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大小姐の红萌馆】整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文本仅供试读!【大小姐の红萌馆】提醒您:合理安排阅读时间,杜绝沉迷网络小说! 更多小说尽在【大小姐の红萌馆】298316354 更多小说尽在【『星の栄光』】873507835 ━━━━━━━━━━━━━━━━━━━━━━━━━━━━━━━━ 点击链接加入群聊【大小姐の红萌馆】298316354:https://jq.qq.com/?_wv=1027&k=5VyNMKb 点击链接加入群【『星の栄光』】873507835:https://jq.qq.com/?_wv=1027&k=5ad6EtP 【内容简介】 带着文明系统穿越到公元前十世纪,但幸运或不幸的是,他哪怕是死了也会再度重生到下一个时代,直至四千年后。 他从公元前活到中世纪,从文艺复兴活到工业革命,从赛博朋克活到星际时代。他当过国王也当过先知,做过骑士也做过贵族,他是全能的艺术家、天才的发明家…… 这是一部长达四千年的人类史诗—— “致四千年后的我们: “世界和平了吗?饥荒灭绝了吗?人们能碰到星星了吗?人类的寿命几何?地球的疆界多远?人类……还记得我们吗?” ——发掘自地球时代·公元前十世纪,《所罗门·祈祷书》。 第一章 我,所罗门   “殿下,所罗门殿下……”   郑复混混沌沌间,察觉到有人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高声呼唤着什么。   但在他意识到那人是在呼唤自己的瞬间,剧烈的头痛便从大脑伸出涌来。   ……玛德好疼。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头皮传来被静电不断拍击的不适感,浅蓝色的光幕在他眼前如被扰乱的水波般胡乱抖动,大脑剧烈的颤抖着。   “卧槽大脑在颤抖……”   哇不会是修仙后遗症吧?   郑复低骂一句,费了半天的力气才勉强自己睁开眼睛。   随着疼痛如潮水般退去。他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正骑在马上。周围是一片荒原,一个长得跟小土豆似的、矮矮壮壮的小个子男人跟着自己在地上跑,有些紧张的呼唤着自己。   ……什么鬼?我不是在写PRD吗?   郑复一脸懵逼。   喂我这怕不是猝死穿越了吧?   打死他也不信,地球上能有人脸不红气不喘的追着奔跑着的马在后面跑,嘴上嚷嚷个没完的同时,手上还扯着另外一匹马的缰绳拖着马跑……   天可怜见,那马都快飞起来了。   您这是人骑马是马骑人?   “所罗门殿下!所罗门殿下!”   像是被催命一样,郑复身后的那个小个子男人一边溜着马一边扯着嗓子在后面嗷个不停。   而更让他确信自己穿越了的事实,是比拿雅头顶上顶着的一行幽绿色的字体:   比拿雅,二十四岁。   ……这是什么?   “什么事,比拿雅?”   他张开口,顺畅的说道。   “所罗门殿下!您的哥哥……亚多尼雅殿下出事了!”   比拿雅跟在郑复身边快步跑着,高声嚷嚷着:“他被野牛从马上顶了下来……飞了十多肘高!把腿都摔断了!胸前也出血了——”   ——你妈嗨的飞出去十米只摔断个腿?   我怕不是到了剑与魔法的异世界吧?还有那牛是啥牛啊喂?   郑复一口老槽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好在他天生的面瘫脸让他看起来非常平静。那种从容不迫的面色甚至抚慰了比拿雅,让他变得平静了下来。   “不要慌。你带路,我去看看。”   郑复平静的说着:“出个事什么的很正常。亚多尼雅现在脱离危险了吗?”   他一边试图探寻自己的记忆,一边顺手将马停下。   这两个举动给了他非常明晰的答案:对于“所罗门”的过去,自己的确没有丝毫记忆;但对于“所罗门”所应该掌握的基本知识,比如说骑马或者是语言,却如同本能一般融入骨髓。   看着眼前如此超越常识的一幕,郑复的心情却是莫名的平静——当然也有可能是还处于懵逼期间没回过神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卧槽这意思是我不用加班了是吧”,第二反应是“麻蛋说好的奖金和带薪假飞了”……之后才是“等等,他喊的名字是啥”。   所罗门?   他在马上,紧皱着眉头。   我成为了所罗门王吗?大卫王的儿子……?   不过,虽然知道所罗门最后会成为王,但是……过程是什么,完全不清楚啊。   郑复、或者说所罗门心中产生了些许不安。   但他姑且先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板着脸跟着侍从向着自己哥哥那里走去。   虽然没有证据,但现代人看多了宫斗剧的本能提醒着所罗门,这逼怕是有诈——   等到所罗门真的见到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的时候……他几乎是百分之百的确认,自己这位便宜哥哥怕是要搞自己了。   只见那个半倚着树的中年男人全身肌肉隆起,甚至脖颈都能看到紧绷成条的筋肉。而他敞开的长袍之中露出的古铜色皮肤中有着密密麻麻的疤痕。他的右胸微微塌陷些许,新生的粉色皮肤已然将伤口封住。而他的右腿则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和他胸口的伤势一样,新生的薄薄皮肤也将伤口封死,不再流血。   没错,中年男人——自己的这位“哥哥”看起来至少得有三四十岁。他即使靠在树上,双臂和脖颈的肌肉也下意识的绷紧。哪怕是胸口出现了明显的塌陷,他也依旧面不改色。   客观来说,的确像是一个“国王”应该有的坚毅面相。虽然所罗门还不知道自己现在长的什么样,但与只有十七岁的自己相比,的确是亚多尼雅看起来更有王的样子。   ……这样强壮的人,会被野牛顶下来?毫无反抗的受了这么重的伤?   那牛呢?吃了?   另外一个因素就是,他面前这个男人头上明晃晃的淡红色字体,提示了所罗门他的不怀好意。   ——亚多尼雅,四十二岁。   虽然不清楚这是啥东西……但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一个类似的标签。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名字的颜色,应该就是代表敌意吧……?   所罗门略微瞄了一下亚多尼雅身边一圈十好几个淡红色的名字,便立刻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副急迫的神色。   “亚多尼雅哥哥!”   他一脸关切转身下马,向前两步蹲在了亚多尼雅的身边。   “……亚多尼雅哥哥,你还好吗?”   所罗门紧皱眉头,仔细的检查着亚多尼雅的伤势,伸手微微触碰着他的伤口。   那实在是过于纤薄的皮肤。与周边硬的仿佛能击碎石头的肌肉相比,他胸口微微塌陷下去的伤口附近新生的皮肤过于脆弱了。   所罗门甚至有一种错觉——即使是自己这脆弱的身体,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将指头刺破皮肤插入到亚多尼雅的肺部。随后只需要猛然的扣动肺叶、将血吸入肺部,亚多尼雅就没救了。   “不要担心,所罗门。祭祀已经为我处理过伤势了。但我现在还不能行走,不然的话胸口就会难受。”   亚多尼雅平静却虚弱的答道:“你们不如先回去吧,就放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所罗门,我说实在的……我现在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所罗门检查伤势的时候,亚多尼雅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自己弟弟的表情。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但所罗门却让他失望了。   只见他猛然皱起眉头来,冲着周边的将领放声高喝:“你们就是这样看护大卫王的儿子,尊贵的亚多尼雅的吗?”   所罗门突然抢先发难,一下便让附近围过来的人愣住了。   新书发布!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在本书存稿用尽之前,会维持中午十二点一更、晚上七点一更的速度保持一日两更~   大家,我又回来啦! 第二章 总之你先脱了吧   所罗门抢先发难之后,亚多尼雅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围上来的人全愣住了,一个个都懵在了原地。   就仿佛一群群众演员满怀激情的围过来之后,同时把词忘了一样尴尬。   ——然而,所罗门却突然做出一副发怒的样子,刷的一下站起身来。   他伸手指着周围那些人,毫不畏惧的高声怒斥道:“我的兄长亚多尼雅,是与你们同行的,你们是看护者……但如今他胸口受伤,是你们的失职,这是你们的愚蠢!”   “而你们见他受伤却不惶恐,说明你们轻视亚多尼雅;你们见他痛苦却面不改色,说明你们对他并无爱护。”   所罗门铿锵有力的放声骂道:“你们愚蠢,傲慢,又不同情人,还不尊敬大卫王的儿子——若是你们仍不悔改、不知错,便是有罪了!”   见所罗门震怒,周围那些群众演员们顿时就慌了。   “不、不……所罗门殿下……”   “我没有,我不是……”   “不,所罗门殿下,其实这是……”   “不!这的确是我们的失职——”   一个人满脸惶恐,刚想对所罗门申辩什么,他的话头便被另外的一个中年人高声打断:“但以我的名字发誓,他们对亚多尼雅绝无半分轻视!所罗门,宽恕他们吧!”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嘴唇厚且像熊一样壮实的男子。他的头发已然有些花白,但体格却格外的厚重。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周围的人慢慢都平静了下来。   ……他是谁?   所罗门略微一怔,看了一眼这个老男人头顶上淡红色的名字。   ——约押,四十八岁。   他比亚多尼雅还要更大……而且似乎对自己、对“所罗门”也没有多少敬意。   算了,先这样吧。所罗门略微沉默了下来。   只见包括约押在内,亚多尼雅身边那些人头顶上的名字一个个的从淡红色迅速变为黄色或者淡绿色。   您这一个个的贱不贱呐……这不是欠骂吗。   所罗门嘴角一扯,略微松了口气。   他之前抢先发难,便是为了夺得先机。   虽然不清楚亚多尼雅布置的阴谋是什么,但大约也是挟众之举。必须说突然嚎着自己要杀他,然后让周围人直接冲上来把自己乱刀砍死之类的……可以说是非常符合这个年代人智商和理念的诡计。   从那些人之前的敌意来看,自己这哥哥应该跟这些人说过自己的坏话了。不过按说只要自己不起杀意、不主动攻击他、不靠近他,亚多尼雅应该就拿自己没辙才对。   但不知为何,所罗门心中却总有一种隐约的不妙感。   ……他这怕不是要暗杀自己吧?   不至于吧?不……不能有侥幸心理。不管这便宜哥哥想干啥,总之先把他的布置打乱再说——   “……所罗门,你无需对他们如此苛责。”   亚多尼雅语气虚弱,却平缓的说道:“留下几个人看护我就好了。我这样是骑不了马了,你们先回城、再带亚比亚他祭司来接我吧。他能治好我的伤。”   他的语气虽然没有变得温和,却比之前和缓了许多。   但所罗门却在心底暗骂一声MMP。   这孙子装的还挺像……   ——所罗门清清楚楚的看到,在所有人头上淡红色的名字消退之后,亚多尼雅头上的名字却反而从淡红色变成了鲜艳欲滴的朱红色。   ……稳了。他是真想杀自己。   所罗门脸上没有露出异状,他只是稍微一顿便接过亚多尼雅的话头随口说道:“那倒是不用,亚多尼雅哥哥。我有办法带你回去——不用马。”   “背也是不行的,所罗门……”   亚多尼雅略微提高声音,出声提醒道:“那样我说不定会死的。”   所罗门从容不迫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背着。总之哥哥你先把您的外衣脱了吧。”   “……什么?”   “去找两根橄榄木,削成两个长木棍,从长袍中间插 进去、将长袍向两边分开,再用布条将四角缠紧。这样就像是床一样了不是吗。”   所罗门随口答道:“我以前曾听父亲说,埃及人用这种方式运送神像。所以这必然不会颠簸,亚多尼雅哥哥你躺上去就好了……再让两个身高一样的汉子一前一后的抬着你走。”   他所说的,是谁都会的简易担架的制作方法。只要衣服够结实,再运送轻伤者是没有问题的。   所罗门那话倒不是纯粹的忽悠亚多尼雅。   古埃及新王朝时期,每年奥皮特节的时候的确会用这种方式运送神像。至于会不会运人就不知道了……看他们的反应,至少以色列是不会的。   “那用他们的衣服不就好了吗。”亚多尼雅微微皱起眉头。   约押热切的说道:“那就请用我的衣服……”   “不行。哪怕是用我的衣服,也不能用他们的衣服。”   所罗门立刻出声,义正言辞的打断了约押的话:“他们就连你受伤都不会急迫,自然不会因为你害冷而发自内心的担忧。在寒冷的初春,赤裸着身体、发着抖走过那么远的路程,他们心中多半会有所憎恨。况且万一他们因害冷而发了病,那就等于是夺走衣服的亚多尼雅哥哥你害死了他们。因此倒不如我……”   “……不、不用了,所罗门。你的身体太弱,我的身体比你强壮的多。”   亚多尼雅顿了顿:“更何况,我还有厚实的里衣。还是用我的外衣吧。”   被所罗门说到这份上,亚多尼雅也没有那个脸面强行开口,让其他人把衣服脱下给自己制成担架了。   于是所罗门热切的指挥着众人将简易担架做好,将亚多尼雅的长袍在大约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上绕过木条折叠了几下,便将亚多尼雅稳稳的放在了上面。   两根木条一件薄衣,仅仅只是折叠几下就能稳稳的担上这么重的人——所罗门的操作也是让周围人有些惊异。   虽然早已闻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有着卓著的智慧和见识,但他们中的多数倒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在亚多尼雅确认担架的结实程度之后,一行人便再度出发,缓缓向着山下走去。   “……不过,我没记错的话,胸骨骨折应该是不能用软担架长途运输的吧?”   ——如果是的话,就好了。   所罗门面色平静,低声喃喃道。   更新完毕! 第三章 先生你要买咸鱼吗   所罗门带着车队从荒山上走下来,在荒凉的沙地上向着西方缓缓行去。   他一边注视着周围,一边时不时装作关心的回头呼喊一声——顺便检查一下身后那些人名字的颜色。   大多数人的名字在那之后并没有什么变化。绿的仍然是绿的,黄的仍然是黄的。唯一变动的,是陪在亚多尼雅身边的约押。   所罗门清清楚楚的看着约押的名字在几分钟前刷的一下从淡绿变成了鲜红。于是他心里顿时有了数。   “现在亚多尼雅把事情告诉他也好。”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之前就已经看出来了,约押和亚多尼雅应该是一伙的。   所以那些人在试图对自己申辩的时候,他才会突然把话题岔开。   虽然自己刚才骗过了约押,但亚多尼雅早晚是要告诉他真相的。而且对于能看破他人内心对自己有无敌意的所罗门来说,他们在暗中商量反而会更好。   比方说,假如刚刚亚多尼雅是当着自己面前告诉约押真相的话,万一那个莽夫恼羞成怒上头就rua过来,肯定会把所罗门打的头破血流。   ……那可就日了狗了。   所罗门之前已经跟比拿雅——就是自己那个长得跟土豆一样的侍从旁敲侧击的问过了。约押是大卫王的侄子、辈分上是自己的哥哥,也正是以色列如今的元帅……虽然叫法不一样,但大概这么理解就行。   总之约押就是以色列的最高军事长官了。况且在这种时代,能成为元帅的八成都有着一身好武艺。   作为大卫王年轻时的孩子而具有威信的亚多尼雅,再加上大卫王信任的元帅约押,还有亚多尼雅之前想让所罗门寻找的祭祀“亚比亚他”。   可以说,如今亚多尼雅几乎已经控制了以色列军政教三界的整个上层。   他之所以让亚多尼雅脱下衣服制成软担架,除了看看能不能让亚多尼雅在路上伤势恶化,剩下的就是想带着他这样回到城中、让半裸着身体虚弱的躺在担架上的亚多尼雅在城内游行一圈。   这样的话,应该会将人们对亚多尼雅“勇武”、“善战”的印象多少冲淡一部分。并且距离拉近之后,畏惧也会减少些许。   “嗯?”   正在思考着从哪里破局的所罗门,看着从山脉的另外一侧拐过来的一辆马车,便是稍稍一愣。   有人?   而坐在马车侧面的一个老汉见到衣着华贵的所罗门等人,也是稍微惊了一下,随后驱赶着羊热情的蹭了过来。   “大人!你们需要帮助吗!”   那个灰黑色的头发散乱油腻、身上有股鱼腥味的老汉冲着所罗门这边呼喊着。   所罗门原本不想搭理他,然而他转念一想……   ……这说不定是个机会。   于是所罗门向着那边招了招手,高声呼问:“你是医生吗?”   “我?我不是医生,大人。”   那老汉咧着嘴嘿嘿的笑着:“但我的女儿是医生。她医好了村里许多人。”   “哦?”   所罗门闻言,眼睛一亮。   他向身后呼喊一声:“停一下!这里有医生!”   闻言,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停了下来。   那两个抬着担架的人下意识的一停,在简易担架上的亚多尼雅便是脸色瞬间一白,轻声痛哼一声、身体忍不住开始发抖。   但他却没有大声呼痛——他的自尊和如今的处境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反正也只是轻伤,不会怎么样的吧。   亚多尼雅想着。   他吸了一口冷气,忍着痛对抬着自己的人说:“你们把我抬到前面去……还有约押,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好。”   约押点了点头,接过前面那个人手中的担架,带着亚多尼雅一起快步往前跑去。   就在他们两个人跑着步的时候,亚多尼雅的上本身也在软担架上剧烈的晃动着。亚多尼雅顿时面色煞白。   好、好疼……   这两个莽夫脑子有屎吗……还有那个该死的所罗门……   所罗门微微一瞟似乎名字又红了几分的亚多尼雅,便是严肃的向着两人宣告道:“我是所罗门,大卫王的儿子。受伤的那个也是大卫王的儿子。”   所罗门骑在马上向那老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到哪里去?”   那老汉闻言,也是一惊。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些许犹豫和惶恐的神色。   于是他便立刻下了车,胡乱的鞠了一躬,结结巴巴的谦声道:“我叫诺姆。我的女儿她叫亚比该……她和我一起去耶路撒冷卖咸鱼。我们是卖咸鱼的。”   “你好,诺姆。”   名字都对的上……没有用假名。而且是淡绿色的,应该是个没有敌意的老实人。   所罗门判断着。   他温和的向着老汉点了点头:“你的女儿懂草药?”   “呃……她不懂草药。但她的确治好了村里许多人……”   诺姆有些畏缩的低下了头,声音弱了几分:“很快就能好的。只需要摸一下就能好……”   “我相信。我相信你,诺姆。”   所罗门微微一笑,以平和清晰的声音温声道:“请把你的女儿也接下来吧……需要帮忙吗?”   “谢谢、谢谢……但不用麻烦了,所罗门殿下。不用……”   诺姆一紧张,他的舌头又要打结了。   他回过身去,把坐在车另外一侧的清秀少女扶了下来。两人一起向所罗门行了一礼。   叫做亚比该的少女有着一头黑棕色的卷长发、皮肤是接受光照很少的那种不健康的苍白。   从她头顶上的ID上看出,她的年纪只有十六岁,面容是一般程度的清秀。   但亚比该身上最引人瞩目的,是她那清澈的像水晶一样的瞳孔——这并非是诗人那种夸张的赞誉。而是的的确确、真的就像无机物一样的茶色水晶眼球。   看起来就像是洋娃娃一样。那眼睛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所罗门总是感觉自己越看越诡异……   那眼球,看起来有种不似人类的错觉。   ……这孩子是盲女吗?   所罗门低下头来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他敏锐的注意到,亚比该在下车之后,她的头并没有左右摆动。甚至她和她的父亲在对自己行礼之后,也没有用目光望向任何人。   注意到所罗门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亚比该的眼睛上,她的父亲诺姆稍微有些慌了。   “向所罗门殿下行礼,亚比该。”   “……您好。大人。”   亚比该以糯糯的声音低声向马上的所罗门请安。   所罗门嘴角一扬,温和的笑着回道:“你们好。请你们治好他,我的哥哥亚多尼雅。我会给你们奖赏的。”   “不不不不用不用……能给大卫王的儿子治病就是给我们的奖赏!”   诺姆慌慌张张的摇着手,向着所罗门胡乱的鞠了一躬。他的目光反复瞄向身边的亚比该。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所罗门。   好在其他人因为所罗门骑着马挡在了他们身前,倒是没有注意到诺姆的慌张。   “……不,我说会给你们奖赏,就一定会给你们奖赏。”   他顿了顿,平静的重复道。   他的语言仿佛具有某种感染力。明明只是虚无的允诺而已,但却让诺姆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那么,你知道哪里有能适合治伤的地方吗,诺姆?”   所罗门开口问道。   诺姆结结巴巴的答道:“这里就可……”   “不。我想我们还是需要一个安静且干净的地方的。”   所罗门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也不希望你女儿治伤的手法被其他人学去了吧,诺姆。如果大家都会了的话,你的女儿日后又如何谋生呢?”   “……您真是慷慨而智慧的人!”   听懂了所罗门的暗示,诺姆感激的向所罗门深深行了一礼。   第一更送上!求月票求推荐~ 第四章 4Q1奶速度进本   诺姆带着所罗门一行向前走去。不到两千米的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绿洲,一众人等便在那里停了下来。   天色已然近晚。绛红色的夕光斜斜洒在沙地上。   “我们就在这里先停一晚吧。”   所罗门向着众人高声道:“支帐篷的支帐篷,生火的生火。我们在这里停一夜,明早再回耶路撒冷!”   “是!”   众人纷纷应道。   “而你们两个,”所罗门转头对这诺姆父女说道,“随我过来。我要先试试你女儿的医术,诺姆。”   “……是。是,所罗门大人。”   诺姆声音有些畏缩。而亚比该则依旧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们两个绕过众人,来到了湖的另一侧。三人靠着树蹲在了湖边。   所罗门从腰间噌的一下抽出了自己的刀。诺姆和亚比该顿时惊了一下。   但还不等他们说什么,所罗门便右手持刀、向着自己左手割去。   他原本打算割伤的部分是自己的手腕。但在刀锋逼近手腕的那一瞬间,所罗门稍稍犹豫了一下,转而咬牙割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背。   那是大约三四厘米的伤痕。但深度并不深,最多也只是割破了点皮。但鲜血确实是流了出来。   “我听你说,你的女儿医治人不用草药?”   所罗门平静的说着,将左手向亚比该摊开伸过去:“能治好吗,亚比该?”   “……嗯。”   寡言的少女抿了抿嘴,伸手用右手轻轻握住所罗门的左手。那格外冰凉的触感,让所罗门稍微分了分心。   随后,她将左手向所罗门的手背上拂去。   就像是用橡皮擦掉了伤口一样——随着她纤细的手指在所罗门手背上掠过,那伤口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的愈合了。   ……果然如此。   所罗门看着自己光滑的手背,心中了然。   他之前就在想,如果这个世界的祭司拥有着特殊能力,那么是不是说明了魔法和异能之类的东西也会存在?   如果存在的话,祭司们——尤其是以色列国的祭司们又会如何看待这种现象的呢?   从诺姆对他们的态度来看,他们对大卫和所罗门的名字与其说是爱戴,不如说是畏惧。这么说来,很有可能他们曾经遭受过祭司的迫害也说不定。   不过稍微推算一下的话,这种情况倒是也可以理解……   “……大、大人!我的女儿使用的绝对不是什么巫术!也不是什么恶魔……”   “我知道,诺姆。我知道。”   所罗门安慰着他:“我用我的名字向你保证。你的女儿使用的绝对不是恶魔的力量。这是神的礼物。”   “……原来是这样。”   闻言,诺姆紧绷着的精神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   恶魔?哪里的恶魔这么温柔的,还会治愈伤势?   所罗门嗤之以鼻。   按这么说,那还有亡灵会用圣光咯?   不过,也算是她足够幸运。再晚一千多年,等到中世纪说不定她反而会被当成女巫猎杀。那就不是“不名誉”、“不洁净”的问题了,而是活都活不下去了。   所罗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满是欣悦。   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企图。就是单纯的,为无辜的孩子能活下来而感到庆幸。   不过所罗门回过神来,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亚比该不是没有视力的吗?   “你能看得见我的手?”   “只有伤口看得见,大人。”   她怯懦的轻声道。声音细如蚊呐。   “再深一点的伤口,也能治愈吗?”   所罗门向女孩温声发问道。   亚比该抿着嘴点了点头。   他便继续追问道:“大约,最多的一次治愈过什么程度的伤势?对你的负担大吗?”   “……我的叔叔。脖子被狼咬了。肉和骨头都断了……那次之后我很饿,喝了肉汤才舒服过来,大人。”   亚比该以极其轻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而且叔叔的的脖子也歪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的内容所罗门倒也听懂了。   他顿时一喜。   能轻松治愈致命伤的能力……这可是宝贵的治疗者!   哪怕只能治愈外伤,对内脏或者骨头没办法的话也是极为宝贵的财富!   他问过比拿雅,以色列最大的祭司之一的亚比亚他,也最最多只能让断臂结痂而已。   不过,听说曾经以色列的祭司都很强大。但在十几年前开始,以色列已经没有能使唤火和光、治愈致命伤的祭司了。   那大概就是因为神代已经开始结束了吧……   ——讲道理,没奶打个毛线本?   “这样,亚比该。一会给亚多尼雅治伤的时候,不要太快。动作尽量放慢,大概治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所罗门想了想,低声嘱托道。   如今,亚多尼雅对自己的暗杀计划还没有展开——如果计划失败,亚比该很有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救星。   因此,她的能力不能暴露给亚多尼雅。但是又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让她与自己同行……   那么,治好亚多尼雅之后所罗门准备给他们父女赏赐,因此让他们随着自己一行人回耶路撒冷——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再加上之前展露的些许知识,应该足够将他们留在自己身边。   “而且,亚比该将亚多尼雅的肌肉和骨骼愈合的话……”   他之前检查亚多尼雅伤口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伤口绝非是被什么野牛顶到的。   虽然他对法医学只是略懂,但也能看得出来那是用尖头的钝器反复砸伤造成的伤口。   唯有这样,伤口才会这么小、碎骨头几乎没有。只骨折了一根肋骨,骨头还很小心的没有插 进肺部。   但在软担架上这么一折腾,亚多尼雅的伤势多少会恶化一些才对。然后等亚比该将伤口治愈,那向内弯折的肋骨就会固定住形状。   如同亚比该那个脖子治好后“弯了”的叔叔一样。   短期内是不会有问题。但亚多尼雅会感觉到胸闷气短,并且耐力和肺活量下降。这微小的差距和虚弱,说不定日后就能决定成败胜负——   随后他拿过诺姆衣袍的下摆,废了半天劲才从他的衣服上割下来一条布片。   说着,所罗门随便从地上拔了几根草,嚼了嚼之后吐在了地上,又从湖边捧了点水,将口腔漱了个干净。   他混杂着水和草汁还有绿洲湿润的泥土在地上揉了揉,做成了泥膏。   “你说你是卖咸鱼的?身上有装咸鱼的袋子吗?”   所罗门抬头向诺姆问道。   诺姆立刻答道:“有!有!”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袋子,整个的给了所罗门。   所罗门把咸鱼从袋子里拿出来,把那些有着草香的泥膏塞了进去,把它递给了亚比该。   “记好。我一会带你进去,你不要直接治疗亚多尼雅,而是用泥土覆盖到伤口上,再用布条把伤口缠起来。然后隔着布条去治疗……如果亚多尼雅问你,你就说这是你们家特制的草药。”   所罗门嘱托道:“听明白了吗?”   沉默的少女点了点头。   诺姆也一副恍然的样子,然而他又有些迟疑地问道:“但大人,您刚刚不是说,这是神的礼物……”   “我说的是,我以我的名字向你保证,这是神的礼物。”   所罗门看向诺姆,叹了一口气:“我也很无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了,大人。”   诺姆深深垂下了头:“感谢您的仁慈。”   第二更送上! 第五章 上帝已死   所罗门扶着亚比该走进了亚多尼雅的帐篷,随后就走向了诺姆,摸着自己的手腕数着脉搏。   等到两千次脉搏跳完之后,所罗门会再去亚多尼雅帐篷前。如果看到所罗门再次出现,就意味着可以停止装模作样的治疗了。   为了让女孩能看见自己,所罗门还用自己的佩剑把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划伤,才让亚比该能看得见自己在哪里……   “真是太感激您了,所罗门殿下。”   诺姆凑过来,谦卑的笑着:“您这是为我们指出了一条生路啊。”   “没事,诺姆。我们是朋友。”   所罗门耸了耸肩,轻松的说道:“举手之劳,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您的智慧可想不到这一层。不瞒您说,我们在村里的时候其实也不太……受人待见。”   诺姆尴尬的笑笑:“而且,我只是个卖咸鱼的。哪配成为您的朋友……”   “人又不分高低贵贱,诺姆。”   所罗门随口说道,然后微微一顿,轻咳一声补充道:“上帝之下,众生平等。我不比你高贵,你也不比我低贱。我的父亲大卫王也曾经只是一个牧羊人,但他如今却成了王。”   所罗门温和的说着:“大家生活在同一片星空下,行走在同一片大地上,我们就是兄弟。也许今天你需要我的帮助,而未来我就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活命呢?”   诺姆有些震惊的望了一眼所罗门,偷偷的看了周围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您这是……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伟大的大卫王的儿子,若是您有一日蒙难,我们救您也是应当的啊……”   “大概吧。”   所罗门没有对此多做纠缠,只是笑着带过了这个话题:“说起来,你说你是卖咸鱼的?你是渔民吗?”   “不不不,您这可就猜错了。”   说道咸鱼的话题,诺姆顿时精神了起来:“我不抓鱼。从来不抓……不怕您笑话,其实我晕船。”   “嗯?你晕船可怎么卖的咸鱼呢?”   所罗门有些好奇的问道。   诺姆得意的摇了摇头:“我不抓鱼,有的是人抓。他们的鱼白天卖不掉,第二天就不新鲜了。我就……晚上去买他们卖不掉的鱼,然后再腌成咸鱼卖。您不知道,那样价格会便宜好多。”   “……啊,第二次社会大分工啊。”   所罗门吸了口气,嘴角上扬:“以色列已经到了这个时期吗。”   “您说……什么大分工?”   诺姆注意到了所罗门提到的某个词。   “大概来说,就是手工业和农业的分离。”   所罗门随口说道:“你看,就像是渔民变多了、也变聪明了,他们打到的鱼就会变多。多到一家一天吃不完,他们就会往外卖,而多到卖都卖不完的话,他们就会有意识的压低价格。因此像你这样的个体加工手工业者就能得到便宜而充足的原始材料,比捕鱼的效率要高的多……对吧?”   “……对!您说得对!”   诺姆的眼睛亮了起来。   虽然所罗门的话有一些词他听不懂,但大概的内容他还是有所理解的。他迫不及待的抓住所罗门的衣袖,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请求道:“请您多说一点……然后会怎样?”   “然后当然是你们会变得富有啊,诺姆!”   所罗门失笑道:“有你这样会腌咸鱼但晕船的人,自然也会有擅长捕鱼而不会加工的人。社会分工可是一件好事。他可以让我们活的不那么累。”   “再之后的话……”   所罗门回忆了一下,开口道:“应该就是职业商人的诞生了。不是自己做了东西自己卖,而是从别人那里低价买了东西,然后再高价卖给别人。”   “……但是,所罗门殿下。”   诺姆皱着眉头:“有低价的东西买,为什么要买高价的呢?”   “你从你的家乡到耶路撒冷,要花几天时间?”   所罗门看向诺姆的眼睛,冷不丁的问:“这些时间用来做咸鱼,你能多挣多少钱?那么,如果有人从你的家乡那里用稍微便宜的价格大量买你的咸鱼,你会不会买?”   “……当然会!如果有这种人就好了!”   诺姆眼中迸发出喜悦的光芒:“您的智慧真是卓著……”   “这可不是我的智慧,诺姆。这是更伟大的人的智慧。我只是个什么都知道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所罗门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么你会成为商人吗?”   “……嗯,我想,我还是不会,”诺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您看,毕竟我会做咸鱼啊……我有手艺。让那些不会做咸鱼的人听到的话,大概会愿意的。跑上三四天的路,哪怕是满满一车的咸鱼也卖不了几个钱吧。不过我倒是希望有商人来我这里买我的咸鱼……”   “会有的。”   所罗门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温声答道:“如果我能当上王,我会组织一波商人的。那样的话,你们就在家待着不用出门就能挣钱了。”   “您一定会成为王的。”   诺姆虔诚的低下头,坚定不移的答道:“您是如此的谦逊、智慧、仁慈……如果您不能成为王的话,又有谁能成为我们的王呢?”   所罗门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想下去。他的脉搏已经跳了两千次,约定的时间到了。   于是他从湖边站起身来,正要向着亚多尼雅的帐篷门口走去。   但就在这时,所罗门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奇异的杂音,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淡蓝色的光幕。   他隐隐约约间好像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卡着的蓝条。蓝条几乎完全涨满,只剩最后不到二十分之一的部分。而蓝条所在的背景是一副发黄卷曲的世界地图。   卧槽,外挂终于到账了吗?!   ……等、等等。   这不是自己做的那个游戏的载入画面吗?   所罗门一愣。   他记得很清楚,老板让自己这个项目组制作的是一个仿《席德梅尔的文明》的历史策略游戏。   游戏的题材是让玩家扮演某位公元前的知名领袖,通过文化、宗教、政治、军事等领域全面推进人类文明,并且在传说度达到100%、或者因为某个事件死亡之后继续扮演几百年后的下一任人类领袖,从另一个角度继续推进全人类文明发展。主线就是在四千年内将人类文明推进到星际时代,并且取得独立。   完成主线的方式多种多样,可以暴力征服全世界然后集权统治,也可以用宗教或是文化的方式潜移默化的影响后世;或者是大规模的跳跃科技树、提前某种关键科技的问世;或是尽量避免所有战争,以多国联合的方式踏入星河……   这个游戏如今的完成度已经很高,本体已经通过了某个叫做“蒸汽”的平台的绿光审核即将高票上架。理论上来说,等自己再过半个月把首个dlc做完,就能拿着奖金去休假了。   我这怕是把自己做的游戏当外挂带过来了?   话说回来,自己把自己做成DLC是个什么操作?   在所罗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光幕上便又出现了两行字:   【战役加载完成】   【点击任意键开始游戏】   ……任意键还行。   所罗门一下就懵了。他试探性的拍了一下那个光幕,好在光幕当真直接展开,毫无延迟。   随即,所罗门的耳边响起了他自己深情的朗诵声——没错,这游戏试玩版的旁白也是所罗门来配音的。   【本次战役中您的特性是:天赐的智慧】   【本次战役中您的擅长领域是:恶魔学、建筑才能、商业才能】   【战役背景·第一世】   【公元前971年,以色列】   “您是所罗门,大卫之子。未来的以色列王国的第三位国王,大卫王朝的第二位国王,神所庇佑的智慧王。”   ……嗯,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所罗门平静的点了点头。   但旁白君的下一句话,却让所罗门顿时开始胃疼。   “——然而,上帝已死。”   “神代接近结束,每个种族中最强大的神明越先被驱除这个世界。在各民族主神近乎全部离开之时,你所面临的是有神庇护的腓尼基人、埃及人、亚述人的围困。然而,你如今最优先要做的事,是击破你的兄弟亚多尼雅的篡位计划,提前登基。”   【主线任务已发布】   【使命任务已发布】   【主线任务-彰显智慧:破除亚多尼雅对你的第一次暗杀计划,并彰显智慧】   【奖励:传说度1,所罗门的戒指】   【使命任务·一:成为以色列人和犹大人的王,并至少统治三年】   【奖励:个人特性·少年王】   ……上帝已死?   所罗门心中一紧。他没有关注下面的任务和奖励,而是首先注意到了那个“战役背景”。   不对吧?如果上帝已死……   给亚多尼雅治伤的祭司……又是从谁那里得到的能力?   今天第一更!求月票推荐啦!(挺胸)   第二更还是晚上七点发~   顺便窝这本是水银之血一样的原创啊,不是同人你们不要套型月设定啊…… 第六章 老乡你闺女卖吗   还不等所罗门多想,约定的时间就已经到了。   待太久的话,那个女孩会害怕的吧……   所罗门抿了抿嘴,先是走向了亚多尼雅的帐篷。在所罗门在门口站定之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帐篷就掀开了。   首先从里面走出来的是重新恢复行动力的亚多尼雅。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头感觉有些不适的样子。   但他还是精神十足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亚多尼雅的胸口和腿缠着棕色的布条,可以看到有些许鱼腥味的黑泥从布条的边缘漏出来。   而在他后面,是低着头、踉踉跄跄走着路的亚比该。她向前无助的伸着手,直直的走向了所罗门。所罗门连忙向前两步,伸手扶住了她。   然后他有些不满的瞄了一眼亚多尼雅。   怎么说也是这孩子把你治好的吧?扶一下能死吗?   “我全好了,所罗门!我的腿能动了!”   但亚多尼雅多完全没有关注亚比该。   他只是跺了跺脚,哈哈大笑:“你看,我的腿也有力气了!你不知道,她们家的药膏太神奇了!就在我身上那么轻轻一涂,我当时就不疼了!”   “那恭喜你啊,亚多尼雅。”   所罗门笑了笑,轻声道:“但就算你好了,我觉得我么们也现在这里过一夜吧。”   “行啊,所罗门。”   亚多尼雅笑了笑:“我会好好感激你的。”   所罗门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了隐约的杀意。但他却反而笑了起来。   不如说,这正是他想要的。   亚多尼雅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罗门,并不想在耶路撒冷等待着自己的那次暗杀。虽然亚多尼雅也忌惮着什么,但毕竟耶路撒冷至少有三位首领是愿意支持他的。   倒不如先露出破绽,或者激怒他、让亚多尼雅今天晚上就在野外暗杀自己。   虽然对亚多尼雅至少一次试探,无论是否能杀掉对他都没有损失……但那样却能把自己的第一个主线任务完成。   虽然不知道那个“所罗门的戒指”有什么用,但自己至少不会继续这么被动——   “先生。”   