仇家,想趁虚而入。   人心叵测,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熙攘的人群中,墨雄于的目光从杨霜岚那边挪开,盯住下方的梁丘峰,心中微微感到奇怪。   铁忠说天宝商行的太上长老杜长老很欣赏梁丘峰,要收之为徒。这一点,墨雄于绝不怀疑,觉得不同寻常的是:按照一般情况,梁丘峰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跟随铁忠离开的吗?   为何突然下场去尝试破解禁制了?   那杜长老,武王巅峰,声名赫赫,乃是一尊可怖的存在。能拜在这等人物的门下,简直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换了别人,早屁颠屁颠地扑过去了,哪里还会留在外面,夜长梦多的?   看起来,此子神态淡定得很呀。   装的?   墨雄于压根没想到梁丘峰会拒绝天宝,怎么可能嘛,简直不可想象。   心里揣测着梁丘峰意欲何为,一边也想好好观察下,梁丘峰究竟有甚过人之处,能入得杜长老法眼。   不过先前梁丘峰所使出的那一剑,确实有独到之处。现在想起,不正恰和杜长老成名剑法隐隐有相通之处吗?   杜长老高高在上,自不是墨雄于所能结识的,更遑论交手。但杜长老成名剑道,弈剑为笔,铁画银钩,真意长存,却是许多武者都听说过的。   梁丘峰的“横剑式”,属于“永字八剑”,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和杜长老的剑道有些类似。   想通这一层,墨雄于更加相信,明确铁忠不可能狐假虎威,用杜长老来压人。   梁丘峰即将成为杜长老的亲传弟子,确凿无疑。   “既然如此,面子不得不给。瞧梁丘峰与杨霜岚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密切,只怕不好下手了。”   墨雄于虽然好色,可绝没有到精虫上脑的地步,知进退轻重。   “也罢,虽然杨霜岚姿色傲人,属于绝等尤物,但也犯不着因此得罪了梁丘峰,就此算了。”   不再监视杨霜岚,把关注的重点放在梁丘峰身上,看其能在盆地里走多远。   无奈左等右等,时间一点点过去,梁丘峰始终坐着不动,如同老僧入定般,毫无动作。   这就表示他没有得到任何破解禁制的窍门手段。   墨雄于颇感失望,转念一想,又觉释然了。   白首秘境的禁制法门奥妙无比,绝非具有实力天赋就可以破解的了,还得讲究很多方面的因素,非常难以解释。   梁丘峰解不开禁制,一点不奇怪。   墨雄于感到意兴萧索,记起宗门另有事务,不再观望了,飘身离开白首山。   “小姐,墨雄于走了!”   密切关注动向的一名下人惊喜地汇报道。   杨霜岚也是喜出望外。   话说被墨雄于一直盯着,如芒在背,十分难受。现在对方离开,便等于抛开了压在心头上的巨石,整个人轻松起来。   不过她担心墨雄于使诈,虚晃一枪,便吩咐两名机灵的手下跟下去看看。   一个时辰后,手下回来禀告,说墨雄于的确远走,返回赤阳宗去了。   “小姐,此地不可久留,我们马上走吧。”   杨霜岚望着下方的梁丘峰,沉吟不语。   手下再劝:“小姐,快走吧,迟则生变,悔之晚矣。”   杨霜岚叹了口气:“走。”   她不是不想与梁丘峰告别,只是两人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人声嘈杂。梁丘峰又正在闭目冥思,根本听不进去。   “梁弟,此地一别,希望不用多久,我们又能在怀左府相见。”   心里默默说了句,带着手下仆从,匆匆离开,启程返回唐王朝去。   人山人海,人去人留,谁会在意?   就算是苏兴平的手下,他们也正全神贯注地观望着自家公子的表现,无暇留意。   处于盆地第三阶次的苏兴平忽而再度起身,似乎又有破解的苗头。   之前已经有不少看客关注着他了,见状顿时哗然,激动起来。如果苏兴平能再进一步,那可真是一鸣惊人的表现了。   一天时间,连破三阶,成绩直追龙马公子等天才呀。   苏兴平的动作有些慢,空气中仿佛存在无数的羁绊,令他的身子难以轻松舒展开来。   盆地九大阶次,每个阶次之间的距离并不相等,但同样有规律可依循。就是越在外层,距离越短;越往里走,距离越长。   其中第一层到第二层的阶距,约莫丈余,但第二层都第三层的距离,就有两丈多了,几乎翻倍。   苏兴平踏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   但就在他迈出第五步,距离第三阶次位置剩下三尺的时候,他的面部表情蓦然生变,五官好像扭曲了起来,变得十分诡异。   “不好,走错了,这不步错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不,我不甘心,我要重头来过……”   嘴里喃喃自语着,眼神开始变得慌乱迷离:“可我的这枚白字应该下在哪里呢?”   “‘长’不行,前面位置被卡死了……‘立’也不行,空间过于逼仄,等于自绝后路……”   “‘尖’呢……而或‘挡’一下?”   连串的言语,无奈越是推算,越觉混沌一片,发现这一手,前后左右,不管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死路,都是死路,不该这样的,我明明已经算清楚……”   破解禁制棋局,对于每一局,事先都要先逐一计算明白,第一步怎么走,第二步怎么走,包括对手会如何应对等,所有步骤都做到胸有成竹,才会落子。   本来苏兴平已经推演到第十一手了,每一手都清清楚楚,滴水不漏。然而当他正式开始实施的时候,只落到第五手,局面便出现了不可测的变化。至于具体哪里变的,却又毫无头绪。   人沉溺其中,眼前尽然是黑白两色的棋子纵横交错,让心神深深地陷落进去,难以自拔。   “哗!”   这时候,无数看客纷纷看到,站立着的苏兴平七窍都流出血来,流淌成殷红的线条,可苏兴平浑然不觉。   “公子,快退出吧!”   他的下人感到了危机,什么都顾不得,扯开喉咙大喊起来。   然而苏兴平依然无反应。   “对了,右下角我白子‘小飞’,便能断开黑子大龙……哎呀,也不行,失了先手,劫材不足,反会被黑子围杀殆尽……”   “白棋死局,我应该选黑棋的呀……”   砰!   突然地一声脆响,原来是苏兴平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竟然激发出白茫茫的光来,将其笼罩住。   光华现,黑的白的,棋子棋局立刻消失于无形。   苏兴平猛地惊醒,心中大骇。他这才感到七窍流血的苦痛,以及五脏六腑着火般的难受。   嗖!   奋起最后的力量,人朝着盆地外弹起。   噗通一响,却是力道有失偏颇,经脉内气血烦乱,失去控制,直接砸在山体的土堆中,狼狈不堪。   对于一名气道中段的武者而言,这时候却连最基本的动作都无法完成了,足见遭受的反噬是多少严重。   如果苏兴平见机得快,第一时间退出,最多只是精神受点损伤,休养几天便可。但他沉迷在棋局内,近乎痴狂,难以自拔,能保得一条性命,还多亏随身携带的一件消耗性宝器玉佩及时发挥了作用。   光芒消散,玉佩断落,摔在地上,化为齑粉。   大难不死的银月公子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心有余悸地回想发生的种种,忽而醒悟明白过来:   “棋局,第三重禁制的棋局是活的……” 第两百六十四章:惊悉真相   “棋局,棋局是活的,会发生局部变化!”   苏兴平如梦初醒,吃惊地望着下方盆地。   很快之后,他禁不住暴怒起来:“这,这不是作弊吗?”   好比两人对弈,走着走着,到了白热化的时候,对手突然将棋局中的一个部分换掉。虽然换得不多,只得寥寥数子,但足以改变整个局势趋向了。   这样的走法,谁能赢?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咆哮的姿态,让苏兴平引动伤势,忍不住又咳血。   “公子小心些。”   “公子稍安勿躁……”   仆从手下慌忙劝道,他们瞧苏兴平的模样,倘若气不顺,甚至会活活气死的样子,那可真是冤死到家。   “嘿,天真的家伙,你以为破解禁制真得像现实中走棋那么简单?”   旁边忽然传来嘲讽的声音。   抬头看去,见到一位中年人双臂抱胸,眼神阴柔。   苏兴平怒道:“你是什么人,在此胡乱……”   话没有说完,被一位手下伸手按住了嘴巴——这已经属于很过分的以下犯上了。   “公子,你看他的武器……”   一对斧头,呈八字形插在裤腰带上。   斧头不大,柄长一尺左右,斧刃各不同。左边一柄,刃若银月;右边一柄,饱满如日。两者具备的共同点是,俱鲜红似沾染鲜血。   血斧。   血斧萧寒道,武王级人物,无门无派,独来独往,和狂刀人屠郭善林齐名。   来这白元城之前,苏兴平老实做了一番准备功课;而且作为大族子弟,阅历见识颇为渊博,对于不少武道高手皆有了解。即使不曾见过,但人的名树的影,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   身上隐晦的强大气息,加上标志性的一对斧头,再想不起人来,就真该死了。   苏兴平赶紧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萧前辈,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原谅。”   心里却已破口大骂:什么鬼地方,一不留神便碰到个武王,还让不让人活了。   大陆九大洲域,虽然说神洲最大,人杰地灵,天才辈出。可武王的数量也绝非遍地皆是的。比如说苏兴平所在的怀左府那边,满打满算,武王不超过一巴掌的总数。   在这白首山却不得了,光是盆地中的武王便有好几个,人山人海的观众中更不知有多少。反正苏兴平随便发个牢骚,便遭遇到一个,实在让人无语。   很快他醒悟过来:白首秘境不同其他,名声在外,许多别的洲域的武王不远万里而来,聚集在一块,自然就多了……   就说这位血斧萧寒道,便来自高洲;那狂刀人屠,是宜洲武王;丑剑客阿丑,却是出身化洲……   五湖四海,各有不同。   相比之下,神洲本地的武王,出现在白首山的反而不多。因为他们或多或少,早已尝试过破解秘境,失败无望,自然不会天天蹲在此地守着。   也正因为是他洲武王,越境而至,基本上都孤身一人,并且收敛了气势,看上去不像个武王人物,容易让人走眼。   好在萧寒道虽然和狂刀人屠齐名,但性格却不知要好多少倍。绰号“血斧”,听着血淋淋很恐怖,其实只是因为打造双斧武器的材质用的是庚阳血刚而已。如果是狂刀人屠,苏兴平觉得自己十死无生了。   “秘境禁制,千变万化。每一重,每一棋局,看着已经固定,实则处处都可能暗藏杀机。你看不透,心中有碍,一叶障目,则所见生变——但其实,变得不是棋局,而是你的内心。”   萧寒道有感而发,看着像是对苏兴平说的,可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他应该下场尝试破解过,铩羽而归了,才有这一番感悟想法。   “变得不是棋局,而是自己的内心?”   苏兴平在重伤之下,思维有所呆滞,听不明白对方玄之又玄的言语,只得陪着笑,一个劲地道:“前辈指点的是……”   一边朝手下狠打眼色。   仆从如梦初醒,赶紧抬起公子走人。   虽然萧寒道不计较苏兴平的失言,但和一位陌生武王呆在一起,总归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情。   离开得远了,寻一处空地安置住。   苏兴平赶紧从百宝囊中掏丹药吃。   咯吱咯吱的,五六颗效果不同的四窍珍贵丹药塞进喉咙里,因为塞得急,还差点噎着了。   禁制反噬,精神受创严重,引发丹田经脉都损伤不轻,起码得静养一个月时间,才能康复过来。   又想起那枚化为齑粉的珍罕玉佩,可是宝器极品,极为接近王器的东西呢,一下子就没了,不心疼才怪。   而由于他的失败立场,原本还颇有热度的关注一下子消失掉——跻身两层阶次的武者实在太多太多,不可计量,根本不值得人记住。一如昙花,开得快也凋谢得快。   苏兴平恨恨不已。   唯一的安慰是,梁丘峰仍然呆在老地方上,生根发芽了似的,没有任何挪动的痕迹。   “哼,本公子失败了又如何,起码进入了第二层次,你这乡巴佬看来一步都走不动……”   苏兴平聊以自慰地想着,猛地问:“苏三,杨霜岚他们呢?”   “禀告公子,他们不见了。”   “不见了?”   苏兴平睁大眼睛。   “嗯,就在前不久,突然失去影踪。属下估计,他们应该是跑了,返回了怀左府……”   “原来如此。”   苏兴平咬牙切齿:“好一个杨霜岚,把我们都耍了……走,你们带我回白元城养伤。”   白首山可不安全。   那苏三低声道:“公子,从白首山回白元城,有一段路程。现在你伤势严重,贸然回去,恐怕会引起某些不安好心的人的窥伺。”   得他提醒,苏兴平心一凛。想起流传在白元城的一些说法:就是有一伙人,专门在白首山山麓周围游荡,一旦盯上受伤下山的人,便会伺机下毒手,杀人越货。   便道:“那我们暂时先留在山上,过几天再走。”   再走的话,就不是去白元城,而是直接返回怀左府了。   外面的世界真得太危险,还是回家里好。   ……   白首山热闹非凡,白元城同样繁华似锦。不时有好事者,将发生在白首山上的事态变化传讯回来,全城热议。   前一阵子,还是龙马公子和神教圣女大步迈过第五层的惊爆消息;很快又传来恒明刀客张岩安受挫失败,返回白元城途中却受到仇家伏击,死于非命的新闻。   喧嚣的下面,日子如水般流逝着。   三天后,乌云密布,看来又要迎来一场大暴雨。   墨雄于出现在白元城中,因为要负责赤阳宗的一单生意,所以前往天宝商行的分行与人详谈。   因为是老主顾了,事情谈得很顺利,天宝商行方面特别的利索爽快。   一脸笑眯眯的出来,跨出大门的时候,猛地一顿:“铁长老?”   铁忠看见他,笑道:“墨兄。”   墨雄于拉着他:“铁长老,原来你还没有返回总部,相请不如偶遇,走,到天香楼喝一杯去。”   作为天宝商行的外事长老,铁忠职位不高,权利不重,基本属于跑腿的角色。但因为在外,负责和各地宗门势力打交道,传讯汇报,对于那些宗门势力而言,却是无法绕开的人物。与之交好,亦为必要。   铁忠婉拒道:“不巧,我准备妥当一些事务后,就要回总部汇报了。”   墨雄于遗憾地道:“我还以为你在等梁丘峰兄弟,一起回去呢。”   为了套近乎,“兄弟”都用上了,一点不脸红。没这点脸皮,怎么当长老?   铁忠摇了摇头:“他不会跟我回去了。”   “为什么?”   墨雄于吃惊地问。   “无他,他不愿意拜杜长老为师。强扭的瓜不甜,所以……呵呵。”   “什么?”   惊悉到这个真相后,墨雄于顿时呆滞住,说不出是个怎样的滋味。 第两百六十五章:杀气凛然   “竟然有人会拒绝成为杜长老的亲传弟子……傻子?呆子?”   “有天宝商行这棵参天大树不去依靠,却想当一株幼稚可怜的野草……”   “姓梁的小子,你这是逼着老夫杀你呀!”   与铁忠告别后,墨雄于目露凶光,双拳握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关节爆响。他甩开大步,飞奔白首山。   “梁丘峰,杨霜岚,你们最好还待在山上……”   ……   经过三天的调息休养,吃了好几罐丹药,苏兴平的伤势大有好转,能蹦蹦跳跳了。   当然,想要与人动手依然不行。   一动手,激烈运气,便会让伤势翻腾。所以接下来一段日子,他都得安心静养才行。   苏兴平已有打算,就是派人去雇佣一辆马车,自己躺着回怀左府去。如果感到苦闷,还能花钱买两位美娇娘陪伴,泄泄火。   他决定,明天就走,离开白首山白元城。   以后再来?   除非突破大境界,成为武王再说吧。   苏兴平决不愿再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几天,盆地的情况波澜不惊,没甚事情发生。各个阶次的破解者,基本都维持目前的位置,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必须的过渡期,天天都有人破解进步的话,那白首秘境早成为公共地方,不知多少人进进出出了。   禁制破解,越到后面越难,纵然是龙马公子、神教圣女这等超级天才,也开始沉稳住,埋头苦思着。   至于梁丘峰?   这小子就没挪过窝,成了木头桩子。   简直不可理喻,有自知之明的人早退出了,他可好,死死占据个位置。要知道,这可是禁制最外面的第一阶次呀,最容易最简单的第一关。没听说谁坐在第一阶次三天三夜不动的,要么前进,要么退出。   破解阵法禁制,可不是说想得越久越好。人的精神意念总有个度量,一旦开始,便会不断损耗,想要就地补充恢复非常困难。哪怕服用相关丹药都不好办,除非身上带有某些极为珍罕宝物,才有可能做到。   比如说,专门恢复精神力的凤凰神玉。   但凤凰神玉可是比蛟龙血石还高一个层次的天材地宝,大陆存世量凤毛麟角,即使武王级别的人物,都难以拥有。   如果梁丘峰身上有凤凰神玉,被人知道的话,就算答应加入天宝商行,成为杜长老的亲传弟子,恐怕都会被人无休止地追杀。   宝物动人心,人心不动,动的少,只能说明宝物还不够“宝贵”。   撇开这些不可能因素,梁丘峰的作为在看客们的眼中,就变得不可理喻,死撑着的鸭子。   不时有针对他的非议传出。   这让苏兴平听着,心中暗暗大爽。   梁丘峰越被骂,他自然就越爽。在返回怀左府之前,能见到梁丘峰出丑,是他最得意的事。   苏兴平甚至心中腹诽:觉得梁丘峰死撑着不退出,不上来,是害怕被自己干掉。   也许,梁丘峰已经知道杨霜岚跑了。   轰隆!   猛地雷声大作,要下雨。   苏兴平骂了句粗口:下雨天,湿漉漉的,可不宜出行呀。   呼!   猛地劲风袭面而来。   两名手下反应也快,急速挺身挡在面前。   “滚开!”   声音如雷,两人胸口被重击中,摔飞出去,口中吐血不止,半天起不来。   要知道,他们可是气道四段的修为境界,却不堪一击。   苏兴平大骇,就见到怒气冲冲的墨雄于站在身前,魁梧的身子映在眼眸中,如同一团浓浓的乌云。   乌云带来的阴霾、压抑、可怖,山一般压迫而来。   苏兴平咕声吞口口水,支支吾吾地叫道:“墨……墨长老?”   墨雄于的神色比天上的气象还要阴沉,一字字道:“说,杨霜岚去哪儿了?”   果然是为了那婊子来的……   苏兴平无比愤懑:红颜祸水,真是个红颜祸水,自家自命风流,原想来个万里陪美行,这下可好,害了一锅又一锅……   赶紧道:“墨长老,她当天就跑回怀左府去了。”   “嗯?”   墨雄于怒气冲冲,如同一座随时爆发的火山。   苏兴平急忙道:“墨长老,需要的话,在下可以带你去怀左府……对,以赤阳宗的威名,以墨长老的神武,阁下可直接上振远商行提亲,杨家肯定会答应的。”   他感受到墨雄于的杀机,知道稍不如意,自己便会被杀。仓促间,想到什么可以缓解情况的,即刻说出去,希望能打动对方。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环境,就算抬出自己家族来,只怕也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可能造成逆反心理,让墨雄于暴走。   果不其然,墨雄于目光一闪,桀桀怪笑:“你怎么知道振远商行一定会同意?”   苏兴平喘口气,忙到:“振远商行要拓展商路,而白元城地理位置优越,为交通枢纽地带,商务无限,非常重要。振远和赤阳宗联姻,便能在白元城开设分行,我想,他们一定非常感兴趣。嫁出去个女儿,换得滚滚的利益,谁不愿意做?”   联姻,自古往来,便是一种非常广泛的交换手段。   墨雄于哈哈一笑:“说得倒有几分道理,你小子,看着油头粉面,也有些头脑呀。”   废话,本公子自然比你这个野人帅得多……   苏兴平心中忍住,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什么事,回到怀左府的时候再说。   “墨长老谬赞了。”   墨雄于忽而说道:“可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可是与杨霜岚一伙的?”   苏兴平忙道:“墨长老误会了。”   当下也不顾得什么,将自己来历,以及和杨霜岚、梁丘峰他们的关系全部坦白出来,最后叫道:“墨长老,我也是个受害者呀。”   听完,墨雄于怪笑道:“原来如此,因爱生恨的老套故事。”   苏兴平低声道:“墨长老,实不相瞒,我也是想玩玩而已。”   之所以敢这么说,完全是摸透了对方的心理。以墨雄于的性情,怎么会真得娶杨霜岚为妻,只是为了满足欲、望罢了。坦诚相告,更能取信于人。   “哈哈,你小子,很对我胃口。”   墨雄于一点不生气。   苏兴平便知道自己赌对了,想着如果因此能和赤阳宗搭上关系,对于家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墨长老,那我们走吧,速度快的话,还可能撵上杨霜岚。”   墨雄于却一摆手,杀气凛然:“煮熟了的鸭子飞不了,不急。去怀左府之前,本座还得杀个人。”   “谁?”   “他。”   墨雄于手一指,正指着下方盆地坐着的梁丘峰。   雷声更响,乌云更密。 第两百六十六章:连进三阶   “要杀梁丘峰?”   苏兴平一惊——之前不是有天宝的铁忠出面,把事情摆平了吗?现在看来,墨雄于怒气冲冲,好像事情起了变化。   不过这变化,恰是苏兴平所喜闻乐见的。   他按捺住内心的好奇,明白有些事情不该问的绝对不能问,坐观其变即好。杨霜岚与梁丘峰这一对狗男女,跑了个女的,可梁丘峰就插翅难逃了。以墨雄于的强横,只要在这边等着,一旦梁丘峰退出盆地,便是送命之时。   风云变幻,雷电交加,但雨水一直在云层上酝酿着,迟迟不见撒落。   不下雨,气候显得闷热,甚不好受。   “该死的梁丘峰,怎么还不死上来?”   苏兴平嘟囔着道。   只要梁丘峰上来,墨雄于下手,了结这一场。那么他也就不用呆在这里,可以返回白元城,或者回怀左府了。   苏兴平真是一点都不愿再滞留于此,吵杂烦恼,加上身边这个脾性暴躁的墨雄于,总给予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要下雨了,看客们纷纷很有经验地采取应对措施。从百宝囊中取出各种各样的雨具,披带上身。   见状,苏兴平感到非常无语:这些家伙真是闲得无聊,整天守在白首山上当看客,没事干的吗?   “咦,梁丘峰动了!”   密切注意下方动静的苏兴平兴奋得圆睁双眼,只差扯开喉咙大喊了:上来,快上来……   却见梁丘峰站立而起,并不转身,而是迈开步子,往前方走去。   失望的苏兴平差点爆粗:好小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呀!   他绝不信梁丘峰能走多远。   这样也好,等姓梁的遭受反噬,吐血负伤后更容易收拾。   梁丘峰的步伐不大,但很稳,如履平地。第一层阶次与第二层之间的阶距,他用了五步,便已进入到第二阶层的位置上。   “这个……”   苏兴平有点呆住。   他曾经下场尝试过破解,知道整个盆地绝非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而是全部笼罩在阵法禁止之中。而九大阶梯,看着天然而生,实则泾渭分明,每个位置,每段距离,都与禁制的威力大小紧密挂钩。   梁丘峰进入了第二层阶梯,也就表明他成功破解了第一重禁制。   “一重而已!”   苏兴平悻悻然说道。   第一重禁制,确实比较简单。一般而言,敢于下场的武者,十有八九都能突破晋身。   站到第二阶梯的梁丘峰却还不停止,脚步继续,朝着第三层盆地进发。   苏兴平吃惊:太大胆了吧,毫无停顿地前进?莫非脑子里进水了,如此冒险突进。要知道每一重,禁制都不同。为了破解第一重,梁丘峰可是想了几天几夜,这下倒好,刚站在第二阶梯,马上就想第三了,典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好,就让你狠狠吃个大亏,尝尝禁制反噬的厉害。”   吃惊之后,苏兴平心中窃喜。仿佛下一刻,便能看到梁丘峰吐血快退的美妙情景了。   “什么?”   惊喜转瞬被见到的现实击得破碎。   梁丘峰的步子虽然比先前慢了两分,但并没有受到明显阻碍。片刻之后,他就已到达第三阶梯的位置上。   这个阶层比之最外面两圈,缩窄了许多,显得位置少。不过能跻身于此的破解者同样更少,反而让许多位置空余着。   梁丘峰施施然坐定下来,掏出一把灵米,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这,这怎么可能?”   苏兴平难以接受。   以他的修为境界,以他在棋道上的造诣,苦苦冥思,都无法从第二阶梯进入到第三阶梯。可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梁丘峰,在最外圈停滞许久,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成功进入到第三阶梯去了。   反差如此大,让人心里堵着慌。   “这个梁丘峰,果然有些门道。”   墨雄于目光灼灼。   苏兴平涩声道:“可没道理,他从第二层阶梯进入第三层,居然不用冥思!”   墨雄于鼻子“哼”了声:“这有什么?阵法禁止,虽然分九重,但其实为一体,重重相通。只要准备工作充分,奠定基础,便可势如破竹,一路畅通无阻。”   苏兴平分辩道:“那按你所言,岂不是可以连破九大阶梯,最后直入秘境之内?”   “理论上的确可以。”   墨雄于道:“然而由于阵法禁止庞大,数据繁琐复杂。很难一下子全部掌握透彻,只能一重重地破解。”   苏兴平不是笨人,很快明白过来,面色不禁又苍白了些。他猛地发觉:或许从一开始,自己便陷入了破解的误区。因为觉得擅长棋道的缘故,见到禁制表现形式为棋局,马上就代入进去,想当然地从对弈胜负的角度为突破口,进行破解。   问题在于,禁制真得就是一局局棋吗?   倘若真得那么简单,天下之大,棋道高手不知凡几,他们不早就破解成功了?   他嘴角不由流露出一缕苦笑,只觉得眼前那繁琐复杂的黑白对弈局势挡不住地浮现,看着看着,心神沉浸进去,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随着棋子位置的不断变化,形势更加复杂。   苏兴平头疼欲裂,呻、吟出声。   “愚蠢!”   一声断喝在耳边响起,如同雷鸣。   苏兴平猛地惊醒,全身冷汗潸潸。真没想到,禁制的反噬力竟还存在着,一直潜伏在精神意念内,一旦胡思乱想,便会引动心魔。   “不好,如果无法消除,肯定会成为自己的武学障,终生难以突破了。”   他面色变得很难看,但还是强忍着,朝墨雄于道谢。   没有对方的提醒,苏兴平难以想象自己是否会头脑爆炸掉。   过了好一会,他渐渐安稳住心神,郁闷地问:“墨长老,姓梁的已经突破进入到第三阶梯了,咱们该怎么办,还要一直等下去吗?”   墨雄于冷笑:“等,干嘛不等。我想,不用等多久了。”   “此话何解?”   苏兴平很是纳闷。   先前在最外面阶层,梁丘峰一坐数天,耐心十足。眼下进入到第三层了,岂不是说会冥思更久?   如果还要等个十天半个月的,岂不苦闷死人?   苏兴平实在不愿意拖沓耽搁那么久,只是以当前的形势,又必须听墨雄于的,不敢稍有差错。   墨雄于阴测测地道:“越往前,禁制效果越大,沉重如山。只要他破解不成,马上就需要退出。那么你觉得,让他先深入些,尝点甜头,是不是更好?”   苏兴平一双眸子顿时亮了起来。 第两百六十七章:一鸣惊人   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倾泻而下,天地一片茫茫。   群山围绕的盆地却如同具备神奇的力场,雨点滴落,四散荡开,在边缘的地方形成沟流,浸不入盆地内。   这应该是阵法禁制的一种力量。   不受风雨影响,为数众多的破解者大都静坐冥思,埋头不顾外界的事情,一心沉浸在禁制的玄奥当中。   倒是苦了一众看客,纵然有各类雨具,但冒着大雨观望的感觉终归不爽。   苏兴平心里更是大倒苦水,他伤患未愈,可目前情况,想找个好地方躺着都十分艰难。   墨雄于命令苏兴平一个手下撑伞,自己静静坐着,干脆闭目自修,进行周天调息,一会之后,便神游天外去了。   那手下忍气吞声,丝毫不敢大意。生怕手颤让伞面偏移,雨点会滴在墨雄于身上,那可不得了。苦着脸望向自家公子,看有没有解救之法。   然而苏兴平比他还苦,作为出身优裕的家族子弟,让他眼巴巴当无聊的看客,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风收雨歇,一天过去。   接下来等待的时光枯燥至极,盆地各个阶梯的破解者似乎都遇到了瓶颈,迟迟无法突破。   没有突破,也就没有波澜,没有值得讨论的事件发生,让人看得眼睛都淡出鸟来。   百无聊赖之际,苏兴平东张西望,却发现成千上万的看客其实一直在不停流动的。期间有人下山,又有新的人上来。想来也是,看客无非看个热闹,但热闹不可能看一辈子,总得要去做事忙活。   只是慕名前来白首山的人实在太多了,围观的人常常是满满当当的。   第五天,沉闷的形势被打破,龙马公子成功晋身第六层;一个时辰后,神教圣女紧紧追上。   至此,第六层阶次共有六人——而前面第七层,仅得一个干瘦的神秘黑衣人。   第七天,就在墨雄于都有几分不耐的时候,梁丘峰终于有所动作了。   等得快要发疯的苏兴平精神一振:好,就等这一刻。   从盆地第三阶梯进入第四,属于由外三层朝中三层进发,难度增加可想而知。坐在第四层阶梯的破解者,人数不过百来人左右。   只要梁丘峰破解失败,定然遭受反噬,不管受伤轻重,一旦退出盆地,墨雄于便会如同狩猎的虎豹,一下子将他击杀。   如果不一下子痛下杀手的话,也许更好,苏兴平起码有十八种手段,会让梁丘峰生不如死,后悔为何要活在这世上。   “来吧!”   好像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梁丘峰站立而起,开始前进。   在众多破解者皆静坐的时候,他的起身显得颇为显眼,鹤立鸡群般,即刻引来无数的目光。   看客们的讯息交流堪称神速,不用多久,不管是坚持在场的人,或是新加入的都知道这个要进行破解第四重禁制的年轻人的名字。   “梁丘峰?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呀。”   “区区气道初段的人,你能听说过才奇怪了。”   不以为然的语气,也许过得几天,没有人还记得“梁丘峰”是谁。一如风飘云散,只是短暂的景象,不值得去记住。   “他来自哪里?”   “据说是唐王朝的南岭,一个叫‘终南剑门’的宗门。”   “终南剑门?又是什么门派……”   陌生,几乎完全的陌生。   默默无闻总会带来某些偏见性的轻视。   “呵呵,看来他运气不错,能抵达第三层。不过依我看,这运气要到头了,尝试第四层,也就是他失败之时。”   “那是肯定的。”   不看好的议论声,如轻轻的浪潮起伏。倒没有什么刻意针对的意思,对于名不经传的目标,看客们怎么会专门去嘲弄讥讽呢?   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声潮传下去,进入梁丘峰的耳朵,他忽地站定,微微仰着头,环顾周围的环境,觉得格格不入,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内心荡漾。   很久了……   应该很久了……   告别那段食不果腹、朝不顾夕的日子依稀很久。只是有些东西,却依然不可避免地被施加于身,没有改变。   卑微如昔吗?   无法摆脱吗?   我希望有一天,人们谈论起终南剑门时,会如同谈论龙城、永恒神教、天宝商行它们一样!   我希望有一天,宝剑所向,谁与争锋……   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吧,让人们记住剑府,记住自己的姓名,其实我复姓“梁丘”,单名“锋”……   梁丘峰忽而露出一抹微笑,仰首踏步,向第四阶梯走去。   禁制无形,有质。   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一幅巨大的棋局横阻于身前。黑白棋子,数以百计,每一处,每一个角落,两色的纠缠厮杀都搅得难分难解,不可分割。人看着,拼命去分辩,很容易使得心神疲倦,头晕目眩。   这好像不是一局棋,而是一幅错综复杂的图案似的。看不清局势大向,认不准谁优谁劣,判不定孰胜孰负。   梁丘峰蓦然拈起一枚黑子,放在局势中央处的一个空位。   如水滴入大海,虽然不生波澜,但总能产生些涟漪。   局势突然一变……   “吐血吧,摔出场吧。”   过于期待的兴奋,苏兴平嘴里都念叨出声了。好像念叨会变成咒语,让梁丘峰铩羽而归。   墨雄于白了他一眼,觉得这样的行为幼稚之至。不过他也好整以暇地搓了搓手,随时等着梁丘峰的出局。   “嗯?”   苏兴平的念叨戈然而止,见到鬼似的,在视线内,梁丘峰的步伐没有丝毫紊乱停滞,一步步坚实地踏上第四阶次。   “他,他居然成功了?”   “他怎么会成功?”   苏兴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客们的声浪同样寂静下来,倒不是说梁丘峰破解第四重禁制有多少了不起,而是其表现大大出乎意料,具备一种强烈的反差。   不被看好的成功,往往最能引发热议。   寂静的氛围当中,梁丘峰并未就此打住。和上一次一样,他选择了继续前行,最终在一片整齐的惊叹声中,稳稳当当地坐到第五阶梯的一个空位上。   旁观左右,并列者,唯二十余人而已。   又是一次不动则已,一动冲天。   别人一步步地走,他却都是接二连三地破解,还显得很轻松般。   突然间有人问:“他叫什么名字?”   “梁丘峰!”   那人心里默默地想:也许自己应该记住这个名字…… 第两百六十八章:勇往直前   梁丘峰晋身第五阶梯,一时间关注如潮。不仅四周山体的看客们,还有许多来自盆地的破解者。   破解禁制,并非说全副心神沉浸进去,若觉得寻不到窍门,亦可脱离阵法世界,处身现实,以作休整。   道道目光落在梁丘峰身上,不乏好奇惊讶。   前面不远,便是盆地第六阶梯,人数屈指可数,近期风头最劲的龙马公子与神教圣女都在那里。   外界大规模的骚动热议,让他们有所察觉,只是两者不曾回头张望,全副身心都放在身前。   慕容霏霏蓦然起身,这位一直追赶拓跋明华的天之骄女这次却抢在对方的前头,迈步走向第七阶层。   彩衣如云,黑发似瀑,圣女身材高而挺拔,绝世风华尽显无遗。她脸上蒙着轻纱,只露出黛眉弯弯,双眸如星子,更增添一抹神秘的魅力气息。   她一动,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离开梁丘峰,汇聚在其身上——   总有些人,天生高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论去到哪儿,都是宠儿。   慕容霏霏步伐轻灵,穿透了禁制的重重阻碍,成功进入第七层,与那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并列。   不过两人的位置相距颇远,左一个右一个。   神教圣女不负众望地破解了第六重禁制,再进一步,引得无数热议赞叹。看客们兴致勃勃地猜想,龙马公子会不会马上发威,紧随其后呢?   要知道,这两位之间一向竞争氛围十足,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谁都想做玄黄大陆新生代武者中的第一人,既为了宗门荣耀,更为了个人光环。   人们的关注焦点瞬间转移,梁丘峰那边很快冷落。   山间,苏兴平一双眼睛仍自死死地盯着梁丘峰,神色难以置信。   墨雄于心里想道:“此子果然天赋上佳,只可惜犯了大错,居然拒绝了杜长老的收徒要求……自寻死路。”   他的性格向来睚眦必报,之前向梁丘峰低头主动和解,完全是因为看在天宝商行的面子。既然梁丘峰不要这个威慑力十足的靠山,甚至不惜得罪对其青睐有加的铁忠,那么墨雄于自然不会客气。   当日他得知梁丘峰不愿成为杜长老的弟子后,有意无意地问铁忠,说如果对梁丘峰做了什么,杜长老那边是否会不高兴。   铁忠却只淡然道:“杜长老没有庇护外人的义务。”   言下之意,梁丘峰便是外人。   墨雄于杀机重燃,梁丘峰表现卓越,让这份杀心变得更加沸腾。   决不允许有威胁的人成长起来,这一向是墨雄于的信条之一。   “第五阶梯,应该是你的极限了吧,接下来,乖乖等死……”   “哼,就算让你破解了四重禁制,那又如何?比我走得远些又如何?很快你就死于非命,做个短命鬼……”   不得不接受梁丘峰超越自己的事实后,苏兴平悻悻然,唯有从这方面得到慰藉。   “哗!”   巨大的声浪怦然爆发,这一刻,盆地里起身的不是万众期盼的龙马公子,而是刚坐在第五阶梯,屁股还没有坐热的梁丘峰。   他这是想干什么?   觉得被关注得太短暂,无法忍受,所以要豁出去了吗?   不惜拼着遭受巨大反噬受伤的风险哗众取宠?   又或者,明知不可能再进一步,故而干脆在这个时候出头,重新成为焦点,就算失败也无所谓了?   纷沓的念头,在看客们脑海中掠过,不断揣测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如果被梁丘峰知道这些想法,肯定会晒然失笑,觉得无聊之极。   看客们的心思,以己度人,果然搞笑得很。   但与他何干?   梁丘峰所想要做的,只是站起来,继续前进而已。   禁制在精神世界呈现、展开,依然是一个繁琐的黑白棋局。所不同的是,黑白棋子的数量变得更多,密密麻麻,差不多要摆满整个棋盘。空余出来的位置少之又少,显得极为窘迫。   若是棋道高手看见,定然会咋舌不已,觉得此局的难度简直要比白首山还要高几层。   更神奇的是,虽然黑白双方数目吓人,但恰好能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让破解者无论选择黑子,而或白子,都是相等的处境,不会拥有起步优势。   对弈形势,怎一个乱字了得?棋盘的每一个地方,哪怕最小的角落方寸,都拼杀得不可开交,想要分清楚彼此纠缠进退,毫厘之间,便会让人产生错误的感觉。   幻由心生。   第一眼局势明明是这样,可眨了眨眼后,形势却徒然生变,非常难掌握。   正如之前苏兴平所遭遇的情况,还以为棋局是活的,会自主变化——真要那样的话,不管棋子怎么下,都会输。   然而秘境禁制,由人而设,又怎么会没有基本的规则制定?无规矩,不成方圆,倘若胡乱地来,这阵法早就涣散了。   觉得棋局作弊,只不过是没有真正把握到其中的真髓罢了。   梁丘峰不懂棋,在他眼里,只看到黑和白,只看到由白子黑子串联综合起来的一条条线,一块块势,如同许许多多的格子,见大势而知细微。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拈起一枚白子,放进了局势当中……   梁丘峰所见,外人不可知,只望着这个年轻而默默无闻的青年人一步步向前,并最终进入到第六阶梯,恰好站在龙马公子拓跋明华的身边。   在呼啸般的惊叹声中,龙马公子终于侧过脑袋,看了梁丘峰一眼——身为龙城传人,拓跋明华看着温婉,但骨子里的骄傲不比任何天才少。故而他从不会往身后看,对于追赶他的,而或被他抛至身后的人,不会进行关注。   因为他只需要往前就足够了。   至于望其项背的,永远都是膛乎其后,何须去看?   龙马公子所到之处,万众瞩目,夹道欢迎。他微笑着享受一切,但心神出尘,又超然着一切。   一切早已成习惯。   有资格与其分享的,不外乎慕容霏霏。   但如今,一个不认识、从没有听说过名字的人突然就从后面冒出,站在自己的身边。   感觉有点怪,非常陌生。   拓跋明华蓦然色变,他看到这个刚与自己并肩的青年步伐毫不迟疑地继续迈起,向第七阶层走去。   在此期间,对方竟没有望向自己一眼,仿佛将他视为空气,一如他之前所对别人的态度——   ……   龙马公子又如何?   我不需要对任何无视于己的人示好……   刹那间,梁丘峰只得一个念头,就是勇往直前。   最喜欢的,便是这追赶并超越别人的感觉了。 第两百六十九章:最后的障碍   梁丘峰的勇往直前,已经颠覆了人们的认知。对于许多观望已久的看客而言,未曾见到过这般生猛的破解者。   猛,真是太猛了,可以用“势如破竹”来形容。   虽然说秘境禁制,向来不与修为境界挂钩,但梁丘峰区区气道初段的身份,能有如此卓越表现,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多年以来,并不缺乏武王级别的大人物下场,他们最后破解的阶梯层数也许比梁丘峰要深,但论起突飞猛进的速度,则颇有不如了。   刹那间,很多人都想到:梁丘峰不仅仅天赋上佳,而且在精神层次方面肯定拥有非同凡响的造诣。   若非如此,不足以解释其接连破关的势头。   被梁丘峰超越而过,仿佛永远文雅的龙马公子面色终于有了变化,瞳孔微微一缩,同样迈步向前,不肯让对方专美。   这一幕被无数看客好事者见到,轰然而动。   白首山很久没有见过精彩的较劲场面了。   原本拓跋明华和神教圣女会是天生冤家的一对,噱头十足,所以能吸引无数的目光。可眼下无端冒出个新人来,却让场面变得更加具备话题性,热议十足。   许多看客心中,甚至隐隐祈望:梁丘峰能够将公子圣女都超越于身后,上演轰动性的逆袭……   不过,无可否认,这个可能性比较低微。   巨大的反响当中,已经迈入第七阶层的慕容霏霏不禁回头瞥了眼,目光落在梁丘峰脸上,美目光彩闪动,同时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对于她这个层次的天才俊秀,目光放得很远,绝不会只局限于本宗门,乃至本洲域当中,而是放到整个大陆之上。   以此为比较,为参照。   她成长以来,参加过无数的同代竞赛,几乎所向披靡,这才铸就赫赫声名,而不只是依靠出身才站到现在的位置上。   阅人多矣,败人多矣。   其中绝无梁丘峰,未曾见过的面目,未曾听过的名字,陌生至极。   但就是这么一个陌生的人,此刻朝着自己走来,成功的话,将因此而并驾齐驱。   慕容霏霏猛地想起师尊的一句嘱咐:“菲菲,前进的路,绝不要因成功而骄傲。哪怕武神,心中亦有敬畏。”   弦外之意,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类的差不多。   师尊的话,慕容霏霏一直很是信服听从。但更多的是将目光放在老一辈的人物身上,只因在新生代中,对等的人就那么几个,知根知底,没甚可多想的。然而如今梁丘峰的出现,却让她有了一种紧张感。   一瞥之后,她重新进入到冥想当中,要抓紧时间,一举破解禁制最后的关卡。   第七阶梯,属于内三层的范畴,禁制程度为之一变。和之前的六重截然不同,而浑然合成一个整体,三合一,要破就得全部一下子破解。   三重禁制,无数玄奥凝聚成一盘棋——非常古怪的棋局。   因为棋盘之上空荡荡的,一粒棋子都没有。   无棋之局?   慕容霏霏顿时陷入忘我的沉思当中,再顾不得梁丘峰了。   ……   从第六层迈入第七层的过程中,梁丘峰依然气度平稳,面色淡定。   意念之前,一副棋局横现,挡在前方,不可逾越。   这是?   挑了挑眉头。   前面几重阵法禁制的表现形式,棋局愈趋复杂,棋子繁多如星辰,密密麻麻,无立锥之地。   不料到了这第六重禁制,徒然一变,棋局上的棋子锐减,看上去,黑白双方,各自不过得十几颗而已,就像是刚开局不久的样子。   不是鏖战方酣、纠缠不已的大势,不是到了决一生死,靠官子拼输赢的残局,而是新开始的一局棋。   棋盘上大片的空地,空荡荡的,等待破解者来填满。   这顿时让梁丘峰难住了。   之前顺顺利利,皆因棋局形势虽然复杂微妙,但只要窥破玄机,抓住即可。但眼下空白一片,便让人有一种无处下手的茫然感。   遇到疑难,脚步为之停滞,卡在第六阶梯和第七阶梯之间的地方上,进退维谷,前后为难。   这是典型的要破解失败,随后遭受反噬的情景。   之前无数失败者,都是先这样,然后在禁制的反噬下急速后退离场的。倘若见机得快,或许能避免重伤;但要是执念过重的话,分分钟会吐血,伤到五脏六腑,精神意念更是会被搅得支离破碎,一个不好,甚至变成精神分裂的疯子白痴。   而本来略有落后的龙马公子的脚步固然也不快,但从没有停顿超过一刻钟时间的,稳步向前。   毫无疑问,拓跋明华的破解就非常乐观。   “哎!”   有心想看大冷门的看客们不由重重叹息一声,梁丘峰到底还是底蕴浅,争不过龙马公子他们。   山上,墨雄于目中凶光一闪,霍然站起,道:“苏公子,要不等下你命人动手,把姓梁的抓下山吧。”   白首山,万众瞩目。墨雄于自矜身份,却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反噬的梁丘峰下手,以免引起某些不好的影响。   赤阳宗只是白元城的一个大势力而已,不是唯一的,能与之分庭抗礼的宗门还有几个,对方的人也有不少在山上,如果见到墨雄于出手,他们未必不会干涉。   白首山有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在山上不宜对遭受反噬退场的破解者下毒手。就算要报仇或者杀人越货什么的,最好还得等人家离开白首山后再说。   比如前一阵子的恒明刀客张岩安。   他的仇家便是等他下山,在半路动手。   正因此顾虑,墨雄于才叫苏兴平这个外来者下手,苏兴平虽然有伤,但他还有几名得力手下,对付一个遭受反噬身负重伤的人,轻而易举。到时候只要做得隐蔽些,把梁丘峰抓走,绝没有人会多管闲事。   毕竟,梁丘峰也是个外来者,在白首元没有任何朋友。这一次,可不会再有铁忠出面调解得了。   “好。”   苏兴平不假思索便答应,叫过两名手下,交代清楚。让他们一等梁丘峰受伤退场,便立刻围过去,将他弄晕。至于要怎么折磨梁丘峰,根本不需要着急,拿人下山后,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了。   两名手下得令,朝着盆地下方挪去,就等梁丘峰失败退场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等待真是一种煎熬。   “咦,怎么回事?”   密切关注情况的苏兴平突然站起。   盆地里,龙马公子迈出最后一步,成功进入到第七层阶梯,稳稳当当站在慕容霏霏侧边上,风度翩翩地朝着佳人微微一笑——两人在一起,简直如同一对金童玉女般。   但他的笑容猛地一凝,难以置信的视线中,就见到梁丘峰摆脱了停滞不前的状态,一步步进入到第七阶梯来。   七步,刚刚好。   第七阶次,四个人,挡在他们前面的,就只剩下最后一重禁制了。 第两百七十章:扬名   共有四人抵达位于内三层的第七阶梯,这是近年来少有发生的盛况,看客们顿时像打了鸡血般亢奋起来。   第七阶梯,距离秘境的光幕入口已相当接近,见到玄奥的光幕变化不定,间或显露出某些极为隐晦的符文来。每一道,其中都蕴含着威慑人心的力量,如同潜伏的闪电般。   白首秘境,来历神秘莫测,自被发现以来,便有无数大势力进行探测挖掘,始终不得要领,只得叹息世界之大,神奇无穷。   ——玄黄大陆浩瀚无边,存在许多未知之地,非等闲人力所能窥伺,如这白首秘境是一处,数十年出现一次的飞来圣地也是一处。   白首秘境属于一座武学宝库,吸引无数武者趋之若鹜,无奈成功者寥寥。即使获得进入的资格,但出来的人也是极少。   无他,当人面对具备非凡威力的高阶武题时,谁不想破解掌握?哪怕为此面壁漫长光阴,也在所不惜。   武道一途,早已习惯寂寞,当潜心学习的时候,根本不觉得时光流逝。如能学有所成,修为境界大幅度提升,己身的寿命同样能增长起来,比起流逝的岁月,往往还要多得多。   如此,还有什么不值得的?   要知道秘境里头,与世无争,饮食无忧,再没有比之更好的修炼环境了。   而想要深入领悟高阶武题,自也要闭关很久才行,动辄都是十年以上的时光。   白首秘境,为之白头,释义便在于此。   可纵然白头,人亦无悔,只要能够进得去。   此刻无数的看客们,多么想能坐在第七阶梯的人,会是自己呢。   梁丘峰与拓跋明华挨得比较近,相距一丈左右,梁丘峰的右边三丈外,便是慕容霏霏;而最先冲入第七阶次的黑衣人则位于另一边。   由于盆地地势呈现一种圆弧形,彼此虽然在同一水平线上,可无需扭头侧目,便能看到对方面目表情,倒有些怪异。   黑衣人头戴斗笠,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想必已在奋力破解最后的禁制障碍;慕容霏霏从最开始小幅度的尝试中退出,惊诧于后来居上的梁丘峰,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能进入到盆地的内三层范畴,就绝不是用“走狗屎运”之类理由所能解释得了的,必须承认对方具备过人的天赋才行。   不过从表面看来,梁丘峰的状况颇为古怪。   年纪不大,可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论起境界与年龄的比例,属于中规中矩的那种。   这样的武者在大陆上比比皆是,一抓一大把。   故而在这方面,梁丘峰绝谈不上出色。奇怪的是他却能冲入第七阶梯,而且耗时甚至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短得多。   其中便包括她,以及拓跋明华。   承认对方比自己强并不容易,但事实便是事实。正面认清事实能让人头脑冷静理智下来,从而避免遭遇更严重的挫折失败。   梁丘峰身上的衣饰,很是普通,没有任何标识。因此可得知他应该是散修一类,就算有宗门,也不会是大势力的出身。   如果出身名门,肯定会穿着专门的服饰。既是荣耀,亦为威慑。好比永恒神教的弟子,不管在宗门还是出外,都穿着标识衣衫。人家一见,便知道是神教子弟,想要动什么手脚,都得好好掂量一番了。   ——慕容霏霏先前一直在盆地内,对于外界的热议并不留心,自是没有听清梁丘峰来自终南剑门的讯息。   但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比起永恒神教,默默无闻、偏居一隅的终南剑门卑微如蝼蚁。   一番打量后,慕容霏霏觉得对于梁丘峰已经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或者,有机会的话,带他回神教当个外门弟子吧……”   她不曾想过梁丘峰拒绝的可能性,在圣女心中,自己出面推荐,让梁丘峰当外门弟子,已属于天大的恩赐。   虽然对方同样跻身第七阶梯,但绝不表示双方已经能并肩而立了。   其他方面,差得太多太多……   拓跋明华却没有慕容霏霏的心血来潮,龙城收弟子苛刻严格至极,主要依据血脉而定,很少对外收取弟子的。否则,身为巨头怎么会只得那么点人马。他看待梁丘峰,纯粹感到好奇,最多夹杂一点被无名小子赶超的郁闷不忿。   圣女和公子的目光,梁丘峰自有感觉,然而他不以为意,长吸一口气后,当即运转意念,进行最后的冲刺。   由于《剑心雕龙》进阶,凝练出练剑钟形体坐镇泥丸宫,钟声龙影,剑气浩荡。那精神意念如同滚滚江河,丝毫不见枯竭之意。前面连破六重禁制,在过程中获得不少感悟,悉数融合进来,让练剑钟的形体又凝实了一分。   果不其然,对于秘境禁制的破解,确实能促进《剑心雕龙》的领悟,甚至还隐隐有一丝弥补这门功法缺陷的意思,实在奇妙。   对别人而言,秘境禁制是拦路虎,是硬骨头,是会反戈一击的危险存在;但对身怀《剑心雕龙》的梁丘峰,却如同进补的食品,啃进嘴里,便能化为养分,从而变得更强。   他根本不需要进行太长时间的休息,也不需要懂得棋道,对弈之局,不过是禁制的表面形式罢了,深一层次下去的,为势。   只要勘破其势,棋局消散,黑白自解。   现在,挡在面前的是最后的障碍。三重禁制合为一,难度不知提升了多少。   棋局却为空白,一枚棋子都没有摆上,空荡荡的,显得有些空灵之意。   梁丘峰凝视着空棋局,陷入沉思。   蓦然棋局有所变,飞快掠过一些片段情景——   “逃,快逃!”   “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头……”   凄厉的叫喊声中,无边际黑暗开始降临。   这是潜伏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是已经融化进骨子里的伤痛,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梦靥,永远无法忘却。   梁丘峰冷汗潸潸,面色变得苍白。   恐惧,不管他成长到什么境界,这恐惧依然像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肺。   吼!   棋局猛地产生变化,一头狰狞的妖魔从中探出头来,冲着他裂开血盆大嘴,咆哮如雷。   逃!   第一时间内,梁丘峰就要撒腿逃走,逃得远远的。   “力从人借,气由身沉,谓之合;人身如一,能内能外,谓之开。懂得开合,便知阴阳……”   泥丸宫世界,练剑钟再度现化,悠扬钟声中,一行字符浮现,正是《剑心雕龙》里头的口诀文字。字字珠玑,大放光华,照亮整个混沌的意念世界。   从空白棋局探头出来的妖魔惨叫着,像是被滚汤泼在身上的雪,片刻消融不见;黑暗退去,凄厉的呼喊声沉寂。   再看棋局,一格格,清晰分明。   空棋盘,就是一个空棋盘,如此而已。   梁丘峰一笑,伸手推去,一切不过镜花水影,顿时化为泡影。随即他迈步前进,足下扬尘,好像一只鸟儿般投入到光幕当中。   光幕如门,即时分开两边,敞开路径。   梁丘峰进去,不过转瞬间事。等人们反应过来,早不见了他的影踪,仿佛水滴入海,又似乎刚才一切,不过是幻觉。   无数人纷纷揉着眼睛,然后再睁大眼睛看。   第七阶梯,四人少了一位,梁丘峰真真失去了影踪,也没见到他遭受反噬退场。   他,真得成功进入到白首秘境了。   进入得如此迅速,如此毫无预兆,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从今天开始,梁丘峰之名,肯定会被无数人记住。 第两百七十一章:秘境之中   “什么?”   苏兴平蹦跳得像个根本没有伤的人,目瞪口呆地瞧着盆地下方,双眼发直——以他的出身阅历,本绝不该表现得如此大惊小怪。之前对于梁丘峰的上佳发挥,固然也感到惊讶,外加点妒忌,但也就此而已。   眼下却是实实在在地呆滞住,整个人失魂落魄。   梁丘峰竟然成功破解禁制,进去了。   他进去了呀!   脑袋嗡嗡作响,无数情绪复杂地混杂在一起,搅拌成浆糊,乱糟糟的,一塌糊涂。   墨雄于面色阴沉得要滴下水来,如同笼罩上一层浓郁的乌云,倘若开口咆哮,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了。   但他生生忍住,一语不发。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梁丘峰成功进入秘境,打乱了原本的计划,有些事情不得不搁置下来,日后是否能执行都是未知数。   白首秘境,武库圣地,人进去,一不小心便会呆个三五年的,十几年都算小儿科,谁能守得那么久?   真是吃饱了撑着吗?   何况到时候梁丘峰破关而出,掌握到高阶武题,修为境界也不知会提升到什么地步,真要对付,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走!”   干脆利索下达指令,一把拎起犹在发傻的苏兴平。   银月公子猛地惊醒:“去哪儿?”   墨雄于怪笑道:“怀左府,本座正要找振远商行提亲去。”   “啊!”   苏兴平醒过神来,欣然不已。终于能够返回怀左府了,这一趟远行,可谓历经艰辛,饱受折磨,差点还断送了小命。   至于进入秘境的梁丘峰,他衷心祝愿对方一百年后再出关,最好是满头白发时方重见天日。   “咳,墨长老,能否先松手?”   被墨雄于拎着,形象全无。   墨雄于呵呵一笑,放开他,大踏步迈下白首山,苏兴平等紧随其后。   一路所见所闻,都是“梁丘峰”三个字,一个劲往耳朵里钻,令人恨不得塞住耳朵,清净为怀。   毫无疑问,经此一事,“梁丘峰”的名字迅速会传遍开来,而且绝不局限于白元城。不用多久,估计整个神洲洲域都知道了有个名叫“梁丘峰”的人成功进去白首秘境了。   从默默无闻,到天下闻名,不过一步之遥。   当然,还不可能做到“天下谁人不识君”,闻名和真正认识相差甚远,没有足够的实力以及头角峥嵘的表现,自是很难让人信服的。   而经过好事者的渲染,龙马公子和神教圣女逃不掉沦为背景的下场。这对于两名天之骄子来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我会输给他?”   不甘心的情绪腾腾翻滚,斗志激昂,奋力进行禁制破解。   墨雄于带着苏兴平下到山麓,并未即刻启程去怀左府,而是先回赤阳宗。   苏兴平内心一个格楞:“墨长老,你这是?”   “有些事务,需要返回宗门交接。苏公子,请了,且到赤阳宗做客。”   苏兴平心里打鼓,赔笑道:“我看不必麻烦了吧……嗯,要不我先回怀左府,打点好,好扫榻迎接墨长老的大驾光临?”   墨雄于一瞪眼:“难道苏公子不肯屈尊上赤阳宗?”   苏兴平吓一跳,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墨雄于拍拍他肩膀:“苏公子,放心吧。听闻在怀左府,苏家实力不俗,本座不会为难于你的。再说了,本宗其实早有些计划,想在唐王朝扩张影响。到时候,肯定会与苏家有多方面的合作。”   苏兴平一听,不禁腹诽:就说这厮不可能仅仅为了个女人而不远万里跑去怀左府,原来另有筹谋盘算。不过这样更好,只要彼此互有利益,便是同一阵线,非敌是友。   很快恢复往常的淡定从容:“盛情难却,那就叨扰了。”   若是能和赤阳宗结盟,那么在怀左府,苏家的实力便能猛涨,可实施的计划一下子丰富起来,大有可图。   忽地想起一事:“墨长老,那此去怀左府,贵宗还有其他人同行不?”   墨长老瞥他一眼:“当然,还有一位古长老。古长老才是本宗代表,比起他,本座自愧不如。”   难得听墨雄于甘拜下风,苏兴平顿时想到,这位古长老很可能是一位武王级别的人物。   让一名武王奔赴怀左府?   这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呀,看来赤阳宗所图不小。只是为何一定要跑那么远,相隔王国疆土去拓展势力呢?   算了,不管它了。   赤阳宗派来的人越是厉害强势,他苏家便能占据更多的好处,到时候,看振远商行那边如何应付。   多日以来,一直阴霾的心情开始变得雨过天晴。银月公子焕发精神,伸手去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昂起头。如此,才有对应的形象上赤阳宗这个高等宗门做客嘛。   ……   时间恍如停止,连思维都变得空白,但很快,如同失去控制的身子重新恢复精力,一切都运转而起——当脚踏实地,已然在一片看着有些荒芜的大地上。   梁丘峰并未放松警惕地东张西望,见到四下寂静,了无声音,便知道所有的警戒都是多余的。   白首秘境,因为进入极难,进入后出去也不容易,所以对于里面具体情况的描述在外界流传得极少。只得一些很基本的大规则状况为人所知。   作为一个破碎的时空位面,白首秘境并不大,几百亩的样子,只是地貌不同意,具有多样性。   眼下梁丘峰所在的,便是一片荒地,空空如也。   抬头顾盼,见到不远的地方有山林,水流这些应该也存在着。而山林间有一抹动人的红色,略略走近些,能够见到那是一串串成熟的果子。   有果子?   梁丘峰马上动起了心思,他进入之前可是听说秘境里基本不存在什么天材地宝的,那么这果子,莫非便是普通的果实?   走过去,采摘一个下来,剥皮看了看,闻了闻,确定无毒,便张嘴咬了一口。   甘甜多汁,味道不错,其中蕴含有一缕元气,但并不多,比灵米还要差些。   看来就是一般的果实,大片的林子,都有这种果实,如果身上携带的灵米吃光了,倒可以采摘来吃。   但需要性并不迫切。   梁丘峰身上携带的丹药灵米,如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的话,可以支撑很长的时间。皆因武者修为突破到气道后,近于半辟谷状态,平时光是吸纳天地元气,便不会感到饥饿了。   所以很多果子成熟后无人采摘,纷纷掉落在地,化为尘土。   梁丘峰不去探索山林,往另一面看去,就见到一座好像废墟的地方,其中一块块,却是林立的碑林。   那,应该便是传说中的武题宝库所在了。   梁丘峰精神一振,当即飞奔而去。 第两百七十二章:天阶武学   废墟之地有点奇怪,好像很久以前遭遇过一场大战一样,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一堵堵断墙,显露出斑驳的沧桑古意;其间最引人瞩目的,是竖立着的一面面形状不一的碑。   有石碑,有木碑,还有光泽晶莹的玉碑……   碑上或多或少,总有字符呈现,看上去,倒像是墓碑般,透出一股鬼魅的气息来。   有些地方,存在着破烂的房屋状建筑,在岁月的长河中不知屹立了多少年,早不能住人,更像是历史的遗物,在默默地向世人诉说着什么。   只可惜,此地是白首秘境,能进入的人实在太少太少。而进入者,第一时间便会去寻觅高阶武题,寻找机缘,谁愿意在这些破烂的建筑物前停留?   抬头望远些,尽头的边缘处有一圈山岭起伏,不高但绵延。山色郁葱,许多地带被苍茫的云气笼罩住,显得飘然出尘。   梁丘峰怔了一怔。   进入之前,他所了解到的情况是秘境并不大,几百亩的方圆,如今看来,千亩都是有的,只不知道那山岭的后面会是个什么状况。   是空间的尽头?而或,还有更大的地方存在。   梁丘峰按耐住内心的好奇,暂且不去探索,而先要看看那些武题形式如何。   进入白首秘境,岂能宝山空回?   其实身怀《剑心雕龙》这一剑道无上秘籍,对于其他的武题就不大贪心眼热了。若弃《剑心雕龙》而学其他,无异于本末倒置,很不理智。   武道一途,遭遇无数,但对于个人来说,武学上的选择必须慎之又慎,最忌讳的便是大杂烩,乱炖一锅。   如此,不但难以进步,更可能触发武学障,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经过无数前人的归纳总结,后世的武学体系已经相当成熟,并规划分类,把真气的属性分五行。   五行易相冲,比如水火之间,极难调控融合。人要是兼学这两门心法,能否学成是一码事,更可怕的是学成之后突然爆炸,那就渣都没得剩了。   当初梁丘峰无意得练剑钟真意,从那时候起便感悟到《剑心雕龙》的心法,后来正式拜入剑府,选了火属性的《紫阳功》,此后选学的《离火战意诀》,皆一脉相承,打下的是火属性基础。   而《剑心雕龙》这门集剑法心法于一炉的剑题,要求修炼者须得纯阳之功,才能修炼圆满大成。   纯阳属火。   真正开始修炼《剑心雕龙》后,之前的《紫阳功》也好,《离火战意诀》也好,都被同化掉;剑法方面亦然。《追风三十六剑》,《探花剑气诀》这些,也大抵融进了《永字八剑》里头来。   《剑心雕龙》特性最大的优点便在于此,可集百家之长,能借他山之玉,是谓“规矩虚位,刻镂无形”也。   ——至于后来在破魔秘境学到的《神打功》却属于另类心法,简单地说,那是一门如何让真气爆发的手段窍门,和五行无关,当然不会和《剑心雕龙》相冲了。   《神打功》,以及在此基础上自创的“神打三拳”不提,梁丘峰下定决心进去秘境,主要是为了《剑心雕龙》。   白首秘境内武题无数,其中剑题自不会少。观摩之,或能让《剑心雕龙》得到有益的补充,进而完善起来。   功法完善,梁丘峰的修为境界自也是水涨船高,相得益彰。   剑府被灭,靠山的念想断绝,梁丘峰只有靠自己了。想要得到海量的武题参悟,平常时候,简直等于痴心妄想。   购买获得?   不可能的事,不说终南剑门刚起步,财力吃紧,即使发展起来了,也不容易网罗到太多的武题。   毕竟地阶的武题,基本无用,而高阶的凤毛麟角,每一份都将会是天价,还有价无市的,如何得到?   故而对梁丘峰来说,白首秘境的存在,便如同及时雨般,必须进来。   他略微压住内心的喜悦,四下顾盼,忽而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废墟地内依然一片寂静,无人声,也不见人影。   心中大奇。   根据外界说法,白首秘境自从被发现以来,数百年间,共有五十余人获得进入的资格。这些人进来后,除了极少人出去了,剩下的,都还停留在秘境里头。据说时间最长者,都差不多有三百年了。   三百年,何等漫长的光阴,对于寻常人来说,已是三辈子的寿命。即使普通的武者,比如劲道级别的武者,也就能活一百多年罢了。   “嗯,难道说,那些人进入秘境,参悟武题入迷,或者因为破解不成而活活困死、老死了?”   至于饿死却不大可能,秘境内有浓郁的天地元气,有植被果实,这样都有人饿死的话,那真是活该了。   “又或者,进来的人,互相之间发生矛盾冲突。这一斗争起来,伤亡便不好说了。”   梁丘峰想着各种可能性,本来放松的心情立刻又戒备起来。   秘境看着与世无争,其实只是人少了罢了,但还是有人存在的。   有人,就有江湖。   哪怕里面武题无数,本犯不着为此拼得你死我活的,但具体的情况,谁能说得准?   小心翼翼注意着周围环境,先探索巡视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第二个人存在,倒是在一座高高的石碑前有一副骸骨。   骸骨的姿态是坐着的,身上穿着残旧的衣衫。如果不是头发全无,剩得一个骷髅头,从背面看的话,还以为坐着个人呢。   此人死去不知多少时日,按照姿态推断,很可能至死都还在参悟着身前的武题奥秘。   人说“一入秘境深如海,归去来兮白首郎。”却没料到,有些进入秘境的人,竟会生生死在里面。   梁丘峰上前一步,仔细观摩骸骨的状况,果然发现肋骨根根断裂,胸骨同样遍布裂纹,仿佛胸腹里头有东西猛地爆裂,故而造成了可怖的伤害。   “走火入魔!”   瞬间梁丘峰便有了基本推断,明白对方应该是参悟武题的过程中遭受反噬,走火入魔而死的。   破解了秘境入口的禁制,只是迈入门槛了而已。   高阶武题遍布,但无法带走,只能就地破解,领悟不成,学习不得,仍然是无用功。   梁丘峰面色紧了一紧,抬头看着那石碑,就见到碑面上铭刻着一行字:   《参商六合功》。   天阶下品。   竟是一门天阶武学。   若在外界,将会被各大宗门大势力视为镇派绝学的武题,就这么直愣愣的,竖立在梁丘峰面前。   学,而或不学? 第两百七十三章:古战场   天阶武题,《参商六合功》。   武题载体为一座石碑,除了简简单单的名目介绍外,主要的秘籍口诀之类全部隐藏在禁制里头,想要获得,必须破解。   虽然早知道秘境内武题无数,高阶遍布,但轻轻松松便看见一份天阶武题,还是让梁丘峰吃惊不小。   《参商六合功》品阶很高,不过属于一门内功心法,为土系的,雄厚深沉,却与梁丘峰本身的真气特性不甚融洽,自不能学。   他可不愿意步石碑前骸骨的覆辙,最后落得一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稍稍停留,随即移步去观望其他——   “《霹雳九天掌》……”   “《秋水华章刀意诀》……”   “《独尊神功》……”   一份份光看名字就吓死人的武题秘籍不停出现于眼帘,瞧得人小心肝兴奋得直颤抖。梁丘峰也算见过些场面,但一睁眼便见到如此多的高阶武题陈列于眼前,仍是情难自禁。   此地,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宝库呀!   “若能带出去卖,那不得富可敌国了?”   梁丘峰幻想着,毕竟这么多武题,绝非一个人所能学得完的,能掌握一两门,那都是极大的造化。   只可惜,诸多武题都是融合在环境里头,比如这些碑,一根根深入地下,受阵法禁制笼罩,不可能移动拔走。而如果破解了的话,那载体当即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   肉疼不已:看得着摸得着却不能变现的肉疼。   假如这些武题能弄回神笔峰的话,那终南剑门的底蕴可直接提升千年,狂飙突进,比之高等宗门,也不惶多让。   不过这只能想一想,不说诸多武题搬不出去,怀璧自罪的风险也是极大,一不小心宝物变成祸害,反而致使灭门之祸。   撇开胡思乱想,梁丘峰继续寻找适合自己的武题。   越是看,越觉心惊。   这么多高阶武题,五花八门,绝大部分都是互不相同,明显出于不同人的手笔。而究其时代,分明已有千年之久了。   那么,当初究竟是谁人留下这些武题?   起码得集合数十名武王级别的人物才行吧。   把目光心神从形形色色的武题上挪移开去,梁丘峰施展《梯云功》,跃上一座废墟般的破烂房顶,从高处观察。   脑海灵光一闪,猛地省起:这白首秘境,看着很像是一个远古战场的模样啊!   战场?   梁丘峰知道所谓秘境,大都是异时空位面,原本和玄黄大陆一般的存在,只是遭遇变故,变得支离破碎,有些进入到大陆,稳定下来,自成空间,拥有特殊的天地规则,就成为了秘境。   通过对秘境的探索,往往能得知它之前发生过的历史。   大陆之外的异时空,生存着无数强大的妖魔生物。人类和妖魔的战争,无时不刻不在进行着,只是大陆上的普通武者无从知晓而已。   不知道白首秘境是否会和天外的大战有关系。   白首秘境被发现了数百年,然而因为进入的条件太过于苛刻,很少有人能进得来,自然很难挖掘到里头的奥秘。而有资格进入秘境的,大都第一时间被高阶武题吸引了进去,谁还有闲情管其他?   梁丘峰吐一口气,目光尽可能望远些,看得真切,坑坑洼洼的地貌,充满沧桑气息的地质,以及那边的山岭形状——   那形状,五峰突兀屹立,彼此之间形成巨大的缝隙。乍一看不觉得什么,仔细观察之后猛地发现,峰岭竟似乎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巴掌。   “不对。”   梁丘峰猛然道:“应该是被人竖着一掌劈出来的山岭。”   他油然想起阿里山脉深处,镇魔陵地表上的奇怪石山。石山就是被人从上往下,从天空一拳砸向大地,生生砸出来的棱角,化为成山。   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威能,简直匪夷所思,不可触摸。   “白首秘境为古战场,受到极大的破坏力而崩碎,这一点已毋庸置疑。但秘境内为何存在如此多的高阶武题,却令人费解。”   思索许久,毫无头绪,梁丘峰只得先搁置下来。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还是先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剑题吧。”   进入秘境,梁丘峰不可能那么快就出去。难得有这么一个良好的环境,自然要潜心领悟,让修为境界有一个质的飞跃,才好出去。   废墟之地武题非常多,而剑作为武者最常用最多用的武器,关于剑道方面的剑题着实不少。   因为多,所以梁丘峰不急着决定,而是综合起来,最后才选定了一门名叫《穷鱼剑诀》来学习。   《穷鱼剑诀》,地阶中品。   品阶在众多武题中,只能算中游水平。   梁丘峰之所以选它,一来觉得这门剑诀不错;二来,低一点的品阶,破解难度自也是会低些。   高阶武题谁都眼红,但一味的好高骛远,反而事与愿违。造诣不够,没有那个本事,专找高阶武题来学,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白发苍苍,一事无成。其实这还算好的了,点子背的直接就走火入魔而死了。   “吱吱!”   灵动的叫唤声从怀中传出,不一会,六耳便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好奇地东张西望。   小家伙终于醒了。   之前破解禁制,将它收于怀中。它却光棍,倒头便睡,直到现在才醒来。   嗖!   六耳敏捷地离开梁丘峰的怀抱,似乎对于秘境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梁丘峰摸了摸它的头,说道:“六耳,你到周围去玩一玩吧,看看有甚情况。”   有它在,便等于拥有一个机灵的耳目,更加放心。   六耳飞快点头,飞跃蹦跳,第一时间不出意外地便是冲去结满果实的山林那边去,要尝尝鲜。   猴子见到树木鲜果,总是特别的有感情。   六耳虽然不是一般的猴子,但天性依然。   梁丘峰一笑置之,不去管它,就地盘膝坐下。   《穷鱼剑诀》的载体是一面木碑,高约五尺,厚一尺余,黑黝黝的,不知是什么木料,非常坚实。   能被选为武题载体,一般都是极为稳定的物品,再加上阵法禁止维持,才能流转千古不坏。   梁丘峰选修剑法,主要目标为了吸纳其中的剑道真意,化为己用,融进《剑心雕龙》当中,使其完善。同时,亦能提高《永字八剑》的威力。   闭目冥思,心神清净,意念旋动,下一刻,便进入到《穷鱼剑诀》中的禁制世界当中。 第两百七十四章:消息   唐国,南岭。   神笔峰风头正劲,终南剑门发展一日千里,非常繁荣。   在外,灵田阡陌相连,总面积已达到了中等宗门的水平。一块块,除了灵稻外,还种植着许多不同种类的草被、菜蔬。最靠近神笔峰的范围,灵气充沛,则种上了灵药,形成药田。   终南剑门的药田,已在怀左府拥有了非凡的名声。远远近近,不知多少宗门势力都跟剑门有生意来往,其中主要便是预定购买草药。   众所周知,这些灵药可是由鲁大师师徒两人亲自打理下来的。具备种正苗红,药力浓郁等特点。   不过灵药对于年份有要求,等闲品种,也得要两到三年的成长时间,才能收割。   所以才会预定。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还在于,那些宗门势力想藉此讨好鲁大师,有机会的话能请他出手炼制丹药。   一位武王级别的炼丹师,面子实在是大。   而且他所收的女徒弟夭夭学有所成,已能炼制中品级别的丹药了,只是成功率还有些低,不足五成。   即使如此,夭夭的炼丹天赋也为人所赞叹:她才拜师学艺多久?   经济效益蒸蒸日上,剑门收取弟子方面却甚为严谨。这是梁丘峰历练前所吩咐下来的,宁缺毋滥。毕竟山上高等阶的武者太少,几位长老,不过气道初段修为,难以做那么多弟子的师傅。   而且山上剑题并没有多少,有的,大都为剑阵剑题,在武学系统方面,十分薄弱。   这个就是底蕴的欠缺。   梁丘峰一行人从荒洲迁出,南下而来,几个人,几把剑而已。能拉扯起如今的基业局面,已堪称奇迹,想要一下子就与那些老牌宗门并驾齐驱,根本不现实。   针对这个问题,梁丘峰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唯有叫张江山他们,现阶段重心暂且放在生产方面,赚钱第一。至于宗门实力的弊端,只有慢慢发展。反正有鲁大师坐镇,也不怕被人攻打上神笔峰来。   “哎!”   这一日,议事大厅中,张江山手中拿着一张烫金请柬,唉声叹气。   边上其他位置,左铭、江表全、汪南衡等数位长老俱在,同样一张苦瓜脸。   过了半响,左铭开口:“实在没办法的话,这个俊秀比试咱们不如退了吧,不去参加了。”   张江山摸了摸肥硕的下巴:“那样的话,别人岂不是会笑咱们是个缩头乌龟,连参加的勇气都没有?如此,在怀左府,剑门颜面何存呀……”   江表全道:“只是这个俊秀比赛,指定要三十岁以下的人才能参加,咱们能让谁去?”   张江山一摊手:“我肯定不顶事,要去,也只能是古承阳。”   “可他在闭关冲击气道境界,能否成功还是未知数。就算成,区区气道一段的修为,去到擂台上,也是找虐。一败涂地的话,只怕面子也不好看。”   这个俊秀比赛,为怀左府的传统项目。三年一届,只要是怀左府管辖内的武者,年纪不超过三十岁的,都能报名参加。成绩优秀者,可获得丰厚的奖励。而前三甲的人物,还能代表怀左府,前往唐国首都参加王朝俊秀竞试赛。从一府走向一国,名扬天下。   汪南衡叹了口气:“如果门主在,就好了。”   张江山心有戚戚然,心想只要梁丘峰在神笔峰,肯定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只是他出外历练,漂浮不定,如今在不在唐王国都不清楚,哪里能赶得回来?   外面有弟子禀告,说道是振远商行的三小姐拜访。   “振远商行?”   张江山一愣神,赶紧道:“快请!”   在怀左府,振远商行实力雄厚,实实在在是一方巨头,掌握了近乎半数的生意往来,不可怠慢。   下意识地以为,对方应该也是来商谈生意上的合作的。就要寻思,是否该派人去请鲁大师过来。   很快,身材火辣、风姿卓越的杨霜岚进入大厅中。   彼此不是第一次会面,简单寒暄一番后,就直入主题。   “张长老,敢问一声,贵门梁门主可曾返回山门了?”   杨霜岚的询问让张江山颇感意外,回答:“暂且没有,不知三小姐找门主有什么事?”   杨霜岚明眸掠过一缕失望之色:“无事,就是问一声。妾身与他,曾在白元城那边会晤过。”   “啊!”   张江山一愣神:原来梁丘峰已跑得那么远了……顿一顿,赶紧向杨霜岚打听具体情况。   除了些隐私之外,杨霜岚将自己与梁丘峰之间的会面过程道出,最后说梁丘峰下场尝试破解白首秘境之事……至于是否破解成功,而或能进入第几层阶梯,就不得而知了。   张江山诸人互相瞧了一眼,倒不觉得奇怪。诸如种种,正是梁丘峰的办事风格。   左铭忽道:“哎呀,有了门主消息,应该通知夭夭小姐来。”   梁丘峰出外,许久不见影踪,夭夭记挂得很。   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只片刻功夫,夭夭便飞快来到,娇喘细细。   杨霜岚打量她一眼,见这少女年纪稚嫩,却天生美人胚子,如同一朵正在徐徐盛放的娇花,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来。   她与梁丘峰,是什么关系?   瞬时间,三小姐的脑袋竟有些纷乱。   夭夭又问起梁丘峰的消息,杨霜岚耐心重述了一遍。   听到梁丘峰安然无事,夭夭笑容灿烂。不带半点心机的笑,让杨霜岚的心抽了一记。   又说了几句闲话后,杨霜岚起身告辞。   张江山满脸笑容送她下山,一边走,一边见缝插针地推销剑门生产的灵米菜蔬等物品。   杨霜岚听着,却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张江山何等心窍玲珑,只不点破。   等杨霜岚走后,江表全道:“江山,你有没有发现这杨三小姐有点不大对劲,似乎满怀心事。”   “确实。我想,应该是商行那边的事情吧。”   对于振远商行内部的一些勾心斗角,他自然有所耳闻,打探过的。要知道在怀左府做营生,方方面面,都要有所了解。   “走吧,继续商量俊秀竞赛该怎么办。”   张江山怏怏地说道:拿不出像样的代表人选来,始终是个难堪的问题。 第两百七十五章:有人   风起水涌,突兀一抹轻灵的影子闪现,乍看是一尾细长的怪鱼,然而及到眼前,鱼身一挺,却化为一柄寒芒熠熠的长剑。   长剑入手,铿然有声。   哗啦!   黑黝黝的木碑当中分裂,发出干脆的声响,最后变成满地木屑。   《穷鱼剑诀》破解成功。   梁丘峰睁开眼睛,嘴角闪露一抹微笑。   这门《穷鱼剑诀》,有“鱼穷求水,滑翔浅底”之意。剑法有“柔、滑、转”三大特点,却是一门少见的偏锋剑法。   这些特性,恰恰和《永字八剑》中的“钩剑式”“折剑式”“提剑式”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领悟到其中真意,便能形成有益补充,让三大剑式威力倍增。   当然,破解剑题,跟融会贯通不是同一概念,还得潜心领悟才行。不过拥有《剑心雕龙》这门剑道无上心法,感悟事半功倍,却是不难。   睁眼观看天色,发现这白首秘境里头,天空永远都似乎灰蒙蒙一片,不分黑夜白日,倘若身上不携带有沙漏之类的计时物品时,根本不知道时辰几何。   “罢了,反正不赶时间……”   梁丘峰不再计较过了多少时候,站立而起。   其实他本身也能约莫估算到——如果换了以前,对《剑心雕龙》理解不深,己身修为境界低微,破解这门《穷鱼剑诀》恐怕要比较长的一段时日才能成功,但现在,最多只用三天工夫。   弹指日子过。   左右顾盼,不见六耳影踪,小家伙不知跑哪里去了。   秘境内静悄悄,静得让人心慌。   调息了一个时辰后,精气神重复饱满,梁丘峰抓紧时间继续寻找下一门剑道武题。   废墟中武题众多,剑题更不少,但梁丘峰并非没有挑选地破解,而是相当有针对性地下手。   《妄变会昌剑》。   《远山十二剑》。   ……   只要觉得合适的,就不放过。   梁丘峰憋足了劲,要干一票大的。反正身怀《剑心雕龙》,有此心法坐镇心门,只要不是胡来乱搞,绝没有触发武学障的危险。   一门门剑题,最低都是地阶的,统统学而习之;一份份剑题载体,轰然倒下分解,从此在这个世上消失。   梁丘峰便如一个饥饿的人,势头疯狂。   若有旁人在,看他这幅模样,定然要目瞪口呆。   一般情况下,哪怕是天赋极佳的武者,也很难从这种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将诸多剑题一一破解。好比一个人就算再饿,肚子也有个量度,吃饱了便够了,吃多了便会撑着。   至于多到一个限度,那可是乐极生悲的下场。   故而剑法掌握,寻常有个三五门便足矣。武道一途,贵精不贵量,一旦到了武王级别,招式架势基本不存在,早已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地步。举手投足间,随便一掌击出,真气灌注,任对手怎么蹦跶,都难以闪避。   这般境界,讲究的不是攻击的花哨,而是真气的运用,以及爆发手段。   所以武道中,功法远比武技要有价值得多。   因此,别人能进入白首秘境,面对数以千计的武题,第一时间便是先去找功法类武题,然后才会选武技。哪里像梁丘峰这样的,只学剑法,眼内无它。   学剑法,还是接二连三地学,多多益善,完全不顾精神能否承受得住。   日子如水流逝,直到掌握了第十二门剑法,梁丘峰才停住了疯狂的破解行为。   废墟方圆几亩的所在,有价值的剑法基本被他一网打尽了。   梁丘峰停止,是因为他吸收剑题的限度终于要饱满,过犹不及,接下来的时间,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逐一消化,融会贯通,全部化进《永字八剑》为好。   这段日子里,六耳回到他身边,不过呆了一会,见梁丘峰又潜心破解剑题,小家伙甚觉无聊,于是再度跑开,去探索秘境那边的山岭地带。   这一去,又是好几天不见影子。   山林那边的红果子,明显不合六耳胃口,因此它要去山岭找新的东西吃吧……   梁丘峰正寻思该到哪里闭关。   “吱吱!”   远远熟悉的鸣叫传来,小家伙飞快而至,跃上他肩膀,指手画脚,意思是让梁丘峰快到山那边去,似有发现的样子。   梁丘峰施展身法掠去。   山看着近,走的时候却有点远。   远远看着的时候,觉得这一座座,虽然不甚高,但确实是山体的轮廓面貌;然而等近了看,哪里是什么山?一块块,竟是巨大无匹的石头。   这些石头非常大,一块便等于一座山。只是表面上难以生长树木,仅攀附着些藤蔓绿苔,缝隙里间或长着一棵棵不知名的野草。   迎面一堵巨石,高数十丈,光洁滑溜,可上面却被人龙飞凤舞地刻画着十多行字。   大字飘逸,一笔一划,精神徒生,让字体都仿佛要活过来般,破壁而去。   梁丘峰大为震惊,即刻间他就感受到了,这巨石,本身就是一份武题载体,内含着高深的武学秘籍。   他还来不及仔细看石壁上面的字,被六耳拉扯走到另一边,指指点点。   顺着它的指头看去,这一面的巨石过半处,开凿出一口两丈方圆的洞穴,在下面看见,洞口黑黝黝的,不知其深几许。   而六耳的姿态意思很简单,便是说:“有人。”   洞内有人?   梁丘峰猛一愣神,他早心存疑惑。按道理,白首秘境内肯定有其他的破解者才对,不可能全部出去,或者死掉了。   不过这么多天过去,鬼影都没一个,人声全无,他慢慢就淡了心思。现在被六耳指着石壁上的洞穴,说里面有人,立刻提气警戒。   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脾性如何?   蓦然相遇,还是小心为好。   自古有言:武者无善类。   “吱吱!”   六耳一个劲比划着,要叫梁丘峰上去瞧一瞧。   梁丘峰心里踌躇不定,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谁在外面窥伺老夫?”   猛地一声巨喝,如沉雷响起,正是从洞穴内传下来的,响在耳朵里,嗡嗡作响。   梁丘峰面色一紧。   呼!   一个人影如同老鹰出巢,从石洞内扑了出来。 第两百七十六章:枪魔   那人从洞穴内飞腾而出,身上一身黑袍飘舞,仿佛一片黑云般,当头朝着梁丘峰压来。   梁丘峰感受到一阵令人心悸的压力,身子早已飞快后退。   “吱!”   六耳不甘示弱,捏起两只爪子,圆睁双目,随时要变身应对。   蓬!   那人双脚落地,如巨石砸落,发出轰然之声,端是威风凛凛。其身材高大,雪白的头发披散着,一圈大胡子,连嘴巴都掩盖住了。一双眸子,精光四射,闪电似的不停打量着梁丘峰和六耳。   这番气势,强大无匹。梁丘峰当即清楚,对方肯定是武王级别的人物,而且很可能是高段位的武王。   “三年?五年……终于又有人进来了。”   喃喃着,眼光渐渐变得狂热,盯着梁丘峰心中有些发毛,拱手警惕地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我的名字……我似乎忘了……哦,三百年前,我记得我姓梅,一百八十年前,人们都叫我‘一枪没’……进入这地方后,我又有了新名字——枪魔!”   梁丘峰听得作声不得,瞧对方的模样,怎么有点神志不大清醒,糊里糊涂的样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确定。   但是,从言语间的痕迹来摸索,此人很可能呆在白首秘境上百年之久了。   百年光阴,沧海桑田,哪怕对于寿命绵长的武者来说,都是比较漫长的一段时光。对方倒好,在秘境一待就是百年,一头白发,也不知道是本来有的,还是在此地熬出来的。   想着,后者的可能性会更高些。   梁丘峰更加小心翼翼,探问:“现在秘境内就剩下阁下一人了?”   枪魔裂嘴笑道:“其他人死了,都被老夫杀了。”   梁丘峰倒吸口冷气:原来如此。   从白首秘境被发现至今,获得进入资格的武者确实有些,但大部分都是有进无出,于是外面的人下意识地以为进入的人都在里面潜心领悟高深武学,不大成,誓不出来。   哪里想到里面竟有这番变故?那些人早被人杀掉,不可能再出去了。   “枪魔”之名,大概与这些杀戮息息相关。   枪魔目灼灼盯着梁丘峰,忽而拍手:“好,有新人来了真好!”   身子蓦然闪动,左手成爪,一把抓来。   梁丘峰吃一惊,身法施展到极致,与此同时,伤情剑横于胸前,便是一记“横剑式”。   “破!”   枪魔吐气开声,五指指甲足有七寸长,森森然。一下子破开了梁丘峰的剑式,劈胸将他抓住。   向来防御强劲,立于不败之地的“横剑式”一个照面便被破掉。   修为境界上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吼!”   六耳勃然变身,原本只得拳头大小的袖珍身子猛地长大,化为一头高达丈八的猿猴,全身金毛飘逸,目露凶光。   它大吼一声,双臂如槌,猛击枪魔后背。   “咦?”   感受到一股滔天魔气,枪魔颇有些惊讶,望着变身后的六耳,流露出一丝茫然。   但他反应极快,反手一拳轰出。   蓬!   六耳高大的体型被击得一个趔趄,有点站不稳,嘴角处,一缕殷红鲜血渗出来,明显受了内伤。   变身的它,依然不是对手。   见到梁丘峰被人拿住,六耳急怒交集,再度咆哮,身形仿佛又膨胀了两分,人立着,双足在地面上一撑,腾空扑来。   “孽畜受死!”   枪魔凛然如天神,右手往腰间一掏,凭空拿出一柄方天画戟。   画戟现,杀气汹涌,肆虐天地。   梁丘峰感到身子像是掉进一口冰窟般,冷得皮肤有无数鸡皮疙瘩泛起。看着那柄近乎两丈长,两尺宽大的利刃,一种发自内心的战栗不可抑止。   王器,绝对的王器神兵。   “六耳,快躲!”   惊悚之后,《剑心雕龙》运转,第一时间将恐惧的负面情绪排解掉,立刻大声提醒,然后伤情剑从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反手刺回来,刺往自己的身子。   他当然不会选择自残,剑锋却是从右肋下穿入。   “折剑式!”   何谓“折”?由正而反,从前转后,就是“折”。   “嗤!”   剑锋刚挨近皮肤的时候,枪魔便有感觉,抓住梁丘峰的左手一甩,将他扔了出去。   枪魔抖出方天画戟的时候,六耳便感觉到了极为危险的气息,完全是一种本能上的避害趋利,身子一缩,恢复本来的袖珍形体,嗖,已飞快跳跃躲开。   嗡!   方天画戟这一击,虽然受到梁丘峰的干扰,但还是笼罩住数丈空间,恐怖的杀伤搅得虚空波动,发出让人牙酸的鸣响。   这鸣响传入耳中,震得五脏六腑都有些禁受不住,引起经脉里真气紊乱。   被枪魔一甩,手上带有攻击,梁丘峰便受到损害,再被虚空的轰击波及,不由吐出一口鲜血来,骇然色变。   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梁丘峰曾与两名武王人物相处过。   昔日与太师叔,知太师叔修为深不可测,只是有旧患在身,远非巅峰状态,更不用说太师叔不可能对他下手,而旁观之下,很难真正窥伺到真正的实力状况,感受浅得很;   后面的鲁大师就不用说,没有见过他真正出过手。   所以,对于梁丘峰来说,武王层面朦朦胧胧,难以触及。   现在面对枪魔,一下子让他切身体会到武王究竟有多少可怕,彼此间的差距,又是多少的大。   震感的思绪电光火石间掠过,下一刻,他奋勇跃起,转身就朝着废墟那边跑去。   嗖!   一道影子比他更快,却是机灵的六耳。   “你走不掉的了……”   枪魔声到人到,根本看不清楚他是怎么移动的,刹那间便出现在梁丘峰身边,大手再度抓下。   梁丘峰不甘束手就擒,凝聚起所有的气力,一记“点剑式”刺出。   “剑法不错……但修为太差了。”   枪魔五指一捏,将伤情剑尖捏住,手腕运劲,就要生生拗断这柄陪伴梁丘峰许多日子的长剑。   武王一抓,力道何等雄浑?   吱!   伤情剑发出磨牙般的悲鸣,剑刃上有许多细小的事物簌簌破碎掉落。   突然之间,锋芒大盛,映人须眉,照得枪魔一张面孔都发绿了。   “什么?” 第两百七十七章:伤情剑   “天下伤患,唯情殇最难治;一伤情,五脏六腑俱伤,血流不止!”   伤情剑,当日梁丘峰从终南剑府剑库偶然所得,手指被剑锋划伤,知其锋锐无匹,料非凡品,故而选择成为佩剑。   血染锋刃,有意念现脑海。带着一股莫名的悲伤之情,使人情难自禁,怆然泪下。   梁丘峰觉得,此剑很可能是宝器,甚至于传说中的王器。坚持佩戴使用,经历许多时光。   后来种种迹象,更加证明了这一猜想。   每遇杀戮,刃口饮血后,伤情剑的锋芒便多一分。只是这锋芒内敛,隐藏在黝黑的剑身内,等闲不被人见而已。   但具备如斯特性,定然便是一柄凶器,曾经有过一段峥嵘岁月,不知饮尽多少敌人之血。可惜不知经历了什么变故,此剑受损,流落到剑库中成为一柄默默无闻的剑器,废置于角落,沧桑蒙尘,不被人发现。   梁丘峰喜爱这剑,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些经历。总觉得一剑一人,彼此存在许多相通之处,有同病相怜之苦。   算起日子,伤情剑随身久矣,也斩杀过许多强敌,不过一直没有大变化,始终无法恢复到鼎盛时期的锋芒,或许欠缺某种契机。   梁丘峰因此苦闷,曾想去找专门的铸剑师看看,能否通过某些手段修补过来。然而好的铸剑师就和炼丹师一样,很少,难以寻觅,于是搁置下来。   没想到眼下面对枪魔,被对方一把抓住伤情剑,想要直接将剑刃拧裂拗断。   枪魔以枪法成名,最为霸道,但空手上的功夫也远超常人,一抓之下,伤情剑便发出磨牙般的悲鸣,表面一层如锈迹的事物化为碎屑,簌簌散落。   锈脱而见锋芒,映人须眉。   枪魔吃了一惊:“什么?”   他感受到伤情剑上激发出了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来,凶厉、黯然销魂。   期间锋芒之锐,饶是他作为高段位武王,也莫名感到一抹惊悸之意。   手松身退,神色凝重。   得此空暇,梁丘峰顾不得去端详伤情剑的情况,身法提升到极致,朝着另一端跑去。   枪魔作势欲追,神态忽而一动,两颊泛起病态的嫣红,只得呆立不动。许久,面色恢复正常,双眸却流露出迷茫之色,左顾右盼,最后嗖的,跳回到石壁上的洞穴里去了。   梁丘峰暗暗松一口气,心下有诸多不理解之处。觉得枪魔的行为古怪,神经兮兮的,似乎不大正常。   难道说,他在秘境内领悟高深武道,把脑子给搞坏了?   大有可能。   武道修炼,风险无数,一半来自于外面因素,一半倒来自于本身。   破解武题有遭受反噬之险,即使成功,但在修炼的时候倘若出了岔子,也会使得精神发生错乱,乃至于性情大变。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很多家族、宗门势力的老一辈人物,暮年将至,大都选择闭关苦修,以求有所成,突破修为境界,提升寿命。为达目标,往往对于武功秘籍不拘一格,如同病急乱投医。   他们当中,有人失败,有人成功。而成功者基本都成为了“老怪物”般的存在,性情与年轻时大相径庭。   又有些武者因为选修了偏门霸道类型的武学,而被武学影响到心性了的,也是屡见不鲜。   所以修炼武道不仅仅提高实力,还会左右个人的脾气心性,故有古语云:兵器不分吉凶,武道却有正邪。   反过来观看枪魔的言行举动,便透出几许怪异来。   也多得如此,梁丘峰才能暂且逃过一劫。   离得石山那边远了,他停住脚步,顿时觉得胸腔苦闷,仿佛被塞进大团的棉花,几乎要喘不过气;而喉咙炙热似火烧,非常难受。   虽然逃过枪魔之手,但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伤害。之前尚且不觉,现在松一口气后,伤害便有发作的迹象。   梁丘峰将伤情剑插于身前,盘膝而坐,往嘴里塞了一粒丹药,开始调息。   恢复体型的六耳却没有什么事,姿态前所未有的凝重,跃身于旁边一棵树冠,爪子搭凉棚,抬首监视石山那边,提防枪魔会追来。   幸好枪魔入洞后再无动静。   六耳放下心,端坐于树冠上,怔怔出神。   面对枪魔这等人物,哪怕它变身都远非对手,这给予小家伙非常大的冲击。自从在镇魔陵获得金甲传承,能够变身巨猿后,它的实力不知增添多少倍,或多或少,总有些自满。   但今日一战,却让它明白自己远不够强大。   时间慢慢过去。   调息的梁丘峰,呼吸声从开始的紊乱粗重,渐渐变得平和均匀,最后一长一短,长短和谐,明显进入到正常的吐纳节奏中了。   他已安然无事。   毕竟枪魔下手,好像是要抓住梁丘峰,并没有下重手。   梁丘峰霍然睁眼,也不站立,而是伸手将伤情剑拔出,横剑与膝,仔细端详。   三尺青锋,一泓寒芒。   没了诸多依附在表面的锈迹,伤情剑显露出来的面目卖相来了个大变身。如果说以前被人瞧见,会以为是废铜烂铁,那么现在至少属于一柄像模像样的剑了。   也仅此而已。   上看下看,拿起来看。   梁丘峰眉头微皱,他记得清清楚楚,先前伤情剑被枪魔抓住的时候,可是突然爆发出一片寒光来的,气息可怖,现在却没了动静。   莫非,这剑还具备自保意识,感受到危险,所以爆发寒芒形成自我保护?   想着,都有些不大可能。   如此特性,哪怕王器都难以具备呀。   右手伸出食中二指,轻轻滑过伤情剑脊,感觉到一条微微隆起的线条,如同一道雄峻的山脉。   梁丘峰的心神凝聚,沉浸进去,似有感受。   剑中,隐约有世界。   那种别开生面的感觉玄之又玄,非常奇妙。触之飘渺,朦朦胧胧。   嗡!   伤情剑蓦然自鸣,也不见剑身颤抖,便有低低的声响在魂念中产生共鸣。   梁丘峰大为惊诧。   “吱吱!”   这时候,六耳也叫唤起来了。   抬头顾盼,一道仪态万千的倩影出现在眼帘,正是永恒神教圣女慕容霏霏。   她也成功破解禁制,进入秘境里来了。   对于慕容霏霏出现,梁丘峰却并不感到太意外,而是目光复杂地凝视手中剑。   宝剑示警,有灵至斯! 第两百七十八章:三人行   慕容霏霏走近梁丘峰三丈外,站定,打量一眼,开口问道:“怎么只得你一个人?”   显然她进入秘境后,对于这份冷清寂静也是感到意外。   梁丘峰冷然回答:“你想要多少个?”   面对此女,黯然想起遭受团灭的剑府上下,其中有可敬可爱的人。他们却尽皆被永恒神教屠戮殆尽,此仇不共戴天。   故而,对于这神教圣女,哪里有甚好脸色。   慕容霏霏听他说得粗鲁,娇斥喝道:“好胆!”   梁丘峰仗剑而起,昂然道:“如果你想试一下的话,你会发现我的胆子会更大些。”   摆明了的挑衅。   虽然对方修为远胜于己,但身边有六耳在,携手对阵,胜率大增。   他绝不介意在秘境内将对方击杀,什么狗屁圣女,别人奉为珠玉,咱视为粪土,还是招人恨的那一坨。   慕容霏霏出道以来,从未有人敢如此冒犯,一时间怒极,纤手一扬,掌中便多了一抹幽蓝。   看真些,却是一柄奇形短刃。长不过半尺,如匕首般,尖锋,两面开刃,通体深蓝如海,不知用甚材料锻造而成。蓝色奇幻,迸发出丝丝幽幽的光华,甚至将短刃本身给掩盖住了。   外人看见,就见一抹幽蓝,水流般出现在她的掌心。在晶莹如玉的纤手衬托下,散发出一股难言的魅力。   掌中刀,斩断三千烦恼丝。   王器下品,乃慕容霏霏师尊亲手所赐。   梁丘峰徐徐举起伤情剑,面对随时爆发的一战。   “吼!”   六耳现出巨猿身躯,双拳擂胸,做咆哮状。   先前遭遇强大的枪魔,被打得落荒而逃,还差点让梁丘峰失陷。这让小家伙非常憋屈,要寻找一个出气筒,刚好慕容霏霏就出现了。   干不过老怪物枪魔,难道还干不过一个气道修为的小娘皮?   巨猿威风凛凛,让慕容霏霏吃了一惊,面纱露出的美目目光闪动。她出身神教,博闻强识,可也没有遇过这般妖兽。本来不过拳头大小的身子,顽皮可爱,如同姑娘家的灵宠,然而转眼间,却变成了一尊巨大猿猴,霸气外露,形象相差得实在太远。   这个,是何方妖兽?   六耳爆发出来的气息,让慕容霏霏有些踌躇,以一对二,未免会吃亏。   “果然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   文雅的声音,同时现出龙马公子拓跋明华的身影来。   他果然也不负众望,同样成功破解了禁制,进入到秘境中。只是耗时比慕容霏霏多了些,比起梁丘峰,更迟了好些时日。   拓跋明华的出现,让剑拔弩张的局面为之一滞。   慕容霏霏下意识地移步换了个身位,形成三人鼎立之势。   梁丘峰本还担心对方两人是旧识,恐怕会联手来对付自己,但现在一看,一颗心定了下来。   龙城与永恒神教,皆为大陆巨头,彼此之间并没有那么融洽。只是龙城无意扩张,比较少爆发冲突罢了。而慕容霏霏和拓跋明华,都是各自宗门新生代中的天才俊秀,年龄相仿,经历多相似,经常被人们拿出来比较。   有比较,便有争执。   双方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也许在看客们眼中,他们是天生一对的璧人,但实地里,谁也不服谁,总想要一较高低,决一雌雄。   好比这一次破解白首秘境禁制,两人便比作是一次不直接面对面动手的竞试,暗地硝烟弥漫。开始的时候,拓跋明华占据了优势,一路领先,而慕容霏霏跟随其后,奋勇追赶。   然而渐渐地,慕容霏霏却后来居上,走在拓跋明华的前头去。   龙马公子心中正堵着一口气呢。   刚进入秘境不久,却见到慕容霏霏和梁丘峰对持,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除此之外,最吸引拓跋明华注意的,自然是一边的六耳了。   高大的身躯,灿烂的金毛,目露凶光,霸气十足。   它站在梁丘峰身边,自是梁丘峰的灵宠。   此子在哪里驯服的高阶灵宠?   一般情况下,武者的灵宠实力基本都会低于武者本身,否则怎么收服?除非自幼驯养起来的。   三人鼎立,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慕容霏霏忽道:“拓跋,我有个建议。”   拓跋明华似笑非笑地问:“哦,是什么?”   慕容霏霏哼了声:“你会没想到?”   “呵呵,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说破了却不好看了。”   “既然如此,你意下如何?”   那边梁丘峰听着,面色一紧:最坏的情况还是要发生,对方显然是要联手。   却听拓跋明华叹了口气:“抱歉,我可做不来这等龌龊之事。”   慕容霏霏眉头挑起,声调寒肃:“你这是什么意思?”   拓跋明华哪里怕她,一耸肩:“吾龙城行事,光明磊落,还未到要与永恒神教联手为难他人的份上。”   言下之意,自是说永恒神教做事不择手段了。   慕容霏霏更是不愉,但拓跋明华不愿意联手,她哪里能动。一动的话,反是两个男的灭她一人了。   想了想,拂袖飘然离去,前往废墟那边,很快隐去了身影。   拓跋明华看着梁丘峰,嘴角含笑:“阁下一鸣惊人,好大风头。希望有一日,你我能在潜龙俊秀竞赛上见面,一试真章。”   说罢,人同样向着废墟那边掠去,身影飘逸。   打不起来了,六耳闷吼一声,恢复袖珍身材,跃上梁丘峰肩膀,嘴里“吱吱”叫着,又伸出爪子,指了指远方的石山。意思仿佛在说,要对付慕容霏霏和拓跋明华,还可以利用枪魔。   梁丘峰沉吟不语。   整个白首秘境,毫无疑问最核心的地方应该便是石山那边。巨大的岩石,石面上龙飞凤舞勾勒出来的字句,无不在昭示着,最具备价值的武题,都存在那里。   既然如此,那自己定然要想个法子过去浸悟下,或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过枪魔守在那里,一个不好便杀出来,难以招架,却是件头疼的事情。   好在现在秘境内又多了两人,或者可以由此着手,让事情发生转机。   一些念头计划飞快从脑海掠过,梁丘峰按捺不动:慕容霏霏和拓跋明华他们出身高贵,对于一般武题不大看得上眼,他们肯定会过去石山那边一探端倪。所以根本无需自己去说动什么,只静观其变即可。   “嗯,趁着空暇,先去整理下近日破解的诸多剑题精髓吧,看能否融合贯通起来。”   身子闪动,消失于原地。 第两百七十九章:发现   剑光,十余道剑光纵横交错。或犀利、或矫健、或阴寒……显示出不同的特性,混杂在一块,分外紊乱。   乱得足以让人头昏脑涨,甚至于崩溃掉。   每一道剑光的出现、飞掠轨迹,都是无比逼真,好像真实存在于脑海世界里头。   让人眼花缭乱的光华中,还隐隐蕴含着一些锋锐的意念。意念极为零碎,转瞬即逝,只是每当出现,便似锋芒毕露的利刃,切割得脑袋暗暗作痛。   来自精神深处的痛楚。   剑光越来越多,附带的剑意碎片疯狂旋舞,整个脑袋都要爆炸掉……   梁丘峰猛地终止领悟融合,睁开了眼睛。   几滴汗珠从额头滚落,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面色定然不会多好看。   难。   真难……   梁丘峰吐一口浊气。   之前花费时日,将多门剑题破解,诸多秘籍意念都存在泥丸宫中,暂时压抑下来,使其安定。   武道学问,博大精深,又得讲究依循渐进,就算学上手了,但由于数量太多,也不好贸然融会贯通。   虽然精心挑选的剑题类型大都与本身心法不冲突,但毕竟出自不同人的手笔,绝非同出一门,不可避免会有众多杂乱意念蕴含其中,单独而或两三家的话,倒没大碍,可数量一多起来,形势便大不同。   不过梁丘峰早有思想准备,也不着急。   四下没动静,慕容霏霏和拓跋明华不知在哪儿破解武题去了,那边枪魔也没甚动静,依然静悄悄的。   唯一骚动的应该是六耳了,小家伙复杂巡逻放哨,它是猴子脾性,定不住,时不时会跳跃下。   梁丘峰定下心来,决定继续尝试。   秘境内环境固然清幽,但同样危机四伏,尤其枪魔那边,简直如同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爆发。所以抓紧时间,将破解的剑题融汇起来才是最佳选择。   万一秘境内呆不下去了,选择出去便是,反正基本的目标已经达到。   塞一枚丹药入口,吞服融化,缓缓调息,精气神渐渐重新饱满起来,可以继续融合了。   ……   废墟破旧,处处都有着大战遗留的痕迹。然而其中却武题遍布,高阶者比比皆是,让人目不暇接。   “好壮观。”   拓跋明华赞叹一声。   龙城底蕴,数以千年。作为大陆三大巨头之一,宗门内武题堪称海量,其中不乏高阶。纵然如此,他看见这林立的各种碑,也是感到惊叹。   但是他并不轻易下手,而是走马观花般观望起来。   走不多时,便见到不期而遇的慕容霏霏。   显然,慕容霏霏的观点和他差不多。   彼此相见,四目相接。   拓跋明华一如既往地微微一笑,风度翩翩。   慕容霏霏冷哼一声,忽道:“我不明白,为何你不愿意和我联手。”   龙城和永恒神教皆为巨头,各自不在同一洲域,彼此间基本不存在直接的矛盾冲突。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谈不上仇怨那些。   所以慕容霏霏主动提出联手,对付梁丘峰,在她看来,双方都有好处。而拓跋明华却选择了拒绝,表面堂皇的那套说辞,她自然不信。   拓跋明华不置可否:“慕容,我记得你们神教,不是一直在大肆招揽有潜力的天才俊秀吗?依我看,梁丘峰可是非常适合你们挑选标准的。”   能进入白首秘境,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外面早传得沸沸扬扬,梁丘峰一鸣惊人,声名已相当不俗。   慕容霏霏没有否认地道:“不错,其实我也想向他伸出橄榄枝。可惜这厮不识抬举,难道还要我求他不成?”   梁丘峰的态度,让一向被人众星捧月的她十分不爽。梁丘峰所表现出来的,可不仅仅是傲气,而是其中夹杂了莫名的怨恨,有些莫名其妙。   慕容霏霏也无意去深究因由,只觉得梁丘峰可恨便是了,故而立刻断绝了拉拢的念头。   能进入秘境又如何?本身修为境界才是根本。如果梁丘峰这次能在秘境内学有所成,也许成长的潜力会大些。但若是困惑其中,虚度岁月,也是无用。   机缘奇遇,碰到的人少,而真正能抓住的,更是少之又少。   拓跋明华微笑道:“原来你们有过冲突,怪不得呢。梁丘峰此子可真是有些奇怪,尤其他身边的灵宠,我就看不出是何种妖兽。”   慕容霏霏冷淡地道:“天下广袤,妖兽不知凡几,没见过这个品种也不足为奇。也有可能,是杂交混血的。”   拓跋明华深以为然:“不管如何,总是一头难得一见的灵宠就是了。”   慕容霏霏眼珠子一转:“你的意思是,要超过你的龙马?”   拓跋明华神色不变:“一马一猿,不好比较。”   慕容霏霏也不愿在小事上做文章,提一提便可,太露痕迹反而让人反感:“不管如何,你我联手,还对付不了一人一猿?”   拓跋明华一摊手:“可是,为何一定要对付梁丘峰?说真的,我还挺欣赏他的。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潜龙赛上与之相遇。”   “你!”   慕容霏霏为之气结,说了半天,拓跋明华根本不为所动。   其实梁丘峰对于两人来说,等于是陌生人而已,还是个抢风头的陌生人,实在没想到拓跋明华会另眼相看,他不是最为心高气傲的吗?竟能容忍被人抢走风头。   拓跋明华一摆手:“不说这些了,我们三人,能同进这白首秘境,便是缘分……咦,那边的石山,好像有东西。先走一步!”   一拱手,人便朝着石山飞掠而去。   “可恶的家伙。”   慕容霏霏狠狠一跺脚,眼眸眯了眯,同样注意到远处的石山,当即也有发现:她修为高深,眼里非凡,立刻感觉到其中蕴含的事物存在。   肯定有高阶武题藏在那边,很可能会是天阶高等品阶的。   对于她,废墟的诸多武题已不大看得上眼,作为被永恒神教悉心培养的新生代杰出弟子,自幼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心法功法,都是上佳之选,不宜随便更换,武技方面亦然。只有某些珍罕的高阶武学,才能让其动心。   现在瞧见石山那边有蹊跷,又看见拓跋明华抢了前头,哪里忍得住,嗖的,身影如惊鸿,紧随而去。 第两百八十章:枪魔再现   泥丸宫世界,原本杂乱无章的剑光呈现出了一些奇妙的规律次序。其中一道,较为雄浑,光华吞吐,足有丈余长。它不甘于被排列,一闪一闪的,蓦然冲突而起,好像一条捣乱的蟒蛇,任性为之。   当!   钟声响,练剑钟现。有龙形昂然,极为兴奋地扑向那道剑光。   剑光如临大敌,却也不束手就擒,挥舞过来,要刺龙形。   两者交锋,让混沌世界变得颇不稳定。波及开来,使得本来形成列次的其他剑光都发生紊乱。   ……   梁丘峰的面孔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冷汗潸潸,额头青筋凸出,一条条,狰狞如毒蛇。   紧接着,他的身子轻轻颤抖。   见到这一幕,六耳有些担心。立刻想起在破魔秘境中,梁丘峰遭遇神秘骨头时的境况。好在的是,瞧模样,应该比那一次状况要好一点。毕竟那一次是妖魔夺舍,而这一次只是融合剑意。   ……   那剑光被钟口笼罩,左冲右突,苦于跑不掉。竟变得凶悍,光华开始凝缩,由长条剑形慢慢变成球状。形状越是浑圆,其中蕴含的力量便越是暴烈,仿佛随时会爆炸一样。   钟声响得如雨打芭蕉,声声急。   铿!   猛地一响,不似钟声,蕴含一股金戈杀伐之意,弥漫整个世界。   一响之后,不安分的诸多剑光皆呆滞住,有意识地朝着外围地方躲去。而被笼罩其中的那道剑光哀鸣一声,光华涣散,尽数融入练剑钟形体中。得此裨益,龙形剑气显得更加真切活泼,盘旋飞舞一圈,重新进入钟体内。   一切恢复正常,四周一圈剑光闪耀,沉浮不定。   ……   梁丘峰睁开眼睛,片刻嘴角竟有一缕殷红流淌出来,触目惊心。   好凶险,好在终于挺住,坚持了下来。   精神层面的斗争,表面看不见刀光剑影,实地比真实的争斗更危险许多。比如刚才,若是被剑光爆炸开来,只怕练剑钟都镇压不住。当整个泥丸宫世界动摇崩溃,那人不是变成白痴,便是植物人了。   还有一种可能,精神分裂,成为傻子或疯子。   无论如何,人都是废掉。   幸亏没有发生,最后还是《剑心雕龙》棋高一着,吸收掉剑光。   吸纳剑意,其实比掌握为己用更加难。   武道一途,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武题的说法,那时要么口诀相授,不传六耳;要么就是著书立说,以秘籍形式教授。只是后来,才萌生了武题,将该门武学的要诀精华灌注于载体之中,传于别人。   因向来有说法:功法不可轻授,故而在载体上设置有独门阵法禁制。   这禁制,本身就有考验历练的意思,唯有破解者,才能获得真意。   而至亲之间的授予,有时候为了避免麻烦,会直接醍醐灌顶。   这样的情形少见,毕竟灌顶之后,授予者马上便会功散身死。   因此武题是最主流的。   破解武题是学习掌握该武学的快捷办法,然而凡事必有利弊。武学真意,内中肯定含有些传授者的意念。   这些意念一般不会觉醒并发生影响,很是温和,可当学习者要将武题融会贯通,而非掌握使用的话,那就不同了。   掌握使用,如同接受别人赠送的趁手武器,挥洒自如;而融会贯通却等于将别人送的武器打碎回炉,提炼抽取,那其中的意念便不甘心任人摆弄。   武题最主要的目标是传授者想让自己的武学能够流传下来,让后人继承。但如果被融会贯通了,丧失本来面目,从此很可能不再存在。   如斯,隐藏的意念就脱缰而出,进行本能的抗争。   例如刚才的剑光,觉察到了危险,宁愿自爆,将蕴含的精华要诀爆炸掉,也不愿让《剑心雕龙》吞噬。   这是剑题授予者的骄傲所在,若是低阶武题,自然不会存在这些状况了。   吞噬掉一门剑光,《剑心雕龙》得到裨益,威力有所增幅。   因此就算冒了风险,也是值得的。   无奈梁丘峰眼下脑袋涨涨的,很是疲倦,想要进行下一次吞噬,肯定得养息些时日才行。   进服了灵米丹药后,开始吐纳。   过不多久,六耳冒头,指手画脚,方向便是石山那边。   梁丘峰领会其意,霍然站立,望过去,心道:拓跋明华他们终于忍耐不住,要过去石山那边了吗?   两人与枪魔对上,不知结局如何。   他微一沉吟,招呼六耳跟上,朝着石山飞奔而去。   轰!   远远地,便听见有激烈的斗争声。   梁丘峰眼尖,立刻见到手舞长枪的枪魔,凛然如天神。另外两道身影,在挥舞的长枪逼迫下,狼狈不堪,只得不停后退,寻求突围的契机。   “慕容,再不出绝招,你我皆要命丧于此。”   拓跋明华头上发冠被击碎,头发披散下来,再没有以往的雍容气度。慕容霏霏也不好受,原本长及腰间的黑发,竟有一截被绞掉,蒙面的面纱不翼而飞,露出一张倾国红颜,花容失色。   “好,我们联手,拼一把。”   言毕,手中蓝芒大盛,掌中刀划出一道虹影,迎向枪魔的方天画戟。一边的拓跋明华没有怠慢,宝剑轰然,如同爆发的潮头,涌向枪魔下半身。   联手一击,都是压箱子的绝学,传承自宗门。一招之下,足以抗衡普通的武王攻击,何况合击?   只是枪魔不是一般武王,而是高段位的老怪物级别。是以这一击,两人不求有功,只愿能脱得身子,逃开来。   蓬!   巨大的兵刃碰撞声,真气激发,将周围一圈地方都轰出大坑。   拓跋明华和慕容霏霏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身形颇有些控制不住地跌落,但不等双足落地,立刻施展出身法,没命地朝着远方逃窜。   梁丘峰也停住脚步,找地方藏住身形。