就在所罗门带着亚比该向着诺姆走去的时候,亚多尼雅却抢先一步向诺姆走去。   他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诺姆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先生,您卖女儿吗?”   所罗门感受着自己扶着的亚比该步伐突然一顿,心中感到些许烦闷。而听到亚多尼雅的话,诺姆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   “我不卖女儿,大人。”   他板着脸生硬的答道。   所罗门牵着亚比该的手走过来,雅姆接过手来扶住亚比该,把她藏在身后背对着亚多尼雅。   “那么也行,卖咸鱼的。我想娶你的女儿。”   亚多尼雅呵呵的笑着:“她治好了我的伤。我总得给她点奖励……而且她可真是个美丽的女孩。诺……诺姆?啊,诺姆,我想纳你的女儿为妾。”   他的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欢欣的光芒。他的额头勾勒出皱纹、眼角和嘴角也随之皱紧。那咧开的嘴角混杂着讨好、自得和如同蜥蜴般紧附其上的傲慢。   “我可是大卫王的儿子。以后……咳。总之你的女儿跟着我,是她一辈子的荣幸。她这么美丽,一定能给我生下以色列最俊美的少年人。”   亚多尼雅对诺姆呵呵的笑着说道。   但和他的话不太相符的是,他一边夸赞着亚比该“美丽”,但却并没有多看亚比该几眼。   呵……大概他是看上了那个“神奇的药膏”吧。   所罗门心中嗤笑着。   的确。以亚多尼雅的眼光,看出那个药膏的价值是理所当然的。或许他还觉得,自己娶一个盲眼的女孩是真的委屈了自己也说不定……   “……我也不嫁女儿。亚比该说她不愿意。”   诺姆板着嘴角,侧身对着亚多尼雅,将亚比该护在身后。有些怯懦却意外的坚定的说道:“而且你也只是大卫王的其中一个儿子,又不是伟大的大卫王。况且大家都知道!大卫王是要将王位传给所罗门——”   诺姆说到一般,突然惊慌的闭上了嘴。   他看了看所罗门,看到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才稍稍安心下来。   “诺姆说的对,亚多尼雅。”   所罗门温润的声音响起。   他上前半步,巧妙的插入到亚多尼雅和诺姆之间,却没有碰到他们之间的任何人。   诺姆满怀歉意的对所罗门微微躬了躬身,护着亚比该后撤几步不再说话。   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所罗门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亚多尼雅正色道:“父亲教导过我们,要尊重他人。这是我们应养的德行……亚比该不愿意嫁给你,你就不能逼迫她。”   “父亲可没这么说过。”   亚多尼雅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别的不说,你的母亲拔示巴……你知道她的前任丈夫是怎么死的吗?”   “——亚多尼雅!你的伤好了吗!”   就在这时,约押将军高呼着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晚饭好了!来吃饭吧!”   “好的约押。我这就来……嗯,我和所罗门一起去。”   亚多尼雅高声应道,把刚才的话题止住。   “走吧,所罗门。”   他向前走近一步,逼近到一脸坦然的看着自己的所罗门身边。伸手从所罗门身后揽过去,推着所罗门转过身向前走去。   他那足有一米八的身躯,在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的所罗门面前格外具有压迫力。更不用说所罗门那只能看到隐约肌肉线条的胳膊,和他那几乎比所罗门的大腿都要粗壮的胳膊了。   “听着,所罗门,你敢反驳我了……这是好事。你比以前有勇气多了。以色列人就是要有这种精神。”   亚多尼雅弯腰低头,把头凑在所罗门耳边,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轻而缓慢的说道:“但你错了,我不是要直接夺走那个女孩的东西。这是一场交易,我是要给她富贵……所以你不要多管闲事,所罗门。这样对我们每个人都好。”   “……啊?富贵?”   和亚多尼雅并肩向下走去的所罗门像是没听见之前的话一样,只是笑眯眯的轻声道:“嗯……会的吧。毕竟你是我的哥哥嘛。”   哒。   所罗门隐约感觉到,在自己话语出口之时,亚多尼雅的步伐微不可见的顿了那么一下。之后他再也没有说什么话。而是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之后,直起身来向着山下走去。   但所罗门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只是向前走去。   然而实际上,所罗门看的清清楚楚——就在自己刚才那不轻不重的话落地之时,亚多尼雅头上的名字终于变成了近乎刺眼的血红色,周围还扩散出去一圈圈的血晕。   那血晕一直维持了十数秒,才终于渐渐淡去。但那血红色的ID却依旧没有褪色,而是保持在了这种鲜艳到极致的颜色。   ——你急了。亚多尼雅。   所罗门平静的向前走着。头也不回的伸手挥了挥,示意诺姆无需担心。   大约今晚自己就会被暗杀吧。   既然如此……   所罗门看着亚多尼雅和约押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后面走去,他便走到营地中间,笑着跟周围人打完招呼,便是直接大口大口的喝起了肉汤。   “对了,比拿雅。”   他一边喝着没啥味道的肉汤,一边对着那个像小土豆一样精悍的勇士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所罗门殿下?”   比拿雅就这肉汤咽下了黑面包,疑惑的凑了过来。   所罗门打量了一下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年轻勇士,笑眯眯的伸手揽着他的肩膀,亲切的说道:“嗨呀……小事一桩。嗯……今天晚上你值夜可以吗?”   “我没意见,所罗门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比拿雅一脸茫然的看着所罗门。   所罗门正色,压低声音道:“嗯,确实还有一件正事。但这里不太方便说。等一会大家都吃完了饭之后,你来我的帐篷找一下我……记得避开其他人。这是关乎我性命的事,比拿雅。”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比拿雅微微一惊,忍不住向着亚多尼雅那边微微瞟了一下目光。   就在那一瞬间,约押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扭头望了过来。   “——哦?那女人这么有趣的吗!嗯嗯,有意思有意思!”   所罗门突然哈哈大笑,连连点头。   他那边的声音一下招惹了周围人的目光,他们纷纷望了过来,所罗门啊哈哈的挥了挥手,示意没什么事。那些关注着所罗门的人才终于收回了目光。   看着他的举动,比拿雅却有些紧张的绷紧了脸。   “我都不知道耶路撒冷还有这么有趣的地方!你下次可得带我去一趟!”   所罗门自顾自的说着,用力拍了拍比拿雅的肩膀:“伙伴,我吃完了。下次有机会再继续聊!”   说着,他站了起来,对周围黄色名字的某个人嘱托了一声:“如果亚多尼雅回来,就跟他说我在帐篷里。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了。”   “好的,所罗门殿下。”   那人点了点头 :“我会转达的。”   所罗门笑了笑,便隐没在了人群中。   第二更送上!   今天更新了六千字!超强!(暗示) 第七章 魔神信徒   夜幕降临,孤月西斜。   月晕闪烁着白骨一样苍白色光辉。   一个身穿护卫衣服的男人,悄无声息的穿行在临时搭建的营地当中。   他的面目苍白、双眼浑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步伐也格外的僵硬。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牵线木偶一样。   “杀死……”   他的喉咙中滚动着模模糊糊的呜咽声,向着所罗门的帐篷走去。   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话,就会立刻认出他的身份。   他是跟随所罗门和亚多尼雅外出打猎的一个小跟班。是给厨师打下手的年轻人。原本他的身份是不足以参与这次行动的,但在他的请求之下,亚多尼雅还是宽容的接纳了他。   ——但此刻,营地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所有的人都睡的深沉。即使是原本负责守夜的护卫,也东倒西歪的趴了一地。   营地中只有篝火噼啪作响,在那个面目苍白的年轻人接近之后,火光开始不安的跃动着。   仔细看去的话就可以看到——他身后的影子和其他人的方向并不一样。   无论他如何转向,影子始终在他身后。而在他背对着篝火走向所罗门的帐篷的时候, 依旧浮现在他身后的影子就变得很是怪异了。   “杀……”   他喉咙中滚动着躁动的语言,慢慢逼近了所罗门的帐篷。他站在帐篷门口,掀开帘子想要走进去。   “……唔?谁……”   大约是这人的动静有些大。在所罗门帐篷前看护的一位护卫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那个年轻的杂役瞬间停下了步伐,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护卫。   原本今天负责给所罗门守夜的,应该是比拿雅才对。但今天他却提出要在外面守夜——基本也快该轮到他守夜了——因此比拿雅现在睡在营地的最外围。而原本负责在北方守夜的护卫则被调岗过来给所罗门看门。   他半睡半醒的支起身体,迷迷糊糊的对着那个面无表情的杂役不耐烦的说道:“喂,你不是……那个谁吗?滚,别找事,所罗门殿下睡着呢……”   “目击者……!”   他说道一半,那个年轻的杂役眼中却突然亮起了赤红色的光。   杂役身后浓厚的影子如同黑蛇一般,从他的身后流动过来,沿着地面以迅雷之势猛然延伸过来。   那影子一下从地上弹跳起来,像是一只格外纤长的右臂一般握住了护卫的脖颈。   “唔……唔唔唔唔!”   护卫瞬间瞪大了眼睛。之前莫名其妙的睡意被完全驱散,他拼命的挣扎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脖子,却根本摸不到那个影子,只是将自己的脖子挠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痕。   他的颈骨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那个坐在地上的护卫的身体慢慢被举高,直到脱离地面。   “……嗬……嗬嗬……”   他的面目赤紫,喉咙传来漏风一样的悲鸣。慢慢失去了声息。而差役的皮肤也像是承受了什么重压一般,些许细密的裂纹浮现在了皮肤上,但却并没有流血。   那个差役毫不留情的挥舞着阴影触手,将他的身体摔在地上。那影子缩回他的身后,再度膨胀开来变成锋锐的巨口,便要将那个护卫的身体撕裂开来——   但就在这时,差役的眼中赤芒却猛然闪烁了一下。   “知道……了!”   “他”的喉咙中传来危险而不耐的刺耳声音:“先杀……所罗门……”   “他”说着,先开门帘走了进去。   对着鼓鼓囊囊的床,它毫不犹豫的抬起阴影触手,便向那个人的脖颈伸了过去。   “……额?”   但让它有些困惑的是,自己摸索了一下,却并没有摸到温热的脖颈。倒是从被子里面捞出来了一大堆的咸鱼……   它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了召唤者的警告。但它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巨石突然砸向了帐篷的一个角,所罗门的帐篷便突然塌陷了下来。   呆呆愣愣站在原地的年轻杂役猝不及防的便被倒塌的帐篷砸倒在地。   随后,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锅的尖锐声音。   “醒一醒!有敌人!大家醒一醒!”   不知何时在外面的所罗门右手提这自己的佩剑,左手提着锅一边走着一边用力敲,向着营地中的人们高声呼喊着。   “所罗门殿下,怎么了?”   “我怎么睡着了……”   “帐篷下面有人!快!集合!有刺客!”   人们喧闹了起来。   比拿雅从营地外围一路奔跑回来,有些紧张的看着所罗门:“殿下,没事吧?”   “不要紧!各位,我已经将刺客抓住了。”   所罗门满脸自信,意气风发。给周围刚刚被吵醒还不太清醒的人以充足的信心:“就像是捕鸟一样!我用帐篷扣住了他……大家小心,别让鸟跑了!”   “是!”   护卫们捡起自己的武器,小心翼翼的向着帐篷逼近着。   倒是比拿雅则是一脸发怒的样子,提着刀怒气冲冲三步并两步的走向了帐篷。   虽然早就知道有人要来刺杀所罗门殿下,但自己却依旧睡了过去——之前所罗门从诺姆那里借了一张渔网,让比拿雅帮自己粘在帐篷顶上,四角绑上石子;再将帐篷的一个支撑点小心的锯到只剩三分之一。   做出这样的布置,他便已经知道有人要刺杀所罗门了。但即使小心提防,他还是忍不住就睡了过去。   ——肉汤里有昏睡药!   比拿雅立刻醒悟过来——要杀所罗门的,只能是准备肉汤的约押元帅。   他看着那个毫无声息的躺在门口的护卫,感觉到心中一阵阵的发冷。   若非是所罗门殿下让自己和他换岗……会不会现在死掉的人是自己?   他先是一阵恐惧,随后便是发怒。他如同被激怒的凶兽一般,一把便将帐篷车费,露出被渔网困在其中的年轻杂役。   “原来是你?”   比拿雅皱起了眉头,面目凶戾。   但随后他注意到了那个杂役身下蠕动挣扎的阴影,顿时面目一肃:“是恶魔!他被恶魔附身了——来人!拿火把来!”   “接着!”   约押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将火把扔了过来:“用火烫他的影子!”   比拿雅一怔。   不是他要暗杀所罗门殿下吗?   比拿雅虽然心中迟疑,手中却没有停下动作。   他伸手接过约押扔过来的火把,往上面啐了口吐沫,握着它猛然向着那个被恶魔附身的可怜人砸了过去——   他的猛击卷起暴风。所罗门在他身后不远处,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飓风从自己面前刮过,将他的头发向身后吹动。   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一击将会将那人的脑壳整个敲掉。   但在那火把即将砸到他的头颅的下一瞬间,那杂役身下的阴影却猛的跳起,悬浮在他面前挡下了这一击。   在咚的闷声响起之时,比拿雅手中的火把整个的破碎开来。大气从撞击处向周围扩散出去,将地上的土石向外抛飞。   “嗬啊——”   比拿雅面目赤红,青筋迸现。   火把甚至还没落地,他便强行将用尽力道的右臂强制收回,毫不犹豫一把抓住在空中还燃烧着的火把头。   握着灼热的火焰,他的右拳重重砸向了那杂役的脸颊!   他的拳头比火把要结实的多。阴影再度跳出试图抵挡,却根本挡不住他的猛击。   那家伙的牙齿混杂着鲜血迸飞出去。若非是他的身体被渔网死死包裹,恐怕这一拳能让他——或者他的脑袋直接飞出去。   在那杂役失去意识之时,伴生在他身上的恶魔也一并失去了活力。就像是普通的影子一样,软塌塌的趴在地上。   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一秒钟。仅仅只是一棍一拳,那足以轻松扼杀成年人的阴影便被制服了。   ……好像自己有些低估了比拿雅的战斗力啊。   所罗门抿了抿嘴。   他原本是为了亚多尼雅别波及到比拿雅,才把他支了出去——毕竟他是这些人里面唯一有着幽绿色名字的人。所罗门不想让这个对自己是真心的人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遭罪。   结果没想到,自己这个侍从的战斗力这么强……   “所罗门殿下,刺客解决了……是阿斯莫德属的恶魔。得找祭司把恶魔从他身上抽出来才行。”   比拿雅恨恨的说着,冲着自己灼伤的右拳吐了口吐沫,暴怒的情绪才慢慢缓解了些许。   “接下来,只要在他身边支起大量的火盆,就可以审问……亚多尼雅殿下?!”   他说到一半,猛然瞪大了眼睛。   只见亚多尼雅将油涂在剑上然后引燃,随后毫不留情的将燃烧的剑刺入了那个杂役的胸口。   “坛上必有常常烧着的火,不可熄灭——”   亚多尼雅肃声低颂。   随着他的低颂,剑上的深红色的火焰猛然膨胀起来。那个杂役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他的身体便瞬间化为飞灰。   ——毫无疑问,那是神术的光辉。   “他会被恶魔附体,说明他心中必然常存恶念。”   亚多尼雅收起剑来,轻呼了一口气,扭头不知道是对比拿雅还是所罗门严肃的说道:“他被附体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杀掉你,所以恶魔才会想要杀掉你……这样的人太危险了,如果留他一命的话,他会报复你的,所罗门。”   我这是为你好。   亚多尼雅直视着所罗门的眼睛,眼中一片赤诚、目光没有丝毫犹疑:“你要不今晚来我的帐篷吧。再有人想谋杀你的话,我就将他们烧死。”   “十分感谢,亚多尼雅哥哥。但是不用了。”   所罗门低垂着眼,平静的说道:“事都闹得这么大了,我今晚就不睡了……亚多尼雅哥哥,你先回去睡吧。”   闻言,亚多尼雅耸了耸肩膀,一句话不说的转身离开了。   “所罗门殿下,那个人其实是不用……”   比拿雅压低声音,急迫的说道。   所罗门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看着亚多尼雅的背影轻声道:“那都是细节,无须在意。亚比拿雅,给我拿个袋子来,我亲自把他的骨灰装上……他也有母亲在家吧。”   “……是,殿下。”   “还有,回去之后,按照战死的标准发给他亲人抚恤金。那个替你死的护卫发双份……我给你钱,你替我去发。”   所罗门注视着比拿雅的眼睛,轻声说道:“可以吗,比拿雅。”   比拿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第一章送上! 第八章 所罗门的戒指   【主线任务-彰显智慧,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1,所罗门的戒指*1】   【你成功侦测到了魔神“阿斯莫德”领域的恶魔法术:阴影畸变】   【你成功侦测到了魔神“巴尔”领域的恶魔法术:唤醒阳之炎】   【学识(恶魔学)得到了提高。你可以使用“巴尔”、“阿斯莫德”领域的已知超自然能力】   果然是恶魔法术。   亚多尼雅这家伙装的还挺像。还一边唱着圣言一边放……   蹲在篝火前,面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所罗门轻哼一声。   根据比拿雅的说法,以色列的祭司们从十六七年前就几乎没有神术可以使用了……亚多尼雅却能吟唱圣言施展出这么大的奇迹。   ——毫无疑问,那只能是来自恶魔的力量。   ……不过,巴尔(Baal)的真身,不应该是闪族人的至高神吗?   为什么祂没有死,而是变成了魔神?   还是说,任务简报上说的“主神离开神位”,仅仅只是说他们不再是神,而是堕落为实体了?   也就是说,如果神陨落就会变成魔神……吗?   ……那么以色列的神又在哪里?   所罗门沉默的向着面前的篝火慢慢伸出手去,感受着温度。   只见所罗门伸出的右手中指上带着一个银色的指环。指环的中间蚀刻着金色的六芒星图案,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所罗门之前得到的任务奖励。传说中所罗门借以控制七十二柱魔神的宝物——   【所罗门的印戒(唯一)】   【奇物/圣物】   【使用:与一柱魔神达成同盟契约(0/4)】   【佩戴时:无法被魔神造成伤害】   所罗门伸手遥遥抚摸着火焰,轻声低语:“而且还能得到元帅和祭司们的忠诚,甚至谋害大卫王的另一个儿子也无所谓……吗?”   随着他的右手突然接近火堆,所罗门面前的篝火便瞬间变成了暗沉的深红色。   那火焰并非是所罗门召唤的。而是被戒指迫近之后、被迫解除了伪装的恶魔火焰。看起来与亚多尼雅的剑上迸发出来的火焰一模一样。   ……靠近这个火焰的话,就会让人变得昏昏欲睡吗?   因为恶魔法术对自己无效,所罗门只能推算它原本应有的效果。如果说肉汤中有迷药的话,喝下肉汤的自己或多或少也应该感觉到睡意才对……   所罗门倒是对恶魔法术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但亚多尼雅那种仅仅只是为了试探就将无辜者变成怪物,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将其灭口的行为……在他看来,实在是low的过头了。   并非是靠共同利益,也不是靠对群众心理的把控,甚至不是靠领袖魅力。仅仅只是依靠暴力和已有的权利进行粗暴的统治。   可能在亚多尼雅看来,能和他交流的只有身为元帅的约押而已。敌人也只有所罗门自己……至于其他的人,不过都是无须在意的下等人而已。   所罗门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没由来的厌烦。   ——我可去你妈的吧.jpg   所罗门也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能做什么好人——但意识到有人因为自己而被亚多尼雅杀死,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   第一次的,他并非是为了求生——而是因为自身的厌恶而想要杀掉亚多尼雅。   “……这样的蠢货,也想成为以色列的王?还能得到军政教三界的支持?”   所罗门紧皱眉头:“还是说,他想杀我已经想的失了智?他知道在约押和其他人面前,强行杀掉这个家伙意味着什么吗?”   他现在心中有一种奇异的荒谬感。就是那种严阵以待,准备和全身顶级装备的土豪型菜鸡打PVP时的奇妙感觉……   现在所罗门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抢过对方的键盘大喝一声“滚开,我教你怎么玩”的冲动。   “不过也好。”   所罗门将右手微微向前压去,那火焰便一下从所罗门面前跳开,一下跃到两三米后、呈竖直方向摊开。看起来就像是因为害怕所罗门而缩在墙角一般。   “我大概明白你们的游戏规则了,亚多尼雅。”   所罗门低语着,目光清明。   这是不存在政治艺术,而是纯粹依靠传统、血脉、暴力、宗教和原始资本进行统治的奴隶时代。   这是一个愚昧、野蛮的时代——   “这是神的时代,不是人的时代。”   所罗门将右拳攥紧。   人的时代……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   面前的暗色火焰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一般,瞬间停止了跃动、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僵在了原地。数秒之后,随着所罗门慢慢松开右手,它也啪的一下破碎开来,摔落在地上变回普通的火焰。   所罗门又添了添柴,之后便闭上眼睛,垂着头在火堆前闭目养神。   这种程度的熬夜,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曾是一个刚成立不久的游戏公司的产品经理。每天都过着被设计喷、被测试喷、被前端喷,被拉去开各种会,晚上还要熬夜写产品需求(PRD)的日子。难得有空的时候,还会被各种人拉去帮忙做设定或者测试什么东西。   若非是他们的老板——那个精瘦精瘦的中籍黑人看起来的确是个十分和善而且健谈的老好人,没事就来安慰一下他、并且又是三天两头的发奖金又是拉出去吃饭聊天的话,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于是结果就是,他在穿越前已经连续过了一周晚上只睡一两个小时的日子了。最后一天的时候,他白天就感觉到心脏开始发慌——写PRD写到凌晨三点半吼,他终于感觉到心脏开始抽痛,双手指尖摸在键盘上也麻的好像带了手套一样。   于是他就慌忙嗑了几粒速效救心丸,到沙发上试图眯一觉缓口气。   ……结果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虽然手头没有笔记本、也没有纸笔,但好在所罗门有充足的时间。他回忆着自己从穿越过来直到现在自己见到的每一个人、咀嚼着每一处细节。同时在半睡半醒间养精蓄锐。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东方的天边已然有一道浅浅的白边了。   大约再有一个小时天就亮了吧。   ——是时候了。   这时候把他们弄起床的话,已经不影响赶路了吧。   所罗门打量一圈,注意到没有人离开帐篷,他便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没有带戒指的左手直接插入到快要熄灭的火堆之中。   下一刻,皮肤被灼烧的剧痛传来,他的额头瞬间青筋迸露,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险些痛呼出声。   他全身剧烈的颤抖着,牙齿哆哆的发抖、双眼的眼白发红、右手紧紧攥着地上的泥土。但他的左手却一直按在火堆里面。   终于,在他的皮肤开始有着一眼就能看到的烧伤痕迹之时,他才把痛的几乎无法动弹的左臂勉强抽出火堆。   从手腕往前的部分为发源点,整条左臂不断传来放射性的剧痛。有些烧焦的手臂裸露在冰凉的空气中,痛的让所罗门几乎无法喘息。   但他的意志却无比清醒。   他右手中指的戒指亮起光芒,亚多尼雅使用过的法术“唤醒阳之炎”被所罗门瞬间用出。   以火焰为施法材料,活化的暗色火焰瞬间人立而起,两米多高的火焰魔嘶吼着向着召唤者所罗门致敬。   所罗门却不再忍耐,而是扯着嗓子哀嚎出声。   “救命啊——”   只过了不到三秒钟,比拿雅便冲出了帐篷。   他看到了左手被烧焦、全身大汗淋漓的所罗门,和在所罗门面前张牙舞爪的咆哮着的火焰人形,毫不犹豫的咆哮出声:“敌袭——”   而后,他从腰间抽出佩剑,便向着火焰人形毫不犹豫发起了冲锋。   一直没有接到指令的火焰人形在原地茫然四顾,看到持剑向所罗门冲来的比拿雅,只有简单智能的它也咆哮着迎击上去。   这时,一个个被惊醒的护卫和将领纷纷冲出来,聚集到了营地中间。   看着比拿雅和火焰人形的凶猛搏斗,他们一时半会也难以冲杀上来。倒是有几个聪明的人拿着器皿向着不远处的湖泊冲去,还有一个机灵的祭司看了看受伤的所罗门,毫不犹豫向着诺姆和亚比该歇息的马车那边小步跑去。   而这时,一脸睡意惺忪的亚多尼雅才握着剑,头发凌乱的从帐篷里冲出来。   他昨天晚上为了恢复召唤恶魔火焰的魔力,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现在才睡过去不到三个小时,就被外面此起彼伏的“敌袭”、“小心”、“去拿水”之类的呼喊声惊醒了。   一抬头,看着营地中间那个和勇士比拿雅奋勇搏斗的那团火焰魔,和左手发焦倒在地上的所罗门,亚多尼雅一脸懵逼。   ……等等,我没让它攻击所罗门吧?   第二章送上!求月票求推荐啦~~ 第九章 堕落的神与抬首的人   比拿雅着实是过于勇猛了。   年仅二十四岁的他,其貌不扬。但战斗起来如同有翼的狮子一般,灵巧而迅猛之极。   他的身形在地上迅敏跃动、仅凭肉体之躯的便将大地踏碎。他挥动手中不到一臂长的青铜剑,刃部上下卷起骇人的风压。   那飓风的魔剑将火焰魔不断撕碎。它的身体不断重构,一次比一次小……但却始终没有完全消泯殆尽。   这是相当常见的一种“恶魔”。一些祭拜巴力神的魔神信徒都会召唤并控制这种恶魔。   ……但即使如此,这头火焰魔的体积也太大了吧?   比拿雅眉头紧锁。   一般大小的火焰魔,撑死也就是一团活火焰。但这头简直居然有两米多高……   比拿雅绕着营地中间的火堆不断游走,已然将火堆中多数的柴薪挑飞或者劈碎。但火焰魔的身体正中却仍旧有一枚最关键的薪柴在体内来回流动、让比拿雅始终无法精确的劈碎它,只能不断发动攻击,削弱它的体积。   大气发出神经质的嗡鸣声,袭来的火焰不断被剑势搅碎。而他手中的兵器也被烧到通红。   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战势实在过于惨烈,周围的人尝试数次也还是无法接近。就倒在火焰魔脚下的所罗门甚至好几次都要被火焰魔踩踏之时,却每次都运气好的被火焰魔避开了。   但因为那位置过于危险,无论是比拿雅还是其他人都无法冲进去救援所罗门。   他们只能散开阵势在周边准备阻拦。如果那火焰魔打算逃走,它说不定会将周围的绿洲引燃、酿成大火,城外来之不易的干净水源也会随之被污染流失——   但是,这些人越是打量着那暗色的火焰,越是感觉有些眼熟。   他们纷纷想起了昨天晚上,亚多尼雅烧死那个被恶魔附体的杂役的那一幕。心中顿时一突。   “这火的颜色……”   “……是吧。我也觉得有点像……”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面色复杂的打量着亚多尼雅。   “这是巴力的火焰——”   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是谁干的?!谁敢在耶路撒冷城前!在神的注视下祭拜异教的魔神!”   人群慢慢分开,面色铁青的老祭司拄着木棍、颤颤巍巍的从远处走来。   这位老人的名字是撒督,他们一行中唯一的祭司。也是之前为亚多尼雅处理伤口的那人。   虽然撒督祭司自己口中在嚷嚷着“是谁干的”,但自从他从人群中出现之后,便一直狠狠瞪着亚多尼雅。   撒督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   原本撒督就对亚多尼雅接受自己的治疗之后,还要另寻祭司为自己医治很是不满——这等于是亚多尼雅直言,不到四十岁的亚比亚他的医术比自己好的多。   都是以色列的祭司,彼此之间怎么可能存在差距?   但假如说,亚多尼雅和亚比亚他都是魔神教徒的话,一切就能解释的清了……   “亚多尼雅,你的弟弟所罗门被恶魔袭击了!”   撒督愤怒的用木杖戳着地面,向着亚多尼雅厉声喝问:“你昨天用的神术呢?现在拿出来啊!救你的弟弟啊!”   亚多尼雅沉默在原地,手扶着腰间的剑一动不动。   ……他也没法动。   事实上,他昨天使用的那个“神术”,的确是借助火焰魔的力量释放的恶魔法术。他用油将部分火焰魔的身体涂在了自己的剑上,之后只是命令它将那一小块自爆。   如今……他从哪里去取火?从那个和比拿雅打的火热的恶魔身上现撸吗?   多说多错、多做多错——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亚多尼雅只能沉默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撒督的目光则变得越发冷漠。   这个世界的超自然力量只有恶魔法术和神术两种。神术是远在另一方世界的神所赠予的奇迹,无需任何代价,仅需有资格的人呼唤神名便可使役。   并且这种资格一般是可以通过血脉传递的。拥有这种高贵血脉的人,就会成为祭司或者王。   祭司们的权力由此而来。   亚多尼雅身为大卫王的儿子,理所当然的也有着使用神术的力量。但如今所罗门遇难,他却不使用神术去救援……   那恐怕就意味着,他的信仰已然归于某位魔神。   魔法不同于神术,那是魔神赐予的有限的力量,“低贱人”的假奇迹。   所谓的魔神,便是堕落的神。祂们失去了绝大多数的力量,换取了与人相同的人格、欲望和外貌。   但也因此,祂们开始变得对人有害了——祂们开始谋求自我的延续和生活的奢侈,并不继续对祭司家族无条件赠予力量,而是仅仅因为自己高兴或者利益相同才帮助人。   祭司们通常都不信仰神,信仰神的只有不明真相的普通人而已。   神赠予的力量、祭司对于神意的解释,都是祭司维持地位的根本,也是王统治国民的工具。   具有人性和智慧的魔神,无疑是对这种原始秩序的摧毁——比如说,以色列南方的埃及,早已沦为完全被魔神所统治的国家。   “你说话,亚多尼雅!”   撒督祭司皱紧眉头,怒视着一言不发的亚多尼雅:“那好,你不说话,那就闭着嘴吧!等回了耶路撒冷,我要你和我去见大卫王!”   尽管如此,撒督也不敢在人前直言“魔神崇拜”这个词。   那是某种忌讳,更是某种忌惮。   他只能用只有亚多尼雅明白的话,厉声喝斥:“你所犯下的过错,大卫王也无法庇护你!”   所罗门虽然不知道撒督心中想着什么,但在撒督祭司向亚多尼雅发出质问,而亚多尼雅没有回应之后,周围的气氛便开始改变了。   人们开始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亚多尼雅。他们议论纷纷,眼神之中充满怀疑。   ——亚多尼雅。你已经死了。   所罗门虚弱的趴在地上,沉默的望着亚多尼雅,嘴角微微上扬。   等这些人回到城中,“亚多尼雅是魔神崇拜者”的流言就会进一步扩散。   群体的思考都是极简单的,越是未开化便越是如此。越是缺乏证据的断言,他们便越是确信。并且他们会因为数量上的庞大而暴躁且具有攻击性。   这种进攻性体现在舆论的变质和扩散速度上。   在这个没有舆论管制的年代,一旦流言成型便会如滔滔江水无法阻挡——   而所罗门要做的,只是不断调整舆论方向,让这矛头始终对准自己的敌人。愤怒的人民将会是一把尖刀,足以让所罗门切开自己面前腐朽的荆棘。   无论它面前的,是自己的哥哥亚多尼雅、还是自己的另外某位兄弟姐妹,亦或是元帅和祭司……   既然已经清楚,以色列没有神。那么哪怕是所罗门最忌惮的祭司,也不过只是凡人而已。   只是与人之间的战斗而已……   躺倒在地的所罗门嘴角微微上扬,对亚多尼雅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微笑。   ——听说你轻视群众的力量?   假装四处看风景的亚多尼雅正好和所罗门的四目相对,他看着所罗门嘴角浮现的怪异微笑,顿时怔在原地。   左手被烧的发焦、但却没有哼唧一下。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中满是轻蔑和怜悯——那样的所罗门,实在是和印象中那懦弱悲观、优柔寡断的弟弟相差甚远。   ……他还是所罗门吗?   亚多尼雅感到脊背一阵发寒。 第十章 勇敢与智慧   亚多尼雅感到自己万分委屈。   虽然他清楚自己的确是个魔神信徒,也想要刺杀所罗门……但他敢发誓,至少这次真的真的不是自己干的。   他也不知道为啥自己召唤的阳之炎突然发了疯,就要攻击所罗门。他刚刚想了半天,唯一的解释是所罗门已经看出了自己是魔神信徒的身份,并故意向阳之炎发动攻击,诱骗他攻击自己……   看着所罗门脸上怪异的笑容,亚多尼雅毫不犹豫伸手向所罗门指去。   “——所罗门他没事!”   亚多尼雅高声呼喊着:“快看!所罗门他没事!”   周围人闻言纷纷皱起眉头。这种推卸责任一样的话,听着未免太刺耳了。   亚多尼雅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他已经无路可走……若是让众人看到所罗门脸上怪异诡秘的笑容,或许他们反而会对所罗门抱有几分怀疑才对。   这是唯一的翻盘希望了。   跟着撒督那个老东西回去见父亲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要把这些人全部杀死的话,光靠自己和约押也并不够。约押对自己的忠诚,也没有到这种程度。   但可惜,就在亚多尼雅出声的瞬间,所罗门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变。   他之前那怪异而嘲讽的笑容,立刻变成了痛苦的挣扎之色。那表情的变化之快,甚至让亚多尼雅以为自己之前看到的是幻觉……   “……放心,我没事!”   所罗门剧烈的喘息着,高声呼道。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那是实打实的虚弱。至今仍缠绕在他左手的剧痛,让他是真的提不起力气。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和肩膀都绷的极痛、额头的血管一跳一跳,眼前也开始一阵阵的发花。   但他却没有继续装死躺在地上。   被火灼烧的痛苦、以及险些就被刺客扼死的恐惧被所罗门一股脑的归于亚多尼雅身上。强烈的愤怒在他心底燃烧着,让他的身体能够勉强动弹。他用自己的右臂,努力的将自己的身体从地上撑起。   风吹在左臂上,如同撒盐一般的痛苦让他牙关紧咬,脸上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的变得狰狞了些许。   “所罗门殿下!太好了,您没事!”   比拿雅看到所罗门恢复了站起来的力气,不禁一喜、高声呼喊道:“我吸引它的注意力!您快往后逃!”   “对,快退后,所罗门!它会爆炸的!”   撒督祭司也闻声望了过来,扬着苍老的声音向年轻的王子呼喊道:“往后退!退五步……不,十步以上!”   但所罗门却没有回应他们的话。   他只是向后退了两步,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蹲在地上、踩住自己的长袍下摆并将其拉直。随后他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配剑,将那块暗红色的布割下,忍着剧痛将其紧紧缠在自己被烧焦的左臂上。   ——他当然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这种程度的烧伤处理不当百分百会感染。截肢就是唯一的保命法。   但所罗门别无选择。虽然他的脑子里一半都是痛苦和愤怒,另外一半则在快速检验自己的计划。但他至少还是有着起码的理智——亚比该的治愈能力,绝对不能放在明面上。   无论是基于对亚比该的保护,对祭司的忌惮,还是对自己底牌的保留都是如此。他将手臂烧成这样,是为了能让其他人一眼看清、以此博取同情。但在事情结束之后,必须要让他们低估伤势的严重程度才行——   “感谢亚比该。”   所罗门感激的低语着:“好在有亚比该。”   她正是所罗门敢在自己身上使苦肉计的底气。   他将绑成赤红色的手活动了一下,感觉活动也方便了些许。   “亚多尼雅……”   所罗门紧咬着牙,用只有自己能听得懂的声音在喉咙中呼噜呼噜的低语着:“看好,这是你给我的机会……”   他的计划中原本没有这一条。这是他对亚多尼雅不惜名誉也要拖他下水的行动的报复;是顺势而为,将计就计的个人发挥。   于是所罗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长剑慢慢举起,吸引了周围人还没有移去的注意力。   “主啊!保佑我吧!”   所罗门向着天空高声道:“在敌人面前护佑我吧!在谋杀者面前庇护我吧!”   众人顿时一惊。   “你干什么,所罗门!它要爆炸了!”   “后退啊,所罗门殿下!”   撒督祭司和比拿雅高声呼喊着。亚多尼雅在慢个半拍之后,也跟着其他人一并喊着:“小心啊,所罗门!”   而所罗门心中的怒火已然燃烧至极限。   “呃啊啊啊啊啊啊!”   所罗门嘶吼着、咆哮着——那愤怒和杀意绝无半分虚假,因而他的狂怒变得格外真实。   双足顿地,拳头嘎吱握紧。   右手的剑宛如狮子的尖牙。   他将身体前倾,跌跌撞撞的向着自己召唤出的火焰冲去。   比拿雅见状大惊。他也来不及绕到后面去把所罗门踢飞出去,只能是连续向敌人发起狂风般的攻击,同时大声呼喊着:“殿下,砍他身体里面那块柴!”   半人形的火焰仿佛被他的攻势激怒,咆哮着挥舞着巨锤一般的双拳,向着他发起近乎疯狂的攻击。   一下、两下——   突然加重数倍的攻击,让比拿雅压力骤增。   第三下锤击落下,他终于无法劈开所有的火焰。飞溅而出的火焰落在他的手背上,让他痛呼一声、手中长剑不禁甩飞出去。   但就在下一拳即将把比拿雅锤杀之际,那团火焰的动作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停止攻击。   所罗门的声音在它的心底响起。   ——向后暴露弱点。   第二道命令紧接着传来。   在火焰中不断飞快流动的柴型核心立刻流转到了身后,甚至微微浮出表面。   所罗门毫不犹豫,将手中长剑斩下,将其一分为二!   随着他长剑挥落,那团火焰不甘的咆哮着,声音越发扭曲细微、身体从后向前开始瓦解。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它的全身化为普通的火焰,落在地上破碎开来。   在它背后,因疼痛而面色苍白的所罗门剧烈的喘息着,将手中被烧钝的剑拄在了地上。   在寂静的气氛中,所罗门深吸一口气放声大笑,举起自己被红布包裹的左手,高声呼喊:“主曾言——以色列必行事勇敢!”   他高声呼喊:“天佑勇士!天佑以色列!”   在短暂的静谧之后,人群中瞬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欢愉和尖叫。   “天佑勇士!天佑以色列!”   “天佑所罗门!天佑以色列!”   众人狂喜,振臂高呼。   远处的祭司撒督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嘴角上扬。   他身为年长者,又是祭司……当然不会简单的将所罗门的胜利归咎于神的护佑。   那应该是因为比拿雅吸引到了注意力,绕到身后的所罗门才有机会干掉那个阳之炎。一切都很合理。   但即使如此,撒督祭司也没有不看气氛的多说什么话。而是跟着众人一起高声呼喊:“天佑所罗门!天佑以色列!”   一旁的亚多尼雅脸色难看,他看了一眼周围人,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元帅约押看了看所罗门,又看了看亚多尼雅,犹豫了许久,还是跟上了亚多尼雅,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悄声离开。   而此时,诺姆和亚比该才刚刚从远离营地的马车那边赶了过来。   “殿下!所罗门殿下!”   诺姆有些紧张的看着所罗门:“您没事吧!”   “……大人?”   盲目亚比该也有些紧张的拽住所罗门的衣角,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所罗门被布裹缠着的左手:“您受了很重的伤……”   “我没事,诺姆。还有,谢谢你,亚比该。”   所罗门冲着父女俩温和的笑了笑,摸了摸亚比该的头,轻声说道:“先不急。我要先接受一下祭司的治疗……一会我来找你。”   “……是,大人。”   亚比该像猫咪一样低着头,用糯糯的声音轻声回应道。   “抱歉,惊扰了大家。”   所罗门仰起头来,对着周围人高声道:“我感谢你们来救我,你们这是勇气人的义举!我尤其要感谢比拿雅——因为他实实在在的救了我的命!”   闻言,撒督祭司满意的点了点头。他那苍老的面容笑的像是揉皱的花一样。   “你们看着我向那恶魔杀去,以为我是血气冲了头。你们切不可如此以为——我在血气中行事,却不在血气中争斗。”   所罗门严肃的对他们说:“我便告诫你们:不服输的意愿是好的,不愿受辱的意愿也是好的!但若是用喉咙去撞刀,用头去撞顽石,那就是在血气中争斗,是愚妄人行的事。”   “我不求你们向以色列的人民宣扬我。但你们如要宣扬我,定要将我后面的话一并向他们提起——”   “说的好!说得好啊!”   撒督祭司击掌称快,抖动着胡子哈哈大笑。   他看着所罗门,那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所罗门,你真是智慧人!不仅说话有条理,言语中也有大智慧!”   他称赞完所罗门,便向着周围人高声道:“以色列的勇士们,你们定要牢记所罗门殿下的智慧话!以色列必行事勇敢,但切不可行愚妄事、做愚妄人!”   “我回去要向大卫王进言,要将所罗门殿下的这些话刻在石板上,送入殿中!这话要向以色列的所有孩子说,要向所有勇士们告诫——”   撒督祭司越看所罗门越是欢喜。   亚多尼雅?   撒督嗤笑着,摇摇头不发一言。   第二章送上! 第十一章 传统   等到撒督祭司处理完所罗门的伤势,已然是清晨时分,正好是赶路的好时候。   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太阳升到中线之前,他们就能回到耶路撒冷了。   “久等了,亚比该,诺姆。”   虽然左手受伤,但也仍然不耽误所罗门骑马。他慢慢接近了坐在马车边上的亚比该和诺姆。笑着对他们打了一个招呼:“我回来了。”   “您的伤没事吧?”   诺姆关切的望了过来。   所罗门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轻轻摇了摇头:“我倒是没事……可惜,亚多尼雅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走了。撒督祭司气的不轻。他还想把亚多尼雅带到大卫王面前问罪的来着。”   如今,除了亚多尼雅和元帅约押之外,其他随性的所有人的名字都变成代表友善的绿色。而约押也莫名其妙的友善了些许,名字变成了代表轻微敌对的淡红色。   怎么说呢……所罗门倒是能看出来,亚多尼雅还算是果断。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废物。   但是,他的决策出了重大的失误——失误的来源是,他远远低估了已成型的舆论究竟具有怎样恐怖的力量。   他要是聪明一些的话,就应该干脆利落的偷袭杀死所罗门和撒督祭司,然后用自己的权利和地位压制其他人不要反抗,再寻找机会将他们在路上干掉。   一旦所罗门和撒督、以及这些“见证者”们回到耶路撒冷,那就意味着整个耶路撒冷人民的力量都会溶于他们其中。等到那时,亚多尼雅要对抗的就不是“所罗门”和“撒督”这两个个体,而是整个以色列的传统了。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说,他并不以为如果自己成为王的话,流言能对自己的统治造成怎样的破坏。   如同他也不在乎除了军事统领和祭司之外的其他人一样。   ——还是太年轻。   所罗门微微眯起双眼。   找个机会,一鼓作气干掉亚多尼雅吧。不过,作为给自己提供威望的薪柴,他身上大约还能榨出一些油水才是。   一旁的诺姆嘴里还碎碎念着:“撒督祭司?呵,那老爷子看着确实气性挺大……您说还跑这么一趟干嘛呢,让亚比该给您治一下不就完了嘛。这种程度的烧伤,亚比该能直接为您治好的……”   “不不,这不一样,诺姆。”   所罗门翻身下马,让比拿雅给自己牵着马,自己则是跳到了诺姆的马车上。   他把手递给亚比该,笑着对诺姆说:“撒督祭司是我的长辈,他想为我治疗是他的心意。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让他治疗的话,他也不会放心的。”   与其说是所罗门拜托老祭司治疗自己的烧伤,不如说是所罗门用“请他为自己治伤”这件事哄他玩。   诺姆不理解所罗门的意思,只是砸砸嘴,不以为然。   “哈,也是。反正祭司也都是这样不通人情的家伙。”   诺姆笑着给所罗门递了一条咸鱼:“殿下,这是我腌的咸鱼。您尝尝,还行吧。”   “祭司是不能变通的。这是他们的阶级所决定的。”   所罗门轻笑着,接过了咸鱼,咬了一口:“他们代表的,是以色列的传统。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传统如果过于善变而具有弹性,在这个时代反而不好。”   就味道来说,相当一般。没有使用香料调味、略微发腥的鱼肉也过于难嚼了。但所罗门仍然是笑着点了点头:“嗯……味道不错。”   “您喜欢就好。”   诺姆开心的笑了,随后他好奇的追问道:“那个……您能说说吗,为什么会不好?”   “嗯……这么说吧。莎草纸和石板相比,哪个保存的时间更久一点?哪个更容易改动?”   所罗门慢慢咀嚼着咸鱼,随口发问。   “当然是石板啦,”诺姆毫不犹豫的答道,“我也见过莎草纸……一扯就坏了,放久了也没法用,涂改就更简单了。而石板却是可以永远保存下去的……比如摩西留给我们的十诫。”   “虽说不是永远……嗯,不过也差不多。同样的一种文化,刻在石板上的和写在莎草纸上的相比,或许后者的流传度会更广,但前者要保存的时间会久的多。”   所罗门平和的解释道:“诺姆,祭司就是石板。”   “传统代表过去的观念、欲望和感情。没有传统就没有文明。如果摩西将十诫写在莎草纸上,那么我们如今或许根本就不会知道。”   所罗门轻声道。   祭司们的古板,虽然是对以色列进步的阻碍,但某种意义上也是对以色列传统的保护。   希伯来文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它本身缺乏足够多的形容词。但同时,它的同义词丰富、细腻到足以描绘动作和事物。这也是圣经喜欢多用比喻的方式阐述道理的原因。   从公元前一千两百年前后,希伯来语就在现今巴勒斯坦地区流传开来。它本身的字母表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可以称得上非常优秀,可以使用很多年而并不会淘汰。而希伯来文语言的神圣性,又导致了它很少吸纳其他语言。   这意味着对祭司这种司书阶级的固化。从长远来说,可能导致王权的削弱、神权的增加。   ——但如果刻意引导的话,它反而可能成为所罗门的优势。   这种使用大量比喻书写的经书,在经过翻译的时候所能保有的内容会更加完善。这意味着所罗门所留下的话,能更多的流传到后世——继而能对后世的贤人带来持久性的影响。   这就是所罗门所规划的,自己这一世的“任务。”   这就是所罗门所寻找的“石板”。   为了保证希伯来文不会因为吸入其他的语言导致性质发生改变,继而导致文化影响中断或者被扭曲,具有固化文字功能的以色列祭司,所罗门是不能打压过多的。   他自己的事自己清楚。   哪怕是按照遗传学来说,自己的子嗣也不可能有自己的智慧——因为自己的智慧根本就不是来自于躯体的优秀,而是来自于未来的知识。是无数贤人的智慧的结晶。   因而,王权的独大对于以色列也不是好事。所罗门更希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制定一部程序法,将权利从自己的后代手中分到祭司身上。   ……大概,这应该能算是超脱于时代的眼光吧。   所罗门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感到心情复杂,还有一些淡淡的孤独。   “石板吗……”   诺姆若有所思。   他犹豫了很久,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压低声音对所罗门问道:“那么,如果传统错了……所罗门殿下,我们又该怎么办?”   “传统错了?”   所罗门微笑着,看着诺姆。   他的笑容让诺姆背后有些发凉。但他却还是直视着所罗门的眼睛。   因为诺姆敢打赌……他相信所罗门绝非是亚多尼雅那种不讲理的人。   所罗门沉默许久,呵的轻笑出声。   “传统错了的话,将其摧毁就好。”   “没有传统就没有文明……但是,没有传统的破坏就没有人类的进步。”   所罗门抬头望着天空,平静的说道:“建立某种传统结构,然后等他无益于社会时再将其摧毁……这就是‘我’要做的事。你明白吗,诺姆?”   “我……我想我可能明白一点了。”   诺姆紧紧皱着眉头,有些迟疑的说道。   “不,你不明白。”   所罗门不禁失笑:“你肯定不明白!”   他看着这个爱思考的老人有些讪讪的笑着,笑容再度温和了下来:“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放下心来,看看风景吧。”   “前面……就是耶路撒冷了,诺姆。” 第十二章 葬送   “暴民……都是暴民。”   亚多尼雅面色阴沉:“他们愚蠢,不分是非……一个个的都受了所罗门的蛊惑。”   “是啊……”   在他身边的约押也叹了一口气:“他们都太年轻。不明白以色列早就没有神了。撒督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利,也不向他们言明真相。只有你能救以色列,亚多尼雅。”   听到约押的话,亚多尼雅的心情好了一些,甚至一直隐隐作痛的胸口仿佛都舒服了一些。   之前他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决定不能坐以待毙——撒督祭司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再加上所罗门那个家伙也不像是他一直表现出的那么良善……这一次如果不试图做一些什么改变的话,说不定自己真的会死。   于是他便和约押元帅一起骑着两匹马,绕路抄着近道抢先一段时间抵达了耶路撒冷。约押以自己大元帅的身份调动了部分军队,护卫着他们向圣殿前进着。   “不过,让这些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亚多尼雅嘴角上扬:“等我称王,他们会说你的坏话。说你阿谀奉承。”   约押只是摇了摇头:“无所谓。他们都知道,你对军队最上心,所以和元帅在一起,没什么奇怪的。”   “更重要的是……”   他的语气平淡:“这说明军队支持你,所罗门是弱者。这样对于你一会的计划有好处。你能吸引到更多的人,参加你的膏立仪式。”   “不管能不能吸引到人,都只能如此。”   亚多尼雅点了点头,眼中闪过狠戾的光芒:“你我都知道,所罗门当王,我们就会丧国。”   ——以色列没有神。   这个秘密,在以色列的最高层中已经不是秘密。正因如此,祭司们才反而会加大打击巴力信仰的力度。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呢?没有别的,肯定是他们在努力维持自身的地位——推己及人,如果他们处于这个位置,肯定也是会这么做的。   一旦当人们发现,祭司们的力量还不如那些信仰魔神的异教徒,祭司们的地位就会瞬间崩塌。   无论是亚多尼雅还是约押,都看不起这些为了自身的地位稳固而隐瞒真相的祭司们。   大卫王原本的命令是,在他死后、以色列的王位由所罗门继承。他如今病入膏肓,就快要死了,眼看着所罗门就要取得王位。   但是,亚多尼雅才仅仅只争取到了一位祭司的支持。而且还是用大祭司的位置进行的利诱。   一旦亚比亚他祭司意识到所罗门如今占据了优势,很有可能会反过来背叛亚多尼雅。亚多尼雅必须抢在所罗门前称王。   这样的话,他就能正大光明的带着军队,以谋逆之罪将所罗门杀死在耶路撒冷城内了——   “先去把亚比亚他祭司带走。”   亚多尼雅摁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皱眉头低声道:“然后我们直接从东门出城。过汲沦谷,去隐罗结的琐希列磐石祭坛,让亚比亚他祭司膏立我做新王。”   “那大卫王呢?”   约押元帅突然开口问道。   他紧紧注视着亚多尼雅,开口轻声问道:“你打算把大卫王怎么样?”   “我不能杀父王。王城内卫不可能接受杀了大卫王的人做新王。”   亚多尼雅毫不犹豫的说道:“找个人替我杀了吧。我把他杀掉,替先王报仇就好。”   “……好。”   沉默许久,约押元帅慢慢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也失去了最后一丝犹豫之色,其中满是坚定。   而与此同时,还没有回到耶路撒冷的所罗门眼前突然闪过一行新的字幕。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天赋王权:阻止亚多尼雅在琐希列磐石祭坛膏立自己为王(剩余时间399/400分钟);在亚多尼雅面前立下“我必不用刀兵杀你”的誓言;不违背所有誓言的前提下杀死反叛者(0/3)】   【奖励:传说度3,魔神觉醒仪式(一次)*1】   “……这任务有意思。”   所罗门看到任务目标的时候,险些不小心笑出了声。   不用刀兵杀你可还行。这誓言颇有点刘邦杀韩信的意思啊。   “不过,这个‘所有’誓言……”   所罗门略微沉吟,随后明悟:“原来如此。还算上了大卫王对他们曾立下的誓言吗。”   那这样的话,就需要问一下大卫王曾经立下过什么誓言了……正好,这也可以避免得罪大卫王。   但是,亚多尼雅的这个选择……   “真是愚蠢。”   所罗门失望的摇了摇头。   亚多尼雅的素养太差了。   如果他和亚多尼雅交换处境,所罗门绝对不会直接去膏立自己做王。这意味着亚多尼雅对后方的耶路撒冷一无所知,将一切都赌在了所有人都反应迟钝上。   所罗门的话,他会直接和约押进入大卫王的寝间,然后立刻暴起杀死大卫王及他房间的侍女,逮捕所罗门的母亲拔示巴并割掉她的舌头。再立刻出门一路宣告拔示巴刺杀大卫王、所罗门膏立自己登基为王的消息,让约押给自己作证。   随后再带全军出击将所罗门杀死在城外,带着所罗门和撒督祭司的头颅回来,公开处死拔示巴。同时用“为大卫王复仇”的名义膏立自己为王,回去解除王城内卫的武装。   虽然这可能给自己留下不好的名声,也会为统治埋下些许隐患……但这样的话,可以把一切节奏都抓在自己手上。只要亚多尼雅不失误,所罗门几乎没有一丝活路。   中策的话,先去一趟大卫王那里,随后立刻出来去兵营,让约押假传旨意,调大军直接出城围杀所罗门也算是一道良策。所罗门原本以为,以亚多尼雅狠辣的性格,他大约会选这样一条路。   ……结果他没想到,亚多尼雅连直接围杀自己都不敢。   明明唯一的优势就是先手了,他还不知变通的要先立自己为王,活活将自己葬送……   事到如今,所罗门已经看出来了亚多尼雅致命的性格缺陷——他虽然心够狠,但只是对其他人狠。凡是涉及到他自己现存的利益,他就会变得犹豫起来。   “成不了大事的废物。”   所罗门断言道,微微放松了下来。   亚多尼雅,不足为虑。   关键性计划中决定胜负的因素,应该是自己的素质和行动力是否出色,而非是敌人是否痴傻——连相信自己的底气都没有,又凭什么称王?   所罗门不再犹豫,对诺姆父女短暂告别之后转身上马,跑到队伍中间,对着撒督祭司快速说道:“刚刚神向我托梦,亚多尼雅要反叛父亲,而父亲还不知情……我得先回去一趟,跟大卫王汇报!”   “无需紧张,所罗门。先不提你可能是睡糊涂了,哪怕亚多尼雅真的膏立自己为王,又当如何?”   撒督祭司闻言不禁失笑,慢悠悠的说道:“大卫王说过,以色列未来的王位就是你的!该是你的,他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亚多尼雅也夺不走——”   “但如果亚多尼雅真的膏立自己为王,我再奉大卫王的意见称王。那便是对以色列传统的破坏。”   所罗门一脸严肃而焦急的神色:“那样的话,人民要再怎么相信祭司?怎么相信王的言语?”   真是好孩子。   撒督祭司满意的点了点头。   “要是让你留在这里,你也安不下心去。你回去吧,车队我替你看着。”   老祭司宽和的说着:“等回去,我会向大卫王如实禀报此次打猎中的全部细节。他会为你而骄傲的。”   “谢谢了,撒督祭司。”   所罗门感激的点了点头,双腿猛然加紧马腹向前奔去。路上也不忘和同行的勇士们打了声招呼。   撒督祭司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   他倒是也不慌不忙,继续和车队向前慢悠悠的前进着。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一个慌慌张张的传信兵才举着某位先知的木杖,赶来这里为止。   “亚多尼雅叛乱,先知拿单急召所罗门殿下返回耶路撒冷!”   那信使才远远刚见车队,便扬起先知的木杖所信物,高声宣告:“亚多尼雅叛乱!殿下请立刻返回耶路撒冷!”   “……什么?”   撒督祭司顿时愕然。   第二章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第十三章 魔神之名   今天的耶路撒冷城,清晨的凉意刚刚消去,便突然喧闹了起来。   军队聚集成群从耶路撒冷城中掠过,高声喧嚷。   “关门,都关门!”   “不准卖东西了!都撤走,都撤走!”   那些开着自己家的窗户,卖着自家做的一些陶器或者小玩意的市民被士兵驱逐着关上窗户。从耶路撒冷外来卖东西的人也被迫收拾起自己卖的东西。   街上的陶罐偶尔被踢碎,翻到在地的食物被踩踏。人们被裹挟着向着城东缓慢走去。   一位市民有些困惑的打开窗户,叫住了一位士兵:“哎,怎么了这是?”   “今天是膏立新王的日子!”   那士兵冲着东边扬了扬下巴:“祭司们决定,今天在琐希列磐石祭坛膏立亚多尼雅做新王,去的人有吃有喝!”   “……亚多尼雅?”   市民啊的惊疑出声:“不是所罗门?”   “对,是亚多尼雅,我王万岁——你有意见?”   那士兵不耐烦的将剑从腰间抽出一半:“没有就把窗户关上!快去琐希列磐石,听见没有?”   “……喔,那随你。我王万岁。”   那市民斜了一眼士兵,有气无力的应承了一声。随后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窗户关上。顺便把门也从里面锁了起来。   如此情景,在整个耶路撒冷——尤其是耶路撒冷的城东反复发声。屋里的人有的出去、有的不出去,街上的人则干脆都被人流裹挟着向东行去。   最终耶路撒冷足有半数的市民都被士兵们带向了城东数里外的琐希列磐石。   “外面出什么事了?”   在大卫王的殿前一位白发的老人拄着杖,皱眉向骑着马来的探子问道:“怎么这么吵闹?”   “先知,出大事了!”   那个身材矮小的探子大口喘着气,语速极快的说道:“他们今天打算在琐希列磐石祭坛膏立亚多尼雅为王……是约押和祭司亚比亚他膏抹他。”   先知神色一紧,急声问道:“亚多尼雅不是和所罗门打猎去了吗?所罗门呢?他还好吗?”   “还没见到所罗门殿下。但有人说,亚多尼雅和约押刚回来……”   那探子接过旁边的王城内卫递过来的水,吨吨吨的喝了一罐,便吸了口气继续快速说道:“就他们俩,拿单先知。今天天刚亮的时候他们进的城。这是刚才的事,亚多尼雅他们很急。这还不到半天的时间。”   先知拿单皱了皱眉,断言道:“那么所罗门八成没事。他应该拿住了亚多尼雅什么把柄……这样。”   他将自己的杖递给那个探子,肃声道:“再麻烦你一趟。你拿着我的杖从西门出去,沿着所罗门他们打猎回来的道出去找他们,一旦见到所罗门或者撒督祭司,就告诉他们这件事。其他人可以缓些进城,但所罗门和撒督要立刻回来,记住了吗?”   “是。”   探子点了点头,骑上另外一匹马再度飞奔而去。   先知拿单眉头紧锁。他不再犹豫,立刻动身去找所罗门的母亲拔示巴。   拿单心里非常清楚,这件事只有自己是无法阻止的。   虽然所罗门性格懦弱……但是他的母亲拔示巴却是一个性格坚韧开明、有先见之明的女人。   事到如今,只能找她了——   拿单绕到内宫找到拔示巴,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拔示巴……哈及那个女人的儿子,亚多尼雅要作王了,你听说了吗?”   “有这事?”   拔示巴皱紧眉头。   “是的,有这事,妈妈。”   所罗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正要回来向你们报告此事……”   他还在微微喘息着。   一路骑马飞奔回来,对他的体力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消耗。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明显衰老,衣着华贵面向沉稳的女人,瞬间确认了她的身份。   ——拔示巴,四十五岁。   但当所罗门将目光移向面容衰落但目光炯炯的先知拿单的瞬间,他却突然愣住了。   ——佛劳洛斯,二百三十二岁。   一个奇怪的幽绿色名片在先知拿单头顶上浮现出来。   ……嗯?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所罗门顿时警惕了起来。虽然显示这个人与自己为友,但这个岁数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而且这个名字听着,总感觉有些奇怪的耳熟。   先知拿单却没有注视到所罗门的窥探。他只是猛然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了许多:“谢天谢地,你回来了所罗门!这样的话,我就有办法保下你和你母亲拔示巴的性命了……”   “先不急,拿单先知。”   拔示巴突然开口:“我们得先搞清楚问题所在……所罗门,到底出了什么事?”   “亚多尼雅祭拜魔神并试图借助恶魔法术刺杀我,被我和撒督祭司发现了。”   所罗门言简意赅的说道。   “原来如此!”   拿单和拔示巴立刻全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机会,拔示巴。”   顶着佛劳洛斯名字的拿单先知快速的说道:“所罗门必须为王,否则以色列将会四分五裂。犹大国和以色列国是依靠着大卫王才联系在一起的……现在他马上就要死了,如果所罗门没有足够的威望,恐怕也很难保证以色列不分裂。”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拔示巴严肃的点了点头:“你需要我怎么做,拿单先知?”   拿单细细说道:“这样……你先进去见大卫王,跟他说这件事。你要用委屈的语气对他说,您曾说要让所罗门继承王位,但如今怎么是亚多尼雅称王呢?随后我就进去再对王说一遍,证实你的话。你明白了吗?”   “拿单先知……在您进去之前,先让我进去吧。”   在拔示巴回答之前,所罗门却突然开口道:“王也知道我和亚多尼雅外出打猎。我作证他祭拜魔神,您再进来会更好一些。”   他从拔示巴口中得知了这位“比较长寿的老年人(大概)”所使用的名字,便直接出声叫道。   “……倒是可以。但你能保证,自己到时候不会怕,不会说错话吗?”   拿单先知严肃的看着所罗门:“这是很重要的事,所罗门。你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   “您错了。我之前不喜争斗,是因为我是大卫王的儿子,是因为我是兄长们的弟弟。”   所罗门一字一句,平淡的说道:“但我若为王,我便不会再后退——主说,以色列必行事勇敢。我将牢记此言。”   闻言,拔示巴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还以为等所罗门登基,自己还需要辅助所罗门渡过最艰难的几年。现在看来,所罗门至少有着面对那种事的勇气了。   该说是,感激亚多尼雅吗?他对所罗门的刺杀,倒是让所罗门长大了……   “说的不错,所罗门。”拿单先知也忍不住叫好道。   但他话音刚落,便突然看到了所罗门右手中指上带的戒指,顿时脸色大变:“等等!所罗门……你那个戒指是从哪弄到的?”   所罗门心中一动,对拿单的真实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但他却面不改色,平淡的说道:“说来您可能不信……但它的确是突然出现在我手上的。没有任何预兆。我觉得这是主赐予我的礼物。”   “……原来是这样。所以所罗门必须是以色列的王吗……”   拿单先知的脸色却是一变再变,随后他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好好保管那东西,孩子。千万别丢了,也不要给任何人,包括我和你的母亲拔示巴——还有,千万别用它碰我。”   “你可能不知道,那戒指蕴藏着次数有限的奇迹。四次奇迹,每一次都足以拯救以色列的国运。我来教你把它用在更重要的地方……只有我能做到这一点……”   拿单的语气加快,他明显变得兴奋起来:“所罗门将会成为以色列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王!”   他回头,对拔示巴以前所未有的确信语气说道:“拔示巴,你要得荣耀了。你的名字将会是永久,因为你生下了所罗门。”   “甚至大卫王的名字都将会因他而变的更加荣光,只因他生下了所罗门——”   ……原来如此。   所罗门沉默的摩挲着自己的戒指,若有所思。   佛劳洛斯……是某位魔神的名字吧。   但是,为什么他在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之后,名片却反而变得更绿了、甚至比颜色最绿的拔示巴都要绿上半分……这种对以色列如此上心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话说回来,自己要不要和他签订契约呢?   所罗门抿了抿嘴唇,平静的提醒道:“我们先去找王,其他的事之后再提吧。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亚多尼雅为王。”   “放心,所罗门。”   先知拿单语气肯定:“我会帮你的。”   “除你之外,以色列再无救主可言——” 第十四章 三人成虎   拔示巴进到大卫的寝间。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位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童女立在一旁给大卫王扇风。   这童女是从耶路撒冷北方很远的书念城(Shunem)招来的侍女,她的名字叫亚比煞。   大卫王年纪老迈,用被遮盖亦不觉暖、全身觳觫。亚比煞便奉养王、伺候王,睡在大卫王的怀里使其和暖。   但让大卫王的臣仆们觉得奇怪的是,他们的王却始终不与这个极其美貌的童女亲近哪怕一次。   拔示巴进门来,对亚比煞点了点头,亚比煞便顺从的退了下去,站在房间的边缘。随即拔示巴跪在地上,匍匐在大卫王的病床前,用脖颈摩挲大卫王的左手手臂。   “愿我王万岁。”   她轻声呢喃道。   大卫王慢慢将眼睛眯出一条缝,那里面的灰白色的瞳孔中毫无生气。   “……你有何事?”   他将头一点一点的移向亚比煞,以衰老、沙哑却温和的声音问道:“你想求些什么,我的拔示巴?”   “我王……”   拔示巴低声道:“您曾经答应过我,让所罗门接续您做王……”   “对,我向神发过誓。”   大卫以虚弱的声音,低声道。   他艰难的抬起左手的手指,拔示巴垂下头,将大卫有些冰凉的左手握在双手之间,轻呵着口中的气使其和暖。   她过了一会,有些幽怨的低声道:“但是,今天你儿子,亚多尼雅将被膏立为以色列王。”   大卫王的眉头瞬间紧皱。   他艰难的从床上撑起上半身,以沙哑的声音发问道:“你说……什么?谁指使的……谁在支持他?”   “有军队支持他,我王。”   拔示巴看向大卫王的眼睛,叹了口气:“还有许多祭司。”   “……约押?”   大卫王略一沉吟,猜出一个名字。   拔示巴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大卫深深呼出一口气,将身体慢慢躺回去。他的面色仿佛变得更加苍老。   “约押……约押他,忠于我三十年。”   大卫低声喃喃着,嘴唇颤抖:“他……”   “父亲!”   所罗门这时从门口进来,向着周围不起眼的扫视了一圈,意料之中的发现了两个幽绿色的名字。   ——大卫,六十九岁。   ——拜蒙,八岁。   但所罗门并没有声张。   他一进门,便急匆匆的跪拜在大卫王榻前,低下头来以有些悲伤的声音轻声说道:“我王我父……您果然是应许亚多尼雅说,‘你必接续我作王,坐在我的位上’吗。”   所罗门打量着大卫王——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以色列国和犹大国的上一任统治者。   只见他的面容衰老至极。那种程度的衰老,绝非是一位不到七十岁的老人所应有的,倒像是接近百岁的老人才有的那种感觉。   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双眼的眼窝塌陷下去。但从中依然可以捕捉到大卫那如同刀削一般锋锐的五官残留的痕迹。   “你这是听谁说的,所罗门?”   大卫努力的眯着眼睛,肃声道:“我曾向你的母亲许诺过,我的位将由你继承。拿单是见证者。”   “是亚多尼雅说的。他说,您想要让以色列有一个更勇敢的王,约押也为他作证。如果是这样……还请您晓谕以色列众民,在您之后究竟由谁坐您的位——如若不然,必有人从民中支持我,反过来攻打以色列王亚多尼雅,以色列将从中分裂……”   所罗门以柔和而低落的声音轻声道:“那样的话,我和母亲就都是篡位的罪人了。”   “正是如此,陛下——”   所罗门话音未落,先知拿单便急匆匆赶进屋来。   “拿单!”   大卫王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他急急向着拿单先知招手:“快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王,亚多尼雅今天做王了!”他面色紧张,说道:“他要祭司亚比亚他为他抹膏……今天亚多尼雅宰了许多牛羊,还请了您的众子和元帅约押,以及耶路撒冷的臣民们在琐希列磐石祭坛聚餐。”   先知拿单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他们在亚多尼雅面前吃好喝好,大声喊着‘愿亚多尼雅王万岁’。但唯独我、祭司撒督、耶何耶大的儿子比拿雅和您的儿子所罗门没有请。我王,您何时更换了旨意,却不通知您忠诚的仆人拿单……”“是啊,我王。”   拔示巴接道:“现在以色列众人的眼睛都仰望着您。大家都等您说,到底谁是以色列的王……”   “——我是王!”   大卫王霎时震怒,双眼怒目圆睁。   他话音砸下,那原本衰老至极、无力的躺卧在榻前的老朽身躯立刻充满了极强烈的存在感。   老迈的王双拳紧攥、胸口如同风箱一般鼓动着,喉咙中滚动着模糊不轻的话语:“我的旨意从没有更换。拔示巴,我既指着上帝向你起誓说,你儿子所罗门将接续我做王……我今日就照此而行!”   他有些痛苦的支起自己的上半身,向所罗门问道:“所罗门……撒督他还忠心吗?”   所罗门连忙点头:“是,还有许多祭司。还有王城内卫。”   “好……”   大卫王颤抖着,将一枚戒指从自己身上摘下,放到所罗门手中:“拿着它……让拿单和撒督,耶何耶大的儿子比拿雅,还有其他忠心的祭司和王城内卫护送你去基训城。你去我的圈里,骑上我的驴过去——千万别骑马,骑我的那头驴!记好!”   “是,我记下了。”   所罗门点了点头,严肃的应承道。   大卫满意的深吸一口气:“你就让撒督膏立你做以色列王……这是我的意愿。还有,所罗门……虽然亚比亚他膏立逆臣为王,但他在我面前抬过主的约柜,在以色列的土地上,你不能杀他……还有约押。”   说到这里,大卫深吸一口气。   他满是愧疚、忏悔的低声叹息着:“他与我合谋害人。我也不怕告诉你,所罗门。你已经长大了……你的母亲拔示巴,她从前的丈夫乌利亚,就是约押替我杀的。他替我担了罪,我发誓只要我活着,他就不会死——”   大卫伸手紧紧攥住所罗门的手、连同所罗门手中的戒指:“所罗门……我求你,先不要杀这两人。”   “我发誓我将顺从我父我王您所立的一切誓言。”   所罗门庄重道。   “好孩子……你将是以色列未来的希望。”   大卫王低声诉说着:“无论如何,你绝对不能死。”   他如释重负,慢慢松开了所罗门的手、再度躺下去。   在他重新合上眼的瞬间,大卫王身上那仿佛闪耀着辉光一般的耀目存在感,如幻觉一般瞬间消散。连同他的样貌也再度衰老了几分。   所罗门深深埋下头去,和先知拿单与拔示巴一同退出了大卫王的帐篷。   随后,他在门口慢慢摊开手掌,看着中心中的那枚戒指。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道湛蓝色的光幕:   【大卫的印戒(唯一)】   【奇物】   【佩戴时:得到魔神的关注】   嗯?这个效果……   所罗门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那个顶着“拜蒙”名片的童女亚比煞。   ……可以,看来大卫王自己心里还是很有逼数的。   第二章送上,今天存稿终于燃烧殆尽了……这是窝刚码出来的一章(趴)   真是悲伤啊……今天晚上看来要小熬一波夜攒攒稿了(瘫) 第十五章 人之常情   在琐希列磐石祭坛,祭司亚比亚他正在举行最后的仪式。   这祭坛成U型,在开口处有两个等肩高的石头,那正是祭司应用手扶着的地方。公牛和公羊之前已然被祭司亚比亚他在众人面前宰杀,将血洒在祭坛前的那两块石头上。   公牛的皮被剥下,两只祭物的肉被切块,内脏和腿用河水洗净,连同牛和羊的头一并全部摆在祭坛内,并将牛羊的血和油脂泼洒在柴薪上。   一个人忙完这些事,日头已然过半,祭司亚比亚他已然累的全身是汗。   ——但总算是快要结束了。   亚比亚他深吸一口气。第七次用手沾着祭物的油向面前的祭坛弹去。   那一瞬间,祭坛中突然升起了赤红色的火焰。那火焰如同活物,将围观的众民发出了惊叹声,议论嘈杂混在一起。   “请王子亚多尼雅等立祭坛,受膏为王——”   祭司亚比亚他高声呼道。   顿时,吹号的、击鼓的声音便从人群中响起。人群攒动,想要更近的看着亚多尼雅登坛受祭司膏立。   但下一刻,却有一位少年人突然从山下冲过来,高声呼喊着。   “停一停,停一停——”   他的声音穿破人群,高声扬起:“所罗门要受膏为王了!”   “抓住他!”   亚多尼雅没有迟疑,高声向军队命令道:“或者杀死他!”   军队听命,纷纷合拢过去。从四面八方压制过去,想要抓住那个骑着马高声呼喊着的讨厌家伙。   “等等!”   亚比亚他却慌了:“等一下,亚多尼雅殿下!那是我的儿子,约拿单!”   “父亲,快离开祭坛!”   少年人约拿单骑在马上,灵敏的躲避着军队的抓捕,高声叫嚷着:“所罗门在基训受膏为王,是大卫王下的命令!你们到山顶就能看到!先知拿单和撒督都在那里——”   约拿单的话让民众们动摇了。   他们原本就不愿聚集到亚多尼雅这面来。他们也不懂什么深奥的道理,只知道所罗门待他们友善、又是大卫王,而亚多尼雅则对他们动辄斥喝。   而在号手和鼓手慢慢停下之后,山那头便传来了沉闷的号声。欢快的笛声传来,隐隐约约的高呼声响起。   “所罗门王万岁!”   “愿所罗门王万岁!”   那声音远震,直到山这边的琐希列磐石也能隐约听得到。   “……我好像听到了。”   有人迟疑的看向身边的人。那人也是用力点了点头:“去看看吧。”   见到民众们开始迟疑,那少年人便骑着马向着山坡上冲去,同时呼喊着:“我不骗你们!你们都跟我来!到山顶就能看到!”   说罢,他便减下些许速度,向着山头跑去。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迟疑的人跟着他跑去,但仅仅只是瞬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亚多尼雅顿时慌了起来。   “停下!我命令你们停下!”   他高声呼喊着,但那些人却反而跑的更快了。   他们很快就跑上了山头。那少年人约拿单向着山下指去:“你们看!就在那里!”   “……真的是撒督祭司。还有先知拿单。”   “王城内卫也在啊。”   “他们都只会听大卫王的话。”   有人在人群中高声叫道:“是真的!我们被骗了——亚多尼雅不是王!”   “他是反叛者!我不想支持他!”   随即,此起彼伏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人群顿时轰的炸开,议论纷纷。随即人们在约拿单的带领下,举着芦苇向着山下欢呼着跑去。   “约押,拦住他们!”   亚多尼雅怒声呵斥。   约押元帅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忍不住向亚多尼雅反问道:“拦?拿什么拦?”   “用军队!”   亚多尼雅毫无迟疑,伸手抓住约押的肩膀,急急道:“他们只要参加我的膏立仪式,就是我的人!无所谓所罗门还是大卫都不会宽恕他们……他们就只能帮我了!”   “没有用的,亚多尼雅。”   约押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同谋者,后退一步:“醒醒吧,亚多尼雅。我不会派军队了……你已经输了。事实证明,所罗门比你更有当王的资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逃吗?”   亚多尼雅低吼着:“别开玩笑了,你也会死!快想想办法,要么你帮我把他们拦下,要么我们一起死!”   “——不,你错了。会死的只有你,亚多尼雅。”   约押却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大卫王与我立誓,他这辈子绝不会杀我……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你这是背叛,约押!”   “我没有背叛。我一直忠于大卫王,忠于以色列。我是元帅,所罗门一定会接受我的。”   约押淡声说道,伸手用力将亚多尼雅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掰下来:“走吧,跟我去见大卫王。我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活的……你是怎么死的。”   “ 不!我不去!”   亚多尼雅猛然后撤一步,瞪向约押。   他被约押攥着的右手突然变成了深红色的火焰,约押吃痛松开了手。   随即亚多尼雅便立刻跑向了祭坛,用剑割开了自己的手,将血洒在祭坛里,随即伸手紧紧扒住扶手,低声念动祷告词。   下一刻,那赤红色的火焰迅速转为深红色。天空开始向下塌陷,无形的意志力将亚多尼雅护卫在其中。   一个满意的低哼声从祭坛中心的火焰中传来。无数火墙拔地而起,将亚多尼雅护卫在正中心。   “你跟所罗门说——”   他的声音穿透火焰,变得模糊变形:“除非他向神、向大卫王、向全国人发誓不杀我,否则我绝不从这里下去!”   “你要去就去吧,约押!让所罗门发誓不杀我,不然我就让旱灾笼罩以色列,直到七年——”   约押元帅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被魔神吞噬的祭坛,和还在膨胀的火焰领域,他连忙逃离了此处。   另外一边,所罗门斜了一眼从山下冲过来的人群,不为所动。   撒督仍然在为他举行仪式,而真名佛劳洛斯的先知拿单则侍立在旁。   “你早就知道他们肯定会下来?”   拿单好奇的低声向所罗门问道:“算上约拿单,你也只派去了三个人啊。