怕这时候自己贸然冒头,反而吸引住枪魔的注意力,成为冤死鬼。   “百年岁月,一枪寂寞,谁画地为牢,谁大鹏展翅?我恨,好恨……”   枪魔却不追击,手拄方天画戟,抬头望天,幽然感叹,仿佛满怀唏嘘。   然而过不多久,他眼眸中又流露出迷茫的神色,低头喃喃道:“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了,很多年前,我记得我姓梅……”   霍然转身,重新投入到石壁上的洞穴,消失不见。 第两百八十一章:联手   半饷,梁丘峰现身出来,望着石山上的洞穴,沉吟不语:从自己那次,到现在拓跋明华和慕容霏霏,枪魔都不曾追击,一旦身子离开石山稍稍远了些,便又返回去。   这其中,莫非存在蹊跷?   只是不管如何,有枪魔在,自己想要过去看个明白,都相当艰难。而石壁上酣畅淋漓的字句,当距离远了,便模糊一片,仿佛上面依附有玄奥的禁制法门,能阻挡视线,故而认不清具体的内容为何。   对于书法字句,梁丘峰颇有兴趣。《永字八剑》原本便是脱胎于文字章法,从最简单的笔画中得到真髓,化为高深剑道。也不知道那张祖师是如何做到的,才能具备如斯领悟,当真是天纵奇才。   有了《永字八剑》奠基,后面无论是观望天宝商行的牌匾,还是在破魔秘境内看见先辈龙尘泪斩杀红魔叉维后的题字,都有所感触。现在见到石山上的字,见猎心喜,总想去仔细观摩一番。   左思右想,苦无良策,只得暂且退却。只要枪魔不会追杀过来,一切都好办。   返回山林外,便见到龙马公子坐于一株树下,目光炯炯,望着他。   拓跋明华出道以来,经历无数,却不曾遭遇这般惨景,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唯有落荒而逃。   若非对方似乎只想生擒,没有痛下杀手,否则只怕两三照面,自己便被他杀了。   回想枪魔霸道的枪法,犹心有余悸:这可是一位极高段位的武王大人呀,起码都是武王六段。   如此人物,放在大陆上,都将是一尊叱咤风云的巨头。   没想到白首秘境里头,还藏着这么一尊人物,实在大违常理。难道他在此浸淫某门天阶武学,是以不出世?   观其模样,呆在此地应该很多年了。白首秘境,当真名副其实。   “你早知道他在石山中?”   拓跋明华开门见山。   梁丘峰微一点头。   “那先前你为何不说?”   拓跋明华有些恼意。   梁丘峰淡然道:“阁下不问。”   拓跋明华怔住,默然下来,看向梁丘峰的眼神,便有些不同。对于此子,其实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哪怕能够抢先破解禁制进入秘境。作为龙城新生代天才俊秀,其阅人不知凡几,轻易不会惊诧。   只是梁丘峰的沉稳,确实让人意外。   也许,出去之后,要好好调查下此子的来历了……   念头转过,很快压下来,问道:“那片石山,纵横参合,依我看,应该存在三份天阶武题,其中,亦有剑道,梁兄弟不动心?”   彼此都是聪明人,转弯抹角反而使人嗤笑,干脆开门见山。   “动心,但是有枪魔在,你我都不会有机会的。”   梁丘峰回答得干脆。   拓跋明华道:“单独一人,的确机会渺茫,但要是三人联手,相信会有希望。”   “三人?”   “慕容那边,我会说动。”   梁丘峰忽地笑了:“能够与两位天之骄子合作,梁某甚有期待。”   听到“天之骄子”一词,拓跋明华面色却有点不自然。本来在外面,人们热议纷呈,形容他们两个的时候,用得最多的便是该词。然而不知怎的,从梁丘峰嘴里冒出来,却让人感到变味了似的。   他无意纠结这些细节,叫道:“慕容,听了许久,请出来吧。”   果不其然,山林中转出慕容霏霏风姿卓越的身子。她明显重新装束过,又蒙上了新的面纱。   走出来的时候,望着梁丘峰的眼神,犹自带着愤愤然。   拓跋明华视而不见地笑道:“那咱们三人便击掌为盟吧,同心协力,对付枪魔。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获得石山奥秘。”   率先伸出右手掌。   梁丘峰忽道:“慢着。既然击掌为盟,便当坦诚相见,藏头露尾,何以见真心实意。”   言下之意,便是说慕容霏霏蒙着面纱,不符规矩。   拓跋明华一愣神,实在没想到梁丘峰为何总是对慕容霏霏有意见,倒似结有仇怨似的。   慕容霏霏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丘峰耸一耸肩:“你想是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   “放肆!”   慕容霏霏右手一划,掌中刀现,斩向梁丘峰头颅。   梁丘峰不甘示弱,伤情剑翻起,一招“点剑式”,竟不防御,反攻慕容霏霏胸腹。   这一出手,便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剑锋凶厉,一往无前。   饶是慕容霏霏占据了先机,也无法判断出是否能抢先斩杀对方,当下无法,只得咬牙,身形后飘出数丈,先躲开这一剑。   “咦?”   拓跋明华看得清清楚楚,梁丘峰这一剑神乎其技,宛然超出了等闲剑道的范畴,即使只是在一旁观看,也觉得心中一凛。   这是什么剑法?   电光火石间,他不假思索,身形来到两人中间,摆手道:“两位可否给我一个面子,以和为贵?”   顿一顿,继续道:“其实本公子不介意你们厮杀,可惜那样的话,大家一拍两散,任何盘算都得落空,殊为不美。我把话放这里了,白首秘境中最具价值的事物肯定便在石山之中。合,则有所得;斗,则一无所获。你们想清楚了。”   说罢,果然让到一边,袖手旁观。   慕容霏霏气呼呼,狠狠瞪了梁丘峰一眼,没有再出手。   梁丘峰同样保持克制,虽然将永恒神教视为血仇死敌,但目前的情形,毫无理智的撕破脸皮于事无益,反不如虚与委蛇一番,再做图谋。至于日后,等己身具备足够的实力了,永恒神教也好,什么圣女也好,自有对付的底气。   现在慕容霏霏不除面纱,他日得脱了她的裤子打屁屁,也是一大乐事。   梁丘峰瞄着慕容霏霏浑圆凸翘的臀部,心头罕见地涌上一股暴虐之意。   仇恨,从来都是激发愤怒的导火索!   而他,也从不以为自己是个良善的面人儿。   两人都按耐住了,拓跋明华微笑道:“这样才对嘛,成大事者,岂能纠缠小节?好了,我们且坐在一块,商讨该怎么对付那枪魔。相信你们都明白,他神智有点不大正常,不能按常理度之。”   三人便在林间坐下,彼此之间的距离却不短,形成掎角之势,最起码保持了一份必要的戒备。   “梁兄弟,你先说吧。”   拓跋明华笑吟吟的,要先听梁丘峰的意见。 第两百八十二章:奥秘   梁丘峰眉头微皱。   拓跋明华首先问自己意见,多半是试探,问个虚实。这时候表现过甚,并非好事,当即回答:“实不相瞒,我就是一筹莫展,所以不敢靠近。”   慕容霏霏冷声道:“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她并不认为梁丘峰谦虚,以其低微的修为,面对上枪魔,能有什么办法才出了奇。   梁丘峰默然不语。   拓跋明华叹了口气:“如此,可真难办了。莫非我们三人,有缘进入这白首秘境,最后却只得宝山空回,抱憾而归?”   慕容霏霏忽道:“要不,我们联手围攻,三个人,一只猴子,或能一击败之。”   其实她更看好六耳的实力。   梁丘峰嗤之以鼻:“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什么神教圣女,简直愚蠢如猪。”   “你说什么!”   慕容霏霏气得娇躯颤抖,霍然起身,明眸光芒,恨不得一下子将梁丘峰融掉。   两人又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趋势,拓跋明华好不头疼,赶紧做和事老:“我说两位,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天生冤家吗?话说不得两句,又搞这一出。”   “我呸,谁跟他是冤家!”   慕容霏霏狠狠啐一口。   “冤家”一词,可非等闲,往往存在另一层意义,那就显得暧昧了,必须澄清。   拓跋明华惊诧地看着她,心想:这慕容菲菲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一贯都气质高贵沉静,即使受人挑衅,也不会轻易表现于色,直接杀了便是,何曾像眼下这般失态过。   梁丘峰一摊手:“对我而言,就算没办法摸索石山奥秘,也没什么。外面那么多高阶武题,我都破解不来。无需太贪,去窥伺难以得到的东西。”   言下之意,便是说咱对石山有兴趣,但绝非势在必得。所以想办法什么的,还是你们俩头疼去吧。   拓跋明华嘴角一撇,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对方可不是省油的灯,难以任意把捏驱使。   慕容霏霏却被这番话给激怒,拂袖而起:“你以为我就那么稀罕吗?既然如此,大家一拍两散罢了。”   转身要走。   拓跋明华张口欲喊,念头转过,按耐住下来,谈道:“看来大家还有些情绪,此事暂且缓一缓,改日再议吧。”   快步追上慕容霏霏。   等距离梁丘峰远了,蓦然开口:“慕容,你这是任性,还是欲擒故纵?”   慕容霏霏头也不回:“什么意思?”   “哼,大家都是明白人,何须闪烁其词?你我同时来这白首秘境,我曾受了师门嘱托,不信你没有。也许,我们都是为了那件奥秘真相而来的吧。”   闻言,慕容霏霏猛地站定,明眸灼灼地看着拓跋明华。   拓跋明华坦然与之对视,嘴角甚至还流露出一抹微笑。   “既然如此,何必明知故问?”   慕容霏霏的这句话,等于承认了。   拓跋明华嘴一撇:“那就好,便该从大局着想,不要与梁丘峰怄气了。”   “我跟他怄气?”   圣女莫名火起。   拓跋明华朗声笑道,转换话题:“对了,你们究竟是怎么起的冲突?啧啧,你我认识那么久,可真少见。”   慕容霏霏哼了声,言简意赅地讲述出来。   拓跋明华听完,大感惊奇:不对呀,依照这样的说法,梁丘峰怎地想吃了火药般,处处要和慕容霏霏过不去呢?   实在想不通。   ……   联手流产,梁丘峰毫不失望。他虽然也很想到石山那边看一看,好生端详,或能参悟到某些武道真意。可欲速则不达,至少现在不具备条件。与其寄望于不靠谱的公子圣女,倒不如继续闭关沉淀,将之前破解的剑题消化掉,以增长实力。   于是重新返回山林,让六耳继续巡逻放哨,他则盘膝而坐,催动意念,用《剑心雕龙》来融会泥丸宫世界浮沉的其他散乱剑意。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无论经验还是意志都大有进步,融会贯通起来,则变得顺利不少。   白首秘境,不见日月,难分黑夜白天;也没有携带沙漏,无从分辨时光流逝。整个天地,仿若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本来躺在树冠上翘着二郎腿的六耳突然间受到了什么刺激般,飞身而起,立在树冠最高点,爪子搭凉棚,向着石山那边眺望。   凝视之际,眼眸有变化,瞳孔化为金黄色,似有锐光射出,穿透无限距离,一下子落在点上。   但见石山方向的天空,灰蒙蒙的云气翻腾倾覆,瞬间变化万千,有形形色色的气象凝聚而生。   气象如画,并且是动的。   一时间,有许多头角狰狞、咆哮而起的巨大妖魔形象,它们突如其来地出现,现身于九天之上。当即风云动,雷电交加,种种天地异象,好像末日来临,苍穹大地,顷刻间便会被辗压为齑粉。   压迫,无比的压抑。   狂暴肆虐的气息席卷而至。   然而那大地,立刻便飞腾出道道人影。   相比妖魔之身,这些人身渺小如蝼蚁。但他们一个个,或执宝剑,或横利刀,或持长枪……兵刃锋芒毕露,要与雷电争锋。   随即,这些人呼啸着,前赴后继地冲上高空,与众多压境而至的妖魔拼杀。   悲壮而惨烈的一战!   气象变幻无定,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图画飞掠而过,虽然模糊,甚至看不清具体的形貌,但那种激战的气息却明明白白地传递在心田,掀起难以抑制的波澜,不可平息。   “吼!”   在飞快变幻的气象中,隐约间,六耳看到了一尊非常熟悉的巨猿形象,它如受雷击,立刻变身,仰天咆哮。   巨大的身躯,将树冠压得破碎,无数枝叶飘落。   梁丘峰惊起,睁眼之际,竟也隐隐感受到石山那边的异动奥秘。只是他眼力不足,看不到石山上空的气象变化。   但仅凭某些泄露出来的气机,便能知道有事情发生了。   “六耳!”   他铿然大叫。   正看见变身后的六耳迈开大步,发疯了似的冲石山那边跑过去。它跑得如此急促,脚步蹬地,都发出了“咚咚”的大响。   听闻呼唤,六耳蓦然回首,它竟已泪流满面。   吼!   很快又是一声巨吼,继续狂奔。   见状,梁丘峰的心跳得好快,莫名地心悸。在这一刻,他无比害怕六耳一去,将不再回来了。   “六耳……” 第两百八十三章:石壁字句   六耳狂奔的速度极快,几个纵跃,已抵达石山那边去。因为距离甚远的缘故,只见到一团金黄色的背影,那是它浑身金毛在随风飞扬。   梁丘峰惊疑不定,一时间无法确定六耳究竟觉察到了什么,才会如此失态,甚至都不与自己相告一声,直接便过去了。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当初在镇魔陵,可是梁丘峰选择离开的。   “不行,我得上去看看!”   心念一转,他施展出身法,紧随而去。   六耳与其,相濡以沫,患难与共,绝非寻常武者和灵宠之间的关系,而如同知己朋友般。如果小家伙出了什么事,那他岂能好过?   这一番动静颇大,惊动开来。片刻功夫,嗖嗖的,拓跋明华和慕容霏霏的身影便出现。   两人目送奔掠石山的那一道身子,对视一眼,各有心思。   拓跋明华开口:“不知发生甚事,慕容,我们不如一起上去看看?”   慕容霏霏却摇头:“看肯定会上去看,但不是现在。”   拓跋明华知道她要静观其变,从而获取最佳时机。其实自己何尝不是这般念想:梁丘峰和他的灵宠突然暴走,冲向石山,事有蹊跷,透着诡秘,让人拿捏不准,所以缓一缓,看个动静再做决定,最为明智。   两人便站着,真气运转,眸中皆有精光流露。   视线中,先见到巨猿的身躯跃上石山,转瞬不见,也不知道是否跳进洞穴中去了。   然后是梁丘峰,他来到石山下,身子蓦然腾起,人在半空,竟极为潇洒地往前踏出三步,视虚空为实物,闲庭信步一般。   “这门身法?”   拓跋明华眸子一缩,感到惊诧。   那边慕容霏霏亦然。   两人见识渊博,饱览群书,对于天下武技都有些涉猎。可以说,能让他们动容的并不多。更何况,施展者来自一名修为寻常的青年。   再联想到之前的那一剑,梁丘峰身上笼罩的迷雾越来越多,难以弄个明白。   一猴一人,先后在石山那边不见。再想看真切些,却被一层灰蒙蒙的气息缭绕住,无法洞悉。   耐心等待了一刻钟时间,仍然无动静。   拓跋明华心中想道:怎么回事?按道理,那枪魔应该杀出来才对呀,怎么一点声气都不见?   上次他和慕容霏霏,就是刚靠近石山去,枪魔便跳跃下来动手的。   现在却只得一片寂静。   事情有点不对……   拓跋明华想起离开龙城时,师尊的嘱咐:行走天下,不过掩人耳目,是明面上的安排;暗地里,却另有一份任务,便是破解白首秘境的禁制,进入秘境找一样东西……   相信慕容霏霏,以及其他的一些拔尖武者,云集至此,都可能怀有这个目的。   因为那件东西,极为重要。   而且一些秘辛奥秘,对于外面大部分的武者来说,也许毫不知情,但对于一些大宗门势力,却早有言传。   想到那件东西,拓跋明华一颗傲然的心,都变得非常炙热。   龙城,自有绝世武学,不乏天阶,故而在武学之上,他所求不大;近日在秘境中,也只是快速浏览了诸多武题而已,未曾真正下手去破解。   只因没有看得上眼的。   慕容霏霏也大概差不多。   但那件东西,不说他们两人,就是拿出去后,龙城城主,神教教主这个层次的大人物,都会闻风而动,大打出手。   只是传闻当中,此物究竟在不在白首秘境,并不确定,或者只存在些线索而已。   正因为如此,那些大人物才没有贸然行动,只是派遣了得意弟子前来。   但不管如何,即使只能找到些线索,都是大功一件。   大前提在于,决不能让人从中作梗,破坏掉。   秘境里头空间不大,周围一遭早探索干净,就剩下石山那边了。如果真有奥妙,肯定在那边。   本来一切顺利,不料杀出个神志不清的枪魔来,成为拦路虎。彼此的修为境界相差太大,哪怕聪慧天才如拓跋明华慕容霏霏,也是一筹莫展。才有拉拢梁丘峰入伙,联手对付的主意。   可惜梁丘峰没有同意,还突然间发疯了似的,往石山去了。   “我想,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拓跋明华冷声开口。   时间已过去一刻钟,意料中的情况没有发生,让他感到有些不妙。   慕容霏霏微一沉吟:“那我们走,如果遇上那疯子,再一起联手吧。”   “一言为定。”   说罢,身形展开,和慕容霏霏并肩驰骋,掠向石山。   虽然走得快,但眼光警惕地环视周围,尤其正前方,全神戒备,预防枪魔现身发难。   看着远的距离,在两人矫健的奔掠之下,只用了小小一会功夫,就到了巨大的岩石地下。   四下静寂,枪魔不见人影。   拓跋明华心中大定,但没有急着跃上去,而是先去观摩端详铭刻在石壁上的大字。   这些大字,几乎绵延整条石山范畴。但观笔迹风格,可以看得出,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而是由好几个人留下的。   “下亭漂泊,高桥羁旅,貌是流离,至于暮齿……”   首先映入眼目的,是这么四行大字。   笔法称不上上乘,一笔一划,工整端正,只中规中矩。然而笔划之间,深入岩石有五寸余,每一处落笔,转承勾勒间,没有半点裂纹产生。在这坚硬的石头上写字,竟然如同在纸上挥舞一样,流畅自然,不着痕迹。   由此可知,留字之人的修为境界,达到了何等高深的地步。   观其字句,却为感怀身世之言,别无出奇。   拓跋明华眉头微微皱起,他平日里固然爱好笔墨,可眼下非常时刻,却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于是快快看下去。   “……天道如何,吞恨者多。”   至此这一篇完毕,结句感慨不已,令人油然有共鸣。   可也仅此而已。   感叹之言,更适用于文人骚客;武道一途,直抒本心,为求力量。文绉绉的,就不大适合了。   拓跋明华感到失望,眼角余光见到慕容霏霏只是随便对石壁上的字句扫了一眼,立刻掠起,飞向石壁上的洞穴。   “惭愧,又被她抢先一步了。”   石山奥秘,多半存在于这洞穴之中,至于外面的字句,大概是前人或信手涂鸦,或有感而发所留下的,或可做考究用途。   只是现在,考究有甚意义?差点误了大事。   拓跋明华当机立断,双手一搭,好像一只壁虎,直接爬上了石壁。 第两百八十四章:雕像之谜   这口洞穴足有数丈高,显得甚为宽敞,里面清幽一片,不知深几许。   立足洞穴边缘处,拓跋明华反而有些踌躇起来。   要知道那枪魔便坐镇于此,谁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空间狭小,与之相遇的话退都退不及,凶多吉少。   他这一犹豫,却见到走在前头的慕容霏霏身形只略一迟滞,随即朝着洞穴深处疾掠而去。   “惭愧……”   拓跋明华嘟囔一声,自己竟没有对方一个女子果敢,落了下风。当即奋起一股意气,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   一边走,一边小心提防,倾听周围动静。   想来也是奇怪,明明枪魔便在里头。可一头巨猿跑了进来,梁丘峰跑了进来,然后就是他们两个,这进进出出的,声响巨大,缘何枪魔突然间销声匿迹了似的,毫无反应了呢。   疑窦丛生,却是顾不得细想。   约莫走了一刻钟时间,前面豁然开朗,光亮照人,仔细一看,原来到达了一处宽敞的石室内。   石室明显是从石山腹部掏出来的,三四百平,风格粗犷,并不显得空旷,里头竟竖立着好几尊石头雕像。   数一数,足有九尊之多。   九尊雕像,有四尊人形,皆手执兵器,昂然而立;剩下五尊,形象狰狞,奇形古怪。或浑身利刺横生、或头角峥嵘,手足体貌,似兽非兽,亦人亦兽。   正是妖魔。   拓跋明华大吃一惊,实在没想到里头会存在这般光景,透出一股难言的鬼魅来。   人族和妖魔的雕像,缘何会并存于同一间石室当中?   原本水火不相容的双方,化身雕像却并肩而立,太古怪了。   他再仔细端详,凛然发现九尊雕像面目一片模糊,都是原始的石头,五官没有雕刻出来,根本认不出雕像的真身来历。   当目光从雕像上离开,便发现了其他人的影踪。   靠近东面的一尊妖魔雕像前,摆一方蒲团,枪魔端正坐在上面,双目死死地盯着身前的雕像,一动不动,整个人都仿佛成为了一尊雕像。   而西面一尊人族雕像前,则坐着梁丘峰;至于那头巨猿,却恢复了袖珍形态,站在梁丘峰右肩之上。   只提前一步的慕容霏霏,居然也站在一尊人族雕像前面,仰着头,入神地端详着。   “咦,难道这些雕像,都是武题载体不成?”   拓跋明华心思大动,也抓紧时间走过去,立刻发现这间石室颇不寻常。空气中自有气势,加之人身上,竟产生一种束缚的作用,体内真气运转一下子变慢,凝聚在经脉里,难以运转。   禁武!   他即刻有所明悟。   怪不得梁丘峰慕容霏霏他们不怕和枪魔同处一室,原来还有这些因由。   天地之间,奥妙无穷,很多地方或天然或人为,往往存在些极为特殊的规则,从而形成某些限制,让人不能随心所欲行事。   除非拥有的力量能够直接改变这些规则,否则便只能依循而为。   然而能够形成规则的事物,蕴含的力量何等磅礴巨大,岂是随便能改动的,也许到达了武神之境,才有可能。   此间石室的情形,禁武规则的源头,应该是人为居多,设置了阵法禁制在此,只笼罩这片空间。离开后,则不受其约束了。   拓跋明华放下心来,先顾盼一番,然后选择了一尊人族雕像。   此像高约一丈,身材魁梧,雕刻得极为传神,浑身衣衫仿佛正随风飘扬,衣角都荡了起来。   它手中把持的兵器,属于奇门类,是一只三尺月钩。虽然为石头雕琢而成,但这石头如同玉石,质地细腻,隐隐有慑人的光华渗透而出。由此可知,便知道用来雕像的石头品类非同小可,绝非普通之物了。   可惜的是,雕像的面目没有被雕琢出,少了一些意味。   拓跋明华收摄心神,见其余三人都沉浸在观摩雕像里头,没有异动,想必没甚危险。他也动了心思,意念萌生,要探索入雕像中。   “不对……”   这一探索,如同碰撞到坚硬的屏蔽之上,毫无用力处。这样的感觉,就像雕像便是标准的雕像,整一块石头,并无出奇之处。   真是那样的话,无论意念有多少强大旺盛,都注定了一无所获。最多,也只能感触到石质的纹路而已。   但如果这些雕像,只是普通之物,为何枪魔他们能看得如此入神。   拓跋明华自负才华,自不可能去问人,当即聚精会神,再次驱动意念,从雕像的脚部开始,从下而上,一寸寸进行探索,定然要发现其中奥秘不可。   时间流逝不知多久。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蓦然枪魔发狂地咆哮起来。   他霍然起身,头发胡须披散,双眸发红,状若癫狂。眼光看见石室内多了三个生人,更像受了刺激般,手一扬,亮出方天画戟。   只是他刚要运转真气,便遭受到规则的巨大反噬镇压,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这规则的力量是如此深奥奇妙,转眼工夫便让一位高段位武王受到了重创。   枪魔的异动,梁丘峰等人都被惊醒过来。正感到忌惮之际,便见到枪魔吐血,纷纷定住心神。   看来这石室奥秘,远超想象。   对于武者而言,不管是高阶还是低阶,如果难以运用真气,基本便等于废人了。没有真气支持,一身武学都使用不出来。好比身法轻功这些,没有了真气基础,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能蹦跳个丈来高,都算不错了。做到这些,还是依赖身体上的强壮度。   因此,在这石室内,修为高低无关重要,都失去了凭仗。   吐血之后,枪魔脑海一醒,眸子分外清明。   他有些茫然弟抬起头,仿佛想起了许多忘记了的事情,突然精神一抖,对着梁丘峰等人大喊:   “你们快走,这是个骗局,快走!”   梁丘峰等人一愣,不由自主对视一眼,但谁的脚步都没有移动。   “快走,迟则生变,我说得都是真的。”   只是枪魔这个样子,谁肯轻易相信?   梁丘峰心中沉吟,虽然觉得奇怪,但始终持怀疑态度。尤其在发现雕像某些玄奥的秘密之后,更不愿轻易便离开了。   那些秘密,惊世骇俗,让人接触之下,便不可能放弃。 第两百八十五章:古战暗影   诸人没有离开的意思,枪魔黯然叹息一声,举步便走。然而刚来到石室边缘处,他疯态复萌,双手抱头,嘴里“嗬嗬”地闷吼着,再抬头时,眸子隐隐有红芒闪烁,却又是返回到原先的妖魔雕像前,盘膝坐下,闭目沉思。   这副模样,落在拓跋明华眼中,不禁打个突,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然而苦思一番,毫无头绪。   他虽然为龙城新生代杰出代表弟子,阅读无数,但对于失踪了数百年的枪魔毫无印象,完全不知道存在这号人。   这是很正常的事,玄黄大陆广袤无际,人物层出不穷,谁能尽闻人名?更何况新生代的年轻人,极难具备那种全方位的阅历。   另一边,慕容霏霏心性沉淀,早已抓紧时间去破解雕像去了。   看梁丘峰,倒还沉得住气,眉头微微蹙着,仿佛也在分心枪魔刚才没头没脑的话语。   两者视线相触,有莫名的意味蕴含其中。   拓跋明华很有风度地微微一笑,随即目光收回,重新落在雕像上。他可还没有察觉到雕像的端倪,在这一点上,落后于慕容霏霏和梁丘峰了。   毫无疑问,这些人族与妖魔混杂一起的雕像,里头肯定藏着某些奥秘,只不知道是否会和师尊嘱咐寻找的那件事物有关联。但不管如何,只要破解到些奥秘,定然有所获便是了。   念及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一颗心不由炽热起来,赶紧全神贯注,思绪专一着,凝神面对雕像。   ……   玄黄大陆,辽阔浩瀚,若是从无边无际的宇宙中凝视,却能发现整片大陆的形状如同鸡子,期间缠绕着无数的淡黄色光环色带。偌大一片大陆,在无边无垠的宇宙中浮沉。   大陆之外,还隐约可见其他的星球,一粒粒,大小不亚于玄黄。然而有机会临近地去看,则能看到这些星球黑黝黝,体表皆是整片整片的荒芜,寸草不生。   比起玄黄大陆来,这些星球便是毫无生机的死地,绝地。   虚空当中,影影绰绰,间或有身躯庞大的形象掠过。它们有的凭空而立,有的却盘坐在巨大的碎片上,形象大小或有不同,但粗粗看上去,大都是嘴生獠牙,顶上尖角如刺。   妖魔,无数妖魔。   一双双或碧绿、或殷红、或幽蓝的巨大眸子,仿佛一盏盏在宇宙虚空中点燃的灯笼。   一道道骇人心神的目光能穿越无穷时空,最后凝聚在如鸡子般的玄黄大陆之上,不加掩饰地流淌着饥渴、贪婪、炙热的光。如同饿极了的人,注视着诱人可口的肉食。   只是它们,大都肃然不动,似乎被围绕在大陆外的光环色带所阻挡,不敢轻举妄动。   “吼!”   虚空中猛地传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声震苍穹,形成惊人的声波,席卷开来,将附近的许多碎片震为齑粉。   漫天粉末中,一具狰狞的庞大身影张牙舞爪昂起身子,近百丈的体格,九个头颅,每个头颅都昂然,吐出猩红如血的信子。   “嘶!”   其中一头,伸缩如电,缩回来的时候,血盆大嘴里已经咬住一头大如小山的妖魔,咯吱咯吱地撕咬着,嘴角流淌出碧绿色的血液,恍若下雨。   呼呼!   本来停留在它周围的一些妖魔见状,立刻各施手段,避过别的地方去。   吃掉一妖魔后,那九头妖蛇身形慢慢恢复,变成三丈高低的模样,人立着,喃喃自语:“千年等待,吾饿呀!”   ……   嗡!   意念所触,好像对上了号的钥匙,打开了密锁,眼前有奇异世界涌现。   拓跋明华心头一喜。   隐约间,他终于寻着了雕像的窍门所在,有点发现了。   这个发现,让其明白雕像中蕴含的果然不是什么武题,而是一些颇为隐晦的图片景象。   “这是……”   拓跋明华心神巨震。   他博闻强记,意念所触摸的境况像极了古籍上记载的那一战。   那是一场恒古之战,惊天动地,改变了整个大陆的格局。相比起来,把雷洲龙脉打断,变成荒洲的那一战,倒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师尊曾有言,提及那件东西便是在这一战中遭遇重创,并销声匿迹了的。如今看来,果然在白首秘境中寻找到了些线索……”   他收起内心的欣喜之意,集中精神起来,继续端详。   ……   嗤!   滔天杀意,真气盈空,弥漫每一寸空间。   在无比激烈的拼杀中,一道黄光冲天而起,浑身散发的光华如同一轮骄阳。然而依稀可见,那只是一枚铜钱般的事物罢了。   金色铜钱,光华灼灼,其光不可逼视,不可接近。   这还仅仅是飞鸿一瞥罢了。   轰!   又是一道血光,似彗星横扫苍穹,带出一道滚滚热浪。血光包裹着的,却是一柄斧头,看着简陋,质地古拙,但一闪之际,就有夺人心魄的杀意泛滥,汹涌如大海。   见到这一枚铜钱,一把斧头,梁丘峰感觉不寒而栗,浑身有鸡皮疙瘩萌生,有发自内心的畏惧,不可抑止。   帝器,难道这些便是传说中的帝器?   不,不对,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存在这么多的帝器。   那么,应该便是极品王器了……   按照器物的概念范畴,到了王器这个品级层次,具备了某些灵窍,已开始摆脱死物的局限,所以它本身,就具备了可成长的因素。   由极品王器,成长为帝器。   一如人的成长。   不过成长之路,十分艰辛,往往可遇不可求,物的潜力发挥,比人的际遇还要苛刻许多。   故而一向有说法:一万把极品王器,才有可能成长出一把帝器。   难度由此足见一斑。   现在梁丘峰意念所遇,见到那些古物光华缤纷,远超想象。虽然心下还不怎么确定,但也知道个大概,应是王器级别的存在了。   想当初,终南剑府千年底蕴,也就留下一柄王器中品宝剑。然而那太乙天都剑,和眼前的铜钱斧头相比,又逊色不少。那么其拥有者,会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可惜境况纷乱,很是混沌,具体情形根本看不清楚。   恍惚间,又是一道寒芒掠起,锋锐如芒。   “咦,这气息,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梁丘峰大为怔然,想努力看清楚些,乌云低垂的天空蓦然探出一只巨大的手掌,一把将那寒芒抓住。   寒芒哀鸣一声,转瞬消弭不见。   至此,所有景观消失掉,双目看去,雕像依然。 第两百八十六章:诡局   巨大手掌,如垂天之云,突兀地抓下,仿佛能把大地抓碎。那手掌之上,长着浓密的长毛,又有些光芒熠熠的鳞片存在,显然非人。   那道剑状寒芒被其捏住,像是落网的鱼儿,左冲右突,始终无法突出重围。   想看真些,所有景象消失,立在身前的,赫然为一尊雕像。   梁丘峰心头翻滚,无数思绪放飞,乱糟糟的。   如果这些景象都是真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么这一战,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那对战双方,又都是何等层次的存在?   梁丘峰感到自己的渺小,一如很久以前,还不是武者,只是一个孱弱的失孤孩子,到处漂泊流浪。   世界,是如此之大,之深。   深大得可怕。   他莫名而心生畏惧,这样的负面情绪,和那个噩梦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梦中之事,怕而远之;眼下的畏惧,却能深入骨髓,如同钉入一枚锋利的钉子……   当!   泥丸宫世界钟声及时响起,响切心扉。   梁丘峰整个人如梦初醒,脊背一片冷汗。他刚才竟然差点在心坎中种下了一枚名为“恐惧”的心魔种子,若是被它生根发芽,开枝散叶的话,日后想要驱散绝非易事。   从此之后,武道一途阴影笼罩,前程如梦幻泡影。   人的心,假如时怀畏惧,闪闪缩缩,便不再具备精勇奋进的心态,想要做事,成事,难若登天。   好在《剑心雕龙》发挥作用,驱散了这些负面状态。   梁丘峰吁一口气,环视左右,发现拓跋明华和慕容霏霏都是静坐不动,闭目沉思,想来他们还无法完全洞悉雕像里的景象。   梁丘峰有《剑心雕龙》这一门无上剑道,精神意念比常人敏锐无数,坚韧而强大,这是非常大的优势,所以在破解方面得天独厚,总能抢先一步。   现在,梁丘峰很想马上去破解下一尊雕像,看看又会是什么。不出意外的话,这九尊雕像,各自都会蕴含着一段景象,全部破译,连在一起,可能便是这一场旷世之战的全貌。   了解之后,定有所获。   只是念及刚才雕像里景观对己身精神层面的冲击,排山倒海,是否能承受得住,还是个问题。   人皆如是,一心追求真相。但当真相大白,又会承受不住打击,而导致更坏的结果。   忽然想起先前枪魔的嘶喊,说“这是个骗局”,看起来,倒非无的放矢的样子。如果不是看着对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他都想上去虚心讨教一番了。   静下心来,细细想着进入白首秘境的点点滴滴,各种过程。   良久,他有了决断,霍然起身,离开石室。   这一番动静,自然落在拓跋明华与慕容霏霏的眼中。他们闭目冥思的同时,一样还有戒备,登时睁开眼,见到梁丘峰离开,不禁感到惊诧。   但很快,两人不再理会,继续潜心研究雕像。   对于他们来说,梁丘峰的存在,与过客差别不大。萍水相逢的人,彼此交集并不深。   拓跋明华视之淡然,慕容霏霏眼眸却有一抹恨色掠过,转瞬即没。   离开石室后,压抑的感觉慢慢消失,体内真气流转,腾腾然。   梁丘峰几乎忍不住想要长啸,速度加快,片刻来到石壁外,施展身法,飘然落了下去。   肩上六耳站得牢固,神态平静如水,完全找不到先前发狂地跑向洞穴时的情态。   那时候,梁丘峰可真是颇为担忧,生怕小家伙会出什么意外状况。好在,当闯入石室的时候,六耳出乎意料地沉静了下来。倒是当遇到枪魔时大吃一惊,生怕一照面便被对方拿下。   石室的特殊规则改变了双方的实力差距。   落到石山下面,梁丘峰立刻开始观望刻写在石壁上的字句来。   这些字句,断断续续,显得并不整齐,反而凌乱。多是信手涂鸦的心情之作,因此看起来,大都为直抒胸臆的表达。   “害马已去,世事皆捐,凝思幽岩,朗咏长川……”   “此诚之不达,此道而无憾……”   有些粗鲁的,直接写着:“贼老天,该杀!”   梁丘峰看了几面石壁,都是这般,心头疑云重重。难道说,这些石壁上的字句,仅此而已?根本便是前人涂鸦之作,发泄作用而已。至于写得龙飞凤舞,精神深刻,却是因为书写者的修为境界高深才造成的。   这并不难理解。   梁丘峰记得清清楚楚,在破魔秘境的湖底下,便有前辈高人龙尘泪信手写的字。   字字精神,可里头着实没甚门道,别无含义。   与之相比,眼前这些字句,虽然出自不同人手,但下面皆无署名,连什么人写下的都难以弄清楚了。   无名之字,无面目的雕像,两者之间,是否会存在某些联系?   梁丘峰陷入沉思。   轰!   猛地大响,抬头便见到手持方天画戟的枪魔从洞穴内冲出,疾奔而来。   “不好,这疯子又发作了……”   一旦离开石室,枪魔的实力直线上升,根本不是他所能对付的。   不假思索,梁丘峰拔足便跑,远远离开石山那边。   果不其然,枪魔想要追赶的时候,忽然抱头,痛苦不已,很快又转回去,跃到洞穴内去。   他,竟像是受了束缚,无法脱离石山一个固定的范畴,如同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在身后羁绊住,让他难以走脱。   梁丘峰心中凛然,立刻联想到具备特殊规则的石室,以及人族妖魔混杂在一起没有面目的九尊雕像。诸多因素交杂在一起,显得诡异而难解,比入口处的棋局还要繁杂几分。   他进入白首秘境,其实所图非大,就是看中里面数目众多的高阶武题,下手破解一部分有益的,从而融合贯通到《剑心雕龙》来,完整这门功法。   这个目的,现在来说,基本达成了,就差找时间静心下来,进行融汇便可。   只没想到秘境内存在这片古怪石山,具备某种难言的诱惑力,吸引梁丘峰逗留不走。   心思几番变幻,悠然又想起那一道似曾相识的寒芒。寒芒为剑,被一只巨大无俦的大手抓住了,却不知是否会被一把捏碎,化为尘埃。但念着既为王级剑器,不会那么脆弱,被人毁掉。   唰!   梁丘峰反手,拔出伤情剑,横在眼前凝视。   见着这刚焕发锋芒不久的剑器,他依稀明白到了什么。 第两百八十七章:神打第二拳   接下来好几天,梁丘峰都盘坐于山林之间,静坐冥思,消化先前破解的剑题意念,想将其融汇进《剑心雕龙》内,以补残缺。   只是融会贯通,大不易,短短时日内却无甚大的突破进步。   想来也是,武道一途,讲究的是水磨工夫,急不得。   苦闷之际,梁丘峰便跃上树冠眺望石山。他始终不甘心放弃对石山的研究,觉得这片由巨石组成的地貌有蹊跷,那些遍布石壁的字句,应该不仅仅只是信手涂鸦。   要知道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以为这些石山蕴含着高阶武题呢。   远望之,视线被莫名气息所缭绕阻隔,难以看得透切,朦朦胧胧,虚无缥缈。   因为枪魔的存在,梁丘峰搁置了走进去端详的主意,就这般远远坐着,观摩一二。   次数多了,本来有所寄望的心思都渐渐淡漠,意态自然,心境平静。   这一日,似乎忘记了流逝多少时光,亦想不起进入白首秘境究竟有多少天了。洞穴内的拓跋明华和慕容霏霏始终不见出来,枪魔也是了无影踪,秘境内寂静如死。   融合剑题,遇到了难关,仍是无法获得进步。那些剑题意念混合在一起,连绵成片,形成了一股莫大的阻力,一时间竟难以分化贯通。看样子,起码还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找到突破口。   梁丘峰无悲无喜,一如既往地坐在树冠上远望。   今日,似乎恒古不变的秘境天空仿佛有了些异动,只是具体如何,却不得而知。   他眯起双眼,习惯性地望向石山那边,定定入神。   不知过了多久,笼罩在石山上的神秘气息蓦然一动,好像波浪翻卷,显露内在。期间一粒粒光华犹如被点燃的灯火,显示出一种清晰的图形轨迹来。   梁丘峰惊喜交集,认出那些光华,依稀便是写在石壁上的字所激发出来的。在近处,一行行端详的字句,看着杂乱无章,然而距离原来,当这些字熠熠发光之时,却能见到,串联成一片,形成一个浩然的阵法禁制。   “这个,莫非便是洞穴石室中的规则力量源泉?”   他思维敏捷,当即有联想。   字句光华,闪烁不定,绝非固定,走马灯笼般。然而每一次的转换变动,都带出一抹灵动的轨迹,隐含着某些奥妙。   梁丘峰定定的,瞧得出神。   一些领悟的灵光,不住地在脑海浮沉着,却与《剑心雕龙》无关,倒是另一门特殊心法《神打功》蠢蠢欲动,很是活跃。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   梁丘峰中了定身法般一动不动,旁边六耳搔头抓鳃,知道他正在潜心领悟武道奥义,忍住不出声打搅。   漫长的时间过去。   梁丘峰突然跳下来,立在山林之间,双足微分,两手错开,一左一右,掌心朝外。   然后他开始动了,步伐圆滑,手法轻柔,看着,就像是个富家公子在施展些花拳绣腿,一点气力都没,手脚旋绕之际,半点风声不起。   犹在树上的六耳看得傻了眼,不知梁丘峰这番表现出来的属于什么武技。又而或,根本就不是什么武技,毕竟看上去,软绵绵,毫无着力之处,莫说对阵打人,就是打树叶豆腐,都让人心生怀疑。   挥洒了一阵,梁丘峰手法猛地一滞,仿佛遇到瓶颈,被卡住了一般。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又摇摇头,最后还跃上树冠,继续观望。   望了一阵,这才又跳下来,继续。   但是这一阵子的手脚套路,和先前那一趟又截然不同了。   六耳看呆了眼,不知其中三味。   它出身神秘,天生具有无以伦比的天赋,属于天赋神通能力,并不学习武道。若是正规的武学,以它的聪慧,倒也能勘破些端倪情况,可梁丘峰当前所施展的,完全云山雾里,不知所以然了。   看得迷糊,小家伙干脆不再观望,闭眼打瞌睡。   梁丘峰没有停止,进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不断演练着。手上轻柔灵活,脚步却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痕迹,看着凌乱,纵横交错,实则内中存在某些奇妙的联系,具备了规则。   在一阵风声中醒觉,六耳睁开眼睛,发现梁丘峰还在苦练不休。对于这样的状态,倒司空见惯。   一直以来,梁丘峰在武道上投入的精神功夫,丝毫不含糊,并没有因进步神速而产生倦怠。   下意识地,小家伙便明白,他肯定领悟到了些新武学奥妙。   领悟可遇不可求,古语有云:一朝醒悟,灵巧开通。   不过所谓“顿悟”,不可能无缘无故,必然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有着相关底蕴作为基础才行。   好比说普通的人,白丁一个,就算一辈子看云海,看松涛,看流水,都不可能看出什么名堂来;而学有所成的武者则不同,游历之际,或偶然一次观望,见云舒云卷,便会心有觉悟,使得武功更上一层楼。   坊间传闻,总有人绘声绘色地说着谁谁谁在鏖战的生死时刻,突然爆发,顿悟升级,极具传奇色彩。   这样的事例肯定有,但绝不多。   压力之下,生死存亡的逼迫中,的确能极大地激发出人的求生欲望和潜力,但是压迫过甚,大部分的人都难以承受,直接就被亡了,死于非命。   所以说,武道一途,相当部分的领悟顿悟,都是发生在日常的修炼过程当中。   梁丘峰现在的状态,便是如此。   一招招——其实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招式,毕竟太过散漫无章。   只是随心所欲地挥洒而出,不求所得,不求杀敌,心之所向,手之所指。   不知是否错觉,六耳观望的时候,感觉梁丘峰的挥洒比先前流畅得多了。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舞动如山泉,叮叮咚咚,滴落的节奏始终存在瑕疵;那么如今却是流水,潺潺婉转,绝无阻滞。   最后,梁丘峰双脚收,两手从外往内,摇摇合抱于胸,却不合十,中间留出一片空白。   中空似有物,圆形球状。   两手左右捧之,便造成了一种玄奥的意味。   梁丘峰全身衣衫,竟被汗水浸湿,无数次的演练,看着花架子,不费劲,实则耗费心神精力,比修炼其他武技还要苦累几分。   但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嘴角微笑勾起,自语说着:“从今以后,这便是《神打三拳》中的第二拳了,当命名为‘阴阳见乾坤’。”   心中欣喜不已。 第两百八十八章:巨变   “阴阳见乾坤”,作为《神打三拳》中的第二式,由此确立。   这《神打三拳》,是从《神打功》上衍生出来的,原定目的在于根据功法特点,而自创出适合的武技来,以此发挥,让威力效果达到最佳状态。   《神打功》,原为妖魔天赋神通,人族难以掌握。众所周知,妖魔不习武道。因此天赋与武学之间,存在一道鸿沟。   梁丘峰获此天赋,属于异数,目前状况,只有融入异骨的左手,才能施展出来,右手不行。   对此他倒无所谓,左手不同寻常,外人一无所知,却可以作为一种压箱子的杀手锏,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上演逆转好戏。   只是一手之技,梁丘峰之前不曾修炼过拳掌法门,加上《神打功》的特殊性,所以比起挑拣现成的武技,还是自创武功更加贴切好用些。   但自创殊不易。   梁丘峰在阿里山脉观石山,有所悟,才有了第一式拳法“偏惊物候新”。这一拳式暂时为雏形,相对而言,颇为简单,走得是突然爆发的路子,契合“惊”的特点。   一惊一乍,突然爆发,才有“新”的局面出现。   他的命名,还是非常符合特点的。   “偏惊物候新”,拳法古朴,简单直接,不走花哨诡异之道,因为左手隐藏的天赋神通,便是最好的伎俩。   比起第一式,这刚创出来的第二式“阴阳见乾坤”则显得繁杂得多了。一左一右,一阴一阳。   右手阳,为吸引,为缭绕,为掩护;左手阴,看着收缩,其实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一拳的创立,灵感源自观看石山时的所见。那些字句激发光芒,形成一个古怪的圆形阵法禁制。   对于这个阵型图貌,梁丘峰似曾相识,记得在《剑心雕龙》里头,张真人便有提及,并有训言留下:   “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由此而得感悟,加上本身的积累,才创出这“阴阳见乾坤”来。   《神打三拳》,便具备了两拳,只是还处于雏形,不够完善。这些,则需要日后不断演练,实战推敲,才能尽善尽美。   念及先前演练之际,双手合抱,阴阳共济时蕴含的巨大威力,《神打功》酣畅淋漓的运转,更是欢喜。   这时候才感到体内有阵阵虚弱涌上,当即先塞一把灵米进嘴,嚼咬得咯吱咯响,随即有丝丝缕缕的灵气入喉,补充经脉。   吃过灵米,又掏出一枚三窍丹药服食。   其实武道一途,对于丹药向来有训诫,不可滥服。丹药虽然由各类草药精华炼制而成,但内中不可避免蕴藏有些许杂质。品阶越低,杂质越多。   吃多了丹药,这些杂质便沉淀在体内,当数量积累到一个度,对于身体的危害便会爆发。   故而自古以来,对于丹药的用量用度都有一个标准化的计算方式,还写入丹书里头,广为流传,成为常识。   梁丘峰很是谨慎,如无必要,并不会服食丹药。反正一日之内,都控制在三枚的范围内。   灵米丹药入肚,作用立生,空虚的丹田气感如云,干涸的感觉一点点得到调和改善,如同泉眼重新涌出来了水,朝着四周脉络灌输而去。   一时间,真气恢复,浑身的力量都在慢慢涌现。   他的丹田,也是不凡。每一境界,周天运转次数多上圈数,使得事半功倍,真气的纯粹凝练度超于同阶次的武者。   这也是梁丘峰总能越阶挑战的最大本钱。不过丹田为基本,没甚探究的方法,归于天生,平时便不多做理会,只每天都做完日常修炼功课便是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精气舒爽,完全恢复过来。   “吱吱!”   六耳跃下,出声问候。   梁丘峰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头,表示亲昵。   对于小家伙,他原本余存的一点芥蒂,早已彻底烟消云散。六耳的出身,即使真是那般又如何?只要一片虔诚火热,足以改变根本。   轰隆!   猛地一声炸响,地动山摇。   梁丘峰吃惊,飞身上树冠,就见到石山那边有巨变。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气息笼罩,看不透彻,但随着第二声震动,那些气息便如被大风吹散,当即消融开来。   真有点“拨云见月明”的感觉。   梁丘峰视力调整至最佳,见到石壁上字句光华大涨,粒粒飞扬,在半空串联结合成阵,正是一个巨大的阴阳八卦图模样。   八卦图光华璀璨,发大光明,早模糊了本来字句的界限,连绵成一个整体,死死箍压着石山。   发生了什么事?   梁丘峰疑云大起。   猛地见到人影绰约,恰好三个。   一个头发蓬乱,手持方天画戟,他从洞穴内跳出,翻身跃上石山直顶,举着长戟,对天空高声咒骂,状若癫狂。   此人为高段武王,实力强大无比,然而困于这白首秘境百年之久,长久不涉足外界。他的来历出身,乃至于经历,都如同一个谜一般。而且当下神智出了问题,疯疯癫癫的,更难以理解了。   剩余两个,一男一女,当然是拓跋明华和慕容霏霏。两人身形狼狈,仿佛在洞穴内遭遇到了巨变,头也不回,朝着白首秘境的入口处狂奔。   这是想要离开了。   白首秘境,进入难,出去却容易,只要朝着入口去,片刻便能离开。但离开之后,再想进来,又得重新破解阵法禁制了。   见状,梁丘峰也是心生警惕,当机立断也朝着入口处走。   反正这一趟进来,收获不菲,除了自创了一式拳法外,还破解了多门剑题,存于泥丸宫世界,只要消化融合,无论《剑心雕龙》,还是己身的修为境界,都会有幅度增长。   至于石室中隐藏的奥秘,牵涉重大,只怕不是他这个层次的武者所能涉足了解的。   有些事情,知道得过多,过早,也许并不是件好事。   既然如此,不如离开。   拓跋明华和慕容霏霏这等天之骄子都仓惶逃离了,自己还眼巴巴地留着,很可能会遭殃。   三道身影,都是毫不犹豫。   原本有先后次序,可比起身法上的速度,梁丘峰明显比不过出身高贵的对方,在堪堪赶到入口的时候,两人便追了上来。   慕容霏霏明眸中有寒芒一闪,蓦然出手,一记凶厉的掌中刀,寒芒如电,直击过来。   好个恶毒圣女!   幸好梁丘峰早有防御,伤情剑横斜,铿然挡住。   然而借助这反击之力,慕容霏霏身影轻盈,已抢先一步没入出口处,消失不见,倒洒下一声冷笑。   另一边,拓跋明华身法达到极致,也是抢进出口。   呜!   几乎同时,身后罡风大作,整个灰蒙蒙的天空即刻乌黑一片,一只巨大的爪子穿透而过,辗压下来。   无以伦比的气势,让人无法萌生任何的反抗之意,只有绝望。   “杀!”   梁丘峰面色苍白,回首一瞥,见到枪魔持枪呼啸,迎向了这只巨爪。 第两百八十九章:笑柄   长戟挥扬,枪魔的头发被无穷压力鼓荡而起,飘了起来,有几分飘逸意味。   那只巨爪,不知从何而生,因何而来,只知大到无边际,拥有能将整个秘境都笼罩住的气势。   如此气势,令人见着便心生恐惧,不寒而栗。   然而枪魔舞枪迎上,没有丝毫的犹豫退缩,好像他呆在秘境内百年,只为等待这一刻的挥洒。   梁丘峰心绪起伏,但没有太多迟疑。巨爪横空,破虚抓下,窒息的压迫感无处不在,如果走得慢些,能否出去都是个大问题。   先前慕容霏霏出手,便是想阻一阻,从而让梁丘峰永远留在秘境内。   但梁丘峰岂会如其意愿?   《梯云功》施展出,往前面腾空一跃,冲破了虚空存在的无形阻滞,人影恰恰挤进有些变形的白首秘境入口处。   身后,巨手摧古拉朽地压下,镇压住了枪魔挺拔的身子。   眼前一暗。   黑暗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用多久,恢复光明视线。   “咦!”   轻咦一声,只因置身之地并非在白首山中,而是到了另外的地方。   穿行空间,对于身体的损耗也是不小,心神一阵虚弱,头晕目眩。   梁丘峰定一定神,左顾右盼,见到自己出现在一座芳草茵茵的草坡上。望远些,很快就看到了白首山,在南面开外。   他不曾有过从白首秘境出来的经历,不知是否规则如此,人从里面离开,随机传送到周围某个地点,而或是秘境内的巨大变故,改变了规则,才会出现这般结果。   秘境内,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看样子,是祸非福。   梁丘峰无从知晓,也许拓跋明华和慕容霏霏会知道些情况,但眼下找不到对方,就算找着了人,也未必肯坦诚相告。   “罢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住……”   他有自知之明,心里清楚那等事情,远不是自家目前所能抗御得过的。   正在此时,白首山那边轰隆巨响,惊天动地,大地都被撼动。梁丘峰距离颇远,也感到有强烈的震感。   “这是……”   难道说秘境内的变故,控制不住,竟扩散波及出来了?   那样的话,可就严重了。   想到那只铺天盖地的巨手,这样的存在倘若出现,多少人够送死?   好在一震之后,随即恢复平静,只有山林间受惊的鸟兽狼奔豕突,扑腾飞走,显得非常仓惶凌乱。   这个世界,将有大乱起啊!   梁丘峰怔怔出神。   当日荒洲生乱,他率众先行一步离开,没有亲身经历。只是不管怎么躲藏,有些事情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躲过。   实力,唯有真正的实力才能保证安康,面对各种各样的变故灾难。   梁丘峰内心要变强的心声前所未有的强烈。   站立在肩膀上的六耳难得沉默,双眸幽幽光芒流露,似有心事。   “走吧……”   叹息声中,梁丘峰迈开大步。走了数里地后,有了决定,中途改变方向,折回白元城去。   白元城人声鼎沸,众口相传着一则震撼消息,果然是关于白首秘境的。   “你知不知道,白首山那边出大事了?”   “啊,什么大事,难道那一声巨震,是白首山传出来的?”   震动影响非同小可,白元城都有所感应,让无数人惊疑不定。   “可不是?”   “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急切起来。   “嗯,这个怎么说呢?”   那人搔搔头:“其实我也不大明白,震动之后,白首山许多地方出现了松动,秘境方向也出现了一些动摇的迹象,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了。”   别人听着,第一时间便想到是“地震”方面去。   “我看不像,倒像是某些阵法禁制出现了问题。”   “阵法禁制的问题?”   诸人纷纷默然。   如果这个猜想是事实,那究竟何等阵法禁制,才具备如此震撼性的威能力量,竟能让天地动容。   接下来,是七嘴八舌的热议猜测,五花八门,什么想法都有,其中不乏荒诞之言。甚至有人眼热地说道:“会不会是白首山地底下有重宝要出世,所以才引发这般异响。”   这个说法,顿时让不少人动了心思。   重宝出世,奇异横生,向来为人所信从。   当即便有不少人不动声色地朝着白首山赶去了。   绕了一圈街道,梁丘峰嘴角有冷笑流溢,却明白没有什么太具价值的情报科打听了,便出城而去,准备返回神笔峰。   这一趟秘境闭关,足足过去一个月时间,并且预期的目的都已达成,也时候回去山门了。   毕竟,他还是剑门之主。离开太久,始终心有牵挂。   回程之路,万里迢迢,徒步赶路的话过于浪费,便花费一笔钱财雇佣了一辆马车,乘车而行。   路途寂寞,风霜仆仆,但他置身于车厢内,大部分的时间都能用来做修炼功课,除了日常的调息外,最主要便是炼化杂多的剑题意念,倒也有不小的收获。   半个月后,他终于再度炼化一道剑题意念,融进《剑心雕龙》里头。   海纳百川,融贯了些剑题意念后,对于《剑心雕龙》的直观性有所加强,体会领悟又是深了一个层次。   光阴似箭,这一日,不知不觉已抵达唐王国边陲处。雇佣的马车不好越界过去,便结算了价钱,让他返回。   一入唐王朝境地,轻车熟路,梁丘峰骑着蛟龙驹尽情奔腾,赶路的时候让速度达到极致。骑得倦乏了,才找地方歇息,顺便打听点情况,倒听了许多事件。其中一件,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便是一个“俊秀比赛”的事。   此赛在整个唐王朝各大州府都举办,三年一届,今年恰是举行之年。   由于各个州府情况不大相同,故而彼此举办的时间也有些差异。只是相差不大,毕竟各州府选拔过后,前三甲的人物会开拔王朝首都进行国级决赛。   比赛竞争,自古便是人们最喜欢最喜闻乐见的项目。玄黄大陆尚武,九大洲域,无数宗门,存在着不可计数的竞赛形式。   可以说,每一个武者,都肯定要经历不少比试,才能闯荡出一片新天地。散修武者不说,便是最主流的宗门弟子,一进去后,便有很多名目的考核竞试,从外门到内门,从内门到真传,一步步,无不要与很多人竞争。   不争,何以定名次?   不争,何以服人心?   不争,何以现锋芒?   正常性的竞争,无论对于个人而或宗门,都大有补益,大浪淘沙,去芜存菁。   听着诸多议论,一个个俊秀的名字不断蹦出来,为人交口称赞。   当进入怀左府,梁丘峰的心情却微微一沉,他听到一个消息:新崛起的终南剑门因拿不出任何人选,干脆宣布不参加怀左府的才俊竞赛,因此被诸多宗门势力嗤笑,成为一大笑柄。 第两百九十章:归来   神笔峰一柱耸立。   从往昔毫无灵气的绝地,到现在灵脉喷张的洞天福地,只是短短一年多时间。   内幕早已传出,当日正是鲁大师祭出了一门“寻龙点穴”的秘术,才让这片大地起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其实不是神笔峰没有灵脉,而是沉埋于地下,不被人知而已。   秘术施展,有伤天和,难免遭受反噬。   鲁大师肯付出牺牲,更向人们表示,他和终南剑门之间的关系甚为密切深厚。   只有剑门一些元老才真正明白,鲁大师只是看在夭夭的情分上才出手帮忙。   不过这并不难理解,武道世界,看着冷酷,实地里,也是极为重视武学传承。鲁大师脾性怪癖乖张,但对于夭夭疼爱无比,视之如亲生女儿般,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当然,夭夭也是争气。她身怀罡火阳脉,天赋异禀,对于丹道上的学习事半功倍,入门至今才过多久?已能独自炼制出五窍丹药了。   丹药以体表上的窍孔数目分标准,练出的窍孔越多,品阶便越高。最高级的九窍丹药,拥有九个窍孔,如同人的口鼻窍穴一般,甚至能够自主吐纳天地元气,因此而生灵,仿佛活着的生命体。   这样的丹药,堪称圣品仙丹。能肉骨生人,具备不可思议的功效。而且丹药中蕴含的杂质几乎不再存在,纯粹到了极点,里里外外,都是纯净的力量。   目前夭夭炼制出五窍丹药的成功率为三成,看着很低,其实对于炼丹一门来说,已是很高的概率了。一来她学习时间尚短,还有足够大的进步空间潜力;二来许多炼丹新手们,他们成丹的几率都是以百分比为单位。炼制一百次,能成功三五次就很不错了。   此为行情。   炼丹一途,夺天地造化,哪里能轻易成功?   这也是高阶炼丹师凤毛麟角,拥有非同凡响的地位影响力的根源所在。   因此对于夭夭,鲁大师十分满意,有时候做梦都笑得出来。他真没想到因为遭遇袭击,受伤避入怀左府,反而因祸得福,收到这么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徒弟,一举解决最为烦恼的传人问题。   只是这段日子,爱徒的情绪似乎不大好。修炼学习的过程中,总是有些走神;还经常登高远望,秀眉蹙起,心事重重的模样,叫人看着,心生怜爱。   不用说,夭夭肯定是在担忧那个小哥哥了……   鲁大师颇有些意见。   坦白地讲,他对于梁丘峰并不觉得如何。梁丘峰的出身来历,自是早就知道,属于极为卑微的身份,孤儿嘛,算是最底层的了。拥有些天赋,可惜踏上武道的年纪太大,致使前期潜力大受折扣,否则不至于现在才气道初段的境界修为。倒是为人方面足够沉稳冷静,有些称道之处。   另外,行事神秘兮兮的,或者拥有些底牌。   ——那一夜,众强来袭,风雨交加,梁丘峰一人退敌,尽歼敌人,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印象。   鲁大师绝不信这是梁丘峰的手笔,应该是幕后有人。但梁丘峰不说,别的人也不好寻根问底。   也正因为这一件事,鲁大师才会答应做剑门的太上长老。虽为挂名,但随之而来的羁绊一样不少。   对于习惯于独来独往,喜欢做闲云野鹤的他来说,答允此事,殊为难得。   不过鲁大师更为看重的还是夭夭。   夭夭与梁丘峰感情特殊,绝不会离开剑门。鲁大师为了迁就,挂个太上长老的名衔则最为恰当了。   纵然如此,鲁大师仍是觉得梁丘峰配不上夭夭。自己这位徒弟,天赋被发掘出来后,前途不可限量,顺利成长起来的话,日后成就甚至能超越自己——   反正短短时期内,夭夭的成长有目共睹。与昔日的自己比较起来,履历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正的天才。   加上容貌出众,这样的女子岂非池中物?   如果说天赋未被发现,浑浑噩噩之前,夭夭属于拖油瓶的角色,那么现在,就像被擦去污垢尘埃的明珠,光华灼灼,渐渐显露出耀眼无比的光彩来。   反观梁丘峰,就显得有点沉寂了。   一升一降,不言而喻。   别的不说,光是夭夭老是记挂着梁丘峰,无形便影响了她的修炼学习。   这也是心魔的一种,只是没有到严重的单相思地步罢了。   爱徒寝食不安,修炼分心,鲁大师一一看在眼里,自然而然迁怒于梁丘峰,觉得他是个害人精。   与此同时,鲁大师也不忘给夭夭灌输一些大道理,例如说“修炼未成,不宜私事”之类;见这一招没什么用处,又洋洋洒洒地进行眼界见识方面的讲说。   身为炼丹师,又是武王,鲁大师医生云游天下,踏遍青山。   游历是一种必须的态度,而且探幽之际,还能挖掘到某些稀罕的药草灵物,用以炼丹。   可以说,鲁大师的见识极为渊博,对物对人,都是这样。   所以鲁大师故意在夭夭面前谈起天下豪杰,尤其是一些闻名于世的天才俊秀,其中便提到了龙城的拓跋明华。   能入得鲁大师法眼的,岂会等闲之辈?   这些俊秀,无一例外都是年少成名。而且这个“名”含金量十足,名声传遍九大洲域,得到了公认的;实力方面就更不用多说,基本都是气道高阶,乃至于半步武王的存在。   至于年龄方面,更是风华正茂。   鲁大师此举,便是想对夭夭进行潜移默化。言下之意便是说:“天下何其大,天才何其多,你的眼界要高广些才好,不要偏居一隅。”   就差直接点明:与那些真正的天才俊秀相比,梁丘峰算哪根葱?泯然众人矣。   鲁大师觉得,想要做夭夭的终生伴侣,龙马公子拓跋明华那种等级的天才才具备资格。   梁丘峰,不配。   倒不是鲁大师自夸,武道世界,一位有天赋的炼丹师可遇不可求,一位天生丽质的女炼丹师更是稀罕得不得了。扬名之后,无论去到那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局面。   然而夭夭静静地听着,神态恬静,丝毫不生波澜。被问有什么看法,最多只是轻轻“嗯”一声。   这让鲁大师闷闷不已,又舍不得吃喝怒骂。夭夭看着秀丽文静,实则内心极为倔强坚韧。闹得僵了,就没意思了。   思想工作做不通,鲁大师很是郁闷,唯有寄望梁丘峰出去历练,归来的日子越晚越好,在外面逗留个三五年……如果十几二十年更好……   时间是最好的冲刷材料,时长日久,也许夭夭就不再念想了。   这一日,鲁大师正在后山清幽的课堂上,教授夭夭炼制新丹药,正说到精彩处,眉飞色舞,口沫乱飞。   突然间丑女丫丫急步跑进来。   鲁大师不悦地道:“丫丫,你搞什么慌里慌张的?”   丫丫吞口口水,吞吞吐吐地道:“师尊,梁门主回山了。”   噼啪一响!   丹炉的火失去控制,一炉丹药化为灰烬。   看着夺路冲出去的夭夭,鲁大师狠狠一跺脚,瞪着丫丫:“你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两百九十一章:掌门归来   因为招收弟子数量不多的缘故,相比山麓以外的区域,神笔峰上其实并不是太热闹。   山腰以下的一些地方,都建起了弟子学舍,一排排,井然有序。   灵脉喷发之后,天地元气浓郁,让神笔峰上的植被获得极佳的生长环境条件,诸多林木,一株株,长势喜人。成长起来后,郁郁葱葱,其间又有灵气气息凝聚成形的云气,飘渺环绕,更显得地方出众脱俗。   隐隐地,在南岭一带,神笔峰已成为一处著名的福天洞地,就算在整个怀左府,都传扬出了声名。   一个新建立的下等宗门、一伙逃荒者建立的宗门,却占据了这么一处好地方,不招人眼红才是怪事。   不过鲁大师担任了终南剑门的太上长老,有武王坐镇,最大限度压制住了许许多多的暗流汹涌。   加上梁丘峰下山游历之前,有嘱咐,叫张江山他们谨言慎行,不盲目扩张,不滥招弟子,更绝不提进阶为中等宗门的事情。   低调行事,实为王道。   倒是在开荒方面下了功夫,着紧于灵米灵菜草药生产。   比起荒芜的荒洲,神洲大地人杰地灵,产能充沛,灵米价格比较低廉,长久以来,都属于基础建设。   因此拼命开荒并不那么引人注意,再说了开荒都得纳税,为朝廷官府喜闻乐见,才不会加以管制,反而给予嘉奖。   只怕终南剑门一个劲地开荒,落在别人眼里,也是一件不讨好的苦力活儿。坊间便有言论,说剑门上下卯足了劲种田,大概是在荒洲那边饿怕了,所以到了这边后,还改不掉习惯,依然奋身去当农夫。   毕竟对于武道宗门来说,修为实力才是根本。有实力,便有一切。种田又苦又累,繁琐事务一大堆,何苦来着?   内有鲁大师在,外面行事低调,确实避免了许多麻烦。至少这段日子以来,都是平平稳稳的,井然有序。   怀左府俊秀比赛的举行打破了这种平静。   终南剑门满门上下,竟找不出一个有资格的弟子前来参赛,于是干脆高挂免战牌,以“宗门新建”为由,婉拒了邀请。   消息传出去后,引得一片哗然。   按道理,宗门新建立,更因为多参加竞赛,从而打响名声。终南剑门反道行之,让人费解。   然后有洞悉内情的好事者说出真相:不是终南剑门不想参加,而是拿不出人来参加。   终南剑门,除了一个高高在上的鲁大师,下面什么长老执事,修为平平,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   这才做出不参加的决定,不愿意到怀左府献丑。   消息传扬出去后,诸多宗门进一步确认,立刻看透终南剑门孱弱的本质:纸老虎一个。   如果没有鲁大师在,许多人都不怀疑,终南剑门立刻便会被灭,神笔峰被人抢走。   剑门掌门梁丘峰也是年轻得过分,虽然他在闯三关茶会中顺利过关。但茶会以文斗为主,存在太多商榷因素,当不得真。真要生死相搏的话,梁丘峰又能挡住谁?   更何况,梁丘峰出外游历,许久不见回来,不知在哪儿漂泊着呢。   有见及此,南岭一带的宗门势力,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那个雨夜,血染神笔峰,其中不少鲜血来自各宗门,并且都是重要的人物。   可他们一夜之间,都被断送掉。   此为血仇。   只是碍着鲁大师的身份,不敢再轻举妄动。但鲁大师,能永远守在神笔峰上吗?   没有了他,终南剑门上下,便是一群失去牧羊犬的羔羊,顷刻之间便能化为肉食。   还有些小道消息传开,说有鲁大师的仇家也来了怀左府,伺机而动……   诸多忧虑,让张江山实打实的瘦了一圈。   他虽然在经营方面大施拳脚,得心应手,做得非常滋润。但消息灵通的他也察觉到剑门的危机,怎么不担忧?   宗门是一切的根基所在,一旦出事,他们这些人便会变成无根之木,重新走回以前漂泊的老路,说不定更不堪,性命难保。   梁丘峰不在,张江山和左铭等人肩负起剑门所有的事务,每天从早到晚,都有着处理不完的事务。   越是处理,越感觉到其中的艰辛苦累。   感同身受,想起以前只得一个村庄的时候,内交外困,梁丘峰竟能一步步挺了过来。   实在了得。   创业维艰,更改珍惜。   只是梁丘峰不在,便等于缺了根主心骨,空落落的,很不自在。   很多时候,每当张江山他们遭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疑难,第一时间,便是想起梁丘峰。   “要是他在,肯定有办法解决……”   上次在杨霜岚口中,得知了梁丘峰的行踪,大为安心。众人心里就企盼着,希望梁丘峰能在白首秘境那边获得机缘,让修为突破,回来的时候实力突飞猛涨,那就好了。   提及杨霜岚,张江山听到消息:这位振远商行的三小姐日子过得很困难。听说是商行想要拓展商路,要在别的王朝内开设分行,因为要与当地实力交际,打好关系,故而想了很多法子。   其中一条,便是联姻。   还有消息传出,说已有外地的强力宗门派人来,登振远商行的门槛,向杨霜岚提亲了。   似乎那人名叫墨雄于,来自赤阳宗。   若是墨雄于是青年才俊,倒没什么,关键是此人面貌凶横,性格粗暴,与杨霜岚走在一起,典型的“美女与野兽”。   杨霜岚自然誓死不从,便和家里闹了矛盾,抑郁不乐。   近日,更是逼得急了。   对此张江山满怀唏嘘,但没有想太多。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人家振远商行的家事,哪里轮得到他来管?   也管不着呀。   势力联姻,亦稀松平常,容不得女子选择。   撇开些杂乱的头绪,张江山揉了揉额头,感觉很累。他干脆放下手中笔,不再处理文件了,仰身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无奈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束缚不住。一会之后,他又想到自家妹子和古承阳走得越来越近,两者像是干柴烈火般几乎要着火了。   看样子,这个妹夫是要捏着鼻子认了。   可恨的是古承阳折了一臂,成为了独臂侠,却不知道妹子究竟看中他哪一点,怎么说都不听。   也罢,虽然古承阳这家伙从前与自己不对路,但现在剑府都烟消云散了,还记挂那些旧恩怨还有什么意义?他固然无法用右手练剑,可改修左手剑后,实力不退反进,着实有几分本事,当下已是鲁大师梁丘峰之下的,剑门第三人了。   正胡思乱想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执事神色激动地叫道:“张长老,张长老,掌门回来了!”   “什么?”   张江山猛地跳起,肥硕的身躯用力过度,竟压得椅子都散了架。嗖,下一刻,已扑了出去。   那执事吃一惊,随即惊叹:以前总觉得这张长老胖乎乎的,没甚本事的样子,现在看来,大为谬误,光是这份轻功,便不可小视了…… 第两百九十二章:噩耗   梁丘峰归来的消息风一般在山上传开,除了一些在外面的人,只要在山上而或附近的,闻讯之后,立刻赶到了议事大厅。   青衫磊落,长剑配身,梁丘峰神态依然,眸子漆黑,坐在那儿,平添几分沉稳静气。   “丘锋,你终于回来了。”   “见过掌门。”   不同的称呼,相同的兴高采烈,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情。   梁丘峰也露出笑意,一一寒暄。如今在大厅里头的,基本都是一路风雨趟过来的“老人”,彼此之间,感情深厚。   很快,梁丘峰抬头看见一张娇艳红颜,含着笑,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娇花。   夭夭清减了些,却更显精致,由于形体发育的缘故,渐渐褪去往昔的青涩稚嫩,而散发出一股难言的魅力来。   两人对视一眼,温温一笑,尽在不言中。   热闹过后,各自散去,大厅内就剩下几位长老了。   张江山苦着脸:“丘锋,你回来得正好,我手头上有一大堆繁琐事务,等着你拍板呢。”   梁丘峰道:“嗯,你们将这段时日剑门发展的情况都说一说给我听吧。”   于是,几位长老先后依循地讲述起来。   ——剑门新弟子招收的情况、老弟子进步如何、山门灵田开荒面积、还有主要的收成数据……   一大堆,如果是写成文件的话,恐怕会堆满书案。   梁丘峰慢慢听着,并不打断。   总体而言,在他们的治理下,终南剑门的发展还是良性的,井然有序。只是时日尚短的缘故,自是不可能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如此正好。   新宗门建立,便该戒骄戒躁,稳扎稳打。尤其是剑门的状况,人手少,底子薄弱,高阶武者近乎没有……如果贪功冒进的话,可能很快便会毁于一旦。   梁丘峰当初成立剑门的初衷,主要是在等待剑府到来的同时,看能否提前创建出一份基业来,以此报答剑府的恩情。   再说,一行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神洲洲域,也得寻个适宜的落脚地,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所以才有了终南村。   若是剑府如期而至,梁丘峰也会劝说大部队开拔进南岭来,从角落做起。这是他在漂洋过海的时候,研究神洲地图所作出的策略。   唐王朝的南岭,地方偏僻,没有大宗门势力,易于扎根生存。换了别的地方,只怕字号刚打出去,就被人上门灭了。   开宗立派,举步维艰。   更何况是逃荒者创立的?更是饱受偏见排斥。   一路跌宕,几经坎坷,好不容易建立起了宗门,不曾想剑府没了。失去这么一个靠山,所有一切,只得从零开始。   幸好“白捡了个”个武王丹师,坐镇山门,避免了许多艰困状况。但凡事靠人,不如靠自己,该布置的布置,该发展的发展,该图谋的图谋。   听完之后,梁丘峰沉吟片刻,缓缓道:“你们做得很好。”   张江山又道:“山门发展的事宜就这样,只是当前有个难题,关于那个俊秀竞赛,我们拿不出人去参加,很是寒碜,不知惹了多少笑话。那如今丘锋你归来了,是否要参加?”   当初梁丘峰下落不明,而山上人手窘迫,修为低微,就算选人去,到了擂台上也是挨打受辱的份,所以干脆高挂免战牌。   现在不同了,掌门归来,各方面都适合竞赛条件,梁丘峰上去的话,就算走不到最后,但只要能赢下几场,便有改观。   梁丘峰眉毛一扬:“不是进行中了吗?还能加进去?”   张江山干咳一声:“这个俊秀竞赛,虽然是提前报名,抽签对阵。但官府方面,只要打点好了,临时还是能安插人选进去的。”   这就是走后门的意思。   归根到底,这么一个府城规格的比试,毕竟比不过王朝级别的大赛,规则方面存在漏洞,能够进行些暗箱操作。   当然,如果没有几分真本事,等闲也不会有人贪着好玩上台去。   比试竞赛,明面上说着是“切磋”,只分胜负,不决生死。但激战到关键时刻,谁能收发自如?稍稍下得重手去,非死即伤。   死是白死,伤更是自己受着,不会有人怜悯。   梁丘峰想了一会,问:“那现在竞赛到什么地步了?”   “怀左府中搭建起了十个擂台场地,每天进行一百场比试,现在前期的预选都差不多了,最后会角逐出九十名额,加上十名种子选手,便是一百人整,进行最后的决赛。”   所谓种子俊秀,便是在上一届比试中排名前十的人物。如果有人陨落,而或条件不符合了,就会由后面名次的人顶上来充当。   怀左府三大公子,俱名列其中。   预选每天百场竞试,进行到如今,起码都斗了几千场。由此可知,这怀左府境内的青年武者是何其多,水平姑且不论,光是这人数,便甩开荒洲几条街了。   神洲洲域,人杰地灵,人才济济,可不是浪得虚名。   张江山又道:“趁现在预选期间,还能报名安插进去,如果预选完毕,就没法子了。”   梁丘峰想了想,道:“明天我进去怀左府一趟,看看再说。”   并未确定是否参加。   张江山一怔,随即说着:“那好。”   听梁丘峰的语气,自有考虑。   其实也是,身为掌门,一举一动皆牵涉着山门颜面,需要谨慎些。如果登台去,被一个无名小卒给败了,岂不是颜面扫地?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民间藏龙卧虎,有着很多苦修武者。他们隐居于山林,苦练不已,平日内默默无闻,就是为了等待学有所成,然后出山参加一些竞赛,从而扬名立万。   神洲不同荒洲,诸多苦修武者中,气道层面一抓一大把,不乏高阶气道人物。   而梁丘峰呢?   张江山又试问:“丘锋,你这趟历练,可有收获?”   梁丘峰的修为境界已远超于他,肉眼很难再分辨梁丘峰的境界。只是感觉,气息更加深沉,隐隐有几分如渊如海的意味。不用说,肯定精进了。   梁丘峰回答:“收获是有些……”   含糊应付过去,却是不愿详细说在白首秘境所遇所见,以免引起恐慌。随后交代,山门要抓紧时间,扩大生产,收获的灵米药草则尽量储备起来,以作仓库用。   或者,市面上有便宜的灵米,也可收购之。   这就是屯粮了。   张江山等人疑惑不解:神洲国泰民安,元气充裕,因而米贱。武者修炼,稍有些条件的,平日都是直接服食丹药,而不喜欢恢复缓慢的灵米。   积压下来,一代又一代,造成很多陈米的存在,是以颇为便宜。虽然不至于烂大街没人要,但相比其他资源来说,已经很低廉了。   现在梁丘峰却说剑门要打量囤积灵米,倒是不走寻常路。   梁丘峰道:“我自有道理,你们去做便是了。另外,还有一件大事,我也打探清楚,剑府被恶人所灭……”   听闻噩耗,张江山等皆色变,神态悲愤。   对于他们而言,自幼上终南山,受剑府栽培提拔,存在着一份不可分割的情感。听到剑府遭受横祸,全军覆没,自是无比愤懑。   苏向阳与张志明面面相觑,目瞪口呆:难怪在离石城等待许久,都没有剑府的讯息,竟是被人端了,就算再等待一百年,都不会有人来了。   诸人痛哭流涕,齐声问仇家是谁。   梁丘峰森然道:“永恒神教。”   听到这个庞然大物的名字,数人倒吸口冷气,但没有丝毫怀疑。当年有传言,说天都门与永恒神教有着丝缕关系,不用说,此事幕后定然有着逃窜的天都门余孽的影子。   张江山声音有些颤抖:“丘锋,师门真得没有任何人生还了吗?”   张府主,萧长老等,皆一时人杰,雄才大略,就那么容易被杀?更别说,队伍中还有一位武王级别的太师叔。   梁丘峰黯然叹息:“有没人逃过打劫,我也不知,只得做最坏的打算。”   永恒神教乃是大陆巨头,他们出动人马,肯定是雷霆一击,哪里还会让剑府的人走脱?   顿一顿,梁丘峰继续说道:“此事得先按捺住,不要外传。这不同戴天的血仇,唯有等他日后再做计算。”   彼此双方,差距如蝼蚁对大象,张扬出来的话,很容易传入对方耳目中,并派人来斩草除根。到时就算鲁大师坐镇,也无济于事了。   只是这事,是从天宝商行那边得来的消息,很难确保不外漏。利好的是,永恒神教远在中洲,有着距离上的保险。   “当下既然剑府覆灭,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薪火相传,还请各位师兄同心协力,不使断绝。”   “谨听掌门号令。”   张江山为首,众人竟齐刷刷跪倒在地。   梁丘峰原本还想就此改名,将“终南剑门”改为“终南剑府”,但想着时机不成熟,不如先搁置住,日后再做打算。   是夜,经过两个时辰的养息后,梁丘峰与一班同门再聚议事大厅,商讨各种事宜。   当会议散后,梁丘峰出来,就见到月光之下,夭夭亭亭而立。 第两百九十三章:检阅   月光如水,美人如玉,梁丘峰瞧着,竟有几分恍惚。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了。她以前因低微而自卑,如今正式踏上丹道,举手投足间,闪露出的是一份容光焕发般自信美丽。   “我们走走。”   两人并肩着,开始散步。   神笔峰看着险峻,一柱耸立,其实山上面积颇为宽阔,被因地制宜地建立起各类建筑来,期间林木郁葱,花草茂盛,如同个后花园般。   夭夭身形挺拔,个子就矮梁丘峰半个头,走在一起,月光照耀下,在地面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影子贴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好小子,又在占老夫徒弟的便宜……”   两人却没有察觉到,后面吊着一道轻盈的身影,正是鲁大师,正咬牙切齿。他知道夭夭来找梁丘峰,不大放心,便为老不尊地跟梢,正看见这一幕。虽然暂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来,可眉来眼去的,谁知道发展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男有情妾有意,互相推倒,花一般的徒弟就此陷落。   鲁大师吹胡须瞪眼,就是毫无办法。   徒弟喜欢,有啥办法?为了梁丘峰,夭夭可是宁愿和师傅翻面的。   根据调查,他们两个昔日出身卑微,相濡以沫,有着坚实的感情基础,很是棘手。   鲁大师倒不是反对这份情感,他介意的是梁丘峰的未来。觉得夭夭跟了这个男子,前途不好。甚至反过来,会影响夭夭的修炼进步。   “哎呀不好,他们坐下来了……什么,夭夭还侧着身子把头靠过去了……呜呜呜,非礼勿视。没了,徒弟被拐跑了……”   鲁大师几乎要顿足擂胸,连忙别过头去。   有些事情,看着就没意思了。被人知道,老脸丢光。   “好个梁丘峰,明天再找你算账!”   悻悻然离去。   月光婆娑,岩石突兀,一对人儿相偎而坐,好像一幅永恒的剪影。   第二天,清晨。   钟声嘹亮,铿然响起。   这是熟悉的练剑钟的声音。   新门建立,但许多地方都沿袭剑府的规章制度,其中便包含标志性的练剑钟。每天钟声准时响起,山上弟子都要起床,刻苦练剑。   不多一会,演武场上便传来阵阵吆喝声,以及剑刃破空的声音。   梁丘峰也早已醒来,洗漱完毕。   他今天要奔赴怀左府,不过在此之前,可前往观望一下弟子们的演练情况,尤其是合演剑阵的那些子弟,看将《周天繁星剑阵》,修习浸淫到什么地步了。   对于此阵,梁丘峰寄望颇深,前期全是亲力亲为,指导教习,算是一手调教出来的。   师傅带进门,后面的修炼则看个人的努力。   相隔许久,他们应该把剑阵配合圆满了吧。   当前神笔峰上,高阶剑题极为缺乏,空有一个剑楼架子,里面只零星摆放着些黄级低阶剑题,看着寒酸可怜,根本不具备多少吸引力。   门中武学底蕴,代表着宗门的厚度。而武题由来,或者由高阶武者制造传承,或者野外历练获得,或者市面上买。   三方面,终南剑门都不甚具备。他们基本是白手起家,从零开始,队伍中又没有长辈级别的人物坐镇,加上经济窘迫,因而造成剑门武库空虚,几等于无。   这是最大的弊端问题。   故而梁丘峰再三交代,不可招收太多的弟子。   弟子多一个,就要养一个,又没有得力的教授,徒然浪费资源。   前期孱弱,梁丘峰唯有独辟蹊径,转而寻求剑阵上的突破。势单力弱不假,可团队而上呢?   剑阵难练,比个体更难。然而一旦练成,那威力也是倍增,极为了得。好比说九个人的剑阵,就算每人修为不过劲道,但聚合在一起,就能击杀气道级别的武者。   另外,萧寄海临时赠予的诸多剑阵剑题正好派上用场。   梁丘峰选人合演剑阵,还有一重意思,便是当镇守山门用。   坚实宽阔的场地上,霍霍声整齐有致,只见数十人的阵仗,每个人的衣装服饰都一样,高矮相仿,再加上动作上保持一致,浑然整体。   “好!”   只看一眼,梁丘峰便觉得这个剑阵已是成功了。少年们为此定然花费了许多苦功,毫无松懈,才能达到这个地步。   昨天张江山也说过,演练剑阵的弟子非常勤奋。他们大都出身奴隶,眼下有了这个一个机会,不知多珍惜。拼了命地修炼,没有任何人掉队。   这股劲头,让张江山他们都看得咂舌。   天道酬勤,合练剑阵的弟子,基本都突破到劲道六段左右的境界了。   修为提高,对于剑阵加成同样提高,杀伤威力亦然。   更难得的是,众人之间的配合默契度,每一个步骤,每一次转换,行云流水,半点漏洞破绽都没有。   可以说,在形式上,几乎达到了圆满。   “掌门!”   少年们一阵骚动,随着心神偏移,原本进退一致的剑阵立刻出现散乱,破绽丛生。   梁丘峰眉头一皱,喝道:“不许走神!”   众人心一凛,赶紧重新凝聚,恢复原有的节奏。   一刻钟后,整套剑阵演练完毕,诸多少年垂手肃立,站在梁丘峰身前。   对于刚才他们的分心,梁丘峰毫不留情面训斥了一顿。平时演习也罢,当到了真正的厮杀时刻,任何一人的破绽,都有可能导致全盘崩坏,不可挽回。故而阵法要求,是十分苛刻严格的。   弟子们自知犯错,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事实上在前期的教习过程中,梁丘峰也没少叱喝,属于不折不扣的严师。   不严不行,剑门上下,都在跟时间赛跑,懈怠者,必会被淘汰。   训话一番后,让他们继续演练十遍剑阵。   梁丘峰刚转身回头,迎面与鲁大师幽幽的目光接触,下意识吓一跳,面露尴尬地拱手施礼道:“见过大师。”   鲁大师大喇喇受了,打量他一眼:“你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梁丘峰便跟随他去,然而走出去十来丈后,鲁大师猛地停住,烦躁地挥手说道:“算了,不说了,你走吧。”   梁丘峰一愣神,摸不着头脑。   这鲁大师,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不过心中也释然,自认识对方以来,都是这个脾性,倒也不足为奇。   他正要走,不料背后又传出鲁大师的叫声:“慢着,还是得说说。”   梁丘峰忍住一口气,摆出一副接受教诲的模样。   鲁大师眼灼灼地盯着他看,仿佛其鼻孔里长出了朵花似的,依然不说话。   梁丘峰好不郁闷,问:“大师,你到底有没话说?”   “有,好自为之。”   鲁大师气冲冲地说完,甩手离开。他可是很想棒打鸳鸯来着,无奈徒弟那个脾气,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甚至不认他这个师傅。   留下莫名其妙的梁丘峰哭笑不得,也不放在心上。   返回居所,略做收拾,叫上张江山、古承阳等人,便要下山。   送行的人不少,其中两女,一个张锦秀,一个夭夭,最引人注目。张锦秀目光全落在古承阳身上,情义流溢,让胖子张瞧得肝火直冒,心里腹诽不已:果真是女生外向,还没有嫁出去呢,就当自己这个哥哥不存在了……   夭夭的心思则放在梁丘峰那里,冒肝火的轮到武王鲁大师了,恨铁不成钢,只盼望突然间有一骑白马王子横空出世,将夭夭芳心掰直。   可惜白马王子不见,倒有些不知趣的鸟儿在半空掠过,吱吱喳喳叫唤着,更让人心烦。   告别之后,健马驰骋,前往怀左府。 第两百九十四章:有奸情?   由于俊秀竞赛的举办,怀左府的热闹达到了极致。在路上,便见到有诸多武者络绎不绝地赶来,等到了城门口处,更是水泄不通。   走得慢,一路听到各种各样的议论,都是关于这个俊秀比赛过程与结果的。   比赛已进行了些时日,预选打了千余场,大浪淘沙,其中着实涌现出不少杰出的选手。   一些精彩纷呈的比赛,更是被观众们津津乐道,广为讨论。   不过人们的目光,还是盯着月底举行的决赛,届时十名种子,加上预选角逐出的九十个人,一共一百名,抽签捉对厮杀。   这一百人,等于是整个怀左府新生代的代表力量了。最后成绩优秀者,除了获得丰厚的奖励,还能代表怀左府奔赴王朝之都,进行全国性的比试。   一层层角逐的擂台,属于玄黄大陆武道世界影响深远的规则制度,也是新生代武者扬名立万的最佳舞台。   千百年来,不知多少风华绝代、惊才绝艳的人物,都是从这个舞台上走出来,建立赫赫声名的。   以前在荒洲,武道凋零,王朝不显,系统化的比赛颇少,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宗门比试”。   但那宗门比试,分中青少三组,讲究综合性。比较起来,神洲这个俊秀竞试则要纯粹得多。   看见这么多人,张江山叹道:“如果我们在怀左府建立有店铺的话,这不得赚翻了呀。”   怀左府,一郡之都城,中心之地,热闹繁华自不用说。城内店铺林立,不计其数。其中,除了各大家族商行外,许多宗门同样会在里面开设商号,以出售宗门生产。   武道宗门,虽然说强者为尊,以修炼为主,但经济生产方面也要跟上,具备各自特色的话最好。比如说种植独有的草药、炼制器物、开炉炼丹等。总要有点真本事,才能站稳脚跟,以图发展。   例如现在的终南剑门,因鲁大师挂名,在草药丹药方面就打出了不俗的声名,引得许多人前来订购。   然而剑门新立,底子薄,人手欠缺,许多事宜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以实施。   张江山已好几次想在怀左府找个地方开设店铺了,但一来铺租贵得离谱,难以承受;二来当前剑门生产的东西销路尚可,就算没有店铺,影响也不是很大。   但不管如何,在怀左府开设商号都是大势所趋。如果被人问起,宗门在都城都没有个地方,难免惹人笑话,说没底气。   如今见到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在胖子眼里,这看得不是人,而是滚滚流动的财富啊,如何不眼红?   诸人下了马,挤进城去。   古承阳皱着眉道:“这么多人,只怕找个地方歇脚都不好办了。”   看阵仗,那些客栈不爆棚才怪。   张江山笑嘻嘻:“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啧,你整天只知道修炼,岂知本胖爷的手段,交际满天下,自然能找到住处。”   自从生活重点从修炼转为经营,张江山的修为境界提升得甚慢,已远远落后于昔日的竞争对手古承阳。   可胖子不服输,尤其在这位未来“妹夫”面前,更不能失了锐气,丢了面皮。打打杀杀比不过,咱比人脉。   古承阳自是听出来了,默然不吭声,不愿意在这些小事情上争执。   张江山洋洋得意:“走,我们去城南。”   跟着他来到地头,抬头一看,不是客栈,而是一间私人别院的建筑。   梁丘峰问:“这是什么地方?”   张江山指着门口说:“这里是振远商行杨三小姐的别院,胖爷与她熟络得很,三小姐早有言在先,只要咱们的人来,随时都能安排住宿。”   说着,眉飞色舞,满脸红光。   近期来,振远商行与剑门之间的贸易甚是频繁。而杨三小姐性格豪爽,多单生意都没甚计较,这让张江山内心窃喜,隐隐便有了些自我感觉良好的意思。只可惜,听说杨霜岚要与人联姻,远嫁他方,只怕在怀左府呆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胖子就感觉泄气。   只是他有自知之明,有些事情间或想一想,发个梦可以,但摆上台面来,就不可收拾了。   “杨霜岚?”   梁丘峰沉吟着。   当日在白首山,自己下盆地破解阵法禁制,而杨霜岚一行等在山上,估计是等不了多久,便启程返回怀左府了吧。毕竟她们不可能等几个月,白白浪费时间的。   故而出来后,梁丘峰也不在意。   顺口问:“杨三小姐就住在这间别院里头?”   张江山道:“应该是,她近日心情只怕不大好,要嫁人了,还是不喜欢的人。”   “嗯,怎么回事?”   张江山便原原本本把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墨雄于?”   梁丘峰面色微微一变,没想到此人贼心不死,居然还要娶杨霜岚,从白元城追到这怀左府来。   不对,其中定然发生了些意外之事。   梁丘峰想着,很快想到一个可能性:或者自己不愿意加入天宝商行,拜入杜长老门下的事情,被墨雄于知道了,他才肆无忌惮。   要知道当初,正是碍着铁忠的面子,墨雄于才悻悻然罢手。   心一凛,问:“江山,这墨雄于没有到山门来闹事吧?”   张江山道:“怎么会?”   他感到奇怪,终南剑门与对方又没甚仇怨。   “没有就好。”   梁丘峰不多做解释。   张江山上去敲门,片刻后有仆从开门询问,然后返身进去通报了。   等了一会,咿呀一响,大门打开,身穿淡黄色绸衣的杨霜岚走了出来。下巴尖尖,似乎清减了一圈。秀眉不展,平添几分忧郁姿态,却更显魅力。   张江山连忙拱手:“见过三小姐,这番冒昧打扰……”   文绉绉的套词说到一般卡住了。   就见到杨霜岚目不斜视地迎上,走进梁丘峰跟前去,轻轻说道:“梁掌门,你回来了呀。”   “嗯,回来了。”   梁丘峰淡然回答。   八面玲珑的胖子听着,却立刻感受到其中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有奸情?   偷眼瞥去,看看杨霜岚,又看看梁丘峰,更加坚定这个推测。   古承阳也有所察觉,低声对张江山道:“胖爷,好像杨三小姐和梁师弟更熟络些哦。”   听出他蕴含的讥讽之意,胖子心里莫名一酸:回山之后,咱一定要减肥去…… 第两百九十五章:冤家路窄   “请进去吧。”   杨霜岚的笑容有些勉强,显然心事重重。   梁丘峰暗暗叹了口气,数月不见,眼前这女子竟失去了往昔的洒脱飞扬,变得落落寡欢。   “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   杨霜岚忙道:“有甚不方便的,快快请进。当日在白首山,若非掌门仗义,妾身只怕脱不得身。此等恩义,没齿难忘。”   说罢,目光盈盈往梁丘峰脸上转了一圈,随即又黯然下去。   族内手足倾轧,上面父母又逼迫得急,眼下这一关恐怕是趟不过去了。墨雄于许予重利,家族动心不已。让一个女儿远嫁联姻,实在再正常不过,任凭她冰雪聪明,都毫无对策。   回想往昔的风光,只是过眼烟云,杨霜岚心底凄苦,现在只能忍住,不表现出来。   进入别院,分宾主坐落,有丫鬟奉茶,说着些闲话。   杨霜岚正要安排诸人住宿,一个仆从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三小姐,不好了。”   杨霜岚柳眉一竖:“有事慢慢说,在贵客面前成何体统?”   仆从吞口气,苦着脸道:“墨雄于来了!”   “什么?”   杨霜岚吃一惊,还不及反应,就听到嘭嘭声响,两名护院被击倒,横甩于地上,吐血不止,半天爬不起来。   在一阵粗暴的笑声中,墨雄于大踏步而至。   杨霜岚怒极,多日受的委屈怦然爆发:“墨雄于,你欺人太甚,何故闯我院落,伤我的人!”   墨雄于桀桀怪笑:“三小姐,你都快成为本座的女人了。你是我的,你的物业也都是我的。本座回家,怎能说闯呢。这两个狗奴才,有眼无珠,胆敢阻拦,简直不知死活。本座不杀,已是手下留情。”   杨霜岚气得娇躯颤抖,恨不得要奋身上去拼命。然而彼此实力差距判若鸿沟,上去的话徒然自取其辱。   墨雄于顾盼自雄,瞧着娇滴滴的美人儿,小腹一团野火爆裂,想着是不是霸王硬上弓,直接做一场先。反正杨家那边早已答允,自己胡来也不怕。   忽而望见边上坐着的客人,眸子一缩:“梁丘峰?你从秘境内出来了?”   大感惊诧。   白首秘境,顾名思义,自来相传进入者都会停留很久,浸淫高深武学,乃至于穷经皓首,故得名。然而计算时间,梁丘峰才进去多久?怎么就出来了呢。   有些不合常规。   但他是心机深沉的人,眸子一凝,冷笑起来。   冤家路窄,正好,所有的旧怨一次性解决掉。   原本从苏兴平口中,已得知梁丘峰的来历,属于荒洲的逃荒者,在南岭这边创建了个下等宗门,并担当掌门。   对于这么一个掌门,墨雄于丝毫不放在心上。下等宗门而已,蝼蚁一般,举足便能踩死。只是苏兴平又说,终南剑门中还坐镇着一位武王丹师,倒让他感到忌惮。   武王,即使放眼大陆,也称得上是一尊人物,更何况鲁大师还有着炼丹大师的称号?   墨雄于这才按耐住,否则以他的脾性,早杀上神笔峰去了。   不料今日来到杨霜岚别院,居然与梁丘峰撞上了,登时杀意腾腾。鲁大师在神笔峰上,不好去动,可梁丘峰他们下山到了怀左府,就无需顾忌。   这一趟来怀左府和振远商行商谈生意,墨雄于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有武王级别长老,可便宜行事。   张江山等人不识得墨雄于,但此时察言观色,顿时想到些不好的事情,警戒起来。   梁丘峰沉住气:“学有所成,自然就出来了。”   学有所成?   墨雄于心里打个突,想道,难道这厮真得在白首秘境学到了什么高深武学不成?   可没道理,就算里面高阶武题遍布,可短短时间,能学到多少?即使破解获得传承,但想要修炼圆满,也得耗费许多时光才行。哪怕天赋再突出,也不可能一步登天。   杨霜岚抢先一步:“墨雄于,这是我的家,请你现在出去,否则的话,我便让人去报官了。”   “报官”的说法,听着让人发笑。然而在这怀左府,在王朝管辖之下,一些事情处理不当,难免会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作为外地人,墨雄于深谙此道:“嘿嘿,也罢,今天就给本座未婚妻一个面子,但姓梁的,这碗软饭你吃不着的。”   说罢,哈哈大笑出去。   杨霜岚气得直哆嗦,双手紧握,指甲都掐进掌心中。一会之后,把怒气压抑住,转头对着梁丘峰歉意地道:“梁掌门,见笑了。”   梁丘峰摇摇头:“三小姐客气。”   内心却在思量,瞧墨雄于的态度,其定然知道自己没有傍上天宝商行的靠山,故而杀机闪现。就算没有杨霜岚,此人睚眦必报,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那就来吧。   梁丘峰经历至今,不敢说步步惊心,但也是一路趟过,不曾因为畏惧害怕而退宿。   敢争、敢拼、敢杀,才有今天。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清,说得几句话,杨霜岚便安排他们住宿了。   出来的时候,张江山很八卦地问起具体情况,梁丘峰也不隐瞒,一一说了。   听得胖子义愤填膺:“欺男霸女的恶棍,要是胖爷我……”话出口哑然,后面的狠话放不出去了。   太过于超现实,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没甚意思。   古承阳冷声道:“这么说来,得多加提防了。”   梁丘峰说着:“无妨,也就一战罢了。”   ……   却说墨雄于出到门外,神色阴沉下来,嘴里喃喃道:“听古长老说,尽量不要招惹那位鲁大师,那我也不用直接出手……梁丘峰出现此地,如无意外,定然是来参加这个俊秀比赛的。既然要来参加比赛,擂台之上,拳脚无眼,是时候找苏兴平聊一聊了。”   古长老,便是与他一共赶赴怀左府的宗中人物,一位武王,举足轻重。对于她的话,墨雄于不敢不听。   立刻想到另一个与梁丘峰结怨的人来。   如果苏兴平对上梁丘峰,结果一定很满意。至于两者如何对付,如何拼杀个你死我活,则是另外的事情了。 第两百九十六章:以身相许   是夜,星空璀璨,熠熠星光撒落,照耀着怀左府。   梁丘峰站在院落中,举首望天,怔怔出神。他自是知道天外有天,绝非看上去的那般虚无,回想在白首秘境中的经历遭遇,不禁下意识握起拳头:在大陆的上空,是否正有着无数狰狞凶厉的妖魔盘踞,虎视眈眈?   妖魔……   纵然精神清醒着,可脑海里似乎有着骚动翻腾,有声嘶力哑的呼唤响起:逃,快逃……   有些事情,哪怕会死,也一定要回头去做的?   但是现在吗?   不,不行。   虽然己身的修为一直在稳步提升着,每天都有进步,但差距始终存在。毕竟不怕死,不等于甘心送死。   紧握着的双拳又慢慢松开,精气神恢复平静。   身边六耳同样呆呆地望着夜空,比梁丘峰还要出神。它的目光柔和而迷茫,隐隐蕴含一股难言的眷恋,仿佛夜空深处,是它的故乡……   张江山与古承阳从房间走出,原本想叫梁丘峰,见状迟疑起来。   古承阳轻轻拉了拉胖子的衣袖,两人便放轻脚步,走出门去。   “还想叫上丘峰呢,不过看他也没有逛街的心情。”   张江山叹了口气。   “承阳,你觉不觉得,我们与他之间,始终相隔一层隔膜,无法真正靠近。”   古承阳道:“确实。以前我以为是他专注武道,而自甘寂寞。现在看来,却不是。”   他自认自己对于武道追求孜孜不倦,丝毫不懒怠,并没有比梁丘峰差多少。尤其断臂之后,更是刻苦至极,哪怕面对张锦秀的秋波暗送,也不予多加理会,一心浸淫《唯我杀剑》。   然而一路以来,与梁丘峰之间的差距却越拉越大,现在几乎连背影都瞧不见了。   回想前尘往事,令人嗟叹。   古承阳的心态却颇为清明,他记得清清楚楚,梁丘峰曾经说过:人为什么一定要超越别人呢?其实最需要的,是超越自己……   “走吧。”   刚踏出别院大门,热闹繁杂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忽而起了风。   一个丫鬟来到院落外,轻轻干咳一声,然后说道:“梁掌门,我家小姐有请。”   梁丘峰早知道她的到来,其实张江山与古承阳出去,他一样知道,只是不愿意逛街,故作不知罢了。   “哦,有事吗?”   丫鬟回答:“奴婢不知,只请掌门过去一叙。”   “知道了。”   略一迟疑,梁丘峰还是跟她走。   穿过两条廊道,来到一间厢房门前。   房内传出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很是清脆,应该是杯盏之类的事物被砸碎掉。   那丫鬟面色一阵苦紧,唤道:“小姐,梁掌门来了。”   房内安静住,半饷,杨霜岚说道:“请进。”   房门打开,两名丫鬟低着头走出,手里捧着些破碎瓷片,以及杂物。   梁丘峰走进去,房门从外面关住。   点着烛火,不显暗。房中摆一桌酒菜,但四五盘菜肴几乎没动过,杨霜岚坐在那儿,举杯自酌。她穿着一袭蓝绸衣,头发披着,几缕散落在面颊,神态慵懒。衣领开得有点深,娇躯挪动之间,漏出欺霜赛雪般的肌肤,白得耀人。   她站起来,微笑道:“梁掌门来了,妾身今晚心情不好,失态了,请不要见怪。”   梁丘峰双目低垂:“三小姐,你本非拘礼的女子,在我面前,又何苦如此言不由衷?”   杨霜岚面露苦笑:“妾身年少时,曾好言‘巾帼不让须眉’。那时候我总觉得,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于是拜师学武,于是四面奔走,生意营生,有了名声,有了风光。”   顿一顿,声音低落下去:“但所有努力,所有一切,不过一场梦罢了。原来当日的自己,是那么幼稚可笑,又算什么呢。”   说到最后,凄苦之极。   梁丘峰神色如水,忽道:“其实今天墨雄于来,你早已知道的?”   杨霜岚一怔,螓首微垂:“不错。”   梁丘峰目光灼灼:“你想借我之手除掉墨雄于?”   杨霜岚笑得凄美:“你是不是觉得我卑鄙?”   “落水之人,能抓到什么,便是什么,不足为奇。我想说的是,如果三小姐想找个替罪的傻子,只怕找错人了。”   梁丘峰的语调平淡,带着一抹冷意。   杨霜岚猛地站起,连连摆手:“梁掌门,我绝无此意。只是临时的念头,我想,既然你帮了我一次,便也能帮第二次。”   梁丘峰倒没有怀疑杨霜岚会处心积虑,毕竟自己从白首秘境出来,然后赶赴怀左府,她不可能预先算计得到,所以只能是一种巧合。   杨霜岚性情八面玲珑,临时动意毫不奇怪。她的本意就是想梁丘峰能够再度援手,帮她解决联姻上的事。   本来此等大事,不该寄望于梁丘峰。论修为论背景,梁丘峰都不具备实力。只是实在走投无路,加上梁丘峰上次的表现让人意外,故而只得孤注一掷,押宝上去了。   梁丘峰叹了口气:“三小姐太看得起在下了,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杨霜岚道:“不管你做不做得到,我都要试一试,争一争。实不相瞒,如果一定要我嫁与墨雄于,受百般屈辱,我宁愿死!”   一“死”字掷地有声。   梁丘峰眸子一亮,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三小姐。”   杨霜岚叹道:“说来也是妾身的错,让梁掌门牵涉进来了。你我之间,萍水相逢,并没有太深交往。”   “嘿,有一件事三小姐也许还不知道,当日卖给你蛟龙血石的,正是梁某呢。”   “啊!”   杨霜岚睁大美目,轮廓之间,果然有些熟悉。   一些前因后果串联起,诸多疑窦都迎刃而解:怪不得当时派遣许多人手打听,都找不着人,隐藏得这么深,能找到才怪。   但现在知道又如何?   没意义了。   但梁丘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喜出望外:“既然三小姐想争一争,梁某自不量力,也会出一份力。”   杨霜岚惊喜地看着他:“梁掌门大义……”   梁丘峰摆手打断她的话,哭笑不得:“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可不是那等烂好人。”   杨霜岚瞟他一眼,咬了咬红唇,款款站起,娇胸挺起,波涛汹涌:“梁掌门,你要什么报酬尽管开口,妾身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诿。哪怕……哪怕你要我以身相许……”   说到后面,霞飞双颊,娇艳无匹。   梁丘峰是初哥,但阅历丰富,如何不看出她是故意做这番欲拒还迎的姿态:真是个妖精!   ……   不多久,张江山与古承阳便从街上回来。因为古承阳想要回来苦修,这让胖子有点恼火,埋怨古承阳坏了兴致。   两人踏进院门,却见到梁丘峰也是刚回来,便问去哪里来。   “呃,刚从三小姐房中出来。”   “啊!”   张江山与古承阳面面相觑,见着梁丘峰面色红扑扑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莫非已经勾搭成功了?   太快了吧,真厉害!   梁丘峰见他们面色古怪,顿时明了,解释道:“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只是说了些事情而已。”   胖子嘿嘿一笑:“明白,我们都明白,不用解释。”   梁丘峰知他不信,也懒得多说,忽道:“对了,参加俊秀竞赛之事,江山你明天去问下,看是个什么章程,然后再做定夺。”   “好的。”   张江山收起了嬉皮笑脸,他们来怀左府,可是有原定目标的:“丘锋你只管做好参赛准备,明天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着,与古承阳笑眯眯地回房间了。 第两百九十七章:意外的邀请   第二天一早,张江山便衣装光鲜地出门了。梁丘峰与古承阳则留在别院中,苦修练剑。   难得机会,古承阳专门找上门来,向梁丘峰讨教心得。   如今无论修为,还是对于剑道的领悟理解,梁丘峰已远远走在古承阳的前面,当个师傅,绰绰有余。   剑门上下,最大的问题便在于缺乏长者指导。当前大部分新生代弟子修为尚浅,这个问题倒不算太过于突兀尖锐,然而当他们冲上来后,就不同样了。到时诸如古承阳这一批“长老”还无法获得长足进步的话,境况势必十分尴尬。   对此,古承阳左铭等人不敢懒怠,争分夺秒进修。   只是他们天赋一般,又没得人指引,故而成效并不理想。   现在梁丘峰在,彼此同院子,古承阳自是不肯放过良机,要将心中一些剑道疑难尽数问出,以求答案。   梁丘峰微微思考,然后一道道,深入浅出讲解开来。   古承阳听着,仿佛清风吹散了云雾,刹那间清明。   这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极为舒畅,让整个人都身心开朗。   “原来这样……”   想到微妙处,古承阳情不自禁,拔剑而起。在庭院中使动,一时间,嗤嗤嗤,剑锋破空,冷冽风寒。   梁丘峰看去,见到他的这门《唯我杀剑》剑走偏锋,一往无前,确实是招招致命的霸道剑术。   古承阳自经历右臂废掉一事,不但没有消沉,反而如同受到磨砺的锋刃,越发光利。   只可惜,他所学剑术只是《唯我杀剑》的基础部分,记载精华口诀的剑题留在了终南山,后来迁徙也不知是否被带上路——就算携带出行,可剑府全军覆没,恐怕也是不知所踪。   受此限制,古承阳未来成就堪忧。   施展一通后,古承阳收剑而立,拱手说着:“多谢掌门指点。”   在称呼上,一丝不苟,比张江山规矩得多。   “同系一门,何足挂齿。”   古承阳又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在门中开设一些讲堂之类的项目,让你主持,最为恰当。”   梁丘峰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点头说着:“不错,值得考虑。”   以前剑府,讲剑堂便十分受欢迎,而且影响深远,对于培养的作用甚大。若没有讲剑堂,他估计也无法被萧寄海挖掘到了。   一个雏形的念头在脑海掠过。   梁丘峰吐一口气,发觉剑门建设,方方面面,真是万废待兴,都要上马。   打江山,大不易啊。   他抬头望着天,无比想念以前有萧寄海,伍孤梅等长辈在身边扶携关爱的日子。   无奈落花流水,再无法回来了。   “永恒神教!”   念及血仇目标,心中寒冷。   古承阳得了解答,喜不自禁,赶紧到一边清净的地方去,安心练剑,消化收获。   梁丘峰已是抓紧时间,继续融合破解的剑意。   时间过得飞快,已到中午。   午膳是杨霜岚命人送来的,很是丰盛,足足有九菜一汤。菜肴里头,四道肉食,皆为精选不同品种的妖兽好肉烹饪而成,味道鲜美,而且饱含灵气,食之大有补益。   蔬菜也是用上品灵菜炒出来的,青翠欲滴。   最后一道汤,用骨头熬出,浓烈而甘甜,尝一口,便觉得口舌生津,全身毛孔都开张。   啧啧,这一桌饭菜,价值可不低。   馋嘴的六耳远远闻着香气,便飞扑出来了,直接跃到饭桌上。伸出爪子,也学人用筷子,首先在汤里夹起一根手臂粗细的骨头,塞进嘴里嚼吃着。   其牙齿坚硬锋利,咬着骨头毫不费劲。   这一幕,被送饭菜来的仆人见到,暗暗称奇。想着这头小猴子,可能是客人宠爱之物。   古承阳却知道这头猴子对于梁丘峰,十分重要,也不大惊小怪。   饮食丰富,远超于寻常的待客之道,梁丘峰自是明白杨霜岚的用意:此女花费的心思可不容小视,难为她了。   其实就算杨霜岚不开口相求,对于墨雄于,他也心怀警戒。   很多时候,麻烦总会自动找上门来,不会因为畏惧退缩,而减少半点。   既然如此,不如堂堂正正迎上去,争个高低。   吃过饭后,稍作休息,继续苦修。   古承阳不提,梁丘峰这边感到一道新剑意,已渐渐被软化,差不多能够融汇进《剑心雕龙》里头来了。   若能成行,又将是一次提高。   黄昏时分,张江山回来,一脸愤懑。   梁丘峰问:“如何?莫非事情进行得不顺利?”   “可不是,这些该天杀的官员,推三阻四,狮子开大口。”   胖子大发牢骚。   他去到府衙找人询问临时补充报名参加俊秀竞赛的事宜,前面打点就使了五百多斤灵米,好不容易见到了能说上话的主事,一开口心里就凉了半截。   对方说,预选赛已经进入尾声,对阵的人员都已备案,不好临时插人。   张江山磨了一会,主事才慢悠悠地开出条件,灵米一万斤!   听到这个数字,胖子顿时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全身毛发都要炸掉。   忍住气,想请对方少收点,可主事直接给一冷眼,说拿不出灵米就甭想参赛,还讥讽道,当初选择不参加,现在后悔于事无补,不如当个看客吧。   言下之意,自是对于终南剑门不大看得起。   怀左府统筹广博,宗门势力上千。其中终南剑门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谁都知道神笔峰上除了鲁大师,其他都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后生小辈,孱弱得很。   这样的宗门实在奇葩,如果没有狗屎运,请了鲁大师当太上长老的话,估计都不知被灭多少次了。   张江山苦着脸离开府衙。   一万斤灵米,数目可不小,现阶段的剑门,里里外外,到处都要花费,窘迫得很。所以他想着先回来,请示梁丘峰再做决定。   以他的想法,花费这么多灵米去弄个临时参赛,估计也就是赢个两三场,实在得不偿失。   张江山根本没有想过梁丘峰能晋身最后决赛的事。   “丘锋,你说该如何?”   梁丘峰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参加了吧。”   他拿主意,张江山与古承阳皆没有意见。   于是几人便想着再在怀左府待多一天,顺便观望一下,之后便返回神笔峰了。   不料第二天上午,有人持着一份烫金帖子登门,交给梁丘峰。   打开一看,竟是一份直接晋身决赛圈的邀请卡。 第两百九十八章:决赛前夕   这帖子,半尺见方,方方正正,边缘烫金,拿着有些重手。打开一看,就见到一行颇为精神的毛笔字,大体意思便是“特邀终南剑门掌门人梁丘峰参加怀左府俊秀竞赛决赛”云云。   落款为怀左府府衙,盖朱印,赫然夺目。   梁丘峰眉头微微一皱,询问般望向张江山。   张江山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一拍手:“喜事,天降喜事。”   “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胖子呵呵一笑,解释起来。   原来俊秀比赛,海选预赛选拔出九十人,加上种子十人,一共一百人,角逐最后的荣光。   只是规则之外,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情况,就是由地方势力推荐,然后官府核准同意,持外卡参加。   获得外卡并不容易,起码得有头有脸的势力才具备推荐资格。诸如终南剑门这些下等宗门,是没有那个面子的。   故而张江山从没有打过这方面的主意,只想着掏钱走后门去。没想到官府那边门路难以走通,各人都准备打道回山了,突然有人送来邀请卡。   问那厮,送卡的连连摇头,说不知道如何,他只负责送东西的。   张江山道:“看来得到府衙去了解一下,才能知道具体情况。”   “那你再跑一趟吧。”   “好。”   胖子撩起袍子便走。   这一趟,他回来得很快,不过半个时辰,面色有点古怪。   “怎么?”   张江山搔搔头:“实在纳闷,据衙门的人说,是怀左府三大家族联合推荐的。”   怀左府三大家族,为苏家、刘家、长孙家。每一家族都深具底蕴,和中等宗门相当,有武王坐镇。三家联合推荐,面子可真是很大的了。府衙那边,最多便是走走流程,肯定会批下来。   “有这事?”   梁丘峰皱起眉头。   他不记得自己与三大家族有甚交情,应该毫无交集才对——不对,倒有些纠缠,就是和苏兴平之间。   但那不叫交情,叫“结怨”才对。   既然存在怨恨,对方为何突然间联手推荐自己进入俊秀竞赛的决赛圈子?   古承阳也颇感疑惑,开口道:“会不会有甚问题?”   张江山笑了:“你想太多,进入决赛而已。然后抽签对阵,光明正大交手,胜负决于实力,能有什么手脚?”   “你不觉得此卡来得蹊跷?”   张江山摸了摸下巴:“会不会是三小姐那边走的人情?”   杨霜岚出面,也存在这点可能。她在怀左府交际广阔,还真能说动三大家族的人联名举荐。   其实这个举荐,亦非要很多人,付出多少牺牲,只要家族中某位能说得上话的人签了字,便算成了。   归根到底,主要还是人情厚薄。   梁丘峰却摇了摇头:“不会是她的。”   