你就这么相信约拿单吗?”   “这是人之常情,拿单。”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引发人类社会行为的最强烈的动力之一就是‘不被孤立’。个人会因为害怕孤立而改变自己的行动,再正常不过了。”   “他们因为愚钝,而容易接受暗示。因为害怕被孤立,因而容易被传染。同时因为他们的数量太大因而变得笨重,在群体的‘头脑’开始思考之前,构成了人群的大多数人,也就是它的‘身体’就已经行动了。”   所罗门轻声道:“我安排了两个人在里面带头喊口号,已经足够了。那里面没有智慧人,他们只会人云亦云。”   “拿单。我相信的不是约拿单,也不是我安排进去的那两个人。我相信的是我自己,是‘人之常情’……”   他说罢,不再言语。   在拿单和先知撒督——以及其他魔神们的注视下,所罗门平静的闭上眼睛,接受最后的膏抹和祝福。   ——今日,所罗门于基训受膏为王。   好险,赶上了终于…… 第十六章 向王致敬   所罗门受膏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返回了耶路撒冷。   为了抢时间、另外一个也是实在没有必要再去惊扰民众。所罗门在出城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在城内去寻找和亚多尼雅人数类似的参与者。   “我之前就安排好了人。亚多尼雅那边的人,早晚会到我这边来的。”所罗门如此平静的说道。   虽然撒督祭司仍然有些迟疑,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所罗门……结果一切都和所罗门预料的一样。   所罗门和先知拿单解释的那些话,撒督并听不太懂。但他至少能意识到,那是远远超越时代的智慧话。   ……所罗门,是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那个原本只是和善谦逊,却有些懦弱无能的所罗门,如今却像是突然开悟   众人欢呼,高声赞美所罗门。所罗门则就在他们之中,温和的对每个人打招呼,对他们微笑点头。   最让民众感动的是,所罗门居然能准确的说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随着他每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并予以真心的祝福。那人便跪拜在地,激动的浑身颤抖,甚至有人为此喜极而泣。   “所罗门王万岁!以色列万岁!”   以色列人向他跪拜,高声赞美所罗门的名。   人们吹响芦苇管做的笛子,祭司吹动牛角。赞美声与奏乐声汇聚在一起,宛如无形的洪流一般。人们身处其中,便被裹挟着、竭尽全力的呐喊着。   “——所罗门万岁!以色列万岁!”   那声音远震,传到数里之外。若是离近一些,甚至会感觉到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缓慢前进的人群还没有到耶路撒冷,那赞美声汇成的洪流便已然传到了城中。放下窗户、闭锁门窗如同死去一样的城市一个个的打开窗户,从窗户探出身子好奇的向着东方望去。   随即,他们便听到了那喜悦满溢的赞美声。   他们一个个的意识到了什么,将窗户拉开、或是干脆走到屋外,等待着人群慢慢向城中走来。   两排带着装饰性金属头盔的王城内卫在前面开路,后又有大祭司撒督和先知拿单。但在人群中的所罗门,却并没有骑着高大的马,而是骑着矮小的驴子。   但他却并不为此感到羞愧。只是身体挺直、面带温和的笑容,从容的对着周围人点头。   随即,他在人群中高举右手,高声向以色列人祝福道:“以色列的众民!你们必有福了!”   他肃然道:“愿主赐福给你们,保护你们。愿你们将平安,远离征伐。”   “——愿你们蒙福。愿你们将来也蒙福。”   “所罗门王万岁!我王万岁!”   人们沸腾,高声向所罗门呼道:“所罗门王万岁!以色列万岁!”   等到人们欢送所罗门回到大卫王的殿前,那些参与所罗门受膏仪式的人迫不及待的散了出去。   他们准备对自己的亲人朋友们好好讲讲今天膏立所罗门王时的所见所闻。并打算向他们炫耀所罗门王在人群中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如老友一般亲切为自己祝福——   所罗门走进大卫的宫殿,转过拐角向内殿前去。   “我王万岁。”   “你回来了,所罗门。”   所罗门恭敬的向大卫点头致敬。在王座上的大卫也冲着所罗门露出了微笑:“来……站到我身边来。”   虽然大卫王依旧无法起身,但在拔示巴和亚比煞的帮助下,他还是从寝殿离开被抬到内殿,艰难的躺在自己的座位上。   所罗门看到,在大卫的座前,元帅约押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被两位王城内卫踏着脚踝、扣着肩膀跪在大卫王的座前。   大卫将目光从所罗门身上移开,重新看向约押。   “约押。你让我失望了。”   大卫以衰弱的声音,平淡的说道。   约押连忙抬起头看向大卫王:“我——永远效忠我王。”   但他刚抬起头来,便被两位沉默的王城内卫按住头、强迫他再度低了下去。   “不,不是永远。约押。”   大卫直视着约押,以衰老却平稳的声音说道:“你杀了我的儿子,押沙龙。”   “那是因为那时他谋反……”   “但我叫你别杀他——我有这么说过吧!”   大卫咚的一下,伸手拍在了王座上。他睁开眼睛,怒视约押。   押沙龙是大卫的第三子。也是大卫所有儿子中最为俊美、优秀也是最骄傲的一个。因此哪怕他发动叛乱,试图谋反,大卫也仍然舍不得杀他。   那时约押已然困住了押沙龙,大卫让约押将他的儿子带回来,但约押却无视了大卫的命令,亲手将押沙龙杀死。并在回来之后,抢先向大卫发难,在众将士面前指责大卫偏心押沙龙。   若非大卫曾立下誓言有生之年必不杀约押——恐怕那时,约押就已经死了。   新仇加上旧恨,大卫睁开眼睛,目光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   从大卫王身上传来的强烈的存在感,让约押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   “……但、但是,我王,那时候在打仗——”   约押的声音被大卫的威势向下压下去了几分。然而大卫却生硬的打断了他:“已经三次了。这是第四次,约押……你第四次违反了我的命令,向义人动刀剑。”   “我永远忠于我王!”   约押毫不犹豫向大卫王叩首,头颅撞击在地面上发出咚的响声:“我没有一次是想害您的——”   “也不会有了,约押。”   大卫的声音平静的传来,将约押的后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刹那之间,王庭寂静。   “让他站起来。”   大卫王命令道。   两个王城内卫粗暴的提着约押的肩膀、钳制着他的腋下和手腕,将他架了起来。   大卫打量着约押。那衰老、沧桑的面容平静,毫无生机的灰色瞳孔中闪耀着平静而理智的光芒。   “那就向王致敬。”   大卫以平缓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约押元帅毫不犹豫的向大卫俯身下拜。但他刚做出动作来,便被大卫轻声喝止:“错了。”   大卫王伸出微微颤抖着的手指,指向身边的所罗门,淡声道:“向……所罗门王致敬。”   约押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而所罗门则毫不犹豫,恭敬的伏在了大卫王的床边,轻轻亲吻他的手指,自然而流畅的说道:“不,父亲。只要您还活着,以色列就只有一个王。”   大卫抚摸着所罗门的头发,却直视着约押,一言不发。   足足过去了十多秒,约押才慢慢向所罗门躬下身体。   而所罗门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只是背对着约押伏在大卫的床前。   沉默足足持续了五分钟。所罗门才开口道:“父亲,您打算如何处置约押元帅?”   “不是元帅。是约押。”   大卫王看向所罗门,又看向约押淡声道:“约押,你——罪该万死。”   “但我不杀你。”   他的话,让约押苍白的面色重新充满了一丝血色。   但那血色刹那之间便变为了更深的绝望——   只听得大卫轻声说道:“我与你发誓,此生绝不杀你。我今日削你大元帅之职,将你囚于耶路撒冷城下。”   “我活,你就活……我死后,你的性命就交到新王手上。”   大卫一字一句,平静的说道:“你的生死,将由所罗门判断——不是我。”   “我父……我必如您所愿。”   所罗门在约押绝望的注视中,优雅而平和的冲大卫点了点头。   赶上了(松一口气)   既然写完了就提前发吧……更新完毕,窝超强!   去写明天的更新了! 第十七章 他当与公义同行   “怎么不说话,约押?你对我的命令,有什么不满吗?”   大卫微微眯着眼睛,将有些疲惫的头向旁边侧了一下。   约押嘴唇颤抖了几下,他伏下身体,以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道:“您的命令,还是这么仁慈。”   大卫闻言,随即轻轻挥了挥手。约押身边的两位王城内卫,便将他的身体架了起来。   约押被架起来,忍不住开口道:“但是,王……我真的无心害您。”   “那么,亚多尼雅呢,约押?”   大卫王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开口问道。   约押沉默了瞬间,岔开话题:“他现在还在琐希列磐石祭坛,用献给主的祭品召唤了魔神巴力……他说,如果所罗门发誓不杀他,他才从祭坛上离开。不然就让以色列陷入七年大旱。”   “所以,他不光要杀我,还要毁了以色列。”   大卫言简意赅的总结道。   他嗤笑一声,低沉沙哑的笑声在寂静的殿中回荡着。   他最后向约押发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我们以色列的大元帅?”   “……他毕竟是您儿子。”   约押低声道。   “呵!”   大卫王嘴角浮上讽刺的笑容。眼中最后一丝怜悯也消散了:“很好。这时候,你又知道他是我儿子了。”   他闭上眼睛,用力挥了挥手。示意内卫将他拖走。   等到约押被拖走之后,大卫对着伏在他所罗门招了招手。所罗门立刻回应道:“我在,我王。”   “现在……亚多尼雅,怎么处理?”   大卫低声开口道。   所罗门低下头:“一切听您的吩咐。”   大卫看着所罗门,轻声道:“他也是我的儿子,所罗门。因此,我对他的判罪必然会有偏差,难说公正。他是想害你……你为他判罪吧。”   “亚多尼雅有反叛罪,又祭祀魔神、毁坏田地……”   所罗门顿了顿,平静的说道:“按律当死。”   大卫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目光软化下来。他的表情变得忧郁而苦涩,整个人蜷缩进王座之中,仿佛又老了几岁。   “那么,你打算如何杀他……所罗门。”   大卫以极轻微的声音问道:“他召唤巴力,谋图毁灭以色列的土地。”   所罗门闭上眼睛,思索片刻,答道:“我再去一趟琐希列磐石祭坛,不带王城内卫也不带军队。我将向他起誓,我必不发刀兵杀他。刀在我手中,必不临到他身;凡持刀的人在以色列的国里,便不得伤害他。”   所罗门平静的说道:“以此,报父子兄弟之情。”   “……但所罗门。”   大卫低声道:“我要警告你……不,提醒你一句。亚多尼雅也好,我发誓此生不杀的约押也好,我发誓在以色列的土地上便不得遭害的祭司亚比亚他也好……他们都是不安定的人。你必不可使他们安稳的活在地上,要让以色列的民众心存畏惧。”   “我知道,”所罗门轻声应承,目光平静如水,“但我必不使您白头时见血气。”   说罢,他便起身,准备向外走去。   但这时大卫却捉住了他的手腕。虽然那力度极轻,所罗门只需向前走一步便可挣脱,但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背对着大卫王,站定在原地温声问道:“我父,您还有何事?”   “所罗门……你去找亚比亚他的时候,记得带上亚比煞和先知拿单。”   大卫望着所罗门的背影,那结翳的视界中一片混沌模糊。所罗门的面前是烛火的光,那光从他的四周溢满,勾勒出他的轮廓。   他低声道:“你要小心。不要被巴力所害。”   “没有魔神能害我。”   所罗门背对着大卫,直视着寝殿内的内卫、母亲拔示巴以及众祭司众勇士,目光缓慢的扫视他们一圈,铿锵有力的说道:“因为我与公正同行。”   说罢,他便轻轻挣掉大卫的手,向着外面走去。   拿单向着大卫微微躬身致敬,跟着所罗门走去。随后是其他的祭司和勇士被拔示巴带着离开内宫。   最后留在内宫的,只剩下了亚比煞和斜坐在王位上的大卫。   “大卫,你确定吗。”   亚比煞第一次开口。她的声音如水晶般清澈空明:“如果我离开你,我们的契约就结束了。”   “谢谢了,拜蒙……求你去保护我的儿子所罗门吧。你去到他的身边吧。”   大卫嘴角上扬,慢慢闭上眼睛,低声呢喃:“他会是比我优秀的王……我就不给他添麻烦了。”   “不止,大卫。他将是以色列最优秀的王。”   拜蒙轻声道:“我也很期待……和他共事的日子。”   随即,她便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   随着拜蒙向着大卫逐渐远离,大卫身体上威严的光辉也逐渐消散,他早已越过极限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最终,大卫王低垂着头,身体蜷缩干瘪,坐在王座上平和的失去了生息。   而外面的众人对于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大卫王叫我吻你的戒指,所罗门王。”   她轻声低语着,捧起所罗门的右手,投来了问询的目光。   所罗门的身体微微一动,看向先知拿单。拿单点了点头,所罗门便没有什么异动,只是点了点头。   随即,他便骑上大卫王的驴子,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向着城东的琐希列磐石祭坛缓缓行去。拔示巴和祭司撒督及勇士比拿雅送他一路前行。   他这一路,人们吹笛欢送。祭司和持刀剑的勇士们自发的站在道路两旁,在所罗门经过时吹角或是致敬。   先知拿单和童女亚比煞站在骑在驴子上的所罗门身后,所罗门身上仿佛渐渐充满了辉光,他那只有十七岁的年轻身体上闪耀着前所未有的强烈存在感。   【你与魔神拜蒙达成契约】   【祂的阶位评判为:君王】   【得到光环加持·至高荣光(来自拜蒙)】   【你的言语变得更有威力】   【你将不会因衰老而死】   【领域(恶魔学)生效——你得到了新领域:艺术】   【你的生命将燃烧的更快——】   【目前契约数:1;燃烧倍率:两倍】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公正同行。”——拜蒙】   所罗门抿了抿嘴,不知说什么是好。   突然契约了第一个魔神就罢了……契约魔神会消耗寿命这个所罗门之前已经猜到了。   但是,最后这句话是啥情况?   ……我现在说,我只是想借着戒指的被动效果造个势,会不会被大卫王打死?   “你会的,所罗门。”   像是知道所罗门在想什么一样,拿单轻声开口道:“我会一直与你同行。”   所罗门平静的点了点头。   ……第一章更新了!   差点没赶上……(松一口气) 第十八章 凡引火者   所罗门正如他向大卫所承诺的一般,他没有带王城内卫,也没有带军队。   他只是带着手持芦苇笛的以色列众民,及吹角的祭司出了城,来到了东方的隐罗结旁,琐希列磐石祭坛附近。   但他们也只能前进到祭坛附近而已——   只见自琐希列磐石祭坛为圆心,半径三百米范围内的世界皆数化为人类不可接近的火海。   最外侧的是许多大约五六米宽、三米多高的火墙。那些火墙顺时针旋转着,勾勒出一个不断缓慢扩大的巨大圆环。   而在火墙内部,则是数个通天般的火柱。火柱紧紧环绕着祭坛逆时针旋转着,中间几乎没有透出一点空隙……只有视力极好的猎手,才能从缝隙中看到紧紧攀附着祭坛,浑身被烤的湿透的亚多尼雅。   祭坛附近数公里的天空皆数布满黑色的阴云。那些阴云像是旋涡一般向下旋转塌陷,最中心则与祭坛中间的火柱相连。   纯黑色的阴云不见天日、如大地般厚重;而吞吐热浪的太阳则降临到地上——从外面看去,就仿佛是天空与大地倒置过来一般。   那些以色列的民众们看到这奇景,纷纷战栗不止,不敢前进半步。甚至有些胆小的都跪在了地上,向着那地上的炙日惶恐跪拜。   “以色列的民,你们若跪拜巴力便有罪了!”   所罗门却只是高声斥喝。   人们一怔,向他望去。   只见所罗门翻身从驴子上下来,身披白袍便向亚多尼雅走去。   他站在火墙之外,向里面的亚多尼雅高声叫道:“你下来吧,亚多尼雅!”   “你发誓不杀我!”   亚多尼雅大汗淋漓,扶着祭坛的柱子摇摇欲坠。   一旦他松了手,他就要落到那火焰之中烧成灰烬。   所罗门举起右手,高声道:“我向主发誓——我必不向我的兄弟亚多尼雅动刀兵!刀在我手中,必不临到他身;凡持刀的人在以色列的国里,皆不得伤害他。”   “你向主发誓没用!”   亚多尼雅犹豫了一下,又叫道:“你向巴力发誓!”   “大胆!”   先知拿单怒喝出声,重重将权杖向地上顿去。   他的眼中翻滚着灼热的怒火——那并非是形容,而是他的眼中真的燃烧着熊熊火光。   只见两道极热的火焰束成光线,从他的眼中射出。光是凝视那火焰,便会让人的双目刺痛。   那灼热的目光轰然向前掠去,空气变得扭曲模糊,向外膨胀出去。   但那火光在即将波及到祭坛的下一瞬间,大团的火焰从地上升起,如旋涡般自我缠绕着,将那灼热的光流向着四周卸去。   而亚比煞眼中也燃起了白色的光芒——四道虚幻的光翼从她身后升起,她眼中的大地开始迅速分解。一道深深的沟壑从她面前向着磐石祭坛飞快蔓延。   那分解的力量与火焰旋涡的力量对撞而后消失。但在魔神拜蒙的注视之下,那些火墙都出现了大片的龟裂纹。   虽然两次攻击最终还是没有伤到亚多尼雅,但所罗门展示出的神力却让他惊愕的怔在了原地。   ……不是说,以色列的神已经抛弃了他们吗?   难道所罗门也……拜祭了魔神?   但就在亚多尼雅一脸懵逼的时候,从祭坛中出现的火焰虚影却友好的向所罗门打着招呼。   “所罗门,我认得你。”   从那火焰与雷霆之中传来隆隆的欢悦声:“你手上带着大卫的戒指。我看到你之前处理约押的手段了……我喜欢你的风格。要来当我的祭司吗,我可以赐予你火焰和雷霆的祝福,给予以色列丰饶的土地。”   “巴力——不,这个月的你是巴拉斯。”   先知拿单收回了自己灼热的目光,皱眉说道:“我记得,你在堕落前是腓尼基人的太阳神、是巴比伦人的战神……但你与以色列从无关系。”   “以后就有了,佛劳洛斯。”   一个呵呵笑着的声音响起,身披血色全身铠,手持巨锤的纤细人形猛然从火柱中跃出,激起所罗门身后以色列众民的一阵哗然。   祂的头盔化为火焰消失,露出其下如暴风般的黑棕色长发,高昂扬起的牛角、以及那如太阳一般辉煌的灿金色瞳孔。那面貌像是女子般优美,但五官却充满了高昂的侵略性。   算上她那羊一样的蹄子,她的身高足有接近两米的程度。而她手中所持的、与她登高的巨锤则充满了极强的威慑力。   若是能直视她与人类相似的面容,大约会大幅降低对巴力的恐惧心吧。但她的面容却充满闪耀的雷光,凡人无法直视。   作为最顶级的魔神,巴力神也拥有着许多形象。三月份的她将以残酷的女战士的形态出现,此时的她应该叫做巴拉斯。   “小心……所罗门!”   先知拿单紧张的低声说道:“虽然巴力是最强大的魔神……但秘宝是有用的。”   说罢,他便扬声道:“巴拉斯!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不待在巴比伦,到以色列做什么?”   先知拿单毫不畏惧地怒视巴拉斯:“这里不欢迎你!”   “那与我何干?我是来找伊南娜的,佛劳洛斯。”   巴拉斯嘴角一扬,毫不畏惧的说道:“嘉波告诉我,她身为魔神的名字是雅斯塔禄,降生在以色列。你见过没?”   “我没见……”   “——巴力,不管伊南娜女神在哪里。现在这里都是我的国。”   见到先知拿单在咄咄逼人的巴拉斯面前落入完全的下风,所罗门便突然开口打断道:“离开祭坛。或者让我从这里驱逐你。”   他刚一说罢,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抬起右手握紧成拳、便向着巴拉斯轻轻击去。   所罗门的拳头还没击中巴拉斯,她的身体便猛然一颤、本能般的向后跃去。她还没落地,便抬起手中巨锤,向着大地猛然锤去。   ——那一瞬间,天空塌陷。   狂暴的雷霆从天而至,轰然劈在所罗门身上。   然而——雷击过后,所罗门却依然毫发无伤。   “……等等,所罗门?”   巴拉斯皱起眉头,刚想说话。亚比煞的瞳孔中再度闪耀起了辉煌的光辉,挡在巴拉斯面前的火墙全数土崩瓦解。   巴拉斯见势不妙,恼怒的瞪了一眼亚比煞,便转身跃入到雷云之中。那塌陷下来的暗沉雷云瞬间恢复了晴朗,而巴拉斯也不见了踪影。   差点被那轰然巨雷吓傻的以色列众民见到所罗门没事,顿时欢呼雷动。他们见所罗门一拳便将巴力击飞、沐浴雷击仍然毫发无损,甚至将魔神驱逐出去,便高声赞美所罗门。   火焰和雷云皆数消散。唯一护在亚多尼雅身边的,是缠绕在祭坛周围,深色扭曲的三根火柱。   而所罗门摊开双手,毫无畏惧的向前走去,人们再度屏住呼吸,看向所罗门。   “你们当见——”   所罗门面目肃然,声音远震:“我行在义人的道上!因而火与雷皆不可伤!”   说罢,他便一步踏入到那通天般的火柱之中。三根火柱不断搅打所罗门,但所罗门却依旧完好无损的站在其中。   见到那奇迹,众民便再度高声欢呼。   而亚多尼雅已然彻底吓瘫在祭坛上。   “亚多尼雅,下来!”   所罗门突然怒喝。   那声音如同雷震,让亚多尼雅吓的心慌神乱,跌下了祭坛、摔在了所罗门的脚边。   那只能吹动所罗门衣衫的火柱对亚多尼雅却是毫不留情。灼热的火焰将他的身体瞬间引燃,眨眼之间便烧却了皮肤,暗红色的火光在他身体内部逐渐明亮起来,骨头和肌肉烧灼塌陷。   “所、所罗门!”   凄惨的哀嚎声在所罗门脚下传来。瞬息之间被烧成了火骷髅的亚多尼雅抓住所罗门的小腿,大声嚎哭悲泣:“救——”   他话音未落,便被彻底烧成了灰烬。那抓住所罗门的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着、化为血肉、化为骨骼,而后变成消散。   甚至就连那抓痕都被火焰烧却,一丝痕迹不留。   所罗门怔了一下。   好在他迅速调整好了表情,一脸肃然高声宣告:“你们当见亚多尼雅的下场!凡引火的,皆当被火烧;凡祭祀巴力的,终将被巴力烧死——”   他的声音被火焰裹缠、带有奇异的回声:“而唯有大义之人可在恶魔的火中行走,不致烧却!”   “——于此,我将驱逐巴力!”   所罗门高声唱着,三次挥舞右手。   他的戒指三次接触到了火柱。于是那三道火柱便凭空消散,只留下了有些扭曲的灼热空气。   于是,一切异状都被消除了。琐希列磐石祭坛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所罗门慢悠悠的伸出右手,向着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万民高声祝祷:“天佑以色列——”   人们被接连不断的奇迹惊的是目瞪口呆,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随即人群中轰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热呼喊:“天佑以色列!”   “天佑所罗门王!天佑以色列!!”   赶上了!(松一口气)   第二章送上!窝超强(挺胸) 第十九章 你们玩战术的心都脏   【主线任务-天赋王权,进度更新】   【当前进度:阻止亚多尼雅在琐希列磐石祭坛膏立自己为王(已完成);在亚多尼雅面前立下“我必不用刀兵杀你”的誓言(已完成);不违背所有誓言的前提下杀死反叛者(1/3)】   【你成功侦测到了恶魔法术(巴力):雷击术】   雷击术吗……   所罗门若有所思。   这个法术,说不定还有特殊的用处。   虽然所罗门并没有想到被火烤的虚弱的亚多尼雅会因为自己一声暴喝,吓到摔倒火里自尽。但好在被吓死起码也是不算打破誓言……   不过,亚多尼雅如此轻松的就死掉,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所罗门一度将掌控了以色列军队的亚多尼雅视为强敌,甚至废了许多精力在他身上埋下了多条暗线,足以应付一切情况。   比如说,当时所罗门回到耶路撒冷城之前的时候,假如亚多尼雅足够聪明、回城便立刻发兵来绞杀所罗门,那么所罗门只能逃窜,迫使亚多尼雅前来追杀——而那时,亚多尼雅错位的胸骨将成为他的催命符。   长途奔袭、剧烈运动、情绪波动加上所罗门到时准备的突然惊吓和可能会有的陷阱,就足以杀他了。   而如果亚多尼雅不亲自来的话,那么更简单——所罗门有着近乎绝对的信心说服约押。因为所罗门能看的出来,约押是一个有着极强权利欲望并且骄傲的人。他并非是服从亚多尼雅,而是认为亚多尼雅好控制。   他不参与刺杀所罗门的行动中、对所罗门不显露敌意,甚至在事发之后会主动会耶路撒冷自首——这都说明了他并不想得罪所罗门,仍打算给自己留一条保命的后路。   因而如果约押认为所罗门比亚多尼雅更支持军队、甚至主动发誓愿意分权的话,临阵倒戈也不是不可能的情况。   哪怕是最坏的可能性,即劝诱约押失败,所罗门也可以用魔神的力量将所有追兵全部灭口,然后等待亚多尼雅肺部感染病发而死再回来就好了。   他先是打探好了,亚比该的治愈是比祭司强的。被她治愈过的伤势并不会流脓——这就意味着以色列的祭司并不能清除伤口感染。   而所罗门用来充当“药膏的”河边泥土,在初春时节的话里面会带有细小的虫蚁和虫蚁的卵。再加上它在被所罗门打湿的情况下在长期盛放生咸鱼的兽皮袋里闷了半个小时,这样被污染的泥土涂在裸露伤口上、再直接将伤口治愈把少量泥土埋在肉中,便足以埋下杀死亚多尼雅的隐患。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无论是担架还是泥土,所罗门所提出的每一个小小的建议都足以杀人。   连原本的所罗门都胜不过的亚多尼雅,胜不过如今的所罗门MK2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这是见识上、智能上乃至于外挂上的绝对差距。   “还剩两个啊……”   所罗门低语着。   先知拿单闻言,向所罗门看了过来。   “我王,您在担忧什么?”   他拄着拐杖接近所罗门,目视前方轻声问道:“是巴力的问题吗?”   “啊,也算是有吧。”   所罗门轻轻点了点头:“巴力的确是个大问题……但反而好解决。我现在想的并不是她。”   “那么,是约押吗?”   拿单开口问道:“还有……祭司亚比亚他?”   “是啊,”所罗门平淡的回应道,“我不会违反大卫王立下的誓约。如今亚多尼雅已死,参与反叛者还剩两人。我不打算留下他们。”   “您的决策是正确的,我王。若是有人从民中起来害您,那并非是要杀您一人,而是要害以色列全国。”   拿单呵呵的笑着,低下头来轻声说道:“亚比亚他的话,我可以为您分忧。等您想杀的时候,只需以他谋反的罪名将他放逐,不许他此生回到以色列即可。我会跟一直跟着他、护送他的……直到他离开国境。”   “那就谢谢了,拿单。”   所罗门温和的笑着:“这事交给比拿雅是不行的。多亏有你……那么约押就交给我了。”   “所罗门,大卫现在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童女亚比煞突然清声道:“他的寿命已然达到极限。因而在我和你签订契约的时候,我与他的契约就终止了。”   “这样啊。”   所罗门轻声道,闭上眼睛思考着。   等到一行人再度回到以色列的时候,大卫王含笑而死的尸体已然被拔示巴和王城内卫发现。   在撒督祭司的指引下,大卫被所罗门安葬于锡安山的峡谷之中。   在所罗门回到耶路撒冷的七日之间,所罗门派人送往约押那里的食物越发丰盛,并每天都嘱托他吃好喝好——明明是如此友善的言行,但约押却觉得越来越慌。   第七天所罗门派人送给约押的食物丰盛之极,有两头羊羔、一头水煮一头火烧,并送去了酒,还让送饭的人故意放松了囚禁约押的牢笼。但所罗门让人传给约押的话却变了。   那句话极为简短,却让约押不禁发抖。   那人说:“大卫王已经死去了七日了。”   ——果不其然,约押越狱了。   他手持夺来的刀剑,一路杀了许多人。直到他逃入了耶路撒冷的帐幕之中,比拿雅所率领的追兵才放弃了追捕。   比拿雅站在帐幕外,不知作何是好。于是他便回到了所罗门的内宫,向所罗门请示。   “我王……”   比拿雅有些迟疑的说道:“出事了。约押越狱了……一路杀了许多人。”   “他越狱,是对法度的蔑视;杀人是流他人的血。约押这便是又有新罪了。”   所罗门开口平静的说道:“你应该将约押的头给我带回来,而不是带回这个消息。还是说,他已经逃出以色列了吗?”   “那倒是没有。他就在耶路撒冷。”   年轻的勇士比拿雅连忙说道:“但是他在主的帐幕里,抓着祭坛不放,要寻求庇护……”   按照以色列的法律,在帐幕内是不能动刀剑、也不能见血的。在献祭时,要将公牛或是绵羊羔或是山羊的血洒在帐幕外的坛上,把脂油焚烧便是平安祭。   而如果将血洒在了帐幕内,那便是死罪。更不用说是将人从帐幕内杀死……   若是要将约押杀死,就必须等他离开祭坛。但比拿雅在外面喊了许久,约押就是死活不出来。   但闻言,所罗门却不禁笑了。   他等着的就是这个机会。可以削弱以色列传统律法威慑力的机会……   “不,比拿雅。律法不一定是要这么解释的。”   所罗门从容的说道:“主还说,凡挨近主帐幕的是必死的。只有祭司可以出入帐幕……你觉得约押是祭司吗?”   “不是,我王。”   比拿雅确定的说道:“他肯定不是祭司。”   “那么,他死了吗?”   所罗门再度发问。   他这句话让比拿雅犹豫了。   按理来说,约押在进入到帐幕的一瞬间,就该被雷劈死了才对……   无论如何,约押的确是在帐幕之中却还是没死……   “他会被雷劈死的,比拿雅。他现在没死,这是因为他还有不死的理由。”   所罗门平静的说道:“在大卫王时期,约押曾杀死两位将接任他位置的元帅候补,而如今你也要将接任他的元帅之职——他因杀新元帅而死,便应被新元帅杀。你就是他应得的活报应。”   “这样的话……”   所罗门的话,让比拿雅动摇了。   而所罗门最后一句话,则彻底让比拿雅舍弃一切顾虑:“我就跟你一起去好了,比拿雅。你先用刀从帐幕中杀他,随后出来向民众高呼约押已死。”   “在那之后,便会有神雷从天而至,将他的尸体焚烧殆尽——”   所罗门铿锵有力,对比拿雅说道:“他不因触雷而死,是因为他有被刀杀的报应。”   “——你就是他的报应!” 第二十章 王权与神权   比拿雅与所罗门率领着军队和好奇的民众,第二次前往了约押的藏身之处。   虽然之前比拿雅因为拿不定主意而回内殿去请求所罗门的意见,但他并非是一个过于粗心的莽夫。在他离开之前,他让一部分的军队留下来,在帐幕附近手持刀剑埋伏起来。   如果约押离开帐幕向外逃走,他们就将追上去用矛和刀剑将他杀死。   但是,约押不知是猜到了比拿雅的想法,还是过于谨慎——一直到比拿雅回来,约押都甚至没有向外面探探头张望一下。   “那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要杀他,比拿雅。”   所罗门在比拿雅身后,望着帐幕摇了摇头:“约押至少还是比亚多尼雅聪明的。”   大卫已经死了,现在想杀约押对所罗门来说简单得很。最简单的,他直接不给约押送饭,把他饿死在地牢里就足够了。   但那样毫无意义。所罗门杀死了约押,所得到的仅仅只是“完成任务”而已。   在所罗门看来,系统的任务并不应该是自己的目的,而是引导的方向。   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长远的目标和有条不紊的计划安排,就算是有系统这个外挂,也照样成不了事。   除却最开始的日子,所罗门的确兴奋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开始有意识的训练自己不能被系统任务所束缚的习惯。   无论是过于依赖系统,还是无视、厌恶系统,都并不是足够成熟的观点。都实在是过于极端了一些。   在所罗门看来,实用就要用、有用就是吊——但是不能惯坏自己。   既然确定要杀约押,就不能只杀约押。走一步看一步,哪怕是对于普通人的生活规划来说也实在是过于愚蠢被动了。   在大卫死去的七天内,所罗门没有做别的事,而是和先知拿单一起,好好梳理了一遍约押和亚多尼雅的人际关系,将部分值得警惕的人全部挑了出来。   另外,他还和祭司撒督将部分比较顽固、不知变通的祭司也挑了出来。   而所罗门这一次带出来的人中,除了他安排好的群众演员之外,剩下的人里面大多数都是这些不安定者。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能算是杀鸡儆猴的一种——   “约押元帅,王已经下令,你今天必须死!”   比拿雅向所罗门点头之后,便高声斥喝,走上前去。   他隔着帷幕,向着约押高声斥喝:“王命令你出来,约押元帅!”   “……不,我就在这死!”   约押沉默了许久之后,以有些颤抖却依旧坚定的声音大声喊道:“你进来吧,比拿雅!杀了我!”   “我不想在里面杀死你,约押元帅。”   比拿雅咬了咬嘴唇,发自内心的说道:“我不想让你的血亵渎了主。”   “你当然不想……而且你也不敢,比拿雅。”   约押背对着比拿雅,双手抓住祭坛的角平静的说道:“你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勇敢的战士。你爱军队,你看,你还称呼我元帅。”   虽然他的语气镇定,但是他的额头却有汗水一滴一滴的渗出,滴答滴答的砸在祭坛上。他的小腿也有些发软、有着些许抽筋的预兆。   比拿雅沉默了一个呼吸,随后将剑从腰间拔出。   听到那熟悉无比的剑刃出鞘的声音,约押立刻出声道:“停一下,比拿雅。你听我说……你我都知道,以色列没有人可以代替大卫王。因为大卫王是特殊的——除他之外任何人当王,都会让以色列国和犹大国分裂。”   说罢,约押回过头来,以恳切的目光注视着比拿雅:“比拿雅,我的兄弟……你难道以为我会认为,亚多尼雅就能成为好王吗?我不是痴愚无知的平民,比拿雅。”   约押不等比拿雅出声,便继续开口快速说道:“没错,人民需要王,只要有王人民就能安心……但是比拿雅,王不一定是统治者。”   “他可以只是个象征——”   “放肆,约押!”   面对约押的野心满溢的话语,比拿雅顿时汗流浃背,厉声斥喝:“你竟想私自掌权!”   “不是我,比拿雅!是军队!”   约押高声道:“有祭司就能让土地丰收吗?有王就能让边境太平吗?别闹了,比拿雅,你我都知道,只有军队才是国家的力量!因此只有军队才有说话的权利!”   他上前去,扶住比拿雅的肩膀,恳切的注视着比拿雅的眼睛:“以色列需要军队,比拿雅!勇士比拿雅!而军队需要我——军队离不开我!军队需要我……也需要你。”   约押脸上满是汗水,但他却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冲着比拿雅点了点头,低声道:“杀了所罗门,比拿雅。你我就会大权在握……我认识祭司中的一些人。我是说,真正的祭司,不是撒督那种骗子。”   他猛然上前,吓了不知所措的比拿雅一跳。但他却只是拥抱了比拿雅,与他亲嘴。   随后,他转过身去,再度扶住祭坛,低声道:“只要你听我的,以色列一定能在你我二人手上重现辉煌。”   “可是王有命令……”   “那只是王的命令!比拿雅!”   背对着比拿雅,约押低声吼道:“这里可是帐幕!神的帐幕——你是听王的,还是听神的?!”   闻言,比拿雅沉默了。   他扶着手中的剑,将其慢慢插回鞘中。转过身走出帐幕。   听到那声音渐渐远去,约押才深深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把藏在袖子里的锋锐铁片取出、放在祭坛上。   “虽然我不拜你,但是你真的救……”   约押低下头,对着祭坛低声说道。   但他话音未落,背对着他的比拿雅便突然抽出剑来,转身踏前一步,便将手中的利刃刺入约押的后心之中!   约押双眼鼓起,瞳孔迸出条条血痕。他的上半身颤抖着,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咳出鲜血:“你……比拿雅……这……”   “抱歉,约押。”   比拿雅冷静的转动着手中的剑。 那剑刃从约押的胸口前段刺出,迸出一股一股的鲜血,将祭坛沾染玷污。   约押想要伸手握住他拿出来的刀片,却被比拿雅用怀中的小刀将手钉在了祭坛中。   比拿雅松开握住长剑用力前推的手,伸手取出那块约押私藏的刀片,将其轻轻按在了仍有呼吸的约押脖子上 。   比拿雅低声说道:“我听王的。”   说罢,他用力一推,将刀片猛然刺入约押的喉咙之中。   稍微晚了点,但是第二更送上!(挺胸)   祈大人超强!(暗示) 第二十一章 最终解释权   众将士及祭司远远看着比拿雅突然拔出剑一步跨入帐幕之中,顿时发出阵阵惊呼。   在极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中猛然爆发出巨大的声浪,一同高声向所罗门讨伐在帐幕中杀人的比拿雅。   “亵渎!这是亵渎!”   “王,比拿雅他居然……”   “——都安静!”   所罗门突然高声怒喝。   那一瞬间,从他身上迸发出的强烈存在感宛如实质,将众民不满的话语全部噎回了喉咙中。   然而和他们所预料的不同——所罗门不禁没有对比拿雅降罪,反倒回过头来对以色列众民高声斥喝:“你们都有罪了!”   “你们愚钝、行了悖逆事,这便是做了大恶!”   他七日前与魔神巴力搏斗带来的威慑力完全没有散去。此时所罗门这话一出,人民便纷纷惶恐起来。   就在这时,所罗门安排在人群中的演员如约定好的一般纷纷跪下,不明所以的人也下意识的跟着跪了下来。这人群便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哗啦啦的跪倒一片。极少数站着的人,也被裹挟着一并跪下。   而在开口将人们吓住之后,所罗门的声音便再度温和了下来:“你们定有疑问,为何我说你们行了悖逆事。”   “那是因为,你们只看到有人的皮被戳伤,不知肉是有恙的,便断定拿刀的人是有罪的。于是你们杀害切下腐肉的人,实际上便害了两个人。”   “你们不知道,约押杀了两个又义又好的人……那就是押尼珥和亚玛撒。他杀这两人,是因为大卫打算推他们做元帅,这就大大动摇了约押所吃的好处。”   所罗门将目光扫过哗然的众民,再度开口道:“你们如今应见,约押对神并无尊敬——他如今闯入帐幕,握住祭坛的两角,是因为他的主子亚多尼雅这样做并因此得活。所以他也想复兴这僭越之举,以求得活。”   “——所以我说,约押有罪了!”   所罗门铿锵有力,高声呼喝。   他话音刚落,便有响雷在空中轰然响起,一道雷霆劈向了帐幕前的金坛。   那祭坛中还有上次平安祭时留下的油膏和血肉,被雷一击、便有火焰立刻熊熊燃起。   只见面向众人的所罗门背后火光通天,众人纷纷一惊,不敢直视所罗门,只能浑身觳觫向所罗门及他身后的帐幕恭敬下拜。   所罗门俯视着众人继续说道,声音在拜蒙的加持下变得更高昂、更具威严:“约押因杀新元帅而定罪,他便应被新元帅杀;他用刀杀了两个比他又义又好的人,便应得被刀杀的报应!如今他闯入帐幕、亵渎主的祭坛而不死的原因,便是因为他的报应未到!”   “——约押就是那块腐肉,比拿雅就是那持刀的人!你们看不清这其中的关节,便先嚷嚷着要断比拿雅的罪,你们便是有罪了!”   所罗门高声怒斥,声如炸雷。   众人大惊,纷纷向所罗门求饶。只有极少数的人脸上稍又不满不服,却也不再做声。   所罗门目光扫动,将众人的反应及名字的颜色记在心底。   他这么一逼,那些真正服从约押或者亚多尼雅的叛逆,和仅仅是盲从的无辜者便立刻区分了出来。原本是红黄绿三色相见的人群,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绝大多数的绿色和三四个淡红。   ——稳了。   所罗门心中暗道。   这些隐藏起来、至今对所罗门仍有敌意的人,便是所罗门接下来首先要剪除的内敌。   比拿雅终于从帐幕中出来——他虽在神的帐中,却也被那近在咫尺的雷声吓的不轻。如今心情稍微平复下来,才敢离开帐幕。   他望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祭坛,向着跪拜的众民高举手中染血的刀剑,向众人宣告:“是我,用刀杀了约押——如他用刀杀了以色列的两个元帅一般!”   “如此——”   所罗门的声音再度变大,隆隆响起。   他的身上猛然闪耀着夺目的光辉,其声撼人心魄:“约押的报应便消了!”   “——你们抬头看!约押的惩罚到了!”   所罗门回过神来,伸手指向帐幕。   他那高昂的声音刚刚落下,第二道天雷便从天而落,精准的落在帐幕之中!   那帐幕瞬间燃烧起来,伏在祭坛上的约押的尸体顿时燃起大火、祭坛上的血也被烧干。但祭坛本身却依旧完好无损。   在雷声再度响起的那一瞬间,惶恐不安伏在地上的人们才惊愕的抬起头来。   但他们所能看到的,也就只有背对着他们的所罗门、面对着他们举起刀剑的比拿雅,以及那正在熊熊燃烧的帐幕。   “天佑所罗门王!”   就在这时,人群中所罗门事先安排好的人便高声叫道:“天佑元帅比拿雅!”   “天佑所罗门王!天佑元帅比拿雅——”   在那震撼人心的奇迹之下,见证了“神迹”的人们也同时高声赞美所罗门和比拿雅。   