杨霜岚麻烦缠身,只怕没有那个心情去求人做事,她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张江山与古承阳也明白过来,面面相觑,不知是哪个章程。   梁丘峰忽地一笑,将帖子收起,微笑道:“既然上门请了,不用浪费偌多灵米,那就争一争吧。”   他拍板定论。   张江山咧嘴一笑:“还是丘锋你够豪爽。”   不过心底始终有几分嘀咕。   能进入决赛圈子的青年武者,起码都是气道中段以上的修为境界,以梁丘峰目前状况,表现堪忧。   当然,这些沮丧的话不可能当面说出口的,憋在肚子里即可。   过不多久,晚饭又送过来了。   瞧着丰厚的菜肴,张江山双眼睁得大大的,差点流出口水来。心里想着:杨三小姐果然和丘锋有一腿,否则如何会这般热情招待?难不成两人已经干柴烈火,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可不得了,那墨雄于脑袋瓜子上的帽子,可就绿油油的了。   对于墨雄于,胖子深恶痛绝,情愿杨霜岚花落梁丘峰,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在饭桌上,张江山却遇到了对手。   猴子六耳。   小家伙吃食的速度比胖子还要快几分。   张江山便有些牢骚,觉得六耳坏了规矩。若非碍于梁丘峰的情面,他都忍不住要训斥动手了。   想起来,以前的时候,他与六耳便不大对口。   但对于胖子幽怨的眼神,六耳哪里理会?还洋洋得意地给个白眼,继续大口嚼吃。   吃得胖子肉疼不已,只得加快手脚拼抢。   接下来几天,都好吃好住。   海选预赛宣告完结,并定下决赛进行的日子,在初八,也就是三天后的早上。   海选争出九十人,种子十人,还有外卡参赛的三人,共有一百零三人之多。因为数目为奇数,所以抽签的时候就存在一个轮空的机会。如果谁有幸抽中,便等于不用动手,白白捡来一个晋级位置。   在许多比试当中,都可能有轮空的几率,不足为奇。   比如说原定的一百人,当第一轮,第二轮赛完,剩二十五人,同样是奇数了。   章程细节梁丘峰已细读清楚,接下来便是等待时间过去,三天后临场抽签,看对手是谁了。   这几天,梁丘峰和杨霜岚详细谈过一次,关于如何对付墨雄于的问题。   杨霜岚不想嫁,可家族里逼着要嫁,她一介女子,失去了家族的支持,实在彷徨无助。无奈之下,唯有借助外力来破解困局。   可振远商行已发过话,一些原本和杨霜岚有几分交际的宗门势力都选择了集体沉默。往昔有许多生意来往,谈笑风生不假,但眼下的情况不同。杨霜岚远嫁之后,风光不再,基本便失去交好的价值了。   再说,这是人家家族里的私事,外人不好插手。   在梁丘峰之前,其实杨霜岚已走了许多门路,无奈都是碰壁,近乎绝望,才把宝压在梁丘峰身上。   个中因由,梁丘峰也有几分明了。   杨霜岚隐晦提到,只要把墨雄于杀了,便能一举解困。   梁丘峰没有明确表态,他可不傻:杀墨雄于,谈何容易?贸然下手,定然会引起一番巨大风波,稍有不慎,甚至带给宗门灭顶之灾。他先前答应杨霜岚会出一份力,却是出于另外的考虑。   “墨雄于娶你之前,也许会先找上我。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杨霜岚听着,虽然觉得很被动,有几分不甘,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论起来,梁丘峰又不是她的谁,能做到这一步已相当不错了。   ——哪怕,梁丘峰和墨雄于之间存有旧怨。别忘了,最初的导火索,还是她自己。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万众瞩目的怀左府俊秀决赛,正式拉开帷幄。 第两百九十九章:天下谁人不识君   怀左府中,一大广场,足有十余亩方圆,用大块的青石砌起。这些青石,看着朴实无华,实则坚实无比,采自深山老林间,名曰“阿房石”。能承受住王者以下的力道攻击,普通武者,就算纵情轰击,也只能刮出淡淡的痕迹罢了。   石头坚固,价格非凡,不知超过金银多少。   坊间便有说法,怀左府内,最值钱的便是这方广场了。   阿房石采之不易,怀左府的城墙都难以用得起,只是每隔十丈,竖立一根阿房石柱,用以加固。   珍贵的石料,建筑成广场,便是作为比赛擂台所用。换了其他材质,若是不够牢固,打一场,烂一次,可是令人头疼得很。   如今举行俊秀比赛,广场自然成为主办地。偌大地方,临时分划出十个擂台来,可同时举行十场比试。   人数众多的预选海赛不久前刚办完,硝烟未息,但广场已经重新修葺一番,派人擦抹清扫干净,显得崭然一新。   广场四周,是大块空地,可容纳万人;空地之外,又是一排排的建筑物,不乏客栈酒楼等各类店铺,一座座,都是高层建筑,最矮的也有六层,最高的,足有九层。   高屋建瓴,却是奔着广场去的。居高临下,俯览着可将广场上的动态景观一网打尽,堪称享受。   因而每逢有大赛举办,诸多建筑位置立刻便成了香饽饽,高价销售。甚至有精明商人,连屋顶都临时加上座位,论张来卖。密密麻麻的,如同观众席,倒成为一道独特的景色。   俊秀比赛,万众瞩目,几乎荟萃了怀左府管辖内所有的势力力量。虽然登场的是年轻俊秀,可作为长辈也会到场考察观望,品头论足。   今天一大早,无数人群便在街道上涌现,好像缓缓流动的水,最后汇集于广场处。   这个时辰,具备决赛资格的俊秀武者却不会那么早到场,所以来的,绝大部分都是作为看客的闲散民众,赶早来抢位置的。   刚到辰时,太阳初升,广场周围已是黑压压一大片,人满为患了。   人的海洋,诸多议论声交集成流,便是一波波鼓动的浪涛。   一些主要关键处,则是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兵家陈列,个个气息彪悍,目光犀利,竟都是气道级别的武者。   这就是官府的力量。   朝廷背靠庞大势力,开拓疆土,并大肆网络江湖高手加入,许以优厚待遇,还手握生杀予夺的权利,自能让不少武者动心,愿意加入官府这个大机构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神洲洲域的王朝,便等于是一个庞大的宗门。里头一样有各种考核,一样有武题选学……   这些,不是荒洲所能具备的。   作为一种比较成熟的社会阶层形态,秩序十分重要。而在荒洲,资源匮乏,人口稀少,各方势力普遍式微,互相拆台,很难建立起大面积的统一国度,基本皆以城郡为单位。   有精锐的官府兵甲,负责巡逻戒卫,维持秩序。人数纵然多,可场面还是颇为安定,不会出大乱子。   看客们提前抢住位置,自是闲不住,七嘴八舌,讨论起这一届俊秀比赛的杰出人物来。   派遣人员前来参赛的势力代表,数以万计。又因为是三年一届的缘故,其中有年龄超期而不能继续参加的,又有新成长起来的,正形成了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勃然势头。   这个江湖从来都是如此,一代新人换旧人,代代声名不同人。能一直保持在浪尖风头上,屹立不倒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他们一路趟过来后,大都成为了一方霸主级别的人物,功成名就。   至于其他,更多的却是昙花一现,雨打风吹去。或者后继乏力,消沉了;或者遭遇不测,陨落了。   而人们,他们只会关注成功者。犹如见江河,观者只会惊叹于浪涛的风骚澎湃,谁愿意去关心沉落河底的污泥砂石?   舆论的争议先是嘈杂,慢慢不少意见便汇聚统一起来,最后焦点只凝聚在那么十来个人身上。   其中包括八名种子选手,以及四名预选海赛拼杀出来的武者。   种子选手,得天独厚,本身便具备非凡的修为,才会超然于万人之上,不用经过海选。而另外四名武者,他们一路破关斩将,表现卓越,也已征服了许多看客的心。   如此,风头才能盖过他人。   有目共睹,修为境界更是直观,其实从一百多人中甄选出十几名拔尖的人选并不难。   难,大概便难在前三甲的名次排列之上了。想要准确猜对,颇不容易。毕竟这一届许多人选,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胜负变数,太多太多,要看实战发挥如何,哪个更出色一点。   说来说去,怀左府三大公子的名讳一再被提及,总是绕不开去。关于三人的优点长处,却是老生常谈,几年来早说得烂了,没甚新意。   倒是从海选里拼杀出来的一名剑客,名叫“周幽怀”的,他原本默默无闻,但在这一次比试中,仗着一柄奇门细剑,连败数名被人看好的强敌,愣是杀进决赛圈,很是让人侧目。   说着说着,口风渐渐转到持特别邀请卡参赛的三人身上。   民间论调,对于这一类人向来没好感,视作走后门的主。其中梁丘峰的名字,尤其被人鄙夷。   要知道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终南剑门拿不出人来参赛,所以早早挂了免战牌,明说放弃不参加的了。   不曾想,几天功夫,却又弄出个外卡来,让据说刚历练回山的梁丘峰出面参赛。   也不知道怀左府三大家族为何会联名推荐他,看来应该是鲁大师背后出了面子。   梁丘峰年纪轻轻,修为马马虎虎,却当了一门掌教。这样的情况不说在怀左府,放眼神洲,都是少见之事。   论起来,堂堂掌门之尊参加俊秀比试,便是一件稀罕事。   不少人对于梁丘峰的出场很是期待,不是为了一睹他的风采,而是想看身为一派掌门在擂台被人击败,会是如何丢人。   忽然间,一道消息传出,引起哗然轰动。   原来是梁丘峰成功破解白首秘境,进入浸淫高阶武学的讯息被传过来了。   白首秘境不在唐王朝,远在他国,但并不妨碍它是天下武者心目中的圣地印象。其中有不少人,都曾专门去过那边瞻望的。   梁丘峰获得了进入白首秘境的资格,同时还是走在神教圣女和龙马公子的前面去,这消息足够引起轰动。   只片刻间,便传遍整个怀左府。   不过当其时,除了苏兴平等人外,并无其他怀左府的人见到梁丘峰进入白首秘境。一时间,怀疑的声音涌起,质疑消息的真假。   在大陆上,道听途说,见风是雨的传闻实在太多了。   再说了,如果梁丘峰真得进入了白首秘境,会那么快便出来?   只是经此一事,梁丘峰风头无俩,成为人们口中的焦点。   ……   晨阳喷薄,梁丘峰准时醒来,简单洗漱完毕,先在院子内做过一番日常功课,练了一通剑。   随后杨霜岚的手下送来早点。   这时候张江山与古承阳也已收拾完毕,一起用膳。   见到梁丘峰神态淡定,淡然无事的模样,两人想要说些勉励场面话都无从说起。   这一路来,风风雨雨,都是梁丘峰在挑大梁,顶着走,哪里还需要他们做思想工作?   吃罢,过不多久,杨霜岚亲自过来了,命人驾驭马车,要搭载梁丘峰三人,一同奔赴广场。   马车辚辚,靠近广场附近便走不动了,只好下马。   人声鼎佛,张江山与古承阳相顾叹息,感觉己等在这人堆里便等于是被无视的渺小蝼蚁,泯然众人矣。   就在此时,关于梁丘峰进入白首秘境的热议声传入耳中。梁丘峰的名字,竟已天下皆知! 第三百章:开场   杨霜岚惊诧地看着梁丘峰,委实没想到他竟然真能破解掉白首秘境的禁制,获得了进入的资格。   进入秘境之难,杨霜岚可是很清楚的。再说当日,梁丘峰盘桓于盆地最外围的阶次,许久不见有动静,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进入的迹象。   虽然前些时候,在别院梁丘峰与墨雄于冤家路窄,那时候墨雄于曾经脱口而出,问梁丘峰“怎么从秘境中出来了”。只是当其时情形有点混乱,杨霜岚并没有想到太深,以为言语所指的,是白首山呢。   至于张江山等,更是半点消息不曾听到,他们只知道梁丘峰出外历练,如此而已,究竟有甚收获,都不得而知,也不好询问。   一行人来到怀左府,早已有心理准备,如水滴入大海,默默无闻,没有太多的想法要求,谁知迎面热议的焦点,一下子颠覆感官。   张江山叹了口气,对着梁丘峰一竖大拇指:“佩服!”   除了这二字,别无更适合的言语表达。   梁丘峰不置可否,淡然道:“机缘巧合罢了。”   胖子几乎要蹦跳起来,怒吼:他妈的老天爷怎么不给本胖爷一次机缘巧合……   心内却清清楚楚,哪里会那么简单。   古承阳也是摇头苦笑,虽然早知彼此之间的差距已越拉越大,不可追赶,但到头来,还是忍不住唏嘘一番。   声名在外,可见过梁丘峰的人甚少,故而众人说得口沫子乱飞,却浑然不知正主儿就在眼前,情况有点搞笑。   张江山倒很想大声喊一声:“终南剑门掌门人梁丘峰在此。”然而深知梁丘峰惯于低调行事,不好出风头,众目睽睽,反让他感到不自在。   只得干咳一声,生生忍住。心里已在高速运算,看能否借助梁丘峰突如其来的名气,提高剑门档次……   顺着人群流动,一直来到大广场边缘处。   这地方,诸人都不算陌生。就算是梁丘峰,以前也来过一回。   广场边上,排开一溜儿的椅子,很是整齐,每张椅子上还张贴着名字,以便让所有参赛的武者对号入座,而不会纷乱。   在广场上首处,建立有高台,地方颇阔,同样摆着椅桌,却是属于贵宾席的位置。   所谓贵宾,包括怀左府的官方头脑;各大宗门势力的代表;各大家族的代表——诸如低等宗门就没有受邀的份了。   其实鲁大师收到了邀请帖,不过他着紧指导夭夭炼丹,当场将请帖塞进了丹炉内,烧为灰烬。   鲁大师精得很,他知道如果自己去的话,夭夭肯定要跟随。小妮子一颗心全放在梁丘峰身上,等观看比赛的时候,难免情绪激动。一不小心看到梁丘峰被人打败打伤的话,那情绪波动就严重了,保不准再没心炼丹。   他不来怀左府,也给夭夭布置了一项死任务,不让爱徒下山。   夭夭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明白个中关窍,自己跟梁丘峰出来,帮不上什么,不如留在山上刻苦炼丹,早日出师好过。   时辰尚早,贵宾席上空落落。只有些打下手的厮仆来回奔走,往桌子上摆放一碟碟精美点心,菜蔬果子之类。   这些食用,下面参赛武者却享受不到的。只摆一张椅子,倘若登场比试,败于人手,下场后连椅子都保不住,唯有灰溜溜出场。   “喏,丘锋,你的位置在那里!”   张江山眼尖,指着前面说道。   “现在过去坐吗?”   梁丘峰入座,他们则会站在后面,以壮声威。   “不急。”   梁丘峰淡然回答。   现在绝大部分的椅子都是空着的,人都没有来。倘若他往上面一坐,登时便万众瞩目了。   杨霜岚忽然开口:“梁掌门,妾身不大方便出入,这便告辞。我在广场右侧阁楼处有一间厢房,会在那儿替你加油的。”   人们不认识梁丘峰,可认识杨霜岚的人则海了去。   杨三小姐,振远商行一枝花,怀左府出了名的美人儿,不知引来多少倾慕。   只可惜,听说振远商行遇上了些困局,为了拓展商路,要将杨霜岚远嫁他乡联姻。   此事在怀左府已不是秘密,使得无数人扼腕叹息。   “三妹,你在这里作甚?”   忽地一声威严的低喝,走出数个人来。   领首者年约五旬,穿着锦袍,留三缕长须,面如重枣,不怒自威,一双凤眼,先是扫了杨霜岚一眼,然后盯住梁丘峰,充满了审视之意。   看见他,杨霜岚面色一紧,连忙施礼道:“岚儿见过二叔公。”   那二叔公不假颜色:“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叔公吗?都什么时候什么身份了,还在外面与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走在一起。马上跟我回去商行,不准再踏出一步。”   其显然是久居上位者,气息强横,言谈之际,霸气侧漏,带着一股不容置疑反对的威仪。   闻言,张江山与古承阳面色一变,忿怒不已。   二叔公瞪着梁丘峰,淡淡说道:“这一位,想必便是终南剑门的梁丘峰掌门吧。”   “不敢当。”   “哼,既为掌门,便该有身份礼节。我家岚儿,是许了人家的了,可不准被人损了声名。所以,老夫在此请梁掌门自重。”   二叔公老气横秋,胡须飘拂。   梁丘峰冷然道:“杨老想多了,在下与三小姐之间,并无瓜葛。”   “如此最好,老夫可不愿意随便被些阿猫阿狗的家伙搅乱了安排。”   说罢,掉头带着杨霜岚离开。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老家伙倚老卖老,简直让人气爆炸!”   张江山嗷嗷叫道。   古承阳瞥他一眼:“怒发冲冠,为何你不冲上去跟他拼了?”   “呃!”   胖子面色讪讪然:“我这不是打不过嘛。”   “人弱被人欺,又不是雏儿了,这样的嘴脸不司空见惯了吗?”   古承阳语调不见波动。   张江山没好气地反驳:“你倒是泰然,可本胖爷就是气不过,动不了手,还不能发发牢骚?”   古承阳一耸肩,表示“没问题”。   梁丘峰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张古两人面面相觑,不懂为何他突然那么好心情,吟出两句诗来。仔细咀嚼,又觉得颇有深意的样子。古承阳正要仔细探问下,这两句话的真正含义,猛地听闻广场四周爆发海浪般的呼喊。   有武者选手进场入座了! 第三百零一章:入座   第一名进场的武者选手,身材昂藏,方字脸,穿一袭紫袍。腰间悬挂一口三尺宝刀,精良的刀鞘上镶嵌着一粒粒光华璀璨的宝石,熠熠发光。别的不说,光是这副造型便足以让人拍手呼喊了。   其实他的修为并不突出,气道五段左右,在决赛圈子中,只能排到中下游的位置。他心知肚明难有作为,运气不好的话第一轮便会被淘汰,干脆放开了,趁别人未到场,先声夺人,第一个坐了交椅,算是抢风头的一种行径。   果不其然,现场海啸般的叫喊声证明他选择正确,不禁有些得意,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就算待会失败下场,也心满意足。   有了第一个选手坐了交椅,抢去风头,其他一些武者颇为懊悔,纷纷现身,找着自己的位置坐下。   人群中突然挤进一个矮子,五短身材,显胖,像个葫芦瓜似的,他机灵地跑到梁丘峰身边,拱手做礼:“小的张三五,奉三小姐之命,特别送来一封手礼给梁掌门。”   说着,掏出一个信封来。   梁丘峰一怔,伸手拿过,问:“你家小姐可好?”   那张三五恭敬回答:“还好……另外三小姐还有口信,说是请梁掌门不要忘了当初之约。”   顿一顿,压低声音:“此处耳目众多,小人先告辞。”   转身滑溜溜的又闪出去了,轻功貌似不弱。   张江山摸了摸下巴,凑过来:“丘锋,小心有诈。”   古承阳也说道:“且看看信封上有没做过手脚。”   两人担心矮子来路不正,怕不是杨霜岚的手下,反会是杨家其他人指使来的,会在信封上涂抹毒药等,对梁丘峰不利。   梁丘峰捻了捻信封,确定无恙,就打开,抽出来读。   足有两大张纸,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字体秀丽端正,笔触阴柔,明显出自女子之手。   梁丘峰曾见过杨霜岚笔迹,一看之下便认定不是假冒。   因为《永字八剑》的缘故,其对于行笔风格有着非比寻常的认知感,极能辨认手笔。   随即摇头一笑:以振远商行的身份存在,估计也不会用那等下三滥的手段来暗算自己。   看着手礼,不禁一怔。   原来这并非什么书信,而是一份情报资料,上面很是详细地记载着俊秀比赛数十名杰出青年武者的情况,包含来历出身,以及武学套路等,非常具体。   怪不得要写这么多字。   应该是杨霜岚早就做好此项功课,只不过临时被二叔公撞见,训斥回去了,才没有机会交给梁丘峰,唯有寻找机会,吩咐矮子送来。   在振远商行,杨霜岚经营不短,自然也有些心腹耳目的。   难为她了……   梁丘峰微微一叹。   无可否认,杨霜岚是有求于他,在此过程中也用了些计算。但归根到底,都是一种渴望自由的表现,并未有什么过分之举。   这么一个彷徨无助的女子,真不能要求更多。   胖子不好偷看,只忍不住好奇心瞥了一眼,然后迅速摆正身位,眼观鼻鼻观心。   梁丘峰哈哈一笑:“不是情书,别想歪了。”   张江山干咳一声,忽问:“丘锋,你真要插手杨三小姐的事情?只怕不好办,振远商行势力庞大,不会允许你们乱来的。”   “我知道,正头疼呢。”   胖子幽幽一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呀……不过丘锋,你可得注意了,山上可是有个夭夭。”   梁丘峰嘴一撇:“想哪里去了……我是觉得,就算没有杨霜岚,那墨雄于也会对我下手。既然如此,不如一并做了,还能落个人情。”   张江山深以为然,只不明白梁丘峰要如何做法,彼此实力差距在那儿呢。不过梁丘峰向来都是惯于上演翻盘好戏,胖子早已淡定了,也不去多想。   梁丘峰细细看着资料,一行行扫下来,不过半刻钟时间,已烂熟于胸。   这些东西算不得多神秘保密,但凡有心去了解,大概便能洞悉。毕竟坊间众说缤纷,正热议得起劲呢。   然而梁丘峰他们来怀左府时间不长,本来又没做好比试的准备,所以不曾在这方面下工夫。   而且杨霜岚所记载,经过归纳总结,更加详细更加真实。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说明情报的重要性——当然,这指的是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作用性更大,若是相距悬殊,任你研究得烂熟了,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一届怀左府俊秀比赛,却并没有多少新的天才涌现。来来回回,也就那些旧面孔,比如怀左府三大公子,怀左宗门十大新秀等。   名为新秀,其实已是三五年前的叫法了。   但他们成名早,少年便名满怀左,过得几年来,仍然青春正茂。   梁丘峰对于这些人物,昔日也曾耳闻,可了解不深,现在看着资料介绍,感觉浑然不同。   杨霜岚陈列出来的资料,相当有针对性,就是挑选了比较拔尖的三十来号人,分别进行备注诠释,而剩下的大部分人,则无视掉。   因为她觉得,以梁丘峰的修为实力,对上那些人的话,把握极大,无需洞悉底细。   毕竟那么多人,全部做完摸底的话,也不是轻松活儿,一时半会做不及。   看完之后,梁丘峰把手一揉,一搓,纸张化为碎片。   这时候,场边的呼喊如浪潮起伏,始终没有断落过。却是一阵阵,越发大声,震耳欲聋。   进场落座的武者选手越来越多,七七八八,几乎都要坐满了,最后进来的,都是实力最高,颇为自矜身份的。   他们看不起最先入座抢风头的浅薄行径,却是要压轴,方显真本事。   贵宾席上,也是一簇簇的人到来。都是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见着,纷纷做礼问好,显得一团和气。   只是居中还有数张椅子空着,明显是为了留给身份显赫的人的。不出意外的话,当为武王之位。   当然,身为武王,举足轻重,等闲不会轻易出席。就算来看这俊秀比赛决赛,大概也不会第一天就现身,而是要等到最后决胜三甲的精彩时刻,才会到来。   “走吧!”   梁丘峰说了一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他的位置,早聚集了许多目光,正在好奇等待,要瞧一瞧进入过白首秘境的人是何许模样。   梁丘峰的身形刚出现,登时引来一阵热烈的叫声。   碰巧的是,在另一边,怀左府三大公子之一的苏兴平正手摇洒金扇入座,本以为漫天呼喊都是冲着他来的,但仔细一听,觉得不对,抬头见到施施然坐上位置的梁丘峰,不禁面色一变:   “可恶的家伙……” 第三百零二章:热血沸腾   梁丘峰入座,引得海啸般的呼喊声四面发起,震耳欲聋。这般上场待遇,颇为罕见。即使怀左府三公子等,皆前所未有。   一时间,众多对号入座的武者选手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眯着眼睛,目光落在梁丘峰身上,巡视不已,各有意味。   ——其实看客们的呐喊,并非全部是欢呼,还夹杂着许多其他的声音,甚至嘘声。只是混在一起,便形成了惊天的声浪。   梁丘峰获得进入白首秘境的资格,并且抢在龙马公子和神教圣女的前头。这一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不过许多人保留怀疑的态度。   白首秘境乃武者圣地,数百年来,进入者极少,出来的人更少,显得极为神秘,仅次于飞来圣地等寥寥几个秘境。   神秘之地,传闻纷呈,多有夸张成分,但进入之困难,却是众所皆知的。虽然怀左府位于唐王朝的边陲之地,可本地武者对于白首秘境的了解甚多,也有许多人曾经前往白首山游历,乃至亲自下场尝试过。   现在,居然听说梁丘峰进去过,短短时间又出来了。话题被说起,立刻热烈非凡。   人的心思大都如此,无论真假,只要话题够吸引人,其他都是次要。不外乎,就图一个热闹罢了。   所谓“炒作”,根源便在于人心把握。   无数的目光,无数的人声,汇聚于一点。   梁丘峰从未曾如此被关注过,纵然为人老练,此刻也不禁情绪掀起阵阵波澜,泛滥开来。   人生于世,即使耐于清苦,甘于寂寞,一心一意追求武道之极。然而当万众瞩目,成为焦点,始终不可避免会感到傲然。   尤其是,其实梁丘峰不过是一名弱冠之年的青年而已。   青春年华,怎么可能练得一潭死水,毫无功利之心?   岁月催人老,出名要趁早,方不负韶华!   甚至血液,也有点沸腾之意。   站在他身后的张江山和古承阳更不堪,与有荣焉,腰板子有多直便挺多直,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无论这一届俊秀比试,梁丘峰能取得什么成绩,光是这一引发轰动的时刻,便足矣。   另一边,苏兴平悻悻然坐好,眼眸有一抹隐晦的狠色掠过:暂且让你得意片刻,等上台后,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   他本为跋扈的纨绔,但在梁丘峰手上接连跌了跟头,心中怨毒自不用多说。但也有些收获,脾气性情,难得地学会隐忍。   脾性变化,还让父亲颇为赞许,说让苏兴平出外历练一番,实在正确。特别是和赤阳宗打交道一事,更让苏家感到喜出望外。   在怀左府,苏家不敢说独占鳌头,也是一方土霸主。发展到了一个瓶颈之处,总想闯荡出去。那时候,不惜进逼鲁大师,便是有所图谋。   而如今赤阳宗的到来,是一个契机。   其实在杨霜岚被迫远嫁的事情上,背后还有苏家等势力的推波助澜。   作为“功臣”,苏兴平声望大增。   故而当他得到墨雄于的授意,马上禀告父亲,让老人家出面,轻而易举便联合其他两大家族,弄好了一份联名荐书,让梁丘峰参加决赛比试。   梁丘峰不上台,他怎么有机会一雪前耻?   复仇有很多种,但当着万人之面,万人目光,将夙敌打趴下,才是最酣畅淋漓的。   想到妙处,苏兴平眉头舒展开来。   “苏兄,那厮真得进入过白首秘境?”   身边一名白衣公子忽然开口问道。   白色高雅,素来为人所喜,以显脱俗。   这白衣公子衣装华丽,可惜面目长得有点不如人意,一张马脸,两目狭长,带着一股阴鸷之色。   正是三大公子之一的揽星公子公孙丑。   怀左府三大家族鼎立,彼此间有竞争,可表面上却一团和气,还存在诸多交往,比如生意交易,以及联姻等。   论起来,公孙丑还是苏兴平的表亲。   不过一表三千里,疏远近乎忽略了。   苏兴平说着:“哼,走狗屎运而已。”   “如此说来,传闻是真的了?苏兄,你是亲眼目睹到了?”   公孙丑感到意外。   苏兴平却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他决不愿在对方面前说出当日在白首山的遭遇,无论是在破解禁制上被梁丘峰完胜,还是被墨雄于老鹰捉小鸡般擒拿,都是苏兴平内心隐藏的耻辱,岂会轻易告诉给别人知道,授人话柄?   公孙丑察言观色,心中明白几分,也不多问,眼神盯着对面的梁丘峰,沉吟不已。   这番对话,被另一侧的惜水公子刘尚意听到,忍不住插口问:“苏兄,据我所知,你似乎和梁丘峰有些纠葛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兴平面色更冷:“跳梁小丑而已,等上台后,便见真章。”   刘尚意耐人寻味地一笑:“如此说来,苏兄定然早有安排了。那我与公孙,便有好戏看咯。”   言毕,也不再多说。   一波热议还未停息,又有新的声潮掀起。   这一次,焦点在贵宾席上。   原来已有些高手莅临,怀左府知府大人、苏家、刘家、公孙家等家族家主,以及好几个大宗门的代表长老,纷纷落座。   这些人物,都是半步跨入武王境界的老牌武者,个个气息强横,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上位者手握权柄的显赫威风。   平时候,等闲不得一见。现在却居于高台,任人张望。对于许多低微武者,算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   只可惜,还没有真正的武王驾临。想必今天,不会有武王出现的了。   诸位人物,都是老成精的,见了面,打哈哈,谈笑风生。三言两语,便把话题引到这一届俊秀比试决赛之上。点评之际,论调却几乎一致,大都认为这一届比试亮点泛善可陈,最后名次估计和上一届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很快说到梁丘峰进入白首秘境的事,他们则显得淡定多了。   获得进入秘境的资格,确实不错,证明有些天赋。但这只是一个敲门砖,进入后,有什么收获,得到什么,才是根本。   梁丘峰进去出来,期间短短数月,就算真有奇遇,也不可能一飞冲天,成长之路,依然漫长艰辛。   玄黄大陆,自古以来,从来不缺天才。惊才绝艳者,比比皆是,但半途陨落的更多。反而有某些看着平凡的人,却凭着坚韧的毅力走得更远。   因此,以梁丘峰气道初段的境界修为,真得很难让这些人物动容。   繁杂的寒暄完毕,所有人就坐完毕,稍等片刻,便有负责执事登上广场,运气开声,朗朗而谈:先是阐述了一番比试规则,然后宣布抽签开始! 第三百零三章:暗箱操作   怀左府俊秀比试决赛抽签仪式开始,总共一百零三名代表选手,各自坐在椅子上,无一缺席。   一百零三张椅子,绕着广场一大圈,上面坐着的人,要么朝气蓬勃,要么老练沉稳,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有自信的意味荡漾。   所谓年少轻狂,能取得现在成绩,站到最后的决赛圈子上,就算明知修为境界不如人,可一股气势,无论如何也不愿低头认输。   此谓“锐气”。   那负责执事在台上,目光巡视一遍,然后捧出一口白木箱子。   箱子四四方方,不过一尺长短,仅箱面上开一个圆口子,用以伸手进去,捏拿号签。   写好对阵号数的签牌早已放在箱子里头了,只等选手们抽取,便知道第一轮的对阵状况。   一百零三人,除掉一位奇数,可以分成五十一场比赛来进行。至于轮空的哪位,运气好,直接晋级,等待第二轮比试。   所以能抽到轮空的,就说明他运气好。   不过运气也是修炼之道一个重要因素,不可或缺,因此大家也没甚好说的。   五十一场比赛,不可能第一天便能打完,要分三天。而对阵上的日期规定,也是注明了的。   另外,还有一条保护性规则,为了预防第一轮便强强对碰,被选定为种子的十人拥有优先权,在第一轮抽签中,他们的号数不会出现在箱子里,而是直接拿在手上。换句话说,不管怎么样,十人之间都不会出现对阵的情况。   这是种子选手的优待,规则存在历史悠久,虽然受到些非议,但依旧不变。   抽签,首先从十名种子选手开始,依照既定排名的次序分先后。   这时候,偌大的广场悄然安静,看客们集中精神,伸长了脖子,要看清楚谁与谁对阵。   每当有人抽到了号数签牌,那执事便会举起来,公诸于众,以示公正。   此程序耗时不长,每个人只需片刻功夫,便能从箱子里拈出一张木刻牌子来,上面写着号数。将号数对应,相同的,便是第一轮的竞争对手。   “吴周志,号数为零!”   这一声宣布后,全场哗然。   零的签号牌,便代表着轮空。   后面还没有抽签的选手听到轮空签被抽走了,多多少少都有些失望之色。   那名叫“吴周志”的俊秀倒是沉着,不过嘴角弯出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欢喜的心情。   轮空,不用打,直接进第二轮,求之不得。   “哎,老天不开眼,我再也不减肥了……”   张江山悻悻然。   古承阳白了他一眼,好奇问:“老天不开眼,和你减不减肥有甚关系?”   胖子一摊手:“本来没关系,但从本胖爷的嘴里说出去,就有关系了。”   可古承阳还是纳闷,摸不着头脑,却也懒得纠结多问。   轮到梁丘峰的时候,箱子里的号数牌就只剩下一张了。   作为持外卡参赛者,排在最后的位置,也是最后的抽签者,不足为奇。   伸手入箱,拿出一枚签号牌。   后面张江山和古承阳都忍不住探头来看,正看见一个飘逸的“四”字。   四号签!   胖子摸了摸下巴,问:“四号签对应的是谁?哎呀,点子背到家了,这么靠前的数字,分明便是种子选手之一。”   古承阳记性极好,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四号种子,是银月公子苏兴平。”   “啊,是他?”   胖子几乎要蹦跳起来。   对于银月公子,他一点不陌生。想当初进怀左府参加闯三关茶会,期间便与对方发生了些冲突,大打出手,若非鲁大师的话,后果难以收拾。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俊秀比赛第一轮梁丘峰便要与对方交手。   张江山狠狠一跺脚:“怎么这么巧?”   拿着号数签,梁丘峰抬头恰与苏兴平一道目光相触,感受到其中意味,忽道:“我觉得,这也许不是巧合呢。”   “不是巧合,丘锋,你的意思是?”   话说出口,胖子随即反应过来,一下子明白:“抽签作弊?”   不对呀,那么多人,那么多双手伸进箱子里,怎么搞鬼?   张江山脑子有点迷惑。   还是古承阳一语道破天机:“看来是他们买通了这位负责执事。”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梁丘峰是最后一位抽签者,那在此之前,只要执事将四号签收起,等到最后的时候才放出来,如此,毫无疑问梁丘峰都逃不掉。   暗箱操作,办法简单而有效,至于在箱子里做些手脚,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外人看来,谁能洞悉其中玄机?   张江山面色一变:“好贼子,耍这些卑鄙手段,到底想做什么?”   古承阳淡然道:“自然是要复仇。”   “不行,不能任由他们摆布,我们得嚷嚷抗议,让大家看清楚此贼的真面目。”   古承阳苦笑道:“没用的,抽签的东西,谁也没看见究竟如何暗箱操作。闹起来的话,人家还以为是我们胆怯耍赖了。”   梁丘峰点点头:“古师兄所言极是。”   古承阳又道:“看来获得外卡的事,背后都是这苏兴平在指使,为的,便是安排这一场比赛。怪不得近几天风平浪静,没甚波澜呢。原来后招都在此处,好深的心机。”   张江山有些急了:“这么说来,此贼是要当着万人之面,大庭广众之下复仇?”   堂堂正正的比试,就算下重手,将对手打伤打残,乃至于打死,都不会受到多少指责。   苏兴平的心思,明明白白摆了出来。   “丘锋,你可得注意小心……实在不是对手,直接下台认输吧。”   张江山急着说道。   “嗯,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的。”   梁丘峰平静回答。   其实他对于这个抽签对阵结果,并不觉得如何糟糕。苏兴平等人要对付他,他早有防备,也不畏惧。虽然修为境界有所差距,但凭着《剑心雕龙》近期的进步,凭着《永字八剑》的融合,剑意渐成,对于这一战,根本不怕。   对方苦心刻意安排,说起来,反而正中下怀。   有些仇怨,拖拉得久了,令人烦闷,那就痛快一战,解决了事吧。   瞬时间,梁丘峰心胸有豪气,念头通达,一道剑意被龙形剑气吞噬,欣喜地跃跃欲试起来。 第三百零四章:正赛开始   抽签确定,对阵明了,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等待正式的比试开始了。   决赛圈,万众瞩目,自然不会像海选预赛那样,同时举办十场,赶着打。而是一场场地进行,好让所有人看得过瘾。   第一轮五十一场比赛,分三天进行。平均下来,每天十七场,时间上安排,倒有些凑紧。但细论下来,却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皆因有些场次,倘若实力相差较大的,一时半刻便能决定胜负,耗时甚短。就算势均力敌的,斗上个时辰,也差不多有结果了。   毕竟都为气道级别武者,元气有限,当消耗殆尽,也就无法继续下去。   比试竞赛,虽然可以吃药补充元气,但一般丹药灵米,恢复速度颇慢,难以跟得上高节奏的激烈对阵。   再说,斗得酣畅时,倘若分心去服食外物,一不小心便会露出破绽,反会败得快些。   今天第一场比赛,是第一号种子薛依萱。她今年不过二十岁,但作为怀左府唯一一个高等宗门鱼龙宗的真传弟子,一身造诣非凡,半步踏入气道九段,极为了得。   这份资质,直追龙马公子,神教圣女那一批的妖孽天才。   其实在上一届俊秀比试,薛依萱便一举夺魁,一鸣惊人。那时候的她,气道七段,宗门绝学《鱼龙九变功》练到了第六变。   现在,其晋身气道八段,《鱼龙九变功》更上一层楼,在怀左府的新生代武者当中,早已是鹤立鸡群,独孤求败的存在。   本届俊秀比赛还没有开始,一众的论调便认定,第一非薛依萱莫属。至于二三位,倒还有些想象空间,就看下面的一群人,谁进步更大,发挥更好了。   正式的比赛时间到,薛依萱跃然上场,一身淡黄色衣衫,容貌清新脱俗,眉目如画,令人动心。   她不仅天赋卓越,更是美人儿。   这样的女子,从来都是最受追捧的。更难得的是,此女脾性温润,很好说话,故而被无数武者视为心目中的“女神”。   她的对手,是一名气道五段的青年武者,也生得一副好皮囊,高大威武,剑眉朗目。只见其上得台来,双手抱拳:“幽怀湖宋天元见过薛姑娘。”   薛依萱微微一笑,如春风荡漾:“原来是霹雳手宋大哥。”   那宋天元惊喜地道:“薛姑娘知道宋某?”   “闻名已久,只是不曾当面相见。”   感觉自己竟然能在“女神”内心中留有印象,宋天元欣喜不已。   薛依萱又道:“今日在台上相遇,就请宋大哥出手吧。”   宋天元却没有动手的意思,朗声道:“薛姑娘乃淮左第一新秀,芳华绝代,天元不敢唐突,就此认输。”   他没有打,便直接甘拜下风,嘴上又说得体面漂亮,让人不会觉得他是懦弱胆小,反而深具风度。   台下,公孙丑嘴一撇,揶揄道:“这宋天元,明知不敌。交手的话,也就三回合的过程。他倒光棍,直接卖个好不出招,想让薛依萱承情”   苏兴平冷冷道:“凭他也配?薛依萱看着好说话,实则极有分寸,礼貌近乎淡漠。”   他们怀左府三大公子,其实都曾打过薛依萱的主意。各种各样讨欢心的手段都使用出来了,但都近不了身,更遑论获得芳心。自是知道此女的原则,外热内热,比那些冷傲女子更难征服。   第一场比赛,由于对手自动认输下场,整个过程,半刻钟不到,显得非常短暂。   没有开打,不过看客们也不觉得无聊。毕竟这一场的结果,很多人都意料之中。   很快,第二场开始,由二号种子、出身振远商行的杨孤舟上场。   杨孤舟便是杨霜岚的堂哥。   这位哥却是位武痴,醉心修炼,对于家族生意毫不在意。将近而立之年,气道八段修为。他没有宗门出身,完全是家族培养起来的。   振远商行,名为“商行”,但对于武力培养丝毫不差于人,不惜一掷千金,网罗收购高深武题,供给家族有天赋的子弟修炼。   说白了,这样的商行和宗门势力存在许多相通之处。比如天宝商行,那便是整个大陆的巨头之一。如果没有足够的武力支撑,无论如何都不具备如斯声威气势,反会祸在旦夕,顷刻间被人掠夺。   与杨孤舟对手的青年武者上台后,第一时间也是认输,然后逃也似的跳下台去。   众所周知,杨武痴和人交手,浑然忘我,出手只求胜负,不论生死,根本不知轻重。所以当他的对手,可够提心吊胆的。   这青年武者抽签运气不佳,暗叹倒霉,根本不敢动手,直接认输了事,免得落一个伤残下场。   接连两场,兵不血刃,干脆利落,耗时总共加起来,还不足一刻钟。   张江山看着,忽然走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幽幽一叹:“这便是高手风范气场吗?不战而屈人之兵。”   语气中掩饰不住的羡慕。   他固然已淡了修炼之心,转为经营。可曾经也是一名孜孜上进的武者,见着这些场面,难免有感而发。   古承阳更不用说,眼神灼灼,一手紧握剑柄,手背上有条条青筋绷起。   不出枯井,不知天地阔;不与人争,不知距离远。   然而当远离荒洲,出走神洲,当一个波澜壮阔的大世界如同画卷展现于眼前时,刚开始的激动,却很快就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挫败感给取而代之。   好比青蛙跳出了枯井,看见了海洋的那种望洋兴叹感觉。   感觉,其实不一定全部是好的。   因为很多时候,自欺欺人往往就是一种幸福。   梁丘峰似有感觉,霍然回头,望着他说道:“古师兄,你练《唯我杀剑》,便该心中唯我,何须理会他人强弱?”   一语点破梦中人,古承阳神情一紧,从武道之心动摇中摆脱出来:“谢掌门教诲。”   尤有余悸,心境动摇,乃至于支离破碎,堪称毁灭性的,有此阴影存在,形成心魔,将成为日后武道之路上最为棘手的拦路虎,很难再逾越过去,一辈子的成就,止乎于此。   这时候第三场比赛开始,由揽星公子公孙丑登台。对手是一名气道五段的武者,有些来头。   双方终于开战,斗得十分激烈。   最终还是公孙丑技高一筹,使出一记绝招“星辰变”来,将对手击败下台,大步迈过第一轮。   稍作停顿,第四轮比赛开始,对阵双方是银月公子苏兴平,和持外卡参赛的终南剑门掌门人梁丘峰。 第三百零五章:开战   第四轮比赛,由苏兴平对梁丘峰,顿时引起场外一阵骚动。   苏兴平的名头不用多说,怀左府三大公子之一,声名赫赫。其几岁之际,便暂露头角,有了神童之称。后面一路成长,也是顺风顺水,很多人都看好他有朝一日,或能迈过关卡,晋身武王。   至于梁丘峰,也颇有知名度。别的不说,光是怀左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宗门掌门人这一头衔,便具备许多噱头,被人争相热议。特别是近来梁丘峰获得进入白首秘境资格一事,更是闹得满城风雨。   此事虽然不确定真假,但空穴来风,总有些由头。若是真的,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怀左府……不,就算整个唐王朝,以前都未曾有武者闯入过白首秘境的。梁丘峰能成功,堪称破天荒,值得恭贺。   唯一觉得瑕疵的是,这梁丘峰不是本地人士,却是外来户的背景,减色不少。   舆论推波助澜,激发了俊秀比赛第一轮的第一次高潮。人人皆聚精会神,对于即将举行的比赛甚为期待。   ——假如梁丘峰真是刚从白首秘境中出来,想必有所收获,学到了高深武学,却不知是否会临场发挥出来,对付苏兴平。   贵宾席间,一众首脑人物对于这一场比赛也来了精神。好比之前三场,都是开胃菜,胡乱瞄一眼了事。   毕竟看与不看,结果都已定,不大可能发生改变。   但眼下这一场不同,梁丘峰的崛起,固然谈不上横空出世,不过终南剑门的发展经营,加上请来鲁大师作为太上长老……一系列手笔,稳稳当当,完全看不出是出自一名弱冠武者的手笔。   武道一途,修为境界是一重;心境又是一重。若一心苦修,两耳不闻窗外事,则很容易成为浑浑噩噩的武痴,不通人情,不明人心,这样的人,前期修炼速度可能快,但到了后面,却会陷入困境。   再怎么说,一个人也不可能完全脱离世界,纯粹的修炼。最起码,也得有资源供求才行。   若人懵懵懂懂,不识交际,当置身情况复杂的外界,生存都会成一大问题。一不小心便着了道,糊里糊涂断送性命。   很多时候,可并非拥有一身修为便能解决一切的。   因此各大宗门势力,在培养弟子的过程中,总会量身定做地制定许多类型的历练任务,让子弟出去完成。藉此过程中,练达人情,淬炼心境。   在这一点上,梁丘峰漂洋过海而来,历尽艰辛,短短时间从一个村庄打拼成一个下等宗门,算是奠定基业,对于心境的帮助,极为巨大,几乎等于跃升而上了。   比起来,其他的人,像这般年龄的,最多也就是个真传弟子,执掌一些宗门事务而已。   可梁丘峰,已是一门掌门。   他是怀左府内最年轻的掌门人,同时也是修为最差劲的掌门人,区区气道初段,拿不出手。别的掌门人,再差劲,也要有气道七八段左右的实力在。   或许,这也是梁丘峰当前最大的软肋所在。毕竟相比年龄,并没有显示出多少天赋优势了。   当然,别人可不知道梁丘峰正式踏入武道,不过区区三五个年头。如此算起来的话,简直便是飞速近乎妖孽了。   “苏兄,这一战,你怎么看?”   公孙家的家主公孙步池开口问苏家家主苏远山。   苏远山的语气毋庸置疑:“自然是我们家平儿取胜,毫无悬念。”   另一边刘家长家主刘步峰呵呵一笑:“无论修为境界,而或武道学习,兴平都占尽优势,难怪苏兄自信满满。”   苏远山淡然说道:“这一场,本来就是平儿要求做出来的。小辈之间的纠葛,老夫不愿多理会,只是想提供个机会,让他们做个了断罢了。”   公孙步池眼眸一眯:“说得也是,也许还能藉此敲山震虎,说给某人知。怀左府不是三湘府,得按照规矩来做事。”   言下之意,暗指鲁大师。   在许多人看来,神笔峰虽然尊梁丘峰为掌门,可背后的太上皇,自然是鲁大师。没有他,终南剑门早被灭了。   另一侧,怀左府知府大人身穿绯红色官袍,显得威严庄重。坐在他身边的一位,却是名尼姑打扮的女子,年约四旬,两眉弯弯,甚为清丽,只是嘴唇薄了点,颧骨微突,给人一种冷峻之感,不好亲近。   知府大人对她颇为敬重,微笑问道:“九秋长老,对于这一战,你看好谁?”   这九秋长老来自鱼龙宗,修为高深莫测,而鱼龙宗是怀左府唯一一个高等宗门,举足轻重,因此官府都十分给面子。   “还用说,自然是苏家公子了,难不成知府大人不是这般想法?”   知府大人捻须笑着说:“我却是听说这位梁掌门剑法不俗,已凝练出剑意。另外,还掌握有一门独特禁术呢。”   这些资料,是当日梁丘峰闯三关茶会后,那负责主持的游击将军汇报上来的。   知府大人便留了个心眼,还派遣人手去搜集梁丘峰的情况,故而多有了解。   九秋语调平淡:“剑意如何,还得受限于修为本身,才能决定凝练几分;另外不同层次的剑道,所凝聚的剑意威力也大相径庭……至于禁术嘛,呵呵,即使因缘际遇学到,可又能随意发挥的?”   知府大人听出了她的意思,便是说梁丘峰来自穷困的荒洲,出身破落户,能掌握什么高层次的剑题?   从起点上讲,便远远落后于根正苗红的苏兴平。   出身论虽然有偏见之嫌,可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能正确分辨优劣。   知府大人微微点头:“说得也是,不过我还是希望能看到一场精彩的对决,以及涌现出新的俊秀天才来。”   这个,本就是举办俊秀比赛的意义目的所在。   他作为一府首脑,却不同下面众多宗门势力那般,勾心斗角得厉害。其立场更多的还是从全府范畴上考虑,若能涌现出得力新秀,到时选拔去参加王朝性质的俊秀比赛,也能取得好成绩。   那样的话,怀左府的政绩考核便漂亮,他也是能升官发财。   九秋不再言语,在她看来,这一场比赛的结果注定波澜不惊,没甚谈论的必要,知府大人的期盼,只是嘴上堂皇话而已。   场外有议论,对阵的双方已径直登台来,互相站着,相距三丈。   苏兴平意气风发,只觉得全身的精气神都腾腾攀升,达到了一个气势顶点,喝道:“梁丘峰,这一天本公子已等待多时。我早说过,你逃不掉的。”   梁丘峰气定神闲,忽而摇摇头:“可惜从此以后,要逃的估计便是你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众人也听出来了,敢情两人间,还存在某些龌龊矛盾。   大好,越有冲突,这比赛才越是精彩。   “说这大话,也不怕被风闪了舌头。”   苏兴平神色一沉,也不再废话,当即身法一闪,便攻了过来。 第三百零六章:技惊四座   苏兴平所学甚杂,空手、折扇、剑法等,都有建树。在怀左府,苏家屹立已久,通过种种渠道获得不少类型武题。而苏兴平自幼有天赋,被诩天才,眼界广阔,涉猎许多。   本来武道一途,泛滥是大忌,但他觉得,只要控制住一定数量,掌握多门武技未尝不可。   多武而善变,在对敌之时层出不穷,确实有独到作用,往往能产生意料不到的好效果。   因此,他学便学了。而且每一门武技,都修炼大成,让家族长辈喜出望外,不再关涉。   现在对上梁丘峰,苏兴平双手成爪,使出的是一门名为《擒鹤手》的地阶下品爪法,攻势凌厉,要一个照面,便用雷霆手段将梁丘峰挫败。   梁丘峰持剑走步,避其锋芒。   苏兴平双爪落空,立刻攻势变化,唰的,右手袖子中滑出一柄洒金扇,砰然张开,足有一尺面积,如同一片云,遮掩向梁丘峰面目。   扇子却是虚招,左手蓦然穿出,双指神出鬼没,疾点梁丘峰喉咙。   这一招,有个名堂,唤作“大鹏展翅恨天低”。   此招不是出自哪门武技,而是苏兴平结合扇法指法,取两者长处,糅合起来独创的招数。   这般招数,他足有十八招,编排起来,视为平生绝技,闯荡出赫赫声名。   梁丘峰依然不出剑,只是腾挪闪避。   场面几乎一面倒。   场下嘘声一片,觉得梁丘峰实在虚有其名,比起银月公子来,差得太远。   贵宾席上,苏远山嘴角含笑,但没有开口说什么。以免被人觉得得意忘形,再说,爱子旗开得胜,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   公孙步池摇摇头:“没想到这梁丘峰如此不济。”   刘步峰道:“也许他留有后着呢。”   公孙步池道:“此言差矣。梁丘峰乃剑修,剑修之道,十有八九都偏于锋锐。现在一上来,此子便处处挨打,不敢正面相逢。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心态,便一败涂地了。”   这是道理。   两人对阵相敌,比的不仅是修为实力,还有肝胆勇气。若上得阵来,胆怯心颤的,实力难以发挥,自然会被打得落花流水。眼下梁丘峰虽然步伐未乱,可在苏兴平步步紧逼之下,能保持多久实在难以保证。   正所谓一步差,步步差,说得便是这种情况。   梁丘峰处处避让,让苏兴平有足够的空间施展绝技,挥洒得酣畅淋漓,心情大快,狂笑道:“梁丘峰,凭你的修为,也只配当本公子的仆从。今日教你知道,在真正的比试当中,你跟我的差距有多大。”   他的跟从当中,还真有人修为境界比梁丘峰高的。   不过苏兴平貌似得意张狂,实则保持谨慎。他觉得梁丘峰肯定不仅仅这一点斤两,猜得不错,估计是想等自己大意,然后趁机反击。   也罢,便故意卖个破绽出去……   其心思一转,有了定夺,手底一缓,露出个空挡。   这一着,落在许多人眼中,引起一阵哗然。有的以为苏兴平占尽上方,一时大意了;但也有人目光敏锐,察觉到其中的圈套,却是故意引梁丘峰上钩的。   那么,梁丘峰会以为这是一次良机,而投身进去否?   或者,这一场比赛决定胜负的关头,便在于此了。   果不其然,梁丘峰双眸一眯,原本横持的伤情剑剑芒一吐,直取中宫,开始反攻。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太嫩了。”   苏远山掩饰不住的得意。   九秋瞥一眼知府大人:“大人,看来你的期待要落空。有时候差距便是差距,无论怎么弥补,都依然存在。”   知府大人嗯了一声,心中却有几分疑问,不知为何梁丘峰会轻易上当:不过也难怪,当局者迷,外面很多人能看出苏兴平故意卖个破绽,但梁丘峰未必能洞悉得到。   苏兴平哈哈一笑:“梁丘峰,你入吾彀中矣,给我破!”   扇子舞得呼呼声,这柄洒金扇本非凡品,用上等材料打制而成,收缩展合,玲珑自如。那些扇缘处,更是被打造得锋锐无比,堪比神兵利器。   右手扇,左手一抖,亮出一柄细长软剑,抖得笔直,嗤,尖锐的破空声,转瞬袭至梁丘峰小腹。   一剑刺要害,绝不在意当场击杀对方。   “给我破!”   这一次,吐气开声的却是梁丘峰,伤情剑锋芒毕露,莹莹一团——此剑自从在白首秘境内有遭遇,开了锋,再不同以往。掌握在手,更加得心应手。   剑芒大作,好像洒起大团风雨,气势狂暴,浑然不是一口剑所能刺出的霸道威势,隐隐竟将苏兴平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剑意!   剑意所趋,所及,皆是锋芒如割,切割得就连空间都有些不稳。   “什么?”   苏兴平大吃一惊。   他的原意,是用洒金扇主防,软剑主攻,后面还隐藏许多后招变化,反正只要梁丘峰稍一退却,便再没有翻身之地。哪想到梁丘峰丝毫不让,催发惊人剑意,根本不将他的扇子软剑放在眼里。   苏兴平念头闪过,手脚丝毫不慢,首先便是把扇子舞得团团转,要护住周身。   嗤嗤!   猛地见到百炼制造的洒金扇如同纸糊的,四分五裂,就连那些用赤山铜精心打制而成的扇骨,都被砍断两根。   扇子破,防御空门大开。苏兴平眼内只望见一团刺眼的剑芒闪耀,只骇得魂飞魄散,他倒还有些手脚,关键时刻,软剑不要命的撤回来,护住面门。   叮!   心惊胆战的一声脆鸣。   苏兴平顿觉得手腕一轻,原来是软剑都被砍断了。   “怎么可能?他拿着的,是什么剑器?”   苏兴平来不及多想,面门感到丝丝冰寒,整个人往后跌倒在地,完全顾不上形象狼狈,第一时间却是大叫侥幸——   小命保住了!   梁丘峰剑回鞘,神色淡然,无忧无喜。   然而胜负已分。   “哗!”   全场雷动,惊诧于梁丘峰的雷霆一击,竟是这般犀利无比,不可抵挡,只顷刻间便击败银月公子,获得胜利。   很快,哗然的惊叹声变换成嗤笑。   原来人们注意到,坐在地上的苏兴平,一对剑眉不翼而飞,被削得光光的,寸毛不存。   他,居然被梁丘峰剃了眉。   这绝对是任何人都不堪忍受的奇耻大辱。   在怀左府,苏兴平一向骄横,不知得罪多少人。现在,那些人哪里肯放过这么一个大快人心的机会,尽情发泄内心的舒畅。   “可恨!”   贵宾席间,苏远山拍案而起。 第三百零七章:怀璧其罪   “苏兄,不可!”   公孙步池以为苏远山眼见爱子惨败人手,遭受奇耻大辱,按耐不住要暴走呢,连忙开口劝说。   俊秀比赛不同其他场合,台上事,台上了,周边的人绝不能干涉。就算苏家在怀左府为望族,也不能坏了规矩。   就见苏远山很快收敛了怒气,缓缓坐回来,只是面色阴沉得要滴下水来。刚才他拍案而起,桌子上的事物散落一地,此刻有下人过来收拾。   吐一口气,苏远山道:“多谢步池好意提醒,苏某刚才失态了。”   能不失态嘛,眼瞧着苏兴平步步紧逼,胜券在握,还设计了一大陷阱让梁丘峰跳。万万没想到梁丘峰跳是跳了,却只凭一记剑法,便将苏兴平的苦心布局摧毁。   这算什么?   这意味着梁丘峰完全具备秒杀苏兴平的实力,只是开始的时候引而不发,冷眼相看。或者在他眼内,苏兴平的张狂自信,却等于跳梁小丑一般。   实在欺人太甚!   场上情况瞬息反转,许多观众都来不及反应,有修为境界较深的剑道武者,脑海飞快地回放着刚才梁丘峰的一剑。   只是剑意蓬发,火树银花,灿烂之极,转瞬即没,难以捕捉到其中的剑法轨迹,领悟到个中妙处。   如此剑法,如此剑意,怎么可能由一名气道初段的武者施展而出的?   难不成,梁丘峰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又莫非,这般神奇剑法,是他从白首秘境内学到的?   另外,其手中执掌的剑器,竟能将苏兴平的洒金扇和软剑都砍断,简直摧枯拉朽般不费多少力气。   苏兴平的扇子和软剑,都是宝器下品,梁丘峰的剑却削铁如泥,如斯说来,又会是何等品阶的剑器?   意识到这一点,无数炙热的目光纷纷凝视,落在梁丘峰腰间佩剑之上。   功法武技,当被人所学所掌握,外人还想窥觊就比较困难了。总不能把脑子解剖开来研究,研究也是无用。除非修习有特殊的精神类武技,迷魂作祟,或有些可能。   然而外物不同,强者可居之,只要找机会下手……   在玄黄大陆,杀人越货从来都是典型性的行为存在。   台上,苏兴平仍然没有站起来,跌倒在地,怔怔发呆。无法接受的惨败现实,让他刹那间心丧若死。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究竟为何会这样。   原本的踌躅满志,原本的信心满满,原本的猫捉老鼠,设计一切,原来只是可笑的玩意,不堪一击。   咔嚓!   仿佛听到了心境像一面脆弱的镜子,裂出无数裂纹,几乎便要支离破碎。   “梁丘峰胜!”   站在角落的裁判迟钝了一下,高声宣布结果。   如同宣判,苏兴平竟一下子瘫软在地——他不是没受过挫折,只是未曾受过这般挫折,巨大的落差之下,人的承受能力都到了临界点。   梁丘峰一抱拳,跃下台去,坐回位置。   张江山已经有点目瞪口呆了。   其实就算经历一场苦战,最后梁丘峰有幸胜出,他都可以接受。然而胜利来得如此戏剧性,轻松如意,就让他大跌眼镜了。   古承阳同样颇为惊诧,只觉得“掌门人”越发的高深莫测,不可捉摸。   坐回椅子上,梁丘峰貌似平静,实则也大感头疼:他没想到伤情剑激发之后,犀利如斯,在万众瞩目之下表现出格。   怀璧之罪,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明白,都要谨慎。   以前的时候,伤情剑外表平淡无奇,不曾有过什么耀眼表现,自无问题。可现在,将苏兴平的扇子软剑砍断后,锋芒出世,无可隐藏。   这锋芒,不会让别人感到畏惧。恰恰相反,却会引起无数的贪婪。   原因无他,梁丘峰的个人修为太低了,背景靠山又过于薄弱。就好比黄口小儿怀黄金于闹市,自然会招惹无数人的窥伺,都想抢而夺之。   只是先前之际,剑意发挥,梁丘峰就想刻意控制,都不好掌握——除非他不想赢下这场比赛,屈辱地败于苏兴平的手下。   不仅仅是失败,还有可能因为自己留手反会被对方所伤。   交锋便是这样,战机瞬息万变,一方有犹豫有迟疑,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梁丘峰总不能怕伤情剑曝光,而不敢败敌取胜。那样的话,就算怀有神兵利器,又有什么意义?   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撇开些胡乱的思绪,坐得笔直,闭目调息养神,等待下一场比赛开始。   “呵呵,有点意思,看来我的期待,还是过低了。”   知府大人眸子发亮,撸着胡须,显然对于梁丘峰的表现觉得颇为赞赏。   这一句话,本为随口说出,但落在九秋耳朵里头,便有几分不同寻常。她可是并不看好梁丘峰的,但最终结果却颠覆了认定,让她面子有些不好看。不过对她来说,只能算是一点细枝末节的事情,淡然开口:“刚才那一剑,确实有独到之处。”   知府大人咪咪笑道:“你不认为他能走更远?”   九秋回答:“得看后面表现。”   不愿多说,心里暗想:梁丘锋胜利倒来得蹊跷,出人意表,也许对于此子了解,的确不够。但那又如何?这一届的俊秀头魁,非依萱莫属。   想及这名宗门得意的真传弟子,九秋便欣慰之极。   “五哥,便是此子与岚儿纠缠不清。”   贵宾席间,位于右侧的一桌,是振远商行的代表。坐着两位衣装清雅的中年男子,一团和气的模样,就像是商贾。   “哦,今日一见,倒有些门道。”   “那又如何?潜力终有限,想要娶岚儿,远远不够。”   “这个当然,终南剑门和赤阳宗相比,宛如蝼蚁之于大象,不具备可比性。”   他阅人多矣,不知见过多少天才俊杰,就是在这俊秀比赛的擂台上,便看见过很多。其中不乏比梁丘峰表现更出色,更让人眼前一亮的。   然而后来,许多人都是昙花一现,如流星般消逝不见。   “传讯给二叔公那边,把人看紧点,不要在最后的时候出了差池。岚儿已长大成人,懂事了。如今商行在困难之际,她就得贡献一份力量出来,才是我杨家好子孙。”   “五哥所言极是。”   那男子点点头,转身对着一位心腹耳语几句。心腹得了嘱咐,离开贵宾席而去。 第三百零八章:意外发现   梁丘峰与苏兴平的比试完结,很快开始第五场。   这一场由惜水公子刘尚意对一名气道六段的青年武者,论修为,两者相差不大,一时间,倒斗个旗鼓相当,场面颇为精彩。   只是人们还沉浸在刚才梁丘峰的爆发当中,许久回不过神,对于现在这一场,关注不是那么集中。   一番争斗,最后刘尚意胜出。   接下来是第六场比赛,比完之后,便是午饭歇息的空当了。   距离下午的比试,足有两个时辰之久。在这段空暇,各位选手武者可以自由安排活动。   其实就算有比赛进行,他们都能随意走动,甚至不在场都无所谓,没人会约束理会。   然而近距离观望比赛,乃是一种观摩学习,机会难得,还能提前了解潜在对手的底细,谁都不愿错过。   “哈哈,丘锋旗开得胜,走,我们到潘阳楼去海吃一顿,热烈庆贺!”   张江山兴奋得一张肥脸肉团乱抖,大放红光。   古承阳算是沉得住气,但也掩饰不住的有兴奋之色流露出来。   梁丘峰击败苏兴平,实在太解气,太长脸了!   至于可能招惹到的祸患,他们却不多想:人生在世不称意,事事都畏手畏脚怕这怕那的话,活着更没意思。   梁丘峰更不是那种胆小怕事之辈,想当年在荒洲,在剑府,他一口剑可曾怕过谁来着?即使形势比人强,胆敢惹上来的,都是不废话,斩杀干净。泛东流等,皆成为垫脚石。   世情如是,剑越磨越利,人越争越强!   反正跟着梁丘峰,张江山和古承阳的胆子都变得开始肥起来。   三人走向潘阳楼,点了满满一桌佳肴,开怀痛饮。   饮食间,胖子说着:“早知如此,就该带多点人来,以壮声威,也好看看咱们掌门人的威风厉害。”   古承阳白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来之前,对掌门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这话戳到胖子痛处,他恼道:“我可没这么说过……嚓,我说姓古的,你这妹夫我还没有承认呢,就整天吹胡子瞪脸的,想要怎地?”   提及张锦秀,古承阳为之哑然,还真不好与他争辩。   梁丘峰脸一沉:“说归说,不准胡扯。”   两人对于他,颇有些敬畏,当即唯唯诺诺,不再斗嘴。   这一顿饭吃下来,最后结账,足足消费了四百多斤灵米,真是难得奢侈。不过近来剑门一直在走上坡路,发展欣欣向荣,偶尔奢侈下,也没什么。   一人喝了三坛灵酒,浓郁的元气在经脉内流淌走动,来不及消化,蒸发起来,将脸膛都逼得白里透红,有些熏熏然。   三人便寻思先返回杨霜岚的别院,稍作休息,将这股灵酒元气给融化掉,以免浪费。   但回到那边时,却看见大门紧闭,敲门后,走出两名面目陌生的护院,看见他们,当即面色一沉,叱喝道:“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振远商行不受欢迎的人,所以,请腾地方去吧。”   原来振远商行软禁了杨霜岚,连她的别院都没收掉,全部控制住。   这是要全盘接管的意思了。   听到对方下逐客令,张江山趁着酒意,有些不忿。   那护院见着,嘿嘿冷笑:“怎么?想动手!”   看样子,倒是希望张江山他们先出手,好借机发飙。   梁丘峰拉住张江山,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别院不给住,大不了另寻地方。倒是杨霜岚那边,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只怕颇不乐观。   当初梁丘峰答应,会出一份力,帮助杨霜岚。但并未打包票,只是如今这势头,力气如何出,是个大问题。   他总不能杀去振远商行去抢人。   别说实力太逊,不具备这个可能性,更没有任何由头名义。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张江山愤愤然,往地上吐一口口水:“我们走,有钱还怕没地方住?”   古承阳猛地站着,如同遭受雷击一般,眼勾勾看着前方。   前方是街道,人群熙攘,声浪滚滚。   梁丘峰与张江山走着走着,这才发现古承阳没有跟上来,觉得奇怪。胖子回头叫唤:“姓古的,你又在发什么愣?”   古承阳如梦初醒,失声叫道:“刚才,刚才我似乎看见了萧长老。”   “萧长老,哪位萧长老?”   胖子茫然问道。   梁丘峰却眼眸寒芒一闪,冲上来:“你说你看见了萧寄海长老?”   听见“萧寄海”三字,张江山一拍大腿,差点一哆嗦。   这一个名字,他当然不可能忘记。只是相隔得久了,有点生疏,一时间无法对号入座。   古承阳被梁丘峰双手抓住肩膀,有点疼,迟疑地道:“我也不敢确定……”   “什么意思?”   古承阳连忙解释:“就是刚才,一闪而过,面目有几分相似,但头发全白了,胡须凌乱的,所以不敢确定。”   “在哪里?”   梁丘峰激动的情绪稍稍安稳下来,忙问。   虽然只是相似,但不当面确认过,如何死心。   在白首山的时候,铁忠说剑府大部队遭遇永恒神教袭击,全军覆没。但毕竟不是他亲身在场,对于过程不可能做到毫无纰漏。故而梁丘峰内心深处,总还存在一点念想——   也许太师叔武学通天,能杀出条血路来……   太师叔是跟随张祖师的人物,经历无数岁月,底蕴之深,不可揣测。反正面对他的时候,梁丘峰便感觉如同面对高山,面对汪洋。高不可仰,深不可测。   当然,那时候的梁丘峰不过区区劲道层面,不说武王,就是气道高段武者,都不是他当时所能明白的了。   可话说回来,太师叔没有什么绝学,他也是不信的。   一丝希望,不致泯灭。   现在听古承阳说意外看见了萧寄海,当时激动如潮,无法保持淡定。   古承阳往前方街道一指:“先前他就经过那边,行色匆匆的样子。”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梁丘峰不假思索,率先跑过去。然后一拍肩膀上的六耳:“六耳,看你的了。”   小家伙一直跟着,因为俊秀比试不准灵宠辅助,故而它那时候呆在台下。可上潘阳楼海吃的时候,小家伙可丝毫不让人,它喝的酒,比三人还要多。只是其海量,千杯不醉,一点事都没。   听到吩咐,小巧的身子立刻飞跃而起,很快消失不见。 第三百零九章:幸存者   一阵疾奔,东张西望,无奈街道上人群熙攘,如同永不停歇的奔流,眨一眨眼睛,视线便换了无数面孔。   一张张面孔中,没有再看到古承阳所说的“貌似萧寄海”的人。   分头寻了大半个时辰,将周围数条街道都找遍了,依然一无所获。   一会之后,六耳归来,摆手摇头,表示它也没有发现。其天生灵猴,耳目玲珑,要比梁丘峰三人厉害得多。它都找不着人,这线索便渺茫了。   怀左府太大,只要那人转进附近哪一间房屋里头,便再难寻觅得到。   张江山气喘吁吁,忽问古承阳:“你是否看走眼了?”   古承阳搔搔头:“我说了,只是相似,不敢肯定。”   梁丘峰沉住气:“不管如何,总有这么一个人在,对不?唯有找到他,才能水落石出。”   两人皆点头。   胖子又问:“可现在那么多人,该往哪里找?”   想了片刻,梁丘峰目光闪动:“当找不到人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让对方来找你!”   张江山一愣:“你的意思是?”   “如果真是萧长老,他人在怀左府,只要稍作打听,便会听闻到我的名字,自然便会来找我们了。”   胖子一拍大腿:“此计甚妙。”   梁丘峰一举击败银月公子苏兴平,算是爆了个冷门,外面早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人交口相称:那一招剑法,很可能是梁丘峰得之白首秘境,估计是天阶剑题……   还有其所掌握的那口剑,更非凡品,连宝器都能轻而易举砍断,足见一斑,或会是王器级别。   天阶剑题,王品剑器……   光是这两点,便足以成为热门话题,几乎达到了无人不晓的地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梁丘峰处境微妙;不过以他现在的热度,若是萧寄海在城中,听到名字,肯定会想到昔日弟子的所在。   梁丘峰继续道:“所以,只要我在广场出现,静静等待便可。”   “好,下午的比赛即将开始,我们赶回去吧。”   剑府幸存的一线曙光,让张江山和古承阳颇为兴奋——换了以前,当剑门津津日上之际,要和剑府汇合,他们倒有些小算盘,不大乐意。可眼下一切已不同,剑府大部队遭受重创已是不争的事实,同仇敌忾之下,两人哪里还去计算那等细枝末节。   再说,眼下剑门发展遇到瓶颈,极度缺乏中老一辈的坐镇。如果剑府那边真有几位长辈逃过大劫,接上神笔峰的话,将是一笔十分珍贵的财富。   三人不再停留,奔回广场。   广场依然人山人海。   坐在椅子上,梁丘峰三人的视线注意力不在场上,而在场外,四下搜寻,寻觅那一个振奋人心的身影。   时辰到,比赛继续进行。   这一场堪称鏖战,两名实力相当的青年武者大打出手,绝对是开赛以来,最为胶着的比试。   近乎一个时辰的拼斗,最后双方都筋疲力尽了,还是分不出胜负。   然而俊秀比赛,可没有平手和局的说法,于是两人在漫天的呼喊声中,再度交手。   由于缺乏真气支撑,这样的打斗显得甚为古怪,和那些低阶武者街头肉搏一般,你一招我一招的,就看谁能撑到最后。   场面吸人,梁丘峰却没有多少心思,双眸依然坚持地扫视四周。   突然之间,一张面孔映入眼帘,他整个人都呆住:   “萧长老!”   虽然头发雪白,虽然胡须拉碴,虽然风霜的痕迹遍布,但眉目之间的印象却早铭刻于心,不可磨灭。   不是萧寄海,还有谁来着?   相隔百丈,人海如潮,阵阵呼喊声充斥耳中。   但这一刻,所有一切都化为虚无,不复存在似的。   萧寄海明显早就看见了梁丘峰,目光灼灼,猛地展颜一笑。   时光荏苒,却有些事物能承受住岁月长河的浸蚀,毫无改变——记得那一年,萧寄海便是这般看着梁丘峰,看着他一点一滴的成长……   梁丘峰的双眸猛地蒙上了一层雾气,湿润起来。   张江山和古承阳发现他的异状,顺着视线看去,不禁也呆住,百感交集。   “走!”   梁丘峰一挥手臂,不再犹豫,起身离开。   下面的比赛,再怎么精彩纷呈,都不再重要。   ……   熙攘的街道,各种各样的声音汇集成河,显得杂乱无比。这时候,有不少武者突然看到梁丘峰跪倒在地,跪在一位落魄老人的身前。   这老人,衣衫陈旧,双手空空,容貌更是惨无人睹,像个难民似的。   有武者认出了梁丘峰,当即惊讶地叫出声,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跪拜对方,而且神情十分激动,眼角有泪光闪动。   多年不见,纵然形容落拓,但萧寄海的腰板子依然挺得笔直,好像没有什么事物能压垮一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同样蕴含着难言的激动之意:   “好,梁丘峰,你做到剑府所能希冀的一切!”   快步过来,将他扶起:“我萧寄海,一辈子做过无数件事。但做得最对,最有价值的,便是让你进入山门。”   梁丘峰忍不住,终于眼泪两行留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这个“伤”,不仅仅是“伤害”,还有“感伤”。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带你们去见太师叔他们!”   “啊!”   梁丘峰喜出望外:太师叔果然没有遇害。而且听萧寄海的意思,似乎还有些人在,难不成是张府主和其他几位长老?   如此的话,真是天佑剑府!   快步跟随他走。   穿过条街道,来到一处客栈,进去,上楼,拐到一间厢房外,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女子。   梁丘峰见到她,惊喜叫道:“伍长老!”   可不是伍孤梅来着。   伍孤梅循声望去,做了一个倾听的微小动作:“梁丘峰?”   梁丘峰猛地发现,这位外冷内热的长老双眼呆滞,瞳孔无神,竟然是瞎了。   走进房内,放眼一看,便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太师叔。   太师叔更显老,形体瘦瘪着,干巴巴的,显出一股风烛残年的意味,让人见着,心生恻隐。   床边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子,正端着一碗药,送给太师叔吃喝。   此女身形绰约,显瘦,一头乌黑长发。但最引人侧目的,是她一只手臂没了,只剩得一只右手。   梁丘峰莫名心酸,轻声叫道:“冷师姐!” 第三百一十章:来龙去脉   冷竹儿看着他,抿嘴一笑,有莫名的风情荡漾:“梁师弟,可找着你了。”   梁丘峰默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甚么好。   房间内四人,大概便是剑府仅存的人物了。   气氛有些凝重。   萧寄海叹一口气,叫梁丘峰三人坐下来,开始叙说着。   整个剑府的命运路途,便如同一曲悲歌。   话说当日,终南剑府正式开始撤离终南山,奔赴无定海,要从那边的码头渡过海峡,前往神洲大陆。   这一条路,也是梁丘峰一行走过的路。不出意外的话,数月之后,他们将抵达离石城,和小分队汇合。   然而就在途中,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强敌来袭。   萧寄海认出,对方阵营中有天都门的人。   敌人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套话,见面便是一场杀戮,其中竟有两名武王,一人缠住太师叔,另一个则展开屠杀。   那一夜,星月无光,血流成河。   怒斥声,惨叫声,席卷了峡谷。   生死存亡,在此一夕,所有人都奋力反抗,拼死搏斗。但是彼此实力差距太大,抵抗不了多久。   危难之际,张行空施展出一门禁术,焚烧体内血元真气,生生将修为提升一大截,临时突破进入到武王境界。   只是这禁术施展,同时焚烧尽他毕生的潜力。战后,其修为便会如同日薄西山般,一步步倒退,直至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张行空什么都顾不上了,提升境界后,手中的王器中品宝剑太乙天都剑威力倍增,剑道更是凭空进入到化境。   正是他的爆发,以一己之力镇住了局面。   无奈难以持久,急迫之下,张行空让萧寄海伍孤梅等人逃走……   萧寄海讲述此事,脑海不断回放着当初惨烈的境况,被浓郁的悲壮气息笼罩,语调发抖,身子都在颤抖——   不能忘,永远都不会忘!   他们得以走脱,还得依靠摩云苍鹰,才能逃离。逃走之后,顾忌对方会在无定海码头守株待兔,便做出决定,舍近求远,周转了半个荒洲,从另一侧前往名洲,隐姓埋名,休息生养。   剑府覆灭,仇人逍遥,他们心中怒火如焚,只是实力相差悬殊,根本无法报仇雪恨。   萧寄海想到了提前奔赴神洲的梁丘峰等,心甚记挂。当前剑府薪火传承,能否继续下去,就得看梁丘峰的了。   从太师叔口中得知,梁丘峰修习了张祖师《剑心雕龙》的事。此门绝顶武学,乃是剑府失传已久的绝学,是为根本。当初剑府没落,也是和此门绝学失传有莫大关系。   梁丘峰得以学到,那么他便毫无疑问是剑府下一代的掌门人。   一段时间后,萧寄海四人启程,离开名洲,奔赴神洲,要找到梁丘峰他们。   要知道先锋队一行人,人数寥寥,修为更是只得气道初段级别。这点实力,要在神洲生存,亦非易事。   萧寄海等人不敢耽搁太久,便是怕他们久等大部队不至,会出什么事情。   漫长的一段旅途,舟车劳顿,历尽艰苦。   四人当中,萧寄海有内伤在身,只是暂且压制在体内;伍孤梅瞎了;冷竹儿更是断了一臂,修为受损;至于太师叔,几经苦战,伤患复发,时好时坏……   好在他们逃离的时候,身上各自带着储备颇丰的百宝囊,无需为饮食打拼。   这些百宝囊,包括数以千计的剑题、无数品阶不一的剑器、以及灵米草药等大批资源,可以说,几乎等于整个剑府的身家了。   张行空让他们带着所有资源逃亡,便是有薪火留传的意味。   几经转折,终于抵达神洲,但第一站,却不是离石城,而是另一个方向的码头,距离离石城万里遥遥。   这时候,太师叔病发,无法长途跋涉,只得暂且安顿下来。数月后,才得以继续启程,赶往离石城。   但此时,已是梁丘峰重返离石城,带走苏向阳等人之后的事了。   经过一番打听,一件事让萧寄海留意到。原本一个离石城的地头蛇宗门势力三朝帮因为追杀逃荒者,反而被人击杀殆尽,全军覆没。   萧寄海很快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觉得那些逃荒者,很可能便是梁丘峰他们。   于是顺藤摸瓜,花费了不少灵米打点,才获得了梁丘峰可能南下的讯息,当即追寻下来。   这一追,又是耗费许多日子。   直到前不久,他们进入唐王朝境内,继续南下的时候,就听到“终南剑门”这个名字。   剑门与剑府,一字之别。   这让萧寄海喜出望外,虽然一时间不敢肯定梁丘峰能够在异国他乡打拼下一份基业,很可能是名字相近而已,但总归心存希冀。等进入怀左府,关于终南剑门的信息越来越多,终于确定了,是梁丘峰的手笔。   短短时间,人手短缺,在诸多不利条件下,他们竟创下了一个下等宗门,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萧寄海诸人心情澎拜,亟不可待要赶去神笔峰。不过听到俊秀比赛举办的事情,梁丘峰很可能会在城中参赛,他们便改变主意,先进入怀左府找到梁丘峰再说。   人山人海,找人不易,但既然打探到梁丘峰会登场比试,那么到广场那边去,自然而然便能看到梁丘峰了。   这才有先前的相见的一幕。   听完这些,一切来龙去脉尽皆明了。   梁丘峰唏嘘不已。   张江山和古承阳更是嗟叹:这命运时数,真是鬼神莫测。同一片时空,不同的遭遇,谁能预料?   梁丘峰跪倒在太师叔身前,久久无法平静。   张江山和古承阳见状,也赶紧跪了下去。   太师叔喝完药,展颜一笑:“你们做得漂亮,正如寄海所言,远远超出大家的期待。当日让尔等先开拔奔赴神洲,真是太对了。”   梁丘峰起身道:“太师叔,走,我们现在就回神笔峰去。从此以后,那里便是咱们的家。”   萧寄海问:“你不是还要比试吗?”   张江山忙道:“可不是,丘锋大展神威,已经闯进第二轮比赛了。”   太师叔笑呵呵:“丘锋从来都不会让我们失望……既然如此,就该接着比赛,一路打下去,力振吾终南声威。”   “可是住在这里,太师叔你的身体?”   梁丘峰的意思是想先安排他们上神笔峰,山上还有个丹王坐镇,鲁大师不但炼丹出神,更身怀造化医术,可以给诸人治疗。   太师叔摆一摆手:“不用担心,我虽然老了,但死不了。”   他态度坚决,梁丘峰唯有作罢。   那么,接下来,就用一场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欢迎前辈们的到来吧。 第三百一十一章:东山再起   萧寄海等人坚持要呆在怀左府中,等梁丘峰比赛完毕才一同回神笔峰。梁丘峰不敢怠慢,便与诸人分说了一些瓜葛——主要是墨雄于和苏兴平那边的矛盾冲突。   他可不愿意身边的人受到不明攻击。   听毕,萧寄海吃吃一笑:“没想到你漂洋过海,依然是一盏不省油的灯。”   梁丘峰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萧寄海却有豪情,昂然道:“身为剑修,披坚执锐,就该有这么一股锐气,天不怕地不怕。”   他向来都是力挺梁丘峰的,这次更不用说。   太师叔咳嗽两声,森然道:“不错,世间之事,逆来顺受从来换不得公平。管他作甚,谁的脚踩上来,就先剁了去,是谓肝胆。”   伍孤梅幽幽一叹:“想剑府,想大师兄他们,以前一直坚忍一心,可到头来,别人可曾管你如何?我也想透了,活着痛快,才是真理。”   可以看得出,剑府遭受永恒神教灭门的事情在诸人心目中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相当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淡忘。   不管如何,双方劫后重逢,总有喜庆之意。   张江山是个心思玲珑的人,立刻忙前忙后,打理起来。他与梁丘峰、古承阳,恰好没地方落脚,便搬进这客栈来,住在隔壁,好互相有个照应。   多时不见,有无数言语在心头。   太师叔和萧寄海,特意叫梁丘峰来,说一说终南剑门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梁丘峰还没开口,张江山抢在前头,大倒苦水地述说着。   从离石城的果断南下,到一个村庄的建立,再到一个宗门……   如果换了梁丘峰说,许多地方也就一言带过,不会多着口舌。但胖子不同,他本来就有心表现,也不用添油加醋,只需把真实的细节道出,太师叔他们自然有分寸。   听完,太师叔感叹道:“决意南下,没想到你能做出这般决定。”   梁丘峰回答:“弟子只是纵观神洲地理局势,觉得南方是剑府扎根的理想地点,这才一意孤行,要下来先摸清楚情况。事先无法请剑府批准,还请见谅。”   “批准个屁!”   太师叔爆粗赞道:“当初派遣先锋队,以你为首。非常时候,非常行事,何须拘于小节。这一着棋,大妙。倒是那些不听号令,分裂出来原地不动的弟子,实在不成气候。”   张江山道:“他们留在离石城,可惨了,要不是丘锋返回去搭救,只怕尸骨无存。”   虽然苏向阳和张志明等投奔来神笔峰,然而昔日闹分裂的状况,仍让胖子耿耿于怀,当即趁机告一状。   梁丘峰沉声道:“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无需再提。着眼未来才是王道,以后剑府想东山再起,离不开每一个人的努力。”   顿一顿:“现在既然太师叔你们到来,神笔峰便该让你们主持……”   萧寄海听出他的意思,道:“丘锋,我们只会挂一个长老虚职,其他事务,依照原来的布局便可。”   太师叔也开口道:“掌门一职,非丘锋莫属,不用多说。宝剑锋从磨砺出,重任振人心。老朽相信,丘锋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梁丘峰原本想卸任,让萧寄海挑大梁,如今一听,便知对方不可能会接受这个安排。   一番讨论之下,终于制定了一套方案。   原本神笔峰上,最需迫切解决的问题主要有两点:第一是没有修为高深的长辈指导——鲁大师眼中只有夭夭,其他人无视。   第二,是缺乏多层次的武学剑题。拿得出手的,只有剑阵。但剑阵毕竟不是主流,局限性很强。   现在萧寄海他们的到来,同时携带了剑府大量资源,包括灵米药草,剑器剑器,几乎等于搬了剑府的家。   有了这一大批资源注入,剑门将会迎来一次飞腾的契机。两者结合,完美交融,发展定然一日千里。   其实剑门收取弟子,其中不乏具备修炼天赋的少年。当获得足够的成长空间,他们迟早会崭露头角。   除了大批资源,萧寄海伍孤梅等人本身,也是一笔财富。他们修为达到气道高段,虽然受了伤,但经过调理养息,便会恢复过来。而且老一辈们身上积累的宝贵经验,丰富阅历等,都不是梁丘峰这等毛头小子所能比拟的。   太师叔更不用说,简直活化石。   饶是当下,依然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有了人,有了资源,剑门前途一举突破瓶颈,大放光明。假以时日,便会是第二个终南剑府——   新生的!   诸人看到了东山再起的希望,热情高涨,讨论的时候各抒己见,气氛颇为热烈。   时间转眼过去,不知不觉已是傍晚,华灯初上。   “说得久了,大家想必饿了,先吃点东西。”   冷竹儿早出去,叫人整了一桌丰富的菜肴过来,还有美酒。   众人自不客气,开怀吃喝,席间仍不忘讨论某些未解决的问题,场面激烈而和谐。   萧寄海等,都是性情中人,有话直说,不会转弯抹角。梁丘峰亦是,敢表达自己的意见。   说着说着,就连见了师门长辈后有些畏缩的胖子,都拍起了桌子。武学教导方面,他没有发言权,可经营生意这一块,其可是一把手。   吃着说着,一个时辰过去,基本所有重要问题都得到安排解决,剩余的,便是具体执行了。   旁边冷竹儿,很用心思地还做了备忘录,用一只手,书写陈列出来,等回到神笔峰后,便能当众宣布诸多措施。   比如说举办“讲剑堂”、进行门内选拔比试等等一系列的活动。   这些活动,都是能振奋人心,提高弟子修炼积极性的。   实地里,许多规章制度都沿袭了剑府以前的规定——只要是好的,行之有效的,何妨套用?   时候不早,各自开始回房憩息。   冷竹儿忽地叫住梁丘峰,说有些话要私下跟他说。   这一幕被眼尖的胖子看见,不由又是一番唏嘘,喃喃道:“出色的男人,就像黑暗里的萤火虫,一闪一闪,总能吸引到美女。”   古承阳听见,没好气地一扯:“走吧,反正你没份!”   胖子勃然:“别狗眼看人低,等本胖爷减肥成功,那也是翩翩一美男……”   古承阳早掩耳狂奔而去。   却说梁丘峰和冷竹儿来到房外,单独面对,冷竹儿道:“梁师弟,我想跟你说的是,其实当日在孤山城,我是相信你,并想跟你离开的,可惜……”   说着,叹息一声,竟掉头回房了。   可惜,她要顾全大局,不忍舍弃其他的师兄弟……   话没有说完,但梁丘峰早已明白。 第三百一十二章:宁为玉碎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醒来,众人一起用过早餐。奔赴广场的时候,萧寄海忽说不和梁丘峰一起,而是要选择在另外的地方观战。   梁丘峰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这是兵分两处,一明一暗的意思。   明显,昨天陈说与墨雄于苏兴平之间的矛盾冲突,让萧寄海他们起了戒心。虽然在怀左府内,拥有秩序,对方不会贸然出手,但谁知道呢?苏家乃望族,底蕴深厚,定然有着许多非同寻常的手段,所以一切行事,还是小心为好。   不过梁丘峰倒坦然。   太师叔放言,要他无惧无畏,勇往直前。   这话可绝非口头说说的大空话,而是有深意。起码在关键时刻,太师叔能够出手,施以雷霆一击。别看他病怏怏的,如果没有些压箱子的本事的话,不可能会有这底气。   那么,这将是剑门第二位武王层面的高手了。   哪怕在玄黄大陆,一位武王都称得上是人物。怀左府内,武王数量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说,拥有两位武王的终南剑门,将会形成一股恐怖的力量。   梁丘峰带着张江山古承阳,一如昨日入座;过不多久,在附近一侧,出现了太师叔一行人。彼此相距不远,但外人看来,浑然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时间过得很快,时辰到,今天的比试正式拉开帷幄,展开激烈的角逐。   今天梁丘峰不会上场,他在场边,完全属于看客——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多观摩,多揣测,对于个人修为亦有裨益。   ……   今时今日,广场一带无疑成为整个怀左府的焦点中心,热闹非凡,几乎九成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此。   相比这方盛况,振远商行总行的一间别院内却显得颇为冷清。   “岚儿,你不要再闹了,就安安静静呆在房间,免得让全家上下不快。”   一间闺房中,一位年过中旬的妇人冷然对杨霜岚说道。   房间地板上,还有着不少破碎的瓷片,散落一地。   杨霜岚站着,倔强地与妇人对视:“三娘,你的意思是要让我逆来顺受,好换得大家的愉快吗?”   妇人点点头:“不错。”   “嘿,说得漂亮,但为何不见你们为了我的愉快,而稍稍坚持一下?”   妇人拍案而起:“这是老爷的决定,是全家通过的事宜,谁都无法改变。既然如此,你何必执着?再说,虽然远嫁他方,但夫君也是大宗门的长老,面子有,里子有,你还想怎地?”   杨霜岚凄然一笑:“我想怎地?墨雄于人面兽心,他来怀左府短短时间,便弄死了三个婢女,难道你们都瞎了吗?……不,你们不是瞎,你们是觉得牺牲我一人,能换得家族利益,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妇人冷哼一声:“你冰雪聪明,想明白了就好。”   杨霜岚猛地抬头:“我就是明白了,所以才不甘心做那任人拿捏的面人儿。”   妇人吃吃一笑:“怎么,你还想反了不成?”   顿一顿:“就凭你,也能反?”   杨霜岚坚决地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墨雄于的。”   妇人哈哈一笑:“岚儿,你帮家族经营许久,本该学到不少才对。怎么事到临头反而变得糊涂了。若真惹得大家不高兴了,后果如何,你应该知道。到时候,就算你想死,都死不了。”   杨霜岚连说三个“好”字:“所谓家族,所谓亲情,我今日终于算是看得明白了。”   妇人不理会她的怨恨:“三娘听说,你在外面勾搭了个人,名叫‘梁丘峰’的,还是个掌门什么的。你的意思,不就是想指望外人来救吗?我呸,这梁丘峰算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下等宗门的掌门人,在我们杨家看来,就是一条狗。若非稍稍顾忌鲁大师的面子,神笔峰早变成烂笔峰了。岚儿,三娘好心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顺着大家的意,顺着墨长老的意,或许还有好日子过。”   杨霜岚喃喃道:“你不了解他,你们都不了解他。我相信,假以时日,他的成就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   莫名地,对于梁丘峰,她竟有几分无法解释的信任。或是溺水者的别无选择,或是天生的一种感觉。   妇人却如同听了个大笑话:“你竟真得指望他来救,啧啧,三娘把话晾在这里,那小子只是哄你开心罢了。真得有事,立刻便会当缩头乌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这算是病急乱投医吗?岚儿,你真是幼稚得可以。”   说罢,大笑扬长而去。   外面自有奴婢进来收拾,房门倒没有从外面锁,皆因整个别院,都被设置了禁制,杨霜岚难以走出去。   奴婢收拾干净,低着头,跟杨霜岚告一声罪,又退了出去。   杨霜岚坐回椅子,瞧四下无人,忽地张开手,摊开一团纸。   这纸是刚才奴婢偷偷塞过来的。   杨霜岚在杨家经营良苦,眼前虽然四面楚歌,但还有些心腹能互通讯息。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梁丘峰击败苏兴平,闯入第二轮。   他,果然是做到了。   关于苏兴平在幕后做的手脚,让梁丘峰得以持外卡参赛,以及会在抽签上搞猫腻等,她之前便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些,只是无法告知梁丘峰。   其实告知也没用,关键还得看实力,看表现。   梁丘峰的表现让许多人大跌眼镜,便包括现在才得知结果的杨霜岚,她没有现场观看,不知过程如何,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梁丘峰赢了。   “我就知道,他不是那种毛躁不知事的人……也想,他也洞悉了苏兴平的阴谋吧。”   “嘿,阴谋又什么用?苏兴平苦心算计,到头来一败涂地,成为全城笑柄。须知道,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花招诡计都是笑话。”   “他能击败苏兴平,便表示拥有了过人的实力,第二轮估计也难不住的,一路凯歌,最后名列三甲都不奇怪。”   “只是,那又如何?面对家族的庞大压力,他真得会出手来救我吗?”   杨霜岚思绪百千,最后纠结,愁眉苦脸:“其实三娘说得对,自己真是痴心妄想了。就算梁丘峰愿意出一份力,可又有甚用?徒然连累他陷足泥潭,害了他罢了。”   想到这里,她长长叹一口气,手底一番,有寒芒闪耀。   这是她贴身的一柄寒铁匕首。   家族到底还有些顾虑,没有搜身。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此刃,便名为“玉碎刀”。 第三百一十三章:第二轮比赛   两天比赛观望下来,梁丘峰有所收获——武者对阵拼搏,往往比的不是修为境界,而是实战战力。   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了的。   实战战力,包括武技发挥,以及目光勇气等。经验老道的人,总能准确找到对手的破绽,从而一击即破,获得胜利。   只是高手竞技,场面瞬息万变,想要做到这一点颇不容易。平时之际,必须多加锻炼,才能把握住。若只是纸上谈兵,当亲身经历凶险,则会手忙脚乱,破绽百出。   这也是许多出身奢华的纨绔弟子所具备的通病,他们身娇肉贵,等闲不会冒险,而且观念里头,总是持着境界第一的看法。觉得修为境界比对方高了,轻而易举便能辗压。   好比苏兴平便是如此,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修为稳压梁丘峰一头,胜利唾手可得,哪料到风云变幻,连怎么败的都不知道。   恰恰相反,梁丘峰经历坎坷,草根得不能再草根,故而脑子里从没有固定化的思维观念,想法很野,打发同样野,不会顾及什么章程套路,更不会顾前瞻后。   他的观点很简单:能继续走下去的,才是真正的路!   在场边观战时,忽有所感,当即闭目打坐。   泥丸宫世界,练剑钟形体毕露,越发趋向真实,一道龙形剑气盘旋其上,隐隐具备了神韵,作咆哮状,一口将一道抵抗的剑意吞噬。   吞噬之后,表现兴奋,体表甚至有一层光华璀璨的鳞片萌生。只是还不够稳固,时隐时现,兴灭不定。   但仅凭这一点,便可确定《剑心雕龙》又进了一步。   此门武学真是天纵奇才才能创造得出来,最为关键的是格局浩大,有吞并六合之心,不受樊笼。   遥想昔年,张祖师创立《剑心雕龙》的时候年纪其实并不大,便拥有这等胸怀目光,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或者,与他出身颇有些关系。其有言曰:白首相见地球。想必那“地球”便是他的故乡罢,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才能蕴育出张祖师这等惊才绝艳者。   想着,梁丘峰都想去地球一观了。   可惜近年遍阅资料,都找不到此地在何方……   也难怪,玄黄大陆广袤无际,地貌无数,许多地方都是人足未涉,倒不足为奇。   张祖师横空出世,闯下赫赫声名,便是源自一部《剑心雕龙》,还是未完成版本的。   梁丘峰因缘际会,继承衣钵,却不敢保证能完善之。   功法进步,临场突破,一缕气息禁不住蓬发。   本来站在他身后的胖子突然间觉得遍体生寒,汗毛倒竖,他吓一跳,赶紧退后,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古承阳亦有所感,左手忍不住便按到剑柄之上,随时出剑抵御。但很快,他感受到寒气源自梁丘峰,便生生按耐住了,心中惊疑不定。   “掌门怎么了?这个征兆,很像是修为有突破,剑道获得了新的领悟……”   想到这一点,欣喜盖过了惊诧。   梁丘峰代表着剑门,是关系满门上下前途的枢纽所在,他越强,大伙们便越有好处。   这番变故,即刻被贵宾席上的诸人惊觉,一道道如同实质的目光射来,蕴含着探询之意。   武道修为,至高深境界,举手投足间皆为武器,用目光杀人也不再是天方夜谭的笑话。   当然,现在坐在贵宾席上的各宗门势力的代表们,他们的境界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等地步。不过这道道注视的目光,同样能给人莫大压力。普通人被这般看着,只怕会当场跪倒下去,不敢对视。   激发的气息很快就被收敛住,团回泥丸宫,彷如出鞘的剑锋又回鞘了似的。   运转一通,稳定住后,梁丘峰睁开眼睛,马上感受到众人的注目。   片刻,九秋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对知府大人说道:“我收回前时对此子的评语。”   知府大人呵呵一笑:“九秋长老言重了。”   心情大好。   近乎一潭死水般的怀左府新生代,这终于是要出一位新人了吗?   其实从梁丘峰秒败苏兴平那一刻开始,很多人的看法都发生了改变。本来对于梁丘峰是否进入过白首秘境有怀疑的,都肯定了起来。   否则,何以解释梁丘峰能掌握如此神妙的剑法?甚至乎,那口宝剑,都极可能是在白首秘境中获得的。   九秋又说着:“有潜力只是一方面,不过我还是不看好他的成长。”   怀左府宗门林立,实力错综复杂,光一个鲁大师,未必能保得住梁丘峰。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梁丘峰怀有高深剑法,有绝世宝剑,还有一门禁术。然而这些,恰恰会怀璧其罪。   如果梁丘峰因“意外”而陨落,那么再出色的天赋,都是灰灰。   知府大人自然深谙其道,撸了撸胡须,问道:“那依九秋长老之见,可有什么建议?”   朝廷官府,向来秉持中庸,不偏不倚,除非发生在眼皮底下,否则许多事都不可能去干涉的。   九秋缓缓道:“我要是他,便识趣去拜师,投入到大宗门的门下。”   知府大人立刻听出了其中的意思:“比如说,鱼龙宗?”   九秋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知府大人笑呵呵:“九秋长老果然有惜才之心,也罢了,等俊秀比赛完毕,本官便请此子进府,向他转达这番好意。”   鱼龙宗收梁丘峰入门,等于多了一位天才弟子,虽然属于半路改换门庭,对宗门忠诚度不够,但这些,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另外,梁丘峰带艺入门,这艺,鱼龙宗方面也有机会参详参详……   而对于梁丘峰,他能进入鱼龙宗这个怀左府唯一高等宗门,便如同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别的人再想打他的主意,可得好好考虑下了。   一举两得的好事。   至于梁丘峰舍弃终南剑门,不做掌门,其实毫无损失。这样的掌门,穷的口袋空空,万废待兴,又得耗费无数心血分神去折腾,哪里比得上进鱼龙宗做个内门弟子舒服来着。   在知府大人看来,只要对梁丘峰提出建议,对方绝无拒绝的道理。   两三天时间转眼过去,第一轮比赛全部完毕,决出了五十一名青年俊秀,加上第一轮轮空的那位,共计五十二人。   总体而言,第一轮比赛基本波澜不惊——唯一的大冷门,便是梁丘峰击败了苏兴平。   五十二人,当场进行抽签,分成二十六对,进行第二轮的比试。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的规避原则,但不知是运气所然,还是又搞了什么手脚,实力前五的高手都没有抽中一起。   梁丘峰的对手,却是第一轮轮空的吴周志。 第三百一十四章:以刚克柔   吴周志出身黄花川,属于该宗门的真传弟子。黄花川乃中等宗门,山门在怀左府西面,和南岭一带接壤。   整个怀左府,高等宗门只有鱼龙宗一家,别无分号,但中等宗门却有十数个,彼此之间,实力同样存在差距。   其中黄花川便是实力偏弱的一家,它晋身中等宗门其实不过十年,底蕴较为浅薄。   吴周志的名声不盛,在上一届俊秀比赛中,第一轮便遭遇了公孙丑,毫无悬念败北。其年龄已不小,这一届,大概是他能参加的最后一届了。运气好,第一轮轮空,直接进入第二轮。   第二轮的对手是梁丘峰。   梁丘峰击败苏兴平的一战,他自然是在台下看得真真切切,等见了抽签结果,不禁倒吸口冷气,心里直打鼓。   五十二人,其实有几人吴周志都有些把握对付,抽签的时候一直在期盼老天爷再度眷顾,能抽中一个,那么或能史无前例地跻身第三轮。不曾想运气都在前头耗光了,一下子抽中了个硬渣子。   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是,比起薛依萱公孙丑那几号人来,对上梁丘峰还算不那么令人绝望。   抽签结果不可更改,吴周志顿时心里活络起来,苦苦思索梁丘峰打败苏兴平的过程,看能否找到些破绽。   论修为境界,他不怵,反而有点优势;担忧的是梁丘峰那鬼神莫测的剑法,融汇了剑意,起码有六七分火候,造诣非凡;再一个,便是梁丘峰执掌的那口宝剑了,锋刃无匹。   神兵利器,对于武者的帮助毋庸置疑。一口上佳武器,起码能提升三四成的杀伤威力。   这也是天下武者对于高品阶武器装备趋之若鹜的重要原因。   等闲时候,宝器以下的,功效或者并未凸出,但一旦到了宝器以上,差别就极为之大了。   传说中的帝级神兵,那更是近乎神奇,翻天倒海,威能之大,匪夷所思。   当然,这样品阶的神物凤毛麟角,既不可遇,也不可求。存世的数件,都被收得紧紧的,已上百年不出世。若显锋芒,必然会引起滔天风波。   梁丘峰这口品阶未明的宝剑,让吴周志甚为顾忌,无奈手上没有可相匹敌的武器能够抗衡,大为苦恼,便询问师门长辈。   那长辈淡然问道:“周志,你之所长是什么?”   “鞭法,以柔克刚,以侧击正……”   他不笨,说着说着,脑海灵光一闪:“多谢长老教诲。”   得此明悟,便感到找到了克制梁丘峰的办法,信心饱满起来。   第二天,阳光明媚,广场人山人海,看阵势,比起第一轮比赛时更加拥挤了。随着比赛深入,一场比一场精彩,人们自是不愿错过。   贵宾席上,原本有些稀落的位置,都渐渐坐满。   今天第一场比赛,来自惜水公子刘尚意,简单的寒暄后,对决开始。   刘尚意,被称为“惜水公子”,可不仅仅是故弄风雅的事,名讳带水,源于他的成名功法《三千水流诀》,施展开来,轻缓急重,变化无穷。不过半刻钟时间,胜负已分。   其只是用了四五分实力罢了。   梁丘峰看得明白,也许除了苏兴平外,排名前茅的数人在前面的比赛中,基本都未竞全力,有所保留。   而苏兴平落败后,眉毛被剃,遭受奇耻大辱,这几天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躲在家族里头咬牙切齿呢,还是在准备着什么复仇计谋。   梁丘峰倒不害怕,然而消息蔽塞,难免有些忐忑。   终南剑门新建不久,张江山负责交集联络,但由于宗门本身的孱弱,短板明显,虽然在南岭那边稍稍吃得开,但拿到怀左府来,便不待人见了。胖子与人谈生意,少不得躬身弯腰,低声下气。   这些情况,胖子不说,梁丘峰却都明白。   无实力,无外交。   以前梁丘峰总掂量着宗门伊始,万废待兴,需要时间,一切都得坚忍发展。但和太师叔他们相逢后,平添几分底气,知道时间永远都不会等人的。眼下正好,借一个舞台,亮自己手中之剑。   “下一场比赛,由终南剑门梁丘峰对阵黄花川吴周志。”   负责执事在台上高声宣布。   “丘锋,到你了!”   张江山兴奋地叫道。   在他看来,梁丘峰能轻而易举击败苏兴平,对于吴周志这般人物自然不会有问题。   一胜之后,便跻身二十六行列了。   梁丘峰微微一笑,跃身上台。   双方进行完基本的礼仪后,吴周志手一抖,抖出一条丈八长鞭来。   这长鞭乌油油,鞭身并非滑溜溜的,而是一层层,打制出些尖锐鳞片,幽幽发出寒芒,看着,如同一条阴森的蟒蛇。   鞭乃奇门武器,用者不多见。但能使得上的,都是有着不错的修为。   见到他出鞭子,观众们纷纷议论起来:   “吴周志的鞭法,深得鬼魅之道,以柔克刚,看来这一战,大有看头。”   “最后应该还是梁丘峰能取胜吧,他毕竟击败了苏兴平。”   “击败苏兴平便一定能打败吴周志?哼哼,那可不一定,人之对阵,功法有相克,得打过才知道。”   “说得也是,不过只要十个回合内梁丘峰阵脚不乱,胜算还是极大的。”   波浪般的声潮,对于台上两人几无影响。   “请!”   道一声后,吴周志生怕梁丘峰会抢攻,当即先下手为强,真气灌注,鞭子盘旋而起,卷荡一片黑影,朝着梁丘峰当头罩去。   他真气将鞭子通体灌注,可软可硬,可长可短,变化完全在一念之间。他心里想着,只要不和梁丘峰的宝剑硬碰,只缠绕撩拨,便能去其锋芒,伺机取胜。   “请!”   梁丘峰也说一声,剑步一趟,笔直冲向对方,腰间伤情剑却未出鞘。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吴周志鞭子挥洒出去,近身反而是一大破绽。   他如何肯让梁丘峰欺近身子来,大喝一声,长鞭及时收回,在周身舞得滴水不进,好像平底卷起一阵恶风,呼呼作响。   梁丘峰叫道:“破!”   伤情剑出鞘,高高举起,然后劈落,干净利索。   这般招式,本来在剑道中甚为少见,反而刀法多用,比如烂大街的“力劈华山”之类的。   但梁丘峰如今用出,给予人一股刚正坚毅的气势感觉,锋芒之下,万物劈开。   竖剑式!   “糟糕!”   吴周志骇然,不假思索飞身后退。   咔嚓!   鞭子断落在地,变成数节,他感觉一股寒气从眉心笔直而下,直至心腹,若是退得慢些,只怕被剖成两半了。   一招之敌耳。 第三百一十五章:敌踪   梁丘峰干净利索地击败吴周志,飘身下台;吴周志看着断折的长鞭欲哭无泪。   这一场胜负,其实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但对于梁丘峰霸道刚正的剑法依然感到惊诧。招招走中宫,不假花哨;剑剑断人物,实在凌厉无匹。   梁丘峰真是开始发狠——反正伤情剑的锋芒已无从遮掩,倒不如堂堂正正亮出来,好教人们看见,要掂量掂量,是否能缨其锋。   “啧啧,此子当是本届俊秀比赛的一匹黑马,看来很有机会名列前十。”   “前十?黄翁,你还是挺保守的,按照这个势头,问鼎三甲亦不为过。”   贵宾席上,坐着的都是修为高深的人物,眼力独到。他们自然比常人看得更清楚些,对于梁丘峰剑法招式,看得更清楚。   一句句议论,多赞赏之意。   苏远山听着,感到十分刺耳。   本来苏兴平开门倒霉,还败得颜面全无,身为苏家长辈,苏远山可不大愿意再呆在贵宾席上,免得惹人指点嗤笑。但是转念一想,终归忍住了——当下梁丘峰横空出世,在城中的话,想要对他下手恐怕不大方便,朝廷方面肯定不会看着眼皮底下出乱子。   此路不通,唯有别的选择。   比如说,至今还逗留在怀左府的赤阳宗代表墨雄于。   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墨雄于一行经苏兴平引荐,进入这怀左府中,很是受到地方宗门势力的欢迎。   一来赤阳宗的地位背景在那;二来赤阳宗远在他国,彼此不具备利益冲突,可以的话,反能进行合作,做些交流。   故而墨雄于等人,都是他们的座上宾。   苏远山对于墨雄于和梁丘峰之间的矛盾清楚得很。   其实扯开来,也没甚深仇大恨,不外乎女人纠葛,或有些争风吃醋的味道在里面。但恰是这些,关乎脸皮,却更被人所在乎。   梁丘峰得以持外卡参赛,幕后少不得墨雄于的拾掇。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只可惜错估了对方的实力,一步错,满盘皆输,最后等于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事到临头,苏远山便觉得墨雄于作为幕后主使者,这时候可得表现表现了。   “听说梁丘峰和杨霜岚有些纠缠不清,嘿嘿,如果劝说墨雄于要在这怀左府成亲的话,场面一定很好看……”   苏远山老谋深算,嘴角露出微笑,对于周边的议论都不大听得进去了。   倒是公孙步池听不惯诸人对梁丘峰的好评,冷笑说着:“古话是怎么说着,太刚易折,此子锋芒过盛,取胜还不满足,还断人兵器,这做法,迟早引起公愤,不得人心。”   九秋嘴一撇,不以为然:“两人对阵,争夺胜负,将人打伤都稀松平常,何况断人兵器?总不能为了顾及对手颜面,而畏手畏脚。”   其实她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取人性命都是常态……   相比起来,梁丘峰断人兵器,而还留有余手。好比刚才一剑,若剑意最后有所收敛,吴周志只怕还会身负重伤。   他们洞若观火,自是瞧得清楚。   被揭了道理,公孙步池面皮一红。   拳头大,道理就大,九秋是鱼龙宗的长老,他可不好与其争吵。再说争吵这些,实在没有意义。   苏远山却从九秋的态度中感受到了某些偏颇,吃了一惊:她怎么会为梁丘峰说话?   要知道当达到他们这样的身份位置,一言一行,皆代表着某些立场,可不会轻易表态。最多也就是打哈哈,说些场面话应付。   “不好,难道鱼龙宗竟看上了梁丘峰,想要收入门墙?”   苏远山心里一个打鼓,若此事成真,形势变化便不再能获得掌控。   “不行,得提前觅得契机,解决掉才行。”   梁丘峰的表现已有些让人惊叹,再入得鱼龙宗,那不得鲤鱼跳龙门,一飞冲天了。   下一场比赛继续。   第二轮的比赛,论精彩度毫无疑问超过第一轮,看得人们大呼过瘾,不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今天最后一场比赛,由薛依萱登台。她的对手虽然也上得场来,却和第一轮的宋天元一样,拱一拱手,文质彬彬地自动认输。   薛依萱也是礼貌地回了两句,随即下台。   “哼,这些人未战先怯,连打都不敢打,还嘴上说得漂亮,以为能让萱儿落个印象,另眼相看,却不知,萱儿平生最看不起的,便是这样的男人……”   九秋看着薛依萱自幼长大,一步步成长起来,颇懂她的心思。   不过也难怪,薛依萱才貌双绝,不知被多少俊秀视为女神,什么手段都用过,但毫无例外都失败,根本抓不住薛依萱的芳心。   一天八场比赛完结,按照这个进度,三天后,第二轮二十六场比赛将全部比完,决出十三名俊秀。   黄昏,人群开始散去。   梁丘峰带着张江山和古承阳正要返回客栈,却见到吴周志脸色有些异样地拦住去路。   这一幕,被许多人见到,消息立刻疯传,大家都以为吴周志气愤长鞭被梁丘峰劈断,要来讨个公道呢。   很快,人群围起,水泄不通。   梁丘峰一皱眉,问:“阁下意欲何为?”   吴周志干咳一声,忽道:“梁掌门剑法之高,实在是吴某平生未见,在下佩服,同时多谢你的剑下留情。”   说罢,挤开人群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吴周志不为寻仇,反而称谢,一场好戏眼看黄了,大感失望,一哄而散。   梁丘峰晒然一笑,不置可否。看来这吴周志,倒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胖子看见,又在发感叹:“丘锋,我真是服得你很厉害。把人兵器都砍断了,还能让人说多谢。我说这姓吴的,莫非脑子进水了?”   古承阳没好气地道:“你懂得什么?若非掌门手下留情,这厮一身修为都得废掉。”   张江山反唇相讥:“说得好像你能看懂那一剑似的……”   回到客栈,太师叔等人也已回到。   在房间的时候,萧寄海忽道:“丘锋,先前我发现有人跟踪你们来着,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   梁丘峰点一点头,表示明确。   张江山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梁丘峰道:“你少和承阳拌嘴,多静心观察,自然便知道了。”   胖子吃瘪,不再吭声。   萧寄海淡然道:“不管如何,你专心参加下面的比赛即可,其他的事,交给我们便好了。虽然曾经挫折,虽然饱受磨难,但吾之剑,依然能杀人。”   说着,气息凛然。 第三百一十六章:轮空   对于萧寄海的话,梁丘峰自无怀疑。虽然萧寄海气道七段的修为称不上拔尖,但对付一些普通角色一点问题都没有。   再说了,他背后还站着一位太师叔。   太师叔屡经苦战,伤患缠身,看着气息虚弱,但梁丘峰却不是这么看。与对方促膝交谈过,通过一些细节上的观察,他隐隐感觉到太师叔绝非表面上的那么弱不禁风,反而有种枯木逢春犹再发的意味。   感觉很玄,不好捉摸,但实打实地存在。   梁丘峰对于自己这般的感觉,向来深信不疑。   别的不说,若太师叔真得丧失战力,没了底气,也不可能打肿脸充胖子,说些堂皇冠冕的话来。   那样不是帮助,而是害了梁丘峰。   梁丘峰可不认为他们会害自己。   回到房间后,他习惯性地盘膝坐于床上——这个俊秀比赛开始以来,第一第二两轮比赛,对于他都没有构成多少威胁。吴周志不堪一击,就算是久负盛名的苏兴平,都是纸老虎。   虽然那一战,胜利因素存在些意外,击中对方布置陷阱沾沾自喜的心理缺点,但梁丘峰有自信,即使实打实的战,最后结果也不会改变。   故而他的目光早放远了,放到第三轮,以及最后的角逐当中。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便无需再保留什么的,高歌猛进,争夺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怀左府俊秀比赛,每一届前三甲都将获得前往王朝首都参加国级比赛圈的资格,除此之外,另外还有荣誉名号,以及一批价值不菲的资源奖励。   这资源,便是梁丘峰所看重的。   至于荣誉称号,听着有点虚,可虚名之下,倒确实有些附带作用。等于被朝廷官府认可颁发,具备某些威能。   梁丘峰已经明白,终南剑门想要低调发展并不算主流之路。低调往往代表着默默无闻,从而形成许多桎梏,反而被约束住。毕竟光是种田,不可能将宗门发扬光大。而需要打出名号来,从而能吸引到更多优秀的好苗子。   与人交际,与别的宗门势力交际,想获得平等对话的对待,就更得自己先做出足够分量的成绩来才行,否则只得点头哈腰,甘于附庸。   也许一个怀左府俊秀比赛前三甲,还不怎么够分量,但整个唐王朝的呢?根据资料显示,在上一届唐王朝俊秀比赛中,怀左府表现最好的薛依萱最后名列第九名,已是怀左府有史以来最为骄傲的成绩了。   当消息传回,民意沸腾,甚为激昂。   许多人都以薛依萱为荣,与此同时,让鱼龙宗的声望水涨船高。   若梁丘峰能在国级比赛圈中有所斩获,那么神笔峰的名声……   想到此处,他的心都不禁炽热起来。   然而名声、梦想、荣光、成就,统统一切,都得靠自己去拼搏,去争取,而不会从天而降掉落。   实力至上。   心情微微激荡之际,泥丸宫世界倏尔出了些乱子,那些杂乱的剑意蓬发,四面八方打散过来,让练剑钟忙于招架。   梁丘峰赶紧平心静气,《剑心雕龙》驱动,斩掉繁杂的思想念头,脑海恢复清明。   《剑心雕龙》运用奥妙,在精神层面能干净利索斩杀负面情绪,一念之下,便如老僧入定,很是管用。   一番日常功课之后,他亦然明白,在吞噬了多道剑意,练剑钟差不多到了饱和的地步,想要继续突破,得先解决本身的修为境界问题。   境界如桶,桶的大小高低决定了水的装载量。一旦超过负载,那不管如何倾斜倒入,都只会满溢出来,毫无补益。   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热烈非凡,不知不觉,第二轮比赛全部完结,决出十三名俊秀来。   十三人,为奇数,于是抽签规则和第一轮一样,有一人轮空,运气好,直接晋级。   当抽签仪式举行,获得轮空机会的名字,赫然是梁丘峰。   结果当场宣布,满场哗然,感到啼笑皆非者有之、愤愤不平者有之、羡慕嫉妒者有之。   这梁丘峰,第一次参加俊秀比赛,就进入了第三轮了,感觉毫不费劲似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张江山等欢天喜地。   前面两场,梁丘峰胜在实力,第三轮,气运加身,好像得了光环笼罩似的,什么都具备齐全了。   胖子美滋滋地道:“若是第四轮还轮空,岂不是运气爆棚了?”   第三轮六场对决,分胜负后是六个人晋级,加上轮空的一个,总数七人,又是奇数。   古承阳却深谙比赛规则,道:“想得美,第四轮可不是这般规则了,而是直接挑战。”   胖子一听,为之哑然。   第四轮的比赛确实不是抽签对阵,而换了一种形式,自由挑战。具体是在第三轮比赛中,最快获胜的选手,具备挑战权,可以在剩余四名俊秀中任挑一个对手。   由于梁丘峰轮空,他自然没有挑人的资格,只能等人挑。   其实比赛规则,制订往往不同。好比进入国级比赛圈后,规则又是另一样,数十名选手以州府划分小组,然后各组之间的俊秀交叉逐一交手,最后按照胜利场次数多少定名次。   轮空不用打,梁丘峰乐得逍遥,在台下做一名专心观众,欣赏起精彩纷呈的比赛来。   看人打,与自己打,总会不同之处,细细领悟揣测,亦有收获。   梁丘峰是看出来了,打到现在,薛依萱的实力毫无疑问最高,其次便是公孙丑,再便是轮到振远商行的杨武痴。剩下的,大都伯仲之间,看谁发挥得好。   这一场薛依萱的对手是刘尚意,刘尚意可不会俯首称臣,而是全力施展浑身解数,力争一胜。   可惜实力上的差距,总归不是斗志所能弥补。一场大战,刘尚意败得毫无脾气,悻然落台。   见状,许多看客唏嘘不已。以刘尚意的实力,如果不是提前遇到薛依萱的话,很可能跻身最后三甲,但如今,只得饮恨回家去了。   至此,怀左府三大公子,两人都提前告别,沦为看客。 第三百一十七章:刺杀   是夜,夜空繁星点点,各自放出光芒,似乎要互相比较,谁的锋芒更加耀眼。然而众多星子与那一轮明月比起来,却皆黯然失色。   众星捧月,毫无疑问,明月便是夜空最璀璨的那一个。   绵长悠扬的气息,合乎节拍,若是静谧之际,甚至能听得见犹如乐韵般的呼吸声。   梁丘峰正在做日常修炼功课,运转周天。   周天可谓是武道最为基本的基础,不同的境界,每天能运转周天的次数便不同,每多一次,便能让丹田真气凝练一分。真气越凝练,越浑厚,实力自然便越强。   这是颠破不灭的道理。   梁丘峰的丹田,天赋秉然,每个境界都能比一般人多运转,积累起来,极为可观。他的修为境界为气道初段,但真实的气息涵养却跃然到气道中上段位了,再加上奥妙无穷的《剑心雕龙》,越阶败敌,就顺理成章。   丹田奇异,可每天的功课都不能放下,运转周天固然单调枯燥,耗时又长,但不坚持的话,漏了一天,便意味着比别人少用了一天功。   差一天,是一天,差十天,是十天……   积沙成塔,差距往往就在于此。   月上中天,与厢房中的寂静相比,房间外面,街道上人群熙攘,喧哗震天,真正一派繁华世界。   白天看比赛,晚上便成为无数武者的狂欢。他们三五成群,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高谈阔论。有兴致的,更是奔赴青楼,叫上年轻貌美的姑娘,狠狠操练一番。   武道世界,除了枯燥寂寞,其实更多的,却是灯红酒绿的喧嚣。   但这些,仿佛与梁丘峰绝缘——那一个撕心裂肺的噩梦,好像一根鞭子般,无时不刻在背后抽打着,让他知痛知辱,奋发向前。   一圈大周天完毕,不做停留,又是另一圈的开始……   房内没有点灯,打开的窗户照射进一缕月亮清光,倒显得并不黑暗。   月光中,蓦然出现一条黑影,矫健灵敏。影子昭然一现,同时亮出一抹寒芒,袭击向端坐在床上的梁丘峰。   刺杀!   看着有些入定的梁丘峰猛地一仰身,整个人倒在床上,堪堪躲开这一击。   与此同时,手中伤情剑出鞘,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挑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弧线,反刺对方肋下。   “咦!”   一击不中,遭受反击,刺客感到意外。不假思索,当即身影翻腾让开。   正常情况下,武者运转周天,虽然不会神游云外,浑然忘我,却是精神境界比较松懈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袭击,恰到好处。   这刺客早埋伏在外面,等待时机,不料当出手后,梁丘峰的反应却像早有防备。   “此子棘手!”   心里暗暗有了评介。   也不犹豫,一击落空,当即抽身飞腾从窗口退去。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梁丘峰沉声喝道,伤情剑锋芒蓬发,撇剑式。   刺客身影毫不停顿,犹如一只猿猴,往上一翻,便翻上了屋顶。   梁丘峰尾随追击而上。   “下去!”   却说刺客立足未稳,便感到气息逼人,一名老者突兀出现在身前,一口长剑当头砍到。   “不好,中埋伏了!”   刺客吃了一惊,眼前这老者,看着落拓,土得掉渣,但出手剑法端是有些玄妙,快且诡秘。   他长吸口气,身形圆溜溜一个打转,电光火石间转变方向,像一只大鸟朝对面的屋顶飘落。   其一心脱身,无意恋战,自持轻功了得,别人很难留住。   老者自是萧寄海,不肯放对方逃脱,持剑追击。梁丘峰略一迟疑,留在原地——萧寄海早有交待,有事其先出面。   两人一走一追,起落不停。   很快下面有武者发现,骚乱叫嚷起来。   怀左府乃一郡之都,朝廷重兵镇守,尤其值当俊秀比赛期间,龙蛇混杂,更是处处有队伍巡逻。听闻有人交手,当即哗然起来,随即有官府高手跃上屋顶。   萧寄海眼看刺客逃得远了,己身身份又有点特殊,属于外来者,与官府方面打交道恐怕不好说话。也不迟疑,一沉身,落入街道,七拐八弯,消失在人群内。   过得一刻钟,他重新回到客栈,已换了一身装束,连胡须都剃了,显得年轻起来,判若两人。   官府高手着实不少,数十人跃上屋顶,都是气道中段修为的人物,个个气息彪悍,各执兵器。不过他们想要捉拿刺客和萧寄海,也不大现实,转眼工夫便不见了人。只得在周围巡视叱喝一番,便不再理会。   由于事态普通,连进屋搜查都免了。   怀左府四通八达,平常时候人来人往,矛盾冲突每天都有发生。夜间追逐之事,更是不知有多少次。   房间内,除了太师叔不在外,其他人基本来齐。   张江山愤懑道:“不用说,肯定是苏兴平那家伙派来的人,真是卑鄙无耻,人渣败类!”   听他骂得凶猛,冷竹儿不由微笑。   萧寄海道:“什么人派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丘峰不受伤害。”   梁丘峰淡然道:“我没事,估计对方也只是一番试探。”   试探的意思便是看他是否保持警戒,如果松懈大意,杀了也就杀了。   萧寄海点点头:“好了,没事了,大家回房休息吧。”   很快,诸人散去。   萧寄海留在最后,拍了拍梁丘峰的肩膀:“丘锋,你如今是剑府最大的希望,剑府能否东山再起,能否重新屹立,全然系于你身。你前途方长,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只是武道一途,凶险莫测,如履薄冰,所以你一切都得谨慎在意。”   “我明白。”   梁丘峰重重一点头。   萧寄海知道这个弟子年少老成,很久以前便心中有分寸,丝毫不胡来,便不再多说,也出门回房。   梁丘峰站着,良久一个叹息。只觉得双肩有些沉重,肩负着很多责任。但他自幼经历沧桑,自有担当,却不会借机逃避。   移步过去,想要上床休息。   铿!   腰间伤情剑突然示警,自动弹出半截身子,剑刃有清光熠熠,鸣声如蜂。   梁丘峰骇然,下意识地往后一个飞腾。   嗤!   一道锋芒擦着鼻尖掠过,只要退得慢一秒,人头便会落地。   就见刺客从他床底飞出,来势汹汹,见如此突如其来的袭击,都没有将梁丘峰斩杀,也不禁怔了一怔。 第三百一十八章:怒火   这名刺客,显然是先前趁第一名刺客出现,吸引梁丘峰追击,然后摸进了房间,埋伏于床下。其收敛呼吸,按耐不动,刚才一群人在房间都不曾发现他的存在。   等诸人离开,梁丘峰走过来的时候,才悍然袭击。   袭击突然而凶猛,谁都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梁丘峰的确没有想到房间内居然还藏着一名敌人,若非关键时刻,在袭击爆发的前一秒,伤情剑主动自鸣示警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宝剑有灵,自动示警,说起来不是第一次。记得在白首秘境的时候,伤情剑便做过一次。   梁丘峰又惊又怒,倒跃之后,反手剑出鞘,便是一记近乎扭曲轨迹的“折剑式”。   刺客见十拿九稳的袭击都落空,心里一个格楞,又看到梁丘峰反击来得十分迅猛,当即明白错过了最佳时机。他的本领,原本就是擅长偷袭,不宜正面交手,于是身影朝着窗户方面逃遁。   嗤!   隐约间,一道灵敏的小小影子不知从哪儿蹿出,“唰”的在眼前掠过,劲风袭面。   “什么玩意?”   刺客还来不及反应,顿觉面门一痛,殷红一片,模糊了眼睛。他惨叫一声,步伐踉跄着。   后面梁丘峰剑势一转,变剑刃为剑面,狠狠拍在他后背上。   噗通,刺客如受重击,倒地不起,昏迷了过去。   “六耳,干得好!”   梁丘峰赞道。   小小身影露出真容,正是之前被派去跟踪第一名刺客的六耳。   第一名刺客逃走时,梁丘峰虽然没有和萧寄海一起追击,但让六耳去了。正因为如此,才让第二名刺客寻着了破绽,摸进房间。要是有六耳在,它天生机灵乖巧,估计便能发现对方的存在。   这番动静,将住在隔壁的剑府诸人惊动,纷纷赶到,看见倒在地上的刺客,无不露出惊容。   听完梁丘峰的讲述后,大伙们更是震怒。对方的计划实在狡诈阴险,换个人的话,只怕在劫难逃。   萧寄海也算老江湖,都始料不及,他脸色阴沉着,将地上昏迷的刺客一把捏住,提起。   这些刺客,却不蒙面,反正梁丘峰等人都不会认识。   “我带他倒隔壁去问问。”   “好,麻烦萧长老了。”   萧寄海憋着一肚子火,眼下梁丘峰是整个剑府的未来,倘若出了什么事,百身莫赎。   他拿着人过去,有诸多手段审讯。   诸人安慰了梁丘峰一下,各自散去。   约莫半个时辰,萧寄海过来,道:“这家伙骨头倒硬,没有说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   梁丘峰笑了笑:“刚才六耳跟我提及,它跟踪第一名刺客去,看见对方落点在苏家别院。”   六耳天赋不凡,辨音识字,除了不方便直接说话交流外,其他方面与人无异,甚至超过之。   萧寄海沉声道:“我猜也是。”   顿一顿,问:“那你准备怎么做?”   梁丘峰道:“萧长老,这人就不必要放回去了。”   萧寄海晒然:“儆猴当然得杀个鸡,还要杀得血淋淋的,好让他们知道,我们可不是任人把捏的软柿子。”   梁丘峰点头认可。   萧寄海又道:“这些事宜,我来操办就好,你专心修炼,迎接第四轮比赛,打出咱们剑府的声气来。”   “好。”   距离第四轮比赛进行的时间并不久,其实现阶段的修炼,也就是必不可少日常功课,没有其他太大的东西。   修炼之余,梁丘峰倒是很想再炼化一道剑意,只是感觉到了瓶颈,无论怎么催动《剑心雕龙》,都表现得懒懒的,有些不如人意。   梁丘峰便明白,是时候找个适当的契机,冲破修为境界层次了。   或者,这个契机,就会出现在比赛赛场上。   第二天,有人发现一具尸体出现在怀左府的街道上,死相颇有些寒碜。张扬出去后,官府方面马上有人过来封锁查询,便收尸走。却也不甚严禁,有人伏尸街头,虽然不常见,但也屡有发生。   苏府,占地颇广,一座座华丽壮观的建筑物绵延成排,占据了大半条街道。居中一座府邸,气派非凡,乃苏家主府。   “王尔被杀,弃尸街头?”   院落中,苏兴平忿怒地拍案而起。几天功夫,他的气息变得戾气十足,俊秀的面孔常常阴沉着,如同笼罩一片乌云。他被梁丘峰削光眉毛,不得已,只能学闺秀女子,让人画两道剑眉上去。   禀告的下人小心翼翼回答:“是的,少爷。”   “废物,都是废物。”   苏兴平低声咆哮,难得地没有摔砸东西。   那派遣去的两名刺客,都是他手下的死士,养着十余人,修为境界或者不算多高,但都各有些擅长本领。   对于死士的死活,苏兴平完全不在意。顾名思义,死士本就是随时赴死的。关键是刺杀不成,让梁丘峰脱身,才是他不可接受的事。   “难道这小子真得那么厉害,怎么弄都弄不死?”   他恼火无比,虽然没有去广场观战,但信息却不漏下,得知梁丘峰的表现可谓风光无限,先是轮空,然后又是一场秒杀,干脆利索地晋身第四轮,简直是运气实力都占遍了。   “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他一路高歌猛进,决不允许!”   苏兴平一咬牙,砰然站起。   下人一个哆嗦,正要想着逃不过一顿发泄般的怒火毒打了,外面忽然有人禀告,说家主请少爷过去。   苏兴平皱着眉毛,不敢怠慢,赶紧过去。   自从经历耻辱的失败,苏家上下,看他的目光便感觉有点不同。他虽然是苏远山的亲生儿子,一向表现不错。问题在于苏远山可不止他一个儿子,竞争大着呢。   来到会客厅,心里一愣,发现墨雄于也在。   说起墨雄于,苏兴平是情绪复杂。当初在白元城那边,他没少受墨雄于挥斥,受了好些闲气;不过回到怀左府,却凭借着引荐之功,挣了不少分数。无奈在设计梁丘峰这一事上,折戟沉沙,所有的安排苦功付之流水,打了水漂。   他心里未尝没有怨气:如果不是墨雄于的怂恿指使,他也不会花费手脚让梁丘峰吃外卡参赛,更不会出现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了……   “见过父亲大人;见过墨长老……”   苏兴平恭敬问礼,侍立在一边。   “平儿,你让我失望了呀……”   苏远山开口一句话,就让苏兴平如堕冰窟,手脚都冰冷起来。   一个时辰后,那名原以为逃过一劫的下人见到苏兴平怒火冲冲地回来,心里哀叹着:惨!   片刻之后,杀猪般的嚎叫传出,让外面的人听着,心有戚戚然。 第三百一十九章:意料中的挑战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便到了怀左府俊秀比赛第四轮开始的日子。   第四轮,剩下七名青年俊秀,可以说,都是怀左府年青一代的代表性人物。虽然怀左府三公子被淘汰了两个,出乎不少人意料,但这就是比赛,除了拔尖的两三人外,其他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安然杀出重围。   在此期间,怀左府内发生了不少事故,但到了比赛日,所有的注意焦点立刻转移到了广场上,汇聚到七名俊秀身上。   第四轮比赛,规则为之一变,不再是之前的抽签形式,而换成了挑战形式。拥有挑战主动权的,便是在上一轮比赛中成绩最好的三人。   三人挑战,而被挑战的却有四位人选,也就意味着其中一人不被挑中的话,他将幸运地晋身第五轮,成为前四。   不过与轮空几率不同的是,不被人挑战,绝非运气所能左右,而是被手握挑战权的三人左右。   根据上一轮比赛的成绩排列,第一位的毫无疑问是薛依萱;其次便轮到公孙丑;杨武痴排在第三。被挑战的四人,两人为种子选手,两人却是黑马姿态杀进来的。   一个是梁丘峰;另一个,名叫“周幽怀”。   周幽怀以前声名不显,但在这届俊秀比赛中却依靠手中一柄奇门细剑,大放光华,名声鹊起。关于他的一些背景很快被挖掘出来,并非宗门出身,一身武学却来自家传。   家传之意,就是说他出身的家族颇有底蕴。   周家,在百年前本为怀左府一方望族,只是后来因故没落了,剩得一支传承在,一直在顽强延续着。   家族没落,被迫迁出怀左府,以求生存,但失去了左右逢源的优越环境,再想崛起,已十分艰难,除非家族中出现了百年一遇的惊艳天才,又或者获得稀罕的奇遇等,才有可能。   但这些条件,可遇不可求。   经过数次昔日敌手的迫害后,周家更加式微,几经转折浪荡,到了如今,只得周幽怀一位传人。   周幽怀自幼材质不彰,并没有多少过人之处。但他经历沧桑,屡受磨难,却磨砺成一股坚忍不拔的性子,百折不挠。   其刻苦修炼,不计日夜,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二十年的苦修,家传绝学《金蛇软剑七十二诀》终于练到大成境界。   《金蛇软剑七十二诀》乃地阶中品武题,是周家最为宝贵的传承,自从家族没落后,族内弟子已无一人能学到小成地步。周幽怀能够突破局限,剑法大成,委实难得。   再学不成,只怕为了保住周家最后一点血脉,周幽怀爷爷都准备放弃《金蛇软剑七十二诀》,只求一个平安了。   学有所成,正当新一届怀左府俊秀比赛举办,周幽怀便从隐居的高山大林中走出,正式入世,要藉此机会,重新振奋家族之名。   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避世隐居,但不代表他对人情世故一无所知。恰恰相反,因为家族没落,受尽人情白眼,自幼便饱受磨砺,极为早熟。在山林中,又受长辈培训,猎杀各种妖兽,同时积累下丰富的搏杀经验。再加上猎杀过程中经历生死考验,更使得胆气彪悍,勇气张扬。   因此,此番出世,很快就在海选中一鸣惊人,过关斩将,一直冲到决赛圈,以及第四轮的比赛。   人们观看他的比赛,见一口细剑,招式精奇,往往反套路而行,而且变化莫测,出人意表,非常难以防备。   如此,最后七强,涌现了两名意外选手,从而让整个比赛增添了话题性。议论梁丘峰或周幽怀最后能走多远,热度甚至超过了薛依萱他们。   ——人们对于未知的惊喜,总是充满期待。   今日,天气有些低沉。早上的时候,朝阳被一团云所缭绕围困着,让光芒照不出来。过得些时辰,云层越发浓厚,投放下大片的阴影。   时辰到,有官方代表人物上台来,朗声演讲了一通,然后宣布挑战开始。   拥有挑战权的三人井然有序地站在台上,居高临下。   第一个要进行挑战的,是薛依萱。   薛依萱今天一身蓝衣,一头青丝用一根飘逸的蓝绸带随意束起,风姿卓越。她笑意脉脉,目光扫了下方四人一眼,很快笑着说:“就程光兄你吧。”   被点名的程光面露一丝苦笑,站起身,道:“等下请依萱赐教。”   两人明显为老对手了,言谈甚为随意。   看见薛依萱选了程光,无数看客却有不同的反应,倒是贵宾席上诸人处之坦然,尤其九秋长老,丝毫波澜不生——以薛依萱的修为实力,无论选谁,结果都一样,若是挑选了梁丘峰或周幽怀的,反会惹了话柄,因此选择四人中实力最强的程光是最好的。   薛依萱选定后,轮到公孙丑。   揽星公子公孙丑笑吟吟着,目光巡视一圈,故作沉吟。   “他会选谁?”   “十有八九,应该便是梁丘峰了。”   “何解?以梁丘峰表现出来的实力,可不是软柿子,选了他,也不好啃。”   “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怀左府三公子一向并列。虽然称不上同声共气,但表面荣辱却分不开。梁丘峰击败苏兴平,剃了他的眉毛,公孙丑如何看得下去。更不用说,公孙家和苏家之间的渊源,他不替苏兴平出头,如何能下得这个台。”   别人听见,恍然点头,深以为然。   公孙丑手一指,指着梁丘峰:“梁丘峰,敢与本公子一战?”   梁丘峰毫不意外地回答:“请。”   “好,那就是你了。”   选定了对手,公孙丑嘿然一笑,先下台去。   最后轮到杨武痴,杨武痴目光灼灼,不假思索就选择了周幽怀——他眼中只有对手,只有新鲜的对手,而周幽怀的表现,正中他下怀。   剩下一名叫“褚明华”的,不被挑战,直接进入最后四强。他也是参加过两次俊秀比赛的人了,态度淡然,看不见喜乐。   挑战完毕,下面进入最后的准备工夫。   “丘锋,公孙丑选你,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可得小心点。”   怀左府三公子并列,但实力有差别,其中公孙丑当推第一,其次轮到刘尚意,最后才是苏兴平。   一个名次的差距,往往代表着实力上的差距,有时候会非常大。   从杨霜岚提供的资料,梁丘峰早有分寸,说着:“我明白。”   比赛竞试,力求上进,本就不必在意对手是谁。如果刻意而选,患得患失,反而落了下乘,失去锐气。   就算公孙丑想为苏兴平报仇雪恨,那又如何?   若败,是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人;若胜,才能更进一步,争夺到自己需要的事物。 第三百二十章:酣畅淋漓的激战   稍作休息,薛依萱与程光的比赛便正式开始。   程光是一名老牌青年俊秀,成名近乎十年,在时间的角度上看,甚至比薛依萱还要早些。只是薛依萱后发制人,凭着卓越的天赋一路超越,反将许多人抛至身后。   简单的寒暄后,彼此正式交手。   其实在上一届俊秀比赛,最后角逐三甲的时候,程光便败于薛依萱手上。时隔三年,他卧薪尝胆,不敢说一定能一雪前耻,击败薛依萱,但至少有一战之力。   “依萱,且看看你这三年来,进步了多少!”   程光一声大喝,扬手亮出背负身后的一根六尺齐眉棍。   棍,向来被誉为“仁者之兵”,属于少见的一类兵器。天下之大,武者之多,可占据主流的非剑莫属,其次便是刀,再次为枪。爪、钩、鞭之类,皆可列为奇门兵器。   而棍,走中庸之道,不偏不倚。   程光这根齐眉棍,貌不惊人,通体土黄色,看上去仿佛一根木棍子,实则是采集五金之铜,糅合神山天蚕丝,历经九九八十一日炼制精淬而成,重九百八十一斤,光是重量,便足以让人咂舌。   这般沉重,竖立地上,等闲人都休想拔得出来。   棍重于山,可到了程光手里,却轻盈无比,施展而出,举重若轻。   薛依萱第一个选他为对手,本就有磨砺自己的意思,而不是想着挑个弱一点的,好轻松过关。   人皆有怕强凌弱的本能,然而长期以往,反让得本心惯于投机,形成侥幸之心,极为不利武道进步。好比关进笼子的老虎,每天只想着咬咬兔子,吃吃家禽,不愿回归山林与别的虎豹争锋,那这老虎养着养着,就会成为病猫。   薛依萱长剑出鞘,伸手一弹,嗡嗡声不绝于耳。   程光不再废话,齐眉棍竖起,当头便是一记凶猛的劈击。棍未至,劲风已生,搅得空气都有些被撕裂,翻腾开来,让人窒息。   薛依萱身形飘逸,错步避开,扬手出剑。   这一剑,捕捉得灵敏无比,恰好击在程光长棍头下半尺处。宛如刺击毒蛇的七寸,正中真气灌注的最薄弱处。   程光朗声一笑,手腕猛地轻轻一抖。   嗡!   超越寻常的破风声,齐眉棍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频率高速颤抖,形成一圈罡风鼓荡。   原来他这棍子,虽然沉重无匹,但因为材质特性,同时具备一股灵巧的柔韧度,只要本身真气充沛,使得圆转,便能让整根棍子像树枝般充满弹性。此弹性非同小可,极小的幅度之间,能产生出恐怖的力量,一弹之下,便能把对手弹得吐血。   如果功法修炼至化境,程光手中的棍子还能柔和得转弯呢,更加防不胜防。   棍头颤鸣,薛依萱的剑尖刺到上面,劲道顿时被抖得一干二净,没有着力之处,同时一股柔劲从虎口震荡到,使得经脉内的真气都有些紊乱。   薛依萱赞道:“真元化丝,半步臻境,程光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她不惊反喜,剑法一变,用出了宗门绝学《鱼龙九变功》。   两人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解。   这一场比赛,绝对称得上是俊秀比赛开赛以来最为精彩的一场了,没有之一。   激烈的比赛,让全场观众看得入神,连议论声都沉寂了下去,免得错过。   萧寄海看着,忽然一叹:“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造诣,实在厉害。”   他年纪半百,久经沧桑,可扪心自问,换得自己下场,就打不赢场上任何一个。   这让萧寄海萌生出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旁边的伍孤梅感觉到他内心的脆弱,忽而伸过手来,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师兄,你落后于人,未必就是天赋问题,而是受到了大环境的约束。如今我们来到了神洲大地,重新努力,为时未晚。”   她虽然瞎了,看不见比赛状况,可从周围的议论评论,却隐约猜测到了许多。   萧寄海吐一口气,道:“说得是。”   荒洲元气稀薄,对于武者修炼有非常大的负面影响,哪怕天资卓越的人过去,拼命修炼,或者前期表现不俗,可到了后面境界,就会越来越慢,最后陷入瓶颈,难以寸进了。   荒洲无武王,一语道出无奈而残酷的现实。   萧寄海自问天赋不算差,只是限于大环境,修为境界停滞许久,都不得进步。不仅仅他,同门其他几位,都受到了这般困扰。因此他们才一致决定迁徙宗门到神洲来,换个地方,换份际遇。   可惜如今,除了萧寄海和伍孤梅几个,其他人都遗憾地永远失去了突破进阶的机会。   后面冷竹儿看着师傅和师伯的牵手,莫名心一酸,悲喜交集。   悲的是剑府遭遇;喜的是师傅师伯这么多年来,经历大难后遭遇解开了心结,能够走在一起。   比赛激烈而精彩,让场边看客看得高潮迭起,也让那些参加俊秀比赛的选手们黯然惊叹。他们心知肚明己等与顶尖的两三人存在差距,可当直面观望对比,却霍然发现,这差距竟如此之大。   大得只能望其项背,一辈子都无法追赶。   信心遭遇打击,有负面情绪弥漫内心。   对比,本就是一柄双刃剑,有时候能让人奋发,但有时候却让人从此消沉。   梁丘峰静静地看着,观望台上两人的一招一式,深深收进脑海——昔日在白首秘境,他不怕神教圣女,是因为身边有六耳在,小家伙可以作为主力出战。但俊秀比赛,是不可能让灵宠等外物参与的。   薛依萱和程光拥有这般实力,那么公孙丑呢?想必不会差得多少……   足足半个时辰的鏖战,在使人眼花缭乱的回合交手中,最后还是薛依萱技高一筹,使出一式绝招,正是新练成不久的鱼龙六变,一剑化六式,漫天剑影,攻了程光一个破绽,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尘埃落定,全场欢呼雷动,无数人不约而同起立,毫不吝啬掌声,送给两人。   经过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激战,薛依萱的实力尽显无遗。比起三年前,她修为更上一层楼,变得更加厉害了。   毫无疑问,本届俊秀比赛的桂冠,绝无旁落的可能。   倒是程光可惜了,不能进入四强,从而让最终四强的成色暗淡了不少。只能希望以黑马姿态出现的梁丘峰和周幽怀能有不错表现,弥补这个损失。至于是否能愿望成真,即将便见分晓。   第四轮比赛第二场,公孙丑对梁丘峰。 第三百二十一章:刀与剑的争锋   薛依萱与程光的比赛,被誉为提前举行的头名之争,胜负决出后,便让整个俊秀比赛失去了最大的悬念。好在本届比赛,有着周幽怀和梁丘峰两匹黑马涌现,增色不少。   比如这一场梁丘峰对公孙丑,无论场上场外,都存在着足够的噱头,从而让观众们兴趣浓生。   风大了些,呼呼吹着,裹挟着一股萧杀的气氛。   公孙丑昂然而立,白衣飘荡。他名字有个“丑”字,人也长得名副其实,一张马脸,双目狭长。   虽然对于男人来说,相貌外表,只是细枝末节,实力才是根本,但样貌逊色,却天生失去一份优越。   公孙丑原名并非这个,只是因为相貌上的短板,他不被家族喜爱,自幼受过许多嘲弄,故而发奋图强,苦心修炼,并改名为“丑”,有着自我勉励的意思。后来他学有所成,一举跃身怀左府三大公子之首,对于以前讥讽嘲弄过他的人,纷纷打脸回去,狠狠报复。   可以说,过去时候别人异样的目光,让他自尊饱受磨砺,在卧薪尝胆的同时,也让他的性格扭曲了。   瞧着站在对面的梁丘峰,公孙丑冷然道:“梁丘峰,你的晋级脚步今天到此为止了。”   “你说了算?”   梁丘峰眉毛一扬。   公孙丑嘿嘿一笑:“我说了算,我手中的刀说了更加算!”   说着,扬手亮出一柄狭长的刀。   此刀外形倒不算奇门,呈现流水线型,一抹寒光流溢,好像一匹水流。刀身带着些蓝色,看着美丽的样子,然而当被此刃砍在身上,就一定不会这般想了。   梁丘峰屹然不惧,手执伤情剑:“可我的剑说的,却不是这样。”   “是吗?多说无益,便见真章吧。”   公孙丑不愿意再和他做口头上的纠结,长刀一弯,双足在地面上一撑,整个人身法鬼魅般快速无比地欺身上去。   嗖!   手起刀落,直斩梁丘峰颈脖。   这一式极为快速,深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真谛,反应稍慢的话,刀刃已经斩上了头颅。   梁丘峰神色凝重,不假思索便使出“横剑式”,哐当一声,格挡住。   不得不说,公孙丑的修为境界远超于他,其身法速度,刀法力度,都占据一定优势。   一挡之下,梁丘峰便心里明白:对方绝对是个劲敌!   “看你能挡几刀!”   公孙丑刀法抡起,狂风暴雨,一上来便是令人窒息的抢攻,以及抢攻。   经过前面比赛的观望,还有苏兴平方面的讲述,他对于梁丘峰便摸了几分底细,知道梁丘峰的剑法有鬼神莫测之威,若从容让施展出来,未必能占据好处。说不定,还有着阴沟翻船的危险,一如苏兴平。   所以公孙丑也不敢托大,彼此刚照面,立刻便使出最为拿手的刀法进行全面压制性的攻击。   “据说这家伙还有一门禁术,可少有人见过,我现在就要看看,你能忍耐到几时?”   公孙丑心中暗道。   除开轮空,梁丘峰在前面两轮的比赛中淡定从容,也就用出两剑罢了,管中窥斑,难见全斑,由不得人不心生忌惮。   至于见面时口头上的蔑视,更多是过口瘾,通过话语来打击瓦解斗志。   公孙丑攻得凶猛,对面梁丘峰却也不甘示弱,剑法唰的一变,同样高亢奋发起来,依稀看着,像是《追风三十六剑》。   这门剑法,他已很久没有用过了——不是不用,实则揉入了《永字八剑》的剑意中,成为养分被吸收掉。   然而能入便能出,信手拈出来,招式圆熟,行云流水。   这样的剑法特点,和他之前所施展的两剑截然不同。   “这是《追风三十六剑》……”   萧寄海一眼看出,但随即喃喃道:“不对,三十六剑讲究储势,层次渐进,和丘锋现在用出来的,又颇有不同。”   很多武技,无论剑法刀法,都有着一整套的讲究,套路招数,或多或少,都有着数目上的标示,比如九、十二、三十六等。之所以如此,倒不是招式名目多,分别陈列,而是由于要储势的缘故,才特意分化出来。   众所周知,大部分武者受限于本身实力,不可能一出手便石破天惊、毁天灭地什么的,不现实。武王以下,不管是劲道级别的武者,还是高一大阶段的气道武者,他们的丹田真气,都算不得多厉害,通过武技施展出来,要达到一个比较理想的爆发威能,便必须提前储势。   例如《追风三十六剑》,前面几剑,威力马马虎虎,然后每多使出一剑,威力便增加一分,到最后的第三十六剑,更是杀伤暴增,比起前面三十五剑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要人一开始,便使出第三十六剑,却难以做到。因为这一剑,等于灌注了前面三十五剑的威力加成,一剑剑累计叠加上来在一起,才能达到这般效果。   不说《追风三十六剑》,其他很多差不多品阶等级的武技,都有着这样的特性。   但当下梁丘峰施展出的《追风三十六剑》,却颠覆了萧寄海的认知,剑锋乍现,每一招式,看着和原来的剑法套路一般无二,但杀伤威能,却浑然一致,不存在哪一剑强,哪一剑弱的差距区别。   “这是……”   萧寄海想不出个所以然。   ——在剑府的时候,梁丘峰这个弟子便给予他太多的意外震撼,想要教导都无从下手,成长到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双方对攻,刀剑争锋,激烈地不知发生了多少次激烈的磕碰,声响惊天。   这是实打实的交手。   观众们看得入神,贵宾席上诸人目光毒辣,比常人看多了几份端倪,各有意味,只是按耐着,不随意评论。倒有些人想发表意见,可看到别人都不吭声,他也就忍住了。   这些评论大都觉得梁丘峰不智,选择和公孙丑硬拼。可想着前面梁丘峰的表现,总能绝地反击,故而这一场不到最后的结果,也不大好说究竟是刀锋厉害呢,还是剑锋更胜一筹。   台边,薛依萱明丽的脸上露出了沉吟之色,看着台上战团中的梁丘峰,若有所思起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惊艳一剑   梁丘峰不避不让,选择与自己硬碰,公孙丑心中暗喜。他本来最有优势的地方便是修为境界,真气雄厚纯粹,另外从武器的角度上看,刀类也要比剑类更重,更适合硬战。   剑走飘逸,刀行凶猛!   公孙丑手中的刀名为“邪铭”,亦非凡品,乃是宝器极品,近乎王器,品质不同寻常,与伤情剑对拼的时候不落下风,激发出点点火花。   这一幕被观众们看到,恍然起来。   看来梁丘峰这柄剑并非王器,估计也就是宝器极品左右的品阶。因为若真是王品剑器的话,肯定占据一定的优势,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分伯仲。   兵器品阶,到了王器这个级别,可谓绝大的分水岭;一如修为境界,从气道高手到王道高手,差距立刻被无限拉开,一个武王,哪怕低段位,都能横扫一群气道武者。   王器同样如此,堪称神兵利器,灌注真气,削铁如泥。   公孙丑发现其中玄机,大为淡定,出刀的时候更不留手,将充沛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调动起来,然后通过刀刃催发。他为气道中上段修为,虽然还达不到“真气如丝千百万”那等化境,但一缕缕的真气斐然,每一次的兵刃交加,都能产生出额外的杀伤效果。   铿!铿!铿!   每一次刀剑交锋,发出清越的铿鸣,一团团无形真气束缚不住,扩散开来,将坚实的擂台切割出一道道淡淡的痕迹。   真是打出了真火。   砰!   激烈的争斗中,梁丘峰的身影猛地被震飞,往后飘去。   哗!   观众们不禁呼叫出声——这是胜负已分了吗?   数以百次的交手硬碰,可不是开玩笑的,对于真气损耗十分之大,一旦真气不足,供应不上来,那整个人的战力便会急剧下降。   公孙丑感受到梁丘峰这一次抵抗的虚弱,桀桀怪笑:终于强弩之末了吗?不知死活的家伙,竟选择与本公子硬干!   他得势不饶人,如何肯让梁丘峰全身而退,当即身形一变,揉进了刀光中,嗖,好像凭空打出一道闪电,疾斩飘摇的梁丘峰。   “给本公子死!”   “人刀合一?”   有识货的看客出口叫道。   “好刀法!”   就连贵宾席上的人物们,都为公孙丑这一刀叫好。   “还算不上完全的人刀合一,可也非常接近了。”   公孙步池欣慰地露出微笑:自家小子,这是临场的一次大爆发呀,等比赛完毕,回去净室冥思领悟,定能让修为跃然上一个台阶。   至于本场胜负,想必不会再有什么疑问了。稍不留神,梁丘峰都有可能被一刀劈开两段。   本届俊秀比赛,虽然开始以来没有哪位选手陨落,但不代表规则不允许出现死亡。拳脚无眼,刀枪无情,当战到难分难解的时候,一切意外都会发生——现在的情况,即使公孙丑当场击杀梁丘峰,都不会受到谴责。   除非梁丘峰赶紧低头认输,有一方认输了的话,另一方则不好不依不饶的了。   人在半空,尤其位于有限的空间内,深受约束,腾挪闪避,极为不易。刀光如电,直射而至,这时候想认输都来不及了。   梁丘峰心定神稳,左脚猛地一踏,踩在虚空上,宛如踩着一方坚实的台阶,虚空借力,右脚再度踏出玄奥的步伐,整个人猛地升高三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公孙丑这势在必得的一刀。   “什么?”   “怎么可能?”   “这是如何做到的?”   海潮般的疑问响起,无数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几乎违背认知地踏步上虚空,梁丘峰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身形出现在公孙丑背后,嗤,伤情剑锋芒乍现,刺点过去。   使出平生最为得意的一刀,居然没有砍中,公孙丑心神不可避免地为之一颤,出现了破绽。但他毕竟不是常人,电光火石间便调整过来,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气机,不假思索,反腕邪铭刀撂出。   这一撂,只是第一反应下的格挡,早做好了不可能完全化解的打算。   当!   果不其然,脆鸣之际,公孙丑感到一股巨大的劲力传递而至,没入虎口处,让经脉鼓荡,气血运行为之一窒。   “好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原来是隐藏了力量,先前故意卖个破绽……”   公孙丑一凛,暗骂不已。   头也不回,身子往前急冲,借此卸掉那一股暗劲。   剑锋点在刀刃上,梁丘峰猛地一个借身,再度腾空,在半空中,他挺拔的身材尽情舒展开,如同一头冲上了无垠蓝天,得以自由翱翔的雄鹰,有着一种矫健的美感。   唰!   左手搭在伤情剑把柄上,与右手一起,双手握住,居高临下,呼啸冲出。剑尖处寒芒蓬发,仿若一道贯穿天际的流星,划过所有人的视线。   惊艳一剑!   “人剑合一!”   这一次的叫唤,比刚才公孙丑使出那一刀时,更加响亮,形成海啸般的浪潮。   贵宾席上,公孙步池骇然变色,差点都要大叫“小心”——公孙丑因为容貌问题,幼时不得宠,可自从他表现出过人的武道天赋后,顿时来了个华丽大变身,成为家族中最被看好的新生代天才,将来非常有可能接替公孙步池,坐上家主的位置。   因此,公孙家上下,尤其公孙步池,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公孙丑出现伤亡的。   呼喊声中,公孙丑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笼罩上心头:这般感觉,和他以前仅有的一次生死遭遇十分相似。   他一咬牙,用最快的速度完成转身,正好见到梁丘峰神乎其神的一剑。   人剑合一……   只一刹那,公孙丑便做出了判断。   也许这个判断会存在些偏差,毕竟以梁丘峰现在的修为,想要真正做到“人剑合一”不大可能,应该还存在某方面的瑕疵。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剑绝对比刚才他自己的那一刀,要更加犀利,更加无懈可击。   从天堂到地狱,从掌握别人生死到生死被人拿捏,只是短短一回合的来去,公孙丑圆睁双眼,豁出去了,奋起全身的真气,邪铭刀凌空劈去。   在这等紧急关头,他选择的不是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   若只是防守,则全面落于下风,哪怕挡住了这一剑,后面都无力回天了;主动出击则不同,依靠修为真气上的优势,很可能会成为拐点,再度夺回主动权,从而赢得最终的胜利。   在这点,公孙丑的选择极有急智,以及是非常正确的。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梁丘峰。   梁丘峰眼眸寒芒一闪,握住剑柄的左手猛地一挺——   蓬!   公孙丑如受重击,感觉冲过来的不是一个人一柄剑,而是一座高速移动大山一条奔腾的江河。在那一瞬间,梁丘峰的真气没有上限地翻腾飙升,完全超出了想象。   公孙丑一口鲜血喷出,人如断线的风筝摔飞出去。   负责戒卫的官府卫队中,一人赶紧飞身过来,要将他的身子接住。但这人刚入怀中,这卫士双臂猛地一沉,差点都要接不住。他大吃一惊,赶紧施展出步法,朝着后面腾腾腾地倒退着。   一直倒退出了十三步,这才化解掉那一股巨大无匹的冲劲。   地面上,一行脚印出现。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见,不禁哑然:这是何等凶猛的暴击才能造成如此厉害的后劲呀。   要知道负责接人的卫士,向来在军中被誉为大力士,天生神力的。   四面八方看望梁丘峰的眼神,再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第三百二十三章:最终四强   “公孙丑败,梁丘峰胜!”   被震惊到的裁判反应过来,大声宣布。   梁丘峰竟击败了公孙丑,一举挺进最后四强。从最弱的苏兴平,到最强的公孙丑,怀左府三大公子中两人都成为梁丘峰的手下败将,这便意味着梁丘峰的实力已凌然超越到他们的头上去了。   不过有很多人注意到,下台时的梁丘峰步伐有点浮,力不从心的样子,由此可以看得出来,梁丘峰也是出尽全力,才获得这场胜利。   想及刚才凶猛无俦的那一剑,人们心头不由浮起关于梁丘峰武学的一个传闻:其掌握一门禁术。   禁术,禁忌之术。施展出来,燃烧真气,让威力翻倍,甚至翻几倍。但与此同时,用了之后,同样会产生副作用,身体难以负荷,因为透支了的缘故,还会造成某些暗伤,很难治愈。   毫无疑问,梁丘峰使出那一剑的时候,肯定用了禁术,这才击败公孙丑。如此说来,就算他晋身四强,但由于时间关系,不可能拥有充足的时间疗养恢复,那么本届俊秀比赛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为梁丘峰感到震惊的时候,还感到了惋惜。   其实对于中立的看客们来说,他们才不在乎谁胜谁负,在乎的是有足够的噱头话题。   黑马就是最好的噱头话题,失去了梁丘峰这一匹成色十足的黑马,自然让人感到扫兴。   梁丘峰击败公孙丑的那一剑,正是用了《神打功》。   《神打功》为心法,不是武技。为了能让此门功法得到最大的发挥,梁丘峰不辞艰难地要自创武技,是为《神打三拳》。   名为三拳,但至今为止,只是完成了两拳的雏形,基本能发挥出功法的部分玄奥了。   今天与公孙丑的对决,最后关头,他灵机一动,在最后的剑势中催动了《神打功》。   《神打功》与《永字八剑》的一个奇妙结合。   事实证明,效果相当不错。   作为心法,本就能配合各种各样的武技,差别在于,是否最大化发挥功效威力罢了。毕竟不同的武技,对于真气运行等要求都有差别。   正因为如此,梁丘峰才会别出蹊径地要自创拳法,来搭配《神打功》,这是量身定做的配套方式,一旦最终完成,将会完美契合。   战斗的真谛在于临场发挥,灵妙变通,虚实结合。拳法暂时派不上用场,那就换剑法,反正最终的目的都是让杀伤倍增,败敌致胜。   至于下场时的轻浮,那是梁丘峰故意为之。他不想暴露《神打功》的存在,一把伤情剑,已经让不少人动了心思,再加上一门几乎没有副作用的神功的话,岂不是令人疯狂了。   ——哪怕,《神打功》具备不可传授性,其他人根本学不来。问题在于,这样的事情无论你怎么解释,别人都不会信的。   倒不如弄些假象,让众人认定为禁术,更好一点。   回到座位坐好,等待不及的胖子赶紧上来,夸张地捏肩捶背。   梁丘峰哭笑不得,只得由他。   这个时候,对于外界的议论惊叹,张江山和古承阳都已麻木了,淡定得很。就算梁丘峰最后能击败薛依萱,获得第一,两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   波澜之后,是新的浪头。   第三场比赛即将进行,由杨武痴对周幽怀。   这一场,看好杨武痴的人占据大多数。杨武痴虽然脾性浑噩,眼里只有武道,不通人情世故,因此他几乎没有朋友。然而实力毕竟摆在这里,而周幽怀虽然一路过关斩将,但那些对手和杨武痴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同样是一场老牌俊秀面对黑马的比赛,由于上一场梁丘峰对公孙丑大抢风头的缘故,这一场气氛明显有点低落。   可当正赛开始,精彩迭出的招式对碰中,人们猛地发现,其实这一场比赛并不逊色上一场多少。   杨武痴,人如山石,又像是一台没有感情波澜的机器。而另一边的周幽怀,因为幼年经历的磨难,同样磨砺出一副孤傲的脾性。   两人对决,就是山石与冰块的争斗。   下面梁丘峰看得仔细。   周幽怀的剑法,不同于古承阳的剑走偏锋,而是多了几分诡秘,从不按正常的套路出招,那柄金蛇软剑,既有一般剑的锋锐,也有鞭子般的阴柔。一会反刺,一会从肋下穿出,一会还能从胯下抽上来,非常的诡异。   杨武痴用的武器竟是一把斧头。   斧头为奇门兵器,用者甚少,用得好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他的这把斧头,柄长五尺,斧刃长一尺六寸,形成一抹宽厚的月牙状,闪烁出慑人的光芒。   从形体上来看,此斧称得上是重型武器了,而周幽怀的金蛇软剑,自然轻柔许多。   轻重刚柔,特点分明,让这一场比赛成为开赛以来最为泾渭分明的比试,极具看点。   不用多久,成千上万的看客便被精彩的比赛吸引住。   “掌门,你说这一场,谁胜谁负?”   古承阳忽然开口问道。   梁丘峰回答:“不出意外的话,杨武痴更胜一筹。”   “哦,但现在可是周幽怀微微占有上风。”   古承阳有点不明白。   现在的场面,的确是周幽怀占优,他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剑法,让杨武痴穷于招架,好几次,都差点中招,其中一截衣袖,已被削掉。   古承阳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古书有云:刚不可久。开始的时候,周幽怀都能占据先机,那么后面的话,岂不是更加优势明显才对?”   梁丘峰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但凡事应该具体看待。眼下看着,虽然杨武痴有点笨拙,很被动,但其纹丝不乱,进退有章法。而且其心性坚韧,已经到了不动如山的地步,根本不受一时的局面影响。他被动,只是暂时不大适应对方的剑法罢了,一旦缓过来,有所清晰了,立刻便会进行狂风暴雨般的反击,那时候,便是尘埃落定之际。”   古承阳听着,觉得大有道理。他现在可是不放过任何虚心讨教的机会,问梁丘峰一些问题。   一刻钟后,台上场面为之一变,杨武痴斧头挥动,大开大合,霸道无比,一下子便抢占了主动权。反观周幽怀那边,则步步后退。   又打了十多回合后,周幽怀被迫认输。   至此,本届怀左府俊秀比赛最终四强全部决出,分别是薛依萱、梁丘峰、杨武痴,以及没有被挑战的褚明华。依照赛制,四人休息一天后,将在后天进行最后的角逐争夺,定三甲名次。 第三百二十四章:招揽   今天比赛完毕,人群散去。从广场到客栈,一路看向梁丘峰的目光都充满了诧异以及惊叹。   第一次参加俊秀比赛,便一举杀进最终四强,这个成绩,非常了不起。   梁丘峰那最年轻掌门人的身份,本就话题性十足,加上进入过白首秘境的传闻,眼下和优异的表现挂钩起来,想不成为焦点都难。   进入客栈,迎着一道道注视的目光,梁丘峰处之泰然,和平时没甚两样,返回房间,叫小二把饭菜送进来。   “后天的比赛,我会去看。”   太师叔开口说道。   这几天的比赛,他都是留在客栈内,没有过去。   “好的。”   梁丘峰恭敬回答,他自是明白太师叔的意思。在对方眼中,等闲的比赛没甚看头,意义不大,唯有打进最终四强,才能达到太师叔的期望。   经过这些天的休养,太师叔看起来面色好了点,只是真气内敛,如同一名普通的老人。   过不多久,张江山进来说着:“丘锋,刚才我看到周幽怀也走进了此地,就在天字乙号房。”   “哦,这样,那我且去拜访他一番。”   梁丘峰回答。   胖子疑问:“你是想和他切磋……不对。”   梁丘峰一笑,自顾走出去,来到天字一号房,敲了敲门。   “谁?”   里面传来询问声。   “终南剑门梁丘峰。”   名号报出去后,片刻房门打开,周幽怀怀抱双手站着,看着他:“梁掌门,你找我有什么事?”   语气含着淡淡的冷意,很是警惕。   梁丘峰微笑说着:“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周幽怀不为所动:“我不习惯让陌生人进入房间。”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知道我的名字,所以我们不是陌生人。”   但周幽怀依然不让步:“没什么事,我要关门了。”   梁丘峰忽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败给杨武痴。”   周幽怀的手一滞,冷笑道:“技不如人罢了。”   梁丘峰摇了摇头:“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于你的剑法,存在着一个很大的破绽漏洞。”   谈到剑法,周幽怀再没有逐客的意思,打量梁丘峰一眼:“虽然你打进了四强,但也不代表着你能对我评头论足。”   “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过几招。”   周幽怀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进来。”   梁丘峰走进去,后面跟着的张江山本也想进来,蓬,房门被关住,碰了一鼻子灰。   “嚓,这是要搞什么?”   张江山愤愤然,赶紧把耳朵贴上门板听,一会之后,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一阵异响,他面色变得古怪:“不似剑锋交错的声响呀,搞什么飞机……”   听得见看不着,让胖子感到百爪抓心,很是着急。   ……   房间内,周幽怀手持金蛇软剑,剑锋侧偏,歪到一边;而梁丘峰手中的伤情剑却正指住他的喉咙要害处,相距只得三公分。   周幽怀面色苍白,怔怔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梁丘峰后发制人,施展出的剑法实在匪夷所思。周幽怀的《金蛇软件七十二诀》本就以善变莫测,招式角度刁钻著称,但先前梁丘峰一剑反手刺出,就把他所有的花哨套路破解得一干二净。   若是真正的生死搏斗,只怕已经是一剑封喉。   梁丘峰收剑回鞘:“想学吗?加入神笔峰。”   周幽怀目光灼灼地盯着,明白了梁丘峰找自己的原因,敢情是招揽来了。他的家族,早已没落败破,不复存在,几乎和散修没甚区别了,因此选择一个适当的宗门势力加入,是不错的念头。   他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原本计划在俊秀比赛上崭露头角,便是想找一个好下家。   正常情况下,背景雄厚的宗门势力招收弟子必须身家清白,年纪还不能太大。超过一定的年龄,长大成人,心思便不同了,很难再培养出忠诚的观念来。这般人选,就算收入门,也难以成为核心弟子。   除非展现出非比寻常的潜力前景来。   宗门势力,极为重视传承,而传承与忠诚密不可分,若果收了些反骨仔进来,花费偌大资源培养,最后反出门派,就是鸡飞蛋打的下场,造成恶劣的影响。   周幽怀自有顾虑,但潜在的下家里头,根本不曾有终南剑门。剑门只是个下等宗门,位于偏僻的南岭地带,虽然声名有些,但距离心目中的理想去处实在差得太远。   要资源没资源,要传承没传承,去了干嘛?   等闲的那些,对于周幽怀来说,已经没甚作用意义了。   没想到,梁丘峰会找上门来邀请,如果是在此之前,周幽怀毫不犹豫便拒绝,但现在……   “就凭这一式剑法,你就要我加入神笔峰?”   梁丘峰好整以暇:“你加入后,可当长老,但也得有一个条件,便是将你的家传剑法制造成剑题,开放传承。我的剑法,也是一样。”   “开放传承?”   周幽怀眸子一缩。   正所谓“敝帚自珍”,武道世界里头对于传承的私密性极为在意。一项武技功法,自己掌握到了,就视为自己的东西,极不愿与第二个人分享,只恨不得天下间唯有自己会。   更不用说《金蛇软件七十二诀》是周家的家传武学,代代流传,从不会流传外人。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娶妻生子,周幽怀才会将剑诀传给自己的儿子。   眼下梁丘峰要他公开传承,实在是难以接受。   梁丘峰瞄了他一眼,慢慢道:“你不必要急着做决定……我想说的是,传承在于有人学习,否则再好的武学,也只能走向式微,最终流失于世。”   说罢,告辞出去。   像周幽怀的人,性格坚毅,极有主见,光是通过劝说是不可能让他接受的,唯有自己想通了,才会做出决定。多说无益,反会造成反面效果。   出到外面,胖子正等着急:“你们在里面搞什么?”   梁丘峰摸了摸鼻子:“你以为能搞什么?”   张江山呵呵一笑,又问:“事情谈得怎么样了,他答应了没?”   招揽周幽怀上神笔峰,算是不错的手笔。对方年纪轻轻,修为不俗,同意进入剑门的话,便等于多了一位生力军。   “不好说。”   梁丘峰不敢确定,毕竟神笔峰现在过于弱小,并未展现出太多的前景来,就看周幽怀如何取舍抉择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对战杨武痴   调整休息的一天时间忽忽而过,到了最终四强角逐三甲名次的日子。万人空巷,全部涌向了广场。   这是怀左府三年一届最为盛大的日子。   薛依萱、杨武痴、梁丘峰、褚明华,四个人,先分两组进行对决,然后胜者之间争夺第一;败者之间抢最后的探花位置。如此,共有四场比赛要打,一天时间全部打完。   这个强度颇大,每个人都要进行至少两场拼搏,对于个人的自我调整恢复来说,十分重要。   赛制给最终名次的结果带来一丝不可预测性,毕竟到了这个份上,经过层层筛选,能走到这一步的,几无弱者。   抽签结果很快揭晓,梁丘峰手气不佳,他抽到了杨武痴;另一对自然是薛依萱与褚明华。   首先上场的褚明华眼珠子一转,直接举手:“我认输。”   薛依萱不战而胜。   此举让全场哗然,不少人纷纷鄙视褚明华,说他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对不起武道之心。却也有人若有所思,觉得褚明华聪明。聪明之处在于其明知不可能打得过薛依萱,若硬着头皮上,最后失败不可避免,还白白苦战一场,浪费许多真气体力,甚至可能意外受伤,何苦来着?   不打的话,能够节省一场大的消耗,当进入败者组对决的时候,便能以饱满上佳的巅峰状态来面对,在抢夺第三名的比赛中占据优势。   要知道,前三甲皆能获得进入王朝俊秀比赛的决赛圈里去,资源奖励这些亦为不菲。   想明白这一层后,人们的目光落在梁丘峰身上,看他如何取舍。没有多少人看好梁丘峰能击败杨武痴,尤其在上一场他施展禁术,出现身体不适的情况下。短暂的一天休息,杯水车薪,很难恢复得好。   那么,对于梁丘峰来说,当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和褚明华一样,自动认输,避过与杨武痴之间的一战,这样和褚明华竞争第三名的时候,或还有些希望。如果酣战落败,再想与褚明华对阵就颇为困难了。   “丘锋……”   张江山嗫嚅着。   梁丘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不会接受。我的武道之路,是迎难而上,能争必争。”   “嗯,那好,加油!”   胖子知道梁丘峰决定的事不会更改,只得帮他打气。   时辰到,梁丘峰和杨武痴站到擂台上。   杨武痴目光灼灼:“你不认输,倒没有让我失望。”   其好战,本心最看不起不战而败的对手。在他看来,一时投机耍滑,只是小聪明,上不得台面。反而使得武道之心变得圆滑了,日后一遇风险,便趋利避害,丧失了进取之志。   梁丘峰亮出伤情剑,摆个姿态:“请!”   呼的,斧头横陈,杨武痴粗暴一喝:“看招!”   脚底一蹬,人如离弦之箭,当头便是一记凶猛凌厉的劈击。   斧头为奇门兵器,立势霸道,大开大合,与此同时,可单手,可双手,不乏变化。   梁丘峰凝神以对,一记“撇剑式”刺出。   铿!   剑尖正点在月牙般的斧刃上,激荡出一朵火星花朵。   感受到剑身传递而来的巨力,梁丘峰借势一弹,往后跃去,心里一凛:好大的力量……   唰!   杨武痴斧头一轮,抢攻上来,又是一记重劈。   这般的套路招式可以说简单至极,并未蕴含多少变化后着,直来直往,一往无前。然而却给予人一种大道至简的隐晦感觉,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梁丘峰的《永字八剑》便具备这样的特性,只是八剑起点极高,为《剑心雕龙》衍化出来的,是张祖师千年前纵横天下的依仗。而杨武痴的斧法明显品阶达不到如斯等级,其中许多应该是他个人浸淫领悟出来的,由此可见,此人对于武道上的刻苦用心,还要超过梁丘峰许多,“武痴”之名,名不虚传。   梁丘峰双眸一缩,剑花挽起,化作三点幻影,接二连三地击中对方斧刃,这才勉强化解了这一斧。   杨武痴眼神一亮,笑道:“聪明,但可一不可二。”   手腕一转,斧头抡得滴滴转,不再直劈,而是换了角度,从左边横扫。真气灌注,将空气都撕裂了,让人看着,有一种视觉扭曲的幻象。   看见这一招,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这怎么挡得了……   如此威势,梁丘峰明白就算使出“横剑式”都不一定能完全抵御下来,而且硬碰硬的话,很不明智,对方可不是苏兴平,而是实打实的超境界高手,每硬撼一次,都得损耗极大。   于是剑步展开,腾挪闪避。   蓬!   杨武痴的斧刃并未真实劈在地上,只是裹挟的劲风打击,坚固的地面便造成一道道可怕的痕迹,不少石屑碎片溅起,散落一地。   这可是珍罕的阿房石,能承受王道武者以下的攻击,但如今在杨武痴的轰击下,都形成了破坏,真是惊人。   张江山等人不禁替梁丘峰捏了一把汗,就算是另一侧的萧寄海,也皱起了眉毛,看望太师叔。   太师叔站着,身形萧索枯瘦,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用担心,现在只是刚开始而已。”   听了这话,萧寄海稍稍安心。说实话,如今面对梁丘峰,他都有些捉摸不透的感觉,好像这小子总有些出人意表的底牌藏着,关键时刻反败为胜。   眼看已退到擂台的角落,梁丘峰脚尖一点,梯云功使出,呼的腾空,翻身掠过杨武痴的头顶。伤情剑间或往下一撩,剑意终于喷薄而出。   一刹那,地面数以千百的石屑碎片如同具备灵性般飞腾起来,嗤嗤嗤,化作无数锋芒,攻击向杨武痴。   《探花剑气诀》的变种形式!   自从迈入气道层面,能真气外放,梁丘峰便把剑气与剑意糅合起来,摘叶飞花,砂石碎粒,皆可攻敌。这可不仅仅是灌注真气下的攻击,由于糅合了剑意的缘故,杀伤威力倍增,足以化腐朽为神奇,每一片树叶,每一朵花,每一碎块,都等于是一柄利剑。当修炼至化境,简直是万剑驰骋。   当前梁丘峰自是还没有达到那等地步,剑意掌控作用效果打了折扣,最多只能让数十小事物刺杀,再多便力有不逮,效果微弱,只能起个搅乱视线的功用。   杨武痴眼中精光一闪,喝道:“这就是你的底牌吗?若如此,可以败了。”   话语声中,斧头狂舞,卷起一层气罡,石屑碎片击打过来,受到无形阻击,根本侵不进来,纷纷化为齑粉,毫无威力。   “下去吧!”   杨武痴双手握斧柄,转瞬已抢到梁丘峰身前,斧头如槌,重击过去。   在这瞬间,梁丘峰感觉身前突如其来地压迫过来一座巨山,一下子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无比逼仄狭隘,几无立足之地,想要活路,只得往后退一个选择。   往后一步,便是台下。 第三百二十六章:进决赛   梁丘峰对敌无数,在气势上,可以说杨武痴给予他的压迫感是最强烈的,甚至要超过神教圣女等。这是因为杨武痴心意纯粹,在其眼中,没有胜负,没有生死,只有更强的追求。   这,大概也是一种意境。   武道一途,意境众多,凡有领悟者,战力便能大幅度提升。一如梁丘峰掌握的几分剑意,只是剑意单纯属于剑道,有失偏颇。   斧刃如槌,撕裂虚空般重击而至!   这个时候,梁丘峰反而冷静下来,凝神以对,广场四周的人潮消失,喧哗的人声消失,乃至于杨武痴都在视线内消失,只剩下那一柄威势赫赫的斧头。   空间逼仄,时间仿佛变得缓慢,退无可退,只有硬撼。   梁丘峰右手伤情剑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捺剑式。左手成拳;蓦然一拳轰出——   不,应该是两拳。   只是两拳接连轰至,频率速度极快,看上去,如同只得一拳的样子。   首先是“气惊物候新”,真气蓬发,形成一股具备实质般的漩涡缠绕上杨武痴的斧刃,化解其锋芒;接着是“阴阳见乾坤”,天地阴阳,互相转化,虚实之间,再不可明显界限,从此一举将杨武痴这避无可避的攻势给瓦解。   梁丘峰真正的杀招却是右手的剑,捺剑式划出,好像笔法大家挥洒自如地一笔捺下,蕴含一股锐气锋芒在其中。   于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中,杨武痴这一斧突然一个停顿,在半途迟滞那么片刻。   鏖战之际,片刻往往等于永恒,一刹那的破绽足以改变整个战局走向了。   “嗯?”   感受到临近肌肤的锋锐,杨武痴那张一直沉稳如山石的面容终于露出惊诧之色,想也不想,唯有左手一掌拍出。   他以斧为器,造诣非凡,但空手功夫同样有修炼。可惜空手对《永字八剑》,始终差了许多。   下一刻,所有的气机引爆,杨武痴闷哼一声,拖着斧头被震荡出数丈开外,堪堪停留在另一边擂台的边缘处。   “哗!”   惊叹声齐刷刷响起,人们看到,一缕殷红的鲜血正从杨武痴嘴角缓缓流淌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许多没有洞悉明白的看客大吃一惊,实在想不到梁丘峰竟具备如此深厚的真气,不但能力扛杨武痴的全力一击,还能将其震伤。同样是空手入白刃,可梁丘峰拳头化解了斧头的攻击;而杨武痴的左掌却无法抵御住剑的锋芒。   这么说来,梁丘峰岂不是有超过杨武痴的实力了?   “此子,藏得可真深呀,不过倒越来越有意思了。”   贵宾席上,九秋第一次有些动容,看着梁丘峰的目光,充满了兴趣。   原本她的观点,是觉得梁丘峰还算是一个可造之材,符合引进鱼龙宗的条件,当个内门弟子什么的,慢慢考察,看后期有没有培养的价值;然而眼下,梁丘峰又一次出乎意表的表现却让她看到更多潜力。   “那两拳,虽然还有些粗糙的样子,但能爆发出来的真气劲力委实不同凡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便是梁丘峰所掌握的那门禁术了。奇怪的是,他与公孙丑对决的时候,不已经用过了一次吗?仅仅短暂一天休整,居然又用了出来,真是不怕反噬副作用,不要命了?”   九秋眉头蹙起。   禁术如毒药,短时期能让战力翻倍,但爆发之后的虚弱,以及造成某些不可修复的创伤,都会让武者一辈子受损。说白些,便等于是透支潜力,甚至于透支寿元。   由于先入为主的缘故,九秋是认定梁丘峰施展出的肯定是一门禁术,若非如此,肯定不可能具备如斯的爆发力。而且施展出两拳后,梁丘峰也是不自禁的一阵面色潮红,种种表现,和禁术后遗症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光靠眼力观察,是很难发现梁丘峰体内的状况的,毕竟九秋等人,又不是武王级别的大能,可以做到洞若观火的境界。   “这梁丘峰,为博一胜,为争一个名次,居然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前景,狠勇有余,却不计后果,太不明智了,不可取,不可取……”   九秋微微摇了摇头,从先前的赞赏转为冷眼相看,心目中对于梁丘峰的评分立刻下调。   显然,让这样的人选进入鱼龙宗,也许并不那么合适。   宗门势力,挑选培养弟子,要付出各类资源,故而必须谨慎。   梁丘峰自不知道自己从被赏识的人才变成了贪勇好胜的莽夫,因此错过了一次被鱼龙宗招揽的机会——其实这机会,他也不会接受的。   伤情剑一荡,剑步如流水,抢攻过去。   之前一击,杨武痴遭受莫大反噬,气血翻腾,经脉紊乱,乃至于溢血,但这一次受创,并未丧失战力,反而让他激发出无穷斗志,大喝一声,抡起巨斧迎来。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激烈拼斗。   “丘锋,赢了。”   看台上,太师叔说道,随即干咳一声:“寄海,我先回客栈去。”说着,竟真得转身慢慢走出去。   萧寄海一怔,赶紧道:“太师叔慢走。”   送了几步,等返身回来,便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喊,再看场面,原来是梁丘峰剑法逼人,完全占据了上风,取胜只是弹指间事。   萧寄海喃喃道:“刚不可久,杨武痴输给了丘锋,倒不冤枉。”   此战从一开始,梁丘峰的策略便十分明确:扬长避短,避实就虚。不断通过《永字八剑》的玄妙,来化解消耗杨武痴的攻击。不过一味取巧,亦非王道,最后还得被逼迫得无路可退,最终败北。好在梁丘峰拥有《神打功》,绝境反击,将杨武痴志在必得的一击瓦解,并就此扭转局面。后面的缠斗,看着精彩,其实杨武痴已是强弩之末了。   嗤!   “点剑式!”   凌厉无匹的剑光疾刺而至。   杨武痴面色一变,巨斧格挡,剑锋刺在斧柄之上,劲道炸开,让那糅合了三种高品质材料打造而成的把柄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似乎随时会裂开。   类似斧枪这些长武器,把柄极为重要,甚至超过利刃方面。   杨武痴不等招式用老,急速后退,喘着粗气,忽道:“我输了。”   这三个字说出,全身都有些泄气。他未曾想过,会在擂台上甘拜下风,然而苦战到这一步,继续撑下去了无意义,他感觉不到梁丘峰有变弱的趋势,按照这般势头下去,最多三招,胜负必分。到那时候,输的脸面可不会这么轻松了,一个搞不好,摔地吐血,狼狈不堪。   其虽然醉心武道,不通人情,可不代表着一点脑子都不用。   “承让。”   梁丘峰拱手下台。   至此,他已杀入决赛,在下午时分与薛依萱进行最后一战,定第一第二。 第三百二十七章:最后一战   “梁丘峰打进了最后的决赛,与薛依萱争夺第一……他,竟真走到了这一步……”   振远商行别院,杨霜岚看着心腹传递进来的密报信息,百感交集。自从白首秘境相遇,这个弱冠之年的武者便给予她一次又一次的惊喜,而梁丘峰身上笼罩的迷雾,却总是一层层,似乎永远看不清,看不清他的最终潜力会如何。   假以时日,非池中物……   莫名地,心头便涌起这句老生常谈的话。   这样的话,经常被用在一些崭露头角的天才身上。   不过话中蕴藏着一个很重要的大前提:“假以时日”,时间是天才成长的必须消耗品,然而世间中事,却总时不我待。那时光往往又凝聚成洪流,将人吞噬淹没。   那么,梁丘峰可以获得足够的成长时间吗?   杨霜岚忽地一声深深的叹息:就算梁丘峰以后能够成长到一个可观的地步,但与她的关系却不大了。   到了这个份上,她无法不怀疑,当初梁丘峰答应出一份力的言不由衷,多半只是敷衍罢了。   彼此萍水相逢,远谈不上什么交往,梁丘峰如何会为了自己不惜得罪振远商行,得罪赤阳宗?   本来他的处境就颇为不妙,和怀左府三大家族,尤其是苏家产生了矛盾,若再招惹这一身腥,可真是四面楚歌。到时候不说自身难保,恐怕神笔峰也会被夷为平地。   毫无疑问,剑门是梁丘峰赖以依靠的基业,是付出无数的心血,相比下来,区区一个失去家族庇荫的女子,又算得什么。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杨霜岚嘴角露出苦笑。   房门突然被打开,二叔公等一行人走进来,阵仗甚大。   杨霜岚心一跳,有不好的预感。   “岚儿,墨长老那边有了新的决定,要将亲事提前,就在怀左府办了。时间也已定好,明天吉时。”   冰冷的话语,是通知,更是命令。   说罢,二叔公蓦然出手,封住了杨霜岚身上几处要穴,基本丧失了动用武功的可能。   “你们两个,留在房子,好生照顾三小姐。”   那两名婆子,身形矫健,一看就是会家子。说是照顾,其实是监视,不让杨霜岚自杀。   杨霜岚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宿命如索,终不可逃脱。   这一刻,她心若死灰,所有的希望尽皆破灭。   ……   上午两场比试,决出了两名胜者两名败者,胜者争第一第二,败者争第三名。最后的两场比赛,都会在下午进行,其中抢夺探花名次的败者组比赛会率先开打。   时间紧迫,四名年轻俊秀都在抓紧时间进行调息恢复,而之前没有争斗的薛依萱和褚明华两人,也是闭目养神,临场把状态调到巅峰。   至于经历鏖战损耗甚大的梁丘峰和杨武痴,更不用说,将最好的回元丹药服食掉,争分夺秒打坐调息。   距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可在场的观众们没有任何人离开,生怕一走开了,位置便被别人占据了去。   “寄海,太师叔不来了吗?”   伍孤梅开口问道。   萧寄海摇了摇头:“不清楚,应该回来吧。”   下午这一场,直接决定谁是第一谁是第二,至关重要,老人不来看,岂不是错过?   “那他刚才怎么走了?”   “我怎么知道……”   萧寄海一摊手。   虽然一路相伴,历经磨难,辗转了小半个玄黄大陆,但对于这位剑府老人,萧寄海根本琢磨不透。修为境界上的差距,人生历练上的差距,注定了难以深入了解。   冷竹儿忽道:“是不是下午比赛完毕,就可以启程前往那神笔峰了?”   他们万里迢迢而来,和梁丘峰汇合,人是见着了,可剑门还没有一睹真面目,说不期待,那是假的。   对于个人而言,有宗门,才算有基业,有依靠,否则便是无主的游散武者,归属依附感很差。自从剑府覆灭,诸人漂泊在外,真是受够了。   萧寄海微笑着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便可奔赴神笔峰了。说着真是期待,不知被丘锋他们经营得如何。听说那山上,还有一名武王坐镇呢。”   鲁大师的存在,梁丘峰毫无隐瞒。这是意外的惊喜,给予萧寄海等无限想象——鲁大师加上太师叔,可发挥可发展的空间,简直前程似锦。在整体实力上,即使欠缺中层武者,但已超过了原本的剑府。   一言以蔽之,值得期待。   心意沸腾,萧寄海已有些迫不及待,要埋头置身于复兴剑府的事业当中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多久,过了午时。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在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老态龙钟的太师叔慢腾腾地挤了进来。   萧寄海一见,嘴角含笑:就说老人不大可能错过目睹梁丘峰决赛的机会了。   虽然,这一场比试梁丘峰胜出的几率不大。   薛依萱的强大,毋庸置疑,直追大师兄,萧寄海自问,不是对手。有参照,有对比,上午刚苦战一场的梁丘峰想要赢,真得很难。   时辰到,首先进行的是第三名的争夺比赛,杨武痴对褚明华。   上午的时候褚明华识趣自动认输,避免了一战,眼下正是状态饱满的巅峰。换了平时,他自认不可能打得过杨武痴,但此时,却战意腾腾,没有任何胆怯退让的意思。   无论如何,这一战必须要全力以赴,拼到最后。   第三第四,看着只相差一个名次,但实际待遇天差地远,不可相提并论。怀左府俊秀比赛,前三甲才是实打实的荣誉,才能获得丰富的资源奖励。到了第四名,就一落千丈,各种无缘了。   “杨兄,请!”   褚明华摆出阵仗,严阵以待。   杨武痴长斧一晃,说着:“十招,你不败,我认输。”   褚明华一听,一股被轻视的屈辱感萌生,心里想着,就算正常交手,十招自己都能扛过去,何况现在对方损耗了一场的情况下?两个多时辰的休养,就算服食了高品阶丹药,都未必能恢复到鼎盛,当即喝道:“好,在下就接杨兄十招!”   呼!   对面杨武痴不再废话,斧刃划出一片炫目的锋芒,疾斩而至。   褚明华不敢怠慢,绝招尽出:既然杨武痴放话只出十招,他的应对策略已产生改变,不争一时锋芒,只求拖延过关。   杨武痴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上午败给梁丘峰的憋屈怒火腾腾爆发,一招未老,第二招立刻又轰然而出。   铿铿!   轰鸣激越。   褚明华接了两招,感受到阵阵巨力,心中暗生畏惧:不行,不能继续硬碰了,还是迂回游斗吧。   想着,策略又是一变。   然而让其始料不及的是,这一变,使得自己彻底处于下风,左支右绌起来。   “他要输了。”   场下梁丘峰轻轻说着。   其实杨武痴放话说十招,表面听着似乎有点自大,但其实正是他的厉害之处。斧走刚阳,最重气势,自古便有“三板斧”的说法,意思便是说最开始的几下招式,乃是用斧武者的造诣精华所在,顶过了第一批次的狂暴攻击,能适应的话,下面就好打得多了。   故而杨武痴说“十招”,却是瞧破了褚明华的心理破绽,让其产生了投机之心。本来褚明华放手一搏,拼个十几招不成问题,但他心内总想着只要撑过十招便能取胜,在气势上,便丧失了锐气,变得保守起来。   一方狂暴,一方保守,形势大变。   蓬!   褚明华被逼到角落处,再想负隅顽抗已来不及,被一巨斧轰击,直接震出台下,面色惨白。   第六招,就一败涂地。   一刻钟后,本届俊秀比赛最后一场比赛拉开帷幄。   薛依萱对梁丘峰。 第三百二十八章:前所未见的决斗   美人如玉。   薛依萱站在台上,清风徐来,吹拂她的衣衫,笑意浅浅,便好像一幅画。怪不得她之前所遇到的几位对手,纷纷不战而输,甘拜下风,恐怕除了实力上的差距外,还有一些额外的因素。   清新脱俗的容貌,加上高人一等的修为。   此女风姿,确实令人心折。   梁丘峰看着,也不禁叫一声“好”。   最后一战,堪称压轴。   本来一方是实力最强劲,最受看客青睐的女子;一方是横空出世,出人意表的黑马,彼此对撞,极抓人眼球,然而前面两场苦战下来,人们对于梁丘峰的实力剩下几分颇为怀疑。   尤其是禁术方面的使用。   虽然梁丘峰那门不知名的禁术甚为了得,爆发出来的能量不仅仅翻倍,而且有三倍以上的效果,但一而再地使用,无疑对于身体上的负荷也是很大。   这样的状态之下,能与薛依萱一战?   “梁师弟,这一战对你不公平。”   首先开口的是薛依萱。   “师弟”“师兄”诸如此类的称呼,原本用于宗门内部,但拓展开来,许多武者,特别是一见如故的武者之间,也常用这些叫法,能拉近些距离,增添亲切感。   梁丘峰淡然回答:“规则如此,没甚公不公平的,请师姐出招吧。”   薛依萱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笑意流溢:“既然这样,便讨教师弟的剑法了。”   客客气气说罢,长剑亮出,斜斜挑来。   梁丘峰眉头一皱,对方这一剑固然看着奥妙,但其中蕴含的真气明显偏弱,虚得很。   何故?   故意落圈套吗?而或,只是起手式般的试探?   他无暇多想,伤情剑出鞘,谨慎地见招拆招。   很快,数招之后梁丘峰心中肯定,薛依萱的剑法中真得将真气收敛住了,只表现出招式来。   众所周知,武道一途,不管什么兵器用法,如果没有雄浑的真气灌注,便等于是花架子。花架子耍得再眼花缭乱,当遇到强劲对手时,也会被轻而易举的破去。   在低阶武者的对拼中,也许繁琐巧妙的招数能占据一定优势,但在高阶武者眼内,却浑然不同,有了新的领悟——绚烂之极归于平淡。也就是老生常谈的“返璞归真”,将复杂的事物简单化,最后形成法则。   因此,实力超群的大能门举手投足间,都是劲爆无匹,随便一拳轰出,一剑刺来,都能产生惊人的效果,哪里还需要多少变化?到这个层面,变化往往还会成为形式上的累赘。   梁丘峰自认自己远未达到这般境界,可在《永字八剑》的浸淫中,也是越来越觉得流于形式的弊端。   他能有此等领悟,不信薛依萱没有。   难道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掠上心头。   “薛师姐,你是想和我纯比剑法?”   薛依萱呵呵一笑,笑声如铃:“聪明。”   一路来,她对于梁丘峰就显得颇为关注,而看重的方面不是禁术,不是黑马本色,而是梁丘峰的剑法。   同为剑客,薛依萱目光独到,隐隐察觉到梁丘峰剑法中的某些玄虚之处,大感好奇。   梁丘峰的出身来历,早不是秘密,所以很多人心目中都觉得他的剑法肯定源自终南剑府的传承,才有这般沉稳大气的章度。终南剑府固然没落多年,但始终是立足千年的宗门,底蕴在那。   当底蕴没有被子弟发掘,取得传承,自是一无是处,可若有某个天才弟子应运而生,那就不同了,底蕴可获得发扬光大的契机。   其实这些猜想,倒八九不离十,梁丘峰确实是获得了《剑心雕龙》的传承,才能走到如今。   不过此门剑道自从张祖师仙逝而消失于世间,几乎没有什么人见过了,尤其是年轻一辈,更是无人得悉。   因此薛依萱见到梁丘峰施展出的《永字八剑》,便见猎心喜地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她并不是认为《永字八剑》胜过自己的《鱼龙九变》,只是觉得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要是能揣摩一二真意,或者能让自己取得领悟,突破瓶颈。加上不愿意胜之不武,便干脆换一种比赛方式——   不比实力,只比剑法。   “好,那我们就比剑法。”   梁丘峰也不多说,难得有个切磋机会,胡思乱想反而矫情。   唰唰!   永字八剑,全面开动。   台上剑来剑往,看着打得热闹,可观众们很快就瞧出了端倪,看呆了眼。   一边剑法百变,如同美人绣花,赏心悦目;一边剑法质朴,简单却有另一番韵味,相当不错。   问题在于,两把剑你耍你的,他插他的,每当两者要交集磕碰的时候就一触即分,化作无形。   这,这个真得是俊秀比赛的决赛决斗?怎么看着像两个师姐弟在玩内部剑法交流呢?   还越玩越有默契来着……   天呀。   不但看场上的人们傻了眼,贵宾席上也是一片哗然,不少目光纷纷瞄向九秋。   九秋干咳一声:“哼。”   心里也有些纳闷:萱儿这是搞哪样?   她之前赏识梁丘峰,有意吸纳对方进鱼龙宗,然而后来又改变了想法。可这些,都不曾跟薛依萱提及,以免影响她的态度。可现在看来,薛依萱自有主见,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与梁丘峰比剑法,而不是比实力。对于名次胜负,可以说已经看得很淡了。   一场没有任何火药味的决赛,一场纯粹以切磋为目的的决斗,观众们怎么会看得爽?   然而其中,也有些修炼剑道的武者看得津津有味,其中包括古承阳。他目不转睛,将台上两人剑法来往等诸多应对变化尽收眼底,要烙印到脑海里去。只可惜当下一个回合,当新的变化萌生,而或想回味先前的招式时,却猛地发现,那原本以为记得很牢固的景象一片模糊,支离破碎的,勾勒不起来了。   “这,就是意境吗?”   古承阳喃喃道。   意境之变,水月镜花,乍看清晰,实则虚无缥缈,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他只得努力记住,努力体会,只要领略其中一两分,便能有莫大好处。   一刻钟后,台上两人剑舞突然一变,气势变得凌厉起来,速度猛地提升,只是相互之间,依然点到即止,精彩之余,始终没有那种拼斗得你死我活的激烈热闹。   铿!   两把长剑终于发生交集,发出长鸣,颤音不止。   也就是这一次,却给全场比赛画上休止符。   梁丘峰徐徐收剑回鞘,抱拳道:“多谢薛师姐。”   翻身下台。   薛依萱微微一笑,随即若有所思起来,浑然不在意那裁判宣布她获胜的结果,心内一个声音在轻轻地说:也许该说谢谢的,是我…… 第三百二十九章:奖励   “这,这就结束了?”   台下,张江山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修为太低,比古承阳差了一筹,连剑道的边都摸不着。先前所看,就是见到梁丘峰和薛依萱在台上各舞各的剑,耍得眼花缭乱而已,与预期中的决斗风马牛不相及,就算现在,都还有点搞不清楚谁胜谁负。   “丘锋,这个,谁得了第一?”   梁丘峰淡然一笑:“你说呢?我先下来,自然是输了。”   坦诚承认。   张江山“啊”了声,反而感到意外:“可你明明不是还有很多绝招没有用出来吗?”   在胖子印象中,之前梁丘峰一路晋级,总是坚忍不拔,表现出人意表,往往当别人认定他会输的时候却上演绝地反击,反败为胜。可当来到了最为重要的决赛,却轻描淡写地耍了一通剑,然后下来说输了。   根本不是那回事嘛。   梁丘峰瞥了仍在台上的薛依萱一眼,慢慢道:“我现在的确打不过她……”   无论修为境界,还是功法造诣,彼此都存在一定的差距。或许拼尽全力,可以给予对方创伤,但最后的失败依然不可避免。   但那又何苦?   况且薛依萱主动提出只比剑法,不比实力,就是卖了个好。   失败,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梁丘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心头放下了一块无形的石头,变得轻松——多年以来,自己就像一根永远绷紧的弓弦,鞭策着奋发前进。不过有时候过犹不及,不经意间反而造成一些负面影响,让心境出现破绽。   至此,本届怀左府俊秀比赛落下帷幕,三甲决出,分别为薛依萱、梁丘峰、和杨武痴。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三人将代表怀左府奔赴唐王朝国都参加全国级的精英比赛。   日期行程也已定下,三个月后。   名次决出,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嘉奖了。由知府大人主持,第三名以外,前五十的俊秀都能获得一份嘉奖,只是他们所能获得的资源奖励和前三甲根本没得比。   前三甲,第一名的薛依萱获得五窍会神丹一瓶共十粒,外加极品宝器一件。她挑选的是一套锦绣山河衣,属于软甲类,用九种上佳丝料编织而成,柔软无比,轻盈如羽。   武器装备,其中防御类的物件更为难得,价值跃然同阶之上。   至于五窍的会神丹,更非凡品。丹药上开出五窍,属于中上的品质。这会神丹服食之,能温养精魂,使之壮大,效果颇为显著。   这般一粒丹药放在市面上,拍卖的时候往往都会排到最后去,成为压轴,价格更是极高。   一次奖励就是十粒,让人眼红无比。   第二名的奖励稍次些,会神丹七粒,极品宝器一件,但没有选择权,属于固定的一把长剑。   剑名“弘光”,长四尺两寸,算是真正的长剑了。剑鞘为三尾凶鳄皮制成,坚韧精美。   拿到剑后,拔鞘一观,锋芒毕露,见到剑刃通体还铭刻着无数符文,如同水波流溢,彰显一股神秘感。   好剑。   铿的,将剑刃推回鞘中。   梁丘峰心中另有计算,他已经有了开锋的伤情剑,根本用不着这把“弘光”,倒可以将其送人。   会神丹却是用得着的好东西,近期他一直在苦心孤诣地炼化异种剑意,虽然有《剑心雕龙》镇压住泥丸宫,但还是常常感到力不从心,精神困乏。有会神丹后,困境将能得到解决,在炼化剑意的时候,吃丹药辅助,可以大幅度提高忍耐性。   持之以恒,成功将更进一步。   拿着七粒会神丹,梁丘峰脑海浮现出了未来修炼计划的雏形。   最后探花杨武痴,他的奖励又降了一个层次,会神丹只得五粒,装备变成上品宝器一件,但拥有选择权。其在给出来的列表中沉吟片刻,最后挑选的也是一件甲胄。   比赛打完了,奖励领完了,知府大人中气十足地宣布本届俊秀比赛结束,所有人开始散去。   尘埃落定,曲终人散。只有三甲人选被知府大人特地留下来,叫上贵宾席说话。   此时贵宾席上的人数稀稀落落,不少宗门势力的代表都提前走了,包含三大家族的族长。显然,他们很不乐意看到梁丘峰风光得意的场景。至于打马虎眼,放狠话这些小手段,对于他们这个身份来说,毫无必要,反而显得失态了。   振远商行的行长杨五兴却在,他就是杨霜岚的父亲。   梁丘峰走上来的时候,感受到两道特别的目光,转眼看去,恰与杨五兴的眼神相对。   “此子能获得第二名,果然有可取之处。岚儿之言,倒不至于虚妄……只是,始终欠缺一份过硬的背景,潜龙缺水啊……”   杨霜岚的亲事是早定下了,而且根据墨雄于的要求,明天便会举行。故而就算梁丘峰的表现优异,但也不可能让杨五兴改变主意了。   知府大人留下三甲俊秀,其实就是说些勉励的套话,以及说一说三个月后全国性精英赛的事。   此事关乎怀左府政绩,他自然要点一点。   唐王朝各个郡府,怀左府的实力一直位于中下游,相对落后。这知府大人做梦都想哪一届能涌现出新的天才来,以正声名。只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真正的天才哪里会那么容易培养得出来。   本届俊秀比赛,虽然冒出了诸如梁丘峰周幽怀等新面孔,无奈实力也不拔尖,周幽怀进不得三甲,而梁丘峰也是毫无悬念地败在薛依萱手下。以这样的实力参加王朝精英赛,成绩堪忧。   忧虑归忧虑,勉励之言不可少。   一刻钟后,该说的都说完了,才示意三人散去。   目送梁丘峰走远,知府大人原本的一些话硬是没说出口。皆因他看见九秋根本没有开口吸纳梁丘峰的意思,也就意味着鱼龙宗并没有看中此子。   知府大人也不知道为何九秋改变了主意,但这个改变,同时改变了许多原定的事情。   “罢了,虽然年轻,但他毕竟也是一派掌门,很多东西想必早已心中有数。此次劫数,能过方显真章。”   梁丘峰下去与张江山古承阳两人汇合。   胖子问:“丘锋,我们什么时候回宗门?”   梁丘峰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回答:“不急,先回客栈与太师叔他们汇合再说。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想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张江山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不由双手握起拳头。 第三百三十章:求救   返回客栈的路上,吸引到无数注视目光,议论声一片。对这些,三人已经习以为常。   迈进客栈大门,见里面早已坐得满满当当的人。径直上楼回房间,梁丘峰抬头便见到周幽怀。   “怎么?有决定了吧。”   周幽怀显然也看了今天的最终决赛,其在剑道上浸淫不浅,有了几分火候,自然看出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点一点头,沉声道:“我答应你的要求,加入终南剑门。”   梁丘峰微笑着伸出手去:“欢迎。”   略一迟滞,周幽怀有点生硬地伸出手来与他相握,似乎颇不习惯的样子。   梁丘峰笑着道:“从现在开始,你便是剑门长老了。至于具体职务,等回到神笔峰后再行安排。”   “嗯……没什么事,我先回房间修炼。”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开。   张江山搔搔头,嘀咕道:“没想到他会同意……其实以他的天赋,加入高级宗门不好?”   梁丘峰眉一挑:“你的意思是认为我也应该选择加入高级宗门?”   胖子吓一跳,忙摆手道:“冤枉。”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周幽怀之所以选择加入终南剑门,自有考虑道理。这个时候加入大宗门,就算修为不俗,还有天赋,进入便能当内门弟子,但多半属于“待考核”的份,要完成许多考验任务,经过重重历练,才能获得上位者的信任。   而对于周幽怀而言,他本身掌握有家传绝学,对于功法需求不是那么迫切;如此,不如加入终南剑门,直接便当长老,来得更好一些。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更是在于其对剑门看好,或者说对梁丘峰看好。加入团队里来,能从低微打拼起,创下一份辉煌基业。   换句话说,就是一种打江山的热血和激情。   年轻的人,心底里或多或少都有这么一份热枕渴望。   想当初,张江山他们跟随梁丘峰南下,或多或少,都是这么想的。   不管如何,周幽怀同意加入剑门,成为长老,等于是平添了一份力量。人进来了,武学《金蛇软件七十二诀》同样将成为神笔峰武库中的一笔宝贵财富,会被列为传承。   梁丘峰早已决定,回到神笔峰后,马上进行武学库的建设。原本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题,由于汇合了萧寄海诸人,间接得到了剑府的资源传承,难题便迎刃而解。   有了资源,还有了新增力量,一些本来难以实现的被卡住的问题,都会得到完善的解决。   毫无疑问,剑门将要冲破瓶颈,全面跃然上一个台阶。   梁丘峰第一时间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先去拜访太师叔。   老人正在打坐调息,梁丘峰便侍立一旁,静静等待。   过不多久,萧寄海等人都进来了。   一刻钟后,老人调息完毕,口微微一张,吐出一口浊气。   这气浑浊,箭一般射出,直达尺余远,打得空气都发出一阵颤音。   梁丘峰看着眼神一亮:就凭着一手,便足以证明太师叔宝刀未老。   老人睁开眼,缓缓道:“你们都来了。”   旁边冷竹儿赶紧过来,端着一碗药。   药汤呈淡黄色,浓稠如汁,半点波纹不生,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气息,芬香中隐隐带着一股甘甜味。   梁丘峰问过,此为“八宝养神汤”,用八种上了年份的珍贵药材熬制而成,对陈年旧伤有疗效。   自从荒洲遭遇伏击,一路逃亡,冷竹儿便负责每天熬这药给老人服食。   药汤耗费不菲,每天支出就是一大笔,若非遁逃之际几乎带上了整个剑府的资源传承,只怕难以支撑到现在。即使如此,如今也是近于山穷水尽了,除了具备传承性的剑题武学,其他消耗性的财产快要变卖一空。   慢慢喝了药,老人又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他不开口,其他人皆面面相觑。   片刻,老人忽然说着:“丘锋,你怎么不说话?”   梁丘峰呀了声,不明所以。   就听太师叔继续说道:“现在你是掌门人,剑门上下事宜你说了算。所以有什么想法决策,直接说便是。”   梁丘峰面色一紧,没有遇到太师叔萧寄海之前,他说一不二,带领剑门发展前进,可当与老一辈相逢,就有些下意识地把决策权交出去了。觉得自己毕竟年轻,经验欠缺。   萧寄海附和道:“不错,丘锋,你才是掌门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梁丘峰吸一口气:“嗯,我是这么安排的。今天时候不早了,所以多休息一晚,明天早上离开怀左府,返回神笔峰。”   伍孤梅笑着说:“挺好的。”   梁丘峰又道:“只是怀左府的情况有些复杂,一些矛盾事宜我之前也说过了,只怕这一趟回程,不会平安。故而在这里,我事先提个醒,大家要做好准备。”   闻言太师叔森然道:“让他们来吧,老头子我养息多日,骨头都锈了,正好动一动,磨一磨。”   这句话等于定了基调。   作为团队中实力最高的人,老人等闲不发话,发话一定便是定论。有老武王在,就算苏家墨雄于他们要搞什么动作,己方都拥有应对的底气。   其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多久,各人相继离开。   梁丘峰刚回到房间门外,对面一人走来,身形蹊跷。   梁丘峰马上认出,对方一副小厮打扮,明显是男扮女装。   “见过梁掌门,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信。”   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被其他人听到一样。   梁丘峰微一沉吟,接过那张已被捏成一小团的纸团,打开,看见上面字迹缭乱地写着两个字:   “救我。”   字色殷红,是用鲜血写成,而且写得很潦草,明显是在仓促之间写出来的。   看了之后,梁丘峰将纸条揉成一团,消弭在手中。   那小厮不再说话,低着头,走了过去。只是走出数步后,忍不住回头瞥望一眼,心中一声叹息:小姐,奴婢所能做到的,只有这样了。只是看样子,梁掌门就算看到了你的求救血书,恐怕也不会出手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最后的希望   这一夜,怀左府成为真正的不夜城。刚落下帷幕的俊秀比赛制造出无数话题,足够让人们彻夜谈论不休,而从各地赶来参加比赛以及观看比赛的人,今夜之后,明天便将各奔东西。   城府之内,大大小小的酒馆酒楼都是人满为患,推杯换盏,声浪如潮。   有人欢乐有人忧,有人豪迈有人谋,尽收敛于灯火之下。   梁丘峰所在的客栈显得相对安静,子时过后,人声消沉了下去,开始作息。   不过对于大部分武者而言,这个时候却是最适合进行日常功课,运转周天的时刻。   梁丘峰自是没有睡,但也没有吐纳,而是静坐于床前,望着窗外。   见一弯明月挂于夜空,散发出清冷的光辉。周围点缀着粒粒星子,光华熠熠。星月如画,思绪若潮,他想起许多往事。   六耳躺在桌面,双臂枕头,翘着二郎腿,样子有点滑稽。   笃!   一声轻轻的敲击,梁丘峰手指落在桌子上。   仿若信号,六耳登时跳起,双目一睁,有妖艳的红芒闪烁,光芒中隐隐流露出一股肆虐的霸道气势。   它虽然没有变身,但表现出来的东西已截然不同。   梁丘峰看着它,微微一笑:“去吧,该开工了。”   “吱吱!”   小家伙点头,随即做个手势,那意思是说一定会成功,叫他放心即可。   “好。”   嗖!   一道灵敏的影子朝着窗外飞遁而去,消失不见。   房间重新陷入沉静,半饷,梁丘峰才幽幽一叹,喃喃道:“是对?还是错?何必分错对?我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   城北,一间清幽别院中,灯火不灭,两人坐在院中说话,一个是墨雄于,另一个是名身材高大的老者,须发皆白,然而面上皮肤红润如孩童,十分精神。他气息隐匿,好像是个普通人。   墨雄于可不是这么认为,坐在老者对面,感觉面对一座高山,一片汪洋,如渊如海,是以一向桀骜的他,此刻都不敢放肆。   古长老,赤阳宗的实权人物,武王三段的大能。   不远万里奔赴唐王朝,墨雄于自是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娶杨霜岚。像他这般的人物,实力强横,阅女多矣,千百计数,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杨霜岚虽然容貌出色,但还不足以让墨雄于这般。   其实前来唐王朝,本就是赤阳宗早有计划的一项事宜,要拓展势力,适宜的话,设立分部。   宗门力量,有所图有野心,便不可能偏居一隅,必须走出去,才能不断壮大。   故而这次远行,古长老才是话事人。怀左府只是他们来唐王朝勘察的第一站,不久后还会到其他郡府去的。若非适逢俊秀比赛举行,两人可能都早就离开了。   “雄于,明天亲事快些办妥,早日去三湘府吧。”   古长老淡然开口。   墨雄于赶紧回答:“没问题,呵呵,我会直接进洞房的,搞完就走。”   这话说得粗俗。   古长老了解他脾性,不以为意,又问:“另外,你说的那些过节……现在对方成为俊秀比赛前三甲的选手,你要如何解决?”   晋身三甲,将代表怀左府参加全国性精英赛,身份有所不同了。最起码,官方方面不会袖手不理。   墨雄于冷笑道:“既然苏家小子窝囊,办不好,只得我亲自出手了。”   “哦?”   古长老不置可否。   墨雄于继续说着:“不出意外的话,明天那小子肯定会启程返回神笔峰,一路上路途遥遥,大把机会。”   古长老自是明白他的打算,微微点头:“你莫要大意,干净利索办完了就回来吧。”   墨雄于咧嘴一笑:“那是当然,如果时辰早的话,正好能赶回洞房呢。”   古长老不再多说。   关于梁丘峰的背景,墨雄于早已调查清楚,三个人,实力低微得完全构不成威胁。不过近日有苏家眼线汇报,说客栈中梁丘峰似乎与故人相遇,多了几位伙伴。   不过那几个人,一个糟老头子,一个瞎女人,一个断臂……反正一句话形容:“老弱病残”,最强的不过气道中段,而且一看就是大打折扣的。这样的阵容,就算人多,也不被墨雄于放在眼里。   根据最新消息,周幽怀同意加入终南剑门了,明天应该会加入队伍,一同回神笔峰。   但这一些,对墨雄于几乎构不成威胁。境界实力上的超越,对手多几个人也是送菜的。   作为外来人,既有宗门支撑,身边又有武王坐镇,他一向都以过江龙自居。如果对付的目标实力不俗的话,或者有些棘手,可梁丘峰这一批,实在算不得什么。   夜,更深了。   ……   振远商行,别院夜沉沉,这时候,只剩得几盏长明灯亮着。   杨霜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白天的时候,她找着一个机会,终于将血书送出,然而血书能否到梁丘峰手上,又能产生多少效果,她一点底都没有。   所有一切,只是溺水者所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明天……   也许已经是明天了,看时辰,距离天亮只得两个多时辰。黎明之后,她的人生将被彻底毁掉……   最后的希望,便是这一夜。   皆因明天,亲事正式举行,强者云集,就算梁丘峰有三头六臂,都不可能闯得进来,更不可能当众抢亲什么的,那简直和送死没任何区别。   时间一点点流逝,记不得翻了多少次身,没有任何动静发生。   杨霜岚一颗心渐渐掉落,直掉到无底深渊去。   所谓希望,原来竟是这般脆弱,譬如泡影,风轻轻一吹都会支离破碎。   黑夜中,苦涩的笑容在嘴角绽放。   这个时辰,还不见任何动静,梁丘峰那边多半不会出手了。其实就算出手,又能如何?商行内戒卫森然,他能做到的事情真不多。   “我不怨恨,因为换了我,也不会丧失理智地付出。毕竟你我,只是泛泛之交罢了。”   杨霜岚忽地坐起来,静静地等待宿命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鸡鸣声起,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   一刻钟后,杨家家主进来,看着杨霜岚,忽然开口说着:“天亮城门开,有人看到梁丘峰一行人第一时间便出城而去,返回神笔峰了。”   闻讯,杨霜岚无力地闭上双眼,两行清泪缓缓躺下。   毫无悬念,一切都结束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追击   晨曦微微。   怀左府城门大开,一众急着出城的人们蜂拥而去,各奔东西。人群中,梁丘峰一行人颇为引人瞩目。   顶着俊秀比赛前三甲光环,梁丘峰已声名在外。在擂台上,其表现不可谓不优秀,剑道绝学、神秘剑器、还有禁术等,都足以引起热门话题。眼热者多矣,暗中盯梢的不知几许。   梁丘峰等人赶早第一时间出城,行色匆匆,在有心人眼中,便成为一种信号。说得难听点,便是趁机遁走,返回神笔峰了。   只是来时容易回时难,恐怕有波折。   其实知府大人早有预料,曾与梁丘峰提及,是否要申请官府护卫,不过一番好意,竟被梁丘峰拒绝了,这让知府大人感到诧异,不明所以。   官府护卫,整整一队十二人,也许个体实力不算顶尖,但结合成阵,亦为强横。再说队伍代表着官府之威,具备非同小可的威慑力。等闲人想要杀人越货,都得掂量掂量。   不过既然梁丘峰明言不需要,知府大人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尽管由他去。   这个消息传出,着实让很多人感到难以理解。   得得得!   八匹快马驰骋在官道上,席卷起一阵风尘。   半个时辰后,距离怀左府已远,道路上行人减少。   梁丘峰忽地勒住马屁,指着前面路边一间茶铺道:“我们去那喝杯茶,解解乏吧。”   萧寄海等人自无意见,策马过去,纷纷下马进入。   早晨光阴,茶馆内别无客人,空荡荡的。   八个人,坐了一大桌。   很快,店小二提着个大铜壶过来上茶,往每一个杯子中倾注上浅黄色的茶水,茶水中可见些茶叶子在微微飘浮荡漾。   梁丘峰举起杯子放到唇边,并不喝,鼻子一嗅,猛地将杯子一掷,喝道:“动手!”   唰唰唰!   剑光缭绕,七支剑铿然出鞘。其中萧寄海和古承阳身形闪动,抢入柜台那边,长剑直刺,攻击那老板和三个小二。   那老板本来坐着,见机极快,一拍桌子,骂咧咧道:“他奶奶的,我就知道这计太露骨,成不了事,白白浪费功夫。”   亮出一把长刀,慌忙招架。   一名小二反应慢了一点,被古承阳一剑刺入肋下,带出一股鲜血,不甘地倒了下去。   哗啦啦,茶馆四周劲风轰击,起码十多道身影围杀而至。看装束武器,显得颇为松散,个个脸上,还蒙着面巾。   梁丘峰嘿嘿冷笑:“就凭你们?”   伤情剑划出弧线,杀进人群中。   周幽怀也不迟疑,软剑抖出,与梁丘峰并肩子上。   张江山有点哆嗦,仗剑守在太师叔和伍孤梅身边,对另一侧的冷竹儿道:“冷师姐,不用担心,丘锋他们能搞定。”   冷竹儿轻轻“嗯”了声。   “先杀那老弱病残的。”   人群中有人大声喝道,随即两三人舞动兵器,朝着这边扑来。   胖子不禁捏了把汗,他可是还没有迈入气道层面的武者,虽然敌人也强不到哪里去,可碾死他还是轻而易举的。   “滚!”   本来坐着的伍孤梅冷声喝道,剑光蓬发,激发出六道宛如实质的剑气,将两名敌人逼退。其中一个修为稍弱的,被一道剑光刺中,当即受伤。   她虽然瞎了眼,但以前毕竟是气道六段的实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战力更是不俗。   伍孤梅出手,冷竹儿也不闲着,断了一臂,但和古承阳一样,并未丧失武道信念,苦练独臂剑法,倒也有几分成就。这时候固然难以杀敌,但自保不成问题。   两人出剑,张江山压力一空,和依然坐着的太师叔便成为场中仅有不用动手的人了。   敌人来势汹汹,人数不少,但明显是乌合之众,属于临时聚集起来的一伙人。被梁丘峰几个如下山猛虎地一冲,很快便变得七零八散,溃不成军。一刻钟后,战斗结束,留下五六具尸体后,其他人见不对路,一哄而散。   梁丘峰他们没有追,留在一片狼藉的茶馆内。   萧寄海往地上啐一口:“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   张江山应和道:“可不是,真当咱们是任人拿捏的面人了,不知死活。”   经这一阵,梁丘峰也觉得有点搞笑:“走吧。”   来到外面,却看到马匹都被杀死了,尸体横陈。没了马代步,只能施展轻功步行。这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为了保持战力,自是不可能赶得太快,徐徐而行。   又走了一刻钟时间,前面地形一变,官道由大转小,两边荒芜起来,山林密布。   领先的梁丘峰猛地一停步,回首对着后面叫道:“阁下跟了那么久,还不现身?”   诸人闻言,纷纷出剑摆出防御的阵势。   只是没有人出现,也无人回应。   梁丘峰沉声道:“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墨雄于墨长老吧。鬼鬼祟祟,无端惹人嗤笑。”   “哈哈!”   长笑声起,墨雄于踏步而出,目光灼灼:“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梁丘峰晒然道:“其实我是猜的。”   “什么?”   墨雄于眼眸寒芒一闪,肃杀气势蓬生。梁丘峰这个回答,让他大感不爽:“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杀你?”   梁丘峰一摊手:“那是当然,否则怎么会拒绝官府护卫?有些事情需要一次性解决,就不应该让外人在场。”   闻言,墨雄于一怔,有些意外地打量着他:“如此说来,你是故意引我上钩的?”   “我想着,只要你死了,城中的亲事也就不必举行了。”   梁丘峰不再遮掩。   旁边周幽怀瞧破墨雄于的修为境界,却不禁暗自苦笑。梁丘峰还真是无法安生的主,招惹的对头一波比一波厉害,自己同意加入终南剑门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罢了,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好随意反悔,做那首鼠两端的小人。听梁丘峰的口气,信心满满的,也许会有转机。只不明白,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从现在的阵容上看,己方虽然人数众多,但面对实力超然的敌人,却难以发挥出人数的优势。   毕竟彼此实力差距那么多,很容易便会被秒杀掉的。   墨雄于咦了声,桀桀笑道:“说得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就凭你们?”   “就凭我们!”   梁丘峰的回答斩钉切铁。   “废话少说,让我送你们全部下地狱吧。”   先前一波围攻,墨雄于便在暗处观望,他是担心梁丘峰会另外有什么后招手段,因此按耐不动。经过一番观察,自问对于梁丘峰一行人已有足够了解,便不再犹豫。先前就算梁丘峰不叫喊,他差不多都会现身了。   一路尾随,便是为了杀人。   人已在,己已在,开杀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要命的咳嗽声   墨雄于暴起,第一目标便是梁丘峰。他一路尾随而至,为的正是取其首级。而且对于此子,内心总是莫名有一点忌讳,虽然觉得对方不可能再翻起什么风浪,但夜长梦多,还是斩杀了事,最为利索。   一出手,便是奋力一击,真气鼓荡,凝聚起来,隐隐形成质状——当真气化元,有形有质,可是武王境界的显著标志。   墨雄于虽然没有达到那等境界,但无疑已有几分靠近。   见到如此雄厚凶猛的攻击,周幽怀面色大变。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固然性格孤傲,可自认根本接不住这一招。   那么梁丘峰呢?   其虽然比自己强上一筹,然而也很难接得住墨雄于的攻击,至于其他人,萧寄海和伍孤梅修为境界勉强靠点边,但真实战力如何,实在让人担忧。   “难不成刚加入剑门,就得团灭交代于此了?”   念头刚掠过,那边梁丘峰已经轰然出剑,最为保险的“横剑式”使出。   轰!   巨大的轰击声。   在多双关注的目光视线中,梁丘峰的身体如同失控的落叶,往后面甩出五六丈远,腾腾腾的才勉强站住。时红时白的脸色,反映出他经脉气血紊乱的状况,肯定非常糟糕,就差吐血了。   一合之地。   不出意料却还是让人揪心。   一击之后,对于梁丘峰的实力有了基本把握,墨雄于心中大定,狞笑着说:“说实话,你能挡住我一击,真是让我感到惊诧,不管你是仗着剑法微妙,还是自身确实拥有惊人的潜力,都足以自傲。只可惜,你的成长之路到此为止了。”   说罢,再度出手,这一次,气势攀升,比第一击提升了一成。倒不是他特意为之,而是武者调用丹田真气,很难做到一下子便倾尽全力,必须经过一些酝酿才行。   这个情况,和招式运用有着很大的关系。   “不好。”   周幽怀差点惊呼出声。   墨雄于第一击将梁丘峰打出几丈远,差点吐血,那第二次如何还能抗衡?看来没法了,眼下唯一之计,便是大家并肩子上,用人数优势来弥补差距,看能否有转机。   不过顾盼之际,其他人都是拉开,并无出手相助的意思。   他忍不住,高声喊道:“你们还等什么?莫非还要与他讲规矩不成?”   张江山咧嘴一笑:“着什么急,轮不到你我。”   周幽怀疑惑间,突然听闻一声咳嗽。   这咳嗽声突如其来地在耳边响起,听着毫无奇怪,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咳嗽声,有气无力的样子。   “咦?”   处于攻击状态下的墨雄于自是也听到了咳嗽声,却好像在耳边——不,是耳洞里头猛地炸响一记雷。   蓬的。   他心头大震,经脉中的真气运行轨迹情不自禁便发生紊乱。气息一乱,武技的使用登时乱了章法。   如斯情况,好像是刚学武功,使用掌握做不到灵活自如初级武者那样。现在发生在墨雄于身上,简直不可想象。   一瞬间的破绽,梁丘峰即刻捕捉到了,踏前一步,一剑刺出。   剑锋凛然,墨雄于吃了一惊,赶紧让心神贯注,重新梳理好真气,不求攻击了,飞快后退。   嗤!   伤情剑的轨迹犀利而直接,剑光之下,飘落一片碎布。   那是墨雄于身上的衣料。   “什么?”   刹那间,周幽怀完全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梁丘峰便反转劣势,刺烂了墨雄于的衣衫。   咳咳……   一边的老人仿若受到了早晨凉风的侵蚀,又经受了先前众敌袭击的惊吓,连续地咳嗽起来,咳嗽得很厉害,一手捂着嘴巴,腰都有点弯曲了下去。   听着这咳嗽声,周幽怀都替老人感到难过。可他意料不到的是,当咳嗽声落入墨雄于的耳朵中,一声声,丝毫不亚于九天之上的雷鸣。   雷鸣轰耳,声音宏大而威严。   轰轰轰!   震得几乎失去了听觉,感觉耳膜都要破碎开来。更要命的是这些轰击声几无抵御的余地,从耳朵发作,一直转进脑海,掀起一阵狂风巨浪;钻进全身经脉,使得本来有序的真气像那被掀动的水波,狂暴而不受控制。   武者一身,性命攸关的便是真气。真气稀薄,发挥不出威力;当真气失控,更加严重,等于人都要被废掉。   墨雄于大骇,全身汗毛倒竖。他经历无数,但未曾遇到过这般鬼魅的情况。仓促间容不得他思考,眼前锋芒如电,梁丘峰的剑锋又刺到了。   “呔!”   猛地一咬舌尖,让巨大的痛苦刺激心神,终于恢复短暂的清明,身形急速后退。   这时候,他不再想杀人什么的,只想着能全身而退,活着回到怀左府,就求神拜佛。   咳……   又是一次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墨雄于如受重击,腾跃到半空的身形猛地一滞,中了定身法般,非常的古怪。   唰!   梁丘峰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好机会,人剑合一,下一刻,一蓬鲜血在墨雄于僵硬的身体上飙起,恍若一朵盛放的血花,鲜艳夺目。   墨雄于跌跌撞撞的落在地上,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看着那个在旁边苟延残喘的老人。   老人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真气流动。   然而墨雄于真真切切地明白到,自己阴沟里翻船的根源就在于对方那病态的咳嗽声中——   每一声咳嗽,声波内蕴含的真气简直比雷电还要暴虐汹涌。   以气传声,声波澎湃,这可是武王级别的强者才能表现出来的杀伤威力。   难道这老家伙竟然是……   胸口剧痛涌上,意识慢慢变得模糊,墨雄于指着老人,喝着:“你!”   一个字耗尽最后的生机,仰天便倒了下去。   老人摇摇头,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了。”   又低声咳嗽着。   “太师叔保重身体。”   萧寄海走上来关切说着。   冷竹儿乖巧地轻轻替老人捶背顺气。   “这,这个……”   周幽怀此刻有几分明白个中关窍了,墨雄于的死,不是死在梁丘峰剑下,而是死在老人的咳嗽声中。   何等恐怖的威力?   那老人岂不是……   周幽怀咕声吞口口水。   他选择加入终南剑门,除了想跟梁丘峰印证剑道外,还有对这个宗门的未来前景比较看好,另外一个原因,自是鲁大师的存在。有一位武王坐镇的宗门,意义截然不同。   那么,有两位武王的宗门呢?   周幽怀忽地有点庆幸,自己选择对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解决   墨雄于一死,张江山立刻奔上前去,干净利索地处理尸体,收割战利品。   梁丘峰说着:“走吧,返回神笔峰。据我所知,墨雄于并非孤身一人,他身后还有一个赤阳宗的大长老在,是武王。”   武者圈子错综复杂,关系网一大张,经常是杀了儿子来老子,杀了徒弟来师傅,至于表哥表姐之类的,更是不胜枚举,故而俗话常说:杀不完的仇人头,解不尽的恩与怨。   