所罗门对着突然被人们跪拜赞美、有些惶恐不安的比拿雅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无需惊慌。   ——这一次的雷击术,效果出奇的好。   所罗门心中暗叹。   最好的地方就在于,那些跪拜在地的人民都忙着向所罗门叩首,他们中的多数都没有看到雷落下的那一瞬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样其实比让他们亲眼见证巨雷落下要更好。   没见证的奇迹,比见证的奇迹更伟大;单次的奇迹,比复行的奇迹更珍贵——那有实体的神像,和仅存于心中的神相比,当然是后者会更加长久。   反正这雷击术的意义,也只是从第三方强调“约押有罪了”这个观点是正确无误而已。   因为群众的接受能力是有限的、简单的。并且他们只要认可某人的一部分观点,一般就会连同另外一部分一并认同——并且这种习惯是人类“学习”这种行为的延伸,是不易改正的某种行为本能。   即使在未来,有意识的训练自己独立思考能力的人都是少之又少。在这个古早的年代,所罗门在舆论战上拥有着无解的强度。   既然巨雷会落下,那么就证明了约押有罪;既然人们认同了约押有罪,自然也会下意识的将“比拿雅无罪”的概念一并接受——即使这其中并没有逻辑关系也是一样。   如此,约押多年所积蓄的威望,就会全数转移到所罗门和比拿雅的身上。而且为主发言的所罗门分到的部分,会比仅仅是作为活报应的比拿雅要更多。   而且所罗门所图的,也不仅仅只是威望而已。   比拿雅是耶何耶大的儿子,也是以色列知名的勇士。他不缺威望,而七天前才过火而不伤、正面击退魔神巴力的所罗门更不缺威望。   ——他想要的,是动摇以色列固有的、落后的习惯法。   比拿雅在帐中杀人,这无疑是违反了上帝诫命的行为。但他却没有遭雷击、甚至还将得到大元帅之职,而被他杀的约押却反而被雷击惩罚,死无全尸……   这就意味着,所罗门的话比祭司们的话更大。他之前说的比喻就是为了向众人强调,他的解释会比常人更智慧、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因而,在他和的话和祭司的话冲突的时候,应该优先相信所罗门的话。   这也就意味着,所罗门终于取得了对以色列传统的“最终解释权”。   ——仅需约押一条没用的命,便足以同时找到整肃军队和祭司的借口和根据。这可是一笔大赚的买卖。   如今民心已顺、威望正高……正是开始整肃以色列高层的时机。   先对祭司们出手吧。   所罗门望着熊熊燃烧的祭坛,眼中火光跃动。   第一章送上!   然后是给伙伴冷夏新书的章推,《魔法幼女咕哒子》   下午我有事要出门,第二更我尽量写,如果七点没发的话就是我没写完,可能要推迟到九点我回家以后再发…… 第二十二章 送你回老家   【主线任务-天赋王权,进度更新】   【当前进度:不违背所有誓言的前提下杀死反叛者(2/3)】   ——还剩最后一人。   所罗门看了一眼系统提示,便将它再度关闭。   亚比煞和先知拿单一左一右侍立在所罗门身后。   他坐在自己的座上,平静的向跪拜在自己面前的比拿雅、及他身后的以色列众民宣告:“那么,比拿雅。我赐予你大元帅之职。愿你守护以色列的土地,如同守护你的亲人一般。”   “是,我王。”   比拿雅跪拜在所罗门面前,恭声说道。随后所罗门欢喜的走下王座,将比拿雅扶了起来,与他相拥。   随后,所罗门举起比拿雅的手,向他身前的众民呼喊着:“你们当向比拿雅元帅致敬!”   “向比拿雅元帅致敬!”   众人高声赞美新任元帅比拿雅。   距离比拿雅杀死约押,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这个时间刚好够这个消息传遍以色列,也可以防止又有什么谣言兴起。   等到如今比拿雅真正上任,也就不会再有人议论他什么了。   “比拿雅元帅,你去请亚比亚他祭司来一趟。”   所罗门轻声道。   比拿雅元帅面色微变,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是,我王。”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去请祭司亚比亚他。走的时候顺便带走了在内宫的其他以色列民。   所罗门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经历了之前的事,比拿雅此刻看上去也成熟了一些。   “王,还是打算那么处理亚比亚他吗?”   在所罗门身后,先知拿单开口问道:“如果您怕麻烦的话,一会我将他举到半空中也是办得到的……”   “不要那样,拿单。”   所罗门摇了摇头:“光是规避誓言杀死亚比亚他,对以色列来说毫无意义。人民可不知道我是将他举起杀死的,而且就算知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   毕竟,亚比亚他不是约押。他本身的级别非常高——他与撒督平级,是以色列目前地位最高的祭司长。   况且严格来说,他也没有犯下太多过错。他也仅仅是试图为亚多尼雅膏立而已,还没有真正的膏抹他的额头。   亚比亚他和撒督,是当年抬过约柜的两位祭司。他们的年纪、功绩都差不太多。因而大卫始终没有选出能统领所有祭司的大祭司。   “我王……”   就在所罗门思考着的时候,亚比亚他便被比拿雅半押半请的送了过来。他刚一见所罗门,便立刻向他跪了下来,恭谨的匍匐在所罗门身前:“祭司亚比亚他,向您致敬。”   所罗门往他头上一看,果然是淡红色的名牌:   ——亚比亚他 ,五十岁。   “起来吧,亚比亚他祭司。”   所罗门温声道:“我不会杀你,因为我的父亲大卫亏欠你。”   “当年我父大卫还没有君临以色列,大卫逃走之际得到祭司城挪伯全城人的帮助和隐瞒。但又因为一个叫多益的人告密,扫罗王大怒、派人杀了挪伯城中祭司八十五人。又用刀将挪伯城中的男女、孩童、吃奶的,和牛、羊、驴尽都杀灭……你也因此全家丧命,一家人只活了一个。这些我都还记得。”   所罗门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你全家丧命,是我父大卫亏欠你的。我还记得我父大卫的誓言……我不会杀你。”   闻言,亚比亚他祭司的神色慢慢舒缓了下来。   ——亚比亚他的危险性,在于他具有谋反的可能。   他会因为大卫王衰老而心动,会因为亚多尼雅的劝诱就投靠于他……这是因为他当年对大卫的怨恨仍未消除的缘故。   这就已经够让所罗门杀他了——亚比亚他自己心中也明白这件事。   因而,所罗门的声音越是温和,亚比亚他心中却是越慌。   但就在这时,所罗门的声音骤然严厉下来。亚比亚他心中猛然一跳的同时,却是有些释然——   终于来了。亚比亚他祭司心中暗暗想到。   “即使如此,亚比亚他——你也必不可担任祭司长之职。”   所罗门厉声道:“我将革除你的祭司之职,将你驱逐出耶路撒冷。你的权利移交给祭司长撒督,从今以后他就是唯一的大祭司。”   “……谢我王不杀之恩。”   亚比亚他祭司犹豫了一下,随即向所罗门叩首,低声称谢。   “先别急着谢,”所罗门开口道,“我会给你另留一条生路……你的老家是亚拿突,对吧。我将在你的老家给你置办田地、再给你牛羊和珠宝,保你荣华富贵、直到三世。”   所罗门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准备对一些虔诚的祭司委以大任,但他们要么太年轻、要么见识太少,都不堪大用。你是以色列最年长的祭司,又出身祭司城,我想让你最后帮我教导一下他们。”   所罗门平静的说道:“你带着他们,去北方的国去游历两年,再去东方的国游历三年,把我的祭司都送回来,然后你才能回到你的老家——这是我交予你的最后任务。在你回到你的老家之前,你的儿子约拿单就留在我身边好了。”   闻言亚比亚他顿时面色大变:“但是,我王!我们只不过是祭司,若是在路上遭遇不测……”   “放心,亚比亚他。”   在所罗门身后的先知拿单开口道:“王的计划不会有半分疏漏。我将会全程护送你们……直到你们前往应该去的地方为止。”   “……啊,是拿单先知啊。如果有您的保护,那我们的确无所畏惧。”   亚比亚他祭司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依您所言,我王。”   “你先出去吧,亚比亚他,车队就在门外。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出现在耶路撒冷城。”   所罗门厌恶而冷漠的说道:“一会先知拿单就会带着祭司们出去找你。当然,我给你保留了脸面,没有说你被驱逐的事,而是说你和拿单将带着他们出以色列游学。你切莫说错了话。”   “如您所愿,我王。”   亚比亚他点了点头,暗中松了口气。   所罗门的语气越是厌恶,他反倒是越放心。   ……看来自己是活下来了。还有田和牛,不错不错……   等到亚比亚他祭司离开内殿之时,所罗门转头看向拿单,脸上厌恶的表情瞬间消去,嘴角微微上扬:“好了,去请三天前我挑出来的那几位祭司吧。另外军队里那些与约押勾连的人,我已经提前安排在车队里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知道。请您尽管放心。”   “嗯。尽快回来,佛劳洛斯。”   所罗门微笑着说道:“我这边还需要你。”   赶上啦!祈大人超强!(挺胸)   新的一周,求月票推荐啦~ 第二十三章 攫取神权   先知拿单、或者说魔神佛劳洛斯的工作效率还是挺高的——   在“外出游学小队”离开耶路撒冷城三天之后,所罗门便突然接到了系统提示。   【主线任务-天赋王权,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3,魔神觉醒仪式(一次)】   【正在检查友好度最高的魔神……】   【——魔神雅斯塔禄已觉醒】   “嗯?”   所罗门微微一怔,看向外面的天空。   他原本还以为,觉醒的魔神会是自己……   毕竟他向先知拿单确认过了。以色列的祭司们失去神术的时候,正是所罗门出生的那一天。因而拿单和大卫都认为,所罗门就是他们的主雅威的魔神化……   这也是他们之所以对所罗门的安危如此关注,甚至钦定所罗门当王的原因。   但现在看来,果然不是。   至于那个传说度……一点两点的也没意思。   凡是能产生正向历史变化的举动,就有几率会成为任务。只要完成任务就会得到传说度。一般越是接近星际时代,一举一动之间所能得到的传说度就会越多。   传说度槽现在的标志是4/100,只要积满这个槽,就可以将其全数燃烧实现一个大奇迹,直接完成一个指定任务——比如说如果正好有阻止某场战争的发生、消退某场全球性瘟疫之类的任务就会比较划算。   而只要传说度超过10,也可以一次燃烧十点传说度换取一次“天启”,随机得到某个可研发科技的灵感,或者大幅推进其研发进度。   ……说实在的,所罗门觉得哪怕自己的传说度能积满,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就用掉。毕竟古以色列着实是没啥特别困难的科技要加速。   越是往后的时代,天启的价值就越大。不说后期基因工程或是人工智能这类高级科技,哪怕到近代roll一个化肥出来,也比以色列时代提前弄个什么马镫、淬火之类的科技要有用。   毕竟所罗门自己也不是傻的。知道原理和实物,逆推这种简单科技还是没问题的。   他打算存一下传说度,至少也要等到蒸汽机雏形出现以后的时候再用……运气好的话,提前几百年发起工业革命也是很有机会的。   毕竟这个世界并非只有所罗门一个伟人。虽然自己有着超越时代的见识和系统的加持,但这也不能忽视其他人努力的理由。   这世界并非是一个人的世界,历史也不是英雄的历史。只要所罗门能将那些伟大者的精力引向正确的道路,尽量避免无意义的内耗,人类的发展速度将绝对是个奇迹——   “所罗门,雅斯塔禄醒了。”   在所罗门身后,一言不发侍立在他身后的拜蒙突然轻声说道:“她应该就在耶路撒冷城内。需要我去找到她吗?”   他的声音清澈空明,让人联想到破碎的水晶。   “嗯,拜托你了,拜蒙。”   所罗门温声向他说道:“找到之后记得先跟我说一声。”   拜蒙他向所罗门轻轻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没错,他。   所罗门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拜蒙的这具魔神之躯居然是男性……也就是说,亚比煞并非是美貌的幼女而是幼子。   ……于是所罗门就突然知道了为什么大卫一直不碰拜蒙、只是抱着他睡觉取暖的原因了。   至于现在……   是时候进行一期改革了。   所罗门暗道。   太过复杂或是超前的思想改革是不能长久的。   毕竟思想的变迁来源于物质水平的变化,对于目前还未开蒙的以色列民来说,以专制神权对他们进行奴役可以有效防止野蛮胜过文明的现象发生。   因此,所罗门首先需要的,就是借助于自己之前得到的最终解释权,将最高级的神权从大祭司手中夺回……简单来说,就是君权神授。   之前许诺给诺姆的商路,也应该准备开辟了。   所罗门需要一批聪明的、能算账的祭司,让他们以所罗门的名义在全国奔走购入卖出——在最开始的阶段,为了防止商人贪墨或者逃税、亦或是有人抢劫携有大量货款的商人,让所罗门最容易控制、也是民间地位相当高的祭司接手这个工作才是正确的选择。   等到生产者习惯了这种生活生产方式,所罗门就可以稍微放松管制,将部分商品的经商权下方给民众,然后准备开辟国外商路。   假如一切顺利,这个计划也至少需要三年。等到以色列成为周边国家的商业重心之时,文化入侵和文字入侵才能进入到考量的范围中。   而为了提高对地方的控制权,分省也是必须的一环。大卫时期的以色列简直是混沌一团,没有任何官僚系统可言。全国拥有权利的,只有两位祭司长、一位元帅、一位史官、一位书记、一位宰相和一位监工。   ……然后就没了。   因而别说是监管地方政治和纳税……在耶路撒冷,想要得知周边城市的情况都需要派探子去打探情况。一来一回起码一周起,还有一小部分的概率回不来……   施行分省制的话,可以有效提高政策下行速度。这也是给所罗门在国内铺商路和推行其他政策的基本保障。   而为了攫取神权,以色列圣殿的建造也是必须的——这是所罗门当前等级的建筑学中唯一可以跨等级建造的复杂建筑,内含大殿、内殿、藏宝室、圣所、至圣所五个分建筑。   不出意外的话,等圣殿建造完毕,建筑学应该可以至少可以升一级。那时所罗门就可以取得下水道和瞭望塔的图纸……   瞭望塔倒是其次。下水道系统对于提升城镇卫生情况可是有着重要的意义。   “终于画完了……”   等到拜蒙离开两个小时以后,所罗门才深深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纸笔放下。   他的桌旁摆放着五六个与人等高的莎草纸卷轴。   这都是他自己的建筑学专长中找到的可用图纸。他当前等级的建筑学中,可以建造的只有圣殿、城墙和简易沟渠……虽然说起来简单,但在这个没有绘图工具的年代,这个工作对于毫无建筑学知识的所罗门来说,一笔一笔慢慢将其临摹下来难度并不逊色于写一份PRD。   光是制作这几张图纸,所罗门便断断续续的花了接近十天时间。   “你去将这些收起来,藏到我的寝宫。不要让人看到。”   所罗门将其中两个卷轴拨出来,对一名隐藏在内宫角落的王城内卫说道:“另外,去找祭司撒督,命他来见我。”   说完,所罗门对另外一位王城内卫再度发令:“你去找几个人,通知耶路撒冷全民,明天我将在城东的琐希列磐石祭坛宣布重要的事。”   “是。”   “遵命,我王。”   内卫得令,向外退去。   “所罗门——”   就在这时,拜蒙的声音从所罗门心中响起:“我找到雅斯塔禄了。”   稍微有点晚,但第一章还是顺利送上~   惊了,今天居然没停电真是惊喜…… 第二十四章 第二魔神   让一位内卫招呼一下一会过来的撒督祭司,所罗门便先出了门。   他一路顺着拜蒙指出的方向走过去,结果却在简陋的民房前遇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好久不见,诺姆!”   所罗门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向着诺姆微笑着眨了眨眼:“咸鱼卖的怎么样了?”   “您是所罗门殿……不,所罗门王?”   而诺姆见到所罗门,顿时一怔。   他当时便是要向所罗门跪拜下来,但他还没来得及跪下去,便被所罗门轻轻扶住肩膀,阻止了他跪下去的动作。   随即所罗门大笑着拥抱了他,结结实实的拍他的背。   “不用这么客气。”   所罗门拍拍他的肩:“你是我的朋友。”   诺姆闻言,感激的笑了笑。   “亚比煞?你在哪?”   所罗门高声喊着。   虽然觉得这里不会有人认识拜蒙,也不会有人认识亚比煞……但是以防万一,所罗门还是叫着他那个可以显露在人外的名字。   “我在这里,所罗门。”   拜蒙清冷的声音传来:“还有她,雅斯塔禄。伊修塔尔的魔神……我已经说服她了,她愿意追随你。”   说着,他牵着一位少女从附近的一座民房中走出。   她大约十六岁上下,大约比拜蒙高出去快两头,却只到所罗门的肩膀。这位少女有着一头黑色的及肩卷发,如玉般碧绿通透的倦怠双眼,皮肤如同月下的湖泊般白而雪亮。   从她的面目中还能隐约看到亚比该的影子。但这两者身上的存在感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她看到所罗门之后,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轻轻嗅了嗅,顿时露出一脸讶异的神色。   “您是……所罗门大人……”   “亚比该!要叫所罗门王!”   诺姆紧张的对她呼喊着。   随即他挡在亚比该身前,向所罗门陪着笑断断续续的说着:“那个……您看,王。亚比该她突然就能看见了……样貌皮肤也好了,我想这都是因为您当上了王,主对她的施舍赐予……不,不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要紧张,诺姆。”   所罗门温声拍着他的肩膀,用下巴向拜蒙指去:“你看。亚比煞与她是一样的。”   “……那个茶色短发的小女孩?”   “啊……差不多。”   所罗门没有对他过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拜蒙不冷不热的斜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他对诺姆肃声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知道亚比该是什么人吗?”   闻言,诺姆脸上的讪笑僵住了。   他顿了顿,那挤出来的笑容便变成了苦笑:“您说对了,我真的不知道……”   “十几年前,我还有力气捕鱼的时候,我从船上回家来的时候在鱼篓里找到了还是婴儿的她。我向主发誓,我是真的真的没有把她放进去……”   诺姆顿了顿,低着头说着:“我想她是主赐予我的孩子。我就给她起个名叫亚比该。”   亚比该——这名字的意思是“喜乐的源泉”或是“她父亲的喜乐”。   “那你是怎么让村里的人接受她的呢?”   所罗门看诺姆还是有些紧张,只能温声继续问道。   “我就说嘛,她有一个母亲,只是生下她发现是个盲女就吓走了。约押元帅十年前来查点过民数,好在他没怎么认真查,亚比该才能活下来……”   诺姆向所罗门跪下来,结结巴巴的说道:“那时的亚比该……她真的是个正常的孩子。真的,王。除了能为人医治之外……她没有像现在这样漂亮到让人害怕,也不会从手中闪着光,凭空漂浮起来……”   “安心,安心。诺姆。”   所罗门微笑着,低声安慰道:“其他人容不下她。我这里可以,因为我是所罗门。以色列的所罗门……”   说罢,他便向着雅斯塔禄望去。   她头上那绿色的名牌,内容早已改变。   ——雅斯塔禄,十六岁。   “……总而言之。我要将她带走,诺姆。”   所罗门向诺姆认真的说道:“她继续跟着你,你会害死她的。我许诺你每年都能来见她一次,但是她必须跟我在一起,你也不能对外提出她的名字……放心,我会好好对她的。”   诺姆看着所罗门的目光不似作伪,便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看了看所罗门,回头看了看有些陌生的亚比该,犹豫的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亚比该。”   雅斯塔禄立刻以软糯的声音回应道:“我想去……”   “……那就好。”诺姆终于松了口气。   他起身,对所罗门恭敬的点了点头:“所罗门王,您稍微一等,我有东西要献给您。”   说着,他回到屋前的马车中,取出了一个盒子将其打开,然后左右看了一下才出来。   “虽然上次卖咸鱼卖的很快,我就回去又做了一车。但这次却不太好卖……”   诺姆碎碎念着:“一时半会我们也回不去。这个房子,是有人借给我们住的。我就只能把卖咸鱼的钱分了十分之一给他……但好在这个房子,之前亚比该突然变了样子才没有被人看到。”   他说着,走到所罗门面前。左右看了一圈,以隐蔽的动作向所罗门握手,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以前运气好,弄到的两颗珍珠。原本打算给亚比该当嫁妆……但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说着,他将手松开,将两颗眼球大小的珍珠留在了所罗门手中。   “……这可是了不得的宝物啊,诺姆。”   所罗门怔了一下,感叹道:“这个东西原本可以让你享富贵的。”   诺姆苦笑着:“我哪敢卖呐,陛下……又不是每个有钱人都像您这么讲理。”   “安心,诺姆。商团我正在组建中……今年你就能看到第一批的商人了。”   所罗门笑了一下,用力拍了拍诺姆的肩膀:“别这样。这又不是生离死别。”   “这是惶恐,我王。我的女儿能和所罗门王在一起,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   诺姆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有一丝满足和庆幸。   虽然所罗门说,只是将亚比该带在身边。但诺姆想,那意思大概就是说他要娶亚比该吧?   能嫁给比魔神巴力还强壮的所罗门王,这也确是亚比该的福分……   “那么明年再见,诺姆。我回去还有政务要处理。”   所罗门向着诺姆点了点头,随后到亚比该面前,压低声音轻声道:“雅斯塔禄,握住我的戒指吧。”   “是,大人……”   黑卷发的少女以极轻的声音应道,伸手慢慢握住了所罗门右手的戒指:“我将与您同行。”   说着,她便极小心、极小心地轻轻舔了一下所罗门的戒指。   如同幼兽饮水一般——   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然后是给《我可能活的有点久了》的章推~ 第二十五章 地上代行者   【你与魔神雅斯塔禄达成契约】   【她的阶位评判为:公爵】   【得到光环加持·爱与被爱之人(来自雅斯塔禄)】   【你的魅力得到提高】   【你可以通过触摸治愈他人的伤势和疾病】   【领域(恶魔学)生效——你得到了新领域:爱与美】   【你的生命将燃烧的更快——】   【目前契约数:2;燃烧倍率:四倍】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恩惠慈爱同行。”——雅斯塔禄】   ……这果然是个奶吗。   所罗门看了一眼跟在身边亦步亦趋的雅斯塔禄。   虽然先知拿单也劝说过自己,不要随便去契约别的魔神……毕竟自己的戒指只有四个空位。   但是,雅斯塔禄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觉醒的……所罗门不能不负责。毕竟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无疑就等于是毁掉了诺姆的生活。   雅斯塔禄和诺姆不久前才帮过自己一个大忙。所罗门不能吃了好处撂下就不管了。   更何况……一个野生的魔神在国境内游荡,无论是对国民的安全,还是对所罗门信仰的坚固性都是一种不安定因素。而如果只是放在身边的话,所罗门自己又不放心——   所罗门可是还没忘记,巴力进入以色列的国境就是来找雅斯塔禄的。如果前脚刚从诺姆身边把雅斯塔禄带走,后脚巴力就把她拐走了,所罗门怎么跟诺姆解释?   雅斯塔禄若有所感,向着所罗门望了过来。   “什么事,大人。”   她以软糯轻微的声音问道:“我感觉到了您的疲惫……您想要睡一觉吗。”   所罗门摇了摇头:“不,暂时不用。一会我还有事……能让我精神一下吗。”   “是,大人。我能办得到。”   雅斯塔禄轻声答应着,伸手轻轻触碰所罗门的背部。   她的手从尾椎轻轻向上划动,一直到所罗门的脊椎。所罗门顿时感觉到精神一震,如同大脑沁在薄荷水中一般,甚至眼前的视野都清晰了起来。   ……这雅斯塔禄能当红牛用啊。   所罗门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用加班了。   他心情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温声对雅斯塔禄说道:“谢谢,雅斯塔禄。”   “大人您能舒服些就好~”   看到自己帮到了所罗门的忙,雅斯塔禄顿时嘴角扬起,语气也轻快了许多。   ……难得精神了起来,回去再处理一下别的事吧。   所罗门心中暗道。   事实上,就是因为这种过于旺盛的责任心,以及凡事力求尽善尽美的偏执,他才会之前在公司里的时候从早一直忙到晚……   若非是进了那个奇怪的游戏公司当了两年的产品经理,以自己的能力,现在已经成了哪里的高管了也说不定——所罗门偶尔也会这样在心中抱怨两句。   不过说起来……那个接触身体就能治愈疾病和伤势的能力,却是吸引到了所罗门的注意力。   这绝对是个好能力。不光是能保命……只要稍微操作一下,这个能力无疑能赚取成吨的声望。   不过暂时所罗门还用不上就是了。   毕竟之前他入火而不死、击退巴力、呼喊雷电的三次奇迹,已经足够震慑以色列民了。   已然形成的威慑和信赖,如无必要无需继续深化——因为这只会弄巧成拙。如果人们对所罗门的期望值过高的话,如果突然人们发现有什么事所罗门王做不到,人们反而会更加失望愤怒。   只有在取得绝大优势之后,所罗门才能让以色列民形成所罗门王全知全能的错觉。   先回内殿吧。祭司撒督还在等着呢。   但等所罗门前脚刚踏上内殿的门,他眼前便突然刷新出来了新的字幕。   【支线任务已更新】   【支线任务-击退魔神巴力:以任意方式阻止魔神巴力带走雅斯塔禄(0/1)】   【奖励:传说度1~5】   所罗门步伐一顿,继续向前走去。   ——可怜巴巴的奖励。   不过也好,能提示一下巴力现在已经得知雅斯塔禄觉醒了也就够了。所罗门也没指望系统能一步到位帮自己把啥事都处理好。   光是能在大事发生前得到预警,已经是了不得的福利了……   所罗门让拜蒙将雅斯塔禄先带回到寝宫藏一下,他便向着处理政务的内宫走去。   只见老祭司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过道上,背对着大门看着所罗门的座椅愣愣的发呆。   “撒督,久等了。”   所罗门推门进来,跟撒督打了个招呼:“之前有事出去了一趟。”   “我王……”   撒督恭敬的向所罗门点了点头:“您召见我来有何事吩咐?”   “很重要的事。”   所罗门一边认真的说着,一边快步走回到他的座位上,向大祭司撒督招了招手:“来,你过来看。”   说着,他将放在桌子上的那卷莎草纸摊开。   撒督祭司走上前来,看到那东西略微一惊:“这是……建筑图纸吗?”   “是。这是主的殿。”   所罗门简单说道。   光是这一句话,顿时便让撒督祭司心潮澎湃——   “我还记得……当年先知拿单说的话。”   撒督的胡须颤抖,低声道:“因以色列四围的争战,因先王大卫在战场上让人流血,他无权为神建殿。而神选择让大卫王的儿子在未来接续他的国,也将接续他为神建殿。如今您……”   “——如今,我父大卫回归的第七天,主在梦中将圣殿的样纸告予我,命我为他建造圣殿……这是大殿的图纸,这是内殿的图纸,还有藏宝室、圣所、至圣所……”   所罗门严肃的说着,一卷一卷的将图纸展开:“你也见到了。这就是我这几天一直在忙的事。”   撒督见到那图纸,顿时老泪纵横。   以色列……终于要有第一座圣殿了!   “我王所罗门——这正说明您是神所认可的王!我们的神终于有所回应了!”   他激动的哆哆嗦嗦,向着所罗门快声说着,浑然不知他那句话将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您有所不知,大卫王早已为圣殿准备好了材料!我这就派人去取……您何时打算建造圣殿?啊对了王。我还认识希兰的匠人,他们会石工……”   “先不急,先不急,撒督。”   所罗门安慰着他:“等明天再说。明天我将在琐希列磐石祭坛,在以色列众民面前公布这个消息……而你在众人面前再将我父大卫准备的材料取出,摆在众人面前。”   “我将在仪式上正式向以色列众民宣告,我——所罗门,正是主所选择的代行者,主在地上代言人。”   所罗门平缓的说道:“我的权利,以色列君王的权力正是由神所授……我要向众民宣告此事。你去准备吧。”   “是,是……”   撒督祭司连连称是,感激涕零。   如今的他,还没有意识到所罗门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二十六章 君权神授   耶路撒冷城东,琐希列磐石祭坛。   正如昨日所约的一般。所罗门骑着大卫王的驴子准时出现在了祭坛现场。   他刚一出现,现场气氛便已然沸腾——   众人欢呼着所罗门王的名,人群向两遍散开。以色列的众民向他跪拜、吹起芦苇的笛子和牛角的号欢迎他的到来。   毫无疑问,就目前而言,所罗门在以色列众民中的声望已经达到了最高——   “以色列诸民,你们当听主的代言人所罗门王的智慧话!”   所罗门走上祭坛前,翻身下了驴子,向着众人高声宣告。   “所罗门王万岁!”   “所罗门王万岁!”   人们也听不懂所罗门王什么意思,但总之是在一些人的带头下,一同跟着高声称赞所罗门王。   只有极少数的人隐约意识到了不对。但在沸腾的声音的裹挟之下,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或是跟着旁边的人一同呼喊。   “我的父大卫,曾想为神建造殿宇。”   所罗门呼喊着:“但神却派先知拿单责罚大卫王!”   “他说——你岂可建造殿宇给我居住?自从我领以色列人出埃及直到今日,我都未曾住过殿宇,常在会幕和帐幕中行走。我何曾向以色列人说:你们给我建造香柏木的殿宇吧这样的话?”   所罗门手持拿单的长杖高声呼喊:“主说,我将为我的民以色列人选定一国!我将使他们喜悦安靖、不再迁移,也没有人再像从前扰害他们。等到那时,我必立你的儿子为王,他必为我建造殿宇——”   “——我必坚定他的国位及他为我建的殿,直到永远!”   所罗门重重将杖顿在地上,其声高扬、震若雷霆。   “你们可知!我父大卫回归主七日之后,我接到主托梦。”   “祂说,所罗门——你将为我建殿,因为你是我在地上选定的王!你是从我手中、而不是你父大卫手中接过以色列国!”   所罗门铿锵有力的说道:“你的言语便是我的言语,你的荣光便是我的荣光。以色列的民中若有向你发难的,他便有大罪了——因为他轻蔑你的荣光,等于一同辱骂我的灵光!”   听到这里,终于有祭司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但他们看着撒督大祭司仍旧坐在自己的位上一动不动,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这话不应该说——这种事也只能之后再跟所罗门王说了……   “撒督!”   所罗门回头呼唤着大祭司。   大祭司恭敬的起身招手。他身后十几位青壮年的祭司抬来七八口一人高的木箱,放到众民眼前并将其打开。   只见里面满是宝石和精金——那绚烂的光芒甚至晃花了所罗门的眼。   “这些便是我父大卫留下用作建圣殿的物。”   所罗门环视四周,高声呼喝:“我将使大祭司撒督前去推罗,向推罗王希兰寻心灵手巧的工匠,用牛羊和宝石换足量的香柏木和松木。为主盖殿,并为你们盖和暖的屋子。”   所罗门高声道:“每家的长子有荣光参与圣殿的建造!他们须得身体健壮、四肢健全。我将给他们吃喝、配予他们刀剑,让他们如士兵强壮、如牧民般富有、如推罗的工匠般心灵手巧。我并将在内殿留下他们的名,直到永远——”   听到这话,人群中终于沸腾了起来。   能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圣殿之中,伴随着神——那是何等的荣光?   更不用说能分走一个吃饭的嘴。还能学盖殿的手艺,回到家中又可给自家盖房。   顿时,家中没有男丁的老人便心生懊恼。   “从今日起直到五百年后,我将以色列划为十二省,每省设有七市。省长由我选定、市长由省长选定;省长配三位祭司三位书记官、市长配两位祭司一位书记官协助工作,负责地方赋税及军备及调解纠纷。家中没有男丁的方可派长女前来圣殿学习计数及断是非的智慧——今日以后书记官只有女性担任。凡幼童能站立的,当要到当地书记官的家里学习识数、历史及常识。”   所罗门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市长及省长每十二年重选一次,这十二年称为一届——每届省长必将称为市长、而新任省长将由我从外地市长中选拔。”   “——若民中有纠纷,你们就到市长那里去问智慧话;若纠纷不明就到省中去,再不明就到我这里。每年各地方纠纷由书记官立为多份案宗,分别交予书记长与大书记;各地方长政务勤懒则由祭司立为多份考核,分别交予祭司长与大祭司。”   ——如此一来,一个完整的、真正具有工作效率的官僚系统就构成了。   所罗门停了下来,等民众消化完毕。   凡有长子的家,皆派长子来义务修殿,日后则可以去各地方做工程。同时锻炼了身体,也相当于增加了兵源。   而只要征战,参军者的数量定会死亡减少。由此男丁的数量必然会削减,也不用担心男女比例失衡。   那些不能参与重体力活的女性,则可以来建成以后的圣殿学习数学和习惯法。以及日后所罗门编成法典之后,她们还要来学习法律和教典。   至于国家财务……这个问题反而最好解决。   所罗门检查了大卫王时期的政务支出,意识到每年最大的消耗正是献祭这一恶习。每年至少有上千牛羊献祭焚烧,这是极大的浪费,也拖延了生产力的发展。   于是,所罗门继续说道:“我并于今日下令:各地方皆不可私祭。主对我说,‘我岂会因为你的献祭少就对你不喜悦呢?你们只要谨守律法、虔信神明、守卫国土,我便喜悦。反之,你们若是违背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君王、你们的老师,你们便是献出一千头牛羊我也不喜悦。’”   “故而,每年用于献祭的牛羊应交予耶路撒冷,献祭后便交予得荣光的长子及长女分食。如此他们便大大得了恩惠,他们的灵被主喜悦了——”   ——简单来说,献祭完了你们倒是吃了别浪费啊。   由各地方子民原本用来献祭的牛羊供养工程队和文职队伍,再让他们在以色列各地进行基建锻炼身体、并提高下一代幼童的知识水平。   目前所罗门不知民数,不知各地方民意,消息无法传达,商路不通,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至于商人……他打算随着省长和市长的设立,一并派到民中去。   而且这样可以分薄耶路撒冷的祭司人数。并基于他们工作和实权,让他们忙碌,无暇阻止所罗门的话。   “——至此。你们当记下我的智慧话,刻在泥板上,传遍以色列全境。一字皆不可删、一字皆不可增。”   所罗门铿锵有力的说道:“我向你们起誓言——若你们听我的,则以色列得荣光,你们得富贵。病可医伤可愈,腹中饱饱,言语滔滔。你们便是有福了!”   “——所罗门王万岁!”   虽然很多人听不懂前面的话,但仍有一些人知道所罗门在说什么话。   他们真心实意的呼喊着,吹响笛和号角,带着周围人一同向所罗门下拜:“所罗门王万岁!以色列万岁——”   稍晚了些……这章不太好写,抱歉哇(趴)   不过祈大人还是超强!今天依旧全勤了!求月票啦!(挺胸)   虽然新书第一个月并没有全勤(小声) 第二十七章 军工一体化   距离所罗门以神名行新法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两天。   虽然一口气想记下所罗门说的一大堆话并不现实,但是在所罗门随行书记官的记录之下,那日的会议内容还是被大略的记了下来。   在所罗门微微调整优化其中的一些内容之后,这些内容便被刻在了泥板上、写在了莎草纸上,摆在耶路撒冷各地,并派人前去讲解。   十二位省长也已经选好。在所罗门有意无意的促使之下,大卫时代的老臣——比如说老书记官等人,都被他派到了各地去担当省长。而大祭司撒督也被所罗门派去友邦推罗,去向推罗王希兰商讨交易的问题。   等价格商讨完毕,推罗王就会派人去森林中砍伐树木,将原木编成木筏、顺流直下轻松的运到以色列。   人们热火朝天的准备着为主造圣殿的事——比起依靠权力和威压强制征收劳役,这种让他们“自愿参与”的工作更具有能动性。   虽然这种自愿某种意义上也是靠着人民的愚钝和迷信,但毕竟还是让他们为劳动而欢喜了。“为了我”和“为了我们”以及“为了他们”,所能付出的劳动力是截然不同的。   “新任监工的话,就由你担任吧。比拿雅元帅。”   所罗门对新任元帅比拿雅温声道:“自古以来,以色列的士兵,都只是拿兵器、流人血的少年人而已。他们享荣光的年纪,只有他们在军中时。等他们老去、残废便无有可为生的主业,只能夺他人的钱财、亦或是吃兄弟姐妹的钱粮。”   大卫王为了让士兵们退伍后不至于被人欺辱,就立了一个勇士名册,凡是军中悍勇者皆可称为勇士,地位崇高。其中比拿雅和他的父亲、以及约押的两个兄弟皆在其中,唯独约押受到大卫的忌惮,没有选他入勇士名册。   但除却这些立有战功,又忠于大卫王的“勇士”之外,其他的士兵们老去、残废之时却一无所长。他们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力气和精力,无法耕田放牧。   同时他们也不识字、不识数,俨然是个废人了。之所以目前这些老兵的矛盾还没有爆发,主要是因为以色列太平的日子才刚刚到了几年而已。   而且,即使是目前的和平也这是短暂的。   别的不说……埃及对以色列可以说是虎视眈眈。从与大卫王同时期的埃及法老普苏森尼斯一世即位后,埃及就开始衰落。如果他意识到,剧烈的国内矛盾可以通过战争进行缓解的时候,就是埃及将以色列拖入战争的泥潭的时候。   不如说,就是因为这届法老不行,以色列才有喘息的机会。与善战的大卫相比,出生自未来和平年代的所罗门并不精通军事理论……或者说,他所会的充其量也只是会纸上谈兵而已。   任何先进的理论,如果忽视客观存在的物质基础,都有可能会反过来成为害人的失败理论。   与其让没有底蕴的以色列和埃及正面拼杀,不如试试看能不能造成技术代差。   目前啥都没的以色列,最好还是安静的缩起来种田发育。想要胜过埃及,光靠先进的军事战术形成的代差是不够的。毕竟这是一个没有重步兵重骑兵也没有弩的年代。甚至就连弓都不发达,根本没有啥战术的发挥余地……   ——虽说埃及衰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埃及的体量按死一个以色列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唯一在埃及的强军冲击之下获胜的可能,就是在短短数年之间形成技术代差。   虽然所罗门是一肚子的杂学,但显然你让没学过机械工程的他凭空画个弩箭设计图来啥的还是很难为他的……   不过,至少萨尔贡发明的低架战车还是可以试着做出来的。原本的高架战车重心过高,连同战车御手加上射箭的人只能搭乘两人;如果将重心压低的话,则除去战车御手之外可以搭乘三到四人。   但那样的话,就需要足够多的金属才能做成沉重的箭头。而青铜相比较铁来说实在是太贵了,以色列的财力还是无法负担大量的青铜箭矢倾泄……同时目前弓箭手的臂力也平均只能维持两到三轮连续抛射而已。   因而,所罗门对于这个情况做出的初步答案就是,军人工人一体化——   当然不是现代那个正儿八经的军工一体化理论……这是他根据以色列的现有困境所给出的解决方案。   “自此以后,你让士兵们去学建造、锻造的手艺。等到和平时,便让多余的士兵们去以色列各地为人们盖房;而战时他们便重持刀枪。这样,等他们老去也有一技之长,不会被人欺辱。”   所罗门严肃的说道:“你切记,比拿雅。你让他们劳作的时候,必不可让他们受寒受饥受难。你要爱他们如同爱自己的儿子一般;他们有过错的时候,也要高声训斥他们、责打他们如同训斥、责打自己的儿子一样。”   “你定要让以色列的士兵们互相亲爱,令行禁止。要让他们为握不住刀枪的人盖房,要让他们发自内心的爱以色列,如同你与我一般。”   所罗门认真的说道。   如此一来,可以提升现役军人的身体素质,同时还能加快基础建设速度;而且共同劳动也容易培养情感,派政委——我是说祭司去教导的话,也容易产出高素质的新兵。   等到所罗门感到时机成熟——就是这一批的“长子军团”的忠诚度达标的时候,他就可以把锻铁的技术传到军中。可以同时大量制造廉价而使用的铁制武器的同时,还能多少提升一些技术保密性。   而且,等这些军人退伍,也不会是一无所长的废人。他们有着一技之长,足以让他们安稳渡过晚年了。   虽然想的不如所罗门这么全面,但比拿雅显然也明白这是绝大的好事。   于是比拿雅恭敬的垂下头,激动而认真的答道:“我会做到的……必不辱命。”   他也是世代从军。深刻的知道所罗门提出的这个改革法有着何等的意义——补充了大量兵源的同时,还能让军人们退伍后仍然能享有崇高的机会!   