对于墨雄于背后的依仗,梁丘峰早调查清楚。对方虽然背井离乡,远离赤阳宗,但身边有武王级别的大长老在,不容小视。   威慑是威慑,梁丘峰也不会因此而畏手畏脚,既然送上门来,杀便杀了,绝没有半点情面。   杀了墨雄于,既能解决一个后患,同时也算是帮杨霜岚解围。人都死了,闹将开来,振远商行那边如何还能逼杨霜岚出嫁?   说白了,其实墨雄于之所以点名要娶杨霜岚,不过是单纯的发泄罢了,和主要的事宜关系不大。   若果那位古长老寻上门来,己方有太师叔和鲁大师在,却也不怕,反正都占了理。   墨雄于身上携带物品甚丰,百宝囊中装得满满当当的,看上去,宛如一个小宝库。   张江山搜刮完毕,双眼放光,心中算盘飞快计算着,片刻得出结论:这一笔横财,几乎等于宗门一年的收入了,令人咋舌。   端是越高阶的武者,身上的财富便越多。而这些毕生所攒的财富,基本都是随身携带的。   处理妥当,一行人不再停留,展开身法,朝着神笔峰方向驰奔而去。这一路上,再没有不长眼的人出现。   ……   怀左府,当朝阳喷薄,整座城池便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振远商行一片忙碌,今天是杨三小姐出阁的大日子,里里外外,张灯结彩,一片喜洋洋。   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杨霜岚这次是被逼出嫁,男方性情暴虐,成亲之后,杨霜岚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然而联姻之事,必有牺牲,谁能顾得那么多。自古红颜多薄命,尤其一些姿色出众的女武者,更悲惨的是沦为鼎炉,被榨干元阴而死。相比下来,杨霜岚嫁过去,倘若柔顺迎合,也许能讨得欢心,过上好日子也不一定。   房间中,杨霜岚一身红霞,头戴朱冠,早早做好新娘子的装扮。只是这新娘子,面色苍白,双眼无神,找不到焦距所在,好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魅力躯壳。   一夜无眠,泪已干,心已死。   坐在房间内,仅仅只为等待而存在。   边上站着四位婆子,看见她的样子,都是心生恻然。她们不是商行的核心人员,自是不明白曾经分光无限的三小姐,为何会突然沦为交易的工具,轻而易举被牺牲掉。   ——上面早有话发下来,一切按章行事,只要墨雄于那边来人,新娘子便会马上接过去。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婆子们都有些焦躁了。依照原本的章程,这时候墨雄于那边应该派人来了才对。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还是了无动静。   等待的气氛慢慢变得诡异,杨霜岚心灰意冷的情绪莫名一动,眼眸有了异样的波动——不到绝境的最后一刻,人心中总会依存一丝希望。   突然间,房间外面有点骚乱,喧哗着。   一位婆子忍耐不住好奇,悄悄探头出去,见无人理会,干脆整个人走出房间去打探。   一刻钟后,她快步冲进房间,失声叫唤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有人说,墨长老似乎失踪了。”   “什么!”   反应最大的是杨霜岚,她猛地站起。原本呆滞的眼神一下子活了起来,闪烁出动人的光彩。   墨雄于失踪了……   失踪的同义词往往便是死亡,那么,这一次会不会也是呢?   假如真是的话,自己所面临的绝境将烟消云散,化作无形……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墨雄于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   或者,答案只有一个。   隐隐的,杨霜岚心境中浮现出那张年轻却坚毅的面容:记得他答应过,会出一份力来帮助自己的。   许多人说过的话,如风如屁,出了口便没了;但也有些人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忽然间,杨霜岚觉得无比的愉悦。她不知道这股愉悦从何而来,只感到如同一汪温泉般,将全身都包裹住,使人暖洋洋的,差点要呻吟出声。   ……   时间回到更早些时候。   院子内,身材高大的古长老一如既往地早早起来,泡了一壶茶,坐在石桌子边上酌饮。   他不喜欢喝酒,嗜茶。   茶水当然不会是凡品,乃是五品毛尖茶,用百丈深泉水泡着,小小一壶,便价值数千斤灵米。饮之,能滋养心神,功效不俗。   慢慢品着茶,手指在石桌上很有节奏地敲着,古长老甚至哼起一个曲调来。   天刚蒙蒙亮,墨雄于便出门而去。   对于其目的,古长老自是一清二楚,彼此间并没有什么计划,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倚强凌弱,何须苦心积虑?其实古长老并不觉得墨雄于去找梁丘峰一行人晦气是多威风的事,不过他了解墨雄于的脾性,睚眦必报,不轰杀一场,念头便难通达。   那么,就由他去吧。   光阴有脚,不知不觉间一壶茶喝完了。   放下空荡的杯子,古长老微微皱起眉。掐指一算,距离墨雄于出城,已过去两个时辰,日头徐升,渐到中天。   “顺利的话,一个时辰应该就可以拿下回来了,怎么会如此久?”   喃喃自语。   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墨雄于的身形。   古长老忽地幽幽一叹:“看来是出事了,只是究竟是谁出了手,官府方面的人吗?或是其他……”   他无端感到有些烦闷,微一沉吟,霍然起身:不管如何,都要立刻查出真相,看墨雄于遭遇到了什么,以至于一去不复返。   “谁?”   古长老蓦然有所察觉,目光如电,朝着右侧院墙看去:“给老夫现行!”   凌空一抓。   轰隆!   惊人的声响,石头彻就的院墙如同不堪一击的豆腐,立刻被抓破一个大洞,石头碎屑溅飞如雨。   其间一道小巧的身子弹起,敏捷躲过这一击,飞快逃走。   “嗯?”   古长老何许人也,登时瞧破那是一只袖珍猴子,有着金黄色的明艳皮毛,颇为不俗的样子。   “想逃?”   呼的振臂掠去,速度快到极点,转瞬冲到小猴子侧边,又是一爪而下。   “吱!”   那小猴子的反应却也是超快,早瞄准了退路,往地上一钻,从一口水道的缝隙中穿入,不见踪影。 第三百三十五章:载誉而归   “可恶,这是什么妖兽?”   古长老来到那窄小的地道口边,见里面幽深不知几许,袖珍小猴早不知逃遁何方了。   皱起眉毛,纵然他阅历非凡,可脑海中也找不到与之对应的兽类品种。   “看样子,此猴窥伺已有一阵子,竟能瞒得过我的感知,莫非天生具备隐匿的本领?”   天下间,妖兽千万,有许多都是人所未见过未了解的。其中一些,天赋神通,种种奥妙,神秘莫测。   刚才的声响,惊动了周围巡逻的官府卫队,靠拢过来,见到是古长老,不敢造次,侍立在边上,并不过来询问。   古长老身份尊贵,又得三大家族侍奉,为座上客,官府方面早已知晓,而且知府大人都宴请过古长老。   过不多久,三大家族的人闻讯赶来;又过了一会,振远商行的人也到了。   此时,古长老反而不急着要去找寻墨雄于。到了现在,他还不见人,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   墨雄于去追杀梁丘峰一事,三大家族和振远商行的人都是知道的。虽然不曾明说,但用脚趾都能揣测得出来。其一去不复返,某些不好的预感便忍不住翻腾而上,同时感到惊诧和疑惑。   墨雄于的实力,有目共睹,缘何竟对付不了几个剑门的三流武者?按道理,直接秋风扫落叶才对,如此说来,很可能是有人出手相助了。   会是谁?   鱼龙宗……   鱼龙宗是怀左府统辖内唯一的高等宗门,地位超然,如果公然出面维护梁丘峰,那事情就难办了。   只是这等庞然大物,缘何会爱护梁丘峰?   下意识地,诸人便想到俊秀比赛最终决赛的时候,薛依萱和梁丘峰之间别开新面的剑道比试,多有惺惺相惜的意味。另外,在贵宾席上,曾经听及九秋对梁丘峰多有赞赏之意。   答案呼之欲出。   想到鱼龙宗可能的出手,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古长老扫了他们一眼,拱一拱手,说着:“老夫不为其他,只求一个公道,诸位可有什么建议说法?”   苏远山眼珠子一转,说着:“古长老,依我之意,可上神笔峰。”   古长老双手背负在身后,悠然道:“苏家主此言大善,那就走一遭吧,不知各位可愿陪同。”   诸人自没有意见,他们都想上神笔峰亲眼瞧一瞧,终南剑门是否成为了鱼龙宗的附庸,又或者,梁丘峰是否不当掌门人,而投入到鱼龙宗的怀抱里去了。   此事至关重大,确定之后影响深远。   ……   “萱儿,你不想回宗门?”   怀左府东郭处一座别院中,九秋慈爱地问薛依萱。   薛依萱回答:“九秋长老,我暂时想留下来,游历一番。”   九秋不以为然地说:“这怀左府还有甚地方值得你游历的?回去吧,你夺得俊秀比赛的魁首,宗门非常高兴,上下众人都在等你回去庆祝呢。”   武者历练,视本身境界实力而定,不同的修为,去的地方也会不同。与此同时,还得具备某些特定的针对性,这样,历练才能产生积极的作用效果。薛依萱天资卓越,年少成名,历练无数,在怀左府地面上,但凡有价值的地方,基本都踏了个遍。   所以九秋才觉得弟子要历练的想法,并不需要。   薛依萱嘴角微微一笑:“九秋长老,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我蛮感兴趣的,觉得应该去看一看。”   “哪里?”   “神笔峰。”   闻言九秋一怔。   近年神笔峰的声名确有些蓬勃张扬的趋向——原本的不毛绝地,经过鲁大师的寻龙点穴,幡然成为一处洞天福地,本身就颇具备些传奇色彩。而少见的逃荒者组成的宗门,以及更罕见的年轻掌门人,同样增添许多热门话题。   不过对于高层面的强者而言,坊间议论的东西很难让他们真正放在心上。   “你是想再找梁丘峰?”   薛依萱毫不迟疑地点一点头,这样的事业无须隐瞒。   九秋“哦”了声,有些奇怪地问道:“难道梁丘峰的剑道,真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探询?”   在擂台上两人的对决,那场前所未有的纯剑法比试,玄之又玄,能窥伺个中真意的观者并不多。   其中包括九秋,她不是剑修,虽然仗着修为上的优势,能看出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这个与剑道真意关系不大。   薛依萱道:“九秋长老,我觉得值。”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便由着性子去做就是。如果梁丘峰真有你所观感的那么好,不妨和他提一提,可以引荐进宗门里来。天才多矣,但得不到培养的天才,往往都是泯然众人。”   薛依萱点点头:“有机会的话,我会试一试的。”   只是当心里掠过那张年轻清秀的面容,却明白过来:梁丘峰多半不会放弃神笔峰的。   ……   太阳高升至中天,灿烂的光辉照耀大地,照耀在神笔峰上。一片片树林,欣欣向荣。树林中有勤奋练剑的剑门弟子,正在挥洒着汗水。   山峰四周,则是一垄垄庄稼,绿的黄的紫的,颜色缤纷,煞是美丽。   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奋发而安详。   突然间,有庄稼地的远远那一头,有负责巡逻的弟子看见道路上尘土飞扬,似乎有骑兵疾驰而来。   那弟子面色一紧——虽然有鲁大师坐镇,剑门的发展一向有条不紊,但长老早有吩咐下来,巡逻放哨的务必打醒十二分精神,密切注意外边情况,一旦发现异常,便要示警。   于是,下意识地,他就撞响了哨岗上的一口铜钟。   钟声激荡,传散开来,一直传到神笔峰上。   巡逻弟子手握剑柄,睁大了眼睛观望,很快地,他就看到了当先一骑,不是别人,却是自家的掌门人。   掌门人回山了!   掌门人参加完俊秀比赛返回山门了!   消息风一般传出,那原先敲响的钟声,便变成了欢迎归来的礼炮。   不用多久,另一个轰动性的消息传出,掌门人不但参加了俊秀比赛,不但杀进了决赛圈,一路势如破竹,最后跻身前三甲。   如此荣耀,足以让整个岭南地域都为之惊叹。 第三百三十六章:剑锋所向   钟声响,满山弟子云集,齐聚神笔峰山顶广场。   梁丘峰当众宣布了诸多事宜,包括设立讲剑堂、建立剑库等一系列措施,同时任命萧寄海、伍孤梅、冷竹儿、周幽怀为新的长老,以及增添一位太上长老——太师叔。   终南剑门人丁并不旺,尤其缺乏中高层武者,原本的几位长老,也就是气道初段的修为,摆不上台面。可以说,整个剑门,基本都是靠鲁大师一个人支撑起来的。   如今梁丘峰载誉归来,还带回一批堪称中坚的力量,这让许多年轻弟子欣喜不已。   更高兴的自是原先的剑府元老弟子们,他们迎回太师叔萧寄海诸人,如同迎回自家的亲人般。   一项项指令发布,因为早就商讨完毕,现在只是诉诸于口,不用再讨论了。   这些指令,基本都是有利于剑门发展,以前曾酝酿,只局限于条件不具备才无法实施的东西。   可以说,眼下公布出去,整个剑门的框架总算是比较完整地架设起来了。   众多剑门弟子静静肃立,认真听着,眼眸闪过希冀的光芒。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当初梁丘峰从拍卖会上买来的少年奴隶,还有一部分,是后来招收的。总体来说,他们的武道天赋远算不上拔尖,仅仅具备而已——   不具备的,都在前面几批筛选中淘汰,转为生活技能者,种田去了。   天赋差强人意,加上宗门可供修炼的资源实在欠缺,所以众弟子的修为进度甚慢,大部分在劲道后阶段便遇到瓶颈,难以寸进了。   面对诸多困难,年轻的弟子们难免会感到焦虑,他们好不容易才踏上武道之路,自然不甘心就此裹足不前。   如今,听掌门人说宗门获得了大批资源,颁布了一系列完善的修炼条例,这让众人看到了“勤能补拙,更进一步”的希望。   有希望,就有动力。许多人心中当即开始摩拳擦掌,一等会议结束,便奋发起来,争取获得奖励的资格。   “禀告掌门人,有情况。”   突然间场外有人高声叫嚷道,随即气喘吁吁地跑进一名巡逻弟子。   “掌门人,山下来了大批武者,是从怀左府的,他们要硬闯上山……”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把漠然的声音,声音不高,却在众人耳边缭绕不散,如同铁石,让人莫名战栗: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目光齐刷刷转过去,就看见一行人衣装华丽地缓步上来,一位位,气息强大,毫不掩饰身上的气势,如同示威。   这些人是?   剑门弟子们满怀疑窦,不过他们却也机灵警醒,很快明白来者不善,纷纷退到边上去。   古长老的目光深邃而悠远,扫了一眼,晒然道:“临危不乱,虽然都是蝼蚁,但还不至于一无是处。”   这话似赞实贬,在他眼中,仿佛已将一大群人视为死人。   示警的钟声没有响,只怕那负责警戒的哨岗都被无声无息地拔掉了。亿古长老一行人的实力,做到这一点轻而易举。   梁丘峰双眸瞳孔一缩,他知道对方会找上门来,只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多人。   三大家族的家主、公孙丑、苏兴平、振远商行的两位老者……洋洋洒洒竟有十余人。   这些人汇合在一起,足以与一个中等宗门相抗衡。   这是一股具备压倒性的力量,仿佛整个怀左府的精锐都来到了神笔峰上。   虽然不少人并不认识,但对方激发出来的强大气息足以表明一切,剑门弟子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畏惧。   他们不知道对方为何而来,要干什么?若果大开杀戒的话,只怕在场的人无一幸免。   梁丘峰忽然踏前一步去,沉声道:“各位前来神笔峰,有何指教?”   古长老盯着他,似乎要看透了去,淡然说着:“老夫为讨公道而来。”   梁丘峰晒然:“我应该不认识你。”   “但你认识墨雄于,他是我赤阳宗的长老,被你杀了。”   “你说杀了就杀了?”   古长老好整以暇,一拍手掌,队伍后面走出三名面色有些苍白的武者,身上衣衫有些凌乱,还沾染着血迹:“这三个,你见过吧。”   梁丘峰回答:“见过,在路上,他们想杀我,结果运气不好,差点被我杀了。”   “哼,他们三个亲眼看见你击杀了墨雄于。”   梁丘峰呵呵一笑:“可我为什么要杀墨雄于呢?”   古长老摇摇头:“我不管这个,我管的是你杀了我赤阳宗的人,就得讨回个公道。”   梁丘峰叹息着:“原来你的公道就是这样,谁的拳头大,谁就有公道。”   古长老微微一笑:“这不仅仅是我的公道,还是天下人的公道。”   梁丘峰不置可否,看着三大家族振远商行的人:“你们跟着来,是要帮一个外人来讨公道的?”   苏远山阴测测一笑:“对于我们来说,来之荒洲的人,才是真正的外人。”   梁丘峰点点头:“我明白了。”   古长老目光忽然变得凌厉,喝道:“老夫本次上神笔峰,只求公道,不杀无辜,故而无辜的人,现在可以下山了,绝不会有人为难。”   这话灌注了真气,犹如平地一声雷,响在数十名剑门弟子心坎上。   人群有了骚动,眼眸中的畏惧更加浓烈了几分——死亡是所有人都畏惧的事物,特别是青春年少时的死亡。   畏惧的情绪水波一般蔓延,终于有人开始移动脚步,低垂着头,脱离了人群,朝着山下走去。   开始的时候,步伐有些沉重迟缓,但当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步子明显变大变快,最后差不多是展开身形,狂奔。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懦夫!”   “奶奶的,该死胆小鬼!”   骂声轰然响起,对于这样临阵逃遁的背叛深恶痛绝。   当奔下山的人数达到五个的时候,队伍的骚动突然平静下来,剑门弟子自发地互相靠拢,尽可能的贴近。   呛!   一声脆鸣,第一把剑亮出,紧接着是数十把,剑锋所向,对着古长老一行。   剑,绝非好剑,都是用普通的钢铁铸造而成的,工艺也不见精良,显得粗糙。锋芒迸发的亮光,也显得不够,幽幽的。   但是每一把剑,都被握得稳稳当当,不见丝毫颤抖。   弟子们亮剑后,然后便是长老们。   周幽怀心头豁然开朗,感到体内的热血想要燃烧,他终于明确自己为何会选择终南剑门了,不为依仗,不为资源,只为了寻求那一份内心早已磨灭的激情与热血。   而这,也是他的剑法始终存在瑕疵,难以更进一步的内在重要原因。   每个剑客,都有自己的剑道。对于剑道的理解领悟,绝非单纯修炼就能解决的,还必须让心境提升上去,契合起来,方能相得益彰。   于是,周幽怀也拔出了自己的金蛇软剑。   这一幕,落在古长老诸人的眼中,微微惊起一片诧然之色:他们都知道,终南剑门的建立才短短时日,许多建设都贫乏得很,弟子们的福利待遇,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按照正常情况说来,如斯条件下,宗门的凝聚力向心力应该很差才对,为何眼下绝大部分的剑门人员却能如此齐心合力,剑锋指向?   要知道,除了少数的十来个人是从剑府跟随而来的元老之外,其他大部分弟子,都是新近加入的。   小小一个终南剑门,居然拥有许多大宗门势力所无法具备的特性。   古长老哼了一声:“很好,看来很多人都喜欢流血。”   “我也喜欢看人流血。”   声到人到,鲁大师终于出面,后面跟着一身青衫的夭夭。 第三百三十七章:两位武王   神笔峰上有武王,而且是一位丹师武王的事情,古长老自是早就知道,眯着眼打量鲁大师一眼,开口说着:“鲁大师,老夫劝你最好现在下山。”   夭夭心一紧,下意识地去牵了牵师傅的衣袖。   鲁大师呵呵一笑:“阁下来到神笔峰,要打要杀,却要让我袖手旁观,赶快滚蛋下山去,这等言语,说出来不怕贻笑大方?”   古长老双眸一凝:“你真得要出头?”   “可笑,阁下能为宗门一位小小的长老出头,我老头子就不能为掌门人出头?什么狗屁道理!”   言语粗鄙,半点尊敬之意都没有。   这就是鲁大师的本色脾性,哪怕对方修为要高于自己,也不会因此而噤声慎言。   古长老双眸一凝,有怒意在腾升——他本觉得鲁大师屈尊当这个终南剑门的太上长老,也许出于某些特殊原因,在强敌压境之际,衡量厉害,自会趋利避害,选择退开,但没想到鲁大师竟屹然不惧,不惜一战。   武王之间的拼杀搏斗,完全不同于劲道以及气道层面的武者。每一位武王,都是从万众之中脱颖而出的,有着不同寻常的底蕴积累,一旦开战,当豁出了性命之时,就算低段位武王,都能制造出极大的麻烦来。   尤其是一位武王级别的炼丹大师,谁知道他拥有多少杀手锏?   炼丹师和炼器师,可都是武者当中的天赋异禀者,个个基本都是财富惊人,资源无穷,当拥有这般优越条件,个人的实力便不能等闲视之,再当做普通的阶段境界来看待。   因此如无必要,古长老其实并不愿意和鲁大师斗个你死我活。身边跟随的一大群人,三大家族振远商行等的人,他们貌似一同来神笔峰,但都是各怀心思,不管是出于对官府方面的压力,还是其他考虑,想要这些人一同出手血洗终南剑门,恐怕不大现实,倒是苏兴平这和梁丘峰有着极大怨恨的,或可以利用一下。   终归到底,还得看古长老能否压得住鲁大师。   “哼,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老夫且来领教领教丹师武王的高招。”   吸一口气,举足向前。   他神态有些凝重,动作看着很慢,但当一步踏出,众人有依稀的错觉,竟觉得整个神笔峰都在晃了一晃。   好浑厚的实力!   鲁大师长吸一口,更不敢怠慢,全身气势运转,节节攀升,嘴里说着:“夭夭,你让开点。”   夭夭嗯了声,明白自己不可能插得进手,只得退到梁丘峰那边,紧张地注视着,心中不停地祈祷:“师傅,你一定不要有事……”   “不会有事的。”   梁丘峰仿佛洞悉了其内心所想,伸出手,很自然地抓住了她的小手。   夭夭的一颗心,莫名安定,微微笑着:“小哥哥,你说没事,那就不会有事的了。”   这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信念所系:早已生死与共,有事没事,又有什么差别呢?   “咳……”   有苍老的咳嗽声起,就见到太师叔慢腾腾走出人群去,有气无力地说道:“每次都这样,老人家想休息一下都不行……”   他的出现,显得极为突兀,一下子吸引住所有的目光。   在众多的剑门弟子眼中,对于老人非常陌生,先前梁丘峰虽然宣布老人成为剑门的第二位太上长老,和鲁大师并列。但众人看着老人的模样,无不暗暗生疑。不过他们都没有出声质疑。   在神笔峰,梁丘峰的存在,威信赫赫,毋庸置疑,他说出的话,门下弟子又怎么会反驳?   况且只是个太上长老罢了,名号听着高高在上,实则大都为闲职。就算举足轻重的鲁大师,在山上也只是挂着个虚衔,极少过问管理宗门事务,一天到晚都是在后山教导夭夭。   所以对于梁丘峰任命老人为第二名太上长老,并不觉得什么,基本理解为掌门人怀旧,讲道义,和以前剑府的老人相逢后,安置对方的一种做法。   但现在,老人忽然挺身而出,说话之间,原本有些伛偻的背一点点挺直,满脸的皱纹也在慢慢舒展开来,当走到场中,整个人气势徒然一变,有狂暴的气息蓬发。   “剑来!”   大喝一声。   嗖嗖嗖!   众多剑门弟子手中掌握的长剑竟一把把脱手而飞,根本把捏不住。   数十把长剑下雨般飞出,最后齐刷刷地插在老人身边,形成一个圆圈——剑圈。   圈子极圆,比严格用工具仪器画出来的,还要圆。每把剑之间的行距,剑锋入地的尺寸,都如同精心测量过的一样,不差分毫。   这是……   最先露出惊容的,是三大家族振远商行的人员,他们目光都有些呆住,盯着气息如虹的老人,满脸不敢置信。   古长老死死地瞪着老人,一字字说道:“你是武王!”   终南剑门竟拥有第二名武王,这般底蕴实力,哪怕一些中等宗门,也是无法企及的。   武王,放之天下,都可以称为强者。绝不会出现换个地方,武王便多如狗满地走的情况出现。   这是漫长的历史证明过了的事,这是玄黄大陆被奉为常识的准则。以神洲为例,只要拥有一名武王,便能申请为中等宗门,那么有两名呢?作为怀左府辖内唯一一个高等宗门,也只得五名武王罢了。而古长老所在的赤阳宗,包含他在内,武王只有四个。   从剑器脱手,到老人展现出真正的实力,不过转瞬间事,剑门弟子猛地发现,宗门新上任的太上长老可不是什么糟老头子,而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王,无不惊喜交集,欢乐得几乎要狂呼。   当山上有两位武王坐镇,还要害怕什么?   这样的宗门,注定会前途无量。   可以想象,当这个讯息被传扬出去后,不知多少青少年要蜂拥而至,拜入神笔峰。   不过经过今天一事,以后考核的要求条件肯定会相应提高许多。   不少人不禁暗暗庆幸,在先前承受莫大压力的时候,没有和那五名弟子一样,因为贪生怕死而脱离山门。   背叛可耻!   梁丘峰一行,早就明了太师叔的底气,故而很沉得住气,现在见到老人发飙,数人不禁回想起当初在终南山,被众多宗门围困的危难之际,老人轻描淡写的出手,就将整个局面扭转的往事。   时光荏苒,但有些东西却始终不变。 第三百三十八章:退敌   鲁大师,太师叔,两位武王不再掩饰己身上的气势,张扬地激发。   老人的身边,圆圈般的剑阵,在无处不在的真元灌注下,原本平凡普通的剑刃,一把把锋芒毕露,绽放出丝毫不亚于神兵利器般的光芒,切割着虚空,发出滋滋的低鸣。   鲁大师身边又是另一番光景,凝聚出来的雄厚真元,化成一朵朵淡红色的火焰,飘浮着,如同活的花朵,看着素雅美丽,但当靠近些,便会感触到其中蕴含的极具爆炸力的炙热——   一如丹火!   古长老感到了莫名的压力,灵敏的感觉让他嗅到某些危险的味道,使其警醒,虽然对方两人的修为境界,都比自己低,可两者联手,却能发挥出无匹的威力。尤其那名凭空出现的老人,貌似孱弱,可总给人源深如海般的感觉。   今天的公道,恐怕讨不回来了。   身后三大家族以及振远商行的代表,悄悄往后退开,拉开与古长老之间的距离,和上山时紧密跟随的情况截然相反。   两位武王的存在,让整座神笔峰变得徒然高大而沉重,让“终南剑门”这个名字变得异样的烫手。   这般的下等宗门,却拥有了足以碾灭他们的实力。   振远商行方面,来的是杨霜岚的那位二叔公,本就是如红枣般的面容,变得更是涨红了几分,看向梁丘峰的眼神,霍然改变。   终南剑门有两位武王坐镇,梁丘峰却是一派掌门人,其地位如何,不言而喻。回想当日俊秀比赛开场时,彼此相遇,二叔公老气横秋地斥责梁丘峰为乱七八糟的男人,并且出言告诫,不准他和杨霜岚走近……   眼下想起,暗暗便有些懊悔。   如果振远商行能和终南剑门联姻,让杨霜岚嫁与年轻有为的梁丘峰,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搭赤阳宗的线?   要知道,在俊秀比赛上梁丘峰可是一鸣惊人,获得了榜眼,如斯成绩,甚至在本家那位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杨武痴之上。   相比之下,梁丘峰的潜力前景,可想而知。   至于三大家族,却又是另外的考虑。其中刘家公孙家,之前和梁丘峰就没有什么过节,不过是看在苏家的份上,才下了些绊子而已。若是神笔峰没有足够的底气,莫说下绊子,下刀子都无所谓,问题在于当对方阵营中,武王一个变两,还摆明了都是会和神笔峰共存亡,不离不弃的,那所有的事情都得重新计算了。   武道世界,虽然说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情景稀松平常,但更多的,却还是抛开匹夫之勇,侧重于谋略交往的深沉。假如个个都像愣头青,热血无脑的,这些家族势力,又怎么能存在并传承数百年?   打打杀杀是解决问题最直接的手段,但绝不是最合适的手段。   几呼吸间,两家的人对视一眼,已经有了定论。   剩得苏家,苏远山脸色变得有多难看就多难看,作为一家之主,其实他对于儿子苏兴平与梁丘峰之间的恩怨,并不怎么在意过。其在意的,是和赤阳宗之间的联盟。   苏兴平处心积虑地要对付梁丘峰,苏远山自是不会反对,而且给予了一定程度上的支持——   在儿子和一位陌生人之间,如何选择简单得要命。   然而让苏远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儿子对付的对象突然间摇身一变,原本是狐假虎威的模样,却变成了座下两头猛虎护航,高深莫测起来。   如此一来,苏兴平针对梁丘峰的行径,就显得愚不可及了。   实力总是改变立场和形势的根源所在。   山顶上,山风细细,吹拂着有些胶着的气氛。   “怪不得在下面见不着人,原来都在山上了,好热闹呀。”   清脆的声音,薛依萱负剑而至。   这位见惯大场面的鱼龙宗天才弟子,不以为意地行走过来,一直走到梁丘峰身前,微笑着说:“你似乎有麻烦。”   梁丘峰回答:“是的,但好在麻烦差不多已经解决掉了。”   薛依萱自是看到三位武王之间的对垒,暗暗感到惊诧,不动声色地道:“如果还有麻烦,我不介意出一份力。”   这话说得虽然不大声,可在场的除了剑门弟子外,其他人哪位不是修炼有成的武者,听力敏锐,一听之下,面色又是变幻不定。   薛依萱是鱼龙宗新生代的天才子弟,出类拔萃,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崭露头角,然后成为真传弟子,一直当做是下一代宗门掌门人来培养。其身份超然,实力出众,说出的话,即使不能完全代表鱼龙宗,起码也能代表七八成了。   果不其然,鱼龙宗对梁丘峰青睐有加,有心拉拢。   这可又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依仗呀。   这时候,一些本来还动摇不定的人,很快就下了决心:不但不能喝终南剑门为恶,还要与之交好……   古长老双眸眯了一眯,有隐晦的精光闪烁:“梁丘峰,他日若再到白元城,自有公道相送。”   说罢,竟毫不犹豫,转身下山,就这么走了,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苏远山心里猛地一抽:失望、懊恼、憋屈……   他倒是心里明白,其实武道路上,越是高阶的人物,越是珍惜己身。他们寿元绵长,经历无数,早瞧破了许多繁琐的恩怨纠缠,轻易不会与强劲的对手拼杀。皆因一旦撕破脸皮开打,打出真火,往往要付出惨重代价,甚至为此而身负重伤,寿元大损。   古长老为武王,心境沉静,又怎么会在不利的情况下强行出头,为死去的墨雄于打生打死?   两人的关系感情远没有到那个份上。   先前古长老之所以上神笔峰讨公道,也只是为了宗门的颜面罢了,要杀鸡儆猴,在三大家族和振远商行面前立威,好为以后的联盟铺路。但现在,一切都已改变。   古长老决定直接返回白元城去。   他一走,三大家族和振远商行的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讪讪然退下山。他们本想说几句讨喜的话,但到底搁不下脸皮,何况现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就算说了,人家也未必领情,不如先退走,还有什么交往日后再打算。   下到山麓,苏远山抬头观望,发现神笔峰下四周阡陌相连,期间建立着一座座圆顶茅屋子,田野上,到处可见忙碌的农人穿梭。   产业算不上多丰饶,但有着一股欣欣向荣的勃然气息。   苏远山忽然说道:“平儿,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招惹梁丘峰了。”   苏兴平咬着嘴唇:“就因为神笔峰上有两个老不死的武王?我不甘心!”   “不甘心就想一想墨雄于的下场,我告诫你,只因你是我的儿子,我不想看到你忽然一天不明不白地消失……”   顿一顿,看着微垂下头去的苏兴平,不禁叹一口气:自家儿子的脾性,他自是再清楚不过,惯于顺势,当受到摧折,脑筋便很难转得过来。所谓纨绔跋扈,都是这般,总觉得自己有家族庇护便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场子都能找得回来:   “罢了,你回去后到青隐洞去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青隐洞是苏家一处秘地,与世隔绝,进入里面便等于面壁思过,属于一种培养式的惩罚。   苏兴平身子一颤,终是不敢反驳,点头应是。   下山的时候,刘家公孙家都有意无意地和苏家拉开了距离,尤其振远商行的二叔公,走得最快,他正觉得头疼,回到商行后,该如何讲述这件事。 第三百三十九章:安置   神笔峰上,已是一片欢乐的海洋——两大太上长老,两大武王坐镇,足以调动弟子们心中的激情。   一双双满怀惊喜的眼睛绽放出光芒,看着鲁大师和太师叔。   平时之际,鲁大师避于后山,几乎没有出手过;太师叔更不用说,刚刚来到。对于许多人而言,他们的人生从不曾接触过武王这等层面,何况同在一个宗门内,日后有幸的话,或能得到机缘,接受武王的指导教习,终生受益无穷。   好一会后,该说的话说完,该宣布的事情宣布完,梁丘峰挥手让弟子们散去。   然后又是高层人士的会议,进行一番深层次的交流沟通,主要围绕建设发展宗门方面的。   这时候,鲁大师拍拍屁股,自顾返回后山去了。太师叔倒还在,但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闭目养神,不置一词。   用他的话说:“一代新人换旧人,现在是年轻人打江山的时代,他老了,就不再干涉这些事务了。”   梁丘峰等人明白,这是老人的明哲之道。   老人袖手,萧寄海和伍孤梅也少发言。萧寄海性格耿直,刚正,而且年纪不大,自有一番雄心,他已将剑门视作剑府的新生,颇为看重关注。不过梁丘峰所制定的方针,面面俱到,没有什么错漏,他自然不会跳出来找存在感。   在萧寄海看来,梁丘峰隐隐已具备一派掌门人的风范。其虽然年轻,但胜在阅历丰富,养出沉稳气质,而且心中有锐气,剑上藏锋芒,既能守成,亦能开拓,实在是掌门人的最佳选择。   “天不绝吾剑府也。”   心中暗暗说了一句。   会议过后,梁丘峰已有几分疲倦,但心中仍然记挂要事,带上伍孤梅冷竹儿等,跟着夭夭前往后山找鲁大师。   后山建设截然不同,鲁大师亲自出手布局,设下阵法禁制,表面看来,如江南庭园,实则里面暗含乾坤。   鲁大师正在一小块土地上忙活——这是他视若珍宝的自留地,种植着一些罕见的珍稀药材。   炼丹之道,对于药物药性,以及如何种植都有要求,非如此,不能将成千上万的药物了然于胸,融会贯通,炼制丹药。   等鲁大师停歇的空当,梁丘峰把来意说了。   鲁大师看着瞎眼的伍孤梅、断臂的冷竹儿,沉吟半饷,在夭夭满含期盼的眼光中,终于答应了下来,替她们诊治。   梁丘峰如释重负。   当初拉拢鲁大师入伙,不曾提过任何限制条件。鲁大师贵为太上长老,不受约束,可不会任由梁掌门驾驭的。不过现在看来,鲁大师固然性情乖张,我行我素,但随着在神笔峰居住的时间变久,自然而然也产生了感情。   否则,先前之时,他不可能挺身而出,独自面对古长老。   事不宜迟,当即进行会诊。   半饷,鲁大师说着:“眼睛有机会康复,但断臂恐怕就难了。”   这个结果不出意外。   伍孤梅听说自己的眼睛可能会被治好,喜出望外,而念及爱徒的残疾,却又开心不起来了。   鲁大师又问道:“那一位老人身体只怕也有些问题吧,愿意的话,可让他来找我。”   梁丘峰恭敬回答:“好的。”   太师叔身有暗疾,虽然不知到了什么地步,但无可否则,肯定对个人修为存在影响。若能得到鲁大师的诊治,用针药,完全康复的话,将是宗门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而且两大武王之间,藉此机会进行些来往交流,也是非常关键的。两位太上长老相处和谐的话,能够让整个宗门的实力跃然上到一个新的台阶。   当暮色四合,诸多琐事终于一一处理完毕。太师叔一行的住宿居所问题,也全部解决掉。   回到自己的院落,梁丘峰长吁口气,顾盼间,便听见熟悉的叫唤声,六耳飞身而至。   梁丘峰亲昵地抚摸着小家伙的皮毛。   “吱吱!”   六耳猛地挣脱他的怀抱,飞快蹦跳着,跳进另一个人怀中。   望见夭夭,梁丘峰不禁嘟囔道:“好个六耳,原来也是个好色之徒……”   在院落的条椅坐下,两人互相依偎着,述说事情。   梁丘峰说的是在俊秀比赛上的一些过程;夭夭听着,未了幽幽说句:“小哥哥你可真是大出风头了,连人家都追上山门来了。”   她说的自是薛依萱。   现在薛依萱也在山上,被安排了住宿。   想到这个风姿卓越的女子,梁丘峰摸了摸鼻子:“也许她是来找我切磋剑道的吧。”   夭夭嘻嘻一笑:“切磋好呀,到时我也得来瞧一瞧。”   回到山上,作为掌门人,梁丘峰只恨不得能把自己切开,分身出去。忙,真是忙得飞起。   就算身边有张江山等人不遗余力的辅助帮忙,但许多事宜,还得需要他亲力亲为。   各项措施落实的事,经营生产的事,包括许多宗门势力络绎不绝的拜访,等等诸如此类,几乎占据了梁丘峰绝大部分的时间。   终南剑门坐拥两大武王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扩散传开,在怀左府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南岭一带的更不用说了,那些下等宗门个个都坐不住了,自发地组织,排队来神笔峰送礼。   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想吞掉终南剑门的,还曾暗下杀手过。如果被梁丘峰清算旧账,那将是灭顶之灾。   礼物一份比一份厚重,怀左府那边也不落人后,其中甚至包括苏家,实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梁丘峰深刻明白到强者外交的好处,对于送礼的,一概欢迎,至于心中作何判断,则是另外的事情了。   振远商行也送来一份重礼,使者赫然是杨霜岚。   多时不见,杨三小姐清减了,却更显得身材妖娆,魅力过人。见到梁丘峰,她眼圈马上红了,恭敬地道谢。   梁丘峰说着:“三小姐客气了,其实我所做的,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   “梁掌门何必自谦?没有你,也就没有了我。”   说着,双眸盈盈,有异样的色彩。   梁丘峰干咳一声,有点不大习惯这般场合下的交际,只得沉默。   杨霜岚暗自叹息,按下失望之意,把话题转开来,提及她得到父亲的意思,将和终南剑门展开一系列的合作经营,共惠共利。   梁丘峰大喜,忙叫来张江山,把这一块事物交给他负责跟进。   又是琐碎的一天过去。   这一日黄昏,薛依萱找他,相约后山空地上,要进行剑道切磋。 第三百四十章:胜负   梁丘峰也算是阅女多矣,无论在荒洲,还是神洲,历练的过程中总能见识许多。人口的基数太大,长得好的女子自是数不胜数,她们当中,有普通人,也有女武者。   但当薛依萱站立于身前,他也不得不认同,此女风姿卓越,确实出色。   若说夭夭之美,在于青涩;杨霜岚之美,在于妖娆;薛依萱便胜在那恬然的气质,一如天生,不露痕迹。   在梁丘峰印象中,出身大宗门势力的弟子,骨子里总剔除不掉那一份超然骄傲,尤其备受宠爱的女弟子,更是高傲如明月。这一点,在神教圣女慕容霏霏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薛依萱不同,她仿佛没有任何脾气。   自从上得神笔峰,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务安置,梁丘峰只让人找个地方安顿了她,随即几乎不管不问了。   这样的待客之道,特别是对待出身鱼龙宗的天之骄女,委实有些怠慢。   可薛依萱不以为意,静静地等待着,一直等到梁丘峰闲了下来,这才提出剑道切磋,语气更是非常客气:   “昔日在擂台上,与梁掌门比试剑道,颇有收益,今又有所得,故而想再来领教一番。”   梁丘峰听着颇不自然,说着:“薛姑娘过奖了。”   薛依萱扑哧一笑:“说实话,我真不习惯称呼你做掌门,不如这样吧,以后我叫你一声‘梁兄’,你直接叫我‘依萱’便好了。”   称呼的问题一直是梁丘峰感到头疼的事,被对方一语化解,他当然不会纠葛于此。   两人并肩来到后山空地。   神笔峰一柱擎天,看着险峻,其实巅峰之上面积甚广,有流云飞瀑,有沟壑松林,被当做山门开发至今,也只是三分之二的地方,犹有些惊险之地,尚未规划进来,施加建筑。   而所谓前山后山,却是比较笼统的说法,大概以议事大殿为中轴,以此划分,其实前后区别,并没有太大。   在这方面,比不上以前的终南山。毕竟神笔峰只是一座山峰,而终南山却宛如一片山脉。   时值黄昏,夕阳西坠,烧出大片的红霞,使得天际一片,烫滚如火。   空地四周,种植数丛修竹——竹子是后天移植的,梁丘峰念念不忘终南山山麓的竹林剑阵,所以叫人也在神笔峰上遍种修竹。   修竹风骨耿直,不生歪枝,符合剑修之风。   另外在建设山门之际,梁丘峰曾花费苦心布置下阵法禁制,融合自然景物,便包括修竹在内。但那时候他修为一般,布下的阵法也强不到哪里去,现在看来,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梁丘峰心中已寻思,看什么时候跟太师叔谈一谈,好生改进这个山门大阵才行。   四下清幽,有山风吹拂,吹起了薛依萱的长发,她拔出长剑,对着梁丘峰做了个请的姿态。   梁丘峰也亮出伤情剑。   与薛依萱切磋剑道,可是一种难得机缘,别的人,求都求不来。   武者之路,虽然说生死关头的搏斗最能激发人的潜能,但凶险的厮杀同时也是陨落的温床。   不是每一个人,每一次关键时刻都能小宇宙爆发,然后突破再突破,大杀四方的。更多的时候,却是被无情的绞杀。   所以比较温和的切磋就成为日常修炼的一种有益补充。   切磋也有讲究,对手的选择很重要,不宜太强或太弱,太熟悉也不好。诸种因素考虑进来,能找到合适的对手就变得不大容易了。   以前在剑门,梁丘峰为一派掌门,近乎独孤求败,和左铭古承阳他们切磋几乎已失去意义;想找鲁大师,问题人家不修剑,更不会答应搞这一套。   现在难得薛依萱送上门来,梁丘峰自是不愿意放过。   距离他们上次比剑,其实很短暂,几天功夫罢了。但第二次的比试,风格截然一变。   在擂台的时候,两个人,两把剑,隔空对舞,看着像是格格不入,你耍你的,我玩我的,非常抽象,很难契合起来。   可这一次,两剑出鞘,立刻便绞杀在一起,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碰击脆鸣。   薛依萱的剑法,源于宗门绝学《鱼龙九变》,重于变化,一式剑招施展开来,便像是天上的流云,又仿佛溪涧的水流,能衍生出无数的变化。   一重变,变万般,就是《鱼龙九变》的精髓所在。   而梁丘峰的《永字八剑》,脱胎于《剑心雕龙》。表面看来,一个九字一个八字,相差不远,但核心的理念却截然不同。   《剑心雕龙》讲究剑心通明,化万变为己用,走得实实在在是化繁为简的路子。所谓八剑,修炼到极致,便只得八种剑式,绝不会多一分。   于是当《鱼龙九变》遇上《永字八剑》,便是两种方向不同的剑道之间的对碰。   上一次比试之后,薛依萱下台沉思静想,发觉一些自己苦思不得,求之师尊也得不到满意答案的疑窦竟隐隐有了融会贯通的迹象,因此才会有第二次的上门印证。   梁丘峰同样有收获。原本在下面看薛依萱和别人交手,就对她的剑法产生了兴趣。不过在一边观看,哪里有亲身对阵的感受来得真切?一番比试,窥得两分剑意,毫不客气地吸纳进来,进一步修补《剑心雕龙》的缺陷。   风忽然大了,呼呼吹着,但始终盖不住剑锋交错的声音。   一方剑式,花开千朵,水流万滴,但就在最为怒放的时刻,便见一口剑锋出现,让千花凋谢,万水破灭。   双方出手也是很有特点,薛依萱动若脱兔,每每主动出击;梁丘峰则静若处子,安静若山,总能后发制人——敌不动,吾不动;敌刚动,吾已动……   现在的他,显然已得其中三味。   如是来往了数十招,每一次的尝试,薛依萱都是无功而返。她却没有丝毫失望之意,一双眸子,越发的明亮,剑法和步伐渐渐浑圆一体,手中剑攻得更急。   梁丘峰沉着应对,他心中明白对方剑势固然汹涌,但并无半点杀意。由此可以抛却心思,一心沉浸在剑道的意境当中,慢慢的,他竟是闭上了眼睛,完全靠感觉来进行过招。   脑海一片清明,练剑钟形体凸显,那一道龙形剑气变得清晰,吞吐之际,如同活物。   每一次的腾挪吞吐,就像是梁丘峰手中的伤情剑。   嗡!   猛地一记“点剑式”刺出,将身前眼花缭乱的无数剑光击碎,准确而有力地穿透了过去。   薛依萱感觉到一股浑然不同的气机袭至,不得已飞步撤离,退出三丈开外。这一退,前面苦心积蓄的剑势被瓦解,剑步也变得凌乱了。   她的面色徒然变得古怪,盯着梁丘峰——短短时日,当第二次切磋,胜负结果却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第三百四十一章:阴影   “我输了。”   薛依萱大方承认,只是看着梁丘峰的神情,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   作为鱼龙宗新生代的杰出代表,作为自小便顶着天才光环一路成长起来的天之骄女,她虽然性情温和,但骨子里始终存在一份骄傲。其自问天赋出众,就算比之其他洲域一些声名在外的同辈天才,也不遑多让。   有天资,且勤奋好学,就是为了不比任何人落后,就是为了一路绝尘。在过往多年的历程中,这个定律如铁一般——凡是败于她手下的人,随着光阴推移,不管对方如何的刻苦,如何的拼搏追赶,但彼此的距离只会越拉越远,而罕有接近的。   比如程光。   在上一届他败于薛依萱剑下,双方苦斗良久,这才分出胜负。然而三年之后的今届比赛,两人再度遇上,虽然程光仍有一战之力,但支撑的时间明显缩短,随即便落败下场。   程光如是,其他人亦是。   薛依萱之所以能成就今天的声名,本就是踏着一场场胜利上去的。战胜梁丘峰,是她最近的一次收获。   但令她始料不及的是,这场收获那么快就从指间丢失,一种挫折的感觉翻涌上心头,固然只得微涩的一点,还是觉得不大适应。   梁丘峰睁开眼睛,对刚才的空明意境颇为满意,微笑道:“侥幸而已。”   “侥幸?”   女人认真起来,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梁丘峰淡然道:“就算赢,也只是剑法层面上的赢。”   这句倒是大实话,名为切磋,因此许多对胜负具备决定性的因素都没有动用,这场胜负,远称不上是真实实力和战力的表现。   薛依萱还剑回鞘,嘟囔说着:“输了便是输了,不管哪方面的输。”   有些赌气的意味,让人想起,其实她的年龄并不大。   切磋完毕,接下来就该各自冥思,消化个中领悟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薛依萱来向梁丘峰告别,寄语他日奔赴王朝首都,参加全国精英俊秀比赛之时再见。   言毕,飘然离开神笔峰。   由始到终,她都没有提及拉拢梁丘峰进鱼龙宗的事。薛依萱远比九秋长老看得真切,更了解梁丘峰,明白像他这样的人,绝无丢弃终南剑门,改换门庭的心思。   既然如此,何必开口?   送走薛依萱后的日子,依然忙到飞起。   除开铁打不动的日常修炼功课,梁丘峰剩余的时间绝大部分都用以宗门基业上。   这段时期,剑门的发展达到了一个高潮。根本不需要宣传,两位武王坐镇就是最好的广告。另外,身为掌门人的梁丘峰在俊秀比赛上一鸣惊人,勇夺榜眼,也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拨拨童子少年,其中不乏出身富华的,蜂拥而来,参加剑门的弟子选拔;这些少年童子,浑然不同以前,个个武道天赋都不俗,甚至有不少都能称得上是拔尖的了;   弟子资源任凭筛选;经营生产方面,由于振远商行开出了一系列优厚条件,灵米药草等作物,还没有成熟,下家便已订好,并支付了可观的订金。大笔资金注入,让剑门的发展一日千里。   由此,终南剑门一跃而上成为怀左府统辖内最炙手可热的宗门势力,仅次于鱼龙宗之下。   原本如此的势头,难免会招惹眼红嫉妒,然而鱼龙宗出奇地保持沉默,并不进行任何干涉,反而派出使者来神笔峰,进行一番会晤。   这般态度,无法不让人感到疑窦,再联想到薛依萱在神笔峰出现,许多问题又仿佛迎刃而解——鱼龙宗和终南剑门之间,很可能达成了某种联盟。   两位武王的坐镇,加上与高等宗门结盟,在怀左府内,终南剑门的地位迅速稳固下来,再无人能撼动。   相比这些,梁丘峰更看重的,却是太师叔等人的身体康复情况。   老人与鲁大师有了面对面的交流,至于交流些什么,外人无从了解,甚至连梁丘峰这个掌门人都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鲁大师对症下药,开了一系列的药物给太师叔服食,而老人的气色,从此以后就一天比一天有所好转。虽然表面看来,他依然苍老,但面色明显有了几分红润的健康之色。   看样子,他仍然能活上相当漫长的一段岁月。   真不敢想象,太师叔原本的境界修为达到了何许地步,才能拥有如此绵长的寿元。   而鲁大师这位性格怪癖的人物,对于老人也甚为敬重。   当下的问题是,鲁大师开出的药方,是分阶段的,前面阶段吃完,后面阶段的用药选材就非常恐怖了。不是说需要的数量多,而是每一样药材都堪称天材地宝,珍罕稀少,想要寻获,大不易。   例如说“乾元神草”、“烈石真髓”这些,梁丘峰听都没有听过,就连鲁大师,也只是闻其名,知其效性,却不曾真正接触过。   如此,只能把后面的药方无限期搁置。   萧寄海身体也有些沉珂,不过问题不大,调养几天,排除出淤血后,基本无大碍。   最喜人的当属伍孤梅,她被鲁大师用针之后,视力渐渐有所恢复,开始的时候朦朦胧胧一片,慢慢的,可看见事物轮廓了。   用鲁大师的话说,只要坚持用针吃药,三年之内,伍孤梅的视力将彻底恢复正常。   对于一个半途失明的人而言,再没有比重见光明更令人振奋欣喜的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整个神笔锋,豁然一新。讲剑堂建立起来了,剑库建立起来了,学剑楼也建立起来了……   许多本来存在于剑府的建筑设施,一项项在神笔锋上得到重现,不仅仅只是照搬,还进行了某些改进,以更加适应现在的剑门。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譬如朝阳,喷薄而出。   张江山等人已在兴奋的讨论,什么时候让剑门升级成中等宗门了。   其实以现在剑门的情况,晋身中等宗门早没有障碍,各项条件基本都已具备,而官府方面也已明确表态同意。   但梁丘锋迟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因为在暗夜中,他仍是会在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中惊醒,仍是会在噩梦中冷汗如雨。   只不过梦中的妖魔,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变成了手执屠刀的黑衣人,形形绰绰,围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是永恒神教的死亡阴影……   阴影出现在朝阳四周,当真正的笼罩过来,当前所见的灿烂转瞬便会化为乌有。 第三百四十二章:驯兽   经过一段时间的统辖梳理,终南剑门的发展正式踏上康庄大道,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井井有序,人人各司其职,各有其工,显得非常融洽。发展的势头不错,但要看见真正的成果,还得需要时间发酵才行。   毕竟就算走得再快,也不可能一步登天。所谓底蕴,不经过一个比较长的时间来积攒,根本沉淀不住。   至于要把剑门晋升为中等宗门的念头,梁丘锋想了想,最终否定,他觉得目前还不到时候。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参加唐王朝精英俊秀比赛的日期越来越近,计算起来,差不多要启程前往王朝首都——永安府了。   山上有两位武王级的太上长老坐镇,后顾无忧;近日来,宗门的事务也已安排妥当,无需再分神,那么剩下的,便该轮到专注个人的征途了。   不管以前,或是现在,都没有人愿意看着梁丘锋因为琐碎的宗门事务劳心费神,从而耽搁了武道修炼。   梁丘锋的武道天赋,已无需赘言,只要半途不陨落,其肯定会有着一个耀眼的前程,若果受到宗门的拖累,而使得修为境界迟迟不得突破,原地踏步,那实在太可惜。   在以前,梁丘锋是没办法,必须要独力挑担子。纵然如此,他还是挤出了时间历练,并进入了白首秘境;   而现在,随着汇合萧寄海等人,他肩上的担子能放轻松一大部分,用更多的时间来修炼了。   要知道,梁丘锋目前的修为境界,貌似已停滞许久。在怀左府俊秀比赛的舞台上一鸣惊人,大放光彩,看上去很猛,可人总得看更高更远处,才有比较和进步。   比如说实力明显超越其他人一大截的薛依萱,当走出怀左府,与王朝其他同辈精英俊秀相比,优势显然减弱。非全力以赴,不得一胜。   梁丘锋决定,明天就下山。   这个决定,许多人早有预料。但奔赴永安府,他不会再带别的人去,包括夭夭——夭夭现在正处于学习的要紧关头,无法走开。如果梁丘锋要带她走,鲁大师非得翻脸不可。   而其他人陪同,意义也不大。   既然如此,不如独自上路。哦,不对,身边还有六耳这个小家伙。   从怀左府回到神笔锋,六耳仿佛回到自家王国,灵巧敏捷的身影根本闲不住,终日在神笔锋后山悬崖嬉戏流连。短短几日工夫,偌大一片地方,原本生活在那里的一大群妖兽,都被它收服过来,成为忠心耿耿的手下。   神笔锋原为一座死山绝地,鲁大师寻龙点穴后,演化为洞天福地,天地元气云集,植被疯长,各类妖兽闻风而至。这些妖兽,多为猿猴蛇鼠之类,体型不大,但品阶却也不低,其中不乏五阶六阶的。   神笔锋为剑门山门,但由于面积广而险峻,加上当初人力有限,故而对于这许多嗅着浓郁的天地元气而汇聚过来的妖兽,很难进行清剿。   等闲时候,妖兽们也不敢冒犯冲上山来,以免触犯到鲁大师的霉头,死于非命。只在偏僻处安居生活,呼吸天地间充沛的元气,进行修炼。   现在倒好,六耳回山,察觉到这些妖兽的存在,欢喜不已,便开展“招揽”行动。   所谓招揽,自然不会像梁丘锋招周幽怀那样通晓道理,你情我愿。小家伙的道理就是,听话就是小弟,不听话就打到你听话,然后收为小弟,若始终不听话,嗯,你可以去死了。   六耳天赋神通,实力隐然达到了武王之下的巅峰,就算正面与武王面对,都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收编起那些妖兽来,并不费多少周折。   妖兽大都天生凶悍,悍不畏死,其实往往是对于武者而言,武者想要降服妖兽,收为灵宠,颇为不易,就算收,最好得收幼年妖兽;然而六耳出身特殊,形体和妖兽一样,却少了诸多障碍,直接利用“强者为王”的准则,妖兽们遇到它,乖乖俯首称臣。   也有些不服气的,但当它们头上被六耳拿着石头狠狠敲出几个大大的包后,气登时顺了。   不用多久,神笔锋一带数以百计的妖兽,无论高阶低阶,都成为了六耳的小弟。其中还有几只雌性猿猴类,时常对六耳暗送秋波,希望能被收为后宫呢。   当梁丘锋看见小家伙一呼百应,被大群妖兽簇拥着的时候,也不禁吃了一惊;而剑门其他人知道后,更是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时至如今,张江山等人仍搞不清楚六耳的来历出身,梁丘锋却也不说,他们只能猜测。   六耳收服妖兽的事情传开后,这种猜测变得更加玄乎。   不管如何,都是一件大好事。   众多妖兽,对于六耳服服帖帖的,非常听话。而六耳又是梁丘锋的灵宠,因为这一层关系,便等于大群妖兽成为了剑门的护山灵兽。从此以后,巡逻示警,报讯戒备等一系列工作,都可以交给它们来做。   梁丘锋就是这么做的,先把部署计划告知六耳,再让六耳传达。妖兽们的脑筋虽然有点转不过弯,但毫不含糊地坚定执行起来。   有了这一大批灵兽加入,剑门的实力徒然又涨了一大截。在山上,山下,甚至田野阡陌间,经常可以看见灵兽出没,有放哨的,有驼物的,还有些很好地发挥天赋本领,帮忙寻找珍贵野生药草矿产,甚至乎耕田挖土,以及除虫……   这些妖兽所能发挥的功用,超乎许多人意料之外。   在玄黄大陆,驯服豢养灵兽本就是一门学问,和种植学、炼器炼丹等并立,只是由于某些难以克服的原因,该学问发展速度比较缓慢落后,因此平时不大突出。   大部分的宗门势力,就算是实力雄厚的,灵兽发展水平都比较一般,侧重于训养大型飞行类,用以交通运输。以前的剑府拥有一头六阶摩云苍鹰,便是如此。而武者本身豢养的灵兽,则多为培养着,用来帮助个人战斗。   能够像现在剑门这般,数以百计的灵兽全方位参与经营建设的,甚是罕见。   六耳原本只是逞威风,想过把“帝王”瘾的行径,无意间为剑门做出了巨大贡献,一下子使得它的地位扶摇直上,不亚于几位长老了。   张江山等人忍不住来怂恿梁丘锋,叫他让六耳再接再厉,跑到外面的山脉去,再收服一千几百头好用的妖兽来……   一千几百头……   梁丘锋听着都不禁想入非非,如果达成的话,那将是何等可怖的一股助力?但太师叔的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让他清醒:   “丘锋,你要记住,终南剑门是剑门,不是兽门。”   梁丘锋幡然醒悟,莫说六耳收服一千几百头妖兽的难度和可行性,即使真能成功,但这么多数量的妖兽进驻神笔锋,便足够让人头疼。数目多了,各种各样的问题随之而来,光是供养便是个大问题。   妖兽如人,也要吃喝。   武者进食灵米丹药等,维持修炼;妖兽也一样,或要吃肉,或要吃灵草等,一千几百头妖兽,每天消耗的资源就是一笔十分庞大的数量,现在的剑门,根本供养不起。   一旦妖兽们没得吃喝,就算再听六耳的话,恐怕都会造反。   更重要的是,正如太师叔所说,剑门,是学剑的宗门,豢养那么多妖兽,当弟子们都惯于驾驭灵兽来做事了,那学剑之心自然会冷淡下来。   长期以往,剑门就不再是剑门,而蜕变成依赖于驾驭灵兽的宗门了。这不是弃长取短吗?   凡事都得讲究个度。   抛开胡乱的念头,梁丘锋用太师叔的话训斥了张江山等人一番。诸人明白过来,也是感到冷汗直冒,唯唯诺诺,不敢再提。   其实有近百头妖兽辅助帮忙,也足够了。   为此,剑门特地要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管理,冷竹儿毛遂自荐,成为负责人,是谓“灵兽司”。其负责这一块,立刻开始网罗搜集相关功法,以及招揽培养人才等。   断臂后,对于冷竹儿个人的修为打击极为沉重,她天赋境界虽然比古承阳要高,但性情却大不同,所以不能和古承阳那样,转修左手剑,学《唯我杀剑》。所以她明智地决定,调整个人的修炼方向,唯如此,才能继续找到存在的价值,而不是成为废人,成为累赘。   她的性格一向开朗,即使遭遇毁灭性的打击,但依然乐观。   她现在不再学剑,而改为学习驯兽。   只要把这一块空白建立起来,就算六耳不在神笔锋,管理起那些妖兽,也不再是问题。   梁丘锋离不开六耳,至少现阶段,在实力相对比较弱的情况下,六耳的存在,才是他最为保障的一张底牌。   所以当要远行,他总要六耳相伴。   现在,梁丘锋就要带着六耳下山,奔赴永安府了。   当告别已成习惯,就无需多言,在一片殷切的目光相送下,梁丘锋再下神笔锋。 第三百四十三章:生死   前往永安府,其实还有另一个途径,便是接受怀左府方面的安排,跟官府的代表们一同走。只是那样,自由性大打折扣。因此无论是梁丘锋,还是薛依萱和扬武痴,大都选择自行。   且行且看,亦为一种历练。   王朝虽然仅为神洲一个国度,但地理面积极为广袤,幅员辽阔,正常的速度,从怀左府到永安府,便要走五天的路程。   五天,看着短暂,事实上是建立在速度的基础上,所谓正常速度,那是按照蛟龙驹的脚力上的。   梁丘锋骑着的却不是蛟龙驹,而是比较普通的角鬃马。这种马匹绝对速度不快,胜在耐力十足。按照角鬃马的计算,赶到永安府就得八天了。不过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所以他并不急,利用这几天时间,好好看看王朝。   上一次历练,主要为了寻找太师叔他们,穿越王朝的时候比较赶,犹如蜻蜓点水,除非路途上有事,否则都是快速掠过。而这一次,事先梁丘锋想好了一条比较恰当的路线,迂回而转,能游历好几处王朝比较著名的地方。   下了神笔锋,驱马驰骋,半天工夫,已走出了熟悉的区域。   六耳躺在角鬃马茂盛的鬃毛上,有点兴致不高的样子。   梁丘锋嘻嘻一笑:“怎么,舍不得离开山上那几只母猴子?”   嗤!   小家伙嗤之以鼻,也不知在鄙视梁丘锋的笑话一点都没意思呢,还是鄙视那几只母猴。   梁丘锋一只手稳稳地抓住缰绳,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一次下山,我却有几分不舍。”   难得见到他流露感情,六耳为之默然。   傍晚时分,一骑一猴已走到一处名叫“青溪山脉”的地方,越过山脉,便越过了怀左府的边界。   日暮,夕阳西落,还没有烧起红霞,高空上传来闷雷声,隐隐有想下雨的征兆。   现在,正是多雨的季节,就算老天爷来个大变脸,下一场倾盆大雨,也不足为奇。   梁丘锋举目眺望,寻觅可以栖身避雨的地方。   入目处都是苍莽的树林,不见有人烟。   “看来得找个山洞了……”   “吱吱!”   神态慵懒的六耳猛地蹦跳起,浑身金毛砰然炸开,毛茸茸的,好像一只刺猬般,配上它袖珍的个子,倒有几分滑稽的意味。   与它心意相通的梁丘锋没有丝毫笑意,他深切知道,只有六耳嗅到某些极为危险的气息时,它才会这样。   能让六耳感到胁迫的事物,会是什么?   很快,梁丘锋就看到一个人施施然地出现在前面不远的山坡上。   一个老人,须发皆白,身材高大,浑身上下,不带武器,背负一双手在身后。   梁丘锋双眸瞳孔猛缩,脱口叫道:“古长老?”   正是来自赤阳宗的古长老,和墨雄于来怀左府拓展宗门势力范围的古长老。   他在神笔锋上面对太师叔和鲁大师联手,不是知难而退,远遁离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看样子,倒像是专门等在这里一样,难道是……   想到那个可怕的可能性,梁丘锋一颗心开始沉坠。   古长老盯着他,如同一只猫盯着一只老鼠,眼眸有戏谑的神色掠过,慢慢开口说着:“老夫下了神笔锋,但胸中一口气,无论如何都消融不掉。我便明白,自己不应该就这样离开,返回宗门。”   梁丘锋沉默。   事实上在古长老走后,他曾派人跟踪打探,然而一位武王,行踪无可捉摸,一出南岭便失去了联系。   后来通过振远商行那边的消息源,得知古长老已离开怀左府,不知所踪,很可能启程返回了赤阳宗。   梁丘锋闻讯,也就放下心来。毕竟被一位武王盯着,感觉实在不会好。   但没有想到的是,他今天刚下神笔锋,古长老便守株待兔地等在面前了。   “我的确已经离开了怀左府,只是越走越感到不爽,所以又回来了。”   古长老不紧不慢的说着,同时迈开步子迎上来:“老夫回来,只为一个公道。”   以他的身份地位,返回宗门,就算被人知道折损了墨雄于,也无人会问罪。问题在于,他觉得自家脸皮丢得委实不值,窝囊得很。   梁丘锋感到口中有点干燥:“既然你早盯上了我,为何要等到现在?”   古长老回答:“走远些,安全些,这个路程距离,就算你会飞,也飞不回神笔锋了。而且老夫也不急,让你多活半天工夫,无伤大雅。”   梁丘锋苦笑:“你还真看得起我。”   一位武王,却要处心积虑对付一位气道武者,说出去的话让人难以置信。   古长老道:“开始的时候,墨雄于看不起你,所以他死了。我本来也看不起你,却在神笔锋上栽了一个天大的跟斗。经历这两件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其实很简单的道理:猛虎搏兔,亦尽全力。”   梁丘锋长吸口气:“这么说来,今天我一定会折损在这里了?”   古长老面露微笑:“你可以努力挣扎一下。”   说罢,身影已迫近梁丘锋三丈外。他的眼神,始终保持专注,看着对方,实则更多的注意力,却落在那只眼熟的袖珍猴上。   在怀左府别院的时候,古长老曾经与这只猴子打过照面,并且曾经出手,那时候本以为手到擒来,将小猴子拿下,不料最后竟被它逃脱。惊诧之余,古长老心中已认定这只猴子颇不简单,很可能是某些异种。   眼下再见,明确袖珍猴是梁丘锋的灵宠,也是感到些意外。按道理,以梁丘锋的修为境界,不该拥有这般怪异小猴的。   因为意外,所以小心,哪怕彼此实力相差巨大。说白了,他表面看来是感觉拿捏不准梁丘锋,实则是拿捏不准小猴子。   吼!   果不其然,一声大吼后,袖珍小猴金毛蓬发,体型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尊通臂巨猿,威风凛凛。   若面对别的对手,梁丘锋还能有考虑,让六耳暂时示敌以弱,保持袖珍的样子来迷惑敌人,到合适的时机再变身,从而达到最佳的袭击效果。但如今的对手可是一位武王,对上古长老,除了逃,绝无第二个选择。   想要逃,就得有抢占先机的觉悟,如果六耳不第一时间变身,只怕就变不出来了。   变身后,六耳一手抓起梁丘锋,奋力往后面的山里一掷。   嗖!   人如出膛的炮弹飞掠在空中,梁丘锋满怀激愤,但在这个生死一发的时刻,他除了配合小家伙外,别的根本做不了。   吼!   耳边传来六耳巨大的咆哮声,不用看,脑海里梁丘锋已勾勒出画面——六耳肯定已经咆哮着,迎上了古长老,要用自己的身躯阻挡对方,为梁丘锋争取逃命的机会…… 第三百四十四章:帝器铠甲   人在半空,梁丘锋将身体尽量舒展开来,当抵达最高点时,真气运转,施展出梯云功,再度一次拉升,拉出一个长长的弧度,最后小鸟一般投入茂密的山林。   六耳的手劲,自不用多言,加上梁丘锋适当时候的梯云功,转瞬之间,他已落在数百丈外,穿越了层层的枝桠树叶,当脚踏实地,立刻拔足狂奔。   他不能回头。   六耳将他送出来,如果犹豫不决,那小家伙的付出将付之东流,毫无意义。并且梁丘锋相信,六耳舍身堵上去,绝非单纯的牺牲。   此时,巨大的声响在身后炸起,气浪席卷四周,一棵棵树木发出牙酸的声音,然后断折倒下,如同被狂风摧折的成片的小草。   古长老和六耳的第一次交锋,便如此令人震撼,和武王层面的战斗相差无几,光是战场边缘的波及,便能够让低阶武者粉身碎骨。   梁丘锋不禁握紧拳头,体内真气不要钱地燃烧运转,速度更快,朝着山林深处狂奔,不曾回头看一眼——六耳替他所能争取的时间,每一秒都极为艰难,弥足珍贵。   却说古长老,看见六耳将梁丘锋甩出,立刻一拳轰出。到了他这等层次,招数套路浑然失去了意义,简简单单一拳,挥洒起天地元气,便是一次狂暴的轰击。   变身后的六耳,体型庞大如小山,但它丝毫不敢小视攻击来的小小拳头,咆哮着,全身金毛蓬发,当古长老以为它会硬撼之际,这怪异猿猴猛地转身,撒开长腿,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嗯?”   古长老有些疑惑。   按道理,这等情况下六耳最明智的选择是就算不敌,也应该正面接招,转身而逃算什么回事,这不等于背部空门大开,任人轰击吗?   难道是因为害怕了,所以昏了头脑?   畜生就是畜生,战术素养低微得很。   脑海掠过些念头,但拳头没有减速的意思,直愣愣的就重击在六耳宽厚的背上——   “撤回两成力量吧,免得将它打死了……”   古长老临时改变主意,他对于这只会变身的猿猴颇有兴趣,想留它一条命,擒拿下来做研究。   蓬!   纵然是减弱了两成力量,但这一击依然石破天惊。然而古长老预算中的情景并未发生,猿猴身上突然泛起一阵金光。   金光灿烂,色泽柔和,笼罩在巨大的身躯上。光色线条组合在一起,化成一格格的图案,不甚规则,像是某些奇特的鳞片。   “这是……”   感觉自己磅礴的拳力仿佛打在一团柔软的云朵里头,力道不受控制的四面散开,丧失了那一股攻击锐气。   这一拳,竟被化解无形。   古长老吃了一惊,看真些,发现猿猴体表的色光进一步凝结,浑如实质化,具备了形体,赫然为一件古拙而威猛的铠甲。一格格的,是甲片,在双肩处,又显化出根根尖刺,狰狞而怪异。   此铠甲不知何故居然能融合在猿猴体内,在关键的时候激发出来,形成保护,结结实实地接了古长老的雷霆一击。   “这是什么甲?”   古长老疑窦刚生,蓦然察觉铠甲上爆发出一股凶猛暴虐的气息,如风暴、如火山喷发,快速缠绕上他的拳头,惊天动地的扑向他来。   “怎么可能?”   惊疑瞬间变成惊骇,一刹那间,古长老竟感到了生死的威胁,当即大喝一声,五指张开,拳头转换为掌,与那股汹涌的气息硬撼——   嘭!   更为巨大的轰击声爆开,尘土飞扬,裹挟着无数的砂石,激射四周。数十丈范围内的树干树叶,顷刻间被打得千疮万孔。   古长老身形飞快后退,一直退到十多丈外才勉强停住,只感到经脉中的真气,一股股,一缕缕,似乎是被煮滚了的水,一个劲翻腾,按都按不住。   他的内心却比这些真气更为震撼,掀起了惊涛骇浪。   身为武王,古长老阅历之丰富,超越无数武者。活了几百岁的人,走南闯北,除了一些不可知,而或不可入的地方外,可以说玄黄大陆的大部分地方,都曾留下他的足迹。   走的路多了,见识自然非同凡响。然而现在见到六耳身上浮现出来的神秘铠甲,却睁大了眼睛,一无所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事物,尤其铠甲上喷涌而出的恐怖气息。古长老心中却知道,该气息仅仅是由于受到外来攻击,而自发激发的,远非铠甲本身的力量表现,也许只激发了两三成而已。   一件铠甲,两三成的力量便让他这个武王惊骇,避之不及,那要是全面爆发,岂不是说可以将其轻而易举地诛灭?   那么,这铠甲的品阶……   “帝器!”   脑海中晃出这两个字,如同钟声打鸣,震得古长老整个人都有些呆滞。   帝器,在武道世界内,其地位恍若武神般,都是那么神圣,而且不可触及。每一件帝器,它的出身历史,它的形体威力,它的功勋表现,都已成为传说,流传于世。   据说,荒洲龙脉被打碎的那一场旷古大战中,便是因为有大能动用了帝器,才最终造成如此惊世骇俗的破坏。   古语有云:人力终有限,是以借外力。   虽然宗门传承过程中,长辈们总是板着脸告诫弟子,凡事当已本身修为为基础,外物不可过于依赖。但不可否认的是,外物外力的作用也是无可替代,尤其装备武器这些。   毕竟人本身的修为境界,不可能无限制地提升,当达到某个地步,便会停滞不前。停滞的时间有长有短,三五年,甚至数十年上百年,都有可能。那么这个时候,一味钻牛角尖便没有太大的意义,而想要进一步提高个人的战力,只得借助于外物外力。   同阶相斗,修为相差无几的情况下,装备武器有优势的一方,取得最终胜利的几率便要大得多。   当掌握到的外物外力优越出众,甚至能越阶败敌,也是屡见不鲜的事。   因此,当修为境界漫长时日都无法寸进的情况之下,追求卓越的武器装备便成为个人奋斗的动力根源所在。   越高阶的武者,追求自然也高。   刚入武道的武者,能获得些品质不错的秘器就高兴得不得了,而到了气道层面,眼界提高,便是想要拥有一件宝器了;至于高高在上的武王,对于秘器玄器这些,根本看不上眼,就算普通品质的宝器,也不怎么在意,到了这个层面,他们渴望获得的,是王器。   而帝器,那是传说中的事物,既不可遇也不可求,多想无益。   然而如今,古长老却似乎看到到了一件帝器,惊骇之余,不可抑制的狂喜涌上来,让全身每一处毛孔都开张,整个人飘然欲飞。更让他惊喜的是,那只品种怪异的猿猴,本身的实力并不强悍,而且还不懂驾驭铠甲发挥。   这简直是天赐机缘。   “如果自己拿到了铠甲,拿到了一件帝器……”   古长老的一颗心,完全处于某种恍惚的状态,并不是他的心境薄弱,而是帝器的诱惑实在无以伦比,不说他,就算三大巨头里的大能们,只怕也是情绪荡漾,无法保持镇定。   这个时候,什么梁丘锋,什么面皮,早被古长老抛之九霄云外,他的眼中,只剩下六耳。   “机缘,这就是机缘。怪不得离开怀左府的时候心绪不宁,怪不得冥冥中感觉,自己必须要走过来了结恩怨,原来一切都在于有一份天大的机缘在等着自己……”   让背部承受了古长老的一击,六耳浑若无事,体型忽然变回原形,因为小巧的身子更适合逃命。   它逃走的方向,恰恰与梁丘锋背道相驰。   “想走?”   古长老双眼放光,什么都顾不上了,恶狗抢屎般飞身而起,冲了过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追杀   古长老奋力追击,正中六耳下怀。它的本意,就是牵着对方走,让其无法追杀梁丘锋。   梁丘锋与古长老实力相差悬殊,就算六耳阻了一阻,逃出去了,但要是古长老现在追过去,一路追踪,恐怕梁丘锋也是难逃生天。   武王级别的人物,有着诸种本领,不可揣测。   现在古长老紧追不舍,方向背道相驰,也就意味着六耳每多跑远一丈,梁丘锋就多一分安全。   逃跑一向是六耳的强项,特别在它保持袖珍体型的状态下,跳跃奔跑,方向百变,每一个呼吸间,它都能窜出十多丈的距离。   不过眼下,它的气有点紧。   先前激发铠甲看着应心而发,实则耗费了它极大的精气神。那铠甲得之荒洲的镇魔陵中,也是那一回,六耳获得了某些极为重要的传承,天赋神通觉醒,能够变身。   但其中蕴含着的更多的东西,它目前还没有掌握,包括这件神秘铠甲的运用法门等。   六耳目前只能催发铠甲,形成保护,但每激发一次,就得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自从获得铠甲以来,它几乎从没有使用过。   今天,是第一次。   因为到了必须要用的时候,六耳聪颖,自知就算变身,都无法与武王中段级别的古长老抗衡,若犹豫拖沓,一不小心被对方创伤,失去活力,那再想亮底牌就来不及了。   所以它第一时间,便激发了铠甲,用宝甲挡住古长老的暴击,然后转身就逃命。   六耳原本还担心,如果古长老不追,转而去追梁丘锋的话,该怎么办?但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完全多余。   古长老双目幽幽,放着绿光,疯狂地追在自己后面。看样子,竟有几分失态,好像六耳是他的杀父仇人,又像一个极度饥饿的人,盯着一块香喷喷的面包。   感觉有点奇怪……   六耳虽然聪明,但再聪明它也不是人,一些思维上的习惯难以一下子绕过来,况且现在也没有那个功夫去绕。   它只有拼命跑。   一只猴子,尤其是一只拳头大小的袖珍猴子奋力跑起来又多快?其实说跑并不准确,又或者说,猴子用两条腿跑得话,速度也并不那么猛。猛的是蹦,是跳,是跃,是荡。   就见六耳窜入路边的山林中,嗖嗖嗖的上树,一只手勾住一根树丫,然后就是一荡,它灵敏的身子便飞跃虚空,下一刻,已落在十多丈外的另一棵树上。如此照葫芦画瓢,片刻不停顿。   它也无法停顿。   身后古长老的影子如附骨之疽,每每靠近了些,立刻拳掌轰击,要将六耳击落。   若非小家伙速度够快,身形变化够多花样,只怕早就被打中。这一下打中,可很难再发动铠甲来保护了。一旦受伤,便会影响逃跑的速度,速度一慢下来,后果可想而知。   真气肆虐,罡元凶暴,古长老每一次出手,都造成大面积的杀伤。树木相触,树木崩折,石头遇上,石头开花。远远看上去,就如同一台凶猛的人形机器,一路倾轧横扫过去。   路途中,有倒霉的妖兽,品阶倒也不低的,它们受到打扰,凶性大发地扑出来,却立刻遭遇上古长老肆无忌惮的攻击,化为肉泥。   古长老每一次轰击,都毫无保留,每一次轰击,都显得有些急躁。   这般状态,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可古长老的确急躁了,他看着铠甲消失于六耳体内,看着六耳逃窜,眼看着追近了些,那可恶的猴子却立刻荡得更远。先前好几次的轰击,差点命中,可都被小家伙在空中灵敏地躲避过去。   那种失之毫厘,失之交臂的感觉,极其难受。特别是,求之不得的,是一件帝器……   关心则乱,古长老已很多年不曾这般急乱过,皆因他这么多年来,从没有遇过能让他真正心动的东西,当一件神秘帝器一个劲地在眼前飘来荡去,怎么抓都抓不到时,再静如古井的心境,都会产生波澜。   六耳逃奔,绝非盲目而走,它凭着天生的触觉选了一条最适合的路径——多书,而地形坎坷,多沟壑等。   当然,如果前面再出现悬崖峭壁之类的,就更好不过了。   一旦有这些绝佳的地形,六耳自信便能摆脱古长老的追杀。古长老是武王不假,丹田如海,气息如河不假,他一旦全力施展,甚至能飞跃虚空,滑翔滞留一段时间。   然而人毕竟是人,再强大的武者,也会有自身局限,目光再犀利,也不可能一目扫过去,就能洞悉方圆数十里的事物;听觉再厉害,也无法洞察大范围的微小动静……   武者始终不是神仙,除非真正成为武神。   这也是古长老所担心的关系所在,夜长梦多,他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六耳逃到了某处复杂的地貌里头,以它袖珍的体型,随便往哪个洞里一钻,还能怎么找?等挖地三尺,早遁到几百丈外去了。   不,不能再让它继续跑了……   不知追赶了多远,翻越过三座山岭时,古长老终于下了决心,丹田真气翻涌,眼眸猛地一反,流露出一抹惨白的颜色。   颜色有光芒,具备实质,箭一般射向正飘荡在空中的六耳。   这等攻击,诡异之极,速度更是快到极点,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用。   六耳猛地全身金毛炸开,觉察到了一股巨大的危险降临,当即本能地身子一腾。   嗤!   细不可闻的破风声中,小家伙觉得左边臂腕剧痛,鲜血喷涌而出,却是被击穿了一个手指头大小的伤口,手臂的骨头,都被穿了过去。   它自家知自家事,一身皮毛,不仅灿烂,而且坚韧;一副筋骨,固然袖珍,却无比坚硬,就算用锤子敲打,都不会碎裂。但现在,却被古长老一睁眼,用眼光给洞穿了。   好可怖的杀伤。   如果被击中的不是手臂,而是其他要害的话,很可能一下子瘫痪掉。   一击命中,并未出现铠甲保护,当场验证了古长老先前的猜想——他认定铠甲藏于猿猴体内某处,不激发,无作用。   只是这一击,也让他耗费了不小的心神,微微有些疲倦的感觉。   眼眸泛白,白光射日,此为一种禁术,是古长老甚为得意的手段之一。但在帝器铠甲的映照下,什么禁术所带来的副作用都是值得承受的。   一击之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是一爪凌空抓出。   这一抓却落空,本来从空中坠落的六耳凭空不见。   “什么?”   他失声叫出来,俯首一看,就见到地面的草丛中,隐蔽地呈现出一口洞穴的口子来。   “又是这该死的洞!”   记得在怀左府别院,六耳就是靠着一口洞穴逃走的,没想到现在又是这样。   “可恶,怎么会有洞!”   古长老愤怒地大叫,他却不想想,山野峰岭,出现一口洞穴再正常不过。   “给老夫滚出来!”   古长老双拳猛地往洞穴处重击,真气贯注,力道直通。   砰砰砰!   罡劲巧妙地顺着洞穴走势渗透进去,所到之处,猛然炸开,一时间,四周数丈的范围内,泥土飞扬,地面都在摇动,好像要地震一般。   嗖!   不远处一团金黄色的身影伴随着泥土窜出,竟是六耳被他生生从地下逼了出来。   古长老狞笑道:“这下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六耳却不迟疑,一露面,立刻朝着最近的一棵大树奔去,两三个纵跳,已然窜上了树冠之上。   “下来!”   古长老威风凛凛,一拳击打在树身上。   哗啦啦,整棵大树,在凶暴的攻击下分崩离析,真劲无孔不入地蔓延上去,追击落在树上的六耳。   六耳气都来不及喘,猛地朝第二棵树的树冠上蹦去。   古长老如法炮制,拳打脚踢,将一棵棵树轰烂,他相信,只要一记暗劲打中六耳,这只猴子将无处遁形。   但就在打倒第六棵树的时候,树冠上的六耳长啸一声,借助一根树丫高高的飞荡起来,在空中荡出一个漂亮的弧线,仿佛一道金色的彩虹,往前方处一扑而下。   前方突兀地显露出空荡荡的空间,不再有树。原来是树林到了边缘处,再往外走,却是一片苍莽的悬崖。   这悬崖极高,而且壮阔,一片片云气缭绕漂浮在其间,最下面,便是峡谷,隐约可见一丛丛林木生长在里头,苍莽不见边际。   六耳朝着悬崖呼啸而去,仿佛扑向自家的王国,没有丝毫犹豫,以及绝望。相反的,却是一阵衷心的愉悦,快乐得“吱吱”叫唤。   古长老感到了不妙的味道,不假思索,飞扑而起,要半空将猴子截住。   只是六耳飞腾的弧线太高,距离又太近,它荡得足够远,远到古长老根本没办法在瞬时间准确地抓住它。   下一刻,完全放开控制的小小身体便如同一块自由落地的石头,呼呼的朝下方峡谷掉去。   “不!”   古长老撕心裂肺地叫一声,冲出崖边,紧随着,也奋不顾身地扑了下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斗智   千丈峡谷,一跃而下,古长老果断坚决,竟毫无畏惧。他这样做,貌似疯狂,像被宝物迷失了本性理智,实则不然。以他的修为境界,就算跳崖,也基本没有太大的风险。   在呼啸而下的过程中,他起码有十种办法缓解冲力,从而安然落地。   然而当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能抢在落地之前抓住六耳。   下方广袤的峡谷,云雾笼罩,地貌千变万化,六耳掉进去,便如同鱼入大海,就算古长老再神通广大,也无法继续追杀。   但六耳何等机灵,它好不容易逃到悬崖来,自是计算了所有的途径,从中选择一个最为安全的办法来执行。   嗖!   小巧的身子在高速下坠,已看到悬崖峭壁上生长出许许多多的小树,等看准了,立刻轻舒猿臂,勾住了一根。   此树并不高大,隶属灌木,生长在险峻的峭壁缝隙里头,粗若手臂的树干延伸出来,枝叶倒也茂盛苍翠。   六耳稳稳地勾住了树干,作为猿猴,这等动作简直驾轻就熟,万无一失。这时候,轻盈的体格再度显现优势。   微微一荡,身影便朝着缝隙钻了进去。   它之所以选择这棵树,原因便在于此,里头有着一条深深的缝隙,延伸不知多远,口子仅能容人伸手进去而已。   密切关注的古长老差点要骂娘,他最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于是长吸口气,贴近峭壁,亮出一柄刀刃,直插进峭壁。   唰!   刀刃削铁如泥,借着巨大的冲力惯性,切割着坚硬的石头,几呼吸后,恰恰停在六耳钻入的缝隙入口处。   古长老急忙观察缝隙,只看一眼,心头便不可抑制地火气腾腾——缝隙不是死路,连绵贯通,不知其深几许。   他犹自不死心,选个合适的地方落脚,马上挥舞拳头,轰击峭壁。   嘭嘭嘭!   每一次重击,便造成巨大的破坏杀伤,大块大块的石头不停掉落,声响惊人。不多一会,就形成一个巨大的凹口。   可是露出里面的缝隙,依然看不到头,还出现了好几条岔道,不知延伸到哪里去。   这样的缝隙,对于广阔的悬崖峭壁来说,再正常不过。   古长老终于绝望,他总不能凭一己之力,将整堵悬崖轰烂拆掉——翻山倒海,那是一个具备夸张性的形容词而已,绝非人力所能达成,哪怕武神,都未必能做到。   退一步说,即使真能拆掉悬崖,但耗力耗时,六耳早就从其他的出口离开,逃之夭夭。   “该死!”   古长老不得不接受已失去六耳影踪的事实,接受一件神秘帝器消失于眼前的痛心事。   山风吹拂着,他整个人突然冷静下来,开始沉思。   六耳是个什么种类的妖兽,竟能变身?反正以他的见识认不出来。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此只猿猴很可能是某些强大妖兽的混血儿后裔。   另一个关键问题是,那件铠甲,究竟是不是帝器。   之前铠甲现形,爆发出强悍凶暴的气息,凭气息,便扛住了古长老的雷霆一击。正是这样,古长老下意识地认定肯定是帝器,否则不具备如此威能。现在仔细回想,又觉得其中有难以解释的疑窦。   六耳怎么可能获得一件帝器?   它是梁丘锋的灵宠,有帝器的话,也应该是穿在梁丘锋身上才对,怎么能让一只灵宠穿着呢……   古长老想得很深入,各种可能,各种因由,都考虑周全。千丝万缕,却越想越觉得迷糊。   忽然间他猛地扎醒,喃喃道:“想那么多干嘛?自己从不曾接触过帝器,谁知道帝器是否有某些不可知的特殊性?反正铠甲表现出来的强大特性毋庸置疑,这就足够了。”   “要想弄清楚,拿到铠甲自然就水落石出。”   “只是这只该死的猴子已逃遁远去,该怎么办……”   “对了,抓不住猴子,可以抓人呀。猴子能舍身为主人争取逃命的机会,若是我抓住了它的主人,不信它不自投罗网……”   古长老阴沉的面容出现了笑意,六耳不好抓,可梁丘锋好抓,区区一个气道层面的武者,又不能变身,无论走到哪里都显眼得很,对付起来,可就容易得多了。   想通这一层,不再停留,手脚并用,顺着悬崖快速冲上去——心中希望:耽误了这一阵子时间,梁丘锋没有逃得太远。   ……   梁丘锋依然在狂奔。   他无法确定六耳能拖住古长老多久,根据实力对比,一时半刻差不多已是极限。所以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自己来说,都是极为珍贵的逃命时刻,必须争取跑到最远。   开始的时候,他未尝不想过要掉头回去,返回神笔锋。因为只有宗门内,才有与古长老抗衡的人物在,只要回到那边,太师叔和鲁大师闻讯出面,古长老只有再度避走的份。   然而细想,赶了大半天的路,距离神笔锋已十分遥远。这么远的路,哪里还能走得回去?只怕奔出千里,就会被古长老追上。   以己度人,换位思考,若自己是古长老,应该也是认为自己会走回头路,找人求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梁丘锋猛地停住脚步,经过一阵子的极速狂奔,真气损耗不小,他喘着粗气,面色有些苍白。   此地距离遭遇古长老的地方,已相隔甚远,但远未到一个能被称为“安全”的地步。   因为身后的敌人,是一名强大无匹的武王。   对于武王而言,数百里的距离,也就是一时半会的事儿。   蓦然回头,看着因为一路狂奔而留下的显眼的痕迹,梁丘锋的面色更加苍白,他发现自己翻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在有限的距离内,其实靠短短时间拉开的优势,根本微不足道,没有太大的意义。   因此,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刻躲起来,让对方判断失误,从而拉开更多的距离空间。   想到这一点,梁丘锋的脑子开始急速盘算,然后进行判断。   附近一带,绵延千里,都是山脉,如果对手不是武王,那么凭着苍莽的山林,隐蔽其中,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古长老是武王,他能够依循一丁点的气味,脚印,或其他细微的痕迹,都能准确地找到自己。   只要一找到,那下场便不可更改。   但一个人,逃到什么地方最安全?   一个人,也许逃到人山人海里面,才是最安全的。   正如一滴水,滴入大海,又像是一粒米,放进米缸,再想找出来,就千辛万难了。   这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另一种用法,是梁丘锋根据古长老的出身来历制定的一项方针。   古长老来自赤阳宗,来自另一个国度,他在唐王朝基本没有什么人脉交际,也就无法发动别的势力来搜寻。单独一个人的话,即使是武王,也难以在人海中找到梁丘锋。   既然无实力抗衡,那么只有斗智。   梁丘锋看过地图,知道这一带朝北方走,就是三湘府。三湘府是一个比怀左府更热闹,人口更稠密的府郡。   “那里,可以成为第一个落脚点……”   当然,过久的停留也是忌讳,所以梁丘锋抵达三湘府后,会继续转移——每转移多一个地方,古长老搜寻的难度便会增加无限倍。   定了主意,马上实施,他现在的时间非常紧迫,浪费不得。   在花费心思制造出一些蛛丝马迹后,梁丘锋收敛身形,悄悄拐进一条偏僻的小道。   幸运的是,古长老还是没有追来,看来六耳真是豁出去了,才能拖住对方那么久。   “小家伙,你一定要活下来……”   庆幸之余,却是揪心的担忧,皆因时间拖得越久,也就表示六耳付出得越多,稍有不慎,甚至会付出生命。   约莫一刻钟后,古长老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出现得悄无声息。   和追赶六耳时的偌大动静不同,此刻的他轻如鬼魅,犹如一阵无色无味的清风。   果不其然,古长老很快就找到了梁丘锋遁逃过程中留下的诸多痕迹。   雁过留声,蛇过留行,他决不信梁丘锋能踏行无痕,除非他识飞,那就另说了。   匆忙的逃走,痕迹只会更多。   “嘿,此子倒谨慎得很,有些地方还特地进行了掩饰……欲盖弥彰,以为这样就能逃过老夫的耳目吗?”   古长老冷然一笑。   他计算着痕迹的走向,和猜测相当吻合——梁丘锋是企图返回神笔锋搬救兵了。   这个选择不出意外,毕竟梁丘锋想要在自己的追杀下逃过一劫,回到山门是最好的出路。   “想法是好的,但老夫故意等你离开足够远才动手,岂是无的放矢?”   呼!   身形展开,速度加快。   一刻钟后,古长老隐隐觉得那里不对,但他并没有停住追赶的脚步;两刻钟后,他内心的疑惑越来越重:   “怎么这边,完全没有那小子留下的痕迹?是采用某些手法抹去了吗?”   三刻钟后,古长老猛地停步,静静开始琢磨,脑海灵光一闪,终于捕捉到某处不对劲的地方。   他抬头望天,咬牙彻齿:“可恶,上这小子的当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前脚走,后脚到   一天后,行人如织的三湘府街头。人来人往,各种打扮,其中不乏佩刀带枪的武者。   人群中,一个身穿灰色衣衫,面皮淡黄,留着一抹胡须的中年人慢慢向着城门走去。他貌不出奇,腰间佩剑陈旧,看上去就是一个落魄武者。   像这样的武者,三湘府中成千上万,每天出入不知多少。   来到城门处,这人停住脚步,默默站立了一会,这才举步出城。   如果有人近距离仔细观察,便能看透那层淡黄色的面皮,看清那抹胡须有黏糊的痕迹,然后得知,其实这人的年纪并不大,很是年青。   作为怀左府史上最年轻的掌门人,梁丘锋当然不是这副模样,只是经过一些巧妙的化妆。   人在三湘府,相信见过他的人极少,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做了些表面的易容,然后收敛了气息。现在的样子,极具迷惑性,能看穿他真面目的少之又少。   一般情况下,谁会有事没事地站到他面前盯着看?   梁丘锋到达三湘府的时间只有半天,稍作休整,他就决定继续启程,奔赴另一个府郡——九阳府。   在休整过程中,他心中有期盼,希望六耳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六耳天生敏锐,而且拥有某些特殊的嗅觉,由于和梁丘锋关系密切的缘故,它总能找到梁丘锋。   比如远走荒洲的那一次,漂洋过海,千山万水,可最后,六耳还是找到怀左府来,与梁丘锋汇合。   梁丘锋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只要六耳还活着,它就一定不会丢失。   然而一路奔走,一路盼望,始终不见那只活泼的小身影。   它是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疗伤吗?   而或已经……   梁丘锋不愿往下想,心中也不认为会发生。   六耳,它的出身来历,它可是超然妖兽之上的存在,怎会那么容易死?   想到这,他的心稳定下来,迈步出了城门——这一路疾走,平静无澜,却不知道那位古长老身在何方,追到了哪里。   “到达九阳府时,应该就安全了……”   王朝幅员辽阔,人口千千万,对方再想找到自己,无异于大海捞针。至于去到九阳府后的下一步,梁丘锋并没有奔赴永安府的打算。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古长老找不到人,可能前往王朝首都,守株待兔。   古长老知道梁丘锋这一趟出行,目的就是到永安府参加王朝精英俊秀比赛的。但经此一事,梁丘锋心中明白,这比赛恐怕打不了了。他也不能折返神笔锋,谁知道古长老会不会等在那边?   人心难测,存在无数可能,梁丘锋虽然考虑周详,但他也不敢断定对方会怎么做,只能综合考虑,选择最为妥当的一条路。   不去不回,就是最保险的方案。   甚至乎,梁丘锋有了新的想法,暂时离开王朝,到别的王朝去历练,过得一年半载再悠然回来,他不信古长老能坚持这么久。   当然,如果这时候梁丘锋知道古长老要抢夺六耳的神秘铠甲,认定是一件帝器,不说一年半载,即使数十年,其都愿意等待。   比起一件帝器来,几年,而或数十年的光阴,又算得什么?   梁丘锋不知其中曲折,故而心态还是比较乐观轻松的。管现在古长老追到了哪里,走自己的路,才是掌握主动。   他出城的时候,是黄昏。   当夜幕降临,繁星满天,一道鬼魅的身影越过高巍的城墙,避过众多士兵的耳目,进入了三湘府。   古长老风尘仆仆,眉宇间有一抹散不掉的疲倦之色。他已记不得多久,自己没有这般劳累过了。   ——沿着痕迹追出千里,猛地发现中了调虎离山计,然后又折返而回,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反复辨认,才确定梁丘锋逃跑的方向不是神笔锋,而是三湘府,于是猛扑而下。   三湘府是一个府郡,地广人多,城镇林立,古长老是一路摸索而行,途中也曾问过不少人。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提及,依稀见过梁丘锋经过,但渐渐地,都是一问三不知。   所有的线索嘎然而断。   古长老举目四顾茫然,一如当时六耳钻入缝隙时,现在梁丘锋也钻进了人海之中,再难以寻觅。   一人一猴,竟都是这般狡诈而精密,不给他这个武王半点机会。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梁丘锋的落脚地实在太多可能性,根本没办法计算推测。   古长老曾想,梁丘锋这趟出行,是为了参加王朝精英俊秀比赛,那么他可能会前往永安府。然而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一判断——当前发生了这一事故,以梁丘锋的智慧,怎么会想不到永安府已是最不安全的去处?   守株待兔的前提是,兔子不知道前面有棵树,要是知道了,还会一头撞过来吗?   排除了永安府,剩下一个最可能的地点,自然便是神笔锋了。   梁丘锋会不会虚晃一枪,然后又杀个回马枪呢?   这个可以有。   从各方面看,神笔锋都是梁丘锋最值得信赖并且能够依仗的地方,不管如何,他一定会回来。   古长老确定了一个长期守候的方向,但在此之前,他犹不甘心,决定先在三湘府一带搜索一遍,万一能发现梁丘锋,那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事关一件帝器铠甲,牵涉重大,因此他打定主意,绝不假手于人,既不告知宗门,也不愿寻求其他的帮助。皆因一旦有帝器下落的消息传开,那整件事都将失控,不可收拾。   到时候,不说唐王朝,只怕整个神洲,甚至整片大陆都会为之疯狂。以古长老的修为境界,想在混乱中得到铠甲,更加渺茫,说不定一下子当了炮灰。   入夜,他进入三湘府城,微一沉吟,凭直觉在城中开始转悠。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希望能偶然地听闻到有关梁丘锋的讯息。   虽然不是在怀左府,但作为一位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相信梁丘锋的名声会传到三湘府来,甚至有人认识他也不奇怪。倘若碰巧这人在街头上看见梁丘锋来过,自然便会留下线索。   古长老终究失望了,一无所获。   要么是梁丘锋根本没有进入三湘府,要么他谨言慎行,做了伪装,来了也没人认出。   不管哪一个原因,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罢了,看来只有到神笔锋那边等待……”   古长老叹息一声。   走着走着,他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一事:“我怎么忘了天机阁呢?”   天机阁是一个宗门的名字,它代表着一股神秘的势力,其存在飘忽,但在大陆上每一个大城市里头都设立有分号,拥有一个庞大的,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以收集出售各种各样的情报为生,包含情报五花八门,天文地理,无所不有。   天机阁有一句非常出名的口号:只有你付不起的价格,没有我拿不到的情报。   只是相比于龙城等三大巨头,天机阁处事隐晦低调,又少与人争斗,故而很少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实力所在。   想到天机阁,古长老精神一振,赶紧找到位于三湘府的分号点。   天机阁的建筑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便是一模一样的三层楼,一层楼负责寻常的情报讯息,二楼负责比较难得的情报讯息,三楼是珍贵稀罕的情报讯息。面向不同,收费标准也是不同。   古长老进去,径直上二楼。   为了能在最快的速度找到梁丘锋,他决定花大价钱:   “我要找一个人,他是怀左府终南剑门的掌门人,名叫梁丘锋,我想知道他的具体下落,一旦有任何消息,请立刻通知我……” 第三百四十八章:六耳的到来   三天后,梁丘锋出现在王朝西北万里开外的一个小镇上。在奔走的这段时间内,古长老始终不见人影。从这一点梁丘锋可以明确:自己相对安全了。   被追杀,最危险的是被人紧紧咬住,摆脱不得。而只要脱离了一定范畴,便像鱼入大海,除非极其倒霉,否则一般都不会再与仇家碰上。   于是梁丘锋不再继续逃遁,而是在小镇的一个简陋客栈内留宿。   他在等待,等待六耳的到来。   等待的同时,他废寝忘食地刻苦修炼着。这几天来,由于疲于逃命,连每天基本的修炼功课都无法完成,对于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觉得,耽误了几天,就等于落后了别人几天。   做完日常功课,梁丘锋抓紧时间驾驭《剑心雕龙》心法,对存在泥丸宫的杂乱剑意进行炼化。   他的修为境界陷入了瓶颈,久久无法突破。虽然与武道越到后面,晋级越难有关系,但这些异种剑意也有着很大的影响。   剑意源于白首秘境,是秘境里头记载的高品级剑题,被梁丘锋破解,吸收入泥丸宫中,只是因为剑意本能的抗拒,难以炼化。前面已经炼化了数道,受益匪浅,但还远远不够。   要想凝聚出真正的剑意,必须全部融合,对《剑心雕龙》进行修补,才算有所成。   一味冥思苦想,效果甚微,所以梁丘锋在白天的时候会来到小镇外围的山脉中,进行一些户外感悟。   在大树下,在巨石上,在瀑布边,都曾留下他沉默而挺拔的身影。   人修炼,修炼的固然是本身,却往往要借助外物帮助,才能事半功倍。比如武者经常采用的在水中练拳,练刀什么的,都是这个道理。   现在梁丘锋练的是剑意,难度要高无数倍。他也不奢望能一朝得道,青云直上,只是潜意识里挥之不去的危机感如同一根鞭子,不停地落在他背上,让他警醒,奋勇向前。   他盘桓在小镇上,已过去了七天。   这个时间,有点太久了。   虽然古长老那边不见追来,但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当真正的被追上,悔之晚矣。   以梁丘锋自幼漂泊流浪的经验来看,太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是大忌。他每天早出晚归的勤奋修炼,不可避免地落入某些人眼中。虽然像他这样的武者,比比皆是,但人言这东西,传扬出去后,往往会引发一些难以想象的连锁反应。   别忘了,古长老是武王。任何擦边的音讯,都可能引起他的疑心。而且他固然人在异乡,无法调动大规模的人力搜索,可身为武王,一定有办法借用别的手段来找自己。   只要他愿意,并付出代价。   “再等一天,如果还不见六耳,就离开吧。”   梁丘锋心里默默想着。   每等待多一天,他便多一分焦虑。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小家伙怎么还不来与自己汇合?   这与原本的计划不符。   当遭遇古长老堵截,梁丘锋和六耳立刻进行某些特殊的交流,制定了由六耳拦阻,争取时间给梁丘锋逃命的计划。然后六耳会利用它敏锐的嗅觉,前来与梁丘锋会合。   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六耳音信全无。   它一定是出了意外。   梁丘锋感到原本坚定的信心有些动摇,虽然六耳出身不凡,一身铜筋铁骨,但对手毕竟是一尊武王,是武者世界中高高地站在上层的大人物,拥有诸种不可思议的手段。   是夜,清凉如水。   望着夜空一轮圆月,梁丘锋这才记起,如今已近中秋。修炼无岁月,对于俗世间季节变化并无什么在意。   坐在床上,梁丘锋莫名的心绪不宁,难以静下心来。   忽然间,他猛地跳起,奔向窗前。   “吱!”   一声低吟,一团小巧的身影从窗外闪现,扑入到他的怀中。   这一刻,那熟悉的叫唤如同天籁;这一刻,梁丘锋才深刻感受到小家伙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竟是那般重要,不可分割。   双手捧起小家伙,依然沉甸甸的,若非练过,根本捧不起来。   然后梁丘锋就看见六耳左边臂腕那道可怖的伤口——这伤口为古长老的一记目光所洞穿,原本只得手指头大小,但现在,伤势明显蔓延开来,使得周围一圈位置都发生了溃烂,看上去十分可怕。   六耳已经自行做了处理,用一些灰色的草药敷了上去。但草药无法掩盖伤口的狰狞,只勉强压制住伤口的蔓延。   怪不得,它经过这么多天才来汇合。   这伤,是为自己而生的……   梁丘锋默然,默然而愤怒。他很快地将百宝囊中的一大堆丹药拿出来,有疗伤的,有养神的,有壮气的。   这些药,大部分都是临别时夭夭所赠,她如今已是一名合格的炼丹师,平时积攒下一大包品质上佳的丹药,全部送给了梁丘锋。   但现在梁丘锋拿出的丹药当中,最为珍贵的,还是参加俊秀比赛所获得的奖励——五窍会神丹。   他获得榜眼,奖励会神丹七粒,另外还有一把极品宝器“弘光剑”。因为用不着的缘故,宝剑送进了山门剑库,用来奖励对剑门有大贡献的弟子。   与太师叔等人汇合,全盘接受了他们从终南山带下的资源。不过终南剑门虽然有些底蕴,但更多的都是体现在功法剑题之上,武器装备方面稍显寒酸。记得那时候,梁丘锋和古承阳他们进入剑库挑选剑器,能选到一把极品玄器,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当梁丘锋把弘光剑放在剑库里头,立刻成为镇库之宝,引得宗门弟子,为之眼热不已,修炼得更加刻苦了。   这就是宝物的激励作用。   至于会神丹,在梁丘锋逃亡的时候也发挥除了很重要的作用,没命狂奔,极其耗费精神魂魄,让人感到紧张而疲倦。这时候,服食一粒会神丹,就能恢复精魄,一扫厌倦,跑得更快。   七粒会神丹,已经吃了三粒,现在剩下四粒。   满桌子的丹药,芬香扑鼻。   六耳看见,双眼放光,赶紧扑上来,一抓一把,往嘴里塞。   梁丘锋看呆了眼。   六耳是个吃货的事实,他自是早就知道,也明白受伤后的小家伙急需补充元气,却没想到它的吃相会这么凶猛。   丹药不同灵米,灵米天生,属于自然植物类,虽然里头蕴含的元气稀薄,但基本没有什么副作用,只要你的肚子还能装得下,还不够饱,都能吃个不停;丹药却是人工淬炼而成,小小一颗,元气充沛近乎暴烈,而且炼制过程中,不可避免沾染有丹火,是以或多或少,都存在些对身体有害的杂质。   是谓流毒。   因此丹药不宜短时间内多吃,尤其高品阶的丹药,一时间吃多了,身体承受不住,甚至会爆炸而死。那就不是进补,而是补过头了。而且吃下丹药后,也要进行打坐调息,慢慢将那些杂质给排除出体外。若沉淀得多了,久了,慢慢与体内血肉融合在一起,再想净化就难了。   现在倒好,六耳一抓一把地往嘴里塞,嚼吃得咯咯作响,仿佛在吃豆子似的。   “好吧,它始终不是普通的妖兽……”   梁丘锋自我安慰。   吃了好几瓶,起码上百粒丹药后,六耳打了个饱嗝,终于停住了,身子摇摇晃晃的,如同喝醉酒的人。晃几晃,扑通一下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就知道会这样。”   梁丘锋一摊手,嘴角流露出欢喜的笑意。   等来了小家伙,再没了牵挂,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动身离开。 第三百四十九章:飞来圣地   梁丘锋离去后,神笔锋平静如昔。宗门上下,都已习惯这个年轻的掌门人经常不呆在山上的时候。   按道理一派掌门,关系重要,等闲不可轻易下山,但终南剑门不同,梁丘锋不同。   梁丘锋有不得不下山的理由,而他下山后,宗门也不会成为一盘散沙。   以前他下山,山上就由左铭,张江山等联手合作,总管内外事务;而现在,挑大梁的是萧寄海。   在荒洲剑府的时候,萧寄海身为长老,公正严明,便深得弟子拥护爱戴。如今换了洲域,换了山头,但有些东西始终不变。   随着剑门的发展,声名打响,以左铭为首的几位长老由于修为境界难以跟上去的缘故,威信不可避免迎来受到挑战。   试问下,一个宗门,长老们才是气道初段的修为,且没甚么出位表现,自会让下面的人小视,让外面的人轻视。   其实梁丘锋这个掌门人,也没少受到这方面质疑的声音。   问题在于每每在关键时刻,梁丘锋总能做出令人出乎意料的表现,足以立威。久而久之,人们就会自动忽视掉他真实的修为,而更为注重他的战力。   梁丘锋的战力出众,总能越阶战斗,几位长老可不行,当弟子们的修为越来越高,反差的对比就越来越大。   左铭等人,隐隐已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们的修炼天赋,本就很一般,以前在剑府,隶属剑府卫队,负责巡逻安全事务,可以说,武道的路,基本走到头了的。就算现在到了天地元气充裕的神洲,修炼资源远比以前丰富,可进步的空间仍然小得很,毕竟他们的年纪,都不算小了,而且功法方面早已固定,已错过那段最美好的修炼时光。   张江山是早有预料,干脆转换方向,大部分心思都放在经营方面;而代表剑门武力的左铭等人,压力很大。   萧寄海等人的到来,可以说是完全解放了这些压力。   天崩了有高个子顶着,此道理放之四海皆为准。萧寄海和伍孤梅等做了数十年长老,对于宗门管理事务驾轻就熟,短短两三天功夫,就接过了剑门内比较重要的事项。   他们的修为虽然比之以前没甚突破,但现在坐镇神笔锋,却足矣。   所以剑门发展得更加稳定,更加快速。   不管闲杂事务的,是两位太上长老。   接受鲁大师的医治后,太师叔体内诸多伤患隐患,都慢慢被祛除,至于某些根深蒂固的病痛,由于缺乏药材,只能依靠个人修为压住,然后慢慢进行自我修复。   老人在后山峭壁上开挖了一口石洞,洞内布置简陋,一木床,一蒲团而已。住进去后,他就宣布闭关。   这会是持续时间相当漫长的一次闭关,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闭关到什么时候。   老人闭关,鲁大师则热情高涨地调教徒弟。夭夭表现出了极高的炼丹天赋,不亏是天生阳脉,假以时日,日后成就很可能青出于蓝,超越他这个师傅。   能被徒弟超越,鲁大师不以为忤,反觉得很高兴。他面上的笑容明显比增多了,笑呵呵的,如同捡了宝贝。   只是近日,鲁大师的神色有些凝重。   夭夭察觉师傅的异样,问怎么啦。   鲁大师背负双手,站在后山眺望悠远的天空,在这一刻,本来脾性乖张的他,很难得地显露出几分一派宗师如山如岳的风范。   半饷,他慢慢说着:“时光如箭,一眨眼,又快是五十年了。”   夭夭以为师傅心血来潮,嗟叹春秋,又或是想念三湘府的家了,便道:“师傅,要不什么时候,你带我回三湘府吧,看看你的家。”   鲁大师一怔,哑然道:“为师孤身一人,四海为家,什么时候说过三湘府就是我的家?”   夭夭一愣:“那你以前不是说要带我回三湘府吗?”   “那是以前……嗯,我在那边挂个客卿头衔,住得比较久些罢了。但现在,既然挂了剑门太上长老的名头,也就不需要回三湘府了。”   鲁大师说着:“回去了,不得几天又得返回神笔锋,去折腾干嘛。”   夭夭甜甜一笑:“那可是,小哥哥如今离开宗门,我就得帮他做好山上的事。”   提及梁丘锋,鲁大师不禁拉下了脸,嘴里嘟囔:“又是那小子,我就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付出。”   夭夭回答:“没有小哥哥,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他们过往的经历,鲁大师自是早就知道:“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折腾,我老家伙可掺合不来。”   他能这么说,对梁丘锋的态度显然已发生极大的变化,换句话说,是梁丘锋卓越的表现,让其有所改观。   夭夭又问:“师傅,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啦?”   鲁大师喃喃道:“五十年过去,想来那飞来圣地又要重现人间了。”   “飞来圣地?”   夭夭以前无法学武,见识有限,眼下虽然跟着鲁大师修习炼丹,并取得不错的成绩,但对于天下间事,依然了解不多,是以根本没有听说过“飞来圣地”这个地方。   鲁大师耐心解释:“飞来圣地,五十年一现,可以说是天下间最为神秘而且最具备吸引力的一处秘境。秘境里头,生长着无数天材地宝,人能进去的话,便能得到一份天大的机缘。”   “原来如此,拿师傅你进去过吧。”   鲁大师面露苦笑:“为师虽然自傲,但不得不承认,哪里有这份机缘?只是闻名,听说秘境里有好多世间绝迹的药草,故而很想进去一窥真貌。要是运气好,得到一些药草,便能开炉炼制一些失传已久的丹方神药,那可是七窍以上的神丹妙药呀。”   夭夭听着,作声不得:七窍丹药呀,基本不流传于世的东西。作为炼丹师,平生的梦想,就是能炼制出一炉七窍丹药来。   这也是鲁大师的梦想。   “那怎么样才能进入?”   鲁大师摇摇头:“难说,很难说,飞来圣地每次出现的时空都不同,而且现世的时间也很短暂,可进入的条件却十分苛刻,所以能否撞见,能否进入,全靠机缘。”   “机缘?”   夭夭自言自语:“这么说来,那小哥哥不是有机会了。”   在少女心目中,梁丘锋的机缘一向非常好,包括最近的一次,进入白首秘境。   又是梁丘锋,鲁大师不禁跳起,指着夭夭:“你还真以为那小子无所不能,步步狗屎运啊,他要是能进入飞来圣地,为师就一辈子帮他守护山门。”   说着,气哼哼回房间。   夭夭犹不识趣,冲着师傅的背影笑道:“师傅,这是你说的呀,不准反悔。”   鲁大师差点一跤摔倒:这徒弟,无可救药了…… 第三百五十章:玉林镇   雨是凌晨时分下的,淅淅沥沥,小且密。秋雨最是烦人,下着没完没了,持续好几天都是家常便饭的事。   细细的风雨声中,梁丘锋猛地醒来,静静倾听着,并无异常,也就放下心来,双手枕着头,没了睡意,只闭目养神。   天色晦暗,他的面容隐在晦暗中,看不清神态。   屈指一算,已是十天光阴。说是逃亡,但因为那古长老一直没有出现的缘故,显得并不紧迫,倒像是出外历练的样子。不过一颗心始终绷着,由于特意地不修边幅,胡须拉渣的,看着似乎老了几岁。   这摸样,就如同小小地易容了一样。   十天时间,如果不出这一档事,自己可能已经到达王朝首都永安府,和薛依萱他们会合,参加王朝精英比赛了。   “这一届,怕是要错过了。”   梁丘锋叹了口气,就不知道那比赛会打成甚样,想必肯定比怀左府的俊秀比赛,要精彩许多吧。自己的缺席,或会给怀左府造成些不好的影响,唯有日后再做解释。   慢慢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外面传来公鸡破晓的叫唤声,他翻身起床,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位于王朝边陲的小镇,名叫“玉林镇”。顾名思义,该地地质不俗,拥有一条连绵千里的明玉脉,盛产明玉。   明玉是一种不错的材质,开采出来,加工琢磨,可以制造成各类首饰,佩戴之,有定神安心的作用。玉的品质越佳,效果就越好。   因而明玉类的首饰非常受欢迎,上至武者,下到平民,都有很多人佩戴着。   玉林镇的玉脉由王朝拥有,但王朝本身却不派人开采,而是用竞拍的手段,将矿脉分成数十块区域,然后进行拍卖,高价卖给一些宗门势力,让他们挖矿。除了拍卖所得外,每年矿主还得缴纳一笔不菲的税收。   如此,朝廷基本不用付出什么,就能日进斗金,可比自己花费偌大人力物力开采矿藏好多了。   梁丘锋路经玉林镇,就暂时住了下来。   玉林镇在王朝之北,与南岭两化分极,想必古长老很难找到这边来。   不出意外的话,古长老现在不是在永安府,就是在南岭守株待兔了。只可惜,兔子已跑到了万里之外。   想到把一位武王戏耍,梁丘锋不禁露出微笑。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做到的事;至于另外一个大功臣——六耳吞吃了梁丘锋大部分丹药后,陷入沉睡,至今不见动静。   根据以往几次经验,当小家伙醒来,只怕又完成了一次进化。   它每一次进化,都会觉醒新的天赋神通,从而变得更厉害。   六耳越变越强,梁丘锋自是求之不得。   天色还很早,但镇上街道已热闹起来,人来人往,其中大部分,都是穿着灰色衣衫,扛着矿镐下矿的人们。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条玉矿让玉林镇变得繁荣富强,围绕着明玉,早形成了一条极其完善的产业链——   最底层是开采原矿的苦工,往上一点,是剥离明玉的人员,再往上,就轮到分辨品质的鉴定者……   当一块块明玉被完成,除了一些极品成色的,大部分玉料都会被卖掉,而或被加工制造成饰品。   在镇上,买卖市场无处不在,更有许许多多的商人从王朝各地,甚至乎从别的王朝赶来选购玉料。   来到玉林镇的第一天,梁丘锋便碰到了振远商行的队伍。不过对方明显属于长期奔走在外的商行人员,很是面生。   人多口杂,梁丘锋保持谨慎,他披散了头发,戴着斗笠,就算相识的人看见,也难以认得出来。   他的计划是在玉林镇待三天,原本想写一封信,托人带回去神笔锋,把自己的处境相告,兼且示警。然而想了想,这信不好送。   一来没有值得信任可以托付的人;二来也担心一旦讯息走漏,他的行踪就有暴露的危险。   唯有作罢。   想那古长老即使徘徊在南岭,也不敢轻易登上神笔锋去。最多便是守在外围,打探自己的消息。   走在街上,抬头望着忙碌的人,感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梁丘锋少年之际,被老执事相救之前,他曾为了生计在一个光铁矿中挖了大半年矿。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做牛做马,却混不到三餐温饱。   “都过去了……”   喃喃说着,迈步走向镇东头。   那边是整个街镇最大的玉料买卖市场,每天流通的玉货高达千吨,去那儿,梁丘锋主要是想购买一点品质不错的玉,以供自用。   想以前,他曾经拥有一块极品成色的蛟龙血石,如果制成饰品佩戴的话,起码能让战力提高两成。但为了村庄的生存发展,最后还是将血石卖给了振远商行,从而换得一大笔资源,最终奠定了成立剑门的经济基础。   从那以后,虽然梁丘锋历练不少,但再没有获得类似的玉石宝物,也曾想过去买点,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要知道高端货色,价值连城,他这个掌门人囊中羞涩,很难买得起;而太差的,效果甚微,戴在身上纯属于装饰品,也就没有意义。   现在既然来到玉林镇,来到这个盛产明玉之乡,不妨逛一逛,也许机缘巧合,能买到中意的玉品。   昨晚梁丘锋已盘算过身上的财富价值,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穷窘得很。本来他离开神笔锋时,还是有点身家,其中最值钱的,当属数量众多的丹药。然而路上服食了些,又被六耳一顿风卷残云,身家大幅度缩水,眼下全部加起来,最多价值一万多斤灵米。   一万多斤灵米听着不少,想要买好玉,也只得个看字。   “生活不容易呀……”   梁丘锋说着这句口头禅,这话从他孤苦伶仃的童年,说到有所际遇的少年,再到现在的一派掌门,可始终不变。   “罢了,且去看看再说。”   他倒光棍,反正浑身上下,怎么看都不像个有钱人,也就不用顾忌什么。   不多久,来到市场,刚进入大门,滚滚声浪便如浪涛般冲刷着耳朵:吆喝声、争论声、讨价还价声……   混杂在一起,梁丘锋几乎要怀疑,是否走错了门,来到菜市场了。   举目看去,见到处都是人,周边一排排的,用铁皮简陋搭建着一间间的铺面,铺面地上,摆着小山似的玉料,许多竟都还是原石状态。   梁丘锋不禁傻了眼。 第三百五十一章:六耳的突然醒来   梁丘锋本以为来到市场,会看到一间间出售明玉成品的店铺,现在看来,却是大错特错。别说明玉饰品,就是琢磨出来的玉都比较少见。一堆一堆的,大都是采出来整块的原石玉料,表皮粗糙,间或漏出一点温润的光泽,以表示剖开之后,里面有宝。   至于有多少,玉的成色又如何,却不得而知。   包裹明玉的石皮,天生玄奥,意念不可透视,哪怕武王级别的大能,都一筹莫展。   这是大自然的规则,不说明玉,其他很多的玉石,包括蛟龙血石、龙血石、凤凰神玉都是如此。它们藏身于粗糙的石料之中,外人不可见,唯有破开来,才得知里头究竟有没有东西。   天下石头亿万,不可计数,谁能一块块地去敲碎来看?   因此这些真正的天材地宝,凤毛麟角,每一块现世,都能引发万人追捧。   梁丘锋扫视这嘈杂热闹的市场,明白过来:这大概便是狂热的赌石了……   他不禁皱了皱眉眉头——目前依然在逃亡中,而且囊中羞涩,哪里有赌石这个兴致?   慢慢向前走着,看着,见到每个铺子前,都围聚着大群的人,人群中不时爆发出热烈的叫喊声,和城市里头那些赌馆的气氛,相差无几。   当有人用低价买来的原石,切出了好玉,一瞬暴富,叫喊声便亢奋无比,如同刚在美人身上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而如果千挑百选买到的石头,一一切开,却都只是些白花花的废石,那叫喊声则充满了痛苦和懊悔。   在其中,无论是高阶武者还是低阶武者,一视同仁,浑然没有什么阶级的呈现,拥挤在一块,兴高采烈。   这样的状况在外面很少见,修为境界恍若鸿沟,很难看到打成一片的场景。   梁丘锋若有所思,但脚步一直没有停,蜻蜓点水般走过一间间店铺。   后面的店铺,慢慢出现明玉半成品,而或成品,还能见到一两间出售饰品的店铺,不过门可罗雀,很是冷清。   梁丘锋走进一间饰品店,看着柜台上琳琅满目摆卖的各类饰品,有戒指,有吊坠,有玉佩护身符等等。   一件件,明码标价,有高有低。   梁丘锋浏览着东西和价钱,抬头问坐在柜台后面的掌柜:“老板,这里的东西都不能讲价?”   掌柜是个中年人,神态懒洋洋的回答:“明器概不讲价,想要拣宝,应该到前面去赌石。”   梁丘锋摇摇头,微笑说道:“我不喜欢赌。”   掌柜呵呵一笑,眨眨眼:“别说得那么绝对,每个人都是天生的赌徒,只要你赌一次,你就会爱上。”   他在市场里头已经做了十多年的掌柜,阅人多矣,也见过不少像梁丘锋这样开始说不喜欢赌的,但这些人后来都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梁丘锋不与他争辩,继续挑选合适的饰品。最后他选中了一枚明玉戒指,售价八千斤灵米。   这戒指的戒面用了一块中上品质的明玉,造工精巧,那玉泛着一抹清冷的柔光,其中蕴含着一股奇异的气息。   气息加身,能让人心定神闲,魂魄清爽。   这就是明玉的功效作用,实打实的,绝不同俗世普通人所佩戴的首饰,外表光鲜,实则毫无用处,都是炒起来的价格。   梁丘锋挑这戒指,主要是看到价钱适中,能买得起。店铺里头,功效比这一枚好的首饰还很多,关键价格一个比一个吓人,只能看看。   他忽然发觉,自己真是很穷,有机会的话,真要弄点钱花花才行。以前一直沉寂于修炼当中,不大追求装备武器,又或者是限于自身,意识里一直将剑门的发展放在第一位。   现在随着个人修为境界的提升,以及剑门已踏上正轨,那么是时候着眼某些重要事宜了。   交付完毕,带上戒指,正要离开。   那掌柜叫道:“兄弟请留步,近期生意难做,店铺里正搞些活动,你买了戒指,当送原石两块,请拿去。”   说着,从角落旮旯里拿出两块拳头大小的原石来。   梁丘锋一愣,这才看到店铺门口招牌上,果然写着买饰品送原石的字样。   生活都不容易啊。   拿着两块原石,掂了掂,不过三五斤的样子,轻飘飘的。又是赠送的东西,想必垃圾得很。   不过白要谁不要,就放进百宝囊中。   回到客栈,把玩了一会新买的戒指,翻来覆去,体验功效。   这枚明玉戒指只能说一般,毕竟价钱摆在这,和上等货色没法比,和蛟龙血石这些真正的天材地宝,更是萤火之于明月。   “也罢,聊胜于无。”   梁丘锋重新戴好,收敛了性情,开始修炼。   接下来两天,他在客栈里深居简出,一心一意沉醉在炼化剑意当中。经过这些日子的全力冲刺,原本凝结得很死的诸多异种剑意,有了那么一丝松动的痕迹。   梁丘锋心中喜悦,他明白只要炼化了这些剑意,自己的修为境界将一举突破瓶颈,大步跃进,战力更能提高许多。   第三天,这是梁丘锋预定的,要离开玉林镇的日子——虽然已将古长老抛得没影,虽然人已在遥远的他方,但天生谨慎得他,始终觉得呆在一个地方太久,不是好事。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怀内一动,不用多久,原本陷入沉睡的六耳探头出来了。   梁丘锋一愣:这一次,怎么小家伙才睡这么点时间,完全不符合它的风格。原本还以为,它要蒙头大睡个十天半个月呢。   六耳一探头,东嗅嗅,西闻闻,一副饥肠辘辘寻食的模样。   梁丘锋面露苦笑,只得先留在房间内,把百宝囊翻了个底朝天,把剩下的灵米丹药倒腾出来给六耳吃。   六耳毫不客气,一把把往嘴里塞,丝毫不当丹药灵米是钱。   吃着吃着,忽然小爪子里捏了块石头,看了看,吱吱叫唤着。   梁丘锋听懂了它的意思,是说石头里有好东西。   这石头,是梁丘锋购买戒指的附赠品,扔在百宝囊里,忘记拿出来解了,现在被六耳捏着,才想起来。   他一怔,心想难道走了狗屎运,竟捡了块宝贝,就像以前在荒洲破魔秘境那次,在鹰巢里得到的石头,居然是一块上佳品质的蛟龙血石,卖得数十万斤灵米?   心中窃喜,赶紧出门买了一把剖玉刀回来。   他现在穷得很,正愁着呢,要是能发笔横财,那就爽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能够发财的天赋神通   解玉需要一定技巧,但这个技巧对于梁丘锋来说,不是问题,只要在这方面了解一下大致,潜心领悟,很快便能掌握。   前往市场时,他已亲眼目睹到好几次解玉师傅动手的过程,默默回想一番,当即放慢动作似的在脑海呈现,洞悉于心。   那些解玉师傅,大都是学武不成的人,才会去学习相关工艺,其实就是一项比较独特的生活技能。其中或有些难以模仿的手法运用,不过眼下梁丘锋不需要用到,他只要小心翼翼地将石皮削掉就好。   很快,操刀开工,在解剖的过程中,内心隐隐有些小激动,睁大了眼睛,希望在刀的作用下,下一刻便有动人的光泽浮现。   簌簌。   石皮掉落的声响,不绝于耳。   梁丘锋用刀的手法很快变得非常熟练,分寸恰到好处——这点度量的掌握使用,对一位气道武者而言,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原石的体积本就不大,在削去一层石皮后,不用多久,就露出了里面的玉石光泽。   梁丘锋眨了眨眼睛,最后泄气了的,全身松懈下来。   原石里头的确有玉,但色泽泛黄,在明玉里头只能属于中品,价值不怎么好,尤其只得大拇指这么大的一块儿,估计只能卖个两三百斤灵米。   也罢,白得的,不赚白不赚。   梁丘锋将剥离出来的玉块扔进百宝囊内。   “吱吱!”   六耳欢叫着,在桌面上扭动小屁股,像是一个立了功要嘉奖的小孩子。   梁丘锋呵呵一笑,摸了摸它脑袋:“不错。”   顿一顿,忽地想起一事:“你怎么知道石头里有好东西?”   “吱!”   六耳手舞足蹈,那意思说:“我就是知道。”   梁丘锋怔住,乍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小家伙竟能看穿石头,看见里头是否有玉?   若真是如此,那可不得了。   他赶紧询问,一来二往,经过一番交流终于弄明白:六耳真得具备这方面的天赋神通——源自它的眼睛。   梁丘锋仔细观察,就发现这一次醒来,六耳的双眼眼皮之上,隐晦有一抹金光,奕奕闪亮,颇为神奇的样子。   以前的小家伙,最为突出的当属听力。没办法,它有这么多耳朵,听力好很正常。而现在,视力竟也得到了长足进化,不但看得远,还具备某些人类缺乏的透视能力……   这个,有点逆天。   不过想及六耳那神秘的出身,再逆天都可以理解。   其实以前在这方面六耳便有所表现,昔日掏鹰巢,吃了人家的蛋,拿了人家珍藏的蛟龙血石,若非感觉石头不俗,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揣走一块石头?   “发财了。”   梁丘锋喃喃道。   他正愁囊中羞涩,眼下六耳的特殊能力,不正是最佳的赚钱路子吗?   又正好,置身在这赌石狂热的玉林镇中。   只是六耳显露行迹,又发挥突出的话,容易招惹注意,就怕消息传开,引发古长老的注意。   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梁丘锋决定滞留玉林镇多一天——只需一天即可。   黄昏时分,一轮骄阳坠落,席卷起半天红霞。又过了些时辰,红霞都黯淡了下去,天色变得晦暗。   玉林镇上,却愈发热闹非凡。   因为每天这个时候,都有大批原石从各个矿藏被挖掘运输出来,运到镇上。但见一辆辆车子,都用坚实的木材钉造成车厢,一块块还濡染着泥土的原石堆积得满满的,显得极为沉重。   拉车的不是马,而是牛。   牛高九尺,一身筋骨极为强悍,像是一座会移动的小山。   二阶妖兽铁蛮牛,天生神力。被人驯化了,用来拉这沉重的货车。   车子一辆辆地进入市场,随即分别来到各自的商家店铺前,进行卸货。   控制玉林镇矿脉的宗门势力数以百计,基本都在市场内开设有店铺,进行原石销售。   而每天这个时候,大批新鲜原石出矿,也是市场交易最为繁盛的时刻。   夜幕的降临挡不住商人的狂热,市场早早就挂起了大灯,照得一片通明。在灯火的照射下,原石被折射出些幽幽的光线,虽然不明显,但经验老道的人却能从光线着手,判断原石的好坏。   赌石并非一时半刻形成的,早存在数百年,经过许多岁月的沉淀,自然有许多相关的经验留下传承,经过不断的修正改造,从而成为一门学问。   虽然这学问比起种植炼制等有所不及,得不到普遍性的追捧,可在专业性的行业里头,不亚于圣经。   因此,晚上时候进行赌石,还要比白天更热烈。   但凭借光线照射来判断石头的好坏,准确率并不高,而且仅是最初阶段的判断,比如说确定石头里面有没有玉,成团与否。至于玉的成色好坏,那就一筹莫展,毫无依据了。   所以卖家方面,也不怕灯火照出破绽,大批大批的原石全部摆出来,基本都先经过行家分辨,从而列出三五九等,价格各等不同。还有一些极品原石,里头十有八九含有高品质玉石的,更是特别地陈列一边,用来拍卖,价高者得。   灯火点起,长大的市场一片通明,其中人流如鲫,声音鼎沸,嘈杂不已。   人群中的梁丘锋头戴斗笠,一身普通衣装,毫无出奇之处。六耳这是隐身于怀中,只微微露出双眼,在隐晦地关注着四周。   梁丘锋现在囊中羞涩,折算起来,不过两三千斤灵米的家什。这点钱财想要去参加原石拍卖,押金都支付不起。所以他只能大网撒开,依靠六耳的神通捡漏。   捡一次,就全身而退!   故而事先他已跟六耳交流好,要找到最好的原石——前提在于买得起的,然后下手。   梁丘锋也不奢望太高,只求赚个万把斤灵米便足够了。   有这么一笔横财,离开玉林镇后,在很长的一段时日里,都能过得滋润。   六耳的天赋神通,核心在于眼眸的透视。然而这种透视天赋不能无节制地挥发,它现在的状况,用一次便颇为吃力,要修养好些日子才能康复过来。   先前在客栈,点明原石里有好东西,却未曾动用透视,而是凭着敏锐的嗅觉,隐约嗅到石头里的元力波动而已。   玉石为天材地宝,材宝非寻常东西,当然蕴含着浓郁的元气,只是被那奇特的石皮包裹住,隔绝了武者的感观罢了。   但六耳却能嗅到其中的一丝不同寻常。   以它的敏锐,一丝足矣。   确定了原石里有好东西,想进一步确定,就得运用透视神通。而运用之前,首先要确保的是,那原石里的事物价值,拥有值得透视的分量。否则,如果白白浪费了天赋,再想卷土重来,又得等待好些时候。   梁丘锋哪里等得起。   六耳也明白要抓住机会,不容有失,所以窝在梁丘锋怀里,闭着眼睛,潜心感悟四周的元气波动状况。   市场里极为喧闹,人来人往,其中不乏高阶武者。武者身上自有元气运转,容易干扰到嗅觉。而且两边节次鳞比的店铺中,原石堆积如山,元气缭绕在一起,想要仔细分辨出来,也绝非易事。   捡漏,本就极难。   梁丘锋走得慢,好留给六耳足够的嗅闻空间和时间,而他则只有等待,等待小家伙发出信号。   好在熙熙融融,像梁丘锋这样的买家不少,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突地,怀里的六耳伸出爪子挠了他一下——这是发现宝物的信号。   梁丘锋心中一喜,在一家店铺面前停住脚步,打量着那一堆堆大小不一的原石。   那么,是那一块呢? 第三百五十三章:天价石头   这家店铺面积不算大,但堆积着的原石确实不少,满满当当的。由于刚卸货的缘故,还来不及整理,显得有点杂乱的样子。中间留出条过道来,颇为狭窄。   已经有不少人围拢在这边,看着一堆堆原石指指点点,评论不休。   说的,自然是原石的成色。   前来收购原石的人,基本都有几分目光,而且大都是组团前来,三三两两,各成圈子。为了买到最具性价比的原石,圈子内部不可避免地互相讨论,甚至乎各抒己见,演变为争执。   无数声音汇聚起来,使得整个市场变得吵闹不堪,真是比菜市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声浪之下,沉默的梁丘锋站在外围,东瞧瞧,西望望,看着就像个门外汉。   他的确是个门外汉。   赌石作为一门学问,而梁丘锋不过适逢其会罢了,短短几天功夫,只看过别人解玉,至于观摩石头的造诣,那是肤浅得很。   不过他有六耳在,现在就是等小家伙的下一步指示。   怀中的六耳却许久没有动静,或许在捕捉浓郁元气的源头。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无数元气纠缠在一起,想要准确判定出来,极为困难。   良久,小家伙终于发出了提示动作——却是要梁丘锋离开。   这个……   梁丘锋心中有些疑问,但随即想明白过来:也许六耳感觉模糊,而或没有足够的把握,所以让自己继续四周走动,看能否捉摸到更清晰的气息。   那就走。   市场甚大,一列列店铺,一群群人,兜一圈要耗费不少功夫。好在梁丘锋不用看,只是走,相对节省许多功夫。   约莫大半个时辰,偌大的市场兜了一圈。天色暗落,愈发昏沉,寥落几颗星子,闪烁出惨淡的光。   琢磨着时辰,梁丘锋的心紧了紧。   市场夜市开放的时间不会持续太晚,再过得一个多时辰,恐怕就会收市。如果今天无法下手,就要等多一天。   想到很可能还在搜寻着自己的古长老,梁丘锋就有点担心:相比起横财而言,自是性命要紧得多。   他是不愿意再拖延太久,免得风声走漏,那就得不偿失。   怀中的六耳再度提示,慢慢传递着信息。   梁丘锋微微一愣,依照而行,最后却是回到刚才那间店铺前。   短短半个时辰,店铺里堆放着的原石已经少了一小半,好像那小山被削掉一截似的,铺面也因此而变得宽阔起来。   糟糕……   梁丘锋暗地叫了一声,他忘记了这一茬。市场里买客如云,每时每刻,都有不少原石会被人买走,其中不乏蕴含有高质素好玉的。如此一来,就算拥有六耳,但可供挑选的原石已不多,也就意味着余地变窄……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原石再变少,不过店铺里的人却更多了,他们的眼睛都盯着一块块原石,如同盯着一块块宝贝似的,根本没有人理会梁丘锋的到来。   原石已被粗略地划分出来,分成五大堆。最外面的两堆,是成色较好的原石,位置最显眼,一块块,体积也大,其中一块,高达三丈,堪称巨石,它上面所贴着的标价也非常吓人:   灵米十五万斤。   至于其他,或大或小,都被贴上价码。   梁丘锋快速地浏览,发现最低的价格,也要一万斤灵米以上,显然已超出梁丘锋的身家承受能力。   说白了,他不够本,人生地不熟,又没办法借。所以来之前,他就和六耳沟通好,不求最好,只求最划算。   中间两堆原石,成色较次,石皮有点花哨。价格自然降了下来,极少有超过一万斤灵米的,大都是几千之间。   “嗯,这两堆原石,要是能大浪淘沙,淘出一块好玉来,也就差不多了。”   梁丘锋如斯想着。   最后面一大堆,拉拉杂杂,数量最多,却是最差的,石皮大都呈现暗灰的色泽,有着条纹。以行家的目光来看,单单凭石皮成色来判断,便知道其中必定无好玉。   不过无好玉,不代表没有玉,也能切割出些稍差层次的明玉来。当低价买进,就能赚到钱。   按照六耳的指示,梁丘锋先在店铺内转悠一圈,以确定最终目标。   然而六耳不知怎么啦,就这般让他打转,一圈完了,又是一圈。   梁丘锋不禁有些傻眼——一个人进入店铺观察原石不足为奇,反复观看也不奇怪,但是走来走去,探头探脑的,难免惹人怀疑了。   店铺内自有护卫看管,维持秩序,这时候,已经有几道怀疑的目光飘过来,防贼似的。   梁丘锋忍不住都要冒出冷汗,他有点担心会被对方盘问,掀了斗笠什么的。这一闹,行迹很可能就此泄露。   “六耳,你可得快些拿定主意呀。”   暗暗叫着。   嗤!   他猛地觉得肌肤一痛,不用想,肯定是六耳锐利的爪子做的好事。   梁丘锋眉头一蹙,但下一刻,小家伙已经用激烈的动作表明它的激动之意。能让它如此失态的,只有一个可能性——发现了宝贝。   而且还将是超级宝贝!   六耳什么身份,虽然贪吃嗜睡,但眼界一向高得很,能入它眼的事物岂会等闲?   梁丘锋吸一口气,隐隐觉得事情似乎已经偏离既定的计划方案。就算上佳品质的明玉,恐怕都不会让小家伙表现得这般失态,既然如此,它发现了什么?   这时候,六耳探出头来,而店铺人来人往,都在关注原石,也没人看到这一幕。   ——为了隐瞒六耳的存在,梁丘锋本就特地进行一番装束,极具隐蔽性,不很仔细看,都无从发现他怀里藏着只袖珍小猴子。   六耳蓦然睁眼,眼眸有淡淡的金光透射而出,转瞬即没。   它这是动用了天赋神通,洞若观火!   就片刻间,六耳又缩回了怀里,小身子在微微发抖。显然,动用天赋神通的反噬来了,损耗可不小。   但它强忍着,通过爪子划动,传达着关于目标石头的位置。   梁丘锋潜心理解,最后明确了下来,抬头看去,恰好见到那块形体颇为特殊的大石头,正摆在店铺门前,甚为显眼。   更为显眼的是上面的标价数字:灵米八万斤!   不是说好只能买块价值几千斤灵米的原石吗?现在弄这么一块堪称天价的石头来,看着买不到,又有什么用?   梁丘锋傻了眼,而怀里的小家伙却不管,蜷缩一团,呼呼大睡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石头被人买了   石头形状颇不规则,上小下大,石皮斑驳,从外表上看,属于品质中上的原石,不过个头巨大,差不多有一吨左右的重量,摆放在店铺门口处,甚为引人注目。   这时候,已经有几拨人反复观察过了,只是碍于八万斤灵米的高价,这才犹豫不决,还没有人决定入手。   梁丘锋站到原石前,也学别人的姿态动作,伸出手去,仔细摸着石皮,眼睛睁得大大的,其实焦点涣散,神不守舍的样子。   六耳临时改变了原计划,根本没有考虑梁丘锋当前的财务状况,点到这块原石,便等于给梁丘锋出了一道难题——   小家伙天赋神通已用,认准了此石,再想转换,根本来不及,那么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尽快筹措足够的资金;二是掉头走人,只当来市场逛了一圈,反正也没损失。   八万斤的灵米,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想筹集到,无异痴人说梦;而就此放弃的话,又觉得很不甘心。   六耳看穿石头时的神态很是激动,显然看到了某些超出预期的事物,那就不是一般的宝贝,而是非同凡响的宝贝了。   就此失之交臂的话,日后想起,肯定懊悔。   想来想去,梁丘锋的目光落在腰间的伤情剑上。如果说身上还有值钱的物品,非此剑莫属,几经磨砺,宝剑出锋,显露锋芒,识货之人自能看出剑非凡品,应该能典当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市场内便有五间典当铺,不管走进哪一间,都能抵押典当。   难道真要去典当宝剑?   对于一位剑客而言,人在剑在,若落魄到要典当剑器的地步,实在很不好受。梁丘锋虽然性格开通明朗,而且解玉后赚到了,也能马上赎回伤情剑,但在情感上,还是有点难以定夺。   “让让!”   蓦然有人叫道,梁丘锋正迟疑间,肩膀被人搭上,一把拉开,颇为粗鲁。   就见一伙人涌上来,两个开路的武者,眼蕴精光,显然是气道高段的人物,后面四个,修为都差不多。数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个胖子进来。   那胖子肥嘟嘟,全身华丽光鲜,十个手指,每一个都戴着一枚戒指,形状材质各有不同,亮晶晶的贵气逼人。   胖子有些不满地开口嘟囔道:“看了又不买,看什么看,都让开。这块原石,本爷买下了。”   八万斤灵米的一笔交易,很快引起轰动,不光这个店铺的,当消息传扬出去后,附近店铺的买家都纷纷围聚过来,要看这一块石头解剖之后,能够出什么品质的明玉。   赌石便是这样,就算不是自己买的原石,可看着别人赌,也是一种刺激的享受。   在玉林镇上,胖子显然是张熟面孔,很多人都认出了,纷纷叫“顾老板”。从议论声中也得知,顾老板看原石的目光颇有独到之处,是个老手。   “这一下,彻底没戏了。”   梁丘锋叹息一声,目标原石已被人买走,不管解玉解出什么好东西来,都与他无关。   可惜……   他嗟叹着,但没有走,而是留在人群中,和别人一样,等着看解玉。   对于许多买家而言,现场购买现场解,是一个约定俗成的事,是赌石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然,你也可以拉着一大车原石回去,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解,不过那样,也就失去了赌石的热闹氛围。   “这么大一块石,我看起码能解出十斤上佳明玉来呀。”   “那是肯定,否则就亏了。”   “顾老板人称‘刀挑眉毛’,出了名的铁算盘,怎么会做亏本的事?”   看客开始议论不休。   又有人插口问道:“你们说,这块石会不会解出皮影儿来?”   皮影儿是明玉中的绝品,顾名思义,玉质清澈透明,如镜照影。用其打造出来的饰品,效果增幅比一般的明玉要超出两三倍来。正常市价,手指甲大小的一片皮影儿明玉,就得卖数万斤灵米。   “怎么可能?以这块原石的石皮成数来看,不管怎么看,都不大可能解出皮影儿来的。”   “可不是,皮影儿岂是那么好出的?好像这十年来,也就听说解出过三次吧。每一次,还都只得小小一块儿,最大不过手指头。”   旁边梁丘锋听着,虽然一知半解,但微一琢磨,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心想:莫非六耳就是看出石头里面包裹着皮影儿,而且块头还不小,这才失态,硬要自己买下来?   很有可能。   然而一文钱难死英雄,何况赌石?没本钱,根本插不进手,除非捡漏。只是在成千上万的人的眼皮底下,想要捡漏,几率实在低微。   梁丘锋露出苦笑:小家伙的出发点或是很好的,想让他狠发一笔横财,无奈基本的买石头的钱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被人捷足先登。   交易很快达成,顾老板付清灵米,命人将原石抬出外面一点,一大群人登时围成一圈,水泄不通。   顾老板手执解玉刀,亲自下场,绕着原石很是认真地观察了一番,认准下刀位置。   一双双眼睛,纷纷盯在他的身上。   干咳一声,手起刀落。   顾老板本身就是一名气道中段武者,修为境界摆在那,运起刀来,快且准。   唰!   刀锋过处,石头切开,当即切下人头般大小一块。   这就是老手和新人之间的区别,换了梁丘锋,他自是不敢这般下刀,最多便是从外层慢慢刨。   一刀之下,切口处马上显露出一抹明润的光泽了。   古顾老板的这一刀,真是恰到好处,不偏不倚,既切出了玉面,又不伤玉体。   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地叫好喝彩。   顾老板的面色却有些凝重,切出玉来是意料中事,毫无意外,但看这光泽成色,虽然不错,可距离心里预期还是有些距离,要是解出来的玉料不多的话,甚至还会亏本。   又反复观看了一番,再度运刀如飞。   一刻钟后,满地石料,包裹在原石外面的一层厚厚的石皮尽被削落,剩下一大块椭圆形的玉料,约莫一尺高,半尺宽厚,其中色泽温润,显然是上佳的明玉品质。   “啧啧,这块玉料,起码有十五斤呀。”   “赚了。”   “顾老板果然名副其实,这一出手,便要赚万把斤灵米。”   在纷扰的议论声中,梁丘锋却面色有些古怪地瞧着场中杂乱的石头和玉料,怔怔出神。   隐隐中,他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 第三百五十五章:见宝   原石解开,露出真容,上佳的明玉一大块,粗略估计,价值比起售价而言,要超出一截,多不敢说,万把斤灵米是肯定能赚到手的。   对于这个结果,许多看客都觉得很正常。倒是买主顾老板面色并不开朗,显得有点不满足。   他投入八万斤灵米,只赚到一万斤,看着数目不少,但对于赌石这个高风险行业而言,不过中规中矩。要是能赚到一半以上,才算是一次成功的赌石。   但不管怎么说,起码有赚,也就这样吧。收拾心情,准备挑选下一批原石。   “顾老板,这些削下来的石料怎么卖?”   人群中,忽地一个长相有点猥琐,一脸麻子的汉子走出来,满脸赔笑地问道。   顾老板扫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一片片石料,随口道:“乌麻子,你开个价吧。”   这些从原石上削下来的石料,大的有人头那么大,小的如同巴掌,大大小小,数十块。   从赌石的角度来看,被削出来的石料属于废料。然而废料当中,其实也蕴含着不少玉料,只是分布得比较松散,而且隶属原石外围,玉的成色大打折扣,价值自然也比较低廉。   可就算低廉,也能卖钱。   市场中便专门有这么一类人,等着大户解石,然后出价将削下来的废料收购起来,再进行第二次分解,从中获利。   由于回收价格一般都比较低贱,所以还是能赚到些。要是走狗屎运,捡到了小漏,那就赚了一笔。   乌麻子就是这样的人,在市场很是活跃,很多人都认识。   他嘻嘻一笑:“顾老板,一千斤灵米如何?”   顾老板根本不做计较,正要点头答应,忽地一个声音传来:   “顾老板,我出一千两百斤灵米。”   随着走出一个身形挺拔,头戴斗笠的人,听声音,应该年纪不大。   回收废料,有人竞价,也是很正常的事,乌麻子心里暗骂一声:“我出一千五百斤灵米。”   “一千六百斤。”   竞价的人很快报出一个更高的价格。   这一下,有热闹看了,原本要散去的人群纷纷停住脚步。   顾老板双臂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出价,笑道:“乌麻子,你要是没有更高的价,那这些石料就归这位朋友啦。”   其实一两千斤灵米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还不够每天赌石亏赚的零头。但享受的是这个过程,亦能得到乐趣。   乌麻子脸色一变,抱拳对出价的神秘人道:“在下乌麻子,侥幸在这市场混出几分面子,瞧阁下很生,可否亮出名堂?”   那人自是梁丘锋。   他看着顾老板解石,解出了玉,忽然觉得那里不对劲,细一想,登时了然:如果六耳只为了这么一块玉料而临时改变既定计划,不惜使出透视神通,要梁丘锋买下一块明显超出身家负荷,难以达成的原石,那可真是愚蠢到家了。   来市场之前,梁丘锋早有交代,不发则以,一发必须要发横财。   什么叫横财?   投入八万成本,赚一万,这肯定不是横财。   小家伙虽然不大熟悉行情,但以它的聪明智慧,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否则逛市场的时候,就不会走来走去,如此谨慎的考察了。按照这个投入获利比例,成千上万的原石中,随便都能找到一块。   既然如此,就能得出结论:六耳所看到的,所要梁丘锋买下的,绝对不是那块玉料。   不是玉料的话,那东西在哪里?   要么在玉料的包裹当中;要么在切下来的废料中。   第一个可能性比较低微,因为但凡玉类都有排斥性,成型的整块的玉质里头,再想包含其他事物,情况比较罕见。   或者换句话说,就算真得在里头,梁丘锋买不起,也只能干瞪眼。   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第二个可能性。   一两千斤灵米,梁丘锋不成问题,是以敢于和乌麻子竞价。   当下含糊道:“在下第一次来玉林镇,以前没有赌过石,由于囊中羞涩,便只好买些废料来开一开了。”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没有人会想太多。   乌麻子哼了一声,再次抬价:“一千八百斤灵米。”   梁丘锋故意迟疑了一会,然后才慢慢报出新价:“两千斤。”   “你!”   乌麻子为之气结,恨得牙痒痒的,只苦于发作不得,当下瞟了几眼地上的废料,心中快速盘算起来。   顾老板的这一块原石,个头大,分量十足,切割下来的废料也多,其中蕴含的一些玉明晃晃地显露于外,由此大概能得出所有废料包含的玉,价值应当有两千二到两千五斤灵米左右。   然而二次解石,分离出碎玉,还得算上成本,这么一算的话,叫价两千斤灵米,利润已经很低了。   乌麻子眼珠子一转,觉得对方和自己竞价,摆明了扫他面子,必须整一整才能出口气,当即叫道:“二千三百斤。”   他就看出梁丘锋不懂深浅,所以才亮出这个成本价来,只要梁丘锋再加,买过去了肯定亏。要是不加,他也无所谓,大不了白做一单,关键是保住了面子。   果不其然,迟疑片刻后,梁丘锋还是加到了两千五百斤。   乌麻子一甩袖子,冷笑连连:“傻蛋,给你了,亏不死你。”   一些看客也已看出梁丘锋着了道,两千五灵米买这些废料去看,肯定亏了。不过玉林镇上,市场里一年到头不知涌进多少新手,不知多少人为之倾家荡产,他们早已习惯。   顾老板呵呵一笑:“交付灵米,废料就是你的了。”   梁丘锋一抱拳:“多谢成全。”   这句话,更让不少人为之笑喷——新手就是新手,被坑了还说多谢,真是傻得可爱。   很快,梁丘锋向顾老板支付了灵米,开始收拾石料,却不当场查验。他多了个心眼,低调行事为好,便将这些石头收进百宝囊中,回到客栈再做处理。   一块接一块的石料被收进囊中,只是数目太多,一时半会难以收拾完毕。而且石头分量重,占得位置大,要是再多些,只怕百宝囊都装纳不完。   当拿到一块有脸盆大小的石料时,意外发生了。   这块石料,被顾老板切下来的时候受到了震荡破坏,形体结构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梁丘锋伸手一抓,力道大了一些,整块石料立刻分崩离析,破碎的石块簌簌而落。   蓦然一抹艳红出现,它的颜色是如此娇艳夺目,晃得所有人的眼睛都花了。   这是…… 第三百五十六章:怀璧其罪   原石被解,尘埃落定,本来围聚观望的人们已要离开,后来发生的竞价废料的小插曲,也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但这一刻,当那团艳红夺目的事物掉落在地,立刻像一颗突然出现的太阳,一下子吸引住所有的目光。   一个个人似乎中了定身法,眼勾勾地盯着地上,刹那间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糟糕……”   梁丘锋拿起那块废料石头,拿捏之下,石头四分五裂,然后就蹦出一块娇艳之物。   一瞬间,他眼角瞥见这是一块菱形状的石头,似曾相识。   蛟龙血石?   不对,这不是蛟龙血石……   梁丘锋曾经拥有过一颗极品成色的蛟龙血石,品质近于完美,后来卖给了杨霜岚,获利甚丰。   正因为拥有过,所以才能进行比较。惊鸿一瞥,单凭表面的对比,他就感到眼下这一块红色石头比以前的蛟龙血石更加晶莹剔透,更加美丽,那炫目的色泽闪烁着,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比蛟龙血石还要好的东西,会是什么?   梁丘锋强自按捺住内心的好奇与激动,嗖的,手法快到极点,一下子捞起石头收入百宝囊中。   色泽消失,光华收敛,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幻影。   收了石头,梁丘锋不做停留,地上剩余的好几块废料也不再理会了,直接就往外走。   ——他有判定,已找到六耳所发现的目标。   可惜刚才出现了一点纰漏,致使宝石现形,落人眼帘,这可不是个好情况,怀璧自罪,恐怕会招惹无数的贪婪和窥伺。   “站住!”   果不其然,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   顾老板肥胖的体型竟异常灵敏,唰,拦住梁丘锋的去路。他的几名随从也不落后,纷纷有所动作,围绕起来,对梁丘锋虎视眈眈。   梁丘锋冷然道:“顾老板,难道你想在市场里杀人越货?”   此地之所以能成为市场,能云集天南地北的无数商客,交易繁盛,自然有秩序维持。据梁丘锋所知,市场由十大宗门势力共同执管,组成了管理队,进行巡逻戒备。   有秩序,才有发展。就算发生纠缠矛盾,在市场内都不能随便动手。   梁丘锋倒不期望这种秩序能守护他万无一失,皆因他心中明白宝石的价值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闹开起来,事态将不可收拾,彻底失去控制。   要知道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生客,孤身只影,无势力可依仗。所以梁丘锋要争取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脱身,离开玉林镇。   顾老板嘿嘿一笑:“这位朋友说笑了,顾某的信誉在市场里众所皆知,绝不会做那些龌龊事。”   “既然如此,那请借光。”   梁丘锋踏步上前,然而前面胖乎乎的身体一动不动,没有丝毫挪移的意思。   “这位朋友,我别无企图,就想看一看刚才你获得的玉石,看一眼就好。”   顾老板笑眯眯地说道。   梁丘锋一皱眉:“那些废料是我跟你买的,对吧。”   “对。”   “我灵米已支付完毕,交易完成了,可对?”   “对。”   顾老板的回答非常干脆利索。   梁丘锋道:“如此,按照规则,不管废料里解出什么,都属于我的。我自己的东西,没必要公之于众。我再说一遍,请让开。”   这时候,细细的议论声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扩散,尤其那个乌麻子,眼红得不得了。他见到废料石头掉出来的红色玉石,差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以他在市场厮混数十年的阅历,竟认不出红石究竟是那种玉。但不管如何,这么一块宝玉,肯定非同凡响。   “可恶,要是知道废料里有这么一块宝,别说两三千斤灵米,两三万斤我都毫不犹豫砸上去了……”   他有自知之明,清楚现在的情况,像他这般的小角色根本插不进手,却不愿让走狗屎运的梁丘锋好过,于是第一时间便将消息散播出去。   喧哗像暗潮涌动,已有不少人往这边汇集,都想看看那一块红石。   梁丘锋有些急了,见顾老板还站着不动,当即不再犹豫,呛,伤情剑出鞘,一抹锋芒乍现。   顾老板早有防备,之前在梁丘锋身上并未感受太多,便有些托大,但猛地间锋芒逼眉,眉心处犹若被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   他吃了一惊,淡定从容的神态一变,人急速后退。   梁丘锋这一剑并非要伤人,将对方避开足矣,马上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去。   周围黑压压,不知多少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只是幸好没人动手。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顾老板不知是顾忌梁丘锋的剑法,还是别的什么,神色阴晴不定,制止了随从,也没有出手。   “发生了什么事?”   叱喝声中,三名身穿杏白色劲装的武者出现,个个气息强横,隶属气道高段。他们的衣装胸襟处,绣着一块明玉标志。   “执法队的人来了。”   有人说道。   顾老板眼珠子一转,快步上前,对着执法队领首的一个武者耳语几句。   那武者身材魁梧,目露精光,点一点头,看着梁丘锋,道:“阁下请跟我们走一趟,不过阻你太久,只问几句话,没事就让你离开。”   梁丘锋微微迟疑,道:“去哪里?”   “到卫所。”   所谓卫所,就是执法队的所在地。   “好。”   梁丘锋答应得倒干脆。   人群中,乌麻子见他答应跟去,吃吃冷笑:这小子傻乎乎的,去了卫所,看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有阳光就有阴暗,市场看着秩序井然,交易光明正大,但暗地里,同样存在许多龌蹉的事。   梁丘锋一看就知道是生手,不懂就里,以为去了执法队那边就能摆平了。   “好了好了,大家散去吧。”   执法队的武者吆喝道,分开人群,带着梁丘锋离开。   后面,顾老板一行跟着,还有一些晦暗的面孔也不肯就此离开。   ——那块红色玉石,很可能是蛟龙血石,乃是比明玉高阶许多的真正的天材地宝,任何一块都价值不菲,可遇不可求。   夜渐深,明月高悬,月光清冷。   梁丘锋忽地停住,仰头望月,叹了声:“今晚的月光真美。”   后面的一名执法队武者不耐烦地督促:“快走吧。”   梁丘锋随口回答:“好……”   剑光再现——折剑式!   那武者感到喉咙一凉,随即鲜血不要命地喷涌出来,他圆睁双眼,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但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梁丘锋一剑杀人,展开身形,朝着市场右侧的屋顶掠起,梯云功使出,人如一只大鸟,转瞬便越过排屋去,消融在夜色中。 第三百五十七章:金蝉脱壳   “不好,上当了!”   顾老板第一个反应过来,破口大骂,展开身形,紧追而去。老板动了,那些随从自然不敢迟钝。   然后便是走在前面的两名执法队武者,他们走在前头开路,让另一个队员断后,形成押解之势,就是预防梁丘锋逃走。   梁丘锋之前温顺的表态,让他们有了一丝松懈,却没想到其如此果断,而且狠辣,从出手杀人,到遁逃出市场,不过呼吸间事。   “妈的,被这家伙糊弄了!”   恍然大悟,前面梁丘锋就是故意答应下来的,等走到这一段比较低矮的位置才突然发难。   这哪里是什么天真新手,分明是老谋深算的老江湖。   嗖嗖嗖!   同时追杀出去的还有一道道矫健的身影,起码十来个,他们原本隐于后面,现在见到梁丘锋逃走,再也按耐不住。   市场顿时引发一阵骚乱。   却说梁丘锋,当脚尖落地,立刻认准一个方向狂奔,将玉林镇抛离在身后。   玉林镇地貌复杂,虽然四周不见高大的山脉,但由于矿产大兴的缘故,到处开挖,矿洞纵横,随便往哪里一钻,便是一处隐秘的藏身点。   梁丘锋就是算计到了这一点,他固然占得先机,脱得身来,但可以肯定的是,身后的追兵无数,自己不可能逃得太远。   一旦被追上,便再没有机会。   身法提升到极致,身后吆喝声不绝于耳。   “就在前面了。”   路头有灯火,显然是一处位于郊外的矿脉开掘点,依稀有人影走动。   梁丘锋收敛身形,悄悄摸进去,将一名路过的矿工打晕,用最快的速度将身上的衣衫装束换掉。再出现时,胡须拉渣,面目黝黑,加上灰色的衣服,赫然是一名苦力矿工的模样。   微微低着头,走向不远的一个矿道。   晚上,也要开工挖矿。   矿道口站着一名监工,手持皮鞭,瞅了一眼梁丘锋,喝道:“8913,还不快进来,磨磨蹭蹭的,找打是不?”   ——每一位矿工衣襟上都挂着一个号码牌,那么多人,监工只认牌子不认人。再说大部分矿工都是逢头垢面的,从相貌上一不小心就会弄错。   梁丘锋唯唯诺诺,快步走进矿道。   就在这时候,后面传来一阵喧哗,追兵到了,和矿上的守护武者发生了对持,有人在大声述说着。   梁丘锋嘴角浮现冷笑——他下矿,自然不是真得挖矿,只是暂且藏身而已。   不过这个法子不能用太久,矿上被打晕的矿工很快就会被发现,追查下来,自然就知道他混进了矿工队伍里头……   此地不可久留,一有机会便要离开。   矿中潮湿,显得晦暗,每隔数丈,才悬挂一盏矿灯,光线昏黄。叮叮当当,矿镐开挖的声音此起彼落。   梁丘锋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寻找另一个出口。   这个表现很快引起监工的注意——矿脉里头同样有监工,负责巡逻监督事宜。其实一般矿工签订的合同,都是按劳分酬:挖多少玉矿,给多少钱,论斤计算。而矿工离开的时候,还要经过搜查,以免夹带藏私。   而矿道里头的监工,他们存在的意义在于维持秩序,防止矿工之间发生矛盾斗殴事件。   “8913,你在看什么?”   监工大踏步走来,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等走近些,面色忽而一变:“你是谁,怎地穿了别人的衣服?”   他竟似乎认识被掉包了的矿工。   “倒霉,这样都被人识破……”   梁丘锋不假思索,一箭步窜上去,伤情剑不出鞘,带着鞘斜斩对方颈脖。   在矿道里当监工,名义是个头领,但四周环境恶劣,但凡有出息的武者,谁愿意受这份罪?   这个监工看似威猛,实则修为不过劲道九段,只来得及喊一声:“来人!”   眼前一花,结结实实被打中,脖子一歪,倒了下去。   他并没有死,只是晕倒了而已。   附近有些矿工见到,惊疑不定地望过来,但没有声张。   梁丘锋夹起监工,奔赴到一个角落,将他弄醒。   监工一醒来,就看见一把锋锐无匹的剑刃横在颈上,吓得魂不附体。   “第一,不准叫;第二,告诉我除了出口,其他的地方可还有出路?”   监工不敢叫,乖乖将所知的情况相告,就在前面岔道往左一百五十丈,有一个挖矿的时候弄崩了的塌方,用了钢铁支撑住,但掰开的话,可以快速挖出条路径出到地面。   “谢谢。”   梁丘锋说完,再把他打晕,立刻赶过去。   时间宝贵,必须争分夺秒。   来到监工告知的位置,果然见到一个塌方地貌。观察片刻,拔出伤情剑,三两下就灵巧地削断了两根支撑的铁柱子,挖出一个洞穴来,身子一纵,钻进去,一路往上。   此地距离地面非常薄,由于塌方过,更容易清理,不用一会儿,顶上便闪现出星光和月光。   外面没有可疑动静,跃身出去,发现距离矿脉开挖点近乎三百丈,相对安全了。   另一边,则是灯火通明的玉林镇。   低头想了一想,梁丘锋做出一个让人意料不到的决定,他又换了一套衣服,用伤情剑修理边幅,露出年轻俊秀的面孔,然后将伤情剑放入百宝囊,换了一柄刀出来。   这刀,偶然所得,是一把玄器上品,原本放在百宝囊中,找机会扔出去卖掉的。现在倒好,做了装饰品。   形貌大变化,佩剑换成佩刀,混若金蝉脱壳,梁丘锋施施然地进入到玉林镇。   果不其然,没有人能再认出他来。   在街道上,梁丘锋听到了人们在疯狂议论:说市场那边有来路不明的人捡了个大漏,用低价收购一批废料,从中竟掉出一块耀眼的火红玉石。根据目击者描述,该玉石极大可能是真正的天材地宝蛟龙血石。   更重要的是,这块蛟龙血石的品质好到极点,非常接近传说中的神物龙血石了,价值估计,指甲面那么一片,就能卖出天价来……   宝物动人心,已经有很多批的人或明里或暗地出手,搜寻逃遁的神秘人。   此事在市场内早被传疯了,一时间从原石上切割下来的废料都成为香饽饽,被许多人高价竞拍,希望也能走一次狗屎运。   明玉原石里头,伴生有蛟龙血石,这个情况极为罕见,但并非不无可能。只是几率实在低微得很,万万没有想到今晚的市场就出了一块。   听着议论声,梁丘锋找了一间客栈住下,进入房间,关门闭户,心情激动地掏出玉石来鉴定,看究竟是不是一块极品成色的蛟龙血石。 第三百五十八章:神物   石头从百宝囊中拿出,登时散发出柔和而娇艳的光芒,莹莹一块,看着,就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这玉石体积不大,菱形,如真如幻。   梁丘锋握在手里,感受到其中有充沛的天地元气在流淌,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从掌心穴位进入到经脉中,灵活如水,一路滋润,直至丹田——他狂奔而走,耗损了不少真气,但这时候,玉石就像一口源泉,让梁丘锋丹田发生了某些喜人的变化:   真气恢复的速度在大大增快。   这般增幅……   梁丘锋大喜过望。   武者实力,本身修为属于基础,但外物也不可或缺,武器装备是一方面,可以提供战斗辅助增幅的饰物又是另一方面。很多有条件的武者,手上都戴有戒指,可不是好看的装饰品,而是实打实的战力辅助装备。   要么可以让真气恢复速度产生增幅;要么能安心定神,使得精神保持清醒旺盛。   增幅的多少视饰品种类品质而定,因为珍罕的玉石类可遇不可求,价格往往高上天去,等闲人难以拥有,一般都是配用普通的货色,增幅效果差强人意,而且消耗得快,使用一段时间后便能源耗尽,需要换新。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梁丘锋一直没有配备。   不过增幅效果就算再低微,也聊胜于无,反正两手空空,空着也是空着。   先前梁丘锋花费灵米购买了一枚明玉戒指,对于真气恢复增幅自然有体会,拿那枚戒指来与现在这块菱形玉石相比的话,不亚于点滴和泉流的区别,差得实在太多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唯一的疑问是,这玉石究竟是不是蛟龙血石,而或更高级的——龙血石。   蛟龙血石梁丘锋曾经拥有过,的确和现在这一块有几分相似,至于龙血石那等神物,却只是闻名,不见其形。   在传闻里,龙血石神秘之极。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又会出现在什么矿藏当中,千百年来,流传于世的龙血石绝不超过十块,大都一现世,立刻又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内,不知所踪……   故而,关于龙血石的记载甚为稀少,更不会用说图文了,一些传闻描述,大都是捕风捉影之说,真假难辨。   梁丘锋自是无从确定,眼下这块菱形玉石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神物。   当然,他肯定希望是。   把玩一会,体内的真气恢复得飞快,平时候要不是打坐,等真气一点点恢复,慢得像蜗牛。   无时不刻的恢复,感觉真爽!   梁丘锋恨不得马上去找工匠,将这玉石琢磨成饰品佩戴。不过他深知宝物动人心的道理,要是一亮出去,不知引发多少腥风血雨,无数祸害上门。   稍一思索,有了主意,将玉石收好,出门去,到杂货店里头买了些小工具。回房间后,拿出玉石,进行一些小加工,洞穿一个孔,穿了红绳,便能做成一件挂坠。   把挂坠挂在脖子上,垂于胸前,有衣服隔绝,从外表看不出来。   玉石贴肉,效果立显。   梁丘锋从未曾有过如此体会,好像无时不刻都在服食着丹药,体内真气充盈,似乎从不会不够用。   力量永不会枯竭……   当然,他心知肚明,这只是表面的假象而已。虽然玉石带来的真气回复速度增幅貌似可观,但当进行真正激烈的战斗时,恢复的程度绝对跟不上损耗,否则的话,那真是逆天,有这么一个东西,堪比帝器了。   收拾了心情,深呼吸几次,安静下来。不再理会外面沸腾的议论,也不再管那些追兵,躺下来,睡觉。   一觉醒来,精神倍爽,退了房间,下楼。见楼下卖早点,便买了十斤包子,数斤干肉,用来路上吃。   他在玉林镇上,已耽搁许久,不愿再停留。   走到街上,人流穿梭,一大清早,便是一副繁华景象。间或,还能听到关于昨晚事情的一些议论,传得更玄乎了,甚至有说“神物出世”的。   梁丘锋一皱眉:这以讹传讹,却歪打正着,接近了事情真相。但周围的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主角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上,至于那神物,也是随身佩戴着了。   他迈步出镇,一路畅通无阻。   昨晚的事,就算宝物动人心,那顾老板等人,也不可能大肆声张。倒是执法队的人被杀了一个,犯了忌讳,于是出了告示缉捕。   然而当其时梁丘锋头戴斗笠,遮掩了面容,又故意不修边幅,和现在的形象大相径庭,两者很难被联系在一起。   因而他的离开,并未引起什么动静。   车辚辚,又有新的车队奔赴来,看来是赶了一晚上的路,有些疲倦的样子。   前面赶车的一名武者,神色怏怏,不大精神,但突然间,他看见人群的梁丘锋,认了出来:“这个,不是终南剑门的梁丘锋梁掌门吗?记得在怀左府俊秀比赛中,他可是大出风头,笑傲群雄。”   那时候,这名武者恰好是一名观众看客,因而认得。   “不对,他不是应该到都府参加王朝精英赛了吗?怎么会在边陲之地出没?”   武者大感惊奇,忽而想起一件事:天机阁近期有文书传达,有人要找梁丘锋,知其下落者禀告给天机阁知道,便有一份重赏……   想到这,双眼放光起来。   这可是一个发横财的机会,事不宜迟,马上到天机阁办事处报告。   天机阁分点无数,玉林镇附近就有一家。   武者看着梁丘锋走远,赶紧回头跟车厢里的人物说了几句,告了个假,飞奔而去。   梁丘锋不知道自己露了行踪,获得神物的欣喜难以自禁,步伐无比轻盈。不多一会,出到镇外,见天高云淡,前面一片开阔,连带心情,也从被古长老追杀的阴霾之下,渐渐开朗起来。   视线的远处,有一片山脉起伏。   梁丘锋知道那里,名叫“明月山”,跨过明月山,便是别国王朝了。   “就选定此山吧,进去猎杀妖兽,好好历练一番,趁着这个机会,一定要突破瓶颈。”   打定主意,也不展开身形,就徒步往山脉走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他是谁   明月山,连绵千里,山高林密。其间不时传出兽吼,此起彼伏。   一处山坳,有激烈的战斗声,吆喝连连。   原来是五名年轻武者正形成掎角之势,合力围攻一头五阶妖兽——角蹄虎。   此虎一身斑纹,生有独角,四只蹄子如同牛一般,又厚又重,混若铁槌,被一记蹬踏上去,不死也得重伤。   五名武者,三男两女,身上穿着的服饰几乎相同,衣襟绣有一只燕子标志,显然都隶属同一宗门。他们十分年轻,却都是晋身气道修为,固然为初段,但和年龄相比,要是在荒洲,那已是一等一的天才。   “四师妹,你注意点,拉开角度,务必自保。”   “二师弟,你的剑法要更快,刺它的颈脖,那里是一处弱点!”   当中一名青年手舞一柄长刀,口中大声提醒,看来是五人中的首领。   那些师弟师妹们听着,纷纷称是,依令而行。   不多一会,五人的形势一片大好,完全占据了上风,稳稳当当地将角蹄虎压制住。   唰唰唰!   刀剑之下,角蹄虎身上不断增添些伤势,有鲜血飞溅而出。   负伤的妖虎,吃痛咆哮大叫,左冲右突,要寻觅一个突破口。   “还想走?”   领头的青年大喝一声,真气贯注,掌中长刀刃口迸发出一缕寒芒,足足有三寸长短。   宝器!   宝刀抡起,在半空划出一抹美妙的弧线,然后呼啸斩下。   嚓!   刀落入肉,生生将一颗大好虎头给剁了下来,血流满地。   这青年劈出这一刀,显然是奋尽巨力,经脉真气为之一空,损耗极大,一张国字脸瞬间变得苍白。   “好刀法!”   “大师兄太厉害了。”   “没有大师兄,我们岂能猎杀这一头五阶妖兽?”   师弟们大声叫好,两名师妹望向大师兄的眼神,掩饰不住的爱慕——美女爱英雄。   那大师兄自矜地一笑,摆手道:“你们动手分割吧,我打坐调息一下。”   说着,就地坐下来,闭目调养。   几位师弟师妹争先动手,分割角蹄虎的尸首,皮、肉、筋,尤其独角和脚蹄,都是颇具价值的材料,拿到市场上卖,收入相当肥厚。   一刻钟后,分割完毕,大师兄也恢复了一些元气,站起来,望了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去吧,如果太晚,那就不好办了。”   当夜幕降临,便是妖兽的黄金时间,山脉中无数妖兽涌现,极为棘手。以他们这个修为,就算抱团,如果面对上一头高阶的妖兽,只怕也是送餐的命。   “好的。”   “大师兄,要不我们明天去里山猎杀黄金蛮牛吧,要是杀一头,取得蛮牛的血,那就发达了。”   有人提议道。   大师兄干咳一声,苦笑道:“我们这个团队想要去猎杀黄金蛮牛实在太难,别因为贪心,反而断送了性命,那就大不值当了。大家还是先努力提高修为吧,以气道初段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杀得了黄金蛮牛,哪怕我们五个一起联手也不行。”   正说着,突然间右手侧的山岗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震于野。   大师兄面色大变:“是黄金蛮牛的吼声,我们快走。”   五人神色惊慌,赶紧展开身形往山下奔。   只是刚走没多远,身后又听到蛮牛的吼叫。   一个师妹忽道:“大师兄,情况有点不对,你听这吼声,满含痛苦的样子,似乎是这头蛮牛遭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这么一说,诸人纷纷停住脚步,侧耳细听。果然听到蛮牛的后续叫声,一声声,不同往常,仿佛正在和什么拼命搏斗,而且已经落入下风了。   大师兄沉思不已。   其余四人目光希冀地注视着他。   大师兄开口:“你们想过去看看?”   一个师弟道:“如果两败俱伤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炽热起来。   山间妖兽,除了有武者猎杀之外,妖兽内部之间也存在领域饮食等各项争执根源,当出现了矛盾,互相之间便会发生争斗,往往会出现两败俱伤的结果。这个时候,要是被那位武者撞上,便等于平白撞到一份大机缘,收获极为巨大。   大师兄想了想,一咬牙:“富贵险中求,走,我们去看看!”   一摆手,五人便回头,顺着声响摸回去,也不敢张扬,蹑手蹑脚的,要先到事发地点看清楚状况,再做下一步计划。   这时候,蛮牛的叫声变得更加急躁,狂乱不安。   吼!   猛地一声巨吼,地面被蹬踏得咚咚作响,彷如在敲鼓一般,震得人心颤抖。   大师兄大吃一惊:“不好,冲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头浑身金黄的巨大蛮牛横冲直撞而出,两支尖角,随便一碰,那些挡路的树木便拦腰折断,呼啸倒下来,声势惊人。   疯牛能杀虎,何况是一头疯了的红了眼的黄金蛮牛?   大师兄几个吓得脸色都有些白了,嗖嗖嗖,滚地的滚地,上树的上树,没有谁敢去挡住蛮牛。   唰!   后面山林一团耀目剑光疾奔而至,瞬间追上来了,将蛮牛笼罩住。   这剑光是如此锋锐,矫健如龙,削斩在蛮牛身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就见到有鲜血丝丝缕缕的飞溅而出,染红了剑锋。   好犀利的攻击!   要知道黄金蛮牛出了名的铜筋铁骨,刀枪不入。光是这一身坚不可摧的防御,便让许多武者望牛兴叹,不敢轻撄其锋。   但现在,固若金汤的皮骨在那把长剑的削刺之下,却出现了诸多破绽,被砍得皮开肉绽。   那剑客,头戴斗笠,可见着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容,年轻的过分——起码比他们五人都要年轻的模样。   看其修为,也是气道初段左右,但施展出来的剑法却极为厉害,看着简单,一横一竖,像是写字的手笔,可每一记落到实处,都能产生出惊人的杀伤效果。   大师兄眼眸一缩:在那光寒的剑锋之间,他隐约看到了意韵的流动,由此推之,对方的剑道造诣非同小可,已掌握到剑意的真谛。   哪里来的人?年纪轻轻就能达到这等境界,难道是那些大宗门的真传弟子?只是衣饰为何毫无标志?   惊疑间,那头黄金蛮牛在剑锋不断的攻击下终于支持不住了,哀鸣一声,轰然倒地——剑锋不但切削它的皮肉,更要命的是剑意渗透而去,大肆破坏它的内部。   击杀蛮牛,年轻剑客俯身下去,取出一只囊袋,将蛮牛最为珍贵的血液装载进袋中。   有条不紊地弄好后,这才起身,抬头看了看五名武者,却不说话,转身朝着山峰高处走。   被他看了一眼,大师兄感受到其中的慑人锋芒,只感到浑身不自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是谁?这玉林镇一带,可不曾听谁哪个宗门的新生代中有如此天才人物……看样子,他是不准备下山,而是要在山上过夜了。   这般胆色,何其壮哉! 第三百六十章:附骨之疽   “大师兄,刚才的时候,这人和黄金蛮牛拼斗,我们如果……”   一个师弟低声说着,做个隐晦的手势,意思是趁机截杀。   大师兄面色一变,叱喝道:“噤声。”   转头看四下没有动静,这才吁一口气:“三师弟,你要死,我不管,但不要拉着大家下水。难道你眼睛瞎了吗?此人修为境界看着不高,但施展出来的剑法,犀利霸道,我们全部上去,也就是送死的份。我自问,挡不住他三剑,你呢?”   三师弟听着,唯唯诺诺,只是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大师兄叹了口气:“三师弟,你想想,一头黄金蛮牛的实力如何?”   这一下,三师弟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们一伙人面对黄金蛮牛,只有逃命的份,可对方孤身单剑,杀蛮牛于举手投足间,这一对比,差距立显。   大师兄又道:“此人年纪轻轻却剑道老成,分明出身大宗门势力,才具备这般造诣。而且看起来,眼角甚高。黄金蛮牛的血液固然是最珍贵的,但身体其他部分,比如角、蹄、皮、筋等,亦价值不菲,他却不屑一顾,由此可见一斑。”   说到这里,呵呵一笑:“既然这样,却便宜了我们,白白得了一头蛮牛尸首,算是大丰收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切割。”   其他几人反应过来,欢喜不已。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一头蛮牛,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爽快?三师弟却想冒险出手抢夺,实在愚蠢之极。   一个时辰后,蛮牛分割完毕,有价值的部分都装进了囊袋之中。计算起来,真是大获丰收,拿到山下去卖,每人都能分得不少。   天色渐晚,不宜久呆。   他们正要下山,猛地见着身后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   老者出现得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站在那里多久了都不知道,鬼魅一般。   高人,绝对的高人!   虽然瞧不出对方的修为境界,但光凭这一手,便足以窥得一斑。   大师兄大吃一惊,下意识就抓紧手中兵刃,提神戒备。其他人纷纷向他靠拢,警惕地打量着老者。   老者目光扫来,如同突然爆发的两道闪电光芒。   大师兄浑身战栗,好像被剥光了衣衫的女子,觉得全身上下,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你们的实力,不足以杀死这头黄金蛮牛,说,怎么回事?”   威严的声音,雷鸣般在耳边响起。   大师兄口干舌燥,根本无法做到任何的遮掩,张口就将所见所遇的事情过程全部说了出来。   老者听着,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抹笑意,弯成一个可怖的弧线,看着阴森之极:   “终于找到你了吗?这一次,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身子一晃,快速无匹地朝着山上飞掠而去,两个起落,已在数里开外,随即不见踪影。   如此急速,骇人听闻。   大师兄一屁股瘫坐在地,浑身都没有力气。话说刚才刹那间,他几乎怀疑自己已经死掉:“快,快走!”   往嘴里塞粒丹药,爬将起来,赶紧就往山下跑。   夜幕开始降临,鸟兽归巢,天空暗落,忽而炸响一个雷,风起云涌,天气变化极大,刚才好端端的,转眼就要暴雨倾盆的样子。   山莽深处,危机重重,其中一株高大的树冠上,枝叶茂盛,树丫间竟盘膝坐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人,衣衫干净,眉清目秀,腰间一口朴实长剑,不是梁丘锋还有谁着?   他闭目调息,运行真气,片刻,张口吐出一口浊气,抬头观望天色,见风云突变,将要下雨。   这气候,却不作美。   嗤!   极快的破空声,声起影到,现出六耳袖珍的体型。它状若焦急,飞快挥动爪子比划。   这是示警,而且是迫在眉睫的险境。   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说有强大的高阶妖兽袭击?   他站立而起,小心翼翼地隐住身形,警惕地朝四下观望着。   轰隆一响,随着巨雷声,黄豆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就打落,打得无数树叶发出声音。   雨来的急,且雨势好大,天地一片白蒙蒙,那雨水洗刷,却能冲刷掉许多零碎的行踪痕迹,以及气味。   梁丘锋心中莫名一喜,这时候反觉得这场雨来得很是时候。   电蛇闪眼,雷响不停,大雨滂沱。   他贴着树干而立,一动不动,仿佛融合进树里,连呼吸都收敛住,不走近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到他的存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见到下方一道飘逸的身影凌空出现,漫天风雨为之而挥洒散逸,沾不得身。   这人的出现,是如此霸气外溢,也不穿雨具,就那般行走,身上半点水都没有。   其一头白发,随风飘扬在脑后。   最后唰的,负手傲立在一株高高的树冠之上,双足稳稳地站在上面。   看见他,梁丘锋双眸一缩,一颗心不由自主狂跳,身体猛地抽紧——古长老,居然是古长老!   相隔数月,远在万里之外,对方竟还能追上来了。   是偶然相遇?而或行迹已露?   转眼间,诸多念头在脑海盘旋不定。   还有一个大大的疑问是,为何这古长老一定要像疯狗般咬着自己不放?堂堂武王,如此放弃身段地来追杀一个气道级武者,说出去的话,实在让人不敢置信。   梁丘锋决不信仅仅是因为墨雄于的死。   墨雄于不是古长老的徒弟,更不是什么私生子之类的关系,古长老岂会为了区区一位宗门长老的死,而不惜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这上面。   武王的寿命固然悠长,但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所要追求的事物极为稀罕,要花费的功夫难以估算,故而时间也是颇为珍贵,不会轻易浪费。   短短时间内,梁丘锋想过很多可能性,始终不得要领,只好作罢——眼前最重要的,却是如何再度避过对方的追杀,安然脱身。   幸得老天爷帮忙,降下这一场雨来,否则被古长老无声无息地追到身后,都不好发现;另外也多得六耳反应敏锐,捕捉到异样,及时示警。   不远处的古长老居高临下,极目顾盼,不放过丝毫可疑之处。但漫天风雨干扰到了他的耳目,原本可能存在的一些蛛丝马迹也被风雨洗刷掉,再难以追寻。   搜索了一会,没有发现,古长老皱起眉头:“哼,这明月山就那么大,能躲到哪里去?大不了多耗费些功夫罢了。那么久的时间都耽搁了,不差这一点。”   想着,身形似幽灵,继续悄无声息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搜找。   见状,梁丘锋微微松了口气:危机暂时得到缓解,然而古长老都找到这里,绝不会轻易放弃,对方简直就是附骨之疽,摆脱不得。当双方再度遭遇,运气也许就不会像上次那样落在自己这边了。   “不行,必须想个法子,彻底解决才行……” 第三百六十一章:阶下囚   梁丘锋沉思着,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不管古长老为何死缠烂打,总不肯放过自己,既然逼迫到这一个地步,形式就变得十分险峻。   “这些时日的历练,我也不是白过的……”   想到《剑心雕龙》上的一些突破,以及剑意上的溶合,梁丘锋有了些底气。   旁边六耳指手画脚的,也是忿忿不平:它与古长老之间着实有一场厮杀恩怨,现在仇人相见,眼睛更红。   “走!”   梁丘锋低唤一声,飞身掠下,在风雨中,身形轻盈,所奔走的方向恰和古长老相反——   他要争取到更多的缓冲时间。   原本的计划是尽可能拉开与古长老之间的距离,彼此不再相见,可现在计划破灭,让梁丘锋深刻认识到:有些东西自己还是想当然了。   一个武王级别的能量,实在难以揣测,对方若是一心要搜寻,再怎么逃跑都无济于事。   不能逃,只有战!   明月山,连绵千里,山峦起伏,很是辽阔,其间地貌众多,幽谷、沟壑、绝峰、山丘,不一而足。   约莫一刻钟,梁丘锋出现在一处峡谷前面。   峡谷幽深不知几许,里面树木郁郁,又有些不知名的野花,散发出幽香。   风雨犹不休,地面一片泥泞,梁丘锋仔细观察着地形。   吼!   一声怒吼,一头三阶黑脚熊扑腾出来,人立着,挥舞一只蒲扇般大的熊掌拍过来。   “可恶……”   梁丘锋暗叫一声,伤情剑出鞘,只一抹寒锋闪烁,但见鲜血飞溅,黑脚熊发出悲鸣,庞大的身躯重重砸落。   “这声音,只怕已经传出去了。”   他咬一咬牙,飞快朝着峡谷内冲去。不过一会儿,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翻腾上心头,如同被某个嗜血猛兽盯住了一样,极不舒服。   梁丘锋猛地站定,缓缓回过身,就看见后面一道身影闪电般在山崖之间跳转,只眨眼功夫,那人便来到身前三丈外,现出身影,正是古长老。   古长老盯着他,纵声大笑:“梁掌门,别来无恙!”   梁丘锋握紧剑柄,剑尖斜指地下:“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那墨雄于对于你,对于贵门,真有那么重要?值得你万里奔波,耗费如此多的时间精力?”   古长老一听,晒然一笑:“你诛杀墨雄于,我损了面皮,如此而已。但上一次,我却发现了某样很感兴趣的东西……咦?你那灵宠袖珍猴子呢?”   说到这,目光灼灼,发现那只小猴子并不在梁丘锋身边。   梁丘锋回答:“它不在。”   “不在?”   古长老一愣神,忽然暴怒起来:“为什么不在?”   梁丘锋一摊手:“这句话应该问你。”   “问我?”   “可不是?上次你追杀于我,灵猴忠心护主,为了掩护我逃走,不是留下来和你厮杀了吗?”   顿一顿,语气森然:“你杀了它,现在居然又跑来问我,堂堂武王,不觉得可耻?”   突然间,梁丘锋决定顺着对方的话,编造一番说辞。   “放屁!”   古长老几乎跳起来:“我根本没有杀它,被它逃跑了……怎么,它没有回来找你?”   想到这个可能性,其不禁怔住了。   猴子事关重要,它身上的帝器铠甲才是古长老孜孜以求的宝贝,至于梁丘锋的性命,完全就是个添头,比如买猪肉添点肥肉那样。如果说上一次,猴子没有显露铠甲,那么事后古长老也许会搜寻梁丘锋两三天,找不到人的话就直接返回宗门去了,哪里会耗费这么长的时光来追杀?   武王级别的大能固然寿命绵长,可时间同样非常宝贵,闭关起来钻研,分秒必争,把几个月的光阴浪费在小小的仇怨之上,得不偿失。   古长老找梁丘锋,不外乎想顺藤摸瓜,找着猴子,杀之夺甲,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他自是不介意顺手拍死梁丘锋的。   问题在于,现在找到了梁丘锋,却没发现猴子,那情况就不同了。   梁丘锋佯作惊讶:“你没有杀它?那它怎么没回来找我?”   古长老眼珠一转,冷哼一声:“你想诈我?找死。”   说着,双臂一振,一拳轰落,竟是说打就打。   梁丘锋早有防备:“横剑式!”   借助地,双足急速后退。   嘭!   巨大的碰撞声,梁丘锋感受到对方的拳力如决提之水,汹涌泛滥,几乎要将他覆灭——境界上的差距太大了。   若没有这一式剑招,都要怀疑会不会一招便被打死。   伤情剑并非凡品,隔绝住大部分的力量,梁丘锋呼啸一声,一个翻腾落在身后一株树干上。   古长老喝道:“把你打得吐血,看猴子出不出来帮忙。”   化拳为爪,凌空一抓。   真气蓬发,形成气劲漩涡,笼罩范围内的众多事物,包括树叶枝干,石头等,哗啦啦全部飞起来,自动投向他的爪心。   梁丘锋身形一个摇晃,见势不好,当即将伤情剑竖在身前:“剑来!”   嗖嗖嗖!   附近无数的杂物同样不翼而飞,裹挟着尖锐的破风声,朝古长老打去。   “米粒之珠,也敢放光华?”   古长老蔑视道,轻轻一叱,一重气场在身边形成,那些凝聚着剑气攻击而来的杂物撞上来,立刻化为齑粉,根本挨不着身。   这就是武王的强大,无论气道级别的武者如何煞费苦心,就算使出吃奶的劲,可其只需轻描淡写的一下子,便能化解于无形。   “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古长老并不会一下子将梁丘锋打死,主要是借此引出猴子,因而只是往前一步步逼迫过去。   压力层层递增,梁丘锋身上衣衫飞扬,差点要崩裂破碎,换了普通的衣物,想必早就四分五裂,化为灰灰了。   无形的逼压之下,每一寸皮肉都在遭受重压,经脉里头真气开始受到波及,滋生紊乱。   他憋住一口气,苦苦挣扎,忽而嘴角溢出鲜血来,但还是迸出一句:“剑再来!”   嗡!   奇异的声响,四周十余棵树木的叶子哗啦啦作响,片刻间全部脱落,一片片,化为坚硬锋锐的剑刃,雨一般暴打向古长老。   万叶飞腾,在空中非常有次序,排列着,看上去,居然变成五柄绿色的长剑。   这已是梁丘锋的极限,其实当大成,应该有八柄才对,正与《永字八剑》相呼应。   只是当下,他还没有练成大势。   “嗯?”   感受到树叶上的不寻常,古长老皱了皱眉:“剑意将成?倒有些意思,但还远远不够。”   说着,手撤回,身形朝着五柄树叶凝成的剑冲去,手掌一缩,抖出长袖:“给我破!”   到了武王层次,全身上下再无凡物,从里到外,基本武装到了牙齿。这件衣服,就是极品的宝器,炼制着好几层禁制阵法,各有奇效功能。   啪啪啪!   漫天绿影,叶子纷飞。   遭受到反噬,梁丘锋强忍心头一口血,嘶声叫着,拼命控制叶子攻击。   嗤嗤!   叶子边缘锋芒乍现,万千凝聚起来,更增威力,其中一片,竟将古长老的右边袖子切开了一道口子。   口子裂,气机漏。   古长老闷哼一声,受到一点伤害,不由大怒:“竖子敢尔!”真气运转,双手一番,铺天盖地压下来。   五柄叶剑,三柄炸开,彻底变成满地的碎叶片。余下两柄,也是折损大半,只剩下半丈长短。   梁丘锋忍不住吐血,面色顿时苍白。   “结束了!”   古长老双手将抓碎的树叶抖落,慢步走到梁丘锋面前,那剩余的两柄残剑还在努力挣扎,想要刺进他的身躯,可堪堪逼近,始终刺不破护身气场,一叶叶,纷纷化为齑粉。   随着梁丘锋一口气松下,所有叶剑失去了支撑,怦然落地,化为满地叶子,被风雨席卷着,甚为可怜。   古长老劈胸抓起梁丘锋,一字字道:“说,猴子在哪里?”   “猴子在、在……”   耗损严重,梁丘锋似乎有点油尽灯枯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但猛地间,他左拳轰然挥去,一拳重击古长老的胸腹间。   这一圈,突然而急,其中蕴含的力量更是惊人,甚至超过先前五柄叶剑合攻的威势。   “这就是你最后的伎俩了吗?”   古长老何许人也,岂会轻易丧失警惕,同样是左手出拳,撞个正着。   啪!   声音脆而不大,带着一丝闷意。   梁丘锋如断线风筝,飞去数丈开外,再不能动弹。   古长老面色铁青,看着左手中指的一枚斑玉戒指断裂,成为废物。此戒可是上好的梧桐斑玉,绝非那明玉可比,这么一枚戒指,就得十多万斤灵米,不想被梁丘锋一拳打烂了。   “可恶的家伙!”   腾腾冲上去,就要将梁丘锋一拳打死,可拳头堪堪落在梁丘锋面门时,终于还是忍住,停了下来。   整个过程,虽然算不上势均力敌的激战,但梁丘锋困兽犹斗,着实拼命了,而最后一拳虽在古长老的估算当中,但爆发的威力却有点始料不及,而这一拳所表现出来的杀伤与梁丘锋本身的修为境界更是不符,远超之。   “禁术?”   连禁术都用出来了,那就是孤注一掷了。   即使如此,可那只该死的猴子依然没有出现,难道真如梁丘锋所说,猴子根本就不在?   古长老面色阴沉如水,从百宝囊中抖出一根宝器级别的绳子,将梁丘锋五花大绑。 第三百六十二章:在钢丝上跳舞   风萧萧,雨淅淅。   梁丘锋被绑住躺在雨水中,被雨水激灵,慢慢恢复清醒。饶是他早有防备,但对上武王的重击,还是有些吃不消。   一醒来,就觉得全身骨头似乎碎掉了,说不出的酸痛,经脉内更是真气紊乱,丹田空空如也,好像干涸的田土,饥渴无比。   先是看了看自己,衣衫没有异样,并没有被搜身,只是百宝囊被摘去了。看来古长老还是自持身份,没有做出搜身的行径来。而或在古长老眼中,也看不起梁丘锋身上会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收缴——当然,武器和百宝囊却是顺手拿掉的。   铿!   伸手一弹剑身,发出清越的鸣声,古长老眯了眯眼睛:“这把剑,似有奥妙。”   在白首秘境的时候,伤情剑开锋,不复原先的生锈黯然,只要仔细端详,自然能发现其中不俗。   “应该是宝器……可不对,隐隐竟有王器的意味。”   古长老喃喃道。   他并非炼器师,也不是鉴剑师,不过但凡武者,越多历练越多眼力,众多学问不可能全部精通,但涉猎广阔,对于常用知识自是有所涉及,都懂得些。   现在看这剑,古长老就觉得不同寻常,很可能会是一柄王器。但看着,似乎遭受过重创,剑身受损了,以至于品阶跌落。   这是常有的事。   武器装备,都有品质持久,在各种战斗中会受到磨损,甚至被打烂打碎。而遭遇破损后,只能进行维修了。若是维修得不好,器物就会受到影响,威力大跌,掉品阶也不足为奇。   更有甚者,当某些器物受创严重,难以修复,就干脆直接熔炼掉,提炼出里面上好的材料,另外进行打造。   “嗯,拿回宗门,让老吴瞧一瞧,看能否修复过来,成为王器。成功的话,就是意外之喜了。”   古长老心情有所愉悦。   王器级别,在大陆也是稀少,是很多武王追求的装备,不想在梁丘锋身上拿到了一柄剑。   古长老不用剑,但可以用此剑换东西,或者卖掉,都是一笔不菲的收获。   “嘿,不愧是一派掌门人,哪怕只是小门派,也是有些底蕴在。”   不禁想起终南剑门拥有的两名武王,那梁丘锋把持此剑也就顺理成章了。   打开百宝囊,里面却是些垃圾玩意,不值一顾,看来这小子全副身家都在这柄剑上。   不,不对……   猴子,帝器宝甲,那才是真正神物。   古长老面色一冷:“我知道你醒了,说,猴子在哪里?”   梁丘锋动了动,全身痛彻入骨。   “我真不知道。”   事到如今,只有一口咬死。   古长老不耐烦地道:“它是你的灵宠,愿意为你舍生忘死,既然逃脱,怎么不回来找你?”   妖兽臣服于武者,成为灵宠,彼此间关系密切,基本不会存在失散的情况,除非某一方出事了。否则就算隔着千山万水,都会寻来。   梁丘锋吞吞吐吐:“其实我和它曾有约定……”   “嗯?什么约定?”   古长老来了精神。   “上次为了抗御你,我曾经和它约定,倘若它能在你手下逃命,就去王都找我……”   “王都?”   古长老喃喃着,眼睛一亮。   显然,那时候梁丘锋还有着去王都参加精英俊秀比赛的计划,因此和猴子相约在那边汇合,也就顺理成章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王都?”   梁丘锋苦笑一声:“我逃遁出来后,思前想后,想到你很可能会在那边守株待兔,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嘿,倒有些头脑。”   古长老干笑一声。   他的确想去王都守株待兔来着,不过后来还是回了神笔锋。皆因两个地方,都是梁丘锋最有可能的落脚点,二选一,总得选一个。只是始料不及,梁丘锋哪儿都没去,很光棍地来了个万里大逃亡,而且很可能是毫无目的性的。   因为无目的,所以追杀的人也无从考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着手。若非花大价钱请了天机阁的人侦查,根本不可能捕捉到梁丘锋的行踪。   时也命也。   “这么说来,那猴子现在王都?不对,时间过久了,它等不到你来,不会跑掉吗?”   古长老问道。   梁丘锋回答:“应该不会,我跟它是死约定,除非我死了,而或它死了。”   古长老呸了一声:“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倒不担心猴子,跟对方交过手,那猴子机灵狡诈,手段层出不穷,又能变身,天生神力,厉害得很。它能逃过武王的追杀,那在王都生存下来也不会有问题。   想到这,古长老点点头:“很好,那我就带你回王都去。”   梁丘锋疑问:“阁下似乎很关心我的灵宠?”   古长老冷笑道:“这个不用你多嘴。只要找到猴子,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要是找不到,哼,那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说罢,一手提起梁丘锋。关于猴子身上的帝器铠甲,不管梁丘锋知不知情,他都不愿意这时候揭开来讲。梁丘锋如果不知道,那自然最好了。   “你想就这样带我去王都?”   此地距离王都,可是万里迢迢。古长老心急,也不可能一下子飞过去。其想了想,一记手法打在梁丘锋身上。   一股阴寒,仿若恶毒的蛇,钻进体内,先是四散游走,最后汇聚起来,烙印在丹田深处。   梁丘锋打个冷战,赶紧驱动真气去探索,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那原本存在于经脉中的真气仿若变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全松散掉,慢慢丧失,再运用不了分毫。   他又惊又怒:“你毁掉了我的修为?”   对于武者而言,这可是生不如死的遭遇。修为毁于一旦,成为废人,将是何等的痛苦?   古长老淡然道:“放心,只是暂时封印住罢了。”他也不愿意逼迫得太紧太过分,否则引得梁丘锋强烈抗反,宁死不从的话,那找猴子就不好办了。   这人嘛,活着是因为有某种希望,可当希望破灭,生无可恋,那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包括自杀。   一切都在于找到猴子,其他都是次要的。而现在梁丘锋就是找猴子最关键的线索,绝不能出意外。   梁丘锋松了口气,不再言语。   丹田被封印,行动固然无碍,但一身修为境界都施展不出来,和凡人无异。以他现在的状态,对上一头一阶妖兽都是死路一条。就闭上眼睛,慢慢调息着。脑海《剑心雕龙》运转,诸多要诀窍门都在,但想施展出来就难了。   但凡武技,都需要真气支撑,没有真气,就失去了根本,即使能比划出来,也是无用功。   但是那《永字八剑》……   梁丘锋蓦然想起张祖师秘诀所记载过一段,说有神功名为《独孤九剑》,能脱源而生,形式圆满,杀敌于弹指间,极为玄虚。   这剑法他不知出自哪里,但知道张祖师创立《剑心雕龙》时曾借鉴许多。那么,那《永字八剑》会不会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这,梁丘锋心中大动,只苦于现在环境,无从实践验证。   古长老对自己的手法相当有信心,就给梁丘锋松绑,还喂他吃了一枚丹药疗伤。   这丹药疗效极佳,一进入肚子里,登时化作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所到之处,颇为舒服。   梁丘锋就感到疼痛消失了大半,精神抖擞起来。   好丹药,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梁丘锋心里冷笑,不由回想之前和六耳的一番秘密沟通交流,其中涉及一些极为震撼人心的真相。也幸得再遭遇古长老,六耳一个激灵,想到个中的关窍重点,告诉了梁丘锋。   正因为如此,梁丘锋才临时改变主意,在和古长老拼斗的过程中打出隐蔽手势……   两人离开明月山,到山麓的一个小镇子上稍作休整,然后古长老出钱买了两匹快马,一人一匹。又买了一包吃食,放在马背上。   “走吧,去王都。”   古长老说着,瞥了梁丘锋一眼:“我希望一路上你能安安分分,不要逼我用手段。”   告诫警醒之意,溢于言表。   梁丘锋说道:“我现在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又怎么会做无谓的事,我还想活久点呢。”   这一次兵行险着,如同在钢丝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是断送性命。但不这样,又如何能拼出一线生机?正面的碰撞,如卵击石,毫无意义。   古长老嘴角弯出一抹笑意:“那样最好。”心里却在打算,为了灭口,事后肯定不会心慈手软的。帝器铠甲的事,不管梁丘锋知不知道,都要进行最保险的措施。   死人,才是最不会出问题的人。   梁丘锋却又道:“不过我现在修为全失,只怕无法持续急赶路。”   古长老眉头微微一皱:“该怎么走,老夫自有分寸,你老老实话听话就好。”   梁丘锋说的不无道路,一路风尘,强度很大,普通人难以承受,如果半路病倒,那就容易出岔子了。   但是,古长老堂堂武王,岂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小把戏都是滑稽之作。” 第三百六十三章:故知受辱   失去修为境界的感觉极不好受,曾几何时,梁丘锋孜孜以求的就是成为一名武者,哪怕品级不高,只要能挤进这个门槛就行,最后他愿望成真,并且步步高升,但在这骨节眼的时候,却又从云端坠落,打下凡尘——   哪怕现在看来,只是暂时的事。   可对于他而言,从掌握力量到一无所有,倾覆间的变化还是难以接受,有时候骑在马匹上怔怔然出神,魂魄飘渺不知何地,只剩下这一个躯壳。   行尸走肉,不外如是。   怪不得那些遭受意外,修为被废的武者会痛不欲生,乃至于做出愚蠢的事,选择轻生。   不是看不开,而是再看不到希望。   梁丘锋的怔忪模样落在古长老眼中,古长老有所理解,可也不会放低身段去劝慰什么的,换了别的时候,早直接一巴掌过去结果掉,岂理会这小子的死活?不过当下人不能死,必须吊着性命,于是多加留意着。   梁丘锋的这副表现模样却更加证实了他的说辞——猴子真得不在身边。否则拼斗之际,肯定会使唤出来搏一搏,何至于沦为阶下囚,生死不由自己?   三天过后,不知想通了,还是想开了,梁丘锋的精神却又抖索起来,眼眸中出现了神采,骑马赶路的时候,居然还哼着小曲。   “这小子,短短时间能调整过来,倒是乐观的性格。难不成心底以为找到了猴子,我会放他一马,从而心存希望?若是那样的话,可是天真幼稚了,枉做一派掌门。”   古长老想着,但也不管。现在的情况,只要梁丘锋不选择去死,他都冷眼相看,不多做干涉。   按照正常的速度,赶往王都耗时要一个多月,又因顾及梁丘锋的身子,速度降慢下来,差不多要两个月之久。   这个耗时不短,想着猴子的下落,以及帝器铠甲,古长老迫不及待,只恨不得一下子飞腾过去,于是赶路的时候,他忍耐不住提着梁丘锋,进行一番极速奔腾。   所谓极速,就是武者尽其可能,全力以赴。一个气道中段左右的武者要是身法全开的话,短距离的速度就比许多骏马快,而一位武王的极速,比起那蛟龙驹都要快上数倍,简直和飞的差不多。   高段位的武王,真气有形有质,其实已能飞。   当然这种飞的概念和乘坐飞禽相比,还是存在不小的差距,例如不可能那么高,和那么持久等。   只是在凡俗眼中,这般已是神的存在。   武王极速,自不可能无穷无尽,耗费真气厉害,一口气奔腾个千里之外,就会出现亏损。   亏损得多了,身体吃不消。   就算再心急,古长老也不可能过度耗损。虽然堂堂武王之身,等闲不会有不长眼的敌人冒犯,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把力气都用在赶路上,使得身体空虚,被人趁虚而入,可就搞笑。   于是三天动用一次极速,用完之后进行调整。   路途在不断缩短,十多天后,距离王都已不远。   梁丘锋近距离感受到武王的极速状态,默默看着,似有偷师之意。要知道虽然他曾和太师叔、鲁大师两名武王相处过一段时日,但也没有这样的接触机会。   机会可是很宝贵的。   古长老何许人也,早就察觉,可也不在乎:对于将死之人,就算放松几分,又有什么相干……   这一日,终于抵达唐王朝的都城。远远见到一片城池,巍峨陈列在空阔的平原上,好像一座连绵的山脉,极其雄壮。   玄黄大陆,强者为尊,各大洲域的国度都受大宗门势力管辖,属于世俗分支,因而那些城池建设不同一般,基本都设置有巨大的阵法禁制,以抵御妖兽,以及外地入侵等。   梁丘锋不曾系统学过阵法,但对于剑阵颇有研究,所谓阵法相通,能窥得一斑。   这一眼看去,就见到王都之城,形势龙盘虎踞,气息冲霄,确有大阵存在。大阵平时只是开动两三分,用以约束,成为规律,当遇到棘手的情况之下,才会打开更多。   古长老身为武王,阅历万千,不知去过多少国度的王都,见多不怪,也就淡然一瞥,随即不再注意,开口问道:“你可曾感受到了灵宠的气息?”   梁丘锋回答:“我那猴子,天生善隐,很难追踪。”   “哼,那你如何找它?”   “不用我找它,只要在城中住下,它自然会自动找上门来。”   古长老想了想,不置可否:“那进去吧。”   王都热闹繁盛,自是空前。以前梁丘锋觉得怀左府已是大城,但现在一比,却浑如乡野小镇了。   “这城池,这人口,只怕有千万之众。”   暗自咋舌。   人口基数多了,加上是王都,那里面的武者更是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而且毫无疑问的,但凡唐王朝境内有影响力的家族宗门,都会在城中开设分点,占据一隅,用来销售、联络、打探等。   纵深连贯,王都可谓藏龙卧虎。   有经验的古长老都是面色一紧,不复赶路时的跋扈,冷静下来。   武王大能,放到大陆任何一处都算是有身份地位,但地方不同,就得约束性子,因地而异,否则闹将起来,丢了面皮,也不是光彩的事情。就说唐王朝王都里头,武王不得有两位数的存在,其中实力超过古长老的就有十来位,他却是心里明白清楚的。   所以,适当的低调才是王道。   而且事情牵涉到一件帝器铠甲,消息走漏,满城风雨,到时候就不是古长老所能控制得住了。   “得把梁丘锋看紧些,免得枝外生枝。”   前一阵子,举国瞩目的精英俊秀比赛已落幕,但热潮未退,市井坊间,议论纷纷,十句有八句都是关于精英俊秀比赛的精彩对决的,谈论得眉飞色舞。   其中有几个名字被提及的次数最多,分别是“向白乌”、“方夜舟”、“杜叶香”,他们就是本届大赛的前三甲,年轻轻轻,皆是气道九段的修为,近乎半步武王。如此境界,比起闻名天下的龙马公子拓跋明华、神教圣女慕容霏霏两人已相差无几。也许决定差距的,就是功法武极上的优劣,和武器装备上的好差了。   他们三人位列三甲,实至名归。   梁丘锋也曾留意到,议论中出现熟悉的名字,比如说薛依萱。此女表现尚可,最终排名前十,但和别人相比,却有所逊色,和在怀左府时的万众拥护判若云泥。   人的境况都是这样,总会随着环境变迁,有升有降,如果不能适应,便会心境失常,酿成事故。   来到了地头上,古长老心情甚好,道:“梁掌门,若你赶上比赛,你觉得能排名第几?”   梁丘锋懒洋洋回答:“不知道。”   “哦,总该有个粗略的认识吧。”   “竞技比试,瞬时万变,胜负难料,影响的因素太多,是以不真正打过、比过,又怎么知道能排名多少?”   梁丘锋的回答中规中矩。   古长老晒然一笑:“不是老夫小看你,依你的实力,或许能排名百名,如此而已。”   梁丘锋目前的修为境界,乃气道七段,属于气道层次的中上了,但人比人,尤其是荟萃国度俊秀精英的大舞台上,这个修为只能垫底。说其能杀进百名,还是看在他实战优秀的程度上。   古长老转念一想:“记得在怀左府的时候,此子不过气道中期,数月间突破到七段,倒是罕见的修炼进度,天赋极好……嗯,又而或这是因为他以前偏重于积累,厚积薄发才能取得的成绩。那样的话,却算不上惊才绝艳。”   应该是这样,因为综合梁丘锋的年龄,和现阶段的修为境界,那表现出来的资质就谈不上天才。   听着他的判断评介,梁丘锋也不争执。   古长老话题转到重点:“你和灵宠约定,没有具体地点?”   梁丘锋一摊手:“我以前又不曾来过王都,哪里能约定具体?”   “哼,那希望它能早点现身,了断此事……你也想早点解脱,对吧。”   梁丘锋微微低下头去:“希望如此……对了,如果它现身,你要如何做法?你,到底想拿到什么?”   古长老岂会坦白,嘴一撇:“这个你不必多问,到时自知。走吧,找个地方住下来,安心等待。我希望你不要搞小聪明,糊弄老夫的话,只会把自家性命糊弄掉。”   由此至终,古长老都胸有成竹,皆因梁丘锋已沦为阶下囚,又被重手法封印了修为,形同废人,再怎么折腾挣扎,否翻不起风浪来。   梁丘锋问:“要去哪里住?”   “记得前面街道不远,有一间陶然居,颇为不俗,就去那儿。”   两人就往前走。   前面人群突然一阵大哗,骚动起来,又猛地一响,就见到街道右侧一栋高耸的建筑上石木破碎纷飞,一道身影像断线的风筝从上面摔落,显然是被人打下来的,最后重重摔在街道上,吐出一口鲜血。   建筑上面闪出一人,冷笑道:“就这点本事,还敢动手,简直自取其辱。”   “方夜舟!”   下面的人群认出人,大声叫唤起来,这可是本届王朝精英俊秀比赛的榜眼,前程无量的后生高手,不知被多少武者视为偶像。   至于被打倒在地的人,谁还理会?   梁丘锋瞥一眼,却认出了,失声叫道:“杨武痴……” 第三百六十四章:废人   对于杨武痴,在怀左府俊秀比赛的过程中,梁丘锋曾经与他有过一些交集。知道他一心向武,不理俗务,性格近于偏激。   其实诸如他这样的人,在大陆上为数不少,都是对于武道虔诚,全方位投入进去。   因为至诚,因此痴迷,所以会成功。   杨武痴出身大家族,杨家上下对其提供资源绝无吝啬,只是各人自有天赋际遇,并不是说资源堆积过来,便能无往不利。   其实以他的年龄,和现在的修为境界对比,已是不错,无奈比起更为拔尖的那些人,却还是不够,否则现在,他不会被打落到街上,负伤吐血。   听着上面飘落的嘲弄,杨武痴面皮涨红,奋身爬起来,却想要再度冲进建筑内。   “杨武痴,你还没有回怀左府?”   梁丘锋的这句话叫住了他。   杨武痴回头一看,双目通红:“是你!”   顿一顿,一字字说道:“你还有脸来王都。”   竟似乎很是愤恨的模样。   梁丘锋一怔,旋即醒过神来,对方的态度应该是冲着自己缺席比赛来的,不由歉意一笑:“我有些事耽搁了,是以现在才来。”   “我呸!”   杨武痴非常粗俗地吐了一口口水:“现在来有个屁用,你这个胆小鬼,懦夫,没脸皮的家伙,给我滚远点。”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简直破天荒,由此可见心情是多么愤懑。说罢,不再理会,腾腾腾又冲进建筑里去。   这一栋楼,高达九层,设计建筑得颇为精妙,正大门挂个大大的匾额:论武居。   顾名思义,便能知个大概。   被对方劈头劈脑一顿骂,让梁丘锋好不尴尬,心里想着,就算自己因故不来参加精英俊秀比赛,对方也不至于如此气急败坏呀。   旁边古长老悠然道:“据老夫所知,今年唐王朝的精英俊秀比赛,采取的是以郡府为单位,先进行个人轮战,最后再进行团体会战。”   梁丘锋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怪不得杨武痴如此失态生气。   以郡府为单位,撇开个人的名次荣誉,因为梁丘锋的缺席,少了一个人,那今届怀左府的竞争力可谓大打折扣,不用说,肯定会落到最后,沦为垫底。   作为外来人,立足时间不久,其实对于郡府,而或王朝国度,梁丘锋都没有多少归属感和荣誉感,然而土生土长的杨武痴不同。对于武者而言,地域区域上的划分极为看重。   这是对于故土的认可。   怀左府声誉大跌,本来选拔好的选士居然有人缺席,实在是极为罕见的事情,百年不得一次。   因为事发突然,最后才知晓,连申请替换都无法完成。   故而杨武痴对梁丘锋耿耿于怀,也就不难解释了。   古长老不愿意节外生枝,道:“梁掌门,木已成舟,于事无补,走吧。”   梁丘锋黯然一叹:“好。”   刚走出几步路,后面脆生生的叫道:“梁丘锋,你终于来了。”   听音识人,不是薛依萱还有谁?没想到她也还在王都,不曾离开。根据时间上的推测,比赛应该完结许多天了,诸多俊秀盘桓不走,想必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过也不奇怪,武者天生需要历练,出门一趟,增加见识阅历,一般都会逗留长久点。   回过头,见伊人亭亭玉立,只是面色有些失落的样子:“我没想到你会失约。”语气幽幽。   她身后,跟随着杨武痴,目光却恢复漠然。   梁丘锋面露苦笑:“我也没想到。”   古长老见状,一皱眉毛:让这小子和朋友相遇到,问东问西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被瞧出端倪,低声道:“梁掌门,我们该走了。”   隐隐有威胁之意。   薛依萱冰雪聪明,目光一转,看出了某些不妥,觉得古长老和梁丘锋之间的关系颇有些古怪的样子,再认真凝神一看,不禁失色:“梁丘锋,你的修为境界怎么没了?”   古长老用手法封印住梁丘锋的丹田,初时也许不明显,但过了这么多天,梁丘锋每天的修炼功课都无法完成,经脉内真气全然涣散流失,由内到外,许多徵状一一显露,被人一看,就发现不对。   杨武痴闻言一怔,死死地盯着梁丘锋看,果然如此。梁丘锋双目无神,全身筋骨落形,皮肉松弛,分明是个武功全失的模样。   怎么可能?   古长老心中微微一紧,也不说话,就看着梁丘锋,只要这小子泄漏口风,立刻便会采取措施。   梁丘锋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只能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噎着……罢了,我还有事,先告辞。”   说罢,转身跟随古长老离开。   薛依萱张口欲言,终是没有出声。   杨武痴冷笑道:“就算你叫他留下也无用,他修为全废了,不过一废人而已,如何还能下场与人争锋?”   薛依萱秀眉微蹙:“不对,我感觉其中有古怪。他的修为境界,不像被废,依然还存在于体内,只是无法运用施展罢了,究竟为何?”   杨武痴道:“不管如何,都是一样。也许他修炼出了岔子,又或者历练的时候遭遇到了不测。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身边的那位老人气息如渊如海,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位武王。”   薛依萱点一点头,觉得这梁丘锋可真是有点神秘兮兮,总能出人意表,神笔锋上两尊武王不用说,现在又不知道在哪里结识一个,说出来吓人得很。   “咦,不对,这老人看着有些面善,仿佛似曾相识。”   她猛地一激灵,好像想到了什么。   古长老乃不知多老的老江湖,心思缜密,他曾来过唐王朝王都,城内多有结识的人,可其为了避免一些意外,进城之际,他特地进行了一番简单的乔装,看着像换了个人的,除非极其熟悉的人,否则都不好相认。   当初在神笔锋,古长老带领一众怀左府势力代表上门讨公道,那时候薛依萱正在场,见过古长老,若是没有易容,现在一眼就能认出,从彼此的敌对关系,自然能知道梁丘锋的处境。   但现在,薛依萱一时间想不起来,念头一转,倒明白了另一件事:梁丘锋的情况,修为境界像是被封印住了……   为什么会封印呢,是主动的,或是被动的?   正思绪胡乱间,论武楼涌出一群人,个个衣衫华丽,气度飞扬,领首一个,赫然是方夜舟,满脸笑容:“薛依萱,你不是说你们怀左府那位缺席的俊秀来到了吗?人在哪里?难不成又做了缩头乌龟,被吓跑了。”   后面众人哄然大笑。   薛依萱冷声道:“你放心,三日后的争锋聚会,我们一定来。”   方夜舟背负双手:“来又如何?就凭你们两个……哦,就算是三个,莫非那位连正赛都不敢出现的胆小鬼,能在聚会上力挽狂澜吗?简直可笑。懦夫永远都是懦夫,废物永远都是废物,你们怀左府此后别想再抬起头来做人。再怎么挣扎,只是白白让我们再侮辱一番而已……嘿嘿,或者,薛依萱,你喜欢被我侮辱。”   阴阳怪气的笑声更大,一些猥琐的目光立刻落在薛依萱傲人的身躯上,流连不去。   “你……”   薛依萱怒火翻腾。   杨武痴更是咬牙彻齿的,就要动手。   方夜舟冷冷一笑:“姓杨的,刚才被下楼还不服,还想来多一次天外飞仙吗?”   杨武痴虽然愤怒,但终究没有失去理智,如果这时候上去,徒然自取其辱罢了。   想着己方实力不济,薛依萱面色不禁黯然:对方言语尖酸刻毒,可还是说对了,撇开自己和杨武痴,好不容易盼来的梁丘锋,现在却的的确确是个废人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老人出关   陶然居,房间内。   古长老坐在梁丘锋对面,嘿嘿冷笑:“梁掌门,多谢你的配合。”   梁丘锋眨了眨眼睛:“我却不知道他们还停留在城中。”   “没什么奇怪的,各个国度的俊秀精英比赛大都有这个流程,正赛比完,后面还有些计较。年轻人嘛,心比天高,该闯出名头的时候,绝不会忍让退缩。”   梁丘锋默然。   他也是个年轻人,只是成长的历程和他人大相径庭,自小便承受着许多别人无法想象的沉重,磨砺了心态,却不会像那些毛头小子般一心追求声名了。   古长老拍拍手掌:“好了,王都已到,猴子呢?”   梁丘锋一摊手:“我哪里知道?”   古长老眉头一挑,劈胸将他抓住,拿捏在手上,一字字道:“不要再跟老夫打马虎眼。”   只要掌心真气一吐,梁丘锋顷刻间就会死于非命。   “我早说过,只有等它来找我。”   古长老双目一瞪:“三天,我只给你三天功夫。时间一到,见不着猴子,我要你的命。”   语气倒平复下来,仿佛说着最平常的话语,但没有人敢怀疑他的决断。   梁丘锋吐一口气:“好。但这三天,我希望能在城内转一转,好让它早日发现我的到来。”   “没问题。”   古长老答应得干脆:“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房间很大,有两张床,古长老到另一张床上,盘膝坐着,开始做起日常修炼功课——每天武王同样都要进行周天运转,只是运转之际,气象惊人,可见凝聚成实质的气息从口鼻内喷薄而出,不多一会就缭绕全身,如真如幻。   这还是刻意压制了的,若任凭气息奔腾,甚至会有风雷之声。   梁丘锋看着,掩饰不住的羡慕:什么时候,自己能达到这一步?   以他的修炼速度,按部就班的话,也许十来年后或有希望。只是武道一途,荆棘遍布,坎坷跌宕,极少人能一辈子无风无浪地进行修炼、突破、晋级。毕竟人生存在太多的意外状况,一不小心就会陨落。   死了的天才,就不再是天才。   比如现在成为阶下囚的梁丘锋,他决不信古长老事后会放过自己。六耳身上的那件铠甲,来历神秘,威力无俦——而且古长老所不知道的是,此甲乃是传承之宝,外人就算剥落抢夺到手,也不可能套用得了。   这点像融合进梁丘锋左臂中的那块妖魔骸骨,虽然某些方面迥异,但基本道理是一样。   六耳不会交出铠甲,梁丘锋也不可能让古长老染指,彼此之间,只是在等待一个最终了断。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撇开些杂乱思绪,平躺在床上,闭目默默沉思:泥丸宫世界,一口练剑钟浮现,上面剑气纵横,隐隐成龙形,有头有尾,鳞角浮现,距离真正的实体已迈出了大步……   这得益于梁丘锋在白首秘境破解的诸多高品阶剑题,化为异种剑意储存在脑海里。   剑意里头,其实包含着剑题的精粹所在,融合之,则等于吸收了整部剑题。   这正是《剑心雕龙》的道义精髓,集众家之长,成就己身。   张祖师奋斗一生,呕心沥血创下这部无上剑诀,只是到身死道消之时,仍无法完成,让剑诀存在不少残缺瑕疵。只得封印于练剑钟内,留待有缘人。   一等便数百年之久,直到梁丘锋出现。   梁丘锋继承了剑诀,学以致用,好比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高大的起点优势顿时弥补了起跑线的落后,才有寥寥数年时间,成就斐然的表现。依照正式的修炼时间,和修为境界进行对比的话,他的成长速度比起那些妖孽天才来,还要惊人得多。   现在,成长到了极为关键的时刻。   前一阵子,梁丘锋潜心磨练,诸多异种剑意被炼化吸收了大半。剑意反哺,不断弥补着《剑心雕龙》的残缺之处,虽然不敢说达到大成,但最起码,已完善了许多不足之处,从而使得剑诀威力跃升台阶。   混沌空间,练剑钟古朴而厚重,龙形剑气活跃起舞,形体越发逼真,那威猛的龙首上,一双紧闭的眼睛似欲睁开。   画龙点睛,龙眼开,就表示这条龙真正的活过来。   嗡!   可就在此时,练剑钟一声哀鸣,无风破碎,附身其上的龙形剑气化作无形,消弭得一干二净。   “该死……”   梁丘锋暗骂一声——这是因为丹田被封印,真气无法运转,魂魄失去真气支持的结果。   因为修炼《剑心雕龙》,他的魂魄世界极为强大,比起一般武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不得真气源泉,魂魄始终不可能长久发挥,迟早会像被拔离土壤的树木,慢慢枯萎死掉。   冥想这一场,亏损巨大,梁丘锋全身衣衫被汗水打湿,躺在床上,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疲倦欲死。   这番动静落在古长老眼中,以为这小子不死心,想要偷偷冲开丹田封印,不禁冷笑:愚蠢的家伙,如果封印那么好解开,那老夫还当什么武王,干脆让你当得了。   活该!   想要冲开封印,可是极其痛苦的,如同一根根针刺,在扎刺全身的经脉,无论成功与否,本身就是一场超越想象的苦痛磨难。   ……   夜幕落了下来,像一张巨大的、黑色的幕布,盖在玄黄大陆之上。   神笔峰灯火璀璨,蓬勃的气息流动,这个由逃荒者成立的小小宗门发展势头迅猛,不断开拓荒土,并且兼并周围的村落,甚至已经有两个下等宗门主动投诚,愿意成为附属。   原因无他,最重要的一点是,神笔峰上有两位武王。这已经是中等宗门的典范体现,而且比绝大部分的中等宗门都要优胜,只欠缺底蕴而已,当积累足够,一跃而进入高等宗门也不是难事。   怀左府只得一个高等宗门,鱼龙宗。   鱼龙宗之下有好几个中等宗门,但基本属于守成有余,开拓不足的势力,现在神笔锋的出现,让大家看到了一个潜在的高等宗门在徐徐崛起。   这个情况引起了诸多注意。   局面大都如是,当有新势力崛起,蛋糕就会重新划分,自然会影响许多既得益者。他们不甘心也不愿意坐视,暗流汹涌从不停息。不过有两位武王坐镇,对外招纳英才,居内踏踏实实种田,形势平稳发展。   那甘为附庸的下等宗门便是看中这个,早些投靠过来,占据名分。   只是前些日子,怀左府知府大人派遣使者上山,对着迎接的萧寄海等人狠批了一顿。   原因只有一个:梁丘锋失约,没有参加精英俊秀比赛,连累府郡名次大跌,惹人耻笑。   当消息传开,整个神笔峰都有些怔然:掌门人没有依约参加比赛,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比赛,事关府郡颜面,关系重大;对于个人而言,亦为难得的历练机会,如果获得好名次的话,更能获取丰厚奖励。   反正不管怎么看,选手都不该缺席。   但如今,梁丘锋缺席了,下落不明。   面对衙门的问责,萧寄海等唯唯诺诺,只能赔笑脸说好话,好不容易送客,个个面色凝重。   伍孤梅叹了口气:“真不知丘锋这小子又在弄什么鬼。”   从荒洲的终南剑府那时候,梁丘锋就不是省油的灯,思维行事,总跳脱不同常人,令人难以捉摸。   萧寄海却想深了一层:“我是怕他出事。”   “出事?”   诸人被吓了一跳。   张江山嗫嚅道:“不会吧,他那么精灵。”   萧寄海摇摇头:“世事难料,否则他怎么会不去王都参加比赛。”   “也许路上耽搁了。”   左铭说道。   “不,此事该禀告给太师叔知道。”   老人一直在闭关,其和鲁大师同居山上,倒有几分脾气相投的意味,经对方炼丹开药,老人进服了一段时日,状况大有好转。不过由于根治的药方材料稀缺,难以寻觅,只得作罢,就选择了闭关。   当然,不管什么层面的武者,闭关都不可能彻底和外界断绝联系的,哪怕最为酷烈的生死关,也会留有一份意识。   老人的闭关,更多在于调养生息。   消息传进来,不见回音,但萧寄海他们都知道,老人只是在权衡思考,一旦有决定,自然会指示。   最为梁丘锋下落感到揪心的,自是夭夭了,她听闻讯息,茶饭不思,连丹都不炼,坐立不安。看样子,几乎要出门去找。   鲁大师直瞪眼,嘴里骂咧咧,说梁丘锋这小子真不地道,奔赴在外,还不让爱徒省心。   他生怕夭夭会离山出走,便吩咐丑女丫丫跟在屁股后面,去到那跟到那;还是不放心,又悄悄找到主持事务的萧寄海,让他留意些。   这夜,不见明月星辰,漆黑得如锅底一般,一层层的乌云聚在一团,极为压抑。到了半夜时分,隐隐有雷声从上天传来,云层拨散,却露出大片大片红色的天空。   殷红若血,分外诡秘。   有人发现了这一异状,不禁失声惊叫起来。   神笔峰后山,突然有声,清越吟鸣,一股锋芒喷薄而起。   太师叔出关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天裂之兆   梁丘锋猛地扎醒,梦靥似乎还不消散,仿佛一根绳子捆在身上,令得肢体都舒展不开,十分难受。   好一会儿,他才适应过来,睁大了眼睛,呆呆看着:很久了,他再没有做那个噩梦,不料今夜梦境重现。本以为早已放开,早已淡忘,原来不过自欺欺人,那梦只是潜伏在意识的最深处,在不经意间,却又探出爪牙来。   心跳得很快,感觉不同寻常。依稀记得,在白首秘境——准确地说,面对枪魔、快要离开的那一会儿,感觉便是如此。   他忍不住翻身起床,走到窗外,朝外面看去。   黑沉沉的夜,不知道何时厚厚的乌云层被掀开,露出成片的异样天空,鲜红如血,极为刺眼。   这天?   梁丘锋吃了一惊,一脸惊愕。   天空上的红色形成条状,好像被撕裂的棉絮,零零碎碎,裹在乌黑的云团之间。   黑红对比,更加妖艳。   又有些地方,比如远处的天际,红色连绵成一线,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非常鲜艳,鲜的看上去,就像天空在流泪——   流血泪。   这是……   梁丘锋口干舌燥,本来隐藏得很好的记忆突然找到了宣泄口,喷泉般翻滚出来,霸占了整个脑海。   他突地尖叫一声,像见到了极可怕的事物,飞身扑上床,钻进被窝,一如一只受惊的把脑袋藏进沙堆的鸵鸟,浑身战抖。   另一张床上,古长老早就察觉,他原以为梁丘锋想偷偷逃走,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根本不是那回事,也就慢慢放下蓄势的手掌,缓步走过来,立在窗前。   映入眼帘的天空异状同样使他惊诧,一双手不禁紧紧握起,有青筋凸显,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震动:“天裂之兆……怎么可能?”   说着,飞快屈指计算。   一会之后,有了结果。   “足足提前了五十年,难道天上出了差池?难道这一次会形成劫难?”   失神地想着,好一会才稍稍安定:现在宗门内,见到此兆肯定会发出号召令,要叫我即刻返回……不,我现在不能走,在没有拿到铠甲之前,绝不分心,哪怕天崩地裂,妖魔乱舞,都不能阻止我……   霍然转身,一把掀开被单:“梁掌门,你为什么害怕?”   天空殷红,奇离古怪,普通人见到,难免惊慌失措,但梁丘锋不是普通人,就算他感到慌乱,可也绝不至于躲在被子里头,其中应该有文章。   不知怎的,古长老很想问个明白。   梁丘锋却慢慢平静下来,抬起头:“因为怕,所以怕。”   