所罗门欣慰的点了点头。   第一期改革已然发下,先等待一段时间看看成效……接下来就是等拿单返回耶路撒冷了。   ……然后,就终于可以解决一下巴力魔神的问题了。   “总感觉,时间完全不够用啊……”   所罗门叹息着。   怎么感觉,自己现在穿越之后还是个社畜……是错觉吗?   终于赶上了……(松一口气) 第二十八章 慌什么,修仙是社畜的种族天赋   “大人……舒服点了吗。”   雅斯塔禄轻声道。   所罗门倚靠在床边。她跪在床上揽着所罗门的上半身,将胳膊担在所罗门的肩膀上,轻轻按揉着所罗门的额头。   “谢谢,雅斯塔禄……”   所罗门感激的温声道。   他感觉到一股暖流从雅斯塔禄身上传来。因为久坐而变得僵硬疼痛的后背肌肉开始缓解疲劳,而发酸的眼和开始隐隐发疼的脑仁也被从太阳穴灌入的暖流皆数涤净。   ——感觉还能再修仙一晚。   所罗门心中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大人,您需要休息。”   像是猜到了所罗门在想什么一样,雅斯塔禄抿着嘴角,有些不高兴的轻声说道。   她那软糯的声音中隐约藏有几分怒气,不满的嘟哝着:“您已经一晚没睡了……就算是有我帮忙,自然的睡眠也是需要的!”   “安心安心,才一晚而已。”   所罗门随口打着哈哈:“你是不知道,之前我每周熬夜三四天也都是家常便饭啊。连续一两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这种经历也有过……”   他话音未落,身后雅斯塔禄的动作便突然停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缓了过来。   “大人您是……过着这么辛苦的生活的吗。”   她的声音心疼的变得悲伤了起来:“怪不得您有如今的智慧……”   于是所罗门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介啊……你先别心疼,雅斯塔禄。我是真的不觉得这个有什么问题……”   所罗门一脸蛋疼:“每天没完成的工作,就熬夜继续做……这不是常理吗。不如说,这应该是白天懒惰的惩罚才是。”   但雅斯塔禄却只是小声的反驳道:“但是大人您白天也没有懒惰啊……”   “我已经够懒惰了,雅斯塔禄。昨天和今天我都听拜蒙弹了三个小时的琴,吃饭之后明明不困还打了两个小时的盹。”   所罗门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是积累的工作还很多。我还要把法典整理好,还有商路的规划,重写圣典的计划也没有做。还有基础教育的教材也需要我来写……所有人都在工作,雅斯塔禄。我是以色列的王,王更不能玩。”   “王就不是人了吗——”   雅斯塔禄气恼的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所罗门的头顶:“您明明是最累的!还请大人您照顾身体!”   “你别老是劝我偷懒啊……”   所罗门苦笑着。   难不成雅斯塔禄是懒惰的魔神吗喂。   虽然被人这么关心倒是的确很开心啦……有种写产品需求头疼之余吸了会猫的满足感。   “行了行了,舒服了,我去写一下法典……”   所罗门感觉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刚想起身却被雅斯塔禄手上用力又按了下去。   ……不知道是所罗门的身体太瘦弱,还是雅斯塔禄不愧是魔神——所罗门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就被她用力按着太阳穴重新跌坐在了床上。   “您还需要休息!大人请闭上眼睛!”   雅斯塔禄气鼓鼓的说着:“只是精神恢复了而已,昨天没睡觉造成的伤害还没调理好!”   所罗门的脑袋被她摆弄着,无奈的看向拜蒙:“你倒是劝劝她啊,拜蒙。”   “你的确该休息一下,所罗门。”   坐在床脚拨弄着琴弦的拜蒙手下动作未停,只是以清冷的声音回道:“现在以色列一切欣欣向荣,民心稳定,你的国也稳固;有我和雅斯塔禄守护你,以色列就不会被人入侵;你的寿命问题我也会帮你处理,想要后代的话雅斯塔禄也可以给你……所以,你在害怕什么,所罗门?”   闻言,所罗门也是微微怔了一下。   他闭上眼沉思了很久,才轻声说道:“我觉得……我不是怕。只是怀有些许愧疚和不安而已。”   “我总觉得……我现在享受的这一切、我所背负的使命,对于我来说都过于虚幻、过于美好了。”   所罗门轻声说道:“他们崇拜我、完全的信任我……我很感激他们,所以我想尽可能的给他们多留下一些好东西。但我又不想他们卷起战争,毁灭世界……”   “如果一国过于强盛,他们就按不住自己握刀兵的手;如果一国过于虚弱,他们就连文字都无法保有,要去信异教的神保命。”   所罗门微微睁开眼睛,目光深邃:“我留下的东西,哪些会帮助他们,哪些会害了他们……这些都需要仔细思量。”   闻言,拜蒙沉默了些许。   他皱眉发问:“所罗门……你不是想要以色列兴起吗?”   “我当然想,但我所求的并不止于此。”   所罗门轻声道:“我是很贪婪的人。眼界越高想要的就越多……”   “我想要根除地上的纠纷,我想让人类不再因饥饿而死,不再畏惧自然的灾难,不再被大地束缚……”   所罗门说到一半,突然打住。   他看着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拜蒙,苦笑着说:“你一定不懂吧,拜蒙……你就当成是我的傲慢和呓语就好了。”   “……所罗门,你会成为了不起的王的。”   拜蒙刚一开口,便立刻否认:“不……你将会成为最伟大的王。”   “那是必须的。”   所罗门理所当然的说道:“如果做不到,那说明我是扶不起来的废物。”   “我有无数伟人的智慧结晶,有可以信赖的外挂,有你们的帮助和扶持,还有我自己一直付出的努力……我凭什么做不到?”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强烈的自信心极具感染力:“我是必须要做到——不然不是白活这一世了吗。”   他说完,将身体前倾想要站起来。   但雅斯塔禄却只是沉默的不放手,轻轻按揉着所罗门的后颈,一言不发。   那力道和之前相比,已经轻了许多。只要所罗门用力挣脱就能把她甩开然后离开。   但所罗门却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将身体倚了回去。   “拜蒙,拿单……我是说佛劳洛斯应该回来一段时间了。我还有其他事要给他安排。”   所罗门将身体依靠在雅斯塔禄怀里,坦然自若的说道:“反正也是自己人。就让他看到我这幅没用颓废的样子吧……你去把他带过来,我在这里给他安排工作。”   他话音刚落,似乎隐约听到了身后雅斯塔禄愉快的轻哼声。   “佛劳洛斯的确回来了。那我去去就回,所罗门。”   拜蒙起身,深深望了一眼所罗门:“雅斯塔禄,照顾好王。除无法规避的衰老之外,王身上不能留下一点损害。”   “是~”   雅斯塔禄嘴角翘起,心情很好的拖着长音回道。   更新完毕!(挺胸) 第二十九章 我还以为你是个奶   “我王,幸不辱命。”   佛劳洛斯回归之后, 向着所罗门躬身请安,苍老的语气平静安稳:“该打杀的,皆数都打杀了。”   他说着,将目光看向所罗门身后,正在给他按摩的雅斯塔禄,目光有些讶异。   “尸体如何安置的?”   所罗门开口问道。   佛劳洛斯从容答道:“皆数用我的眼光烧尽。连同马和车一并,残骸冲入南方小国的河流中。”   “干得不错,佛劳洛斯。”   所罗门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果留存尸体的话,或许会成为隐患。他们身上穿着以色列的衣服,指不定就会被人给送回来……   之所以这事让佛劳洛斯去做,而不是让比拿雅或是谁去做,主要原因就是所罗门不太放心他们的智商……   如今西方诸文明还未开蒙。初步解放民智的爱奥尼亚哲学如今连影子都没出现,更不用说是在爱奥尼亚哲学的基础上诞生的诗学和科学了。   爱奥尼亚哲学对于固有秩序的怀疑和反抗,无疑会动摇统治者的地位。进而从能让普罗大众接受的“哲学”中进一步削弱神的地位,从而导致了科学的概念渐渐孵化出来。   这种思潮上的变迁,绝非是一世便能实现的简单事业。思潮的变迁取决于生产力和生产方式的改变,这是需要几代人的调整、经历无数痛苦的磨合才能诞生的事物。   一蹴而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与其让古以色列诸民开蒙,经历自我怀疑、他者怀疑、对旧秩序和旧知识的反抗、削弱祭司和统治者的权利的痛苦阶段,不如先让所罗门把该让他们掌握的知识先传下来,等待后世他们自己捡起来。   这其中,他们未来必然有某个时期是会反抗、贬低甚至恐惧所罗门的教诲的。但这种超脱于时代的目光,必然可以长久的存在下来,并最终被他们所认同。   而如今他们尚未开蒙,智力水平可以说是相当低下。反叛的押沙龙能做出在大卫的殿前截走请求断案的众民,做出亲兄弟一样的样子与他们每个人亲嘴,并跟他们反复说“王不会帮你们,但我会”这样的话笼络人心,就已经算是这个年代出名的智者了。   但佛劳洛斯和拜蒙这些魔神,所罗门也大概试探过,他们的智慧的确远远超乎本时代的常人。因而所罗门才会将这种重要的事交给佛劳洛斯处理。   他相信佛劳洛斯会处理好的——或者说,以色列不存在比拿单更适合处理复杂事务的人了。哪怕是撒督祭司也是一样。   结果当然也没有让所罗门失望。   ……反过来说,埃及法老的所谓“大智慧”,大约就是他们身后的实际统治者——魔神阿蒙所授予的远见之明了。   虽然埃及目前好像只有一位魔神,但埃及作为多神崇拜国家,他们的神没有全数陨落,祭司依然具有超自然力量。   即使所罗门能用代差级别的科技抹平财力和人力以及埃及那恐怖底蕴的差距,但埃及以阿蒙为核心的多神崇拜体系,与无神的以色列之间的差距,所罗门也需要找到其他办法进行补足才行……   “我王,您这是……与雅斯塔禄殿下签订契约了吗?”   佛劳洛斯欢欣的说道:“如此就好了!以色列终于有一位善战的魔神了!”   “……啥?”   所罗门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   “雅斯塔禄阁下虽然是爱与美之神……但她掌管金星——也是战神!她曾经有着一怒之下捏碎过埃比赫山……”   佛劳洛斯不停的说着。   但雅斯塔禄却只是轻咳一声,以软糯的声音怯生生的打断道:“那些都过去了,佛劳洛斯。”   佛劳洛斯闻言,却是打了个激灵,闭口不言。   所罗门却没有被这样简单的糊弄过去。   “……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治疗者,雅斯塔禄。”   他幽幽的说道。   他问过,拜蒙先前是掌管知识和艺术的天使,佛劳洛斯是先知神,战斗力更弱、只会个眼炮。而从神明堕落到魔神,力量又会削弱一个层级。   ……之前拜蒙和佛劳洛斯还有自己对巴力神三打一还险些被反杀一个的景象,所罗门到现在也还仍然印象深刻。   他原本以为等到自己与巴力签订契约之后,以色列才会有第一位战神。没想到雅斯塔禄居然也是有战斗力的魔神……   原来她不是奶妈,而是个业余当奶的惩戒骑吗……   雅斯塔禄乖巧的说道:“如果大人您想的话,会是的。”   “……总之,以色列还要多靠你保护了。”   所罗门沉默了一会,语气自然的说道。   “是啊,雅斯塔禄殿下。”   佛劳洛斯苦心劝道:“埃及人有着魔神阿蒙,摩押人有着魔神基抹,亚扪人也有着魔神莫拉格斯——也就是刚堕落不久的摩洛神的支持。而且他们还有其他的神明庇护,可我们以色列现在……没有神啊。”   有着祭司群支持的埃及军团,与人数和装备都较差的以色列相比,战斗力是其次、光是祭司团的力量就足以打击以色列军团的士气了。   这个时代的战争中,士气甚至比人数和装备加起来都重要。如果以色列的祭司无法镇压埃及的祭司团施展神术,恐怕埃及人只出动一千人就足以像割麦子一样杀死恐惧到不能动的以色列愚民了。   “……以色列没有神?”   雅斯塔禄怔了一下:“那雅威呢?”   一旁的拜蒙清声道:“所罗门就是雅威。虽然他迟迟尚未觉醒……但我觉得应该是。”   “总之,我会保护大人的。”   雅斯塔禄哼的一下攥紧拳头,轻轻锤了一下所罗门的肩膀:“伤害大人的巴力如果还敢来的话,我就杀掉她。”   她的声音虽然软糯轻微,但得知了雅斯塔禄的战绩之后,所罗门丝毫不觉得她在开玩笑。   “不不不……不用杀掉。我觉得好好聊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所罗门赶紧劝道:“我还想和巴力签订契约来着……”   “不行。”   拜蒙和雅斯塔禄异口同声的说道。   他们顿了一下,拜蒙开口以清冷的声音解释道:“所罗门,有我和雅斯塔禄差不多就够了。我看到你的寿命还有六十二年,但你同时与两柱魔神契约的话,大约你还能活十六年……”   “那么,十六年之后的话,我会怎么样?”   所罗门开口问道。   拜蒙答道:“就像大卫那样。衰老是万物之理,没有比时间更强大的力量……我最多只能保你不死。如果你与巴力签约,你的寿命就会缩减到只剩八年。”   “……好吧。”   所罗门叹了口气,姑且点了点头。   八年……的确是太短了。什么都干不完。   “先不提这些事,先知拿单——我有事拜托你。”   所罗门叹了口气,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听到所罗门呼唤他这个名字,佛劳洛斯便面容一肃,以苍老的声音低声应道:“请您下令,我王。”   “你应该听说了,我下设十二省八十四市,又将大卫时期的老臣派遣到地方……但我不放心他们。”   所罗门深吸一口气,肃声道:“我命你率九位可信赖的人组成纠察团,每年的年中年末各抽一个月,去以色列各城暗中打探民心民意,及各项政策落实情况。”   “同时,你现在先为我将以色列确切的民数查点清数。并以色列各地驻军,可建屋的好石头及牛羊和马的数量……大约多久能完成?”   “最多一个月。”   拿单自信的说道:“我无需前往各地,便能看到以色列全地的活物,倒是石块的数量需要一些时间……我王,您不知道,以前大卫王探查敌军的情报,也是我为他做的。”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所罗门的预料——他原本以为起码也需要三四个月来着。   原来拿单真正的用途是这个……不过也好。   “那你统计好人口和牲畜数量之后,先将数据报给我,石材先不急。我需要足够多的数据支持,才能保证我的政策不会出大问题,拿单。”   所罗门肃声道:“那我这一个月先去做法典,和通商的大致规划。我等着你的数据。”   “遵命,我王。”   拿单恭敬地点了点头。   “拜蒙。”所罗门又开口道。   “在。”   拜蒙立即应道。   “一会你帮我写一下基础教材……我说你写,你再帮我纠正、删除他们学不会的东西。既然幼童要送到各地方长官家里学习识字识数的常识,首先先要把各地方派来的长女教会才行。”   所罗门正色道:“教育和人力资源是立国之本。师范人才的培养可不能疏忽。”   “是。”   拜蒙点了点头。   这一章虽然迟了点,但几乎是三千字,就算是福利辣……(松一口气) 第三十章 社畜:今晚要加班   在那之后,又过了大半个月。   佛劳洛斯将约定好的以色列民数,连同各类牲畜的数量一并报给了所罗门。另外他还专门将没有劳动力的老人、全境的长子及长女,以及各地应接受教育的孩童的数量专门标了出来。   真是用心啊。   所罗门甚是感动。   他原本还以为佛劳洛斯这家伙是个人形小地图,如今一看简直是Tab键成了精啊。   佛劳洛斯给他统计出来的这个数据,有用的程度可能连佛劳洛斯自己都意识不到。   没有人口普查的数据,一切政策都是纸上谈兵。   至少要知道全国的可用劳动力数量,才能让所罗门不至于出现往外派着派着人突然发现没人可用了的尴尬情况。而各地新生儿数量,则可以验明接下来所罗门在全国内推广的基础教育政策的落实情况。   至于全境的长子及长女数量就更加重要。长子数量让所罗门能对长子军团的数量有一个初步估计——他们能建成什么样的工程,稍加培训之后生产力能到什么水平,每年大概需要花费多少食物供养。同时各地市长护送长女来耶路撒冷接受师范教育的时候,也能给他们一个明确的人数制约。   每个市,要送上来多少人所罗门直接划定。   作为主要战斗力和生产力的“长子军团”,必须维持一定数量以上。这将是以色列的命根子。   “若是有人试图偷奸摸滑,把别人的女儿送过来充数……他们之后也会后悔的。”   所罗门如此肯定的说道。   他和拜蒙大概商定出这样的一套教育规程——即各地方的学龄前教育,从七岁开始直到十二岁。从十二岁开始,长女被送入耶路撒冷接受师范及文书教育,而长子则送入荣耀的长子军团中,与其他人同吃同住,每年只有两个月可以返回家乡。   而长女的师范、文书教育将持续两年,即从十二岁到十四岁为止——顺便合法的婚姻年龄也设为十四岁起。而其中最优秀的一小批人,则将被推举到王立学院进行高深的学习研究。   如果家中有人在长子军团中,又有其他的孩子能继承家业,那么多余的孩子就可以接受祭司的基础教育,同样是两年——他们中的优秀者将会被推举到王立学院之中,成为以色列未来的法官和政委,能力稍差的也会分配到各地,成为监督者。   而在王立学院中,这一批优秀的年轻人将接受所罗门更高深的训导和箴言的教育。同时也会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让他们更加忠诚、沉稳。等毕业以后,他们就会成为各地方行政长、祭司长和书记长——   “您现在可以休息了吧。”   雅斯塔禄幽幽的说道:“要做的已经都做完了。”   她说着,手上给所罗门按揉额头的手便又加了几分力:“今天可以早睡吗,大人?”   “一定一定……”   所罗门苦笑着:“不过啊,雅斯塔禄。现在圣殿还没有开始建,没有从推罗来的工人的教导,我的民还不会建造。这学院暂时是建不出来的……所以我计划将这一批孩子安排到这里进行学习。到时候你和拜蒙帮我照看一下。”   “哎?这里吗?”   雅斯塔禄一惊:“但这应该是您的孩子才能有的特权……您的母亲那里没问题吗?”   “母亲那里我去解释。”   所罗门无奈的说道。   确实也好久没有去找拔示巴问安了……自己这位便宜妈倒是不熊。知道所罗门在忙,也没有派人来打扰所罗门。   不过一直不去见倒也不是事……正好趁着暂时没啥要忙的,先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吧。   如果能让拔示巴帮自己带这一批孩子就好了。毕竟这些由所罗门亲手培养的高级官僚、高级管理者,将成为他最信赖的第一套班底。   这样的话,以色列的官僚培养系统就算是初步成型了。   除却所罗门这戏称的“长子生产建设兵团”之外,其他有能力的年轻人尽量都进入到官僚管理系统的选拔之中,保证以色列始终有可以替代用的储备官僚,以及知识的传承者。   以后的第二期以色列商人,所罗门也准备从王立学院中选出来。这些接受过祭司教育或者书记教育的商人,所罗门会让他们拥有足够的数学基础。   ——而最重要的,则是他们的忠诚度可以得到保障。   他们要么是家中次子或是第三子之类,有长兄在长子兵团之中;要么就是家中长女,还有着需要供养的弟弟妹妹在家乡;亦然有推举他们进入王立学院的老师——严苛的法律追责制度,加上他们在王立学院中时接受的思想政治教育,可以大幅减少他们私吞珍贵货物逃走他国的现象发生。   而从这些商人身上加重税、或者说只给他们底薪加提成的模式,剩下的利润也可以支持以色列的采买和基建工程。   等以后以色列的影响兴起,这些接受过高等教育——至少是这个年代的高等教育的商人,还足以将以色列的文化和文字通过其他的商人和富贵人那边推出国门。   这将会是文化入侵的第一步——   在所罗门出手建造出这一套完善系统的时候,拜蒙简直是一脸的惊叹,甚至忍不住多次对所罗门的智慧大加夸赞。   所罗门倒是一脸平静,不以为然。   那倒不是他矜持沉稳……他是真的不觉得这是自己聪明。   这完全都是前人的智慧结晶——他只是学的知识比较杂比较多、以前学生时代打工的经历比较多而已。   “——我真的是个普通人而已。”   当时,所罗门恳切的对拜蒙如此说着,拜蒙却只是一脸“你踩我脚了”的奇妙表情,沉默的一言不发。   “但是,大人……祭司们真的会支持你的改革吗?”   他身后抱着他的雅斯塔禄有些担心的说道:“他们会不会说……是我们蛊惑了您……”   “他们不支持也得支持。”   所罗门闭目养神,随口淡声说道:“你以为我先将祭司们派到各地是做什么的。更何况,我还有比拿雅。”   比拿雅是支持所罗门的改革的。和分散的祭司阶级相比,力量不减反增的军队势力足以压制他们心中的不满。   这种借助军事贵族牵制司书的祭司阶层的政策,所罗门从几百年后爱奥尼亚地区的政治中取得的灵感。   他先取得君权神授的特权,借此将祭司们的声音下压一级;再将他们派往各地分散他们的力量,用所罗门选拔的市长和省长以及书记官压制他们的权利。再用军队压制耶路撒冷的祭司势力。   只要有人忍不住开始跳,所罗门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再度收割一波,将祭司的地位再度下压。   虽然这几年可能会比较难过。但只要等第一批的年轻官僚养成之后,所罗门就能把精力从国内政治形势中抽出来,专心推进艺术文化和科技技术了。   “所罗门,撒督回来了。”   但就在这时,一旁在帮所罗门检查文书和通告的拜蒙突然说道:“应该是生意谈成了……还有一个消息,我等撒督走了再告诉你。”   “是巴力来了吗?”   所罗门顶着雅斯塔禄突然锐利起来的目光扭头问道。   拜蒙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所罗门,轻轻点了点头,以清冷的声音说道:“她刚进国境。距离到耶路撒冷还有三天时间。”   “——足够了。”   所罗门沉思了一下,然后开口道:“这样,拜蒙。你先去找佛劳洛斯。我要压一下撒督……另外还有别的事。”   “现在吗?”   拜蒙开口问道,手下拨动琴弦的声音暂缓。   所罗门确定的点了点头:“现在,越快越好……但不要让他比撒督祭司更早进入我这里。”   “好的,王。我这就去办。”   拜蒙干脆利落的点点头,走出了内宫。   “但、但是,已经天黑了,大人!您明明说您今天要早睡的……”   雅斯塔禄瘪着嘴委屈的嘟哝道。   所罗门顿了一下,转过身抱着雅斯塔禄,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   “抱歉,雅斯塔禄。但有些事还是需要我去办。”   所罗门平静的说道:“因为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做到。”   说完,所罗门把雅斯塔禄的身体轻轻推倒放平,给她盖上了被子。   “我今天晚上可能晚些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了……你不用等我了,先睡吧,雅斯塔禄。”   所罗门随口说道。   他这话刚说出口,便是微微怔了一下。   ……莫名的,有种晚上加班前给老婆打电话的既视感。   这让所罗门不由得心中一暖,很是满足。   ——另一个悲伤的故事是,他之前并没有老婆。   又是接近三千字的大章,窝超强!(挺胸)   求一波月票推荐辣~ 第三十一章 忽悠,接着忽悠   “我王……与推罗王的交易已经商定了。”   在所罗门的外宫,撒督大祭司向着坐在桌后的所罗门跪拜,低声向所罗门汇报道:“他将派人去黎巴嫩为您砍伐香柏木,随后如您所说的将这木料从黎巴嫩运到海里、扎成筏子运到以色列。可以建造宫殿的香柏木和松木,共计五年付清。”   “价钱如何呢,撒督?”   所罗门开口问道。   撒督立刻答道:“您要每年给希兰麦子二万歌珥,清油二十歌珥,作他家的食物。除此之外,还要另付砍木头的工人的工价,不过可以按照仆人的工价算。从第二个月开始,希兰将派匠人来帮您建造神殿。”   因为这时候中东地区重量单位并不统一,也不方便进行称重,所以一般用体积替代重量进行称重。   换算过来的话,一歌珥大约是二百二十公升。   “可以,很合理的价格。”   所罗门满意的点了点头:“价钱不能压的太低。我们两国不应是仇敌,而是兄弟——毕竟好木头只有在推罗有,以色列人也不如他们的工人擅长砍倒树木。”   用平原地区的以色列富裕的食物,与缺乏食物但人力和木材资源富足的推罗进行交易。这对于两国属于互助互利的大好事。   这事一切顺利,所罗门便是松了口气。继续在桌上写着些什么。   而撒督犹豫了许久,欲言又止。   终于,他开始开口了。   “我王……”   他低声说:“听说您将祭司发往各地,让平凡人的长女地位与祭司相等。这是否有些……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   所罗门疑惑的抬起头来:“哪里不合规矩了?圣摩西的十诫中有说‘你们当要将祭司聚在一处,不许别人比他们更高’这种话?”   “没有,但是祭司一直都是……”   “那么,我的撒督。”   所罗门开口打断了撒督的话,不轻不重的说道:“祭司的话和我的话——上帝赐福、予以王的权柄的我、所罗门王的话,孰轻孰重呢?”   听到这话,撒督身上的冷汗顿时浸透他的脊背。   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只是沉默了许久便又开口道:“但是,我王,您剥夺祭司行祭的权利、改变行祭的诸多规程又当何解呢?祭司并没有得罪您啊!我们都是您的支持者——”   “不对。你们都得罪我了,撒督。”   所罗门啪的一下放下笔,低声道:“因为你们未行尽祭司的职责。你们以祭司的名为自己谋利,让人厌憎向我行祭而不是欣喜,你们便是有罪了——”   他的声音变得沉稳、厚重,他的目光充满了存在感和强烈的压迫力。   闻言,撒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瞳孔瞬间缩小到极限!   他猛然抬起头来,却正对上所罗门那毫无感情、却充满威严的双眼。   那绝非是所罗门的眼神——撒督从小便照料所罗门,心知他是一个温和而柔弱的人。虽然有智慧,但并无多少决心。   “我剥夺你们行赎罪祭和燔祭并素祭的权利,是因为你们自己不净了;我使你们分别为圣,你们却自行犯罪。”   所罗门的声音低沉威严。他的眼中仿佛有火光熊熊。   宫殿之外的天空瞬间阴沉下来,天空雷鸣滚滚、凉风从外浸透而来,让撒督全身冷彻、伏在地上觳觫不止。   ……怎么忘了呢!   所罗门——他就是主在地上的化身啊!   撒督顿时颤抖着,以苍老颤抖的声音向所罗门告悔:“我、我主!我向您忏悔,因为我行了罪——我贪图权力,不听所罗门王的智慧话……”   “你们却是有罪了。有罪而不自知,你们便是大大的有罪了。”   所罗门的声音隆隆:“我让你们从地上分散,这便是告诫你们中有不洁净的,但你们不自知。”   “我收回你们行祭祀的权力,这又是告诫你们中有不洁净的,但你们仍不自知。”   “你们为何不自知呢?你们当是自知吧!明明知晓自身是不洁净的,却还要行祭司的职——你们便是大大的有罪了!”   所罗门从座上站起,巨雷落下。   那一瞬间,莫大的恐惧攫住了撒督的心。他因为年迈,已经衰老的心脏瞬间骤停,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昏黑,便是要吓死在这里——   但就在这时,就在他昏黑的视野中,所罗门却走上前来,用手触碰他的额头。   于是一阵暖流行过。撒督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变得舒适起来,便对所罗门的话不再有半分怀疑。   而所罗门所说的话,更是让他心生愧疚:“你看,你到刚才为止仍不信我。因为你没有体会到我的力量。这是你在试探我。”   “——正是如此!”   就在这时,先知拿单执杖走进。中气十足的说道:“你试探所罗门王,就是试探我们的主。你这是有罪了,撒督!”   ……拿单说的是。   撒督沉默着,先向拿单诚谢,随即重重向所罗门叩首,低声说道:“您说的是,我主。我刚才确是在试探您……我是有大罪了。”   “你知晓便好,撒督。你的心是善的,也并非不可救。”   所罗门沉声道:“自五百年前,我引摩西率以色列人从埃及而出。命摩西立利未记引你们的路,却不是让你们用我的话反我。”   “现今,我将当身向你们讲智慧话,你们却用摩西引述我的话反我!”   所罗门最终下定结论:“当是,你们便有大罪了。”   “我们是有大罪了。”   撒督恭敬虔诚的说道:“望您指引。”   一旁的拿单也躬身道:“望您指引。”   “我于此,圣殿开建前一日废利未记、及祭司诸旧职。你们当须谨记、连同你们的后代皆须谨记,这是是你们犯了罪、傲慢自大的罪愆。”   “你须知,那些追求公义仁慈、勤劳智慧的,就必寻得尊荣;心高气傲的、行怠惰事的,便要将他们从民中揪出根除。因为他们是瘟疫,将倾覆良善人的坚垒。”   “我必据此立新法交予拿单,他将于七日后给予你。你须以七日内将其牢记,并将其封入约柜——我一并给予你碰触约柜而不死的权利。”   “你当将新法授予其他的民。你们便可得新荣光。而不听规劝的,你就告诉你的王所罗门,让他从地上将这些人剪除。”   所罗门最后看了一眼撒督,淡声道:“你可牢记?”   “我必牢记。”   撒督大祭司恭敬的向所罗门再次下拜。   而所罗门则走回位置重新坐下,而外面的雷声也渐渐平息。   “那么,撒督。”   所罗门开口,声音重新变得清澈:“我再问你一遍——”   “——我与众祭司、与以色列的传统,孰轻孰重?”   “自是您,我王。”   撒督无半分迟疑的立刻答道:“您的荣光高于以色列众祭司。我必将您的话谨记。”   “可以,你下去吧。”   所罗门满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话不是你能听的,撒督。”   “……是。”   撒督有些失落的告退下去。   拿单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忍:“我王,撒督已经老了。您这么吓唬他不好吧……”   “这么好的条件,不忽悠他一下,才是白瞎了呢。”   所罗门轻哼一声:“会把我当成主的,在祭司里只有撒督一人吧?因而我能忽悠的也就只有他了。”   “这样的话,以色列所有的高层我就都控制完毕了。任何领域的声音都被统一,如此以来底层人民接受这些信息就会快的多。”   所罗门平和的说道:“神权社会的好处就在这里。在人们追随着个别人的言行的时候,就会特别容易接受他们的观念。尤其是在自己对此缺乏相关信息的时候。”   “他们不了解神,所以他们就会相信神的代言人所解释的话;特别是对于某则谣言的内容一无所知的时候,就更容易相信。”   “而且,人们往往会以一种有偏见的方式来吸收和消化信息。那些已经接受了某种信息的人不会轻易放弃这种观念——哪怕这只是谣言。特别是人们对这种信仰有着强烈的情感依赖的时候,旧观念就更加不容易被放弃。”   所罗门看向拿单:“所以,强硬的扭转是做不到的。还会引起旧理念的反扑和极端化。但是,在领头羊的带领下潜移默化的改变还是可能的。我这么解释,你懂了吗,拿单?”   “……您的智慧,真的很难让人以为您是凡人。”   先知拿单苦笑着说道:“虽然您再三申明自己不是雅威,但我现在也开始怀疑了……”   “凡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智慧……是吧?”   所罗门轻笑着:“不要小看人类啊,拿单——不,佛劳洛斯。只要有时间……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做出的东西会让你也震惊的。”   “那,我期待着那一天。”   佛劳洛斯笑眯眯的说着。 第三十二章 昔日老兵   不知不觉间,距离大卫王离世、所罗门王登基,已经过去了两周的时间。   有些人先前预测的,所罗门无法压制南方的犹大国,以色列将会分裂崩塌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反之,在新王所罗门的带领下,以色列反而更加欣欣向荣。先前在琐希列磐石祭坛上,所罗门许下的诺言,足够冲淡人民对改革引起的不满。   而这些天,因为纠纷而去找所罗门断案的人也都得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对所罗门的智慧顿时感到心悦诚服。   伯兹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洋洋自得,多次向邻里吹嘘。   他是耶路撒冷里一个卖陶器为生的市民,今年三十岁,是家中的长子。   当初亚多尼雅假称王,许多人都被士兵驱赶着前去琐希列磐石祭坛参与仪式。但他却是关上窗户封死门,拒绝参加亚多尼雅的称王典礼。   现在他遇人便会夸耀自己那日是多么的智慧勇敢,在士兵的拔出剑来威胁的情况下仍不屈服——   “伯兹,给我吃的!”   他那瘸了一条腿的老父亲在家中厉声斥喝。   伯兹耸了耸肩膀,将烤好的大麦饼和羊奶盛好端去。   他的父亲在曾经是随大卫王征伐的勇士。但可惜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仅仅只是跟着跑而已,因而勇士名册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当年与琐巴王哈大利谢作战的时候,他的腿被射来的箭矢擦到,伤到了筋、从战车上跌下,又被身边战友们的马踩断了另一条腿。   虽然最后祭司还是给他治疗,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他却并没有得到赔偿——毕竟他在最关键的一役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还拖累了祭司、给他们造成了无谓的消耗。   甚至他还险些获罪。因为他被马踩的原因是,突然从战车上摔下的他胡乱挣扎,抓住了一条马腿试图从人流中爬起来……结果他险些害的那匹马连同战车一并翻倒。   那匹马的御手在战争结束后控告他,若非是大卫王认为他无罪,或许反而要被施以惩罚。   ……但或许,将双腿残疾的他驱逐出军中,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如今他双腿皆断,完全失去了劳动能力。性格也变得孤僻起来。甚至还要他的两个儿子做陶器供养他,才能吃得起肉和小麦的饼……   “父亲,我想去盖主的圣殿,加入长子军团。”   因而,在伯兹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的时候,伯兹的父亲第一时间便立刻给出了答案:“不行!”   “为什么不行?”   伯兹质问道:“所罗门王说了,去的人都管饮食,能食献祭的肉食,还能将名字刻在殿上。而且我看家里的房子也要翻新了,我去学学技术,回来还能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一下。”   “不行就是不行——你这是要去做苦役啊,我的儿!哪有能吃肉的苦役?”   伯兹的父亲暴躁的回绝道,用力顿了顿拐杖:“你是吃手艺饭的人!若是那些什么都不会做的人,用身体去换几年的饱食还算是赚。但你的手比那些人的手都要宝贵,你哪还能保得住你的手?”   “所罗门王和他们不一样。王说,他必不会伤我们的身体,还要教我们智慧。”   伯兹自信满满的说道:“而且撒督大祭司每周都会为我们祝福。另有祭司看护我们,不让我们受伤。”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莫要被骗了……反正王又没有指定你去,你当让别人去就是了。盖圣殿又不缺你这一个人。”   伯兹的父亲苦心劝道。   但伯兹却只是固执的摇了摇头:“我父,您不知道。所罗门王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他说要让祭司派到各地,要将以色列建成十二省;他说要让长女学识数的知识,我最近听闻他还要教以色列全境的孩童识字!这种大事的许诺所罗门王他都做了,凭什么小事会做不到?”   “……他真的办了?”   伯兹的父亲讶异的瞪大眼睛:“祭司们就都没有反对?”   “没有。因为所罗门王便是主在地上的代言。”   伯兹斩钉截铁的说道:“今日撒督大祭司对我们说,王要废除利未记上所说的一切旧规矩、重订新戒律。这是上帝的言语,拿单先知、比拿雅元帅都为他做了见证。”   “……乱了,都乱了。”   伯兹的父亲闻言顿时一惊,有些心慌的顿了顿拐杖:“这都是什么事……旧法岂能变呢?旧法岂能变呢!那是摩西先知说的戒律——若是废了法律,以色列人又该如何行事?”   “又不是没有新法。所罗门王可是上帝立的王,他的话比众先知、众祭司都大!”   伯兹却是不以为然,言语却是微微顿了一下:“但是,父亲。我将请您的说法。因为所罗门王规劝我们,主说‘你们若是违背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君王、你们的老师,你们便是献出一千头牛羊我也不喜悦。’若是您不许我去做,我就去向王忏悔。因为我违背了他的诫命。”   “……算了,你去吧。但若是受了苦,你就逃出来。我这里还有些许积蓄,可以逃到别的国里去。”   伯兹的父亲摇了摇头,还是松了口风:“你可别希望过高。只要能把名字留在圣殿中,就足够了,能偷学一些技艺便算是赚了,莫要想人人都能食肉、人人都成工匠之类的梦话——”   “我看的很清楚。你们是从军,其次才是服苦役。哪怕逃走也不要让自己伤残……”   说到这里,他又是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我死了反倒还好,你们还能拿些钱财。但现在,伯兹——你看我的腿。我这样的腿,还怎么去放羊?我岂不是个废人了?”   伯兹闻言也是沉默。   “是,父亲。”   他低声应道。   “那你走吧,伯兹。”   断腿的老人眯着眼睛,在床上蜷缩了一下身体。伯兹伸手帮他掖了掖被子,但即将收手的时候却被自己的父亲抓住了手腕。   那曾经像是剑般锋锐、如今却是浑浊暗淡的瞳孔,又一次的亮了起来。   “苦役……能偷懒就偷懒,行事聪明些。但若是王派你去打仗,伯兹。”   他的老父亲低声道:“多杀敌。你至少要杀两个……不,四个人。我这一生没有荣耀,你要有。”   “我会有的。”   伯兹严肃的说道:“等我取回您的荣耀,我再回来找您。”   言罢,伯兹便将蜷缩在床上的父亲扶起来,将盛放食物的盘子向他挪了挪。出门向着正在做陶器的弟弟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自己的包袱出门了。   他刚出门不久,便被一个奇怪的女人拦了下来。   “停一下,朋友。”   她明明伸手轻轻握住自己的小臂,却如同野兽的利口一般,让他连动都动不了。   ——这是何等程度的怪力?   伯兹顿时大惊。   他虽然只是个做陶器的,但这不代表他的力气就小了……   惊异之下,他停下步伐打量了一下那个拽住自己的古怪女人。   她身形格外高挑,身上披着麻布的斗篷,斗篷下的面目不知为何看不清。唯有那如同太阳一般灿近色的眸子,仅仅只是将目光掠过一次,便是已然烙在了心中。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问一下路。”   她悦耳的声音从斗篷下传来:“你知道所罗门住哪里吗?”   “你应称呼他为所罗门王!”   伯兹条件反射性的说道:“他是上帝所立的王!”   “……上帝吗。”   那女人轻笑一声,也不多言语。   她只是再次问道:“你知道所罗门王住在哪里吗?”   “……喔,我明白了。你是长女是吧。”   伯兹恍然大悟:“那跟我来吧,我们顺路。”   “啊,没问题。”   那女人平和的说道:“另外,你应该对我解释一下关于‘长女’的事。”   她这命令语气的话语落下,伯兹便顿时开始对她的身份开始起疑。   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心中的那对灿金色瞳孔瞬间亮了一下。伯兹顿了一下,心中的那种怀疑顿时消散。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滔滔不绝的对她热情的讲解道:“你不知道吗?那就要从两周前说起……”   女人连连点头,跟上来安静的听着伯兹的话。   关于所罗门王的话。   赶上啦……(松一口气)   更新完毕!窝超强! 第三十三章 十年大约   伯兹两人一路走来,他便是滔滔不绝的对着同行的神秘女人叙说着所罗门王所行的事迹。   “是这样吗……”   而她也是真正的吃惊了:“那所罗门王可的确是个智慧人。”   “是啊,我王万岁。”   伯兹顺口说道:“虽然我不懂所罗门王想做什么,但他肯定是对我们好。”   “你就这么确定?”   “当然。我就是这么确定,我王万岁。”   伯兹毫不犹豫的回道。   前些日子那卫兵威胁他的话,如今却成了他的口头语。每次念着“我王万岁”的时候,他仿佛都能记起自己那日抗拒士兵命令的勇气之举。   “我要去征兵处报道了。”   伯兹对着同行的女人笑着说道:“往前走五十步然后往太阳的方向看,你就能看到所罗门王的宫殿了。那么再见。”   “嗯,那就再见。”   那女人轻笑着,目送他离去。随着她将目光移开,伯兹心中的那个金色而魅惑的双眼也渐渐消散。   “巴利斯……”   就在这时,一个轻软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面容纯洁精致、黑发及腰,身穿洁白长袍的雅斯塔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她抱着一块泥板,冷漠的注视着巴利斯:“你不该来的。”   “我就是来了,怎么样?