这是什么狗屁回答,古长老很不满意,干脆开门见山:“你知道天空殷红的原因?”   梁丘锋点一点头:“算是知道一点。”   “你说说。”   “天裂妖魔现。”   梁丘锋的回答很是简单,但一针见血。   “天裂妖魔现。”   古长老喃喃着这句话,梁丘锋知道这个,他并不感到意外。但凡有些造诣的武者,多看书多听说,自然都知道此事。不过数百年来,风平浪静,玄黄大陆的武者们早习惯于安逸,对于典籍上的记载,认识就比较模糊了。   天裂妖魔现,很多人都觉得这只是一句老话,如此而已。又或者有些人,想当然地认为所谓天裂,就是秘境的根源所在,至于妖魔有无,就看那秘境内是否存在了。   妖魔自天外来,大概就是通过这样的形式吧。   武者打开秘境,意外放出被困在里头的妖魔,从而为祸一方的事,的确时而有发生。   但作为一名资深武王,古长老却明明白白“天裂妖魔现”的真正意思绝非如此。   他觉得梁丘锋也清楚。   “老夫猜得不错的话,梁掌门你见过天裂之兆?也许应该这么说,局部的天裂之兆。”   他目光老辣,单刀直入。   梁丘锋没有否认,仿佛时光倒流许多年前,他还是个孩童的时候,那血淋淋的一幕,鲜活地呈现在眼前,又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逃……快逃!”   “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了……”   人已逃,但心却无处逃遁。至亲们用鲜血换得他的生命,他怎么能无动于衷,沉浸于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   有些事情就算会死,也一定要去做的。   一定。   他神态木然,古长老也不以为意,思索着,很快有了结果:“十多年前,高洲西南现天裂之兆,有妖魔凶牛趁虚而入,掀起腥风血雨,吃掉了十多万人。我记得,当地的大家族梁丘家一夜之间覆亡……你叫梁丘锋,‘梁丘’,是复姓。”   说到这,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梁丘锋:“我说得不错吧,这就是你的身份来历。”   梁丘锋低下头去,不愿意让敌人看见自己流泪,只是那泪水,却忍不住一滴滴落在地面。   多少年了,无人认识,无人知晓的尘封的悲惨往事,现在徒然被掀开,如同掀开一个表面愈合的伤口,又露出了血淋淋的创面来。   眼在流泪,心在流血。   他曾经有着万人羡慕的家庭,有着仁慈的至亲呵护,有着计划完善的人生章程,但一夜之间,全部化为乌有。   这就是当他察觉六耳的真正身份时,无法接受的根源所在,以至于直接抛下它,不愿意再相对。   古长老嘿然一笑:“果然人人都有故事,从高洲到荒洲,又到现在的神洲,梁掌门的坎坷经历,足以成为传奇了。”   梁丘锋压制住情绪波动,觉得不应该失态,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想,古长老你也一样。”   古长老点点头:“不错,身为武者,经历万千,谁不是起起伏伏,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很快翻过这个话题——梁丘锋出身梁丘家,梁丘锋也算是一个比较有名的大家族,可那又怎样,都是过去的事了。在历史的长河中,不知多少显赫威风化为尘埃。武者又不是文人骚客,哪里有那么多长吁短叹?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看待这最新出现的天裂之兆。   看样子,范围绝不会小,最起码覆盖整个唐王朝疆域,而且周边几个国度,都应该看得到。   只不知道,大陆上其他洲域是否也有。如果全部出现的话,那这一次,可真了不得,影响肯定无比深远。   又望了一眼殷红的天空,古长老吐了口气:“一个不好,要变天了呀……” 第三百六十七章:俊秀聚,风云会   凌晨时分,气象再变,裹挟在云层的红色如潮水般消退,最终消弭不见,天空恢复正常,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黎明将至,分外宁静。   但笼罩在神洲洲域的天裂之兆,已经被无数人看到眼内,各种各样的消息满天飞,并且通过不同形式的渠道,飞快地传递出去,只怕不用几天功夫,整个大陆都会知晓此事。   纵观大陆历史,上千年来发生过多次天裂之兆,但具备局限性,最大范围不超过一个郡府。   而这一次,是整个广袤的神洲洲域。   恐慌不可避免,相信不用多久,神洲洲域内的各大王朝都会发动,至于他们背后的庞大势力更会全力追查探究,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和梁丘锋无关。倒不是他不关心,而是目前的境况,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去关心其他。   一清早,古长老就神色严峻地吆喝,要梁丘锋上街游逛,不外乎想引出猴子:   “你看不见我,但我就在你身边,不要怀疑一位武王的能量,你要做的,就是规规矩矩。老夫只给你一次机会,一旦行差踏错,意图呼救而或逃走,我就捏碎你的脑袋。”   说着,掠身走开。   古长老不可能真正走开,他就像一个不可捉摸的影子,跟随在梁丘锋身边,监视着,挥之不去。   梁丘锋走出陶然居大门外,就已看不见古长老的行踪,可潜意识的感觉里头,清清楚楚地知道:对方就在附近,如影随身。   顿一顿,踏上街道,随着人群移动。   没有既定目标的行走,走过一条街,然后又是一条街。   梁丘锋突然站定了,抬起头,久久不动。   “你想干什么?不要试图触犯老夫容忍的底线。”   古长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梁丘锋晒然一笑:“要快点吸引到它的注意,或者说被它发现,我想,应该在城中搞点动静才行。”   王都真得很大,街道数以百计,建筑林立,一个人置身其中,渺小如沧海一栗,所以这个提议相当合理。   “哦,你想搞什么动静?”   “现在不确定。”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通过这个法子惊动四周?”   古长老语气森然,杀意沸腾。   “我无法决定你的思路,我要说的是,用这个法子的话,你会早一些看到它出现。”   虚空沉默,似在权衡利弊。   过了一会,古长老终于有了决定:“好,我让你尝试,但若是别有目的,你知道后果。”   微一停顿:“你是聪明人,勿要过火。”   “我会尽力压制的。”   说着,迈开步伐。   前面人群骚动,好像被什么所吸引,蜂拥而去。走过一段路,在街道的交叉路口处,可见别的方向好几条街道的人群都是如此,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走,趋之若鹜。   间或听到议论,提及“城中湖”、“争锋廊”、“魁首亭”等几个地理名称,依稀是王都城中的一处著名景点。   留意一听,又听到“俊秀聚会”的说法。   联想薛依萱和杨武痴流连不走,梁丘锋明白过来,微微一思索,跟着大众过去。   “你想去参加?”   古长老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这语音只能让梁丘锋听见,别的人,哪怕就靠在身边,都无从察觉。   “我想去看一看。”   “嘿,你现在如何能参加,就只能看看了。”   在古长老看来,这个俊秀点评聚会不失为一个引人瞩目的舞台,那猴子想要找到自己的主人,应该不会错过。   虽然任凭梁丘锋活动,有些风险,但这个风险都是可控的,一来梁丘锋丹田被封印,等于废人,翻不起波澜;二来古长老身为武王,如果连这个程度的场面都掌控不住,那一身修为境界都练到狗身上去了。   既然如此,不如放手让梁丘锋去挣扎一番,假使了无效果,而或节外生枝,古长老也能从中获悉梁丘锋到底是不是真的听话,胆敢乱来的话,他不介意采取一些激进的手段,好好折磨审讯一番。   古长老当然不会完全信任梁丘锋,只是把人抓捏在手,自然拥有了底气,也不怕这小子搞鬼。   走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前面霍然开朗,碧波荡漾,却是一面广阔的大湖,粗略看去,起码有百余亩方圆。   王都城中,有一面巨湖,实在让人惊叹不已。   城池园林,假山流水,这些稀松平常,但凡大一点的城市都有不少。可上百亩大小的自然湖水就罕见了,又恰好位于城中心处,如同皇冠上的一粒明珠,极为养眼。   靠岸的周边湖水,种植着成片荷莲,不知什么品种,当下季节花朵怒放,一朵朵大如脸盆,娇艳芬芳,吸引着许多鸟儿蜂蝶飞来,在花芯上嬉戏。   湖面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建立一条走廊。走廊如龙蛇,弯弯曲曲,途中围绕石山林木,最后延伸至湖水中心的一座大亭子上。   这就是争锋廊和魁首亭了。   顾名思义,有讲究来历。   梁丘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却不懂个中缘由,便问旁边一名汉子。   汉子用瞧乡巴佬的眼神瞄了他一眼,滔滔不绝讲述起来。   原来王都初立,就有意圈湖而建。当初有阵法大师勘察地理,布置大阵,其一眼看中此湖,说湖深千尺,连通深幽,正好能做阵眼。当大阵成,能增三成威力。   而且流水不腐,内有泉眼,源源不断提供天地元气,足以让护城大阵运转千年。   后来王都建成,果然如阵师所言。   城中湖闻名遐迩,又经几代人营造,方有今时规格,其中争锋廊和魁首亭最为人津津乐道。   四条争锋廊,每条长千丈,条条从岸边到魁首亭,实际距离都是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光是这个设计,便足称精妙。皆因走廊延伸,千回百折,曲线都不相同,要做到实际距离一致,必须经过精心的测量计算才行。   湖中心的魁首亭,位于一座小岛顶峰,被树木遮掩,远远看上去,见到飞檐勾角,光景优胜。   城中湖的景点,要仅仅是给人看的话,终是不足。武者行走天下,踏遍山川,什么样的美景胜地没见过?景色再好,见得多了,就是过眼云烟,留不下太深刻的印象。   争锋廊和魁首亭却不同,它们不仅是游玩景点,也是武者扬名立万之所——特别是为年轻俊秀准备的。   其实这两个地方,原本的名字并非如此。   不知道从那一届王朝精英俊秀比赛开始,当正赛完毕,俊秀选手们意犹未尽,或不尽兴,或不甘心,或打着以武会友的心思,反正有许多缘由,纷纷汇聚在城中湖上,竞走长廊,到达亭上。通过先后次序,定优劣胜败。   久而久之,长廊改名“争锋”,亭子名曰“魁首”,名声大噪。   既然有竞争,就有规矩。   先是各郡府的代表选手抽签,定走廊方位——王朝有数十个郡府,也就有数十队选手。   当分定走廊后,各队人马就同时出发,在廊中进行争斗。过程中,失去战斗力的自然淘汰;被打落水的,也会被认定失败,失去竞争资格……   四条走廊,就看哪个郡府的代表成员能率先闯过,到达小岛。   然后,率先抵达的四个队伍,相互之间再进行一番争斗,只有最终的胜利者能登上魁首亭,接受帝国奖励。   ——最开始的几届竞争,原本没有奖励的,有的只是意气之争,地域名头之争。但后来王朝执政者看到了其中玄机,就确定了奖励制度,归纳进政治当中。   该奖励也许比不上精英俊秀正赛,可也不差。   今年的奖励,是爵位——王朝爵位,伯爵。   爵位属于朝廷体制,分为五等:公、候、伯、子、男。伯爵隶属第三等,本身就代表着荣誉。而且获得爵位,更将获得巨大的好处,比如可世袭,可驰骋帝国,通行无阻,无论到哪个府郡地头,都能获得当地衙门的尊重和支持,除此之外,还能免除一定数额的赋税……   好处多少,就要看爵位高低了。   伯爵不算低,平常时候要替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才有资格取得。而眼下,却能通过一个并不那么正式的竞赛获取。   有名有利有荣誉,各郡府俊秀当然全力以赴,要走到最后。   长廊竞争,比的是综合实力,争的是团队合作,人员缺席一个,就会形成巨大的亏欠,很可能一开始就被淘汰。   只是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缺席的情况发生。   今年例外,怀左府三名代表选手只来了两个。俊秀比赛主要比的是个人成绩,少一人,虽然拖累了府郡声望,但还不至于绝望,可轮到城中湖的角逐时,少一人的短板被无限扩大,不可弥补。   杨武痴见到梁丘锋时表现出来的烦闷愤懑,绝非冲动,而是沉积下来的一种爆发。因为他的家族急需子弟获得爵位,好庇荫商行活动。   “哗!”   人群骚动,大声叫着,原来是角逐即将开始,各个郡府的俊秀们开始进行抽签了。   很快,梁丘锋看到了薛依萱和杨武痴,丝毫不迟疑地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听我指挥   人群熙攘,梁丘锋费了好些劲才挤过去。   “来人止步!”   负责维持秩序的两名甲士手中长枪交叉,铿然发声,挡在梁丘锋身前。   如今在城中湖一带,人山人海,其中大部分为观众,为了不妨碍俊秀们抽签角逐,闲杂人等都被划了界线,不允许过界。   梁丘锋穿着简朴,又不似武者,自然会被拦住。   “薛依萱。”   梁丘锋不和甲士纠缠,直接开口叫着。   那边薛依萱听闻,抬头望过来,不由一愣。   这时候杨武痴也发现梁丘锋,迟疑道:“他来干什么?”   “也许来看看。”   薛依萱不敢肯定。   若是全盛时期的梁丘锋,她倒有信心多一位队友,多一分臂力,但眼下不知何故,梁丘锋修为境界全失,却不可能再下场争斗了。   纵然如此,但薛依萱还是走过来,问:“你来了。”   “嗯,很热闹的样子,所以就来看看。”   “哦,原来这样。”   不咸不淡地说着话,只是出于基本的礼仪,以及薛依萱过去欣赏梁丘锋的缘故,但梁丘锋下一句话,却让她吃一惊:   “可以的话,我想要和你们并肩作战。”   “你还能战?”   杨武痴大感意外,上下打量着。   梁丘锋笑了笑:“有手有脚,还能用剑。”   理论上,即使是废人,也拥有战斗力——当然,这个战力数值几可忽略不计,在武者眼中,渺若蝼蚁,空气一般。   杨武痴叹口气:“你还是当看客吧,这场角逐虽然有规则约束,不下死手,但入得场地,就有受伤的觉悟。而且,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始终是怀左府的人,我不愿见你受辱。”   薛依萱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又问:“你还能用剑?”   梁丘锋点一点头,伸出手来,表示双手无残疾:“我只是需要一把剑。”   杨武痴听着,差点摔个跟斗:堂堂剑客,居然落魄到连用剑都没了……   “好,我给你剑。”   薛依萱居然答应下来。   杨武痴大急:“薛依萱,你疯了。”   薛依萱却真从百宝囊中掏出一柄宝剑来,说着:“现在这样子,还有什么区别?多一个人,总归多一分变数。”   杨武痴默然。   确实如此,事情已无法更坏,真得无所谓了。   接过剑,见剑鞘是用天蓝色的七星蟒皮炼制而成的,坚韧而华贵,上面没有镶嵌宝石明珠之类,却本质奢华,能用如此档次剑鞘的,那里面的宝剑自然亦非凡品。   拔鞘一观,一缕寒锋映须眉。   好剑。   薛依萱道:“此剑名:蓝光,宝器极品,是我的第一把剑。呵呵,也许不顺手,你将就先用。”   杨武痴听着鼓起眼睛:随手给出一柄宝器极品,似乎还是很有纪念价值的随身佩剑,如此慷慨大方,还怕梁丘锋用不惯,这什么待遇?   薛依萱此女,性格温润,实在外暖内冷,对于不喜欢的人从来不假颜色,更不用提体贴关怀了。   由此可见,薛依萱对于梁丘锋的态度很不一般呀。   梁丘锋转动手腕,掂量蓝光剑的重量,微笑着说:“这剑已经极好了,希望在我手上,不会辱没锋芒。”   杨武痴腹诽道:不辱没才怪,你修为境界都没了,无法运转真气,就算手中把握一柄王器,甚至帝器,都发挥不了威力,好像孩童舞剑,有什么用?   梁丘锋加入队伍,成三人行,薛依萱就去抽签。   一刻钟后,结果出炉。   唐王朝有郡府十八,四条廊道不足以均分,有两条廊道肯定多一队人。这是没办法的事,反正抽签为凭,那个抽到了就当运气不好。   怀左府的运气就很不好,薛依萱抽中的是南面廊道,共有五组人。多一组人,就等于多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难度跃然增大。   “这还怎么打?”   杨武痴无语,他今天说话次数已经创下纪录,因为实在是憋屈,不发泄出来的话,只怕憋成内伤。   薛依萱苦笑:“能如何,见步走步,尽力坚持到更远的地方吧。”   “嘿嘿,薛大美人,真是冤家路窄,咱们抽到了一块。”   方夜舟紫袍金冠,目光睥睨地走来。一左一右,是另外两名同府郡的俊秀,甘做副手,众星拱月地拱卫着。   他们隶属沧澜府,该府在唐王朝境内,属于拔尖的大郡府之一。人杰地灵,天才辈出。   如今最耀眼的天长俊秀,当然是方夜舟,年纪轻轻,已晋身气道九段。虽然只是最近才突破的,但足以自傲。要知道名满天下的龙马公子拓跋明华和神教圣女,他们也是迈入九段不久。   在本届精英俊秀比赛,方夜舟表现抢眼,位列榜眼,仅次于向白乌之下。   天才都是骄傲的,何况像方夜舟这样的天才?正赛中,他曾与薛依萱比过一场,觉得此女有些味道,容颜出色,性格沉稳,是喜欢的类型,便忍不住出言撩拨。   孰料回应他的,是薛依萱毫不留颜面的叱呵。   方夜舟下不得台,面皮挂不住,由此埋下怨恨。在他看来,薛依萱纵然美貌,修为不俗,是难得的女武者,可自己配她,那是绰绰有余。此女端是不识抬举,必须狠狠羞辱一番,才泄心头之恨。   “哎呦,怎么多了一人,这位是?”   “梁丘锋,代表怀左府。”   梁丘锋自报家门。   “啥?”   方夜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捧腹大笑。这番忘形表现,顿时引得许多人注意,纷纷看过来。   “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你代表怀左府……呃,你就是那个缺席正赛的梁丘锋?”   梁丘锋淡然道:“有假冒的吗?”   方夜舟眼眸精光闪烁:“不对,你毫无修为,只是个普通人。”   “现在而已。”   方夜舟闻言,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但不以为意:“原来是个废人,怪不得不敢参加正赛。”   梁丘锋不由抓紧蓝光剑柄。   薛依萱看不过:“方夜舟,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看来你还不知道什么叫过分,一会上廊道,我会让你们深刻认识到,究竟怎样才是过分。”   说着,露齿一笑:“薛大美人,我们一会再见。还有这个废人,如果你敢上来的话,很快就会像狗一样滚下去的。”   大笑着,扬长离开,到一边准备去了。   薛依萱看着梁丘锋道:“你不要理他,一疯狗而已,犯不着生气。”   梁丘锋脸上挂着笑容:“为什么要生气?见多了,早惯了。好了,正经事要紧,咱们是不是要讨论一下战术攻略了?”   “战术攻略?”   杨武痴惊诧地问。   “总得针对性地制定些方针吧,难道上到廊道就乱打一通?”   薛依萱道:“有的……我和杨武痴之间就有,只是你突然加进来,这个,一时间倒没有适合的战术配合。”   这话说着委婉,要给梁丘锋留面子。梁丘锋修为境界全无,上去也就是个装饰品,不对,连装饰品都算不上,就是纸糊的人儿,一碰就散。争斗之时,薛依萱两人是不可能分心照应保护到他的。总不能因此顾此失彼,手忙脚乱,自求多福得了。   梁丘锋似乎没有听出薛依萱的好意,一本正经地说道:“但现在不同了,我加入了,三人行,就该随机应变,制定三个人配合的战术打法来。好吧,时间紧迫,我想你们一时间想不出法子。既然如此,都听我的,由我指挥安排,这样就好了。”   “什么?”   杨武痴眼睛鼓得都要凸出来了:这叫什么?喧宾夺主?反客为主?而或,更准确的“以弱驭强”,他凭什么指手画脚,还真敢说出口呀。   正要反驳,薛依萱干咳一声:“梁丘锋,你且说说,我们该怎么打。”   看她的样子,竟似认真倾听。   疯了,都疯了……   杨武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你负责保护我   “根据咱们三人的特点和综合实力,我建议如下。”   梁丘锋第一句话就让杨武痴有暴走的倾向,无论如何,其都觉得“特点”和“实力”两词不该被用在梁丘锋身上,尤其是自我陈述的时候,这脸皮可真不薄!   杨武痴忍着听下去。   “第一方面:薛依萱为主攻。”   这等于废话,薛依萱修为最高,装备最好,她不主攻谁主攻?废话听着没甚意思,好歹是正确的。   “第二方面:我为副攻。”   梁丘锋第二句话出口,杨武痴终于忍不住了:“你说真的?”   “我从来不会在拼命的时刻开玩笑。”   梁丘锋的态度非常认真。   杨武痴差点要扑上来捏住他的喉咙:“我也不会在拼命的时刻听人胡说八道!薛依萱为主攻,你是副攻,那我干什么?”   “你负责保护我。”   梁丘锋凝望着他,脸上荡漾出微笑。   杨武痴哀嚎一声,转头对薛依萱道:“薛依萱,你都听到了。这,这简直是我一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薛依萱秀眉微蹙,她不觉得梁丘锋会说笑话,起码不会在当下的场合说笑话,脑海回想着,想到在神笔峰的时候,与梁丘锋切磋剑术时的情况,仿佛有了几分明确,问道:“梁丘锋,你的意思是你我联手破敌?”   梁丘锋点点头:“不错,我觉得联手合攻,双剑合璧,最为妥当。不过以我现在的状况,缺乏自保能力,所以只好委屈杨兄了。”   “双剑合璧?”   杨武痴目光呆怔,他修武多年,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荒谬过。若是梁丘锋修为尚在,却不好说,但如今明明失了境界,是个废人,还谈什么双剑合璧,真是太搞笑了。   “似乎还不错。”   更搞笑的是,薛依萱似乎答允了。   杨武痴吃惊地看着她:“薛依萱,你认为可行?”   薛依萱笑吟吟:“我赞同这个办法。”   “好。”   杨武痴咬牙彻齿:“你们要疯,那就双剑合璧去,老子不玩了。”   说着,举步要走。   梁丘锋伸手拦住:“杨兄,你走了的话,这战术就没戏了。”   薛依萱劝道:“杨武痴,你觉得我会是那胡来的人吗?”   杨武痴心里腹诽:你不是胡来的人,可现在和梁丘锋干柴烈火碰到一块,不胡来才怪。   莫名的,心头泛起一丝妒忌。   他固然为武痴,执著武道,可归根到底,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不是?一直以来,和薛依萱从互相竞争到互相合作,难免生出些异样情愫来。然而现在,此女什么都听梁丘锋的,置杨武痴于何地?   就听薛依萱又道:“无论综合实力,还是个体,相比别的郡府,我们都全面落下风。本为背水一战,无路可退。既然有适宜的战术安排,何不依照施行,或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坦白地说,我对于梁丘锋的剑法相当有信心。当初怀左府俊秀比赛后,我曾上神笔峰与其比试——纯剑法的比试,我输了。”   顿一顿:“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输得心服口服。”   杨武痴听见,身子微不可查的一颤:他心里明白薛依萱的意思。武者高下,虽然说修为境界是最为重要的基础所在,但有些时候,却不代表全部。   梁丘锋诚恳地道:“杨兄,你请你,与我们并肩一战,你不记得方夜舟那副盛气凌人的嘴脸了,你不想打烂它?”   叹一口气,杨武痴咂咂嘴唇:“罢了,事到如今,就跟你们疯一把吧,反正输赢等闲,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薛依萱和梁丘锋皆笑。   当下三人坐在一起,互相交流,完善战术细节,他们一致决定,要慢一点上争锋廊。   过不多久,正式的角逐时间到,各郡府的代表成员都汇集在廊道入口处,各成阵营,彼此目光探视着,当诸多的目光扫过薛依萱三人,停留在梁丘锋身上时,无不闪露出“看见一大块肥肉”的情绪来。   “时辰到,竞逐现在开始!”   朝廷派遣来负责组织的一名执事官一声令下,表示众人可以进入廊道,奔赴魁首亭了。   “走!”   方夜舟喝道,身形一闪,率先冲进去。另外两名同伴心领神会,迅速跟进。   这一动,其他郡府的俊秀都面色一变,不甘示弱地扑腾上去,绝不愿眼睁睁目送方夜舟等人扬尘而去。   这些俊秀,有资格来王都参加精英比赛,就算彼此间实力有差距,可差距也不是那么大的,尤其现在可以团队配合,某些方面的短板能够被弥补,更无形拉近了差距。   只片刻功夫,就有俊秀追上了方夜舟,并展开了激烈的缠斗。   争斗来得比预想中早,这才刚上廊道呢。而当队伍的一名成员被缠住,其他人就得停下来,进行支援——   这场角逐最大的玄机便在于此,各个团队,不但要率先冲过廊道,还得尽可能保持实力。   人数优势,就是最大的实力。   毕竟通过争锋廊,只是第一阶段,如果只得一人通过,队员牺牲掉,但到了小岛上,面对别的团队,也是灰灰的命。团队并肩通过的人数越多,后面真正的争斗才胜率越高。   众人都深谙此理,所以拼斗的时候看着激烈,实则都有留手,试探成分居多。   廊道千丈,后面的路还远着呢。   怀左府的三人是等其他四郡府的成员都进去后,才慢吞吞登上廊道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想拖到最后,坐山观虎斗。   此战略其实并不聪明。   那执事官看着,就摇一摇头,嘴角勾出冷笑:便宜有那么好捡的?理论上最后上廊道,的确可以避免过早陷入缠斗,但别的人提前发动,占据先手,一步先,步步先,慢了一拍的,基本就永远落后了。   武道一途,精髓本质在于一个“争”字,尽力避免争斗,或者不敢争斗,始终是小聪明,明哲保身却不得成功,又有什么意义?   踏上廊道,薛依萱手仗长剑,一马当先;梁丘锋拿着蓝光剑居中,他难以施展轻功步伐,显得步履笨拙;杨武痴把持斧头负责保护,怎么看都有点不大情愿的样子。   重武器武者倒也适合掩护,问题在于以杨武痴的性子,却实在不乐意干这份脏活累活,他宁愿冲锋陷阵,就算被淘汰,也落个干脆了当。   更别说,保护的是梁丘锋了。怀左府俊秀比赛那一场,杨武痴败于梁丘锋之手,未能进入最后决赛,可一直耿耿于怀来着。 第三百七十章:遭遇战   激战声听着近,实则颇远,这是由于廊道曲折的缘故——规则约定,但凡身体离开廊道范围过半,便当淘汰,这就杜绝了钻空子的可能,选手们也不能钻出来,从顶上走。   如此,其实廊道内的空间甚为狭窄,不足以完全施展,从另一方面看,算作是对俊秀们的一种考验。   武技绚烂,真气爆发,不断轰击着廊道。好在廊道用上好的石木建筑而成,坚硬无匹,能够承受武王级别以下的任何攻击,是以不怕被摧毁断折。   “扑通!”   一名俊秀被攻击,身体横着飞出去,落在湖水中,再冒头时,湿漉漉的,狼狈不堪。他却不能再回到廊道中,只能悻悻然游上岸去。   紧接着又一个,瞧身上服饰,和第一个相似,应该是来自同一个郡府——连折两人,可以说该郡府基本失去希望了,剩下一个,也不可能支持太久。   诸多俊秀,虽然年轻,但都是阅历丰富之辈,个个都是天才级别的出身,成长至今,自然不会缺乏实战经验。   经验有个体有团队,反正在真实的争斗中,各出奇谋,连横合纵,什么法子都有。其中一条最为信奉的,便是先吃肥肉。   说白了,就是竞争当中,最弱的一方会被强者先联手干掉,彷如清扫障碍。   原本怀左府是廊道上最肥的一块肉,不过薛依萱三人故意落到最后,恰好避免了成为目标,从而让另一个府郡当了靶子,看样子,会最先出局。   其实出局也没什么,不管是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只要不能登上魁首亭,结果都一样。可不会像正赛那样,除了第一,后面还有一连串的名次排列,都能获得不同的奖励。   这场角逐,只有一个第一,没有第二、第三的说法。   要照顾梁丘锋的步伐,三人前进的速度无疑被拖累,慢腾腾,半刻钟功夫,才前进十来丈。   杨武痴心中不禁哀叹:这都什么事儿,角逐争斗,还带个拖油瓶,简直前所未闻。这个样子,只怕被人一冲,立刻分崩离析,不是被打倒在地,就是被扔出湖水里。   打斗声在不断远去,俊秀们交锋,可不会停留原地,而是一边打,一边前移,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斗智斗勇,尽量摆脱纠缠。   杨武痴悲愤地道:“按照我们这个速度,估计只能跟在后面吃尘,能不能快点?就算无法战胜方夜舟他们,但既然来了,总得找人战一战吧。”   按照规则,只要有人率先通过廊道,就意味着其所代表的府郡队伍获得胜利,落后的人全部自动被淘汰。   薛依萱看着梁丘锋,要由他这位战术制定者裁定。   梁丘锋道:“他们才走百丈,距离终点还远着呢,不急。”   依然不紧不慢的,如同散步。   杨武痴忍不住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想要等他们拼杀得差不多了,再渔翁得利。可别人也不是傻子,见我们没出现,自然有所戒备。又或者说,等咱们赶到,人家早过去了,又有甚用?”   梁丘锋不置可否:“有道理。”   杨武痴等了一会,哭笑不得:“没了?”   “呵呵,我可也有道理。”   还能说什么呢,杨武痴只恨上了贼船,自己一个,拗不过人家两个——由此至终,薛依萱可都是坚定站在梁丘锋那一边。   “该死!”   有怒骂声在湖上传来,又有人落水了。显然打人下水,是最为直接有效的手段,远比打倒要容易。   “第五个了。”   梁丘锋喃喃道。   廊道五个队伍,一共十五人,现在淘汰了五个,那么就剩下十人,算是折损了三分之一。   杨武痴没好气地道:“那又如何?我都看过,掉落下水的五人只来自两个郡府的成员,剩下的,除开我们三人,也就意味着留下两个强大的郡府都人员齐备,毫无机会。”   梁丘锋不以为意:“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有机会的……我说杨兄,你今天似乎话特别多。呃,记得以前,你可是很冷酷的。”   杨武痴翻个白眼:你以为我想成个话唠。   薛依萱微笑着说:“杨武痴,其实你说话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   杨武痴满脑门黑线,几乎要直接跳出廊道去:可爱?   他们刚转过一个弯折,就见前面一片狼藉,一位俊秀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薛依萱上前一看,说道:“是分曹府的张广寒。”   这也是一名出色俊秀,在正赛上名列第十二,不想被淘汰在此。   杨武痴道:“那么,恰好剩三个队伍,都是满员的。”   走到这里,千丈争锋廊,已过了三分之一。   梁丘锋脸色有些凝重,越到后面,竞争越微妙,不能早或迟,过早是送菜,过迟则吃尘,必须把握住最恰当的时机才行:“差不多了。”   脚步开始加速。   那张广寒勉强坐起来,看着他们路过,眼眸掠过一抹诧然,随即明白过来,往地上啐一口:“以为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搞笑,以为这样就能坐享其成吗?”   在正赛上,杨武痴就是败在他的手下,断了晋级之路。听着刺耳,杨武痴晒然回应:“张广寒,起码我现在站着,而你是倒着,再见了。”   故意踏步作响,扬长而去。   一路畅通,没有阻拦,走得甚快,前面争斗的声音不断拉近,有人吆喝,有兵器交接的脆鸣,还有武技催动交锋的怪响。   “就到了!”   梁丘锋沉声道:“等会加入战团,第一个便是先攻击沧澜府的人,但不要是方夜舟。”   方夜舟实力出众,被列为第一目标的话有难度,若是第一波攻击受阻,后面就难了。不如退而求次,先剪除羽翼,剩下一个,就好对付得多。   “知道了。”   杨武痴跃跃欲试,早等得不耐烦。   梁丘锋却纠正说:“杨兄,你要谨记,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我,其他尽量不要分神。”   “呃!”   杨武痴不禁泄气。   薛依萱道:“杨武痴,你要记住职责分工所在,关涉胜负,不能因此怠慢,最后付之流水。”   杨武痴面色一紧:“知道了,只要你们攻得出去,我自然能守住。”   说话间,前面豁然开朗,来到一处凉亭——争锋廊每隔百丈,就设立一处凉亭,四四方方,形成一个比较开阔的空间范围。   现在亭子内,刀光剑影,打得不亦乐乎。   遭遇战,再不可避免。 第三百七十一章:乱战一通   战局很乱,一共六个人,却有三个府郡的成员在里面,其中方夜舟领衔的澜沧府满员;无定府两人;而分曹府则剩下一个。   可以说,方夜舟三人占据了巨大优势,而无定府和分曹府双方,不得不临时联手,这才堪堪顶住澜沧府如潮水般的攻击。但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临时联盟支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分头击破,全面溃败。   意外发生在薛依萱三人出现的时刻。   一支队伍突如其来,立刻让战局发生了微妙变化。   唰!   薛依萱第一剑,便刺向一名沧澜府的成员。   方夜舟见状,冷笑道:“早知道你们想捡便宜,正等着呢。”   叱喝一声,放掉眼前的对手,转而挥舞长剑,攻向薛依萱;他的同伴也心领神会,武技施展,配合着他,合攻起来。   二对一,优势明显。   两人也不指望一回合就解决掉薛依萱,最主要的是将其逼退,挫其锋芒,后面就好办得多。   薛依萱竟不退,鱼龙九变,剑势铺展,变幻成漫天光影,死死地笼罩住对手。   方夜舟眉头一皱:此女是想兑子吗?不惜被淘汰,也要折损己方一名成员?哼,如意算盘打得好,可惜选错对手了,就让你全盘皆输……   他对于己方那名同伴颇有信心,虽然只得气道八段修为,但一身武技绝学,正面接薛依萱一剑绰绰有余,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   想着,绝不留手,剑势全面催发,要一举废掉薛依萱。   “铿!”   剑尖没有落空,只是刺击在一面明亮的斧头上——杨武痴的斧头。其主要职责是保护,但不仅仅保护梁丘锋,顺便的话,也保护薛依萱。毕竟现在,没有人攻击梁丘锋,在别的人看来,梁丘锋是个废人,添头的,无关重要,暂时无需理会。   杨武痴挡住了方夜舟的攻击,薛依萱可以放心出击,逼得那名澜沧府的成员左支右绌,步步后退。   恰在此时,先前方夜舟放掉的无定府俊秀见缝插针,根本不用打招呼,武技就朝这边轰来,和薛依萱形成围攻。   局部二打一。   那沧澜府的俊秀不禁一慌,顾不得其他,只想着保全己身,身形巧妙地后撤,最后跃到亭边护栏之上,还摆出一个漂亮的金鸡独立的姿态来。   这一跃确实美妙,基本摆脱了迫在眉睫的围攻,只要有喘息之机,方夜舟等肯定就能支援到位。   战局优劣,往往就是瞬息间事。   然而一支长剑突然刺来,点向其胸腹间要害。   长剑刺的速度并不快,但在狭窄的空间内足以,而且角度极刁钻,正是沧澜府俊秀气机转换的一刹那。   他吃一惊,避无可避,只能往后面落下去。   身后就是蔚蓝的湖水,人落水,溅起一片浪花。   梁丘锋慢慢收回蓝光剑,仿佛刚才一刺,只是捡死鸡的无意之举。   这几下战局交换变化,说起来眼花缭乱,实则不过两呼吸间事。尘埃落定,沧澜府已折损一人。   方夜舟大怒:“竖子无耻。”   剑花挽起,恨不得将梁丘锋斩成肉酱。   他攻得急,杨武痴赶紧使出浑身解数来帮忙招架。但他一个人,又是全面防御,根本保护不全,幸而此时,薛依萱剑锋回转过来,攻方夜舟之必救。   方才一照面,由于梁丘锋成为了压断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制定的战术安排获得成功,至少让澜沧府失去一人。   “薛依萱,要不我们先联手,做掉方夜舟?”   无定府的两名俊秀并肩而立,其中一人提议道。   薛依萱微笑:“正有此意。”   “好。”   口头协议达成,两人立刻加入战团,这一下,就变成方夜舟一对四——哦,加上梁丘锋的话,将是一对五。   而方夜舟的另一名同伴无暇分身,正被那名分曹府的俊秀拦住呢。   方夜舟长吸口气,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还要不要脸。”   杨武痴终于出口恶气,冷笑道:“你之前不是很牛吗?我们现在就是来打脸的。”   说着,斧头扬开,不需要再保护梁丘锋了,直接进行反攻。   四柄兵器,围绕着方夜舟,饶是他修为境界高人一等,也是吃不消,勉强支撑着,险情不断,只得口中大叫:“阿龙助我。”   阿龙就是他的同伴,听其叫得急,也顾不上了,一掌逼开对手,奋身冲过来,帮方夜舟挡下了危难一击。   那个分曹府的俊秀怔了一怔,却没有加入战团,他看着前面空荡荡的廊道,心中大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就让他们打得你死我活,自己单枪匹马冲过去,率先抵达岛上的话,就是胜利。嘿,这样一来,无论是沧澜府还是无定府,而或怀左府,通通淘汰,脸色不知会变得多难看。   想到做到,马上拔足狂奔。   嗤!   眼前寒芒闪烁,看着软无力,但刺来之际,隐隐有气势生成,笼罩住喉咙要害,肌肤生寒,竟不好摆脱。   这是剑意……   虽然这剑意弱得超乎想象,但喉咙软肋,被刺了这么一剑,也觉不好受。   分曹府俊秀逼不得已飞身避开,看见挡道的居然是梁丘锋,不禁好气又好笑:“滚开。”   左掌一挥,真气蓬发,威势惊人。   这就是纯属欺负人了,好比大力气欺负小孩子,一力降十会,直接横扫。   梁丘锋剑术再好,遇到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只得飞快退却,退得急了,一跤摔倒在地,显得有些狼狈。   分曹府俊秀哈哈大笑,觉得畅快之极,再想起步离开,可那边战团的六人都回神过来,怎可能让他渔翁得利?   不约而同的,六柄兵器齐刷刷就朝他身上招呼。   六合一,势若雷霆,真气搅动虚空,风雷声翻腾。   那分曹府俊秀一见,面色大变: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不假思索,朝着廊道外就是一跳,鱼跃而去,扑通落水。   解决了这一不稳定因素,六人却又电光火石般互相拼斗起来。总的形势,是四对二,不过得了一名臂力相助,方夜舟压力大减,慢慢稳定了阵脚。   六人斗得激烈,闲人就剩下梁丘锋一个了。他站着,并没有像那分曹府俊秀那样奔向小岛,而是静静看着出神,片刻,缓缓举起了蓝光剑。 第三百七十二章:我要废了你   长剑在手,气势自生,梁丘锋给人的感觉焕然一新,出人意表——   为了准备本次角逐,各个郡府的俊秀在王都停留许久,彼此之间,曾做过相当精细的情报研究工作。虽然抽签分组不可预判,但总共就十八支队伍五十四人,又纷纷在俊秀正赛上亮过相,因而对修为境界,真实战力上的判断并不难。   唯一的例外是梁丘锋,他没有来,别人自然无从分辨。不过还是有人打探出了虚实,知道他不过是气道中下段的层次。于是乎,立刻便被归纳到三流水平的档次中去了。   梁丘锋都没有到场,自然就被人遗忘掉,当成了空气,不复存在。后来他赶到王都,可一身修为境界被封印,宛如废人,这落在别的俊秀眼里,几乎就是笑柄了。   更搞笑的是薛依萱也不知哪根筋不对,选择带上这么一个废人来参加竞争,实在荒诞。   怀左府选择最后登上争锋廊,避过了第一轮激烈的拼斗,并最终加入战局。   在战局中,原本毫无存在感的梁丘锋居然冒了出来,先是貌似巧合的一剑,将一名沧澜府的俊秀逼入水中,由此打破场面上的平衡,然后又是在最适当的时间出现在最适当的地点,舍身拦住那名分曹府的俊秀。   这一下,隐隐就显露出几分意味来了。   战局进行到如今,怀左府和无定府联手,共同对付方夜舟两人,最起码,在场面上不会输。这均衡之势,或会持续一阵子,看谁先露出破绽,然后定胜负;又或者看谁挺身而出,定鼎乾坤。   就在此时,外围的梁丘锋举起了剑。   剑锋吞吐,如同一条灵蛇,让人看着,不敢轻视。   先前他所出的两剑,电光火石,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有看清楚。但既为俊秀,阅历丰富,纵然自傲,却不会盲目自大,如此时刻,怎敢托大?   不说方夜舟两个,就算是无定府的两名俊秀都互相打个眼色,暗自留神警惕——虽然和怀左府联盟,但这般场合的临时联盟脆弱得很,他们担心梁丘锋在方夜舟那边找不到破绽,会冷不丁地一剑刺过来。   也许这一剑,本身杀伤威力不怎么样,但足以破掉微妙的局势,别的人可个个都是硬点子,不会坐失良机。   梁丘锋举着剑,直直地,慢慢调整,剑尖、剑脊、手腕,绷得笔直。但剑锋所向,并非战局,而是另外的空白处,看起来,有点古怪。   “故弄玄虚!”   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他出剑,方夜舟心中有些烦躁,这样等待的感觉很不好受,他一咬牙:事到如今,一些原本想留在最后角逐魁首亭的压箱子绝技,看来不得不提前运用了。   “阿龙,配合我。”   大叫一声,全身衣衫鼓起,像里面充满了气,团团一转,包裹着,非常奇怪的样子。   “蛤蟆腾龙?”   薛依萱面色一变,这一招她印象深刻,在俊秀正赛的舞台上,方夜舟便曾经使用过,一举将一名难缠的对手打败,非常厉害。   “大家小心!”   不禁出言提醒,无定府两名郡府知晓威力,虚晃一招,就要跳出战斗圈去,暂避锋芒。   唰!   貌若静止的梁丘锋突然出剑,剑锋未至剑意先达,直接刺在方夜舟飞舞的衣衫上。   嗡!   巨大的反震力,让梁丘锋重重撞在护栏上,闷哼一声,面色发白,嘴角渗出一缕鲜血。   没了修为境界,没了真气抵御,就算再怎么取巧,也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   可这一剑,剑意打在方夜舟的衣衫上,灵妙无比,好像恰好命中气机所在,呼的,衣衫居然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当即平复了下去。   这一幕被薛依萱等人看到,又惊又喜。随即反应过来,蜂拥着攻向方夜舟,真是趁你病要你命。   “怎么可能?”   方夜舟心头一震。   他的这门“蛤蟆腾龙”术可是其师尊亲手所创,是一门颇为诡秘的真气爆发技能,当真气运转,外放翻腾,贯注在衣衫上,形成球形,然后再激发,威力能够做到翻倍的效果。   可方才梁丘锋一剑,剑意记在他真气运行的缝隙之间,粗暴地打断掉,使得真气微微有些逆行,受到了反噬。   比己身反噬更要命的,是薛依萱等人的趁虚而入。   “难道要止步于此?不,绝不甘心。”   方夜舟大吼着,拼着真气还未顺畅,会留下郁结的后果,刹那间放出另一门绝学:   “霸天拳!”   呼,左拳抡起,真气鼓荡着,在拳头外形成一圈拳罡,仿若有形有质,看起来,像他的拳头一下子增大了两三倍,气势惊人。   这一拳,打得是薛依萱。   他对于薛依萱极为不爽,对于梁丘锋更不爽……反正对整个怀左府的人都不爽,故而首选目标,就是他们。   这时候,方夜舟已经做好不能到达岛上的最坏打算。但就算沧澜府失败,也不愿让怀左府成功。   拳罡轰至,整座小亭子都似乎被震撼得摇晃——着其实是人的错觉,是全力太过于凶猛,把虚空都炸裂了,让人的视线出现错觉。   薛依萱玉颜一变,当即撤步闪避。   那边两名无定府的俊秀看见方夜舟拼命了,这时候出风头绝对不智,也有意无意地佯作声势,但没有出招牵扯;至于杨武痴,他被沧澜府的另一名俊秀缠住,两个都得不亦乐乎。   一拳轰出,技惊四方,却是虚招。   ——或者说,是故意为之的虚招。   方夜舟脚步十分灵敏地一个转身,快如闪电地直朝梁丘锋扑去,双臂张开,像那扑向小鸡的老鹰。   在他看来,失去修为的梁丘锋连小鸡都不如。   原来方夜舟的真正目标在此。   薛依萱失声惊呼:“梁丘锋,小心!”   杨武痴见着这般情况,心一沉:上争锋廊之前,梁丘锋可是再三嘱咐,要他负责保护的,然而先前和无定府的俊秀联手,全面把方夜舟压制住,杨武痴由被动防御转为主攻,厮杀得好不痛快。   这一痛快,就把原本安排的职责忘得一干二净。   “坏了……”   心里打个冷战。   方夜舟面露狞笑,剑光圈去,要挑断梁丘锋一双手——正常情况下,今天的角逐不能下死手,夺人性命,但把人废掉,却是可允许的范围。   “梁丘锋,我要废了你!” 第三百七十三章:通关   先前出剑,破了方夜舟的“蛤蟆腾龙”,梁丘锋臂腕酸痛,脏腑受到震荡,堪堪受伤,眼下正扶着栏杆调息喘气呢。方夜舟暴起,声东击西,就往他这边冲来,杀气腾腾。   这时刻,指望别人救援帮忙,很不现实,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了。   可梁丘锋一身修为被废,如何抵挡得住?   薛依萱之所以答应让他加入,并且不认为队伍中多个拖油瓶,而是相信梁丘锋能够发挥所长,有所表现,主要是看中他的剑术。   《永字八剑》化繁为简,囊括天下剑道精华,实在是集大成于一体的玄奥剑术,就算没有真气基础,但能贯注剑意,就能发挥出诸种意料不到的神奇效果,好比刚才一剑那样。   不过以他现在的情况,身边最关键要有人保护,这就是角逐之前再三叮嘱杨武痴做保镖的缘故,不曾想这位武痴兄打得兴起,以为大局已定,早把职责抛之九霄云外。   没人护航,梁丘锋的处境就无比危险。   剑光炫目,快且狠。   方夜舟的剑法,又是一路,深得“狠”、“辣”、“刁”三味,却又不显得繁琐复杂。   梁丘锋全神贯注,脑海清明,练剑钟闪现,龙形剑气蜿蜒,在他的视角内,宛如真实存在的事物,可以清清楚楚感应到那道剑气的运行轨迹。切换到外面,其手中蓝光剑便削了出去。   这一削,竟和那剑气轨迹一模一样,好像拓印下来一般,毫无二样。   “铿铿铿!”   一连串频率极高的脆鸣,混成一片,震得人耳膜发疼。   梁丘锋人向后急退,一直退了七八步,这才勉强站稳。但他的人依然停留在廊道上,手中的剑依然把握得很稳,而且人都不曾摔倒。   他竟完全化解了方夜舟的这一击重击。   “怎么可能?”   方夜舟凌厉的攻势被化作无形,仿佛全部攻击到了空处,软绵绵不着力——在那一刹那,梁丘锋不知出了多少剑,每一剑都妙到颠毫,等于是把方夜舟的攻势巧妙地分拆开来。   由面分点,逐一击破,这几乎等于剑术上的至高境界,抽剑化丝了。   方夜舟一怔之下,再想追击,可薛依萱和杨武痴哪里肯再让他“欺负”梁丘锋?飞快反应过来,一剑一斧把其堵住。   另外那两名无定府俊秀见状,也不愿放过好机会,再度合围。   几回合功夫,方夜舟就被逼在亭子的角落上,岌岌可危:“今天方某算是认栽了,但我并没有败,只是输给了一个意外而已。”   说着,狠狠瞪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梁丘锋。   杨武痴哈哈一笑:“败就是败,哪里那么多废话。之前不是一直叫嚣着我们怀左府是废物吗?现在知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废物了吧。”   “你!”   方夜舟为之气结。   杨武痴抡着大斧,攻击毫不含糊,嘴里不忘奚落:“你什么?你不是还有大招吗?尽管使出来。”   方夜舟的确还有压箱子的杀手锏未曾动用,但现在这般状况,就算用出来,意义也不大了。   一对四,全面被压制,回春乏术,拼着反噬用大招并不明智。要知道他的这些绝学或多或少都有副作用,一旦动用,往往要修养一段时日才能康复过来。而且眼下的形势,就算用大招淘汰了一个对手,或者两个,但自己也逃不脱被淘汰的命运。   既然如此,何必一定要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   想到这,黯然一叹,仗剑圈扫,身形跃起,自己飞身离开廊道,但没有像那些被迫落水者那样掉进水里,狼狈不堪,而是施展出轻功,双足点水,混若蜻蜓,一口气掠出十来丈,当真气未及,却又一掌拍在湖面上,激荡一圈,凭借着反震力,再度高高跃起。   如是三番,最后安然落在岸边。   潇洒的姿态,一扫失败者的颓废,引得观众们一阵热烈的欢呼。   方夜舟离去,廊道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无定府两名俊秀把持武器,眼珠儿碌碌转,想要趁机夺得先机。   但薛依萱冰雪聪明,早有预料,和杨武痴一左一右,恰好守住去路。   薛依萱微笑道:“梁丘锋,休息够了吗?如果好了就起身,该干活了。”   “没问题。”   刚才进服了一粒丹药,梁丘锋打醒精神地站起来,拿着剑,却不是要来帮忙打架,而是迈开步伐朝着前方扬长而去。他背影瘦削,伤势没有完全好的缘故,显得步履有点蹒跚,慢。   关键在于,他的前面廊道无论多少曲折,都是一路无阻,剩下的路途,也就三四百丈罢了,对于手脚健全的正常人,也就是花费多点时间,就能抵达。   见状,无定府两名俊秀面色变得难看,开始懊悔太早把方夜舟踢出局了。其实也不怪他们,谁能想到废人一个的梁丘锋能够挡住方夜舟奋力一剑?   恰好多出这么一个人来,从而使得怀左府占尽优势。   衡量了一下彼此之间的实力水平,两人无论怎么琢磨,都琢磨不出能够打败薛依萱和杨武痴的法子。而且人家根本不用和你拼斗得你死我活,只要让梁丘锋过去,安然到达彼岸,便足够了。   人数上的优势,在这时候尽显无遗。   “好吧,你们赢了。”   两名俊秀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选择了放弃。   没法打,肯定会被淘汰,那何必做恶人?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日后或有好处回报。   薛依萱呵呵一笑:“多谢成全。”   一名无定府俊秀耸耸肩:“赶紧去吧,祝你们最后能踏上魁首亭。”   虽然这个机会比较渺茫,但之前他们也没想到通关的会是怀左府,总有些意外让人无法盘算。   “希望如此。”   杨武痴笑得开心,多日来憋闷在内心的懊恼一扫而空。   两人联袂,展开身形,朝着廊道飞奔而去。不多一会,就追上了前面的梁丘锋。   杨武痴长臂一抄,把他抱住,大笑道:“你太慢,还是我带你走吧。”   被个胡须男带着,梁丘锋一阵恶寒:“我说杨兄,你真是太不识趣了。”   “怎么啦?”   武痴惊诧地问。   梁丘锋压低声音:“你不知道我想要薛依萱带吗?”   杨武痴嘿嘿一笑:“知道呀。”   顿一顿:“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咱就抢了先。”   梁丘锋满脑门黑线:这真是传说中食古不化的杨武痴吗? 第三百七十四章:来者非人   城中湖中心的小岛,亭亭如盖,好像一口倒扣的小碗,清秀别致。岛上灵气充裕,林木郁葱,一派鸟语花香的景象,不愧为胜地景点,不说游玩,就是长居在此,对于修炼也有很大的好处。   林木间一条石板小径,蜿蜒地通往深幽处。一块块石板,非常标准规则,长约三尺,通体青色,隐隐流露出一股玉色,非普通石料,竟依稀像是千金难买的青脂玉。   小径之下,陆续有人来到。不过他们并没有上去,而是就地盘膝而坐,或吃灵米,或进服丹药,调息休养。   不多一会,就有七八人之多,汇聚在此。   这些人个个都是青年才俊,衣衫华丽,玉树临风——俗话有说,修武无丑人。皆因修炼武道,淬丹田,通经脉,锻皮塑肉,能利用后天努力,一点点让形象变得高大俊武起来。   或威武霸气,或文质彬彬,或端庄秀丽,反正很难找得出歪瓜裂枣的。   人皆有爱美之心,特别是年轻人,不管有意无意,谁愿意修炼成个丑八怪——除非个别武者,修炼的功法武技特殊,例如走极端的魔道、毒道,那外形就有点与众不同了。   可现在参加角逐的可都是各大郡府大宗门势力选拔出来的后起之秀,自然没有魔毒中人。   年少成名,多金风流,就是他们的最佳写照。当下纷纷闯过了争锋廊,与魁首亭一步之遥,更显得春风得意了。   他们互相打量着,心思急速转动,要根据对手而选定登岛的争夺策略;有些目光飘远些,落在石板路口右边的一座小亭子上。   亭子小而尖,里面只摆设着一张石凳子,凳上有人。   秃顶、无眉、面色惨白、半根胡须都没,白得像张僵尸脸,一点表情都没有,看得人心里发慌——   石恨天。   唐王朝五位大武王之一,身份显赫,位极人臣。   今届的魁首亭角逐,却是他负责把守最后一关。有这位德高望重的武王在此,谁敢轻易造次?   石恨天幼年多劫,后因缘际会,在一处荒山野岭获得一门《恨天玄功》,自此踏上武道一途,披荆斩棘,无往不利,并在四十岁的关卡上正式迈入武王境界,功成名就。   其因玄功之名而改名“恨天”,同时因为修炼此功,全身毛发渐渐脱落,皮肤光滑,显得玄乎。   也许等得有些久了,石恨天睁开眼睛扫了下面诸位俊秀一眼,然后望着南边的廊道。   眼下其他三条廊道,都有俊秀队伍率先登岸,被抛在他们身后的,自然全被淘汰了,就差南面的组合,迟迟未至。   北面三位俊秀,一字排列,坐得稳稳当当,当中一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特别一双眸子,黑得发亮,极其精神,如同天上的星辰一样,奕奕有光华。   他就是本届精英俊秀正赛的冠军,向白乌,出身于高等宗门,所代表的是新岁府;   西面三位俊秀,团团而坐,居首者却是个高挑美女,黑发高高盘起,扎成个蟠龙髻,插一根碧玉七星簪,显得高贵脱俗。   杜叶香。   俊秀正赛第三名,在激烈的擂台争斗过程中,其借助压力危机,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举突破进入气道九段,从而反败为胜。   那一战,成为正赛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场比赛。   她所代表的,是正华府。   最后一队俊秀,只得两人,身材相仿,面孔如饼印,非常相似——这是来自曲岛府的一对孪生兄弟,大哥叫“陈火生”,弟弟叫“陈水生”。名字不咋地,修为也算不上拔尖,不过气道八段。   他们在俊秀正赛,只取得二十名开外的个人成绩,但现在却淘汰了不少竞争好手,站到了岛上来。   有知情人却知道,陈氏兄弟单个人的力量或者不行,可天生心有灵犀,又练有一套联手合攻的功法,配合无间,天衣无缝,一下子把战力翻了几倍。联手的话,就算杜叶香他们遇到,都会感到头疼。   难怪他们能出通关了,就看下面能否更进一步。   陈火生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叫道:“沧澜府的人怎么还没有过来,难不成方夜舟今天没吃饭?磨磨蹭蹭的。”   在他意识里,南面廊道过关者,八九不离十,多半是方夜舟为代表的沧澜府了。   其他人也是这样认为。   一名新岁府的俊秀打趣道:“昨晚我看见方夜舟三个去了余庆楼,一夜贪欢,恐怕透支了,这才姗姗来迟。”   众人一听,嘿嘿笑起来。   余庆楼那可是个好地方,一楼红颜,个个精选细选,都是处子之身,一旦接过客,破了身子,就会被打发离开。更重要的是,这些女子全部是武者,大部分为劲道层面的,可也有气道层面的。虽然综合来说,修为境界不高,但因为有武功底子在,又通过秘密培训,练习了魅惑之技,在床上的表现真是千娇百媚,任客予取。   还有的是,如果客人对选中的女子中意,只要花费一笔钱,就能替她赎身,收为侍妾。   高品质的享受,自然要高额的消费付出,名副其实的“销金窟”,等闲人等,望楼兴叹。   但这些对于扬名立万,前途无量的年轻俊秀来说,却不是问题。青年俊杰们往往以进入余庆楼为荣,以此攀比。   现在在场的男俊秀,几乎都去过,所以听到方夜舟昨晚去销魂,自然心有同感。   杜叶香冷哼一声,两名同伴见她神色不愉,只得干咳一声,面色肃正起来。   过不多久,南面争锋廊道终于传来了脚步声,转眼间有飘逸的身影出现,容颜似玉,姿采出众,比起杜叶香来,另有一番风情,甚至要胜之。   怎么来人是个女子?   记得澜沧府的三名成员代表里头,可没有女人的。   等女子来近,诸人认出来了,异口同声惊呼:“薛依萱?”   可薛依萱不是代表怀左府的吗?她的出现,岂不是说南面争锋廊,通关的竟是怀左府?   实在难以置信。   片刻之后,跟随薛依萱后面,出现的两人更让众人大跌眼镜:两个男人,一个抱着另一个,其中一个还是满脸虬须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别扭,令人看着心里有些恶寒。   这样的一个阵容出现在岛上,引起一阵骚动。   哗然很快平息,不管为何方夜舟他们会被淘汰,终归已是现实,而且来的是怀左府,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显然不具备竞争力的对手,就像鲜美的肉,人人都爱吃一口! 第三百七十五章:一念之差   来到地点,杨武痴把梁丘锋放下,立刻盘膝坐下,往嘴里塞一粒丹药,抓紧时间运气调息;薛依萱亦然——他们在廊道上角逐争斗,耗损不小,先前又不能休养,比别人落后了一段时间,只能赶紧弥补回来。   四条廊道的通关出线队伍全部到齐,石恨天瞥一眼,开口道:“人,都在了吧。”   他的声音尖锐而细,竟浑如女人——或者说,皇宫里的太监就是这么的一个调调。   可是在场俊秀,心思玲珑,哪里敢表现出异样来,都做洗耳恭听状。   “各位应该知道,每一届争锋廊和魁首亭的角逐竞争规则都一般无二,所以废话本武王就不多说了,半柱香后正式开始,在争斗过程中,但凡被淘汰的,请自动出列,不用我动手脚。若有作弊者,后果自负。”   说到这,目光冷冽地扫下来,宛如实质。诸多俊秀竟感到身上一凉,心中暗叹这位大武王果然实力强劲,不愧是王朝顶尖的存在。   石恨天拿出半截香火,指头轻轻一弹,香头便被点燃。   这是特制檀香,本身就有清心提神的作用在,闻着很是舒服。   “吸!”   居然有位俊秀情不自禁地凑过去,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大口,做陶醉状,发出感叹声。   别的人见到,无不露出鄙视的神情。   这特制檀香固然不俗,每株价值不少灵米,可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俊秀来说,却也算不得多难得。   此子倒好,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嫌寒酸丢人?   看真些,面目有点陌生,但正是和薛依萱来的,当为怀左府俊秀,只是在正赛上不曾见过。   “嗯?敢情是哪位缺席精英正赛的梁丘锋?”   众人反应过来,面露古怪之色,打量着他,觉察不到修为境界的存在,更是感到意外。   石恨天扫了梁丘锋一眼,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竟是一怔,眼眸掠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精光,忽而招手:“你到亭子里来。”   这一下,所有俊秀都有点傻眼了,眼睁睁看着梁丘锋走到亭中,走到石恨天的面前,垂手肃立,如同一名受教诲的门下子弟。   “嚓,刚才怎么没想到,吸一口香气,发一声感叹,这不是在变着法子拍石武王的马屁吗?拍得舒服了,可以获得青睐呀。这梁丘锋,实在太狡猾。”   一位俊秀想着,悻悻不已。   石恨天贵为武王,高高在上,可因为修炼《恨天玄功》的缘故,无论身体外形,还是内在心理,都变得古怪起来,说冷僻不为过,极少见到他和气对人的,现在梁丘锋,算是一个例外。   杨武痴叹一声:“这家伙,怎么总是那么容易与人结缘呢?而且还都不是一般的人物,真是令人羡慕妒忌恨。”   薛依萱笑吟吟,不说话,只是关注着亭子的状况。   石恨天悠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梁丘锋,来自怀左府。”   回答得平静。   顿一顿,石恨天又问:“你曾与人结仇?”   梁丘锋心一跳:显然对方看出了什么。   这也不是奇怪的事,作为大武王,自然比别人看得要清楚得多——其瞧出自己身上被人封印,甚至还可能勘破了其中手法。   要不要趁着机会陈述实情,以求援手?   梁丘锋心头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是唐王朝中人,而石长老却是别的王朝管辖。根据梁丘锋所知,两个王朝背后依仗的大宗门势力不同,彼此间还时常有冲突矛盾。   那么,若是坦诚相告的话,石恨天很可能会帮忙。   他一出手,所以问题都会得到解决,就算石长老再怎么蹦跶,也难以讨到好处。   只是,事情真会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一些念头在脑海盘旋,纠结得厉害。   “不过,从大方面讲,搏一搏,会是顺理成章的选择。有得力帮忙,也就不需要进行后面冒险的赌博了……”   想到这,梁丘锋张开了嘴。但一刹那,身体莫名一寒,潜意识的感觉在拼命叫住他:“不要开口。”   感觉很玄奥,却实实在在。在以往的时候,正是这种与生俱来的感觉,曾救过梁丘锋多次。   于是,张口回答的话,变了个样:“吾等武者,走南闯北,如何能少得仇怨?”   石恨天不置可否,嘴角微微一笑:“你不愿请求帮忙?”   梁丘锋道:“暂时的困境而已,前辈好意,在下心领了。”   “既然如此,那下去吧。”   石恨天失去了兴趣。   梁丘锋默然退下,回到薛依萱那边。   两人的对话,并未刻意隐秘,在场的人个个听力非凡,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惊诧莫名:听石武王的意思,明显是想帮梁丘锋一把。武王的人情,可是非常难得的,可遇不可求,但为何梁丘锋竟会拒绝掉?   他是傻子吗?   “梁丘锋,你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薛依萱低声问道。   梁丘锋眉毛一挑:“什么?”   “石武王要帮你,怎么不接受?你是怕会欠下人情?可我想不到,你有什么人情可被石武王利用。”   梁丘锋呵呵一笑:“不是这样子,你想多了。呃,我的事,自有打算,不用麻烦别人。”   这话说得含糊。   因为梁丘锋意识到,既然石长老胆敢放手让自己有所表现,就不可能是放任自流,其必有后着,只是不知道潜伏在哪儿,又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出来。可不管如何,保持表面上的安分,是稳定对方的不二法门。   一言蔽之,在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尽量不要提前把石长老的底线触发,那会带来一连串的不可期变化,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再想补救,就相当困难了。   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半柱香很快就烧到了底,最后的角逐一触即发……   ……   城中湖外围,观者如堵。其实以他们的位置,想要看清楚岛上的情况颇为困难,不过他们就是愿意守在那里,等待着最终结果揭晓。   热闹,从来都是如此。   人群中,某一株树荫下,一个外表平淡无奇的老者站在那儿,眼神没有朝岛上看,而是微微抬着头,观望天色,似乎天色比角逐更值得欣赏一样:   “嘿,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能帮助怀左府杀到岛上去,真让人意外。如此剑道天赋,实在罕见……只是,可惜了呀,英年早逝……”   “到了岛上,这小子会不会趁机向石恨天求救?希望能记住我的话,不要轻举妄动……石恨天,多年不见,玄功越发精湛了。想当年,在见性山,救了他一命;但后来在野神原,却是他救了我一命,这大概就是患难之交了吧……”   原来古长老和石恨天是多年故交,过命的交情。之前古长老已经和石恨天打过招呼,只要梁丘锋道破实情,等待他的不是救援,却是无情的扑杀了。   一念之差,就是生死之别。 第三百七十六章:最后的角逐   香火烧到了根部,最后一点灰烬落下。   石恨天一挥手,简短有力地吐出两个字:“开始!”   十一位俊秀早就畜势待发,接到号令,个个如同出洞的猛虎,奋力抢着踏上石板路。   ——争夺魁首亭的规则其实很简单,和争锋廊大同小异,只不过竞逐场所由廊道变成了一条小小的石板路径。   第一:被排斥出路外,即为淘汰;   第二:石板路不仅仅是一条路,路上被设置了阵法禁制,一旦触发,就会遇到某些难以预料的意外事故。   所以和俊秀们斗争除了人之外,还有路。   其实从麓下到顶峰的魁首亭,纵然路径有些曲折,但满打满算,也就五六百丈的距离,比争锋廊几乎缩短了一半。正常情况下,如此距离对于气道高手而言,展开极速,也就片刻间事。   眼下当然不是正常情况,这不,十一个人冲上路径,立刻展开了激烈的拼杀——只要把竞争对手全部淘汰掉,那无论路上的阵法禁制多少通玄,都不能再阻挡前进的路线。   刀光剑影,乱成一锅粥,比争锋廊时候的争斗要凶猛得多。毕竟能上得岛上来的,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关于团队合作的战略战术,攻防安排等,自然早就在队伍中商议定好,甚至不知演练过多少次,熟得很,如今衡量成败的,唯有实战一途。   在这方面,怀左府很是吃亏。梁丘锋属于临时加入,本身又失了修为,战力大打折扣,能击败方夜舟一行,已经是奇迹。   然而奇迹,可一不可再。   至少目前看来,岌岌可危。   冲上石板路径,梁丘锋他们还是沿袭了之前争锋廊的策略,故意拖一拖,落在后面,以避免第一波最为凶险的冲击。   不过第一波的交锋,持续程度远超预计。   石板路径虽然小,空间有限,但这些俊秀准备充分,腾挪闪躲,身形灵活,尽力维持住不被淘汰。   梁丘锋三个冲进来的时候,第二波短兵交接已经开始。   在争锋廊之际,由于杨武痴恋战,差点让梁丘锋陷入绝地,故而通关后,梁丘锋不留情面地批评了他一顿。薛依萱时不时插两句,都是帮腔的。   杨武痴一肚子憋闷,但没办法,事实证明梁丘锋的安排的确非常有针对性,而且实用性很高,最后也是靠他的出剑,才得以扭转场面,获得胜利。   杨武痴不服不行,他并非没脑子的蛮汉,知道分寸。上得石板路,别的事一概不理会,寸步不离梁丘锋,铁了心做个全职保镖。   那边薛依萱也收缩活动范围,不求攻击对手,但求先稳住阵脚,尤其这个时候梁丘锋不能先倒下,就干脆也过来协防,和杨武痴一左一右,护住人。   “着!”   乱战当中,来自曲岛府的孪生兄弟施展出一记妙招,将一名正华府的俊秀击出路外,好一会爬不起来。   “好招!”   向白乌哈哈一笑,他所用的是一根诡异节鞭,长约四尺,每半尺便一个棱节,乌然有光,看起来非常坚硬的样子。然而其手一抖,节鞭突生变化,如同延伸开身子的蜈蚣,嗡的一下,硬鞭化身为柔鞭,一下子爆长到丈余,还会转弯的。   “啪!”   鞭梢抽得空气似乎都要燃烧起来。   这一击,落井下石,缠住了杜叶香。   杜叶香心思玲珑,顿时察觉:“向白乌,你倒舍得费力气,但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她被缠住,无暇分身,郡府同伴被陈氏兄弟和另外两名新岁府俊秀合围,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就在这时,梁丘锋喝道:“出剑。”   蓝光宝剑划出一道弧线,斜斜的,从下往上挑,正是“折剑式”。   剑锋所向,是新岁府的一名俊秀。   杨武痴一愣神,差点怀疑他打错人了,但转思一想,却觉得此举大有讲究——当前局势,四个郡府,正华府就剩下杜叶香一个,独木难支;而陈氏兄弟看着个体不济,但联手起来,堪堪也是一股力量;更重要的是满员的新岁府,在向白乌的领衔之下,无疑实力最强大,最具威胁,是以必须要趁机剪除其羽翼,免得被其一支独大,那局势就难以挽回了。   薛依萱心领神会,宝剑同样使出,乃是一招:“鲤鱼跃身龙门变。”   鲤鱼跃龙门,毕终身之力,借风雨之功,能否化龙,在此一搏。   这一剑,在鱼龙九变中属于非常强劲的招式,蕴含有一往无前,成功成仁的拼杀气势。   由此可知,薛依萱对攻击目标极为看重,不容有失。   向白乌冷哼一声:“想捡死鸡?也不掂量掂量够不够格。”   本要过去帮忙,但杜叶香恨死了他,哪里肯放过,大招不要钱地倾泻而出,拼命阻拦。   向白乌面色渐冷,猛地大叫:“宋云山!”   宋云山是府郡另一名俊秀,只要他飞身过来帮忙,就可化解危机。   其实不用提醒,宋云山也意识到不妥,手持一柄长刀,脚步一抹,猛斩薛依萱后背,这是攻敌必救的招数。   计不怕旧,好用就行。   听风辨形,薛依萱心里一沉。这时候,杨武痴是不敢分神替她抵挡的,皆因这一分,梁丘锋就完全失去了防御,等于空城一座,对方稍稍改变一下攻击路线,就能把梁丘锋干掉。   “难道要舍弃好不容易才酝酿到的联手计划?”   一丝念头刚掠过。   两道身影敏捷无比,两根短棒左右围合,挡住了宋云山。   宋云山又惊又怒:“陈火生,陈水生,你们不是和我们联盟的吗?”   陈火生嘿嘿一笑:“白痴。”   陈水生悠然道:“有好处才联盟,所以现在,我们和怀左府联盟了。”   宋云山气得哇哇叫。   没了后顾之忧,薛依萱再无顾虑,一剑如虹,和梁丘锋的“折剑式”配合着,隐隐有珠联璧合之意。   一上一下,一繁一简,一阳一阴,一快一慢。   那新岁府的俊秀只感到全身被锋芒笼罩住,找不到一丝破绽,更没有半点脱身的希望。原本还想奋力抵抗下,但锋芒之间,两股剑意融合,嗤嗤嗤,他身上衣衫被划破,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这么厉害?”   该俊秀面如土色,顾不得形象了,一个驴打滚,咕噜咕噜就滚出了石板路外,这才堪堪脱离攻击范围。   一击得手,梁丘锋和薛依萱对视而笑,心有灵犀,尽在不言中。 第三百七十七章:陷阵   新岁府折损一人,巨大的优势一下子丧失大半,一时间,四队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其中正华府剩下杜叶香一人;曲岛府陈氏兄弟;新岁府向白乌与宋云山;怀左府这边则是唯一的满员,三个俱在。   不过论综合实力,仍然是新岁府最为强大,他们也成为其余三个郡府虎视眈眈的目标所在。   向白乌目光闪烁,朝着宋云山打个眼色,蓦然一声长啸,折身朝着石板路上方呼啸而去。   他却不欲与人缠斗,于是选择了抽身离开,其对自己的身法速度非常有信心,只要拉开一小段距离,便能保持遥遥领先,并最终登顶成功。   杜叶香等人哪里肯轻易放过,觉察到不妥,立刻纷纷扑上来阻拦。   这时候,向白乌的同伴宋云山挺身而出。刚才向白乌的那个眼色,他就解读明白过来,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孤身挡群敌,注定就是个弃子,是炮灰角色,但只要能帮向白乌挡出片刻功夫,足矣。   要知道无论最后谁登顶,其所在的整个队伍都将受益,获得丰厚奖励,即使在半途被淘汰的成员,也一视同仁。   这样的嘉奖机制,为的就是凝练团队奉献精神,让人勇于牺牲。   “八方风雨!”   关键时刻,宋云山毫不含糊,一记大招不要钱地挥舞出来,四面八方,都是兵刃的浮光掠影,将石板路口笼罩住。   他拼命,别的人也不留手。陈氏兄弟联手轰击,加上杜叶香的全力一击,还有薛依萱的剑刺:   嘭!   宋云山口吐鲜血,人被轰得飞起,甩出路外。   这一着,虽不致命,但够他受得了,不休养好一段时日,根本无法康复。好在他所能做的,都已做到。就这片刻时间,向白乌已经掠出十多丈外,人一拐,一溜烟似的,消失在石板路径的转弯处。   “不好,给他跑了!”   陈火生狠狠一跺脚。   “赶紧追!”   陈水生叫起来。   “嘿,走得快,也未必就能笑到最后。”   杜叶香倒淡定。   陈水生问:“什么意思?”   “别忘了,路上的阵法禁制,宛如陷阱,走得快的人,总会容易先踩到。”   陈氏兄弟闻言,恍然大悟。   石板路径上设置有阵法禁制,数目不详,根据往年惯例,应该不会超过三个。这些阵法禁制都出自大师之手,极为精奇巧妙,特性基本属于温和,也就是说不具备杀伤性,大都以困人为目的。   人倘若触发阵法禁制,被困住,那之前获得的领先优势,便等于化为乌有。   故而杜叶香他们并不畏惧向白乌跑了个先。   话虽如此,可他们也不怠慢,紧紧追上去。   果不其然,在二十余丈的地方,见到向白乌呆头鹅般站立在路经之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杜叶香赶紧停住脚步。   陈氏兄弟追得急了些,趟前两步,视线景观焕然一变,四周雾气袅袅,一片模糊,彼此之间,明明并肩而行,相隔不过分寸,但这一刻,竟互相失去了联系,互不相见。   “大哥!”   “弟弟!”   呼叫声被雾气消融,根本传递不出去。   而在外人看来,他们两兄弟分明就站在哪儿,咫尺之遥,稍微一个转身就能碰到,情况颇为诡异。   迷阵!   杜叶香面色变得凝重。   这迷阵具备多重空间禁制,人陷进去后便会遭遇分割,好像被分开关在不同的地方一样,想要闯出去,只能各凭本事。更重要的是,迷阵就横在路径当中,想要过去,必须破阵而出,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法子。   稍一迟疑,杜叶香不愿意给太多时间向白乌,于是也举步入阵,后面就剩下薛依萱他们三个了。   杨武痴问:“怎么办?”   薛依萱端详了几眼:“进入吧。”   身为武者,有所精通有所略懂,而阵法禁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应该是略懂的方面。毕竟阵法禁制,想要精通,则需要非凡的天分以及耗费许多时间精力,才能有所成就。   如此一来,和武道追求形成矛盾——除非两个基本条件都具备,能成为阵法大师,这就是另一种选择了。和选择成为炼丹师,炼器师之类差不多。   无法精通,但由于这门技能甚为重要,在很多地方都要用得到,因此一些基本原理,也得学习,懂一些。   杨武痴点头同意,拍了拍梁丘锋肩膀:“那梁大掌门人,进去之后,我就没办法再保护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梁丘锋微微一笑:“我在亭上等你。”   “什么?”   杨武痴吃一惊:“不要告诉我,你竟是个阵师?”   “我不是阵师,但我擅长破阵。”   说着,大步迈过去。   “擅长破阵?吹牛不用交税!”   杨武痴有些不服气。   薛依萱笑道:“记得他,声名大噪是因为进入过白首秘境吧。能破解白首秘境的禁制,会破阵又有什么稀奇。”   “白首秘境?”   杨武痴想到这个大路上举世闻名的去处,脸上露出神往之色:“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也要去见识见识。”   “不要磨蹭了,进吧。”   薛依萱面色一紧,冲进迷阵内。杨武痴稍一停顿,也紧步跟随。   原本狭小的空间,因为阵法的缘故而变得别有洞天,方寸可成天涯,弹丸能灭千军,这就是阵法禁制的妙处。   阵师凤毛麟角,大阵师更是稀罕,比炼丹师炼器师还要少得多。   整个唐王朝,就只有一位大阵师。现在石板路径上的设置,正是他的妙手施之。   迷阵看着玄奥,举手间便将各郡府的精英俊秀困在其中,但抡起真正的水平来,只是该大阵师的涂鸦之作罢了。如果真得用出真本事,施展雷霆手段,一举将俊秀们困死,都不过片刻间事。   闲话休提,却说阵中各人的表现,俱有不同。   陈氏兄弟显然对阵法了解不多,先是一番盲人摸象般的四处摸索,找不到窍门所在后,脾气暴起来,拳打脚踢,舞动兵器,想要通过蛮力,打破阵法禁制。   蛮力破阵,走不讲道理的道理。   只可惜,他们用错了对象;又或者更直白地说,本身力量不够,是永远都破不开眼前这个迷阵的,徒然浪费力量罢了。   薛依萱和杨武痴两个,出身大族,底蕴深厚,自小便接受系统的武道培训,对于阵法禁制涉猎颇广,进入阵后,立刻按部就班,通过所学的方法窍门,推敲阵中门道。   另外向白乌和杜叶香,两者出身更加显赫,而且天赋拔萃,对于阵道之途研究深入。尤其向白乌,因为第一个入阵,时间比别人多了相当一部分,在争分夺秒的角逐过程中,尤其关键。   “原来如此……八门开合,中含生门,生生不息……”   向白乌双眼睁开,吐一口浊气:先前花费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来钻研,终于得到了有价值的线索。   想罢,右脚伸出,踏出一步:果然,四周景观为之一变,虽然还有雾气缭绕,但明显单薄了一层。   “走对了!”   向白乌心中喜悦,左脚往东南方向一踏——这一踏,整个迷阵都似乎晃了一晃,那些雾气如同被风吹了似的,又薄了一层去,眼睛看过去,隐隐已经能看透石板路径上方的景色了。   距离破阵,已是咫尺之遥。   “好!”   向白乌按耐不住内心的欣悦,又迈出第三步。但这一步,在计算上却有了些偏差,没有达到预期结果。   “可恶,算错了分毫。”   不过到了这个关节,只要花费点时间重新纠正回来,剩下的,基本再没有阻难了。   胜利,就在前面招手。 第三百七十八章:压阵   “好了,就在这一步!”   再三计算,再无纰漏后,向白乌欣喜若狂,长吸口气,好让激动的心情冷静下来,他可不愿意再度功亏一篑。   脚步轻微,一丝一毫不差,稳稳当当地落在最正确的方位上;紧接着就是第二步,然后第三步。   这三步,他走得稳且快。身前豁然开朗,山清水秀,一路延伸往上,确确实实是外面真实的世界呈现。   破阵而出了。   向白乌满心欢喜,不过当前不是开怀大笑的时候,毕竟前面还有一段路程,尚未抵达终点呢,不宜高兴过早。   “咦?”   猛然间,他举目望向前面的时候,见到山坳转角处,隐隐飘出一抹衣袖,好像有个人刚从那边上去了。   前面有人?   怎么可能。   向白乌以为自己眼花,但眼花这般拙劣的状态,相比起他气道九段的修为而言,已经很难再有机会出现——堂堂武者高手,又怎么会无端无故马失前蹄呢?   又或者,是因为刚从迷阵出来的缘故,头有点晕乎。   谨慎起见,向白乌还是很认真地端详了迷阵中的景观一番——不知是否那位大阵师故意为之,反正这迷阵人在里面,看不到外面状况,可在外面,却能将陷阵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也是该阵的一大特色。   眼下阵中,杜叶香等人都还陷在里头,做沉思状。   一个、两个……五个……   不对呀,应该有六人才对。杜叶香在、陈氏兄弟在、薛依萱和那杨武痴在……嗯,怀左府不是满员的吗?还有一个跑哪里去了?   电光火石间,向白乌醒过神,大吼一声,展开身形,急速掠上去。其速度已经提升到极致,在虚空留下一连串的幻影,眨眼功夫,人就到了转角处。   此地距离岛上顶峰已经相当接近,还有一段约莫三十丈的路途,直直而上,形成阶梯,大约七、八阶之上,可不正有个人正在努力往上爬吗?   梁丘锋爬得很努力,并且吃力,其实就算他修为境界全失,也不该如此表现才对。   差点大意失荆州,被人偷了鸡,向白乌又是惊诧又是后怕,随即一缕恼意翻腾于心头,迈开大步冲过去。   但他刚踏上台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空气猛地一滞,浓郁得仿佛凝结在了一起,让人感到黏糊糊的样子,犹如置身一大桶的浆糊之中,颇不好受。   “该死,特殊禁制!”   向白乌阅历丰富,当即明白过来。就说呢,哪怕梁丘锋是个废人,也沦落不到爬个台阶都难爬得上的地步,敢情有这一重因素在。   这就是设置在路径上的第二个阵法,也是最后一个了。和前一个的迷阵不同,这一个隶属于特殊阵法中的“压阵”。   所谓压,顾名思义,就是“镇压”之意。入阵之人,只要他的本身修为无法凌驾于阵法之上,那么他就会受到禁制的镇压,一身修为境界,十不存九,很难发挥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向白乌几乎要吐一口老血:这不是玩人吗?玩也不是这样玩的。   在这个条件限制之下,他和梁丘锋之间的实力差距,几乎无限被抹平掉。   难不成这大阵师是梁丘锋的亲戚,故而量身定做了这么一个阵法在这里当拦路虎?实则是与他方便?   猜想固然有点荒诞,但正代表了向白乌的憋闷。   郁闷归郁闷,都到了这一步,自然不能半途而废,就此认输。长吸一口气,真气归元,憋着,一口气往上冲。   这个法子相当管用,凭着吸气,在短暂时间内,可以造成全身修为不存在的假象。如此一来,能最大限度减轻禁制的镇压。   只是假象毕竟为假象,精纯凝练的真气浓缩在丹田不可持久,否则就会爆炸开来,那就搞笑。   当登上第五阶的时候,向白乌气一松,真气迸发,贯注全身经脉之中,四周的压力立刻如潮水般挤压住他,差点眼前一黑。经脉里的真气被无形巨力挤压着,几乎都要逆行了。   他强忍住,徐徐压制,等情况稳定了,这才慢慢往上走。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大概一炷香后,杜叶香冲破了迷阵;相隔不久,轮到薛依萱和杨武痴,至于陈氏兄弟犹在阵中打转,估计很难出来了——除非迷阵失效,自动涣散。   杜叶香等三人赶到阶梯下,就见到梁丘锋和向白乌已经蹒跚着爬过了阶梯的大半,特别是领先的梁丘锋,距离终点也就十来个阶梯的距离。   魁首亭就在上面,更有无限美好风光在其上。   杨武痴叹道:“这小子,以为他吹牛,没想到还真第一个出来了。”   薛依萱却感到有点担忧:“他走不动了。”   果然,站在阶梯上面,梁丘锋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粗气,许久不动一下。而落后数阶的向白乌,虽然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双腿微微颤抖,但依然坚持着,一点点挺上去。   此长彼消,形势有点不妙。   杨武痴一拍大腿,嘟囔道:“不会最后关头阴沟翻船吧。”   薛依萱不说话,已经迈步走上阶梯;那边杜叶香早已第一时间进去了;杨武痴愣了愣,也尝试攀登——虽然理论上,他们三个已经远远落后,不大可能追的上梁丘锋和向白乌,但既然来到这一步,断然没有就此袖手旁观的道理。   再说,压阵看着让人恼火,但置身其中,也是一种难得的淬炼。其实不少有条件的宗门势力,内部都会设置有类似的压阵空间,开放着让子弟进去感受。   这好比平时的负重修炼,对于身体,对于经脉,对于稳定真气淬炼真气,都有良好的增幅效果。   久而久之,脱胎换骨,在镇压之下,都能做到游刃有余。   向白乌他们以前都曾经历过压阵锻炼,不过那些压阵和现在这个对比起来,小巫见大巫,差远了。故而现在应付着,也感到非常吃力。量化地说,以前那些压阵属于两三倍重力,那现在最起码也得十倍。   阵法禁制,构造复杂。一般来说,压阵类型,一倍两倍不难,要达到四倍五倍,那难度就直线上升,十倍,那简直是超高难度,非大阵师不可设置。而大阵师,就算一些底蕴深厚的宗门势力,也无法拥有。   所以说,现在挡在路上的压阵,是拦路虎,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杜叶香他们见猎心喜,自然不舍得放过,这和能否抵达魁首亭,关系不大。   “终于要赶上你啦……”   距离越拉越近,相差只有两个阶位了,向白乌望着梁丘锋,露出了一抹讥笑:就算被你最先破解迷阵,那又如何?笑到最后的,始终是我…… 第三百七十九章:登顶   无形的压力,无处不在,将人镇在阵中,是一种难言的煎熬:你的颈脖挺不起来,你的脊背直不起来,你的膝盖硬不起来,当支撑到了这个时候,整个人就连斗志都要被压得支离破碎,只想躺下来,再不愿动弹。   不堪重负,痛累如卵。   梁丘锋纵然自幼坎坷,也少有遭受如此折磨,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似乎在哆嗦。眼看着胜利的终点就在前面不远,但就是迈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向白乌超越。   后面的薛依萱见到,心中黯然一叹:功亏一篑呀。   她倒不是怪罪梁丘锋,以梁丘锋目前的状态,能走到这一步,已殊为难得,远远超出期望了。   只是,距离成功如此之近,却被人超越过去,心中遗憾,如何能轻易释怀?   特别是杨武痴,他肩负家族期望最大。平日之际,一心向武,几乎不理会俗务,凭借着不错的天赋,占据了家族最好的培养资源,等闲时候,不知多少人红眼。   有得到,有付出,自古都是大道理。杨家为商贾,开设商行,功利之心更是突出,否则当初也不会甘心牺牲杨霜岚,以求联盟。而在杨武痴身上,他们希望得到的回报,自然是能光宗耀祖的声名,如果可以获得具备实质好处的爵位,那自然最好不过。   不过在精英俊秀比赛之上,杨武痴的表现并不那么出彩,成绩比上一届还要差了,退步了。不是他不够刻苦努力,而是别人更加优秀。   那么,魁首亭的角逐便是他王都之行的最后希望所在。   希望的东西,聊胜于无,原本他和薛依萱两个,也就想想,后来梁丘锋加入,并且真得冲过了争锋廊,那希望一下子无限增大起来。没想到临门一脚,还是欠了火候,被打回原形来。   人生起落,大起大落,最难接受。   呼!   向白乌一个跨步,踏上来,超越了梁丘锋一个台阶。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余力,而梁丘锋裹足不前,动弹不得。   终点,已经很近了。   视线内出现魁首亭华丽的檐角,檐角下悬挂着古铜风铃——有清风吹拂,拂动了铜铃,洒下一连串悦耳的铃声。   向白乌决定休息片刻,然后一鼓作气冲上去。   身后的梁丘锋忽而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来,他徐徐拔出蓝光剑——剑刃仿佛千斤重,沉甸甸的,想要举到水平位置都很难。   但梁丘锋这一辈子,不知完成过多少艰难的事情,不差这么一件。   觉察到异样,向白乌回头过来瞧见,嘿嘿一笑:真是不知道死活,走都走不动了,居然还想动剑,真当这压阵是摆设吗?   压阵镇压,可是反抗越大,压力越大的。   蓬!   梁丘锋举剑未起,身体如遭受重创,一大口鲜血喷出,喷洒在台阶上,触目惊心。   就这么一个平日里最为简单的动作,已让他孱弱的身躯遭受巨大的反噬伤害。   可他竟然还没有放弃,依然倔强举剑。   下方薛依萱见着,不忍直视,想要大叫他“放弃”。只是人在阵中,哪里还有办法开口说话。   杨武痴倒是露出一丝佩服的神情:梁丘锋此举,刚毅不屈,很符合武道真意。   嗤!   转眼功夫,梁丘锋又是吐了一口血,那血竟隐隐有些异样,溅落地面,破碎成渣。   “嗯?”   负责监视,维持秩序的石恨天眉头一挑,不过由于阵法禁制格挡着,有些事情他也无法一下子判断明白。更多的是从表面认定:这小子为了登上魁首亭,可真是拼命了。   连吐鲜血,梁丘锋的剑始终举不起,更不用说攻击向白乌了。   向白乌早料到如此,嘴角露出冷笑:如果能够攻击,刚才超越对方的时候,他早就出手。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梁丘锋又如何能做到?   然而突然间,他见到脸色苍白的梁丘锋居然洋溢出笑意,手一杵,以剑为拐杖,剑锋在台阶上一点。   唰!   其停留许久的身影猛地发动,直接一个跨步,就踏上了台阶,和向白乌并列。还没等向白乌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坚定的迈步,再上一台阶。   如此一口气,梁丘锋连破三个台阶,又超越了向白乌,把对方甩开。   向白乌目瞪口呆,下方密切注意境况的薛依萱等人更是瞧得迷糊,完全搞不懂梁丘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局势事态的变化在继续。   梁丘锋像是打了鸡血般,越走越勇,根本停不下来。   如此状态,甚至让薛依萱感到非常担忧,生怕他是回光返照了,才能拿出这般生猛的表现来。   向白乌大急,休息不住了,赶紧迈步往上走。无奈他落后了身位,而且速度也跟不上梁丘锋,只能望着对方的背影干瞪眼——直瞪到梁丘锋完全穿过了压阵,登上了岛顶。   只是微微一个停顿,那道瘦削的身影也不曾回头,就消失了——谁都知道,他这是走进了魁首亭。只是碍于角度问题,还处于台阶的诸人看不到而已。   “居然,真得赢了……”   杨武痴恍如发梦,站在台阶下方一动不动,都不再攀登了。   “不错,真不错。”   薛依萱心绪复杂,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约莫半刻钟时间,所有台阶上的人觉得全身一松,压力全失,恢复了正常状态。   这是角逐已经完毕,胜负尘埃落定,那些设置在路径上的阵法禁制也就没了意义,被出手撤掉。   嗖嗖嗖!   向白乌咬着牙,飞身扑上去;杜叶香、薛依萱等人也不落后。没了压阵限制,这么一点距离,也就一个身法的事。   顶上鸟语花香,一座古朴的亭子居中而建,从外观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出奇之处。亭楣处悬挂牌匾,上书“魁首亭”三字,铁画银钩,极为飘逸。   亭子内却找不到梁丘锋,只有石恨天坐在那儿:“他有事,先走了。”   角逐考核,必须走石板路径,可上下岛的路,可不只得这一条。   石恨天站起来,背负双手:“作为王朝精英俊秀正赛的补充,魁首亭角逐向来都不那么正式。现在结果已定,怀左府夺魁,三名成员将获得爵位奖励。嗯,走一些流程后,朝廷自然有人到怀左府去宣布授勋的。”   顿一顿:“好啦,此地事了,大家散了吧。”   向白乌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脸茫茫然:他从不想,会有这样的结局。   薛依萱东张西望,还在找梁丘锋的影踪,可已看不见。   人群熙攘,此时梁丘锋已离开了城中湖,顺着街道往城外奔去。他走得急,就像身后有恶鬼追着他一样,不跑快点就会没命。   逃命! 第三百八十章:六耳现身   出城的时候,竟出奇顺利,一路畅通无阻,不多久,就从王都南门离开,越过护城河,抵达郊外。人群开始稀少,只有些进出城的人行色匆匆。   整个过程,古长老不见影踪,似乎没有预料到梁丘锋会出城而逃一样。   抬头眺望,见不远处一片山脉,不高,但极其绵长,好像一条天然的墙壁,围绕在王都周围,形成屏障。   这是王都山。   山中盛产一种名叫“玄铁矿”的矿石,非玉类,但堪称石料中的极品,品质细腻而坚韧,能承受巨大的冲击力量,是以广泛用于城池建筑。   王都雄伟的城墙,就有三分之一采用了玄铁石。   不过王都山地理位置扼要,为王朝看重,是以对玄铁矿的开采管制甚严,每年采矿量都有定额,以免被挖着挖着,把山脉都挖空了,崩塌了去。   略一迟疑,梁丘锋就朝着王都山方向走去。   他的速度有点慢,步伐一拐一拐的。   时值黄昏,夕阳西落,落在他身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显得孤寂而凄凉,看上去如同踏上末路的行者,有一层悲壮的色彩。   约莫大半个时辰,终于开始接近王都山,迎面一大片郁郁的山林,有兽吼起伏——山上当然会有妖兽,但都是低阶的存在。高阶妖兽早被王都高手剿灭一空,免得形成了祸患。   这地方,人影罕见。在某些山坳处,可见有唐王朝的旗帜,那是负责看守矿产的军队驻扎在哪儿。   不能挖矿,又没有其他值得收获的资源,因而来王都山的武者很少。   梁丘锋抹了把汗,慢吞吞地寻一株树下,坐着歇息。   有风吹拂,很是凉爽。   突地一把声音幽幽叹息:“怎地不走了?要选择此地做坟墓。但看起来,风水并不好呀。”   随着声音,古长老现出身形,一双眼睛,戏谑地望着梁丘锋。   他果然一直在附近,如影随形,从不曾离开。   梁丘锋与他对视:“你要杀我?”   古长老按捺住内心的暴怒:“老夫早就说过,我的耐心有限,让你不要触犯我的底线。”   也许意识到在劫难逃了,梁丘锋半点不惧:“你认为我在逃跑?”   “难道不是?”   古长老眼眸中有讥笑之意,却更有难以压抑的恼怒——因为直到现在,还不见那猴子现身。抓不到猴子,拿不到铠甲,就算将梁丘锋千刀万剐,又有什么意思?   但是,从梁丘锋的表现看来,此子很可能从头到尾都在说谎,把他耍了一圈,不杀不足以平愤。   古长老缓缓举起左手,猛地一运气。   蓬的!   他那保养得很好,形状修长的手掌居然燃烧起来,一团蓝色火焰包裹住皮肉,颇为诡异:   “我不会一下子将你杀死的,对于一个人来说,很多时候,其实有些事情比死还难受。看,这是我的绝学,火焰掌。我想,等一下,你会非常享受。”   梁丘锋瞳孔一缩:“等一下,其实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它就在这里。”   古长老怒极而笑:“事到如今,你还敢睁眼说瞎话?”   梁丘锋呵呵一笑:“我都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嗯?”   古长老停住了动作,一字字问:“好,那它在哪里?”   与此同时,全神贯注,敏锐的感识放出,探索四周动静。可是,一无所获。   梁丘锋微笑问:“如果我说了,它现身,你会不会放过我?”   “你没资格同老夫谈条件。”   古长老踏前一步:“要么说,要么去死!”   梁丘锋大笑:“古长老,看来你位居高位太久了,连基本的问讯套路都不懂了。”   古长老冷笑:“是么?但老夫觉得,就算我说会放过你,可你信吗?”   “不信。”   梁丘锋摇头摇得很快。   “那不是,既然不信,老夫又何必来那一套,多此一举,不如干脆利索点,手下见真章。”   梁丘锋叹了口气:“那你觉得,我怕死吗?”   “不怕。”   古长老的回答也是非常快:“但你怕生不如死。”   梁丘锋不动声色:“我全身修为被废,已经生不如死了。”   这倒是实情。   古长老嘿嘿笑着:“别忘了,你的修为并非真被废,只是被封印而已,还有解脱的希望。因为有希望,所以你的感受会不同。但现在不一样了,老夫会真正的先把你废掉,然后再慢慢问话。”   说着,一步步逼近。   其实这么点距离,展开身形的话,也就一跨步,但为了故意制造压迫危机感,所以他才特地慢慢逼近,好压垮梁丘锋的心理防线。   嘴里继续说着:“老夫纵横半辈,阅人无数,不知见识过多少天才人物。而你,确实有独到之处。好比这次,修为被封印,居然让你凭借一手剑法闯关成功。呵呵,实在让人出乎意料。哦,对了,你登上魁首亭,是如何破解阵法禁制的?”   古长老唠唠叨叨,分明不想一下子将梁丘锋毁掉,毕竟这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当然,他心里也是有一些好奇。   一个人修为被封印,一身力量十不存九,居然能在团体战中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管怎么看,都能称为奇迹。至于破解阵法禁制,倒好解释些。因为设置在石板路径的两个阵势,主要考核的是破解者的灵魂力。   接连破阵而出,一马领先,可以说梁丘锋灵魂力过人,比其他俊秀卓越得多——这也是他惊才绝艳的有力佐证之一。   要知道灵魂力,可是比修为境界更难凝就。   梁丘锋回答:“我自有办法……咦,它在那!”   猛地手指指向古长老身后。   古长老霍然回首,犀利的目光穿过一重重树木林荫,嗖,一道金黄色的影子在百丈外晃现,非常灵敏。   是那只猴子!   古长老心花怒放,老谋深算如他,都差点失声惊叫。   猴子一晃之后,伸着胳膊勾搭着一根树枝,荡秋千般,呼,高高飘起,往山脉深处飞出。   “想逃?”   古长老第一时间就萌生出这个念头:虽然猴子是梁丘锋的灵宠,可灵宠也分很多种,当它看见了古长老,立刻选择逃跑也是说得通的。   不管如何,只要对方现身,那就容不得它再逃出手掌心了。   当即一手抓住梁丘锋,要带着他追击。   “留下人来!”   娇叱声起时还挺远,但下一刻,一道娇俏的身影裹挟剑光,已朝着古长老攻击而至。   “梁丘锋,我来救你!”   又是巨大的喝声,杨武痴斧头旋舞,脱手而出,疾斩古长老。   正是薛依萱和杨武痴两人联袂而至。   怀左府赢得了魁首亭角逐的第一,所有成员受益匪浅,将获得王朝颁奖授勋,不过立下大功的梁丘锋却不告而别,显得奇怪。再联想到他修为境界被封印的事情,很容易猜到某些不好的境况。   薛依萱担忧他,就和杨武痴出来寻找,终于在这里赶上。正见到古长老举动不善地抓着梁丘锋,要带走,不假思索,马上出手相助。   事发仓促,两人多顾不得看古长老是什么层面的武者高手了。   古长老冷哼一声:“没空跟你们玩,滚开。”   一挥长袖,啪的,席卷住飞来的利斧,再一摔,就把斧头扔出老远外。   至于薛依萱正面袭来的一剑,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张口一吐,一口罡气成风暴,登时将攻势化解。他急于追赶六耳,不再理会别的,反身飞腾,转眼消失在青山绿树间。   杨武痴急忙去寻觅斧头,口中大呼:“好厉害的人物!”   薛依萱忍住紊乱的真气,面露苦笑:“是那位武王大人……”心里担心不已,梁丘锋招惹到这般高手,祸福难料啊。 第三百八十一章:反戈一击   古长老提着梁丘锋,像是老鹰抓小鸡般,不费多少气力,速度提升到极致,人仿佛在虚空穿梭,呼吸间,已出现在刚才六耳现身之处。   六耳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小小身影没命地往山顶上窜。   天赐良机,古长老哪里还肯放过?再次错过,也许终生遗憾。   “呔!”   舌绽春雷,本来已经极致的身法竟再上一个台阶,全身真气燃烧,激发出来,浑身被一重淡淡的罡气笼罩。人在空中,如同小鸟翱翔,身上多了双翅膀,会飞——真气凝就,可不就是翅膀模样?   这正是武王级别的大能显著的特性,也是他们能够远远超越气道武者的根源所在。   “着!”   相隔十多丈,左手凭空抓出,凝结出一只脸盆大小的虚幻手影,朝着六耳擒去。   呼!   六耳机灵,生生刹住,掉头往地面钻去。   “还想走?”   古长老早有预料,化爪为拳,结结实实一拳轰下。   这一击,算无遗策,把六耳所能转向的可能性全部笼罩住,无论如何,必须逼迫这只猴子正面迎击,从而将它留下来。只需短短一瞬间,古长老就有十足的把握击杀之。   “吼!”   果不其然,六耳无奈地选择了变身,袖珍体型骤然膨胀变大,化身为一只全身金毛的巨猿,双目金光爆射,双臂粗壮,合拢着,硬撼古长老一拳。   “嘭!”   气机炸开,将方圆数丈的树木轰炸断折,泥块雨点般洒落。   六耳虽然身体还站得稳,但窍孔中流淌出鲜血来,看着十分可怖。   武王的重击,岂是那么好抵挡的?   “好!”   古长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露出了微笑,再度俯冲,五指如铁,毫无花哨地向六耳的天灵盖抓去。   六耳庞大的身躯急速后退,但始终无法躲过,被对方一爪按抓在胸腹间——但没有鲜血迸射的情况出现。   电光火石间,六耳身上铠甲浮现,真是光华灿烂,一块块甲片,犹如巴掌大小,四四方方,被无数光线串联在一起,形成一件威风凛凛的金甲。   古长老五指着实抓在铠甲上,一股巨力反震,饶是他早有防备,也被震得心头猛跳,飞身倒退。   这一次的反震,比上一次来得要凶猛得多。仿佛铠甲里蕴含着一股磅礴无匹的巨力,一下子被引爆了,倾泻而出。   蓬!   沉闷的轰击声,不断地从甲上传出,隐隐像是一口被不断撞响的钟,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这声响起得诡异,仿若和某处产生了共鸣。   只是当下,谁还顾得上去理会?   古长老意念闪烁,寻思该用个什么办法才能击杀六耳,剥下铠甲来。   吼!   六耳被打得凶性大发,竟飞身冲来,抡起大拳头砸来。   “哼,畜生就是畜生……”   古长老脑海灵光一闪,提着梁丘锋就往六耳的拳头送过去——这是要打战略,让六耳投鼠忌器了。   果然,六耳不得不改变了攻击方向,转换角度。   古长老哈哈一笑,还是用老一招,又一举化解掉。   如是三番几次,六耳都是无功而返,只急得团团转,身上浮现的铠甲光华慢慢变得暗淡,要缩回体内了。   “要的就是这效果。”   古长老大喜,只要铠甲再不能激发,那就是六耳死期到来。他早就瞧破,猴子身上的铠甲非常被动,并不完全被其所炼化使用。说来也是,帝器铠甲,怎么会那么容易被炼化?就算堂堂武王得到,也要花费一段漫长的时光来炼化才行。   梁丘锋破口大骂:“古长老,你身为武王,用这般腌渍手段,不怕人笑话吗?”   古长老嘿嘿一笑:“此地就你我,你就要死了,还有谁笑话老夫?”   “无耻!”   梁丘锋奋力一挣,哗啦,衣衫破裂,竟从古长老手中挣脱掉。   六耳拳头呼啸而至。   “哼,到了这时候,还容得你挣扎?”   古长老不愿就此放过梁丘锋,身形一闪,掠到下坠的梁丘锋身边,要再度将其抓住。   嗤!   剑光如电,锋芒灿烂若天上星辰。   “什么?”   古长老心神一震,隐隐感到某个地方不对,可哪里不妥,又捕捉不到。   剑锋过处,鲜血如花。   下一刻,古长老退到十丈外,眼眸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死死地盯着梁丘锋:“你,什么时候破了老夫封印,恢复了修为境界?”   现在的梁丘锋,体内赫然真气充溢,达到全盛的状态。若非如此,刚才那精妙一剑,也不可能伤到古长老。   剑法再精妙,但没有外人辅助,没有真气基础,只是空架子罢了,就算刺中古长老,也无法刺破皮肉。   然而当梁丘锋重获修为,一切都不同。   这一式“点剑式”,几乎达到了完美,七八分的剑意灌注在上面,这才给予古长老重创。   蓝光剑尖,一滴鲜血缓缓滚落。   梁丘锋神色淡然:“你的封印早已松动。”   这是实话,古长老施展重手法封印他的丹田,就用了一次,后来都未曾加固,久而久之,在梁丘锋暗地里不断的冲刷下,封印已有所松懈。   其实古长老早意识到这一点,却故意不再加固,皆因想要留一丝希望给梁丘锋,好让他不至于破罐子破摔,一拍两散。   封印松动,也只是松动,没有外力帮助,古长老看死梁丘锋不可能破得开,至少两三个月内,是没戏的了。   那么,现在梁丘锋是如何做到的?   梁丘锋又说:“这些日子,我尝试过上千次,终于摸索到一点关于你的手法特点,并且总结出了一个破解的法子。”   古长老冷然道:“那又如何?靠你自己,不可能做到。”   “不错,我修为已失,就算洞悉你手法的规律破绽,也不能破茧而出,所以必须借助外力。可我知道你一直在周围监视着,求人的话,你一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故而我求的不是人,是阵。”   “阵?”   古长老恍若醒悟:“前往魁首亭路上的压阵?”   镇压,从外到内,不正是一股巨大的外力吗?利用得好的话,比请人还要利索得多。虽然不知道梁丘锋是如何做到的,但事实摆于眼前,其他的深究无益。   “好,很好。”   古长老忽而一笑:“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如此说来,一切都是你故意为之,布下的局,就是为了这一剑了?”   “可以这么说。”   梁丘锋不敢掉以轻心,不惜以身涉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为的,就是能够活下去。只要对手未死,都要保持谨慎的态度。   适才一剑,刺得古长老很重,并且刺入小腹要害处,裹挟着剑意,大肆破坏着古长老的自我修复,血肉溃烂,鲜血一直在流淌。若是气道武者,哪怕达到九段修为的,受了这一记重创,恐怕早丧失了战力。   可古长老依然站着,站着很稳:“老夫自踏入武王之境,就再没有受过创伤,这一剑,我会铭记终生。现在,一切结束吧。”   手指如飞,飞快点在剑伤附近,每一记指法落下,那血就缓缓停歇住,剑意被驱逐出一丝,伤势就好转一分。   梁丘锋见状,幽幽一叹:就知道武王不是那么好杀的,再怎么处心积虑,并最终完成了反戈一击,命中要害,可距离击杀目标,还是有不小的距离。不过他也有两手准备,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古长老有从容的时间来疗伤,只要拖着,才有机会。   “六耳!”   听到吆喝声,六耳咆哮着,攻向古长老。 第三百八十二章:拼命   梁丘锋虽然恢复了修为,并且成功袭击古长老,将其刺伤。但彼此之间,修为境界上的巨大差距,还是不适合当正面碰撞的对手,让六耳上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六耳早憋了许久的战意。   当日梁丘锋与其商议,他要卧薪尝胆,冒险成为古长老的俘虏,原本小家伙是不大同意的。梁丘锋反复陈述厉害,说成为俘虏才有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六耳才接受。   按照计划,六耳先一步抵达王都。它非常担心梁丘锋的安危,就算古长老为了获得铠甲,不会将梁丘锋置于死地,可一番折磨在所难免。   现在,该清算的,都要清算。   化身巨猿,咆哮如雷,身上铠甲若隐若现,看着非常威武霸气,每一次挥拳,每一次动脚,都能造成巨大的破坏力。力场所在,泥石飞溅,树木断折。   打斗声远远传开了去。   古长老眉头皱起,面色变得阴沉。他倒不是忌惮六耳的力量,而是觉得动静闹大了,很快会惊动负责守护山林的唐王朝军队。   王都山距离王都城也不算远,城中的武王级别高手耳朵灵敏得很,一旦被惊动,说不定也会赶来,那样局势立刻会变得复杂。   这是古长老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不行,必须速战速决!”   古长老运一股真气,强自将剑伤压住,绝学尽出,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六耳,剩下梁丘锋,也就不足为患。   梁丘锋当然不肯给予对方单独对付六耳的机会,仗起蓝光剑,所凝就的剑意酣畅淋漓,刹那间,树叶狂舞、砂石疾飞,被剑意灌注,纷纷化为犀利的剑刃,朝着古长老雨点般激射而去。   这些剑意催化的“剑”,平常时候,不会被古长老放在眼里。但当下,一来负伤,一来有着六耳这尊巨猿正面对攻,无数剑雨却能产生某些微妙的杀伤效果,让他不得不分心分神应付。   而且,更重要的是,梁丘锋明显凝势未发,杀手锏未出,他站在哪儿,就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宝剑,说不准什么时候锋芒毕露。   当其剑出,必定石破天惊。   古长老身为武王,自视甚高,可先前被剑意创伤后,他霍然明白,梁丘锋绝非普通的气道级别武者,其身上蕴含着一股足以威胁到武王的恐怖力量——前提在于,这股力量能够完全爆发,并且命中目标。   古长老绝不愿给梁丘锋这个机会。   嗖嗖!   不过片刻功夫,山下有两道身形掠现。   古长老一怔:“这么快就有人被惊动来了?”   仔细一看,却是两个小字辈,刚才在山麓出过手的,他不禁松口气:这两个人虽然是俊秀精英,但个体战力并不出众,不构成威胁。   薛依萱和杨武痴徘徊未去,当听到山上巨大的激战声,微一踌躇,还是决定要上来看个究竟。   他们正看到梁丘锋联手一头金毛巨猿在和古长老激战,竟有些分庭抗礼的意思。   杨武痴倒吸口气:“我的乖乖,梁丘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薛依萱也是满脸震惊:“他恢复修为境界了?还有,那头猿猴是他的灵宠吗?怎地从来没有见过。”   六耳身上流露的气息狂暴不羁,和妖兽颇有不同,而且举手投足间,和梁丘锋的剑意形成巧妙的配合,一看就知道两者长期有着默契,心有灵犀。   如果它真是梁丘锋的灵宠,可就颠覆认知了。   至少从战力层面上看,此猿要超出梁丘锋一筹。那么,梁丘锋是如何驯服对方的?   激战正酣,古长老绝学不要本钱地施展,开始占据优势。   蓬!   一拳命中六耳左肩,铠甲光华一闪,反噬之力小了无数倍,大半的力量都打到实处。   六耳嚎叫一声,极不好受。   “六耳!”   梁丘锋不假思索,一记“点剑式”刺出。眼下形势已不同,六耳岌岌可危,再不出剑,它更抵挡不住。   古长老脸上露出狞笑:“就等你出剑了。火焰掌!”   左手成掌,诡异的火焰蓬发。   嘭!   猛烈的高温席卷开来,笼罩数丈方圆地方。   火焰烧处,剑意发出痛苦的哀鸣,伴随虚空崩碎。   梁丘锋飞身急退,以避矛头。   这一退,可以说是整个战局的转折点,原本占据的优势消亡殆尽,转眼就被古长老蚕食掉。接下来,势必艰难无比。   杨武痴看着薛依萱,似乎等待她的决定。   薛依萱忽而亮剑,平静地道:“他为我们争得荣誉,我们岂能不帮他挣命?就算死,作为伙伴,就该并肩战死。”   杨武痴哈哈一笑:“痛快!薛依萱,你不愧是咱怀左府的女中豪杰,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从小到大,我最不怕的,就是死。”   说罢,两道身形呼啸而起。   “鱼龙变,无穷变!”   一出手,薛依萱就拿出了最强的招式。剑光变幻,点点线线,好像星光照耀着一泓清水,反映出数不胜数的光点来,如真如幻。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点剑芒。   “我砍!”   杨武痴圆睁双目,双手把持斧柄,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这柄武器之上:“力劈山河!”   简简单单,毫无花哨,和薛依萱的剑势截然不同,但却充满了力量,爆炸性的真气蓬发而出,破开虚空时发出呜呜的怪鸣。   面对一位武王,两位俊秀全无保留——这个时候,还保留的话,不要命了?   “找死!”   正占据上风的古长老十分不爽,两个小字辈的家伙居然如此不长眼睛,敢对一位武王出手,真是嫌命长了。   可不得不说,两人的联手一击,还是分量十足的,古长老双手从左右一圈,罡劲如同大海中的波浪翻腾:“死开!”   吐气开声,罡劲炸开。   噗!   闷响声中,薛依萱梦幻般的剑势变成一地鸡毛,娇躯退出数丈外,两颊殷红一片,如同被火烙了似的;杨武痴以力对力,吃亏更大,鲜血狂吐,横着摔出十丈外,好一会才哼哼叫着站起来。   古长老目光睥睨:“再不滚,定杀不赦!”   杨武痴往地上吐一口血水,又用袖子抹掉嘴角的血迹,身上的衣衫破裂开了,干脆一把扯掉,露出结实而健壮的胸膛,他挺起胸,好让自己变得更有气势些,大声叫道:“武王,原来也不过如此。”   反手从腰间百宝囊中掏出一封淡黄色的符箓。   这符箓,长约两尺,宽五公分,四四方方,非硬非软,符箓上龙飞凤舞,写着橘红色的字。   “龙象神符,赐我神功!”   他催动了符箓,那橘红的字大放光明,最后变幻成两头形象,一头身形蜿蜒如龙;一头磅礴似象。   龙象幻影,仰首嘶叫着,最后钻入杨武痴的胸膛中。   “啊啊啊!”   杨武痴发出狂叫,浑身骨节噼里啪啦作响,整个人变得粗壮了一大圈,肌肉盘根错节,一层汗光莹莹,抬起头时,面目狰狞,一双眸子通红妖艳。   薛依萱见状,叹了口气:“居然连龙象神符都舍得用出来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吝啬……”   想着,贴身摸出一物,是个小瓶子,打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倾斜着,最后从瓶中倒出一滴液体。   浑浊的,土黄色液体。   液体流淌在她手中的宝剑上,滋滋作响,有青烟冒出。过不多久,土黄色将整把剑都浸浇个遍。   嗡!   长剑嘶鸣,锋芒耀世,看起来,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柄王器品阶的剑器,而且还是上等品质的。   古长老注意到这些状况,不由面色一变:“疯了,你们都疯了!”   杨武痴的符箓,引外力入身,虽然短时间能爆发出强悍的、远超正常的战力,但后遗症同样十分严重,甚至比用禁术,还要严重一些。正因为如此,是以杨武痴一直谨慎留用,就连在魁首亭的角逐过程中,都不敢轻易施展出来。   但现在,面对古长老,他选择的不是退却,而是不计后果地用了这一压箱子的拼命手段。   至于薛依萱,那瓶中的土黄色液体,有个名称,叫做“兵解髓”,极为稀罕,要从上千把极品宝器中提炼,才能凝就这么一滴。用它滴在宝器之上,能使该兵器装备发生质变,一跃而升,成为王器品阶,威力同时倍增——但这把兵器也只能维持一刻钟时间,时间过后,立刻变成废铜烂铁。   薛依萱这柄兵器,乃师尊赐下的,极为爱惜。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到毁掉了。   古长老见识渊博,洞悉到两人要孤注一掷,饶是武王,也警惕起来——其实对于一些出身大势力,深得宗门栽培的年轻俊秀,他们哪个身上,不都有一些压箱子的手段?   只是古长老没有想到,薛依萱和杨武痴居然会为了梁丘锋而如此拼搏。   “六耳!”   梁丘锋也没有想到两位同伴会为了自己拼命,但既然开始了,就不能让他们的心意白费。   那么,合四方之手,可否毕其功于一役?不出意外的话,先前创伤古长老的那一剑,那些潜伏着的剑意,也该开始活跃破坏了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被杀的武王   六耳心思玲珑,自也知道局势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刻。虽然来了两位帮手,但说实话,纵然他们杀手锏尽出,但论正面的抗打能力,始终还得依靠六耳出马才行。   吼!   咆哮声如雷。   此声一出,整座王都山都仿佛在摇晃,那些飞禽走兽,尽皆匍匐在地,全身颤抖,却不敢移动分毫。   王八之气,不外如是。   声音传入古长老耳中,心神不禁一刹那摇曳。就在此时,薛依萱的剑锋、杨武痴的斧头,齐齐杀到。   另外,还有梁丘锋的剑。   全神贯注,脑海清明,真气开始燃烧——这本就是他修习的火系功法的一个显著特点,能让威能有一个增幅。   举手,递剑。那把蓝光剑霍然脱手,闪电般飞刺而去。   “咦,驭剑术?不,不可能……不对,只是剑意灌注其上,如臂挥指,仅此而已。”   古长老吃惊不小,不过还是窥破这一剑的本质,略为放心:“无知小辈,今日就让血流的教训,好叫你们明白,武王不容侵犯,犯者必死!”   说着,双臂一振,微微合抱成一个弧度:“乾坤无极波!”   蓬!   手臂推出,一层真气凝结的罡劲浑如半球,轰然炸出,将梁丘锋等尽数笼罩在攻击范围内。   这一击,已经是古长老的全力一击,再没有丝毫保留。   罡劲爆出,第一个倒摔出去的是杨武痴。他口吐鲜血,手中的宝器斧头把柄断折,变成无数的木屑,乱飞于空中;就连那无比坚硬的斧刃,表面上被烙出了坑坑洼洼的痕迹,像是被腐蚀坏掉了的。   把一株树撞断,他强壮的身躯轰然落地,面色呈现一种病态的淡金,过不多久,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似乎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呵呵……这一战,痛快……就算死,也无憾……”   勉强挤出点笑容,凶猛的反噬伤害蔓延,双眼翻白,晕死过去。   紧接着薛依萱也没有支撑太久,人如断线风筝飘出,但她临阵提升的王器剑刃,却刺入了古长老的罡劲当中,搅起一股风暴,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破坏。   这破坏给予了梁丘锋机会。   蓝光剑脱手而至,恰好命中薛依萱造成的风暴破绽当中,一下子没入大半截,那剑尖距离古长老胸腹间,不过半尺。   只是半尺,却形同天堑,不可逾越。   然而那剑,悬停在哪儿,倔强地坚持着,不见血,绝不肯跌落。   古长老面露狞笑:“是时候扫清所有碍手碍脚的人,收获战利品了。”   六耳庞大的身形咆哮而至,长臂一伸,砂锅般大的拳头捶下——它攻击的时机拿捏到妙处。   古长老喝道:“孽畜,给我倒下!”   抽出左手,凌空一指点出:“九阴玄指!”   指头一缕阴寒气息蓬发,不偏不倚命中六耳宽阔的胸膛之上。   对比起六耳的身躯,指头小小,毫不起眼,可那缕阴寒气息针一般刺在六耳身上,使得它嗥叫起来,喊声满含痛楚。   嗡!   关键时刻,铠甲光华再现,死死地挡住阴寒气息的入侵。   “嗯?”   古长老心头掠过一丝疑惑:“这件神秘铠甲的作用效果,似乎和想象中有点出入呀。”   但他不敢怠慢,不断催发指劲。   嘭!   铠甲散发的鳞片光华水波般崩裂,发出哀鸣。   六耳感受到了其中的哀伤,情绪大变,莫名地就仰天呼啸起来。   时候已入夜,夜空本来有着寥落的星子,但忽然间,乌云满天合拢,翻腾着,拧结着,变幻之间,一片片殷红的色彩再现,好像流淌着的血水,将夜空浸染了一层又一层。   天裂之兆!   更大范围的天裂之兆,似乎已经超越了神洲洲域,覆盖到其他洲域去了。   整个玄黄大陆,都可能被波及到。   征兆涌现,隐隐有恐怖的威压从上来漏下来,使得笼罩的地方,人心惶惶,妖兽惊叫不已。   这个……   瞬间古长老有恍惚的错觉,觉得是自己的九阴玄指击破了六耳身上铠甲光华,才导致天裂之兆出现。   只是两者如何能联系在一起?   实在匪夷所思。   古长老无暇细想,那片鳞甲光华被他崩裂,可反噬之力着实不轻,震得他经脉真气变得不稳,开始紊乱。   嗤!   梁丘锋驭使的蓝光剑见缝插针,突进去一截,距离古长老胸腹的距离从半尺,缩短为几公分,近在迟尺。   隔着衣衫,剑锋的锐利无孔不入,使得皮肤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非常不好受。   古长老不敢怀疑,如果被这一剑刺进来,很可能会被当场击杀。从战局开始到现在,他第一次流了冷汗,拼命鼓荡起罡劲,要将这一柄威胁最大的剑直接绞碎掉。   不如此,不足以化解威胁。   由始至终,梁丘锋的表现都极为冷静,将生死置于度外也好,胸有成竹也好,反正一步一行,不见慌乱。   他的眼神很亮,是那种能照亮人心的亮,猛地踏前一步,吐一个字:“破!”   声音很低,其实古长老并没有听清楚,就看见梁丘锋嘴型动了下,然后古长老就觉得先前的剑伤处一痛。原本压制住的伤势骤然爆发,泛滥开来。   “不可能!”   古长老嘶声叫着,他很清楚这处伤患的危害性,故而早分出一股真气来稳定住,要等解决了梁丘锋等人后,抢了铠甲,再返回宗门闭关休养,彻底治愈。   刚才杨武痴和薛依萱飞蛾扑火般的攻击,给古长老造成了一些困恼,但问题不大,随之六耳,鳞片光华的反噬才是最沉重的一记,再到梁丘锋的剑芒,经过一连串的轰击,本来镇压伤患的真气不可避免出现了一丝松动。   小小松动,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但古长老猛然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一处剑伤,特别是剑伤中蕴含的剑意,生生不息,只留下那么一丝,却如同足以燎原的一点星火,被近在咫尺的寒光剑牵动,即刻爆发。   内伤外患,所有的拼搏付之流水,破绽立生。   哧!   悬停着的寒光剑终于断折,对半裂开,后半截带着剑柄,被古长老强悍的罡劲直接揉碎。但是剑锋的前半截却准确无误地刺进了古长老的体内——和第一次剑伤完美重叠在一起。   剑锋深深地刺了进去,锋芒所带的剑意如同风暴,大肆破坏着他身体的机能,鲜血喷泉般洒落。   古长老满眼不可置信,视线中突兀出现六耳气势逼人的巨大身躯,他下意识想躲闪,但脚步竟不听话,无法飞腾离开。   砰!   下一刻,一只充满力量的拳头呼啸而下,重重砸到古长老的头上。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没办法说,六耳的拳头狂风暴雨,片刻功夫就轰出了上百拳。   身负重伤被打沙包,无疑是极为悲催的。   好在这屈辱般的悲催持续不了太久,因为古长老很快失去了一切的意识感觉。   他被杀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天地浩劫   漫天乌云卷来一片风雨,淅淅沥沥地飘洒向大地。   雨水落在梁丘锋身上,脸上,他伸出舌头去舔一舔,咸咸的,仿佛雨水中融化了盐,味道极怪。   高空之上,乌云之间,一片片殷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天裂之兆一直在延续着,并且有演化扩散之意。   很难想象,如果形成漫天血红,那将是何等骇人的景象?   梁丘锋觉得很累,极端的累。   古长老是被六耳一双大拳头活活打死的,但若非先前梁丘锋灌注全部心神的一剑,这位悲催的武王不会成为活靶子。   梁丘锋是如此之累,以至于连天上的异象都无暇关心。   已入夜,雨夜深沉,远处的山腰间点燃起一片火把。那是驻军闻讯赶至,不过他们远远看到惊天动地般的打斗声,立刻推断出交战双方的厉害,于是不敢靠近,而选择等待。   王都山上,本就没有什么珍罕之物,相信交锋双方也不可能是为了开采矿石,所以为了保命,做观众是最好的选择——除非王都城中来了高手。   但也许是被妖艳的天裂之兆所震撼吸引,高手一直不见前来。   今晚的天裂之兆来得早,而且范围极广,造成的影响比上一次要大得多,要恶劣得多。   人心浮动,谣言四起,甚至都有消息宣扬:末日将至。   薛依萱一直没有晕迷,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被打死的古长老,似乎连她都不敢相信,互相联手,竟真干掉了一位武王。   “你还能走?”   梁丘锋喘着气,问道。   薛依萱尝试着活动手脚,回答:“需要休息一刻钟……不过杨武痴估计很难清醒过来了。”   “让它背着我们走吧。”   梁丘锋一指六耳。   他的语气有点急。   薛依萱问:“走去哪儿?”   “回怀左府,我感到近期会有大事发生。”   离开之前,自然得把古长老搜个精光,收缴战利品——相信一位武王的战利品,其丰富程度绝对值得这一场拼生拼死。至于战利品分割问题,无需着急,完全可以在返回怀左府的路上慢慢清点。   薛依萱默默地望着鲜艳的夜空,同样感到了不安:也许,梁丘锋说得对,多事之秋将至,首要的肯定是得返回宗门去,才是上策。   过不多久,六耳一手一个,背上挂一个,迈开大步,奔下王都山。只要到了山下,就可找来马车之类的运输工具,启程回去了。到那时,六耳自可恢复袖珍体貌,避免惊动。   雨水越来越密,渐渐濡染到了颜色,红色。流淌在地上,汇集成河,血河。   老天爷,竟像在下血雨。   这是玄黄大陆上千年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薛依萱被震惊得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梁丘锋神色铁青,双手紧紧抓住六耳身上的毛。   小家伙身躯如山,但情绪显然极不平静,有些慌乱,有些迷惑,还有些悲伤——莫名的悲伤。   它沉默着,在血雨中健步如飞……   ……   天降血雨,沐浴神洲。   每一座城镇,每一处角落,都无法避免。   未知的恐怖畏惧,好像那万千雨点般滴落在人们心头之上,浇得心头冰冷。畏惧之下,有人选择了出逃,收拾细软,要离开神洲洲域,到别的洲域去避难;有的人心头莫名暴躁,终于按耐不住,拔出利刃,冲上街头——   暴动开始了。   为此朝廷如临大敌,出动了大批军队来镇压,又有各大宗门势力配合,维持秩序,派武者高手四处巡逻,局面才没有恶化。   血雨落在了神笔峰上。   位于山顶最高点的一块巨大青石之上,老人不动如山,其身子周围三尺,存在一层无形罡劲,风雨触之即散,无法浸入半点。   老人微微眯着眼睛,看望向无穷无尽的夜空,目光仿佛能穿透过去,看到遥远时空发生的事:“天地浩劫,又要爆发了吗?”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老人就知道来者是鲁大师。   “血雨不详。”   鲁大师缓缓说道。   老人晒然一笑:“何止不详,简直是灾难。”   鲁大师紧皱双眉:“难道天外战场出了问题,我们全线大溃败了吗?”   “天外战场……”   嘴里念叨着这个词,老人陷入遥远的回忆当中,许久才问:“你去过?”   鲁大师点点头:“身为武王,不得不去。”   “呵呵,如此说来,你不想去?”   鲁大师叹了口气:“虽然这是守护大陆,守护种族的大义之举,匹夫有责。但还想活着的人,又有谁心甘情愿去……我这么说,你是否认为我是个懦夫,自私自利?”   老人一笑:“人皆有敬畏之心,怕天怕地怕死,但这绝不是懦弱的心理,人之常情罢了。至于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鲁大师一愣,没想到这话会出老人嘴里说出来。   老人又道:“我活了足够长的年头岁月,见到了足够多的公私恩怨。何为公,何为私?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其实,也没必要一定分清楚。”   鲁大师摸了摸下巴:“我奔赴天外战场,为期十年,但只是在战场之外游弋活动。”   老人伸出手,接了一掌血雨,拿到鼻端嗅一嗅:“战场没事,封印也没事,只是这天裂之兆来得突然,却是有些古怪。而或是某个时空秘境出了问题,也许会有天外妖魔偷袭进来。”   鲁大师也是武王,还是备受尊崇的炼丹大师,但他在这位不知年岁几许的老人面前,却十足十的小字辈,于是难得地虚心询问:“会不会很糟糕?”   “就看哪里出了漏洞了,应该不会是我们这边。”   闻言,鲁大师安心下来。   宇宙洪荒,天地变动,或大或小,总会有星体爆炸,其中一些碎片穿过时空,进入到玄黄大陆,成为秘境。秘境内,有珍稀的药草材料,也会有天外妖魔。但这些,都是属于被动的偶然情况。若那些恐怖的天外妖魔有心入侵大陆,寻找到了时空漏洞,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只要入侵的天外妖魔数量不多,就不会有大问题。毕竟大路上强者林立,也不是吃素的,一旦发现妖魔影踪,立刻就会联合诛杀。   这是种族大义的立场,哪怕永恒神教等三大巨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鲁大师喃喃道:“天地异变,浩劫将至,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比赛不去参加,音讯全无,累得我家徒儿担心得要命,都无心炼丹了。”   提及梁丘锋,老人也是面色一紧,忽而拂袖而起:“我现在下山,找人。”   说罢,身形一闪,青石上已不见了人。   鲁大师咂咂嘴唇:“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啊。”   转身回去,要把老人亲自下山的消息告诉夭夭,那样她大概就能放心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风雨路   雨还在下,越发狂暴,风呜呜地吹着,官道两边树条狂舞,像是无数挥舞着的手臂,显得狰狞。   路面上积了一片水,殷红殷红的,如同鲜血,更添恐怖氛围。   一辆马车从远方奔驰而来,碾碎了这一片狰狞恐怖。   拉车的是一匹蛟龙驹,原本极为雄俊的马匹,浑身湿漉漉的,宽大鼻孔喷出阵阵白色雾气,明显是过于疲倦的特征。   没日没夜的奔跑,铁马都承受不住,何况血肉之躯?   “啪!”   坐在车辕上的梁丘锋一甩马鞭子,毫不怜悯地抽打在蛟龙驹屁股之上,抽出一道红痕。   这是灌注了真气的一鞭。   蛟龙驹吃痛,原本稍有降速的样子,赶紧又加快了四蹄。   “看来又得换马了。”   车厢内探出一张明丽的容颜,薛依萱秀眉微蹙,一些忧愁凝结于眉头。   梁丘锋点点头,不言语,但同样的,也是满腹心事。   这一场天裂之兆,持续了两天两夜,竟不消散。一片片殷红的色彩笼罩在苍穹之上,浓稠浓稠的,极度让人压抑。   随着天裂之兆状况不断发酵,情况恶化的程度超出了想象——人心承受的压力底线有限,一旦触及,甚至被打破,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打砸、劫掠、屠杀……人们像疯子般把持兵刃冲上街头,混乱大战。   战乱不可避免的爆发,哪怕官府内部,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自顾不暇。   秩序变得支离破碎,当决定人们行为的,是实力强弱后,所有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   有消息称:不用多少天,成千上万的天外妖魔就会冲破封印,杀入大陆。   如果该消息成真,那对于整个玄黄大陆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灾难,是一场末日浩劫。   没有人想死,当死亡的阴影如此逼近,人心就会失去理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嗬嗬!”   风雨声中,从路边冲出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武者,凶神恶煞,扑向马车。   这一群武者实力都不算弱,大部分都是气道中高段,却不知本来隶属哪一个宗门势力的,现在却沦为了强盗。   他们要杀死马车上的所有人,然后进行洗劫。也许在他们看来,在末日降临之前,掳夺多点资源,或有助于渡劫。   铿!   伤情剑吟鸣,一道锋芒掠起,疾斩下冲得最快的那名武者的头颅——经过与古长老的艰苦一役,梁丘锋修为大增,借助压阵冲破丹田封印不无好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以前凝聚在泥丸宫的异种剑意基本被融合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一些,假以时日,就能全部消化。   剑意凝结,意念大成。   《剑心雕龙》,龙形出。   剑出而敌死!   薛依萱见到,双眸一缩:从王都山回来,一路风雨,一路杀戮。敌人数以百计,不乏高手。刚开始的时候,杨武痴未醒,她负伤未恢复元气,都得靠梁丘锋抵挡。   当抵挡不住,就需要六耳挺身而出——不知怎的,对于变身,六耳似乎有些抗拒,不大情愿的样子。   梁丘锋跟它交流过,但它似有疑难,仿佛有些事情连它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过来。   这个并不奇怪,毕竟其还没有完全进化。说白了,应该还没成熟——以它的本质,成长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和人族相比,它的幼年期等同于人的青年期,更漫长也不奇怪。   六耳来历不凡,身上不知埋藏着多少秘辛,回想镇魔稜中,特别是那尊妖魔像,两者联系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梁丘锋早了解到这个答案,只是深埋于心底罢了,毕竟六耳的真正身份,绝不能曝光。   小家伙变身,还是可容许的范围,当超越过这个范畴,情况就不同了。   六耳出手,所向披靡。   一路风雨,安然度过。   第二天,杨武痴幽幽醒转,进服了上佳的丹药疗养,不过身体还是很虚,难以进行激斗;倒是薛依萱恢复神速,基本无大碍了,能成为一大臂力。她和梁丘锋双剑合璧,六耳乐得清闲。   一路激斗,梁丘锋的表现都被薛依萱看在眼里,她第一印象就是:进步神速!   简直打破了她的武道认知。   要知道武道一途,越到后面,越是艰涩。每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比前面多倍的努力代价。短短时日内,要想实质飞跃进步,基本属于不可能的事——除非有奇遇。   梁丘锋有奇遇吗?   怎么可能。   这些日子,薛依萱和他在一起,不敢说寸步不离,但那也是保持在视线之内的。而如果说被人封住丹田,修为境界全失是奇遇的话,那也太离谱了。   梁丘锋剑道上的进步,却实实在在的,半点不含糊。   开始之际,双剑合璧,薛依萱自问能完全跟上梁丘锋的节奏,但随着一场场激斗下来,随着时间过去,她猛地发现,梁丘锋的剑法越来越慢,慢到仿佛要径直。   然而薛依萱很快明白,这根本不是慢。因为每一次杀人,梁丘锋都比她杀得快,杀得多。   慢,只是视觉上的错觉罢了。   这是意境,真正剑意形成的境界。   意境笼罩之下,时空会发生微妙的扭曲——所以刚才梁丘锋一出剑,就击杀了一名敌人。   那敌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意境作用下,花叶能杀人,砂石能杀人,风雨亦然。   风鼓荡,雨潇潇,都变成了利刃。   嗤嗤嗤!   大群的敌人刹那间惊慌失措起来,互相提醒着,但也无法阻止风雨的入侵,一旦被沾染到身上,就是切肤之痛。   这个情况下,薛依萱收割性命,清起场来,就容易得多了。   不用半刻钟功夫,所有敌人都倒在路面上,流出的血和雨水汇聚在一起,分不清血和雨。   剑回鞘,梁丘锋按着剑柄,叹了口气:“这些人,似乎有点迷失神智本性了。”   激战的过程中,对方的反应表现的确不大正常,看着疯狂,实则失了分寸,显得笨拙。   否则杀起来,不会那么顺利。   薛依萱脆声道:“是天裂之兆的影响,它能蛊惑人心。”说到这,语气变得苦涩,转头望着梁丘锋:“你说,我们会死吗?”   大劫之下,终生为蝼蚁,所谓希望,往往都是自欺欺人。   梁丘锋叹了口气:“我们迟早会死,不是吗?”   薛依萱嘴一撇,不大满意这个含糊其辞的回答。   车厢中杨武痴挪出来,嘟囔道:“大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永恒神教、龙城他们还不出手?”   听到“永恒神教”这个名字,梁丘锋目光冰冷:“他们肯定会出手的。”   “切!”   毫无疑问,没有营养的废话同时得到了薛依萱和杨武痴的鄙视。 第三百八十六章:更大的风暴   天裂之兆,波及天地,影响深远。山脉中的妖兽,受到无形力量的催发,力量大增,狂性大发,奔腾着不断冲下山来,向附近的城镇发动攻击,吃人。   原本许多山脉,等于野外园林,那些妖兽,都是被圈养起来的种类,任由武者上去狩猎。等闲时候,妖兽们基本都是龟缩在山上,罕有敢离开山林,来到人族世界的。   哪怕一些存在着高阶妖兽的深山大泽,也是守住自己的领土,不会主动进犯城市。   现在,情况已不同。   天裂之兆泄露出来的幽冥气息,不仅让妖兽们发狂,还能蛊惑人心,让人也发狂。   整个世界,都仿佛要发狂,全部乱套。   秩序崩坏,这是所有大陆大宗门势力都极度不愿意看到的状况,尤其是三大巨头。   天宝商行的人出动了、永恒神教的人出动了、还有那一座举世闻名的龙城。   有消息称:昨夜龙城那扇已经五百年没有打开过的正门,被一百匹巨力象牛分成两队,通过海碗粗细的庚金铁链,沉重地、缓缓地拉开了。   青铜门板发出深沉的摩擦声,其声有金戈杀伐之意。   正门打开,队伍奔驰而出。   这一次,龙城足足出动了二十名武王!   二十名武王,可以说是精锐尽出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大阵仗。   面临浩劫,三大巨头尽释前嫌,坐到了一起,商议讨论这一场罕见的裂天之兆,只是最后的结论,却让他们感到十分迷茫。   天外战场没事——镇守战场的各派系武王传递回来的讯息一致无二,绝无虚假。   天外战场连绵万里,分成很多个,但只要主战场固若金汤,天外妖魔就不可能大批量入侵。   大陆封印没事——这也是诸多巨头们最感纳闷的地方。   封印,其实就是大阵禁制。只是这是以整个大陆为目标的阵法,范围之广,禁制之缜密复杂,空古绝今,乃是耗费了玄黄大陆好几辈人的努力,才得以完成。正得益于此,才能把穷凶极恶的天外妖魔拒于天外,还大陆一片净土。   只有封印出了问题,才会出现天裂之兆。   封印大阵,经历数千年,又是如此庞大宽广。久而久之,自然会出现些问题,比如说封印松动,出现裂缝瑕疵等。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会有天裂之兆。   但过往岁月,天裂之兆出现的范围极小,而且时间也很短。皆因一旦封印大阵松动了,立刻就会有专人进行勘察,以及修复、加固,很快能把问题解决。   这么多年来,封印大阵一直运转得很好。   现在也很好。   负责维护封印的大阵师们已经进行过无数次计算评估了,得出结论是:一切正常。   问题在于,既然封印正常,那为何天裂之兆会如此大范围地涌现,而且愈演愈烈,甚至有失控的趋势?   看起来,封印大阵仿佛都已支离破碎,不复存在了。   两个事实,造成了一个极端的矛盾结论。但不管如何,出现了问题,就必须解决,迫在眉睫的,就是先稳定秩序,把场面控制住。   三大巨头,管辖下的大小宗门势力不可计数,形成一张平衡而牢固的势力网。各大洲域,王朝国度,背后基本都打上了巨头的烙印。通过网的延伸,一项项紧急指令不断颁发下来,要让王朝、宗门等个体严格执行。   执行不力者,杀!   另外,永恒神教还专门成立了执法队,分派各大洲域,进行监督。   ……   神笔峰,议事厅,气氛凝重,有些压抑。   梁丘锋不在,萧寄海担当执行人,他手里现在正拿着一封信笺——信笺后面留白处,密密麻麻盖着十多个印记。有代表怀左府的、有代表唐王朝的、有代表鱼龙宗的……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最上列的三个。天宝商行的章印很好认,边上是一张面具样的脸型——这是永恒神教的印记。   第三个是一座森然小城,自然代表着龙城。   三大巨头联合签署的文件。   文件内容简要明了,最重要的一条是:浩劫将至,无数的天外妖魔随时会杀进大陆。为了形成联合战线,规定大陆上所有的宗门都要齐心合力,共抗外敌……而为了达成联合主旨,于是规定,中下等宗门全部搬迁,按照就近原则,合并到高等宗门之中,成为直属附庸。   文件上说是合并,实则就是兼并,放弃原有基业,全部并入高等宗门内。   怀左府唯一的高等宗门,是鱼龙宗。   这是要成立大陆大联盟的节奏。   文件最后还语气严厉地声明:但凡有违命者,游离于联盟之外,妨碍抵抗妖魔大业,便是叛逆,当诛。   文件内容萧寄海刚才已通读出来,与会诸人全部了解清楚。   “现在,你们有什么意见?”   能坐在议事厅的,都是终南剑门的长老、执事等,鲁大师也在席上。不过他坐着如老僧入定,神游太虚。   张江山问:“合并之后,能否再脱离出来?”   萧寄海哑然一笑:“只怕很难了,又或者,就算能再独立,但经此一事,人心浮动,十不存九,还能再来一次白手起家?”   伍孤梅冷声道:“合并到高等宗门里去,岂止成为附庸那么简单。只怕日后要参加战斗,与天外妖魔拼杀。像我们这样的,肯定首当其冲,要当炮灰。”   此言一针见血。   诸人不禁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三大巨头这一招可真狠,若是任由大大小小的宗门分散,固然它们会最先被妖魔所灭,但因为各自为敌,即使当了炮灰,价值也不够大。说白了,难以对入侵的妖魔形成有效消耗。   合并在一起,那炮灰的价值就不同了。   左铭苦笑道:“可文件所言,陈述的是种族大义,我们如何能违抗?违抗的话,只怕死得更快。”   鲁大师忽而睁眼,神色难得的严肃:“种族大义,真是一顶好帽子。不管戴到哪里,都合适,还能压人一等。为大义而牺牲小我,何等堂皇?只是那牺牲者,就真该白白送死?”   萧寄海斩钉切铁地道:“毫无疑问,大义背后,就是一番血淋淋的清洗,更大的风暴一触即发。”   三大巨头,虽然建立起了一张严密的势力分布网,但并不是说就此能控制整个大陆了,这是很不现实的事。不过通过合并一事,相信控制力度会更上一层楼。   张江山搔了搔头:“合不得,跑不得,该如何是好?丘锋在哪里?”   进退两难,胖子第一时间就想到梁丘锋。如果梁丘锋在,是合是保持独立,听他就是了。不外乎生或者死,谁怕谁?   萧寄海也是一叹:“是呀,掌门不在,太师叔又不在,当下我们只能先等了。他们不回来,我们就不做决定。”   只是,他们如今在哪里了呢? 第三百八十七章:惊天动地   又是一夜降临。   风雨渐渐停歇,只是苍穹之上的天裂之兆越发浓郁,从开始的一缕缕、一片片、眼下交汇着,成为一团团,好像凝结的血块,触目惊心。红光倒映下来,如同夕阳晚照,其中蕴含着惨烈残酷的气息,就连瞎子都能感受得到。   梁丘锋端坐在马车上,杨武痴坐在他身边,负责赶马——他身子已慢慢康复,虽然尚未达到巅峰状态,但应付一般事务游刃有余。   薛依萱坐在车厢内,潜心领悟近日激战过程中的心得。   这两天来,他们一行遭遇的袭击开始减少,不过遇到的关卡却越来越多,不说十步一岗,可每通过一座稍大的城市,都会出现官府设置的关卡,重兵把守,如临大敌,所有通过的人都要验明正身,这才放行。   在三大巨头的联合统筹之下,大陆上的秩序明显得到控制,强大的武力,加上制度,号令所到之处,不无臣服——不服的,立刻被镇压成齑粉。   借大势,梳理局势,消灭异己,这一手对于三大巨头来说,玩得炉火纯青。   路引名牌之类,梁丘锋三人全部具备,最显赫的当属薛依萱,鱼龙宗乃高等宗门,在整个王朝中都排得上号,特制的身份玉牌一亮,畅通无阻。   遭遇战少了,薛依萱反而觉得有点失落。以战练战,以战练力,以战练剑——特别是剑道上的造诣,由于和梁丘锋联手的缘故,每一次出剑,她隐隐竟有当初在宗门,和师尊练剑的玄妙感觉。   薛依萱自幼学剑,一路成长,和同门之间不知进行过多少次演练,师弟师兄,师妹师姐,全部都当过练剑对象。而收获最大的,当属和师尊之间的练剑。   她的师傅,是宗门长老,是一位武王。   武王出手,不同凡响,和徒弟练剑之际,懂得高屋建瓴,就势引导,悄无痕迹地点拨出徒弟剑法中的不足之处,从而提高造诣。   只是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薛依萱和师尊练剑次数,总共也就十八次而已。差不多每隔一年,才会进行一次。   练剑确实有好处,但这好处也得消化。每次点拨后,薛依萱潜心领悟,都得花费一段时日琢磨,才能融合进剑道里头。   过犹不及,不是说每天演练剑法都是好的。如果不能及时消化,只会把思路搞得一团糟,反而阻滞剑道提升。   而且,练剑对象还得常常换一换,通过不同剑道来淬炼己身。   薛依萱成年后,下山历练,就一直在寻找剑道中人。在怀左府俊秀比赛的擂台上,她遇到了梁丘锋,见猎心喜。   梁丘锋的剑法,化繁为简,直见精辟,看似简单,实则往往有意料不到的妙处。   这剑法引起了薛依萱极大的兴趣,所以才有后来她只身上神笔峰,找梁丘锋切磋剑法的行为举动。   距离那一番练剑,才过去数月,再见梁丘锋,对方气质又是一变,更加深沉历练,而剑法上的蜕变,竟似乎高深莫测起来。   梁丘锋才多大?年纪大概与自己相仿吧,就单纯的修为境界,还略低于自己,但剑道造诣,已脱凡而出,这可是自成一家的节奏。   自成一家,这可是许多武王级别的大能,都没有完全掌握的范儿。   薛依萱自问阅剑无数,读过无数剑谱,但未曾遇到过像梁丘锋这样的剑道。怎么说呢,极为高大全。   “集众家之长于一体”,这般武道理念并不新鲜,千百年来,都有不少大能武者进行尝试,但最后有所成就的,十分罕见。或集合得不伦不类,或集着集着,卡在瓶颈关卡上,至死不能再有进步。   但从相识至今,梁丘锋的表现一直都在进步,如此提升速度,才是最可怕的。武道体系里的桎梏,在他身前,仿佛不存在;而或就算存在,也如豆腐渣般脆弱,伸手可破。   妖孽天才,大概就是来形容这样的人吧。   莫名地,自小就戴着天才光环成长起来的薛依萱有些自惭形愧的感觉。   但很快,她安定下来,脑海不断回想前天激战时,梁丘锋出的那一剑!   出剑的时机,出剑的角度,出剑的节奏……所有一切,牢牢烙刻在脑海中,不断回想,从各个角度观摩,研究,还有模拟。   然而每次以为掌握到了其中精髓真意,当模拟出剑之时,却似是而非,大相径庭,威力更不可同日而语。   梁丘锋的剑,不可学。   也学不到。   记得开始的时候,薛依萱实力完全超越对方,可现在,却眼睁睁看着被梁丘锋超越过去——双剑合璧的时候,她已经跟不上梁丘锋的节奏。   “这样挫败的感觉真是让人沮丧呀!”   叹口气,明丽的女子嘴角露出苦笑。   马车猛地戛然而止,刹得急,拉车的蛟龙驹扬蹄长嘶,发出一声急躁的嘶鸣。   唰!   薛依萱钻出车厢:“有敌人?”   语气竟有些兴奋。   天裂之兆后,“敌人”的概念已经变得很是空泛,无视平日里的诸多规则,也许一个萍水相逢,而且毫无利益冲突的陌生人,一转眼就会发疯般冲杀过来,成为敌人。   杨武痴面色凝重,伸手一指:“你看!”   濡染泛红的夜色,古怪而诡异,视野也变得不同寻常。十里开外,一片山峦起伏,本该是一片郁葱的山上,光秃秃,像是被大火烧过一样。   寂静,附近死一般沉寂。   正是因为感受到这鬼魅的寂静,杨武痴才勒住马匹。   呼呼!   蛟龙驹很是不安地撅着蹄子,马头东张西望,似是感受到某种可怕的威胁。   杨武痴眨了眨眼睛,骂道:“老天没眼,回个家都危机四伏,这日子没法过了。”角逐魁首亭,意外抢得第一,拿到了爵位封赏,正想着回家享受万众瞩目呢,却碰到浩劫,一切都改变。   从王都回怀左府,虽然路途遥远,但全速赶路的话,不用多少天。不过当下一路充满了意外状况,个人的身体也不好,走走停停,耽搁的时间就长了。   整个大陆的情况都在恶化,杨武痴是真想早点回到家族里去,这样才感到安心。   回家,对于无数的武者而言,这就是他们当前最大的愿望——而宗门,往往也就是广大武者的家。他们加入宗门,成长前进,随着身份境况改变,基本都会把家迁移到宗门附属范围里去,是谓“扎根”。   宗门本身也喜欢这样,唯如此,才能让门下弟子更有归属感。   无论是杨武痴,还是薛依萱,以至于梁丘锋,他们的家都是在怀左府。   薛依萱掠出来,站到马车顶上顾盼四周,观察一番:“没有发现……嗯,我认识此地,叫高山原,已快接近怀左府了。”   杨武痴苦笑着回答:“就是认出了地方,所以才更危险。那片山脉,原本的山林可是漫山遍野,都是百年老树。那么,现在树都去哪里了?”   淡红的色光映照之下,的的确确一棵树都见不着。   薛依萱明眸闪亮:“山上很平,没有见到战斗而或灼烧的迹象。天啊,难道这么多的树凭空消失了吗?”   真是匪夷所思。   “吱!”   六耳也跳到车厢顶上,身形灵敏地一溜烟竟攀爬上了薛依萱的肩膀。   对于这个举动,薛依萱颇为欢喜,事到如今,她还有些没办法接受小家伙两种形态的转变。本体是这么一丁点,变身后却成为一头凶猛霸道的巨猿,反差强烈无比。   但恢复本体后,又是那么乖巧可爱,活泼灵动,轻而易举就能俘虏女人的喜爱。   现在的六耳,神态极为凝重。这样的神态在以往几乎没有出现过,哪怕当初面对古长老的时候,都不曾如此。   突然间,六耳仰颈长啸,尖锐如铁,直窜天际。   这突如其来的尖叫,让薛依萱猝不及防,耳膜都差点被震破,经脉真气紊乱,血液翻腾,像被煮滚的水,一颗心狂跳,差点要一个倒栽葱摔倒下车去。两只耳朵嗡嗡响,视线都出现了模糊的迹象。   她芳心大惊。   薛依萱见过六耳出手,凶历暴力,不讲道理,真是一尊蛮横凶兽。但那都是变身后的表现,力量和体格颇为搭配。然而眼下,却是袖珍状态下的形体,发出的一声呼啸,就能让她几乎失去了战力,怎能不心惊?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头妖兽?难道真是传说中的神兽异种?   啸声冲天而去,声震四野。   一声之后,那片光秃秃的山头就发生了某种古怪的波动,先是山顶尖峰的一坨,簌簌而动,然后以这一点为中心,如同水中的波澜泛动,四面而散——从数丈范围,一直扩散到数十丈,上百丈。   轰隆!   当泥石波动到了极致,当中发出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大地真得在摇晃。泥石炸开,漫天飞溅,随即一头庞大狰狞的身影破山而出,屹立在哪儿,就仿佛是天地间的唯一存在,其他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这是…… 第三百八十八章:双剑合璧   一刹那,一股莫名的恐惧好像一桶当头倒落的冰水,让梁丘锋从头到脚,都感到刺骨的寒意。与此同时,脑海不由自主就闪现出那尊梦靥般存在的狰狞形象,咆哮着,似乎要将他的身心吞噬掉——   忘不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天裂之兆!   忘不了,那一头穷凶极恶的天外妖魔!   忘不了,那一次家破人亡的血色屠杀!   “逃,快逃,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头……”   撕心裂肺的叫声,像在耳边呐喊,永不会消逝。   他听着这喊声,远离故土,颠沛流离地一直来到了荒洲,来到了终南山。他曾失去一切,饱尝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痛苦滋味;他曾无数次在鬼门关徘徊,无数次差点永坠黑暗。   而现在,梁丘锋正渐渐摆脱过往的阴影,走向新生;正满怀激情地建立基业,从头来过。   但天裂之兆重现,天外妖魔重现,它们要再度剥夺自己的一切吗?   不,绝不行!   梁丘锋猛地仰天长啸,飞身从马车上高高跃起,伤情剑亮出,裹挟起身子,人剑合一,悍然地朝着那尊高大威猛的身影冲了过去。   “不!”   薛依萱和杨武痴异口同声,急切地叫起来。在他们看来,就算全部联手,只怕也不够对方一巴掌拍的。   这个时候梁丘锋冲过去,无异于飞蛾扑火,自投死路。   经过魁首亭的合作角逐,经过对付古长老的并肩死战,经过这一路的风雨,彼此间早沉淀着一份难得的患难情感,谁都不愿看到谁出事。   “干,又得死一次了。”   杨武痴一咬牙——他原本的斧头被毁,只能把持一柄备用品上阵。薛依萱同样不含糊,唰的,轻盈的身影比杨武痴快得多,一下子就跟上梁丘锋去。   “如果一定要死,我希望能死在他的身边……”   内心深处,这么一个念头来得突兀,却毫不动摇。   人在空中,不断拉近距离,那尊妖魔的真容显露,显得有些古怪的样子。高大的形象不用多说,人立着,全身上下,生长出一根根锋锐的利刺,尖端锋芒之上,有骇人的蓝光闪烁,看起来其中蕴含着剧毒。   再看真些,它的皮肤却多处暴露,皮开肉绽,破破烂烂的,甚至露出了骨头来,但不见有鲜血淋漓。   其一双巨眼,大若灯笼,只是瞳孔中一片死寂,像是两粒毫无生气的石头。   毫无生气?   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无论妖兽,或是其他什么,哪怕是天外妖魔,但只要是一个生灵,就肯定会有生气浮现。   然而现在这头庞然大物没有。   薛依萱感觉到其中的怪异,不过仓促间,也没办法想太多,只能尽量跟上梁丘锋的节奏,好双剑合璧。   这一次的双剑合璧,她已潜心理会了好几天,不断地在脑海反复模拟,在想象中,千锤百炼,只要成功施展,必定会是完美的一击。   如此一击,或许还不够,但只要和梁丘锋联手用出来了,薛依萱就觉得此生无憾。   “轰!”   巨物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地,左边手臂横扫。   这手臂可真粗,像是一株粗若大水桶的树干,直接一扫,没有任何变幻的技巧,可无论力度还是速度,都超越了想象,搅破虚空,怪声呜呜,带着一股窒息的气息轰向梁丘锋。   “出剑!”   梁丘锋感觉到后面薛依萱的到来,不假思索大喊。   他先出剑,横剑式,主防御。因为薛依萱就在他身后,多次的双剑合璧之下,早培养出了一份难得的默契,梁丘锋相信对方肯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出剑!   薛依萱就等这一刻,唰,宝剑亮锋,刺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间不容发,巨大的手臂已经扫到,轰击在“横剑式”之上。   在过往的战斗当中,梁丘锋曾使出许多次“横剑式”。这一式剑势,乃永字八剑中唯一一记纯防御的。长剑当胸一横,如铁锁横江,如巨峰阻路,不可逾越。   这是一种势!   大势成龙,灌注在剑身上的真气凝华,居然真得凝聚出了一头龙,有形无形,有质无质,隐隐仰首嘶叫,发出龙吟。   这是退无可退,倔强桀骜的嘶叫!   ——有些人可以被杀死,但不会向内心的恐惧屈服。   手臂扫至,咔嚓!   一攻一守,两股绝对的力量冲撞在一起,发出令人心碎的脆鸣,时空仿佛一下子静止。   嗤!   后面一道剑光及时地划破了这一片静止,凌厉地点在手臂之上。   这一剑的风格和薛依萱本身的剑道大相径庭,鱼龙宗镇宗绝学“鱼龙九变”,核心精髓就在于一个“变”字,不变,鱼儿何以成龙?不变,就失去了功法的根本。   然而眼下这一剑,薛依萱完全放弃了本身的剑道,以及特点,像是重起炉灶,又像是改弦更张,其中蕴含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裂果断。   一路双剑合璧的潜移默化后,薛依萱受到梁丘锋十分重要的影响。梁丘锋就像是一个漩涡,总在不经意间,吸引并改变着身边的人。   改变的,不仅仅是剑道上的追求,还有个性。   哧!   剑尖点在巨大的手腕上,剑意炸开,准确而锋利地切割掉一大块血肉,连带一些白森森的骨头。   遭受这一击,巨物好像并未吃痛般,脸上神情毫无波动,只是横扫所形成的重击,其中力场气势,像是磅礴浩瀚的湖水被破开了一个缺口,湖水倾泻而出,显露出了破绽。   破绽露,气势败,正在承受着极大压力,眼看就要崩溃,被轰杀至渣的梁丘锋顿时觉得全身一松,如释重负,算是又从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横剑式虽然极具防御力,但在彼此力量差距太大的情况下,剑势就有被碾碎的危险,这是任务招架形式都无法避免的结果。   “再出剑!”   压住体内躁动的真气,梁丘锋再度叫道——经过刚才一剑,算是试探吧,对于这尊巨物的整体实力有所了解,虽然强大,但似乎欠缺了一种圆转灵动,说白了,就是一架没有灵魂的傀儡那样。   不是绝对不可战胜的。   所以梁丘锋要再出一剑,再和薛依萱联手出剑。   “好!”   薛依萱回答得干脆,嗖,掠到梁丘锋身边,和他一起落地,并肩站在一起,站得那么贴近。   两把剑同时举起,长短不同,但剑上凝聚的战意和锋芒,却并无二致,就像把握它们的,两个站在一起的人儿。   下一刻,风动,衬尘扬,剑出! 第三百八十九章:太师叔   两支剑,一刚一柔,一左一右,剑势双分,剑意合拢,攻击庞然大物的左脚膝盖处。   相比巨物,两个人渺小得像是地上爬行的蚂蚁。只是这蚂蚁,迅猛而无畏,裹挟在剑光中,下一刻,已准确命中目标。   巨物的力量凶悍无匹,但反应着实迟钝,直到剑光在膝盖上进行了锋锐的切割,它才察觉,发出怒吼,弯身双拳轰击。   “走!”   剑光分开,两道身影灵敏地远远退避,一直退到马车这边。他们双剑合璧,进退如同心有灵犀,非常整齐。可落后的杨武痴不同,其高举斧头,正处于蓄势攻击的状态,眼角一扫,却发现人家两口子已经完成了一波剑势,安然退走了。   这还得了?   自己要是还保持前进攻击的姿态,不得孤身面对巨物的怒火了吗?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死,杨武痴并不怕,可也绝不愿意糊里糊涂断送。于是赶紧转身掉头,一蹦一跳的回马车处。他沮丧地发现,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不能再给梁丘锋他们提供助力了。   是负伤未愈的缘故吗?   恐怕不尽然,更大的原因在于,短短时日里,梁丘锋和薛依萱已经有了飞跃性的进步,从而将他抛到了身后……   武道一途,不进则退,只苦于别人进步得太恐怖。   梁丘锋与薛依萱对视一眼,俱露出苦笑:方才双剑合璧,两人已竞全力,剑锋光寒,就算是武王级别的大能,站着不动受这一击,也极不好受。可刚才剑锋削掉了巨物一层膝盖皮肉,但它浑若无事般,完全不受影响。   “小刀锯大树……”   梁丘锋想到这个说法来,原意是指要有恒心,自然能铁杵磨成针,大树都会被锯倒。问题在于,眼前这家伙大是足够大的,可不是一株不会动的树,它的攻击凶猛无比,稍微被擦边下,就会遭受创伤。   更关键的是,双剑合璧的全力攻击,他们又能施展几次?随着真气损耗,由盛转弱,形势就将岌岌可危。   “打不了。”   脑海急速地盘算着形势,梁丘锋得出一个无奈的结论。   “没得打。”   薛依萱附和道:“那怎么办?”她是没了主意,梁丘锋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哇,不能打,还不逃,都杀过来了!”   杨武痴大声叫着,率先跳上马车。   巨物迈开双腿,每一次踏步,都震得地面摇晃,一个跨步,就是数十丈的距离,转眼就迫在身前,一拳轰下。   “逃呀!”   三道身影仓皇地飞身跃离马车,又有一道拳头大小的影子,更是麻利,跑在三人的前面去了。   六耳。   小家伙出奇的没有变身,还保持沉默。   嘭!   马车四分五裂,化为齑粉,那头神骏的蛟龙驹挣脱不得,无法逃跑,被活生生砸得血肉模糊,死于非命。   拳头造成的破坏远不及此,飞溅的泥石箭一般激射,嗤嗤嗤,从耳边擦过,发出令人心悸的怪鸣。   “哎呦!”   杨武痴运气不好,被一团泥打中后背,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影跌跌撞撞,几乎仆倒在地。   仅仅一次攻击的余波而已。   杨武痴大骇,一口真气提不上来。   “走!”   却是梁丘锋伸手提住他,一记“梯云功”施展出,飞跃而起,窜到十多丈外,避开大片的泥石雨。   “吼!”   巨物咆哮着,双臂乱舞,根本不辩具体的目标对象,反正就是一通乱捶。它的拳头实在太大,力量鼓荡开来,攻击覆盖的范围成为偌大一片,将三人一猴全部笼罩住。   杨武痴大叫道:“六耳,变身救命!”   这些时日,他和小家伙也厮混得有点熟了。   六耳听见,途中一个跳跃,跳到梁丘锋肩膀上,依然保持默然。这是很奇怪的神态,仿佛有难言之隐。   梁丘锋轻声道:“六耳,我明白。”   小家伙便连连点头,眼圈忽然闪现了泪光。   它不变身——其实就算变身,估计也不是巨物的对手,只能顶住一会儿罢了。如果是寻常灵宠,主人面临生死,当然毫不犹豫指挥灵宠挺身而出,即使当炮灰,但只要能替主人争得片刻的喘息之机,也就足够了。   然而梁丘锋和六耳之间不同,两者绝非简单的武者和灵宠之间的关系,更似于朋友、兄弟、患难与共。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薛依萱和杨武痴也看出来了。是以现在,非常危急,却也不再让梁丘锋去逼迫六耳。   既然不能抵挡,就只得拼命逃吧。   轰轰!   惊人的声响,雄浑的劲气飞扬,如无形的刀剑利刃,一旦被刮中,就会受到伤害。   薛依萱脸色有些苍白,喘着气道:“梁丘锋,我们逃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的。”   梁丘锋一咬牙:“分开走!”   杨武痴落在后面,形势更加危急,嘶声喊道:“分不了了。”   巨物就追在后面,咬得非常紧,贸然转头,很容易被攻击到,那就等于自动送死。   梁丘锋很是着急:难道这一次,真要断送于此了吗?   肩膀上的小家伙感受到了他的焦急,圆睁双眼,想着就算冒着那巨大的不可测的风险,也要变身了……   只是变身之后,那种让它心惊肉跳的感觉如同梦靥,挥之不去。潜意识里,一道声音在不断警告着它:不能再轻易变身了,绝不能……   呼!   巨物追得越来越近,奔到杨武痴身后,大手一抓,五指如山般压下。   “我命休矣!”   杨武痴魂飞魄散,大难临头,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甚至激发不了反抗的念头。束手待毙的感觉,令他感到耻辱。   危急关头,不知从哪儿蓦然闪出一道剑光,凌厉无比,好像天空突然出现的一道闪电,隐隐有风雷之声。   唰!   剑光现,巨手断,干脆利索。   杨武痴从不曾见过如此犀利的剑芒,也不知是惊呆了,还是吓傻了,站着一动不动。   剑光涣散,现出人身,却是一名老者。   杨武痴见过他,在神笔峰上。   老者神态自然,剑芒再起。于是乎,一道道闪电凭空纵横,不断在庞然大物身上勾画着。   这是什么剑法?   仿佛在挥笔写字呢?   薛依萱也看呆住了。   而在这轻描淡写的剑光挥斥之下,巨物无从适应,就见一块块肢体不断被削断,掉落,最后整尊庞大的身躯四分五裂,轰然倒地。   土鸡瓦狗,不外如是。   梁丘锋欢喜得大叫起来:“太师叔,你真是太帅了!”   貌似这位神秘的老人,每一次出场,都是那么拉风呢。 第三百九十章:回山   “太师叔!”   虽然不同宗门出身,但身为后辈,薛依萱和杨武痴两人也情不自禁地过来老人的身前,恭敬地行礼问候。   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击杀了庞然大物,老人还剑回鞘,锋芒顿时收敛,恢复成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从外表看,毫无真气波动,就是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   梁丘锋感觉敏锐,却发现其中不同。具体地说,太师叔的修为好像比以前精深了许多,又或者说,其本来的修为就是如此,只是因为受伤缘故,隐而未发,从没有被看透过。   在神笔峰上,相信鲁大师为了治疗老人,耗费了不少精神心力,从而使得老人逐步康复过来了,而深不可测的实力,也随之恢复。   “太师叔,你怎么来了?”   在老人面前,梁丘锋由衷的敬佩。   “呵呵,听说你失踪了,山上大家很担心,所以就由我这个糟老头下山找一找。哎,世道倾覆,天理崩坏,可不得了。”   老人说着,很是感慨的样子。   杨武痴忍不住问:“太师叔,这巨物是不是天外妖魔?”   作为年轻一辈,他自然没有亲身见过真的天外妖魔,只是从图鉴,或者长辈的陈述中有所见识。这头巨物,从外貌看来,很像是天外妖魔,只是其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看着力大无穷,很是凶猛,可实战的反应却笨拙无比,非常僵硬。   这样的表现,和传说中的天外妖魔很不符合。   再说了,如果此地真得出现了天外妖魔,那问题可就真得严重到一个临界点了,并不希望发生。   老人呵呵一笑:“不过是一具妖魔傀兽罢了?”   “妖魔傀兽?”   三个年轻人异口同声,感到惊诧。   “某些强大的天外妖魔分出意念,渗透天地封印,占据某些妖兽,从而形成的东西。”   这么一解释,三人立刻明白过来,却更加震撼:仅仅是一缕意念附身,就能让原本的妖兽变得如此厉害,那要是妖魔真身下来,岂不是举手投足间,都能将他们灭掉?   “真正的天外妖魔,不是你们现在的修为所能想象的。不过也不必担心,它们也下不来。”   杨武痴疑问:“天裂之兆都这样了呀,天外妖魔真不会大举入侵?”   老人举首望天,双眼眯了眯:“放心,这天看着可怕,但也塌不下来。嘿,退一万步,就算真得塌下来了,不也有高个子顶着吗?”   后面这话说得幽默,但杨武痴等人笑不出来。天崩地裂,高个子真得能顶得住吗?而或哪里出了点纰漏,随便掉出了状况,那下面的矮个子就会被砸死一大片的。   干咳一声,老人又道:“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是。”   梁丘锋等人自没有异议。   由于马车被妖魔傀兽砸没了,只能步行,展开轻功,倒也不慢,就是损耗不小,途中得注意休养。不过身边有太师叔这位高人在,三人非常放松,也不怕遭遇敌人。   赶了大半天路程,安然进入到怀左府内,等于回到了熟悉的乡土。薛依萱立刻传书,又就近在一座城府中找到了鱼龙宗的联络据点。虽然近期形势逼人,但作为高等宗门,门中高手无数,秩序还是相当稳定的,据点运转正常。   薛依萱的到来,让据点的人员很是欣喜兴奋——作为宗门的天才新秀,薛依萱地位不同凡响,她留在王都参加魁首亭的角逐没什么,可当天裂之兆持久发酵,局势每况愈下时,一切都不同。   宗门内早发出传书,让人寻找薛依萱,只不知怎的,一直无法找到人。现在人联络上了,马上禀告宗门知晓,并且请薛依萱留在据点内,等待宗门来人接回山门去。   分别,不可避免的到来。   临行前,薛依萱叫梁丘锋到一边去窃窃私语。   杨武痴见着,鼓起了眼睛:这是要送临别秋波了吗……送了,果然要送了。什么,还亲了一嘴!   眼睛顿时睁得又圆又大。   “呜呜呜,太伤人了。”   杨武痴掩面而走,带着一颗受伤的玻璃心。   刚才一刹那,薛依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梁丘锋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即双颊飞霞,跑了回去。   脸颊余香,梁丘锋有些怔住,感觉莫名复杂。   太师叔促狭地一笑:“好了吧,我们也该走了。”   “好了。”   梁丘锋做贼心虚地微微低下头。   老人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夭夭是个好女孩,一直在等你。”   提及夭夭,梁丘锋一颗心清明下来:“我明白。”   不料下面老人又来了句:“这个叫‘薛依萱’的,也很好。”   “啊!”   梁丘锋反应不及,不知道太师叔什么意思。   老人眨了眨眼睛:“人不风流枉少年,想当年,我也少年过。”说罢,率先离开。   梁丘锋摸了摸头:原来老人也有幽默的一面呀,听着很舒服,很亲切。   微一迟钝,跟了上去。   薛依萱找到了宗门根据点,杨武痴亦然——振远商行生意在怀左府很做得开,各大城府都有铺面在,很容易就找到落脚点。两人的情况不需要担忧,梁丘锋回神笔峰,回得无牵无挂。   路上,老人甚少说话,但每当开口,说得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切合关键。他说到三大巨头颁布的命令,要整合大小宗门的事情。   “现在你是掌门人,你说了算。”   太师叔立场不明确,只是让梁丘锋来判定。   想了一会儿,梁丘锋问道:“太师叔,你说这天塌不下来?”   “塌不下来,至少百年内,不会有事。”   梁丘锋于是一笑:“三大巨头不知道?”   “肯定知道,但这是一个机会。而且,他们也想查出来,究竟这场来势汹汹的天裂之兆是怎么发生的。我想现在,已经有了些眉目。”   “例如?”   “你去过白首秘境吧,而且进去过。”   梁丘锋点头回答:“是的。”   老人悠然道:“那里,或许是一处关键点。”   闻言,梁丘锋就想到秘境中的所见所闻,果然很有古怪的样子,只是那时候,不曾想到这么多,并且会与天裂之兆联系起来。   老人接着说道:“目前的最大可能是天上那无数的天外妖魔,它们似乎在寻找着某样事物。”   “寻找某样事物?”   梁丘锋心一跳,下意识反问:“玄黄大陆上,会有它们追逐的东西?”   “这个,谁说得准呢?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很像那样。”   梁丘锋不禁瞄了一眼六耳,内心波澜翻动,久久无法平息。   老人又是呵呵一笑:“暂且不理会那些,当务之急,先得应付紧急的时势。兼并是大势所趋,若不同意,只怕会招惹麻烦,很大的麻烦。”   梁丘锋心一紧,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三大巨头组成的纪律纠察队,肆无忌惮地镇压着所有不服命令的势力,这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服从,成为别人的附庸;而或反抗,被碾压成尘。   只是,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基业,怎能眼睁睁拱手送人?送的,还很可能会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永恒神教!   鱼龙宗,和神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当日永恒神教的人,围歼剑府队伍,也许并非是神教上层的集体意志,也许只是和天都门亲近的某位长老发布的命令而已。但不管如何,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接受兼并,都是难以接受的结果。   时光有脚,跋涉而行,这一日,终于回到南岭区域,远远的,一峰耸立可见,正是神笔峰。   回到家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艰难的决定   吐一口气,身法情不自禁加快,恨不得一下子就冲到山上去——离山远行那么多次,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眷恋,这样归心似箭。   太师叔依然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紧不慢,但不管梁丘锋跑得多快,都无法将他甩开。   距离越来越近了,已然进入剑门的管辖范畴,迎面而来的,是大片大片的灵田。   灵田面目全非。   记得当初下山,灵田一片蓬勃,各种各样的作物欣欣向荣。田垄之间,农人们,种植师们来回奔走,一番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但现在,人影全无,不少灵田已被收割——明显收割得仓促,一片狼藉,许多花果枝叶,散落得满地都是,被践踏在泥泞里,很是萧瑟。至于还没有成长好的作物,也是无人打理,或缺水或缺肥料的缘故,一株株耷焉着,颇显枯萎。   天裂之兆,未日浩劫,谁还有心思种田?   萧寄海早早让人将能够收割的作物,全部收割掉,收进百宝囊中,可用作剑门物资,以备不时之需。至于那些未成长的,自生自灭吧。   局势动荡而不稳,农人们人心涣散,不少人都跑掉,去投靠那些大宗门势力去,以求庇护。反正三大巨头颁布的命令,早贴满各处,几乎人人知晓。相信过不了多久,终南剑门也会成为大宗门势力的附庸。   东家,迟早都要换的。   南岭一带的诸多下等宗门,一大部分都已选择了服从命令,加入鱼龙宗去。在他们看来,早加迟加都一样,早些加入,或者还能博取点印象分,待遇有所不同。   南岭变得十分冷清,昔日为了些许边界利益,宗门势力间斗得不亦乐乎,但眼下热闹如凋落的花,不复存在。到处都是抛荒的灵田,以及被遗弃的基业。   梁丘锋叹了口气,急速往山上来。   萧寄海的管理,非常有次序,对于某些要离开的人,并不加阻挠,任他们走,留下的,就是铁杆。   留下的人并不少,其中许多都是对于梁丘锋忠心耿耿的,他们一心等待掌门人归来,发号施令,然后才会决定如何。   远远地,山麓下的哨岗就发现了梁丘锋,刹那间,有令箭直冲云霄,砰然炸开,勾勒出一个信号。   信号瞬间就传遍开来,山上的人都知道:掌门人回来了!   呼呼!   一道道身影不约而同蜂拥下来,黑压压,整整数百人,他们在萧寄海等人的率领下,对远道回来的梁丘锋进行热烈的街道欢迎。   “小哥哥!”   随着兴奋的叫唤,一道娇娆的影子飞扑而下,一直扑到梁丘锋的怀内,紧紧抱住。   她抱得是那么紧,生怕稍一松手,就会不见了这位日夜思念的人儿。   “哗!”   众人起哄着,随即拼命鼓掌,惊动山林。   听着热烈的掌声,夭夭脸皮薄,泛起一圈红霞,讪讪地松手,躲到梁丘锋背后去。   “呜呜呜,丘锋你终于回来了,快抱抱。”   这次奔来的是一道肥胖的身躯,张江山跑得兴奋,浑身肥肉都在耸、动,极其飞扬。   梁丘锋一阵恶寒,飞起一脚,作势要踢。   张江山早有预料,及时刹住,嘿嘿地笑。   “掌门人回来了!”   嘹亮的吆喝,众人簇拥着梁丘锋上山。   人太多,声音嘈杂,不好说事,只能随意寒暄几句,等到了议事大厅再做详细的交谈。   约莫半个时辰后,剑门有职务的人员齐聚大厅,进行讨论。   这一场讨论严肃而庄重,因为讨论的内容有关于剑门的未来,甚至可以说是存亡的关键所在。   会上,梁丘锋先简单介绍了自己的经历状况,说到和古长老之间斗智斗勇,生死一发,在座的人都听得捏了一把汗。他们终于搞清楚,为什么掌门人无法及时奔赴王都参加王朝精英比赛了。   不过现在,那些也已不重要。   接下来,轮到萧寄海报告门内的情况。主要分为资源储备和人员战力两大方面。   总体来说,剑门发展势头不错,非常良好。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天裂之兆,假以时日,定非池中之物。   但现实就是现实,没有如果。   再妖孽的成长,都需要时间积累。偏偏时间,总是和梁丘锋过不起,无论他赶得多急,但时间总不够用。   讨论的氛围开始变得热烈,渐渐就讨论到接受兼并,或者说不,二选一的中心话题之上。   气氛徒然变得压抑。   大势成山,而弱者如卵,选择似乎并不是那么艰难。毕竟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不想死。只要或者还有一线希望,便会尽量的趋吉避凶,这完全是本能行事。   然而人生很多时候,本能绝非能决定一切。   想法很多人都有,在等待梁丘锋回来的期间,诸多想法也曾私低下说过了,而他们之所以一直坚守在神笔峰,等待梁丘锋回来,可不是为了向梁丘锋阐述自己的想法。   他们为的是,等掌门人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执行,就那么简单。   这不是绝对的忠诚,而是经历无数风雨后,凝固不变的真挚情感——总有些人,会愿意跟着一起去做任何事的。   哪怕是去死。   立场不坚定,而或没有经过考验的,他们都不是剑门核心,或者早就在剑门以前经受的苦难凶险面前,就纷纷离开。   大浪淘沙,只为灿烂。   于是乎,所有人的眼睛都望着上首的梁丘锋,等他做下决定。   梁丘锋没有急着开口,皱着眉头想着:他明白自己的决定,可不是说一句两句话那么简单。话语之间,却能决定在场那么多人的生死命运,真得很难说出口。若只是他一个人,他会毫不犹豫,只是现在,他是一派掌门,掌握门中数以百计的人的命运。   眼光望向太师叔。   太师叔微微一笑:“我这一辈子,死过很多次,然而至今,我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梁丘锋明白他的意思,微一沉吟,又望向萧寄海。   萧寄海咧嘴粲然:“剑府遭受屠戮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言下之意,更是直白。   梁丘锋叹了口气,这一次看着的人,可以说是一个“局外人”——鲁大师。   鲁大师伸着手指在很无聊地抠耳朵,好一会才斯条慢理地道:“我这个人,脾气怪,不合群,加入神笔峰,已经是很勉为其难了。所以,你懂的?”   梁丘锋当然懂,因为懂,所以释然,一拍手:“好,那就这样定了……”顿一顿:“想离开的,可以马上走,梁某绝不责备。”   没有人离开,诸人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选择前艰难,当真得做了决定,却又是那么轻松,觉得根本没有什么可怕可担心的。最穷困的时候都经历过,最凶险的情形都碰到过,一步步走到今天,就算又得从头再来,又有何惧?   命还在,气还在,才真正是个人。 第三百九十二章:在一起   是夜,天裂之兆持续不散,越发弥漫开来,大半块的天空殷红如血,望见这浓郁的血色,都仿佛能嗅到血腥的味道,使得心头如同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非常难受。   隐隐有雷鸣,又要下雨了。   神笔峰上,灯火灿烂,要在这沉郁的天地间,照出一片光明来。   风吹掠过山顶,吹起了梁丘锋的衣襟,吹起了夭夭的长发。两个人牵着手站在一起,凝视着眼前这一幅可怖的天地异象。   他们的心,却像井水一般安详宁静。   “夜了,我们回屋里去吧。”   良久,梁丘锋开口说着。   “嗯。”   夭夭乖巧答应。   两人依然牵着手,慢慢走回附近的院落——不管在以前的村庄,还是神笔峰上,夭夭都是和小哥哥一起住的。只是梁丘锋经常下山历练,聚多离少。正因为如此,她才倍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院落点着灯,院门之外,一团小小的黑影蹲在墙头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尊袖珍型的雕塑。   六耳。   小家伙这些天的表现不同寻常,原本活泼爱玩的性子,近日来却很是沉默,一声不吭的,还不好动,经常往地方一坐就是大半天功夫,眼眸间或流露的神色,有看不见的忧虑哀伤,瞧着让人心疼。   “小哥哥,六耳它这是怎么啦?”   夭夭问道。   梁丘锋叹了口气:“不用担心,它没事的。或许心中有着某些疑难,一时拿捏不定,但只要想开了,就会好。”   夭夭走上去,抱起它——现在的六耳可真沉,少女差点都抱不起来。   六耳望着她,忽而咧嘴一笑,似乎在安慰这名温婉的女子,表示自己没事。   夭夭亲切地抚摸着它顶上的金发,微笑以对。   过了一会儿,六耳跃身出去,身形非常快速地直奔巅峰,最后立在那块大青石之上,仰天长啸。   啸声传出,无数黑影晃动。这些都是以前被六耳驯服的妖兽,后来接受剑门统辖改编,一些成为灵田里的劳力,一些成了看护山门的灵兽。而自从异象爆发,秩序混乱,许多妖兽又被异象影响,慢慢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了,不少跑回到山林之间去。   现在六耳一吼,山野震动,恍如王者归来的号召,诸多妖兽纷纷奔赴而来,臣服于脚下。   百兽跪拜,论体型,居上的六耳显得非常幼小;但没有任何一头妖兽敢靠近三丈范围内,它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与六耳之间的距离,连目光都不敢直视。   六耳两支手臂背负在身后,仰首望天,不知在想着什么。地上,拖出一抹孤寂的影子,说不出的冷清。   听到啸声,山上诸人被惊动,不过很快分辨出是六耳所为,也就不再出来干涉,安心做着自己的事。   梁丘锋和夭夭走进院落。   “小哥哥,你说我们会死吗?”   夭夭忽而站住,微微仰着脸,看着梁丘锋问着。   梁丘锋一笑:“怎么又问这个问题?”   记得在从前颠沛流离的日子里,曾多次徘徊在生死之关,少女便如此发问过,想要在最信任的人口中得到回答。   夭夭道:“如果真得要死,我希望和小哥哥在一起……会不会太自私了?”   梁丘锋呵呵一笑,伸手去刮了刮她晶莹的鼻端:“放心,我们都不会死的,至少现在不回。”   “嗯。”   夭夭答应了声,伸手环住梁丘锋的腰,紧紧抱住。   感受到贴上来的温软,梁丘锋一颗心忽而跳得很快,忘了一件事:年过年,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已长大成人了。   “小哥哥,抱我进去……”   声音低微着,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娇羞。   “嗯……”   梁丘锋的鼻音怪怪的,好像被人捏住了鼻子,他不再犹豫,拦腰抱起玉人,大踏步走向房间。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天裂之兆?还管什么明天如何?美人恩重,此夜注定难眠。   ……   漫长一夜缓缓过去,有朝阳升起。不过在天裂之兆的影响下,日头仅仅露了几下脸,很快就被那些红黑交错,犹如棉絮的云团给遮掩住了。   天气已失去常态,但人体内的生物钟却依然非常准时。   梁丘锋霍然睁开眼睛,刚想和平常一样下床,突地感受到胸口上的重量,他这才醒过神来,嘴角露出温馨的笑意。   夭夭睡得不大安稳,好像只八爪鱼般趴在梁丘锋身上,一头长发披散,其间露出几处欺霜赛雪般的肌肤。   想着昨晚的疯狂,梁丘锋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身为武者,长年累月锻炼体格,周身上下,无处不练,包括下面那一块。久而久之,那方面的强悍不言而喻,等闲女子都难以承受。   所以才会有男武者都喜欢找女武者的行径,一方面女武者同样能通过日常修炼,从而使得自己的体貌变得美丽;另一方面自然是女武者真气流转,才能承受住那非比常人的一波波征伐。   好在现在的夭夭,通过炼丹,早被鲁大师培养成一名合格的女武者了,否则昨晚的鱼水之欢,又怎能如胶似漆?   梁丘锋这一动,就把夭夭惊醒,脸颊涌现红霞,埋头于被窝中,但一双手依然抓住梁丘锋,不肯让他下床。   又是一番温存,弄了小半个时辰,两人这才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进行洗漱。   做完些琐事,两人结伴走出院落,迎面看见鲁大师站在外面,面色似有不善。   “师傅!”   夭夭怯怯问了声。   鲁大师哼了声,悻悻然道:“好啦,翅膀硬了,会飞了,飞着飞着,就飞到人家锅里去,被煮熟吃了呀。”   这话说得夭夭满脸红霞,娇羞不已,内心实在是欢喜。她当然也知道鲁大师也就说说而已,哪里真会责怪?   “没眼看,老夫回去开炉炼丹。”   鲁大师拂袖离去。   夭夭嘻嘻一笑,冲着梁丘锋打个手势,就跟着鲁大师后面走了,路上一个说着好话儿,不多一会,就逗得鲁大师开怀大笑起来。   梁丘锋摸了摸下巴,想着剑门还有很多事情等待处理,就快步走向议事大厅。   门口都没有踏进,一名执事弟子慌慌张张从山下冲上来:“掌门人,大事不好了。”   梁丘锋一怔,问:“发生了什么事?不急,你慢慢说。”   该执事弟子说得可一点都不慢,生怕耽搁了大事:“掌门人,执法会的队伍来了,冲我们来了!”   所谓执法会,就是三大巨头联合派遣人手组成的一支特殊队伍,主要为了监督以及镇压,要九洲各大洲域的中小宗门势力服从他们的安排,合并到高等宗门里去。   闻言,梁丘锋面色一紧:有些事情,终是无法避免。 第三百九十三章:造反的人   “来的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梁丘锋沉着问道。   那禀告的弟子回答:“有十多个人,全部穿着统一的服饰,至于具体是什么派系的人,那就不清楚了。对了,哨岗的弟子想要阻挡,都被他们打了,很是跋扈。”   说到这,脸上露出同仇敌忾的悲愤神色。   梁丘锋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既然如此,那就去见识见识吧。”   说话间,山下已有大批剑门弟子蜂拥上来。人群环合之间,是一队气息和神态都非常彪悍的队伍,很年轻,总体修为也是气道中高段左右,没有武王级别的大能。   他们服饰统一,杏青色的衣衫,领口处、袖口处,都绣有精美的花边条纹,用的是金线,泛着耀眼的光芒,和衣衫颜色搭配,显得庄重锐气,锋芒四溢。   如此风格,就和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样,给人一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的确不需要顾忌什么,作为执法队,背后有三大巨头力撑,堪称史无前例的庞大势力组合,有此王牌依仗,还需要害怕什么?   终南剑门?   不过区区一个下等宗门而已,哪怕据说有武王坐镇,可面对天下煌煌大势,面对这滚滚洪流,明哲保身才是他们的明智选择。   “你们的掌门人在哪里,快快出来接见!”   队伍领头者,竟是名女子,身材高挑,头发盘起,束成一个麻利干爽的发髻。只是发型之下,却让两边颧骨显得有些突兀了,给人一种刻薄之感。她背负双手,神态傲慢地叱喝。   这个时候,萧寄海等一众剑门长老都闻讯赶了出来,簇拥在梁丘锋身边,左右拱卫着。   女子眼光一瞪,指着梁丘锋:“你就是终南剑门的掌门人?知道执法队来了,为何不下山迎接,你知不知道,可是犯了弥天大罪。”   弥天大罪?   诸多剑门的人听见,大感气愤。此女真是骄横,颐指气使,把神笔峰当成什么了?   梁丘锋冷眼相看,只不言语。   女子以为他被镇住,又道:“这次尚可原谅,还不把我们请进大厅里宣布命令?”   梁丘锋问:“什么命令?”   “当然是神教联合龙城、以及天宝商行一共颁下的指令,你装什么傻?”   梁丘锋呵呵一笑:“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了。剑门大殿,向来不欢迎不速之客。”   女子面色一变:“你想抗旨?”   手指过来:“大胆梁丘锋,你这样做,已经是自寻死路。”   她身后的队员纷纷吃喝起来。   梁丘锋叹了口气,突然间踏前一步,寒芒一闪。伤情剑出鞘到归鞘,不过眨眼间事。   “啊!”   女子这才惊叫,她那根指着梁丘锋的手指,指头两节被削断,鲜血喷洒,断指落地。   梁丘锋若无其事,伸手弹了弹袖间的并不存在的灰尘,斯条慢理地道:“我很讨厌被人指着,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不礼貌,就需要付出代价。”   没有人想到他会出剑,无论是执法队的人,还是剑门这边。这些时日,执法队可谓横行无忌,不管去到哪儿,都是如受到帝王般的尊崇跪拜——说实话,他们现在笼罩在身份上的光环,确实比王朝里的帝王更加尊贵。所谓帝王将相,也只是三大势力之下的附庸罢了。   而执法队,却是三大势力的天下行走,代表着三大势力的意志。   如今,不但有人不遵从这一份意志,还要反抗之。这可是大事件,大逆不道的行径。   那女子的实力其实也还不错,正面激战的话,梁丘锋想要伤她,也得花费些手脚。但眼下她完全没有防备到,也没想到梁丘锋如此胆大包天,一个猝不及防,手指就被斩了下来。   “你,你找死!”   女子气急败坏地叫道,铿然拔出随身兵器,一柄软剑。   身后的执法队人员反应过来,各自亮出兵器。他们也算训练有素,并不显仓皇,也不怒急攻心地抢攻,而是围拢在一块,合抱成一个圈子,一致对外。其中一人喝道:“梁丘锋,你和你的终南剑门难道想反了?”   梁丘锋仰天大笑:“终南剑门从来不是谁的奴才,何反之有?”   那人道:“浩劫将至,世道崩坏,三大巨头有令……”   “呸!”   梁丘锋啐了一口,直接打断:“我说了,我们不是谁的奴才,所以也不会听谁的命令。”   “这是大局所趋,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   “哈哈哈,如果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谈什么拯救天下苍生?帽子很大,很堂皇,只可惜,扣错脑袋了。”   梁丘锋毫不留情面地反驳。   “这么说,你们终南剑门是绝不愿意合并到鱼龙宗里去了?你们是一条心,要跟天下作对?”   说着,目光凶猛地从梁丘锋身上挪开,盯在其他人身上。令他失望的是,他没有在其他人脸上看到畏惧和动摇,反而看到那些人下意识地朝着梁丘锋靠了过去,渐渐凝结成一个团体。   团结的队伍不是没有遇到过,可在洪流般的形势,以及强大的外界压力之下,往往很快就分崩离析了。   然而过往的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剑门上下,绝不同那些曾经被撞散的宗门势力。   他们或者不是很强,却会最凝聚。所凝聚的核心,就是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梁丘锋。除非将其击杀,否则这个团体都不会有所动摇。   梁丘锋神态相当淡定,好像三大势力,乃至于整个天下的压力,都像一片羽毛,不加于身:“如果这个天下要逼我们去死,那作对又何妨?现在,既然你们来和我们作对,那就先解决掉你们吧。列阵,剑出!”   一声令下,一个个弟子越群而出。   这些弟子,最大的特征就是年轻,都是少年,不少人脸上,还带着稚气。他们的个体修为也相当普通,基本就是刚踏入气道阶段的样子。如此实力,单对单的话,只怕不是执法队成员一合之敌,轻而易举就被击杀。   但他们听令之下,很快就排列成阵,稳稳地把握手中长剑——这些剑器,也只是很普通的货色,清一色玄器中品,属于大锅炉出来的制式装备。   这样的人员,这样的装备,这样的修为,相比之下,纵然人数多些,但在实力的差距之下,这么一点人数优势转瞬就会被抹掉,不复存在。   梁丘锋想要用这些小屁孩来应付执法队吗?   试探,或是故意留情面?   梁丘锋双眼漠然,忽而一挥手:“磨剑养剑,练剑演剑,只为今天。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你们,都明白了吗?”   这些当初从拍卖行买下的奴隶少年,一开始就被传授剑阵之法,不断地磨合,日以继夜地演练,淘汰不合格的人,直至能够让剑阵完全运转起来,如臂挥使,浑如一人。   但是,演练始终是演练,哪怕有时曾进山林,以妖兽为目标操练,但和真正的实战相比,还是差了许多东西。   今天,将是剑阵要施展出来的第一次实战,不仅是实战,还是生死之战。   原来梁丘锋一开始,就不准备放这些执法队下山。至于剑阵,如果不能打好这一战,漂亮地完成任务,那么事实证明,也没有再存在的必要。毕竟这么多人,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固然还处于初级阶段,但是时候出效果成绩了。   诸多少年闻言,轰然回应:“明白!”   嗖嗖嗖!   身形穿梭来回,片刻间就将阵型摆成,气势徒生。 第三百九十四章:剑阵发威   嗖嗖嗖!   人影如蝴蝶穿梭,灵敏而迅猛。数十个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位置。方位不同,位置不同,但每个人都能在第一时间站到自己的地方,分毫不差,钉子般稳当。   这是他们平日里,刻苦演练了成千上万次的成果。   当初梁丘锋传授他们演化剑阵之法,并亲自指点了一些窍门奥妙。但后来梁丘锋经常下山,久不在山上,更多的东西,都得靠这些少年们依据剑阵陈述,严格演练执行。   严格得近于苛刻,并且绝无任何怀疑。   少年们出身奴隶,生死不由己,打骂任凭人,被买回之后,身份环境大改变,待遇直线上升,甚至还有成为武者的机会,何等宝贵?   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们怎会不拼命抓住?   梁丘锋也是看中他们的这一点。   剑阵演化,和剑道大不同。剑道浸淫,除了勤奋刻苦之外,还相当注重悟性,否则不管怎么练,也就是个练剑的人罢了,和剑客扯不上边,更沾不到剑道的边。   剑阵是另一回事,剑阵不是个体形式,而是几个人,甚至几十人的事。人数一多,悟性方面的要求几等于无了。也不能有这方面发展的苗头,比如说大伙儿各想各的,你参悟了一点,他参悟了一点,如此一来,还怎么合练?   练着练着,估计就成为一盘散沙,什么都练不出来。   这就是当今世上,剑阵没落的一大原因。毕竟成为武者的人,很难做到心无杂念,机器人般去执行剑阵法门。   但梁丘锋买回来的奴隶少年们,却能做到。   日日夜夜的苦练,从来不曾有真正的施展之地。今日,梁丘锋一声号令,将他们派上用场,不仅是检验,更是最严峻的一次大浪淘沙。表现不力,所有人都将被淘汰,剑阵也就不会再练。山上,也不会再养着他们了。   少年们自然是明白这一点,此时都拿出十二分精神来,严阵以待。   剑阵施展,空间拉开,所有剑器指起,对着执法队里的每一位人员。   那女子先前听梁丘锋的话,就知此事不可善了,梁丘锋不但会违抗三大巨头颁布的命令,还会杀人灭口,这一下,登时急了,大叫一声:“冲出去!”   其他人也是急了,挥舞武器,朝着外面就杀。   萧寄海不无担心地问道:“丘锋,这剑阵能挡得住吗?”   梁丘锋回答:“挡不挡得住,就是他们的命运。”   非常时刻,非常决定,公然决裂,后果如风暴肆虐,再容不了软弱。这等于站到了悬崖边缘之上,退无可退了。   “给老子滚开!”   执法队中,一名彪悍青年凶神恶煞,手执一柄鬼头弯刀,刀光撒开,如雪光般铺天盖地,就要从剑阵中撕开一道裂口,然后杀下山去。   “霍!”   从悲惨奴隶身份熬出来的少年们心坚如石,不为所动,个个眼神冷漠,吆喝一声,剑阵立刻发动,数十人开始走位。   走位之间,剑招已出。   唰!   难以言喻的三道剑光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所刺位置都是目标非常难防御的要害之处。   三道剑光形成的剑招,更是铺洒一片,死死地将彪悍青年锁住。   这一刻,什么修为差距,什么装备优劣,都化作无形。   “啊!”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凌厉杀气,青年大骇,生生收住脚步,不再想着冲锋陷阵了,自保要紧,于是将刀光舞起,护住周身要害,不让剑锋刺进来。   “呔!”   又是一次异口同声的吆喝,剑阵走马灯笼,所有的剑锋都随着人员走位而变幻不定。   嗤嗤嗤!   剑刃入肉的声音传出,彪悍青年满脸不可置信,但一到鬼魅般的剑光已经轻而易举地切割开他的喉咙,鲜血不要钱地喷洒而出。   扑通倒地,气绝身亡。   “不!”   其他成员见到,又是震惊又是愤怒,纷纷冲杀上来,并且很聪明地两两并肩,共同抵御剑阵。   “杀!”   少年们第三声喝,脚步飞快转换位置,剑招再出。   哧哧!   剑锋亮处,血肉飞溅,等执法队的人反应过来时,地上已经又躺多了两具尸体,尸体上血迹斑斑。   简直如收割稻草般简单。   一股寒气从执法队人员的尾椎骨上腾腾冒起,遍体生寒。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剑阵,发威起来,会如斯恐怖,完全超越了想象。诸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畏惧,只是当下,他们也没有任何退路了,只能凭着一股劲儿往前冲。   然而这个威力巨大的剑阵,就像被潮水冲击的礁石,不管被冲击得多大,多猛,始终坚定如一,毫不松动。而每一次的剑阵变幻,亮出剑锋,都会有敌人饮恨倒下。   这一幕,被围观的剑门上下看到,也不禁看呆了眼。   演练剑阵的少年们,在神笔峰上属于比较特殊的一个团队。严格地说,他们是直接隶属掌门人的。因为当初梁丘锋就强调说过,任何人不能去干扰、以及分拆演练剑阵的成员,也不要给他们安排什么任务事务之类的事情干。   说白了,他们就是被供养起来的一个团体。只要每天合练剑阵即可,其他都不用操心。   享受如此待遇,可剑阵成员的个体修为境界却增长缓慢,比起别的剑门弟子来说,那是相当慢,和蜗牛有得一比。   这么一来,自然有些剑门弟子觉得不公平,心里腹诽:如此低微的修为,却能享受特权,掌门人真是偏心……而或不是偏心,而是眼光太差,投资错了地方,投资错了人。   可眼下,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错的,却是自己。   剑阵如练,没有丝毫停顿和迟疑,就像一台精密而运转流畅的机器,继续无情收割着敌人的声名。   不过半刻钟时间,剑阵的圈子中,已经躺下来整整十具尸首。每具尸首上,至少都被刺出三个窟窿。   这就是剑阵的特点,杀人从来不会是一支剑,而是多支剑。剑阵最大的优势就是凝聚多人的威力,完美无瑕地合成一个人。就等于不管阵中有多少人,但当其中的人成为目标时,就绝不仅仅只是一支剑锋的目标。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不外如是。   这时候,阵中就只剩下三个人了,其中包括领头的女子。   “苏左使,快,快发求救信号!”   一个男青年竭嘶底里地嘶吼道。   女子一咬牙,飞快从怀中掏出一物,真气一搓,点燃了引信,嗖,随之一点光芒脱手飞上天空。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剑阵转换,将最后三名幸存者刺倒在地,无一活口。   但是,那女子发出的信号光芒已高高地出现在天空,似乎要穿入到殷红如血的云层中去。   嘭!   光芒炸开,勾勒出一面旗帜的模样。   这是三大巨头共同认可的联盟信号,附近的人一旦看见,就知道该处出了意外,大批援兵很快就会赶到。   梁丘锋自然是深谙道理,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强敌临山   一双双眼睛全部转过来,看着梁丘锋,看着这位年轻的掌门人:决定已经做出,执行已经到位,该杀的人,都杀了,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看下一步的去留——该去往何处?   这是一个重要命题。   逃命,对于剑门老班底来说不新鲜,不管是梁丘锋这一队先锋队伍,还是萧寄海等人的迂回万里,都是以保存己身为主要目的的方针做法。一路远行,积累了许多宝贵经验。   论经验,当然以太师叔为首。只是当下,老人连面都还不露,包括前面对付执法队的整个过程中,他和鲁大师都不见影踪。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场轻度考验,如果连这关都过不去,那梁丘锋以后怎么办?   生死存亡的考验,同时也是对于年轻人的一种考验。   只要成长起来的,才是天才。   所以现在,做决定的依然是梁丘锋,所有人都以他马首是瞻。毕竟整个剑门上下,都是以他为核心建立起来的。   张江山那一批元老不用说,当初坚决跟随南下,属于铁杆,信念近乎狂热,利益攸关,早不可分割;至于被买上山的大批奴隶少年,梁丘锋对他们来说,是大过天的救命之恩,再造之恩,忠诚度比元老们还要高。   这两部分的人员,就是剑门的骨架子。   后来加入的弟子,经过这些年淬炼,也已浑成一体。有动摇的,心存异志的,都一步步或自动,或被动地剥离出去了。   一言以蔽之,留下的,都是菁华。   如此队伍,战力毋庸置疑。   梁丘锋长吸口气,目光从一张张满怀期待的脸庞上掠过,心头有许多念头掠过:其实具体的战略制定,他早已有所安排:出走,或留守!   第一条路,离开神洲,跑到其他洲域去,主要方向是三大势力影响力比较小的洲域去。   玄黄大陆九大洲域,虽然三大势力很庞大,触角无处不在,但也有些洲域由于距离的缘故,受到影响较小,比较清明。   当然,如此漫长路途的迁徙,一路上不知道会遭遇多少艰困凶险,生死一发,肯定会有所牺牲,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一种做法;   在梁丘锋看来,出走并非是第一理智选择。   留守才是。   看起来有点矛盾,毕竟如今在天裂之兆的影响下,局势摇摇欲坠,风雨将来,留在南岭的话,凶险极高。   这不,当选择不被兼并,不妥协,很快就有执法队的人找上门来,兴师问罪。而解决了这一拨,相信不用多久,很快就有另一波,而且一波会比一波凶猛。   神笔峰能承受得住?   即使有太师叔鲁大师两位武王坐镇,只怕都镇不住。   两位武王,对于一个下等宗门而言,是非常彪悍的象征,可对起高等宗门,那就不够看了。执法队只是一队狐假虎威的先遣而已,如果无法解决问题,那后面来的人,那等级就绝不同了。   眼下,信号已经发出。   来者几何?   不走,很容易被一锅端掉。   不过梁丘锋的想法自有不同,他从太师叔口中得知,这一场持续发酵的天裂之兆来得蹊跷,内有玄机;和六耳的交流沟通中,也得出这么一个相似的结论。   既然有玄机,那或许有机会。   目前最为紧迫的就是这一场天裂之兆,如果天裂之兆结束了,完结了,那么外在的压力就将为之消散,而大大小小的宗门势力,也将得到解放。   没有人心甘情愿地成为附庸,没有自在,当没有了压力,还有多少人向三大势力巨头低头?   到那时,三大巨头组成的联盟,大概也会分崩离析。   故而当前的形势看着危如积卵,但只要天裂之兆消失,一切危险都将烟消云散。   问题在于,天裂之兆什么时候才会消散?   谁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假若还持续一段时日的话,联盟已将天下局势梳理完毕,把蛋糕分完,再想反抗,已来不及。   一切已尘埃落定。   走,或留。   又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嘭!   突然远方天际一声炸响——其实也不远,目光看过去,立刻收入眼底,就见到南面方位,一朵旗帜造型的信号弥漫开来,和先前执法队所发出的信号形成遥遥呼应。   附近果然有着另一队执法队伍,看样子,距离还相当近。赶过来的话,不过几刻钟。   剑门上下,不少人都变了脸色。看往梁丘锋的眼神,变得更加急迫。   再不做决定,局势将会变得更加艰难。   梁丘锋却还不开口,抬着头,望着浓稠的高空。   天空的信号尚未消散,一声厉啸传出,石破天惊,声揭流云,远远散开,经久不消。   这是一位武王,而且是一位品阶高段的武王。   呼呼!   啸声起,太师叔和鲁大师双双现身,面色显得凝重。   他们从这一声呼啸听出了许多信息,自然包括对方的实力层次。   这个层次,远不是梁丘锋等人所能抵挡得住的。   故而两位武王,必须挺身而出,再不能淡定。   “丘锋,走不了了。”   太师叔开口道。   强敌随时来到,的确不好走了。这么一点距离,对于武王级别的人物来说,不过片刻间事。就算现在落荒而逃,也很快会被追杀上,被屠戮殆尽。   既然如此,还不如体面地站着,背水一战。   萧寄海眉头皱起,忽道:“太师叔,从啸声中,我好想听到了某些熟悉的东西,难道来者会是某位‘故人’?”   说到“故人”二字,语气森森然,掩饰不住的仇恨。   太师叔叹了口气:“的确是位‘故人’,看来,有些恩怨,也到了该了断的时刻。”   萧寄海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喜地道:“太师叔,你身上的伤都被治疗好了?”   这不是确切的发现,而是一种隐晦的感觉。   太师叔微微一笑:“昨天吃了鲁大师的一枚药,味道颇不错。”   语气略有些调皮的意味。   鲁大师听着,鼓起来眼睛:“一枚七窍玄霸丹,到了你嘴里只得一句‘味道颇不错’,实在无语。为了炼制它,我全副身家都搭送进去了。”   “七窍丹药?”   诸人听着,无不倒吸口冷气。对于他们来说,五窍丹药都算罕见了,那七窍又会是何等的概念?虽然距离传说中的八窍、九窍那等神丹妙药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是极为珍罕了得的东西,可望不可即。   太师叔吃了这么一粒丹药,若没有改善,那真是没天理。   老人笑道:“我也没想到你那里拥有这等美味东西,不妨拿多点出来呗。”   “哪里还有?”   鲁大师叫起来,脸上的表情仿佛被砍了一刀,肉痛不已:“你胃口这么大,请找别人。”   两人一番对话,顿时让山上凝重压抑的气氛松弛了许多。弟子们原本绷紧的心情,都释然而开,变得开朗。   那就死战吧!   第二声啸声再起,从音色和节奏上看,明显换了个人,但实力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另一位高段位的武王。如斯作为,显然是为了彰显武力,先声夺人,表示威慑。   这声呼啸,距离拉近了许多,已来到距离神笔锋数里开外——来得好快。   “列阵!”   梁丘锋一声令下,所有的剑门弟子齐刷刷退后,退到后面开阔的场地,排列成五行,一个个站着,凛然面对。   站在最前面的是梁丘锋,太师叔和鲁大师分列两边,在后面,才是萧寄海等长老。   唰唰唰!   神笔峰山麓人影绰绰,队伍出现。他们一出现,就用极快的速度冲上石板路径。几个起纵,率先一位,已经轰然落在顶峰之上。 第三百九十六章:淫威霸道   这是一位中年人,长身而立,态度雍容,三缕长须飘拂,非常潇洒,尤其一双眸子,莹莹有神,像是玉石一般,引人入胜。   一袭青色长袍,胸襟处绣着的标志,表示他是永恒神教高级成员。   跟随他后面,又是一人轰然而至。只是他的身型不敢恭维,圆溜溜一圈,水缸似的,脖子短得近乎于无,一张大大的脸,疏眉长眼,头顶光秃秃的,半根头发都没。   其脸色红润,红得发光,红得像一颗通电了的灯泡,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般的存在。   两人之后,陆续抵达的人就显得有点慢,但终是全部来到:是一支十五、六人的队伍。   数量不算多,可整体实力比起之前的执法队不知超出多少倍。队伍中最低的个体修为境界,也有气道高段的实力,足以横扫剑门上下一大片。   “这是联盟清理队!”   张江山消息灵通,立刻认出来了。   所谓“联盟清理队”,是对于执法队升华的队伍,是更高级的存在。顾名思义,执法队负责执行联盟律法,一旦遇到顽强抵抗违法的目标,而且实力强大,无法执行的话,就要出动清理队。   清理之后,寸草不生。   在各大洲域,都有多支专门的清理队。他们冷酷无情,残暴血腥,对于任何的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认出对方,胖子一张肥脸垮下来:这下只怕在劫难逃了。   不过很快,他感受到周围伙伴们的异样,有一种名叫“仇恨”的气息在不断扩散,非常冷。   张江山微微一愣,睁大眼睛观望清理队的面孔。不用多久,他就认出了一些似曾相识的容颜,差点失声叫起来:“这位不是荒洲天都门的掌门人云墨江吗?还有那几个,也是以前天都门的长老。”   想当年,天都门与金沙帮等帮会联合,想要吞灭剑府,瓜分蚕食。那时候,众宗门势力围攻终南山,形势大好。不料这一战惊动了一位老武王,仗剑出世,横扫一切,一举扭转乾坤。   众多宗门被杀得落花流水,血刀会惨遭灭门,其他帮会只得屈辱地向剑府供奉镇派宝物,这才争取到苟延残喘的机会。   天都门不甘于此,他们暗地向永恒神教投诚,成为附庸,并且早早准备出走荒洲。   而在出走之前,天都门不愿意让剑府好过。于是派遣出长老牛登前往镇魔稜,密谋夺走妖魔像上的铠甲,从而解除封印,让镇压住的煞气爆发,引动兽潮,席卷整个荒洲。   这个惊天大阴谋被梁丘锋察觉,后来铠甲被六耳获得,不过煞气还是被激发出来了,灾难爆发,荒洲民不聊生。   得悉真相,太师叔大怒,可天都门在云墨江的率领下,早撤出了荒洲,投奔永恒神教去了。   云墨江等人并非一去不复返,张江山可是知道,后来在剑府大队伍撤退之际,正是云墨江说动了永恒神教的高手,前来潜伏袭击,差点将剑府一网打尽,只得太师叔和萧寄海几个人逃脱。   时过境迁,再度遭遇,却在此地。   难怪不管是太师叔,还是萧寄海等人,脸上都露出了悲愤的神态。   这么说来,难道领首的两位永恒神教武王,正是当日负责袭击屠戮的罪魁祸首?   极有可能。   飘逸中年人目光一扫,分明认出来了,哈哈一笑:“老不死,果然是你们几个余孽。辗转千万里,原来藏在这偏僻的地方来。想东山再起吗?想卷土重来吗?想找我们报仇吗?只可惜,你们再没有机会了。”   秃顶水缸汉阴测测一笑:“不枉我们专门跑南岭一趟。终南剑门,终南剑府,一字之差,果然有着一脉相承的关系。”   言下之意,他们显然不是仅仅作为清理队的使命,还别有目的。因为听到了剑门之名,特地来一看究竟,适逢其会。   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永恒神教势力庞大,触角无数,当有意或无意搜索到剑门的存在,肯定会反馈上报。   这是每个宗门势力的情报系统所具备的基本功能,不过根据规模大小,具体条例设置有所不同罢了。   不是所有上报的情报都会被上层重视,而是先在基层分类分别,只有标识重要的,才会往上递交,一层层甄选。   终南剑门这样的一个讯息,肯定不会被列为重点。   这也是那么久时间,一直没有神教的人来实地考察的原因。   但是讯息始终是会传播的,哪怕传播的速度慢,但总会有机会传到某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云墨江是一个有心人。   他本为一派掌门,虽然是在偏僻的荒洲,但宁为牛头,不为鸡后,总比在神教里当一个跑腿的好。   所以他对于害他失去一切的剑府上下恨之入骨。   当第一次听到“终南剑门”这个名字时,当即留心。只是他在神教中地位低微,教规管制甚严,一般弟子不能随便出入,只得先按捺住,找机会告诉了当日出手的两位武王长老。   两位武王长老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们在神教虽然称不上呼风唤雨,但也算是得力干将,每年都会出去执行几次任务,杀人,掠夺资源等,皆为常事。   击杀剑府满门,其实只是他们的一个私活,是看在云墨江孝敬了大量资源的份上,才勉为其难地出手。   此事神教高层并不知情,知不知也没有太大关系。   终南剑府算什么?   一个没落的毫无地位的宗门罢了,被灭只能怨技不如人。玄黄大陆,宗门万千,生生灭灭,不知多少。   没有人会在乎。   是以两位武王听到了云墨江的小报告,也就淡然一笑,不大愿意理会。名称相近,是常有的事。话说回来,就算真得是剑府余孽成立的新宗门,借尸还魂什么的,也不足为患。   直到天裂之兆出现,联盟被发起。两位武王成为了某支清理队的负责人,他们念头一转,主动申请要到神洲洲域的南面来,这才来到了唐王朝区域。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如此。   飘逸中年武王踏前一步,施展了真气,砰的,重重踏下,坚实的石料地面一阵摇晃,伊呀呀呀,数条手指粗细的裂缝蜘蛛网般出现,让人触目惊心。   “好了,时间宝贵,清理垃圾的时候到了。”   秃头汉不甘示弱,咧嘴大笑:“不错,老丁,今日咱们兄弟再联手,全部将这些余孽解决。”   一边说,一边笑,渗透着古怪。   笑声形成声波,一圈圈荡开,越荡越大,范围覆盖上去,将所有剑门上下都笼罩在内。   笑声传入耳朵中,凛然一变。   当音色尖锐,浑如尖锥,如钉子,使着劲往耳洞里面钻,一直要钻进人的脑子里,使人发疯发狂,不堪忍受;   音色又一变,雄浑苍劲,变成了力道霸道凶烈的重锤,种种轰击在耳膜上。   嘭!嘭!嘭!   震得人头晕转向,全身经脉紊乱,真气像被煮滚了的水,咕噜咕噜的,完全失去控制。   “啊啊啊!”   一些实力稍低的剑门弟子立刻忍受不了,双手抱头,双眼通红,有一些不济的,七窍都流淌出殷红的血来。嘶声叫喊着,在地上滚着,表现得十分痛苦。   弟子一批批倒下去,如果不及时阻止挽救,只怕光是对方的笑声,就能让整个剑门弟子十丧六七,损失大半。   太师叔脸色一变,反手拔剑,剑刃与剑鞘摩擦,发出阵阵杀伐之意,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万千人高举武器冲锋陷阵,却是更为霸道的一种声音。   剑音出,笑声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戈然而止。   秃头汉一双眼睛瞪得突出,鼓鼓如鱼眼,死死盯着老人:“死老鬼,你的修为怎会精进至此!” 第三百九十七章:未来之约   太师叔长笑,长剑出鞘,划出一抹寒光,斜指上苍,形成一个剑诀。   秃头汉子面色一变,喝道:“老丁,你我联手,先将这老匹夫斩杀了吧。”   那飘逸中年武王点头应是,正待出手,就见到鲁大师一步步踏来:“你的对手是我!”   两位武王。   恰好两对两。   武王之境,远超于气道境界,真气如同江河,滔滔不绝,一旦开战,就是一场持久战,哪怕彼此间存在段位差距,也能纠缠许久,才会分出胜负。至于想要杀死一位武王,更是十分艰难的事。   山上出现两位武王,让秃头汉子甚感诧异:神笔峰不是一个下等宗门吗?怎会拥有如此力量底蕴?   这个情况,超乎他们预期。   本来觉得两两联手,冲上神笔峰,一路砍瓜切菜,不费吹灰之力。毕竟只是一伙终南剑府的余孽而已,想当初,剑府府主等一干主力尚在,在他们袭杀之下也毫无抗争之力,现在只得些漏网之鱼,又怎能成气候?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武王的实力大增,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额外又多了一位武王助阵,形势顿时变得不同起来。   “杀!”   但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唯有胜负定生死。   “杀!”   四大武王捉对厮杀,声势惊人,片刻间就战成一团。神笔峰顶上过于狭窄,太师叔便有意牵引着秃头汉子飞掠下去,在山麓广阔的空地上一决雌雄;   鲁大师亦然。   神笔峰是他寻龙点穴发掘出来的福地,要是在此展开武王级别的大战,很可能会将整座山峰都给打垮打烂,毁于一旦。   鲁大师不忍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和老武王一样,带着对手到山下去。   轰隆轰隆!   巨大的轰击声不时传来,但见尘土飞扬,人影穿梭,视力稍差的,都看不清具体的战况。   武王之间的大战,真是太猛烈了。   山下大战,山上也不闲着。   “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见着云墨江几个令剑府几乎毁灭的罪魁祸首,萧寄海哪里还忍得住?和伍孤梅等人蜂拥而上,要把对方碎尸万段。   云墨江面色一冷,屹然不惧,吆喝一声,率领手下朝着剑门上下冲杀过去。   一场大混战爆发,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是声竭力嘶的呼喊声。   剑门弟子虽然人数众多,但综合实力低微,往往一照面,就被敌人给击杀在地,气息未绝的,倒在地上呻吟呼号不已,颇为惨烈。倒是演练剑阵的众少年在强敌猛烈的冲击之下依然保持着镇定,进退一致,唰的,剑阵展开,将一名气道强敌围困住。   然而云墨江以及以前天都门几位长老自从逃离荒洲,投靠永恒神教之后,获得了比以前丰厚无数倍的资源。   有此助力,他们的修炼速度加快了一大圈,本来停滞不前陷入瓶颈的修为境界蹭蹭蹭就突破飙升。   现如今云墨江近于半步武王,那些长老们基本都是气道九段。   这是一股可怖的力量,虽然萧寄海等落脚神笔峰后,修为境界也有长进,但相比之下,逊色许多。   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远非仇恨所能弥补过来的。   混战开始,一片混乱,但随着萧寄海他们被云墨江逼迫得步步后退,整个战局的形势就落入下风,变得被动,变得极其不利。   有不畏死亡的剑门弟子悲呼着,奋不顾身冲入战团,要和敌人同归于尽,以此削弱敌人的有生力量。但敌强我弱之下,这注定只能是一次自杀式的行为。   尸首横陈,鲜血流淌,染红了神笔峰顶。   梁丘锋见着,手脚冰冷,他被一名气道九段的强敌牵着,根本无暇分身去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的心仿佛都在流血!   萧寄海等在那个杀戮之夜逃脱的老一辈更是悲愤得睚眦欲裂:难道今天,好不容易才留下的种子,好不容易才发芽生长的种子也要遭受灭顶之灾了吗?   不甘呀,真不甘心呀!   然而此时此刻,还能指望谁?   剑门之内,太师叔鲁大师,两位最具实力的武王被敌人牵扯住了,脱不得身,尤其鲁大师,修为境界比不上飘逸中年武王,正处于下风呢,自顾不暇。   剑门之外,他们斩杀执法队,公然违抗三大巨头,又有谁能来救,赶来救?   这一战,注定会是剑门覆灭之战。   云墨江得意狂笑:“萧寄海,张行空正在地下等着你们,今日之后,全部下去陪葬吧。”   一个前天都门长老笑道:“在荒洲,天都门和你们剑府斗了百年,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是呀,一切都要结束了。   在不远处,夭夭站在那儿,无助地看着,看着漂亮的剑门建筑在战斗中被打塌,被打烂,看着美丽的花花草草被剑门弟子的鲜血染红,这些花草,很多都是她亲手一株株种的;看着一位位曾经可爱曾经朝气蓬勃的伙伴们倒在了利刃之下,再也站不起来。   这一切,是为什么?   “桀桀!”   一位清理队的成员看见如花儿娇弱的女子,怪笑着,手持利剑飞扑而去。他的剑势是如此凶历,根本不是夭夭所能抵抗得了的。   “夭夭!”   眼光瞥到这一幕,梁丘锋一颗心沉了下去。   “夭夭小心!”   独臂的冷竹儿反应极快,一剑过来救援。   “残废的破女人,给我滚!”   那人爆喝一声,一掌将冷竹儿劈飞,毫无阻碍地冲到夭夭身前:“你这妞儿不错,我收了。”   嗤!   回应他的,是一柄锋利的匕首。   然而夭夭的实力,哪里能伤到气道高手,只轻轻一拍,匕首便被拍人,人摔到在地。   “夭夭!”   梁丘锋心中大急,想要去救,一个纰漏,挨了对手一招,差点吐出血来。   夭夭见对方逼近,绝不愿受辱,站起来,居然对身后一根柱子撞过去,要以死明志。   这一下变化发生的快,就连那名清理队的成员都反应不及,只能看着这女子要香殒玉消了。   “吼!”   猛地一声嘶吼,一团金色影子快速无比地掠来,一把拉住夭夭。   是六耳!   是出离愤怒的六耳!   它救了夭夭后,当即变身,化身为一尊巨猿,身上金色铠甲浮现,一股苍莽古朴的悠远气息飞扬出来。   轰隆!   此气息现,天空变化立生,无数黑的红的云层疯狂地蜂拥过来,全部朝着六耳所在的顶上天空,凝聚着,渐渐形成一口无比幽深的漩涡。   漩涡似乎通往传说中的幽冥之地,有暴虐、凶猛、嗜血的死亡气息涌出。   这般变化,混战的人无不吃惊,纷纷抬头去看。   唰!   一道光柱忽而射落,打在巨猿身上。   六耳仰天咆哮,似痛苦,似快意,身形再度膨胀,身上金甲凝实,顶天立地般威风凛凛。站在神笔峰巅峰上,这山体都仿佛承受不住它了。   它的实力在瞬间提升了好几倍。   “吼!”   拳头如岳,一拳轰下,毫无悬念就将那名逼迫夭夭的清理队成员砸成肉酱。   “哎呦妈呀!”   “这是什么妖兽!”   不管是剑门中人,还是清理队的成员,都被凶残的一幕惊呆。   六耳却不罢手,又是一拳,这次的目标对准了云墨江。   云墨江大骇,想要飞身逃跑,然而半空巨猿另一只大手凭空抓到,一把将其捏住,如捏卵蛋,啪的,云墨江就化为灰灰。   简直摧枯拉朽。   六耳再度出手,一脚将两名天都门的前长老踩死,忽然身一纵,跳到山下去,加入武王之间的战团。   它的加入,绝对是颠覆性的。先是秃头汉子,被六耳拳打脚踢,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鲁大师松一口气,配合攻击,半刻钟就将对方解决掉;然后再轮到飘逸中年武王。   这一下,是三打一,战斗结束得更加干脆了当。   太师叔和鲁大师看着六耳,满脸呆滞。   山顶上的战斗很快也结束,剑门上下将幸存的敌人全部处理掉,纷纷赶下山去,一看究竟。   这时候,神笔峰方圆百里的天空已经形成了一个幽深的巨大漩涡,而漩涡之外的天际,天色恢复正常,天裂之兆在慢慢消失。   然而头顶之上的漩涡却更加让人惊悚,感觉到灭世浩劫的意味——它就在头顶上,随时会降落下来,将所有一切碾压成齑粉。   六耳忽而走到梁丘锋身前,两者体型相差太大,对比之下,梁丘锋显得如蝼蚁般渺小。   巨猿目灼灼地看着这只“蝼蚁”,看着这个一路陪它成长的人,感情非常复杂,有莫名的伤感流露。   但时间无多了,六耳伸出一根石柱般巨大的手指,往梁丘锋头上一点,随即仰天咆哮,身上的铠甲竟从背后张开,形成一对翅膀。   扇动翅膀,六耳直飞上天,直飞往那口漩涡。在半空,它蓦然停了一下,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最后深深望了梁丘锋一眼,望了夭夭一眼,这才坚决地展开速度,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没入漩涡之中。   轰!   漩涡发出惊天动地般的轰鸣,好像失去了某些重要目标,又像某个机关被触动,导致这口即将要被构建的门户又要被关闭住。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漩涡越缩越小,越缩越远,最后在众人的观望中,彻底消失。   天高云淡,微风习习,所有一切都慢慢恢复正常,再找不到漫天密布的天裂之兆。   一切,都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但这个绝对不是梦。   先前六耳一指指在梁丘锋头上,同时传递来一篇意念信息,从而让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五百年前荒洲打破龙脉的惊天一战,其实是大陆顶尖武王人物和天外妖魔的一战。该战以天外妖魔被彻底击退收官,但天外妖魔不甘失败,于是留下了一枚种子。   种子所在之地,就是阿里山脉的镇魔稜。   数百年后,该种子破壳而出,也就是六耳。但新生的它,传承没有觉醒,体质脆弱,又因为一些缘故离开了镇魔稜,不料在终南山一带被一条蟒蛇捕猎,幸好被梁丘锋所救。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直到它在镇魔稜中获得了那件神秘铠甲。   此甲乃天外瑰宝,不仅仅是一件无以伦比的防御神器,它本身更蕴含着一个惊天秘密,就是当它激发,气息显露,就会和被巨大封印阵法隔绝在天外的妖魔们产生联系。   当这种联系越来越密切,越来越具体,就会形成一个时空隧道,直接贯穿玄黄大陆的阵法封印,无数的天外妖魔将从隧道中大举入侵,将玄黄大陆占为己有。   这就是近期天裂之兆持续发酵的根源,那是天外妖魔们在寻找和核对铠甲的坐标位置。   六耳自幼跟随梁丘锋,对人族亲近,不忍让天外妖魔将大陆毁灭,这才一反常态,不敢再轻易显化真身,激发铠甲。   但今天,当强敌进攻神笔峰,当剑门岌岌可危,当视若亲人的梁丘锋和夭夭要被人杀死,小家伙再也无法坐视不理。   于是铠甲的气息爆发,天外妖魔终于获悉它的方位,漩涡形成,时空隧道即将出现。   到那时,成千上万的天外妖魔蜂拥而入,整个玄黄大陆都会被毁掉。   在这个时候,六耳做了一个大胆儿有悖族类计划的决定,它选择离开,选择冲入漩涡,选择返回天外时空。   它一走,留在大陆上的种子也就等于消失,天外妖魔再无法通过这个途径对大陆进行侵略……   天裂之兆消弭,玄黄大陆面临着的浩劫化作无形,恢复平静。至于巨头们的联盟,当最大的外部因素外力压迫不复存在,自然也会土崩瓦解。   人心都是自私的。   不难想象,小家伙告别离去时,它定然有着万分不舍,有着难言的伤感。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它回归族类的时空,亦为一种解脱,应该也会感到欣悦吧。   毕竟在玄黄大陆,不管过得怎么样,它始终都是一个异类,始终不会被人族所容忍接纳。   最后,六耳还对梁丘锋说:“若有可能,百年再见!”   因为那个时候,不出意外的话,梁丘锋肯定已晋身武王,会奔赴参加天外战场了。   就不知道那时候的相见,又会是如何的境况?   是反目成仇,而或继续给对方一个温暖的拥抱?   但不管如何,都是未来的事了。   浩劫消散,天地平静,剩下疮痍满目的战场,梁丘锋看着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个人,一张张带着血污却坚毅的面孔,心中感慨万千。   渡尽劫波兄弟在,终南剑门一定会在废墟上获得新生,走向未来。   夭夭走过来,紧紧地牵住他的手,再不愿放开。   两人相视一笑,一如昔日初识。 后面的话!   写到现在,《谁与争锋》这本书就不得不告一段落了。   开书之前,也曾雄心壮志,也曾锋芒毕露,但梦想丰满,现实却终是骨感。   也许南朝的风格真得不适合写一路打杀的升级文吧,一直写得别扭而且痛苦,成绩也不如人意,感觉很对不起编辑。   倒是无心插柳,居然被看中出了实体书,出书是我的梦想,但没想到这个梦想会在成绩最差的一本书上实现,显得非常讽刺。   但不管如何,我的根都是在网站这边,以此为重,所以不得不开了新书《斩邪》,回归擅长的古典仙侠,希望能一洗颓势。   《谁与争锋》出版,会经过许多删改,反正当真正印刷成书,估计会是另一个样子,主线不动,但不少故事情节都会删节。可以肯定的是,实体书会比网上的紧凑精彩得多。   然而国内的环境大家都知道,出书流程非常缓慢,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出第一集。   嗯,反正喜欢这本书的读者可以加群2007 0 2009,到时真得出了,南朝会赠送几十本签名样书,聊以向坚持到现在还自动订阅本书支持南朝的书友们赔罪吧。   我有罪,我有错,让大伙儿一次又一次失望!   额外提一句,必须加群才行哦,否则送书也不知道送给谁,邮寄到哪里去……   全职写书两年来,南朝像中邪了似的运气一直很背,家人各种出事,各种病魔缠身,纷纷扰扰,真是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有见及此,新书起名《斩邪》,看能否讨个兆头,斩一斩晦气,斩掉邪祟。   最后还请新老读者书友们能赏脸移驾到新书《斩邪》去,看一看,瞧一瞧,若你喜欢,则是南朝荣幸;若你唾弃,则是南朝写得不好,会继续努力。   拜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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