你还能把我打出去不成。”   女性化的巴力呵呵的笑着,斗篷随风而动。她那如风暴般随意飘舞的黑棕色长发显露出来,随即便是她头顶的那一对高昂扬起的牛角,以及连阴影都掩盖不住的灿金色瞳孔和饱满的胸怀。   最让人介意的,是她那羊蹄一般的双足。那毫无疑问不可能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身体部件……但周围人却像是没看到她一样,纷纷无视的走了过去。最多也就是好奇的看一眼雅斯塔禄。   那是巴力所拥有的特殊力量。她的身体在常人来看是无形的,唯有其他拥有力量的人能看得到她的样貌。   而一般人所看到的,就只有她平时身上披的铠甲、以及缠绕在她身上的火焰和雷霆。那个斗篷的意义并非是隐藏她的外貌,反而是为了让人能看得到她。   她的嘴角满含笑意,歪着头看着雅斯塔禄:“时隔十数年,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冷淡吗,我的妹妹伊南娜?”   “现在叫我雅斯塔禄。”   雅斯塔禄毫无攻击性的轻软声音响起,让人联想到太阳下羊羔的软毛:“我原本不想出手的……我不想让大人见到我粗暴的样子。”   “但是……我更不想让大人看到你。”   她说着,向前轻轻踏出一步。   顿时,周围的大地便微微颤抖了一下。雅斯塔禄那柔顺光华的长卷发渐渐失去了光辉,变为比黑夜更加深沉的浓黑色,淡淡的黑烟从发梢末端飘散而出。   那是来自冥界的毒气。对于凡间的生命——乃至于对魔神来说都是无解的剧毒。   “我劝你住手。”   巴力双手抱胸,好以整暇的看着雅斯塔禄:“这里可是耶路撒冷。你真的想和我在这里争斗吗?我倒是无所谓,你猜所罗门会怎么看你?”   “……呜。”   雅斯塔禄咬了咬嘴唇,身上逸散的毒气渐渐消散。   她皱了皱鼻子,瞪了一眼巴利斯:“你快离开,巴利斯。耶路撒冷不欢迎你。”   “别这样,我是来带你走的。”   巴力耸了耸肩,轻笑道:“当然,你要是觉得以色列好玩,我倒也不是不能陪你在这里玩个十几年……”   “你快离开。”   雅斯塔禄没有半分迟疑的快速回绝道。   “另外我还想找一下所罗门,你帮我引荐一下……”   “你快离开。”   她盯着巴利斯,紧紧抿着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反复重复着:“你快离开。”   巴力倒也是好脾气,只是呵呵笑着自顾自的说:“所罗门最近的这些政策我都挺有兴趣的。他看起来的确是个有智慧的王,我也打算来支持一下……”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们两个完全是各说各话。虽然你一句我一句,但是之间竟然神奇的没有交流。   就在她们两个对峙着的时候,所罗门和拜蒙终于赶到了现场。   “你们……在干嘛?”   所罗门困惑的问道。   之前听到拜蒙说,雅斯塔禄和巴力在耶路撒冷内碰面了,他便是顿时一惊。   原本所罗门以为两个人会二话不说在这里斗个你死我活、或者是巴力抓着雅斯塔禄就准备溜,他才会把写到一半的法典都扔了下来,赶紧抓着拜蒙就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结果没想到,这俩魔神隔着五六米你一句我一句异常的克制。   所谓能哔哔绝不动手的美德大约就是这样的。   “……大人,您没事吧?”   看着所罗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雅斯塔禄顿时一惊,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来,伸手帮所罗门顺着气:“怎么跑的这么急……哎?莫非,您是在担心我吗?”   “是啊。我担心你被巴力抓走了啊。”   所罗门理所当然的说道:“不过过来一看,你们两个倒是挺和谐的。”   “请不要把我和巴力神混为一谈,大人。”   雅斯塔禄严肃的说道:“我是爱与美的魔神……和巴力那种粗暴残忍的魔神是不一样的。”   “……噗。”   一旁的巴力顿时笑出了声。   雅斯塔禄立刻刷的瞪了过去:“你笑什么笑?!”   “没,我笑我知道的多。还是愚钝人比较幸福,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巴力轻笑着说道:“所罗门,你知道我说什么吧?”   所罗门看着这次似乎并不打算战斗的巴力,有些意外,随口回道:“当然。”   他原本以为巴力神会见到自己就发起攻击的来着。甚至他紧急找拜蒙学会了预防偷袭的恶魔法术……结果却没想到,这次巴力会见所罗门却充满了友好的气息。   但所罗门并不会因为巴力的友好就对她放松警惕。   “你到底想做什么,巴力?”   所罗门严肃的说道:“你若有什么想法、什么愿望,我会给予回应。但友好亦或是嫌恶,要看你的回答。”   “真是大胆的王啊……我第一次见到敢对我这么说话的人类。”   巴力轻笑着说道:“别紧张,年轻的王。上次我攻击你,是因为我的信徒召唤我。他向我献上大祭……虽然让以色列干旱七年还不够,但是让耶路撒冷干旱七年,我还是做得到的。”   “我是来谈条件的,所罗门。”   她平淡的说道:“你不信奉雅威。我看得出来……安心,我们之间的对话没有人能听得到。”   所罗门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   巴力满意的笑了。她挺起胸膛,高声宣告:“我是太阳神、暴风雨之神、战神、旅客与商人的守护神、法律之神、丰饶与农业之神……你需要我,所罗门。和我签订契约吧,让我看看你的智慧……我将会成为以色列的守护神!如果埃及人敢来进攻,我可以将阿蒙击退!”   “不行!”   拜蒙立刻回道:“所罗门的寿命已经不够了!”   “他还有几年?”   巴力挑了挑眉头,向拜蒙问道:“我至少可以帮以色列的发展减少十年时间……更何况,他已经和你契约过了。寿命对他很重要吗?”   “很重要,巴力。”   所罗门平静的说道:“人们会更希望看到年轻的王,而不是年老的王。王一旦年老,人们的心就会变得浮躁、不安定。”   “……况且,你说你能将以色列推进十年发展?”   所罗门笑了:“我说我能将以色列推进三百年——你信不信?”   “我不信。”   巴力笑道。   “我说,我能让以色列成为这附近数十国的经济和文化中心,你信不信?”   所罗门再度问道。   “我也不信。”   巴力平静的回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   “我说——我能让人类未来不求神也能填饱肚子、无需祈求神明的庇护商旅也能得到平安、法律与道德会成为制约每个人的关键。你信不信?”   “这个……我是真不信。”   巴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严肃起来:“无论你再有智慧……除非你能活两千年以上,否则不可能。”   “不管你信不信,我能活四千年。”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我说四千年后,人类将会触摸到星星,也不会因为寿命而担忧,甚至会向更高、更远的深空进发,所有的人类亲如一家——你信不信?”   “……我虽然不信,但我喜欢你的野心。”   巴力笑了起来:“如果你能活四千年……嗯,或许吧。”   “我的身体很快就会腐朽,以色列也终将被人遗忘。但我的思想将在地上长存。”   所罗门对巴力温和的笑着:“你若不信的话,就来看看吧。我是否会比你庇护的其他君主更优秀。”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已经比他们优秀了,所罗门。”   巴力笑了起来,紧紧拥抱所罗门,俯下身来亲吻他的脸颊。   所罗门身后的雅斯塔禄幽怨的看向所罗门,紧紧抓住所罗门的衣角,恶狠狠的瞪视着巴力。   “那么,我将与你立约。我将守护以色列十年,这十年内阿蒙将不会主动入侵以色列。”   她向着雅斯塔禄眨了眨眼,在所罗门耳边轻声说道:“十年内……你要满足我,向我证明你所说的并非狂想。否则我将把雅斯塔禄带走,还会将你和你的宫殿焚烧,作为欺骗我的代价。”   “可以。”   所罗门自信的回道,心中也放下一块大石。   可以保证埃及人不会十年内入侵的话……以色列就可以全心全意种田发育了。   十年……完全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三千字大章!求一波票啦(蹦跶) 第三十四章 杀鸡儆猴   距离所罗门召见撒督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天。新法已然开始推行三天。   所罗门所行的新法共计三百六十条。其中有一半是在拜蒙的协助下,从巴比伦国使用中法典内抄的,另外一半则是所罗门和拜蒙讨论之后确认可用才加上的。   法典的内容包括对土地、税务、征募、婚姻、生育制度的规定,以及部分权利的授予和收回条件,内部冲突时的优先度,和超过两百条的对于特殊事件的处罚条款。   这详细之极的法律,将成为各地方行政长断案的依据。   比方说,偷窃或是打人致人伤残的人因视情况打断一只或两只手,因为他们那是“致人不幸的手”;抢劫的人应砍去双脚并不加以治疗,因为那是“飞跑行恶的脚”。若是欺骗他人而有证据的,应赔付三倍的原价,若是拿不出证据则不做审理。因为买方应小心提防,而不是让法官为他们的愚蠢赔付。   “那些做假见证的,或是恶意挑起争端的应该将舌头剪除;若是抗命不从则应割掉一只或两只耳朵。如果男人诱骗他人的妻子与自己发生关系,那么就割除男性的睾 丸和女性一边的乳 房,如果女性还未生育长子或在哺乳期则可以推迟七年行刑;而如果男人是强迫,则应将男人判处死刑,女人分辨为无罪。”   “若是临战而逃,则应判处死刑;若是叛国谋逆则应判处死刑,连同他们的妻子、丈夫和孩子一起;拐带他人幼子之人,将被判处死刑;若是向魔神献祭活人的,将被判处死刑;人若娶自己的母亲或女儿或亲姐妹为妻,则都将被判处死刑;人若与兽淫合,无论男女都应判处死刑。”   今天上午,撒督大祭司依旧在城中的祭坛上对众人讲解新法。   这已经是第三天的通告,但人们仍然仅仅只是有一个隐约的印象而已。对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知识并没有了解。   这并非是他们过分守旧……他们虽然听不懂,但也能知道这是为他们好。   只是……这法律的数目太多,他们实在是记不住。关于这个问题,所罗门给出的意见是“告诉他们事事都要找市长断案”,法律条例由书记解释、由当地市长下命。   而撒督要做的事,仅仅只是“让他们接受变法”这一件事而已。甚至无需让他们理解法律的内容,只需让他们知道所罗门的变法是荣光的、恩赐的、正义的即可。   于是撒督每日便来到人群中,聚集耶路撒冷诸民对他们普及新法。   “挖去别人眼睛的人也要被挖出眼睛,打断别人骨头的人也要被打断骨头。打死牲畜的,必赔上牲畜;杀人的,必被判处死刑,无论被打死的是旅客还是本地人、亦无论是自己的亲属还是外人。”   “同时,我们的王所罗门还说,凡是丧夫的女子、丧子的老人、丧父的孩童,人都不应欺辱他们,否则应用石棍砸他们的臀部十至三十下。”   撒督祭司在高处向人们呼喊着:“但有残疾的,应分辨是后天的还是先天的,若是先天的残疾则不应娶妻生子;但有后天残疾的,应分辨是因罪而得还是因伤而得的,若是因罪而得,人们当可辱骂他们,但不可伤害他们;若是因伤而得,人们应当尊敬他们,若有辱骂他们的应用石棍砸他们的臀部十至三十下!”   他顿了顿,向着仰目上来的臣民大声夸耀:“你们应称赞所罗门王的智慧荣光,以及新法的公正严明!因为它将保护你们的财产、尊严和性命!”   “所罗门王万岁!”   “所罗门王万岁!”   人们自发的高声呼喊着,赞美所罗门的名字。   如此已然持续三天,法典讲解到第三遍,之前没有来听的人也都差不多听到了。现在就算不用托,人们也已然知道要在这时大声夸耀所罗门的名字了。   正如所罗门所说——群体总是迷茫的、无知的。人们若是信奉所罗门的话中的一小部分,便会自然而然的将剩下的部分一并认同。   若是人们单独遇到困境或是难题时,或许会思考许多;但群体在壮大了人们力量的同时却也让人们愚蠢。身为群体之时,人们并不会进行深入的思考,只会被动的接受。   人们听到他们所急迫关心的部分并没有改动,甚至更加贤明,于是便认为所罗门的变法是对他们好的,并顺从的将剩下的一并接受。   至于后面的变化,什么时候会用到……那又关他们什么事呢?或许一辈子也不会用到也有可能。   但正如所罗门预料的一般——新法的推行,在祭司团中却受到了很大的阻碍。   与耶路撒冷众民相比,祭司们却满是不忿。   之前所罗门将他们拆开、派往各地的决策就已经很让他们不满。但看到自己拿到实实在在的监察权,那些分往地方的祭司便也是开开心心的走人了。   而在那些最有威望却也是最顽固的那批人外出游学之时,以色列却已然并不存在能和所罗门对抗的人了。   但他们仍然不愿坐以待毙——   若是所罗门的变法继续下去,他们这些祭司又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渎神,撒督!”   终于,在拿单的鼓动和支持之下,一个不断宣扬着“所罗门是叛逆”的理念的老祭司带着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祭司,终于登上台来,向着撒督怒斥出声:“先圣摩西说过的话岂能变呢?所罗门他只是王而已,怎能变摩西的规诫?”   “放肆!你这才是渎神!”   撒督却是毫不犹豫便是怒声斥喝:“所罗门王是上帝所立的王!他的权柄由上帝所予,与凡间的王岂能一样?”   “那是所罗门自称……”   “他击退巴力神,是实实在在的!他过火而不伤,也是实实在在的!那约押在他面前被雷击杀、听王命而在帐幕杀人的比拿雅却无事,更是实实在在的!”   撒督大祭司向众人望去,高声道:“你们,有谁看到过王所行的神迹!”   “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我也是!”   顿时,人们此起彼伏的举起手来,高声应和。那五六个被人鼓动而上台来的祭司顿时面色煞白,被愤怒的众人围在中心进退不得。   “正是如此。”   先知拿单悠然从台下走过,慢慢走向高处。他的声音悠然苍老,却被每个人听在耳中。   “所罗门王说,‘我所变的法的是大功绩,你们当中若有不从的,便是信了巴力了!是他们怕了,担心自己的权利被夺,才不愿变法,因为他们的脑只剩下了贪欲,不再洁净’。”   拿单举起手掌,振声说道:“他们是信奉巴力的祭司!按旧法,应用石头砸死!”   “你不是这样说的……”   他们刚申辩出声,便被人群中一个大喊着的声音盖了过去:“砸死他们!”   “砸死他们!”“砸死他们!”   “你们不可!当要留他们一命!”   拿单悠然道,声音如同钟鸣传遍每个人心中:“如今法律已变,按所罗门法,他们此为叛国谋逆,并恶意挑起争端。他们应将舌头剪除,并判处死刑、连同他们的妻子、丈夫和孩子一起——”   “如今便是应行新法之时!!”   随着拿单的话语,台下早已准备好的卫兵便冲上前来,用石棒砸他们的后背,让他们身体震动、摔倒在地。随后便将几个狼狈不堪的祭司用绳子捆起来,用刀割掉了他们的舌头。   他们惨烈的哀嚎声,让人群微微一肃。但随即人们看着那个平时高高在上、动辄难为责打他们的老祭司沦落到这种狼狈落魄的地步,却反而更加狂热兴奋起来。   这祭司原本人缘就不好,在祭司中结党谋私、打压年轻的祭司,并强迫人们行他们承受不了的祭。原本他也在外出游学的名单中的,但所罗门最终却单独留下了他。   也因此,所罗门才重重的得罪了他。这老祭司带着自己的几个学生,动辄便在人后骂所罗门,被人多次上报给所罗门,却没有被所罗门给予任何处罚。   所罗门王说:“他若是要骂我,那说明我做得不够好。”   于是人们都赞叹所罗门的宽和仁厚。事到如今,这祭司被判处死刑,人们不恐反喜,便是如此。   士兵羁押着这些谋逆的祭司,另有人去抓捕他们的家人。人们则跟在士兵们身后,形成了一道壮观的洪流。   他们要去的地方,便是城外新建的处刑台。   原来王特地留下这个叛逆,是要用在这里啊……   拿单感叹着,赞叹着所罗门的智慧。   迟了一个小时,终于打完了……(松一口气)   窝果然超强,还在保持全勤!(反复蹦跶) 第三十五章 浪潮   围观行刑的队伍大声呼喊着,沸腾起来。   路途中不断有新的人加入进来,裹挟进人流之中。随着时间流逝,人流逐渐汇成难以抗拒的浪潮,簇拥着押送五位祭司的士兵们向着城外流去。   原本手持刀剑、并因此具有话语权的士兵们,在数百倍于自身的人流裹挟之下,却显得有些狼狈。   他们一开始抓捕祭司们的干练和果决已然消失不见。如今他们反而像是被赶着的羊一般。   “……这就是您说的群众的力量吗?”   和所罗门在高处围观这一切的比拿雅元帅心情复杂。   明明这些士兵才是手持刀兵的人。   若是平时,只需一两个士兵亮出武器,就能驱散数十倍乃至百倍于己身的平民。但在这些平民变得狂热起来的时候,他们却反而能推动着十多位士兵去往他们想去的地方。那些手持武器的人反而处于下风——即使他们能轻而易举的屠杀这手无寸铁的数百数千平民也是一样。   “那是因为,这些士兵也是群众的一员。”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他们也是群体的一部分,自然也会接受其他人意见的传染。”   “传染?”   比拿雅茫然的问道:“那是一种瘟疫吗?”   “嗯,是的。在群众中所流行着的声音的确是一种瘟疫……一种无形的,建立在心灵上的瘟疫。模仿他人对于人来说是必然的事,因为模仿总是件容易的事。”   “人们见到有人呼喊,他们便也要赶忙呼喊。因为他们心知不呼喊的便是有罪了,便没人愿意做开罪大多数人的少数。若是有人兴奋起来,他们也要模仿……因为那模仿是简单的,并不模仿的便是异类。”   所罗门伸手指向人群中的一个人:“你看,比拿雅……你认识那个人吧。”   “嗯?那个人是……埃莫斯?!”   比拿雅定睛望去,顿时一惊:“他不是您的王城内卫吗?为什么会在人群之中——”   “是我让他去的,比拿雅。因为我可以完全信任、完全控制的人,就只有这些人而已。”   所罗门笑着说道:“但那已经足够了。只用平庸的君主才会试图控制所有人。”   “我让他在民中呼喊,便会有人跟着他呼喊……等到数量到一定程度,原本不呼喊的也会呼喊。我只要控制少数一些人,他们自然会替我控制其他人,其他人又会控制其他人,最终就会形成一股以个人的力量无法终止的浪潮。而我的意志,将会是湍流中的行舟。”   “……那太危险了,我王!”   比拿雅闻言一惊,背后冷汗直流:“万一要是哪一天,他们并不是向着这些可恶、腐朽的祭司,而是冲着您的话……”   他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不愚笨。不然光靠武力和虔诚,他也不会在军中存有威望,成为当年幼小的所罗门的护卫了。   所罗门所说的这个,宛如危险的恶魔法术一样。都是太过于危险、以至于容易惹祸上身的东西。   但所罗门却只是微微一笑,更正道:“错了,比拿雅。他们不会的……因为他们爱我。”   “我让他们腹中得饱食,身体得和暖,手中的兵刃更加锋利坚固,生活的更幸福。他们便安于现状,爱戴于我。人民虽然愚钝不智慧,但人民的情感是简单的、质朴的。他们知道什么是对他们好的,什么是对他们不好的。”   所罗门微笑着,平和的说道:“而若是某一天,他们因义愤而起,将这种可怕的、难以控制的力量指向以色列未来的某一位王……那就说明那位王已经失去了神的眷顾。因为他用高傲的眼去望自己民中的兄弟们,便是有了大罪。”   “——等到那时,他也不配为王。”   所罗门在比拿雅注视中,平静的说出了让他大惊失色的话语:“神必将把他的权柄收回,给予民中的某人或某些人。因为他们能让人民得幸福,便是有福的。嗯……亚比该,你将我的这些话记录下来,警示后代的君王。就记为……预言书吧。”   “是。”   在所罗门身后随行的拜蒙以清冷的声音应道:“已经全部记下来了。”   在耶路撒冷的书记分到各地当省长的现在,拜蒙便是新的所罗门随行书记官,兼任初代大书记。   看着人们簇拥着,狂热的将割除了舌头的祭司推到死刑台上。并另有祭司吹号,气氛如同献祭牲畜一般狂热,比拿雅便是感觉到后背发凉。   “我王,这些人就好像疯了一样……”   “他们的确是疯了。”   所罗门轻笑着,张望着点了点头:“因为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无需再崇拜祭司、如同崇拜神明。他们肩上的担子就减轻了……他们是为此而欢呼,而并非是为了惩罚这几个祭司。”   “——他们只是一个象征而已。”   所罗门断言道:“除却最开始,我要他们激起人们的义愤之外,后来的那些与他们的身份已然无关 。因为人们所记住的,不会是他们的名字,而是‘祭司’的身份。”   “从此以后,人们无需在祭拜神明、听从于祭司和君主。他们的主人减少了。因为他们的君王可以随意惩戒祭司,如同神明一般——”   说到这里,所罗门望了一眼比拿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比拿雅?”   比拿雅顿时惶恐,向所罗门下跪:“我——永远听从您,我的王所罗门。”   “你不要担惊受怕,我的兄弟!我又不会伤害你。”   所罗门顿时笑出了声,扶着比拿雅站了起来,拥抱他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往好处想嘛。你想想看,若是我们的民众团结成这样的力量,就连埃及人也会颤抖。”   “……他们,大概不会吧?”   比拿雅试探性的问道:“他们也有他们的王,也有他们的祭司。他们对我们的责骂不以为然,因为他们有他们的律法……”   “你真是聪明,比拿雅!”   所罗门顿时失笑:“我曾经以为撒督是最聪明的,没想到不言不语的你才是以色列人中最聪明的!”   “不过,你尽可放心。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来我这里求智慧。”   所罗门看着那五位祭司被绳子吊起,拼命的踢蹬着空气、渐渐失去呼吸,稍微一顿,才继续说道:“他们的幼子将蒙受我的教导,如同他们蒙受他们父亲的教导一样。他们将会写我们的文字,唱我写的歌,将我的话当做箴言,爱我爱的人,责骂我责骂的人……”   他还没说完,便最后看了一眼在城外的刑场赞美或议论的民众们,拍了拍比拿雅的肩膀:“你在这里等撒督回来,然后你和撒督一起过来找我。”   “我需要以色列最忠诚、最虔诚、最有智慧的人与我共议此事——因为这将是我上面所说的一切话的基本。”   “是,我王。”   比拿雅恭敬的伏下身来。 第三十六章 自造自的辉煌   “你与他们说这么多真的好吗,所罗门?”   拜蒙站在所罗门身边,在所罗门面前的桌子旁记录着什么,随口问道:“以你的智慧,驾驭他们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他们愚钝,目光狭隘……”   他的身形有些矮小,以至于他不用弯腰就能在桌子上轻松的写着什么。   看起来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男性身份的美貌的稚颜如往常一般冷淡理性,魔神拜蒙的语气也是不疾不徐,分外平静:“而你不同,所罗门。”   “无所谓,拜蒙。”   所罗门却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根本学不会的。”   “他们或许现在对你恭敬臣服,但那也是因为他们和你的差距太大。”   拜蒙放下笔来,微微皱眉看向所罗门,清冷的声音沁人心脾:“一旦你教会了他们新的知识,你想过会发生什么吗?”   “他们要是能这么简单的学会知识,我反倒是轻松了。”   所罗门不禁失笑:“拜蒙,人类并不像你们这么容易就能接受新的东西啊。”   拜蒙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这个我知道。我是说,他们假如自以为得到了你的智慧,他们的心必然会膨胀的。”   “那个无所谓。如果他们自认智慧,那我展露更深的智慧就好了。”   所罗门断言道:“民智早晚要开启,不是以色列就是爱奥尼亚。假使他们学会这些东西,我并不担心,反而会庆幸。”   “拜蒙还是太谨慎……”   隐身站在一旁的巴尔挑了挑眉头,随口插话问道:“我直说吧。你教会了他们太多的东西的话,你的后代一定会被他们杀掉的。以色列将会落入到愚钝人手上,甚至你所留下的记录也会被他们抹除,为了彰显他们自己的荣光——无论你信不信,这种野蛮的事早晚都会发生的。”   “我知道的,我知道。”   所罗门却只是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让拜蒙记下我的话,刻下大量的泥板分散到各地。之后我还会让人浇筑铜板,将重要的话做成铜板,埋藏在隐蔽的地方。”   “……那又有什么意义?”   巴力挑了挑眉头:“就算你的话语留下来了,对于以色列未来可能的分裂和毁灭也毫无意义。”   “这就是问题所在,巴力。你和我的认知有一个地方不同……那就是未来以色列的分裂与否,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自私一点的说……他们如果自行毁灭、却依靠着自身的智慧和技艺当做珍贵的人才被他国劫掠,我反而会更高兴。”   所罗门轻笑一声,随口说道:“不如说,巴力……问题不是我教会了他们谋反的技艺,而是他们根本就学不会,或者最多也只能学个皮毛。”   “我刚刚一直在跟你们重复,他们是学不会的……因为我哪怕是用刀逼着他们的脖子阐述这种民权思想、这种传播理论都没有用。因为这个时代生产力和物质交往的限制,这种思想本身就超过了他们的认知……正如我现在所说的话,超越了你们的认知一样。”   所罗门深深的望了一眼巴力,嘴角上扬。   上一个主线任务也已经完成。巴力神愿意留下来守护以色列十年,所罗门如期得到了三点传说度……   现在正是处于没有任务的间歇时。也是可以让所罗门安下心来,做一些比较费心费力的工作了……   “那你为什么还对他说这么多……”   巴力不解的皱紧眉头。   所罗门轻声打断道:“不,巴力……谁说,我这话是对比拿雅说的了?”   闻言,拜蒙顿时一惊。   他立刻意识到了所罗门的意思,并感觉到背后一凉。   是了……所罗门的话并非是对比拿雅说的。而是为了让他记下来——并非是单独记录所罗门的言语,而是记录整个故事。   “因为单独的‘道理’,在传播的过程中必然会发生损毁。因为文化圈的词汇差异,每次跨语系翻译都至少会发生少许改动。虽然每次看上去都只是一点,但只要累积起来就会变得很离谱。”   所罗门闭着眼侧躺在椅子上,享受着雅斯塔禄的按揉,随口解释道:“而如果做成实在的故事,这种思想就会更加持久。也更方便人们记忆——所罗门对比拿雅所说的话,比所罗门教育人的话要好记的多了。”   “我并没有在对比拿雅讲解‘群众的力量’。因为这根本就算不上群众的力量——这只是一堆被迷了心的愚民而已。但我可以借着这个事例,将我想说的话记下来。”   所罗门看向拜蒙,语气平和:“你懂了吗,拜蒙。”   拜蒙看着所罗门,头一次的感觉到这个平凡的人类身上掩藏的深邃智慧。   ……他究竟是为了彰显新法,才杀的那五人?还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还是为了削弱祭司的威望?还是为了团结人民?还是为了训诫、敲打比拿雅……还是为了留下那些话?   所罗门究竟要做什么?所罗门究竟想做什么?   第一次的,知识的魔神感觉到了迷茫。   他对所罗门的语气也不由得恭敬了许多。   “……其实没这么麻烦,您也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拜蒙忍不住说道:“我可以直接记下您要说的话,然后再编造一个谎言、假装发生过这件事。反正如果您的目标是后代人的话,有没有真实发生过这事大约是无所谓的吧。”   所罗门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那叫寓言,拜蒙!我当然要这么做——但我不能全这么做。”   “因为我要留下‘所罗门智慧的证明’。”   所罗门看向窗外,凝视着星空,低声说道:“正如我今天变法之时,那处决了那五名祭司的处刑台、以及你将记录在石板上的我说的话,并算上今年年末佛劳洛斯要交上来的死亡名单的死因,将会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等再过数年,我会要求比拿雅写下自己的回忆录,‘因为你是智慧人了,你也有权利留下你的智慧话’这样的借口……”   多方印证的“文物”事实,才能保证“所罗门”的确说过这句话的事实……而不是后人为了增添所罗门的荣光而编写美化的“文献”。   这样的话,所罗门其他的话的可信度就可以得到提高。为后人塑造出一个“智慧王”的形象,有利于所罗门之后的计划。   他将自己立自己为王。并自己发掘自己的遗迹。让自己阐述自己的理论。   简单来说……他要让人们意识到所罗门拥有怎样超前的智慧。他要让“所罗门王的宝藏”——也就是他所隐藏的所谓“世界的诸多真理”成为被全时代的人类主动追求的珍宝。   因为,光是以色列人,并不一定能延续的足够长久。光是平直的传话,多了也会传出失误,更不用说是他们无法确切理解的道理。   而教派也不一定长久。哪怕是所罗门亲身修改过、并还将继续修改的教派,也或许会在将来某个时刻发生癌变,转而变成阻碍发展的老朽之物。   为了如今的自己不成为未来自己的阻力,所罗门将给未来的自己埋下足够多的后门。   而这个理由,是所罗门唯独不能跟拜蒙他们说的。倒不是说他不想说,而是说了他们也真的是无法理解。   “都这么晚了,就算撒督处刑完之后又讲了一会法,现在比拿雅他们也应该回来了。”   所罗门突然开口道:“你们先退下吧。只留拜蒙在这里就好了……拜蒙,你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把我前天写好的那个计划书找出来。”   “是,大人。”   雅斯塔禄顺从的点了点头,低头亲吻了一下侧躺在椅子上的所罗门的脸颊,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大人,今晚请不要再熬夜了。”   说罢,她将所罗门轻轻扶正,帮他整了一下衣袍转身离去。   而一旁依靠着墙壁的巴力也是深深的望了所罗门一眼。她那辉煌的金色竖瞳,如今也越发旺盛的燃烧着——她明显对所罗门有了新的兴趣。   她只是轻笑出声,优雅高大的身影如同爆燃的火焰一般滕然卷起,消失在了所罗门的内宫中。   随后,果不其然——一直守卫在宫殿最外面的内卫向所罗门汇报,大祭司和元帅前来觐见。   “让他们进来。”   所罗门温和的微笑着,双手撑着下巴从容不迫的答道:“这几天在民中带领他们很累吧,埃莫斯……我给你放三天假,并给你两头牛犊,两只羊羔,并大麦小麦各一歌珥,作为奖励。只是你当须牢记——这数日间我所让你做的工,你必不可去说给他人,连家人也不可说。你可牢记?”   “我当牢记,我王。”   年轻的内卫咚的一下跪倒在地,毫不迟疑、铿锵有力的答道。   他看向所罗门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狂热:“我必当牢记——”   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求一波票啦,这周的推荐位是轮转书单,等于是只有两天推荐位,窝需要你们的支持哒~ 第三十七章 王立商人   等比拿雅和撒督处理完所有的工作,回到耶路撒冷、回到所罗门身边的时候,月头已然快要升到半空。   走廊之中不剩一人,只有两排火把在安静的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音。那脚步声在石板上传出很远的距离。   那种寂静的氛围,不由得也让他们的脚步声变缓变轻,甚至就连呼吸声也一并放缓。越是接近走廊的末端,内殿的火光便是越发明亮。   等到他们转过走廊,一瞬间进入灯火通明的内殿之时,那平素来过数十上百遍的内殿却让他们感到了出奇的神圣。   而坐在位子上的所罗门则只是低着头安稳的写着什么。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来了一样。   侍立在所罗门身边的新任书记官亚比煞,也只是冲着他们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比拿雅和撒督非常识趣的跪拜在地上,等待着正在工作的所罗门抬头,没有打乱他的思绪。   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太久。不到二十秒的时间,所罗门便抬起头来,微笑着看向他们两个:“你们来了啊……真是辛苦了。”   “非常抱歉,我王……”   撒督低伏着身子,低声忏悔道:“浪费了您的时间。只是那五个祭司连同他们妻子孩子的尸体并没有人愿意碰触,只是说他们是不洁净的……人们都嫌恶他们。并没有人为他们收尸。”   “我是想,让祭司的尸体曝在耶路撒冷城外,对于不明所以的路人来说,可能影响不太好……我就自作主张的把它们拆下来了。”   撒督祭司低声说道:“我……向您忏悔。”   “你做的不错,撒督。”   所罗门温和的笑了笑:“你的决策是正确的。事事我不可能亲临亲管,具体的情况我也有可能疏漏致错。以后都这样做吧,亚比煞你记好——在将人吊死之后,由处刑的祭司决定多久将尸体放下来。”   “是。”   拜蒙清冷的声音响起,他摆弄着身前的一堆文件,翻开一页将所罗门的话流畅的写了下来。   但听到所罗门的话,撒督却是有些不安。虽然所罗门如此温和开明,但他却反而有些心慌。   “不过——”   就在这时,所罗门却再度开口:“虽然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但这种不向我询问便自行处理的行为是不对的。你的智慧岂会比我大呢?”   闻言,撒督的身体抖了一下。   一旁的比拿雅也开口劝诫道:“我王……”   “适当的惩罚是必要的。”   所罗门开口打断比拿雅的话:“我就罚你……七日内不可食荤。你当要内心虔诚悔过,因为你在心中没有把我敬仰当做你的神。”   “是,我王……我自当领受。”   撒督虔诚的匍匐在地,向着所罗门下拜:“您的决策,永远是如此智慧仁慈。”   对于自己知道所罗门是“神”而比拿雅不知道这件事,却反而在撒督心中产生了奇妙的优越感。   但就在撒督心中冒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他抬头一看,却正好看到所罗门平静的、深深望着自己。   撒督心中顿时一惊。   他有一种自己的想法全都被所罗门看清了的感觉——   其实他所想的并没有错。所罗门真的看清了他的想法。   或者说,所罗门之所以这样处理这件事,一方面是向比拿雅强调自己的权威和仁慈,另外一方面却是为了驯化祭司群。   撒督心中的这种优越感,会让他在向所罗门跪拜、行虔诚事时得到一种隐秘且不可说的报偿。随后那些随从于撒督的祭司们,就会因为模仿行为而传染来自撒督的举动,并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行动中得到第二类感动——来自仪式感的感动。   而祭司团体,作为不事体力劳动的团体,他们并不进行其他的重复性工作。因而在仪式感中得到的自我暗示的集中感,就会被他们一并归结入虔诚的报偿当中。   如此反复,所罗门的地位会得到不断强化、乃至神化——他们等于是在凡间拜祭所罗门,如同拜祭神明一般。   “我让你们过来,是为了向你们展示新的政策。”   所罗门示意拜蒙将自己写下的计划书分发给撒督和比拿雅,同时肃声道:“如果计划成功,以色列甚至将会取代埃及的地位。”   “我希望你们还记得诺姆,那个卖咸鱼的男人。他跟我说,他制作一车的咸鱼只用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推车来耶路撒冷卖咸鱼一来一回却需要三四天的时间……而卖咸鱼又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有时还会浪费接近一周。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所罗门顿了顿,说道:“意味着,他们的时间都损失在了路途中。运输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而这种时间和精力原本应该是更多的产物。”   “我举个例子,撒督。你去推罗购买木材,假如我们两国之间没有河流,又会如何?”   所罗门发问道。   撒督沉思了一会,答道:“推罗王不会同意让他们的工人运木材到以色列……而如果用驴子的话也太慢、还会让驴子受伤,让苦工来运又需要将木材在推罗劈开才能带走。用车子的话,则容易遭劫,需要军队的护卫……”   “总之,会花更多钱,浪费更多时间。”   一旁的比拿雅简单的概括道。   所罗门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你想想,如果有人愿意从材料的出产地用一半的价格购买这些东西,节省下的时间能挣三倍的钱——你猜他们会同意吗?”   “如果跟他们讲清楚的话,大概会的。”   撒督想了一下,说道:“但是,要跟他们讲清楚。毕竟很多人不会算数,他们只会知道自己少卖了一半的钱。另外,一次运输的东西太多的话,也容易遭劫……”   “这就是我叫你们的原因。”   所罗门总结道:“打开我给你们写的卷轴。”   “我计划再招募一批祭司连同旧书记组建成王立商人,用高架的战车改造为低架的货车,独做行商之事,以半价将西边的东西卖到东边,将东边的东西卖到西边,将多余的卖给贫乏的。而他们将带一批旧军队——那些非长子军团的军人们在国内各地行走。没有人会相信祭司会骗自己的钱,也没有人敢来抢劫祭司和军队的车。”   所罗门严肃的说道:“当然,买卖全凭自愿。撒督,你们切不可强制征收,只得先靠许诺和权威卖给少数智慧人。等到那些不信你们的愚钝人看到智慧人挣了钱吃了肉,他们自然会知道谁是对的。买卖人当须记录账本,得来的差价只得留两成——这两成也足够这些祭司成为以色列最富庶的人了。”   “是,我王。”   撒督恭谨的答道。   他大概意识到了,这会让以色列变成怎样富庶的国家……并为此而激动着。   “而比拿雅——你必让士兵们不可妄动商品,因为这些货是在神的目光下运转以色列各地的,是为了让远方的兄弟姐妹们穿的暖、食的饱的。若是偷窃抢劫,他们便是害了他们的性命,自当按杀人罪处理。”   “是,我王。”   比拿雅一并低头答道。   “上交的八成税收,其中四成送入国库,两成用于付这些护卫军的薪水。剩余两成……”   所罗门说道这里,微微一顿:“你们两人,一人一半。每半年来我这里领一次。”   “……是,我王!”   撒督和比拿雅一惊,随后一喜,高声应道。 第三十八章 国内商路的形成   诺姆在自己的房子里,哼着歌腌着咸鱼。   距离他将亚比该放置在所罗门王那里,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如今马上就要到六月,热浪如火。五月份成熟的果子已经收割完毕,却马上又要到收橄榄的日子了。   “今年可以多买点清油,另外下周可以买两只羊羔……”   诺姆心中盘算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没办法,他现在的活计比以前多了不少。曾经的他只用干半天的活歇半天,还要来回一周时间前往耶路撒冷……现在他几乎每周都要从早干到晚。   不过他也是乐在其中。   毕竟夏天到了,这个时节的鱼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坏。基本上可以说当天卖不出去的,第二天就要臭了。   对于这样的商品来说,哪怕是王每周派来收货的商队也是不要的。   没错,商队——   诺姆是真的没有想到,所罗门王真的把那个东西做了出来……而且还这么快,这么有效。   从三个月前开始,每周都有祭司带队,率领二十位士兵、外带十余辆战车四处奔袭。   最开始,他们还吓得村里的人不轻。以为是前来征税的新税务官……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给钱。   ——虽然只给市价的一半。   在清楚他们并不是要强抢之后,村里的这些人的心态就渐渐平稳了下来。   能卖出二十舍客勒的货物,我为什么要十舍客勒就卖给你们?于是村里人一半就是象征性的卖了一点东西给商队,权当是给祭司大人面子。   而诺姆却是一股脑的,将自己制作的咸鱼全都卖了过去。   他们村里的老人还暗中劝阻过他,让他不要这么实诚——他说着什么“你将这些东西卖给他们,不就等于是亏了一半的价钱吗”之类的话,无论诺姆怎么跟他解释都听不懂,坚持认为是诺姆亏了一半的钱。   诺姆也懒得和他解释,只是去做了更多的咸鱼,并在下一周的时候卖了出去。   第一个月,除了诺姆之外竟是没有一个人向商队出售大量的货物。他们仍然坚持自己步行或是驾车前往耶路撒冷,然后卖完东西再赶路回来。   也因为他大量出售卖的很好的咸鱼,那个负责他们村的祭司也和诺姆混的比较熟了。他们还约定好,等下次来进咸鱼的时候,那个祭司会给他带几瓶耶路撒冷产的酒——当然也是付钱的,而且价钱和在耶路撒冷买的价格一样。   从第二个月开始,终于有一些年轻人意识到诺姆挣的钱不光没有少,反而更多了——而且不是多一点半点,而是多了几倍的差距。   因此不顾村里老人的劝阻,他们也将自己卖的东西卖给了商人。   但是商人收东西的优先度也有差别。像是易碎的陶器、容易腐烂、撞坏的软质水果,商人一般就是最后才要,甚至就是坚决的不要。   那些半价卖给商人货品的人,一开始还感觉自己血亏……不过后来他们渐渐改变了这种观点。   原先是每周工作一到两天,来回路上花费六天;现在则是每周工作三四天,剩余的时间则是完全自由的闲暇时光。少年人乐得享受这种悠闲的日子,成年人也愿意多付出一些工作时间争取双倍的钱。   而即使不愿意半价出售货物的老人们,也开始从商人手上买一些远方才有的东西——他们会先下“订单”,也就是用泥板记下人名和货品的名字及数量,让商人们来的路上专门留意一下。等到送到货物,他们会再将这些东西抹掉。   据说每个省都有一个城市被所罗门王钦定为“商人集聚之地”。商人们在向比较富庶和人口密集的城市出售货物之前,会先在那里歇歇脚,互相交换一下商品。因而商人身上几乎是什么东西都有。   孩子们也无比崇拜这些好像什么都能搞到的人。   应该说,多亏了这些商人都是祭司。   因此他们识字、识数,在人民中的亲和力也大。也因此,他们才能在各地游走,不致出什么差错。   一开始这些被选中的年轻祭司还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厌烦和消极,仅仅是依靠着对所罗门王的忠诚才会去做这些“神圣的工”。但在第一个月的薪水发下来之后,他们的态度就变了。   因为他们确实的意识到——自己只要付出一些时间,转动大脑,生活会比以前还要好。   而他们曾经在耶路撒冷的圣殿里,同样也会浪费这些时间和体力,得到的俸禄却要少些。   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买到原本在耶路撒冷很难买到的东西了。在礼拜日放假之时,他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也为这些稀有的东西而感到欢喜。   等到第三个月开始的时候,诺姆所在的小村子里,向商人出售货品就变成了一种潮流。   人们开始感谢所罗门王的智慧,村人也开始热烈的欢迎这些商人,甚至会给他们送一些小的礼品——比如说水果和饼之类的,偶尔还会有鸽子,以期望他们能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带回来。   手头有了些闲钱的人,也开始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因而他们也要购买更多的东西,商人所用的车也从十二辆慢慢增长到了十四辆。另外还有随行的牛羊——这是他们要买的东西。无论是每年向所罗门上祭,还是自家平时的饮食,都都比以前来的阔绰了。   不过最近倒是有了些许新的问题。   正如诺姆之前所说的——天气热了,鱼虾水果之类的卖不出去,很快就坏了。别说是卖给商队了,哪怕是他们留到每周三——也就是商队从耶路撒冷过两个村庄来到这个村里的日子,也早就放坏了。   因而,这些打鱼的,也只能把鱼以低廉的价格卖给诺姆——诺姆按照比商人高一成的价格,也就是平时价格的六成大量收购这些新鲜的鱼,并腌成咸鱼大量储存。诺姆的收入顿时有了显著提升,连带着他在村里的地位也提升了不少。   而这周三,诺姆招待商人在自家吃饭的时候,有学问的祭司老爷所说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所罗门王说,若是做工的苦累,他们就可以招募手巧又无事的学徒,帮助他们做工、并分给他们钱。”   那职任商人的祭司随口说道:“王还说……若是民有了手艺,他们需要传给后代,使其不致失传;但若是他们没有后代,或是后代死了,他们必要传给他人,使其不致失传。因为这智慧是从神到人群中的,若是个别人私吞了,便是把自己从人群中分别出来。”   “我说,诺姆老哥。你不如找几个人,教教他们做咸鱼的手艺?正好你们村卖的最火的东西就是你的咸鱼,哪怕多个四五倍销路也不成问题……又不耽误你挣钱。或者你们村全都卖咸鱼好了?”   那时,商人对诺姆这样劝道。   诺姆给鱼搓盐的手停了下来。他看了看自己因为浸了盐而变皱变硬的双手,若有所思。   说不定,真的可行……   更新完毕,求一波票~(蹦跶)   另外我看到有人求书群……这本新开一个群,群号641732671都来玩吧(持续蹦哒) 第三十九章 当须直视   “喂,所罗门。你这几个月在做什么?”   晴朗的夏日,巴力翘着腿坐在所罗门身前的桌子角上,托着下巴向所罗门问道:“你做的那个商人,有什么用吗?虽然没你这么大的规模,但别的国家也有啊……比如说埃及那边就有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春天来到了夏天,但巴力却意外的没有变化自己的身体。   她仍旧保持着那锋利的美貌,以那副永远灿烂而高昂的暴风女神的姿态停留在所罗门身边,并在太阳落下之前就一直紧随着他。   ——即使因为她有些妨碍了拜蒙的工作,导致拜蒙经常给她白眼也是一样。   除却雅斯塔禄之外,巴力至多只会再听所罗门的话。别说是佛劳洛斯,哪怕是拜蒙她也没有丝毫畏惧。   “就是因为别的国有,我才更要做啊,巴力。”   所罗门轻笑出声:“这种事,早做早沾光。”   早在一个月之前,他就陆续接到了两条系统提示。   【新单位“王立商人”出现,传说度+2】   【率先完成国内商路建设,传说度+10】   第一条倒是没什么。但是第二条倒是实实在在的惊了一下所罗门。   在他的系统界面中,那些原本应该存在的资源界面和生产力影响力之类的数值全部都看不到,唯一剩下的数值就只有“传说度”一个了。可以说这就是所罗门最后剩下的“资源”单位了。   而让所罗门惊异的是,国内商路建设一口气竟然是给了他十点传说度,甚至比包括王立商人在内的其他奖励加起来的九点传说度还要高一些。   这说明,国内商路的建成对整个历史进程造成的影响,恐怕比他想象中还要深远的多——   他这个“早做早沾光”的意义,巴力和拜蒙应该是无法理解的……   “是吗?”   巴力不置可否:“我倒是觉得,他们反而会因为你而缩短几十年上百年的发展时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给巴比伦派去一点商人?我会让我的祭司照顾他们的。”   “嗯……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交易,巴力。”   所罗门眨了眨眼,饶有兴趣的看向巴力:“但你不是看不起商业吗?”   “不,从来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保不住你的财富。无论多么的富庶,对于更强者来说都没有意义……”   巴力摇了摇头,笑眯眯的伸手摸着所罗门的脸:“正如我想的话,随时可以得到你一样。”   “喂,别这么说啊巴力。”   所罗门不禁失笑出声,左右轻轻甩头挣开巴力的手:“听起来太奇怪了……别摸了好吧。”   “你这样很让人困扰。”   一旁的拜蒙紧皱着的眉头满是不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没看到所罗门不高兴了吗。”   他那清冷的声音如同风铃一般,平淡的语气中能听到强烈的排斥感。   “我没看到啦。”   巴力笑眯眯的轻哼一声,伸手抓揉所罗门的头发:“想要和我要个孩子吗,所罗门?你的智慧,不留存下来就太可惜了……”   “别这样,巴力。我在忙……”   所罗门轻咳一声,伸手挡住巴力的手立刻转移话题:“咳……大概说一下吧。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大力推广商业吗。”   “是啊是啊。”   巴力闻言,便将捣乱的手收了回去,那如同太阳一般绚烂辉煌的目光紧紧盯着所罗门,饶有兴趣的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所罗门:“说说看吧,我很好奇!”   “你派军队去护卫商队……但他们不是你的长子军团,一旦习惯了担当护卫队,他们就不会再是战士了。”   巴力毫不迟疑的推断道:“你这等于是重新培养以色列的军事力量。现在的长子军团根本护不住你的财富。”   拜蒙听到巴力的问话,也是停下了赶走巴力的动作,安静的将目光投向所罗门:“这点巴力说得对……所罗门。”   所罗门也只是自得的笑了笑:“不,你们不懂。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看着两人怔了一下,所罗门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倒是不讨厌和自己的这几个魔神朋友们聊天……不如说,现在的所罗门也只能和这些魔神正常交流了。   除却他们之外,所罗门在任何人面前都必须保持一副拥有神智的贤王的样子……他必须从容不迫,必须永远智慧平静。唯有这样,他才能安抚手下的人,镇压可能会不安定的各方势力。   只有在这些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又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的魔神面前,所罗门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聊聊天扯扯淡。   “简单来说,我要的就是,他们从此不再是战士。”   所罗门重复道。   “我之前说过,让以色列的战士们衰老之后能有所学、有所依。但那仅限于跟推罗人的工匠学过技术的长子军团们……你如果关注的比较多的话,就会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学习精确凿取高质量的石材,和如何将木头切成想要的形状的技能。这些技能会让他们善于堆砌木石,能修缮房屋、或是盖起新的建筑。”   他们从此以后不再会因为生活而困扰。因为他们将拥有生产建设的能力,这也将是他们荣光的来源。   所罗门断言道。   “但是,旧时代……大卫王时代的战士则不一样。他们中的大部分是大卫从他国中征服到的作战者,只有少部分是以色列土生土长的勇士。他们首先不具备手艺,其次……他们也不够忠诚。”   说到这里,所罗门话锋一转:“但是,如果是让他们转职去担当护卫队就不一样了。他们将会拥有新的工作,同时这些战斗力和纪律性较低的旧时代军队,也可以不再拖累长子军团……”   说到这里,所罗门看了一眼巴力,轻声说道:“随着商路的兴起,旧时代的习俗和规矩一定会有所改变。或者说……任何革新都威胁着现存组织和固有势力的平衡。”   “只要技术改变、生产力或是物质交往方式发生变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会改变。与其让他们自己调整到新的关系,经历痛苦的斗争后形成新的阶级关系,不如我直接将他们安置好。”   “我觉得不太行,”巴力摇了摇头,“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他们不可能永远都在你的庇护下前进……以色列人早晚会进入到你所说的那种‘痛苦的斗争’中去的。”   “那就和我无关了,巴力。”   所罗门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温和的说道:“人不能奢求太多,不能渴求自己能做到神做的事情。正因为人的力量衰弱、寿命短暂又愚蠢……人类的历史才会拥有意义。如果他们成为错误历史,也会有人引以为戒。对于全体人来说都是好事……但如果我让他们在我活着的时候做这些事,就未免太浪费时间了。”   “正如我两个月前训练长子军团队列的那半个月一样。看起来毫无意义、让人不满、只是耗费他们体能,也起不到锻炼效果的举动……那时你们也阻止过我。”   所罗门看了看拜蒙,又瞄了一眼巴力,笑着说道:“但没想到吧。他们不禁没有对我产生不满,反而更加有纪律、方便管理,劳动效率也上涨了不少。”   “我明白了。”   拜蒙点了点头。深深望了一眼所罗门:“在成为历史之前,无须妄谈意义……这句话我可以记下来吗?”   “请便,拜蒙。顺便你要是再记的话,多记一句……”   所罗门轻笑着,伸手按揉着自己的额头低声说道:“你们当须谨记:凡有灵智的皆愚蠢、凡有眼的皆短视、凡有耳的皆偏私,但无需视之为罪避讳不提视之如污物——”   “因这愚蠢、短视与偏私,那些昔日的历史和记智慧话的册子,才能让人的智慧从文字中兴起,让人行走在地上、不致将灵智埋在深渊里。”   所罗门轻声说着,看向巴力和拜蒙:“你们,当须谨记。”   拜蒙站起身来,巴力脸上那轻浮的笑容也短暂的消散。他们皆向所罗门微微低头,以示蒙纳。 第四十章 公正无处不在   伯兹加入长子军团已经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他所经历过的事,比他过去数年时间所经历的总和都要多。   第一批纳入长子军的长子们,从十三四岁到三十四五的都有。他们有的是还没有结婚的少年人,有的则是几个孩子的父亲,年龄上的差距让他们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在伯兹向负责人员登记的书记官说了自己的家乡、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名字以及年龄,和孩子的数量、年龄等一大堆的废话之后,他被带去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奇怪的宽松衣服。   随后,来应征的人聚成一堆之后,他们便被带到了城东的汲沦溪谷。   汲沦溪谷位于耶路撒冷东方,橄榄山的西边。往西边一点便是所罗门划来用来建造圣殿的圣殿山。   原本伯兹以为自己要开工了……但没想到,等他们的人数达到数百之后,到他们面前来的居然是比拿雅元帅而不是监工。   这位奉主之命杀人的元帅,就算是伯兹也略有耳闻——他越过主的帐幕、在圣像前杀死了渎神者约押,并被雷击而无损……也有的说法是雷没有劈到他的身上,但总之意思差不多。   更让他们感到茫然的是,在比拿雅元帅之后,大祭司撒督居然也来了!   “我当要爱你们,如同爱我的儿子一般;我也会教导你们,在你们犯错的时候训斥责打你们,如同训斥责打我的儿子一般——”   比拿雅元帅如此宣告道。   随后,大祭司又说,他们是在主的目光下进行劳工。他们并非是奴隶人的苦役,而是以色列未来的保护者——唯一的保护者。   “你们从此以后便是兄弟,等于亲生兄弟一般。你们想要互相亲爱,爱以色列、爱所罗门王如同爱你们的父母一般。”   大祭司沉声说道:“你们不光是你们父母的长子,更是以色列的长子。是所罗门王的长子——”   “你们若是不听王命便是有罪了,你们若是嫌弃那些握不住刀枪的人便是有罪了!你们当要为他们盖房,保护他们不受刀伤,如同爱你们的弟弟妹妹和父母一般。”   “你们爱他人的父母,他人也当爱你们的父母!若是不听这命的,便是有罪了!”   大祭司撒督如此宣告道。   他们互相称为“兄弟”,自称为“所罗门的长子”,并为此而骄傲狂喜。   为了自身及他们所尊敬的所罗门王的荣光,他们自愿参加“仪仗训练”。先是组成方阵,又是长久的站立不动、亦或是跟着周围人一起走。   那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痛苦而枯燥的过程。但他们看着比拿雅元帅都陪同他们一起训练,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另外一个深深抚慰他们的,是与所罗门王向他们承诺完全一致的伙食。   第一天的午餐是小麦混杂着当季的新鲜蔬菜熬成的粥——那并非是便宜的大麦,而是上等人才能吃的小麦!最让伯兹震惊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不少鲜嫩的羊肉!   去取午餐的时候,众人一拥而上——然后就被比拿雅元帅踹了回来。   其中几个抢的特别厉害的人被比拿雅元帅狠狠教训了一通。在大祭司和元帅的威压之下,众人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排队领餐,如同训练队列一般安静……虽然依旧是歪歪扭扭的,但多少也算是有了秩序。   最后分到伯兹碗里的羊肉,足有两三块之多。伯兹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掉了自己的那一份午餐,并感到了一份难得的满足和饱腹感。   而那些仗着身强体壮试图抢孩子们碗里肉的,则被比拿雅元帅用石棒打击臀部,打得他们鬼哭狼嚎一般,然后挂在了树上整整一下午引以为戒。   下午继续训练,当天的晚餐是鱼汤搭配麦子面和蜂蜜以及盐拌起来的面食——依旧是管饱。晚上则是大祭司对他们的教导,和对一些问题的解答。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干瘪的身体就慢慢变得结实了起来。又与长子军的兄弟们同吃同住,之间感情也变好了许多。   顺便一提——那半个月的训练结束之后,还有十几个不听从指挥、或是喜欢欺负人的则被比拿雅元帅赶了出去。他们有些人一开始不以为然,但回去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赶回来哀求着重新加入长子军……   结果当然是不可能的。   “抛弃你们兄弟的、亦或抹黑你们兄弟的荣光,必将受咒诅。你们将会被民所唾弃,从民众被驱逐,不得饮用干净的水,因他们便是不净了——”   正如大祭司所说的一般,这些多次违反规矩被赶走的人,被城中的人连同他们村子里的人一同以鄙夷和轻蔑的态度对待……甚至连带着他们亲人的声望都下降了许多——祭司们会骑马到他们参军的村庄,高声宣读所罗门事先写好的“斥退书”,宣告他们被驱逐出长子军。   这样的环境压力,又让伯兹他们对于比拿雅元帅的驱逐感到忌惮和恐慌。他们也不敢胡乱犯事。   随后的两个月,每个月都有几个人被驱逐出去。   他们有些是因为懒惰、有些是因为犯了法——比如说偷盗或者殴打他人。因为他们身上担了罪,便是不洁净了,不再荣光了。但因为这些人是公认的被讨厌的人,因而他们被驱逐之后长子军团不禁没有人心动荡,反而是更团结了。   比拿雅也不禁再次赞叹所罗门的智慧——   “你们定要周期性的筛选出一些人,引导、骄纵他们,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所罗门那时对比拿雅和撒督这样说:“要让这些人 为人所憎。因而你们对他们所行的惩罚,便会被认为是为了他们出头的义气之举。其他人便会团结在你们之下,认为你们是公正的。”   “而公正,才是最紧要、最应存在的东西。他是穷苦者的衣衫,平凡者的食粮——”   所罗门王的话,无比清晰的烙在他的心中,让他始终无法忘却:“你们应让公正无处不在。若是公正存在却没人看到……你便要创造条件让他们看到。烧掉一只手进入火中,强如全身的投入黑暗之中。”   “我王万岁。”   比拿雅在高台之上看着圣殿山上,长子军团喊着震天的口号在一处劳作,面无表情低声重复道:“公正无处不在。”   更新完毕!(蹦跶) 第四十一章 马具与熟铁   “我王,这是这个月的进度。”   比拿雅元帅恭敬的将成捆的莎草纸交给了所罗门。   所罗门让他每个月都将圣殿的建造进度向他汇报一番。其中包括石材和木材的使用情况,和长子军团向推罗工匠的学习情况。   所罗门将绳子拆下,将莎草纸展开。一边查阅一边随口问道:“撒督呢?”   “今天是周一,大祭司昨天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军帐中,例行在向诸长子讲您的智慧话。现在还没过来,应该是还有孩子们有些疑问……按照您说的,他不能在这些长子面前表露不耐的心情。”   比拿雅元帅歉声道:“他让我带一声,他可能还是会晚一些到。”   “这是好事,比拿雅。”   所罗门轻笑着:“这说明撒督爱人。他爱着这些孩子们,爱着自己的工作。这是理当夸耀的事,无需致歉——我还要好好夸赞撒督,向众民夸赞撒督呢。”   “他若是听到,应该会高兴的,我王。”   比拿雅忍不住嘴角上扬。   “锻炼计划进行到第二阶段了啊……变阵训练完了吗。”   所罗门看着莎草纸的内容,眼前一亮:“可以,给他们加餐,让他们多食肉。并让他们分成四组,每月轮流去训练骑马的技术。另外准备训练他们射箭……不过这个先不急,等推罗的工人走了再说。”   “……您是要让他们去打仗吗?”   比拿雅惊了一下,随即劝阻道:“若是您不急的话,还需再等几年……骑马并不是短期能练出来的事。像您学的这么快的人并不多。”   “这个我知道。肯定还是以建造圣殿为先的……在圣殿建造完之前,我不会让他们的手流他人的血的。”   所罗门平静的点了点头:“更何况,我到时候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要给他们。”   ——比如说,马鞍和马镫。以及较为成熟的锻铁技术。   他之所以跟比拿雅这个问题,是因为前几天佛劳洛斯给自己半年一次的人口普查报告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我王,最近埃及那边向我们出口的莎草纸涨了一些价。”   虽然佛劳洛斯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严重,但所罗门却是冷不丁一个激灵。   他立刻向佛劳洛斯问道:“大概涨了多少?是普遍性的涨价还是个别商人的涨价?是只有莎草纸提价了吗?”   佛劳洛斯虽然不知道所罗门为什么突然集中了注意力,但他还是顺从的答道:“是大规模的涨价……只有莎草纸涨价了。不过涨的不多,大约只有半成,最多的也不到一成……有什么问题吗,王?”   于是所罗门立刻意识到,埃及可能要准备开始向以色列发难了。   莎草纸并非是生活必需品,却是政治必需品。别的不提价,只有莎草纸涨价……这大约是埃及的商人隐约意识到了以色列的莎草纸的所需量上升了。   如果他们有能人的话,很快就能分析出来以色列如今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政治改革。这时候的以色列正处于空虚状态,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都是如此。   于是所罗门当时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哪怕是虚惊一场也好……   他让先知拿单找几个信的过的王立商人,去埃及买一些马。按照每匹一百五十舍客勒的价格——也就是和赫人诸王和亚兰诸王所买的马同价的价格,分批向着不同的商人购买。   同时,在国内开始准备马具的研究。   马鞍和马镫的这两个科技,是所罗门思考了很久很久,才决定出来要点出来的。   他倒不是担心以色列人拿到马具科技会直接占领地中海地区……能够改变历史的科技有很多,但马镫并不在其中。毕竟以色列本身就是农耕和游牧混合的民族,他们中擅长骑术的人也有很多,原始的马镫对于直接战斗力提升率和纯农耕民族是没法比的。   以色列的主要战力是骑兵和战车。但是无论是骑兵还是战车御手,都需要对马的精通和熟悉。这些人在以色列的数量说多也不多,说不少也不少……但如果限定为长子的话,数量就可以说是相当少了。   毕竟目前的长子军团中,有很大一批人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他们中能接触到马的人也不多。   这种时候,比较原始的马镫和马鞍——哪怕只是一个简陋的环和一个坐垫,就能解放战士们在马上的射击角度,并且大幅提高骑兵的训练成型速度。   但是一个必须正视的问题是,原始的马镫具有比较强的危险性。马镫一旦装配,会大幅增加摔下马之后的死亡率。还有一个问题是,如果以色列后来依旧如历史上一样被游牧民族征服,提前几百年出现的马具,会不会增强他们的战斗力,继而引起连续性的历史变化?   细细考量之后,所罗门决定提前几年把锻铁的技术点出来,将以色列的核心战术从近战转向远程。这就可以减少一些跌下马的可能性。   出乎他一开始的预料,锻铁的难度实际上并不算太大。   所罗门记得,公元前一千二百年,铁的知识就开始在埃及部分流传。公元前一千二百年到公元前一千年,叙利亚、巴勒斯坦等地炼铁技术发展很快,随后才是塞浦路斯和克里特岛等地。按说这个时期,以色列应该有雏形的炼铁技术才对。   抱着这种疑问,所罗门向一些工匠细细的询问过。他们的确也有在研究赫梯的铁,但是却仅限于熟铁。   而要将熟铁变成更有用的钢,需要渗碳、淬火和回火的完整技术链。这部分的技艺,所罗门打算循序渐进的教授给他们——至少先将渗碳的技艺传授给他们,由此追上埃及的铁器研究进度再说。   按照目前的研究进度,再过两三个月就可以做出比较系统的渗碳工艺。但是马鞍和马镫,却依旧停留在所罗门的构思之中……他计划在三年内先将马鞍推及到长子军中,然后在战前一年再把马镫做出来。   但是,发展弓箭的话,除却廉价而性能高铁质箭头之外,还需要优质的木材——甚至和铁箭头相比,能够用来做弓的优质木材更为重要。   而说到木头的话……那就是推罗了。   所罗门陷入沉思,跟比拿雅轻声说道:“你去找一下先知拿单,让他过来。我有事与他商议……你就站在门口就好。如果看到撒督的话就拦一下,一会我找你们两个有大事。”   “是,我王。”   比拿雅不明所以,只是向所罗门点了点头。 第四十二章 无法保全财富者   没过多久,先知拿单便手持长杖,从门口赶了过来。   他轻声呼道:“我王,您找我?”   “嗯,有些重要的事,佛劳洛斯。”   所罗门开口道:“你还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的那个事吗?”   “您是说……埃及那边对以色列有想法的问题吗?”   佛劳洛斯皱了皱眉头:“我已经安排人去西南方警戒了。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不,还是那件事。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一下……嗯,还有你,巴力。你来了就正好听一下,这事跟你也有关。”   所罗门对着身后的空气招呼了一声。   火焰爆燃着,凝成暗红色的旋涡。巴力高挑的身影从中走出。   她饶有兴趣的看向所罗门:“你是怎么看到我的?你没和我契约,应该看不到我才对。”   “一种感觉。”   所罗门正色道:“现在是白天,我觉得你应该在。”   ——其实是因为绿色的名字在所罗门面前到处乱飘,想看不到都很难。   “首先,我大概一提。埃及现在隐约意识到了以色列的威胁……至少他们的商人已经察觉到以色列的莎草纸使用数量大幅提升,并借此涨价。这一点,你们应该都清楚。”   所罗门说到这里,顿了顿:“普苏赛奈斯二世法老虽然无能、埃及四处兴起祸患、并有人起义……但这时反而更危险。一旦他得知这个消息,很有可能会借机来攻打以色列,借此分散注意力稳固法老之位。”   “普苏赛奈斯二世我认识。他年轻的时候我见过他。”   巴力开口说道:“他是底比斯的阿蒙僧出身,在上一代法老西阿蒙去世后,阿蒙支持他登上了法老之位。除却很得阿蒙的欢心之外,他的确只能算是中庸之君……但总比西阿蒙要好。他的确有可能会派兵来打以色列。”   “他大约还有多久会老死?”   所罗门突然向巴力开口问道:“我是说……他的继承人选定好了吗?”   “没有。你放心。”   巴力肯定的说道:“他是阿蒙所爱怜的。他在法老的位置上——也就是他还能活着的日子起码还有二十五年。他现在还处于壮年,如果他真的卷起战争的话,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亲自出征,稳固自己的地位。”   “那么一切都很清晰了。”   所罗门耸了耸肩:“如果以色列继续繁盛下去,普苏赛奈斯二世很快就会前来。”   “我跟你说过了,我可以压他十年,所罗门。”   巴力轻笑着说道:“十年之内他不会来的。”   “这意思就是说,十年之后他一定会来,对吧。”   所罗门嘴角上扬,看向巴力。   巴力不置可否:“大概吧。不过那时候,以色列也不能说是没有一战之力。”   “当然。”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我不光是要有一战之力……我要将商路深入到埃及的大地之上,将我的言语打入到埃及之中。”   “我赐予工匠新的锻造技艺,让他们打造有韧性的铁质武器。我并将在数年后给长子军团以大礼,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说到这里,所罗门顿了顿,看向巴力:“但我需要更多的木材……优质的、能用来做弓的木材。”   “你对推罗有想法?”   巴力挑了挑眉头,语气出奇的平淡:“事先声明,所罗门,如果你进攻推罗,我是不会协助你的。虽然他们现在背弃了我,但我多少也曾经是他们的守护神……我不帮着他们攻打你就算给你面子了。”   说道木头,就必须要说推罗。   推罗临海而建,有着极为富有的渔业资源。同时有着相当高质量的木材和矿产;同时推罗几乎全境都是肥沃的土地。雨量充沛,盛产葡萄和橄榄。   虽然他的国土面积只有以色列的六分之一不到,但其中的财富几乎比以色列全境都要多。同时他部分在海边、部分在海岛上,易守难攻。   也因为推罗的财富,他不断的被各种人打来打去。历史上埃及至少派兵攻打了三次推罗,还被亚述国王萨尔玛那萨尔一世派兵围城长达五年,后来又被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围城十三年,最后整座城落入到波斯人手上。   著名的亚历山大大帝,在长达七个月的包围后,非常干脆的拆掉大量城墙,用碎石活生生铺了一条跨海通道并攻占了推罗。之后推罗又分别被埃及和罗马统治,又被奥斯曼帝国治理数十年,才以如今黎巴嫩的名字独立。   整整三千年的时间里,推罗这附近的地区一直处于被人攻打、被占领、独立、喘一口气、又被人攻打的历史循环之中。   这大概就是巴力所说的,拥有财富却无法保有的例子。   也正因此,巴力并不担心所罗门能轻而易举的攻陷推罗城。不如说,凭以色列的造船技术,他们或许连岛都上不去……   毕竟推罗盛产大量的优质木材,让他们能制作大量的弓箭。再加上跨洋相望……   按常理来说,想要击败推罗,恐怕只有派兵围困、断绝粮草这一条道路。   但所罗门却只是轻笑一声:“不,不需要你的协助,甚至连同雅斯塔禄也不需要。只要你对我攻打推罗的想法不介意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推罗不光是物产丰富的问题。他一半的国境在地中海内,对于航海和贸易的技术十分精通。   从所罗门的时代往后几百年的时间内,推罗的腓尼基人环绕地中海,建立了往返于希腊、西西里岛、撒丁岛、伊比利亚半岛的航线,甚至跨越直布罗陀海峡到加那利群岛进行锡的采挖和买卖,可谓是要钱不要命的典范。他们的贸易区域,甚至比巴比伦全盛时期的统治区域都要大。   所罗门要占领推罗,也不单纯只是为了夺取他的木材和矿产……更多的是,希望在之后以色列分裂之后,推罗人能将他的话传到各地去。   先把一个传教狂魔洗成自己的宗教,他就会非常积极的帮你四处传教……所罗门的思路大约就类似于这种情况。   不过这种事倒是不用多说……不过到可以用铜板记一下,先埋起来再说。   至于如何攻打推罗……所罗门心中另有妙计。   “你将撒督和比拿雅叫进来吧,拿单。”   所罗门低声肃然道:“我是时候要嘱咐他们一些事了……至于攻打推罗的事,你们先保密。现在不是要告诉他们这些事的时候。至少在圣殿修好之前我不会动刀兵,这不光会消灭圣殿的神圣性,同时还等于是我自己给自己建圣殿……这样对我无疑是亏的。”   然后所罗门思考了一会,跟拿单说:“另外,你去找一趟拜蒙。我今晚要跟推罗王写信。”   “是。”   拿单虽然对所罗门的话有些不解,但还是应承并下去了。   更新完毕!(蹦跶)   虽然有些迟了,不过还好不太晚。今天的祈大人也是超强!(挺胸)   然后是给风见的章推《贪吃蛇的目标是吞噬星空》 第四十三章 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大人,您昨天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呀?”   第二天的清晨,雅斯塔禄披散着头发服侍所罗门穿上外衣。   所罗门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巴力没跟你说吗?”   “姐姐只跟我说了一半啦。就是大人您跟元帅和大祭司说的那些。就是用口号强化什么的,还有让他们训练完了在国内游行展示什么的……”   她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个信那个信——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呀?”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概就是说,我与你缔结友盟关系啊,你若是被围困了我也会来帮忙啊之类的。”   所罗门叹了一口气。   “……咦?”   雅斯塔禄歪了歪头:“您不是说……要攻占推罗吗?”   “光是攻打下来没有任何意义,雅斯塔禄。”   所罗门轻笑道:“如今握有主动权的是我们、占优势地位的也是我们,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拖入到持久战中。如何将推罗的财富化为我们的财富,如何将推罗的人民化为我们的人民……这才是难点所在。”   “这种事……也做得到的吗?”   雅斯塔禄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种事多少有些超出她的认知。如今整个时代都还没有这种概念——对于大方面的策略来说,仍然处于留城和屠城的简单决策中。   短暂的惊愕之后,雅斯塔禄的碧玉般通透清澈的双眼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她在床上爬了爬,像是兴奋的小狗一样猛地凑了上来,抱住所罗门的胳膊。所罗门甚至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拍打在自己脸上:“大人请讲讲吧……我很好奇!”   “这个我来说就好。”   就在这时,拜蒙冷淡清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那像是蒙了一层薄冰一般的淡漠目光在所罗门和雅斯塔禄身上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说道:“雅斯塔禄你把王放开,让王起床……到了吃早餐的时辰了。”   “哼……”   雅斯塔禄冲着拜蒙示威性的呲了呲牙,却还是乖乖的把所罗门的胳膊放开,顺势帮他整了一下刚才有些弄乱的衣服。   “王昨天给推罗王写信,言明两国修好。在大圣殿建成以后,若是推罗有难,以色列当会派兵去帮。而推罗也应该允许以色列在推罗内修建商路。”   拜蒙淡声道:“王且向推罗王起誓,‘若有人围打推罗,便是围打以色列。他们因而便是有祸了。以色列必会派兵帮助推罗击退敌军,如同维护本国的土地一样。’”   “——但同时,作为信任的交换,推罗王将需要把自己的长子送到耶路撒冷学习所罗门的智慧,直到圣殿修建完毕。而所罗门王将把靠近推罗的几座城市都送给推罗王。”   拜蒙说道这里,有些钦佩的看了一眼所罗门:“这些,便是王对推罗王写的信上面的内容。”   雅斯塔禄眨了眨眼,思考着:“是说,要把推罗王的儿子教成以色列人吗?”   “不全是,雅斯塔禄。长子军团的建设效率比苦役高得多,大约三四年就能将圣殿建造完。而三四年的时间,就凭以色列如今的文化力量还远远不够完成你说的那些事。”   所罗门轻笑一声,从床上起身:“还有你,拜蒙……你少说了一句。”   他一边舒展身体,一边以平缓的声音说道:“推罗王如今并不算年轻,可也不算年老。他的长子如今只有十岁出头,又是出了名的谦虚善言,正好是好教诲的类型。”   “可是,单独要他的长子,推罗王多半会不给。于是我便在信上言明……除却推罗王他自己之外,我已经写信告知了亚兰等臣服于以色列的小国,让他们的长子送到了以色列来。”   “……咦?”   雅斯塔禄怔了一下:“没有这事吧?”   “当然没有,”所罗门失笑道,“但今天就有了。”   “——我一会就给亚兰人的王写信,告知他们推罗王的人的长子已经送到了我这里来。其他人那里也是一样。”   所罗门意味深长的说道:“然后我再让商人们把消息先传出去。尤其是传到推罗,告诉他们的国民,他们的王钦佩所罗门的智慧,自愿将长子派遣到以色列留学。”   这个“自愿”是非常关键的要素。   推罗王因自愿而将长子派出留学,和因为交易而让长子在他国当人质,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宣发效果。前者可以让两国关系密切、后者则会让民间以为两国交恶。   推罗王即使知道这是所罗门让商人们传授的谣言,他也不敢辟谣——或者说,他甚至意识不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会因为两国商路开辟而感到高兴……至于长子的扣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正如之前所说,谣言这种东西,在没有权威性第三方信息进行辟谣的时候是会快速扩散的。   人们倾向于相信他人的所信和所为。如果他们认识的人中大多数都相信一则谣言,那么他们也会倾向于相信那则谣言——无关喜好,仅仅只是追随他人的选择而已。这种情况集中体现在可以看到别人的选择,却不知道别人选择的理由的情况。   而一旦谣言在没有遏制的土壤上迅速繁衍、传播、生根,那么等开始整治的时候,就等于是面对在思想上团结起来的一个国度的所有人、以单向的信息试图挑战固有的偏见。   ——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地狱级的难度了。   所罗门之所以宣扬这个谣言,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保证推罗王长子在推罗民间的已有威望不会损失。   也就是说,派人去以色列留学是一种智慧、而不是无奈。从而可以扩大以色列在他国的文化影响力,同时反而提高推罗王长子在民间的呼声。   “这样的话,如果哪日推罗王驾崩、或是推罗内打乱,推罗王长子返回国都接任王位,也不会有人认为这是我,所罗门所控制的。他的继承权就会得到推罗人的认可。”   所罗门平缓的说道:“这并非是击倒推罗、攻破他们的城的战略,只是夺去推罗王的权柄的策略而已。所谓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大致如此。”   至于如何让他们的国混乱,让他们的秩序被击倒——那是所罗门的其他计划。他有一整套的连环计,关于如何将推罗倾覆,将他们的国并入到以色列中,以及将附近的小国以此吞并,还有扩展周边的海路通商等等等等……   所罗门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   半年的时间里,他感觉到自己对于如何分离人与亲密人的技艺越发熟练了。也不知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这或许是一种天赋……”   他低声自语,那平静的眼神再度变得波澜不惊,其深如渊。 第四十四章 以东人的复仇   所罗门王的智慧卓著,他的改革令各国赞叹欣羡。   他修正以色列诸国的法律,将以色列分为十二省八十四市。各地方官吏在祭司和书记的监督下奉公办事,并有先知拿单纠集人员在各地纠察。   众人每年将作为税务的干草、大麦和用于献祭的牲畜按时送到官吏那里,也从他们那里断是非、蒙受教育。   自从所罗门即位的第三年年初开始,所罗门王宣言开放民间通商的权限。除却盐、铁、锡、牛四类必须由王立商人买卖,其他的商品皆数下放到民间。   借助所罗门王开创并维护的商路,民间开始形成了第一批商人。他们中有一些赔了钱或是只挣到了一点钱,但更多的则是实实在在的挣到了财富。还有少数村镇则是开始集团生产某种商品,在源源不断的商人流动之下,倒也能卖得出去。   仅仅三年的时间。以色列诸省人民的生活得到了明显的改善。于是人们便向他国的人反复赞扬他们的王所罗门的智慧。   听闻神赐给所罗门王如同海沙不可衡量的智慧——超过埃及和巴比伦的一切贤者的智慧,他的名声渐渐传扬在以色列周边诸国中,甚至还有多国的王主动将自己的长子派来,向他学习治国的智慧。   而所罗门也慷慨,他的心也仁厚。无论是推罗还是其他迦南人,亦或是赫人和亚摩利人,他都一视同仁,教授他们识字识数和断是非的智慧。并用比喻向他们讲论地上的一切草木走兽,天上的飞鸟和群星的道理。   凡是他讲的道理,没有不说服人的;凡是向他提出的问题,没有不得到解答的。   人们尊称他为“以色列的智慧王”,四处宣扬他的智慧。   “你们必不得厌恶智慧,厌憎学习。”   所罗门坐在他的座上,双手十指交叉,对着坐在他面前的孩子们温和劝诫道:“正如火厌憎水,天厌憎地,活着的厌憎死去的,美的厌憎丑的一般。你们若是厌憎智慧,你们便是不智慧的了;你们若是厌憎学习,你们便是无知的了。”   他的面前是从七八岁到十七八岁不等的七八位男孩。他们专注的坐在所罗门面前听他的智慧话。   而所罗门的面目也不像他三年前登基时那般稚嫩。   如今的他看上去大约二三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精力十足的时候。他的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着火焰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你们应侧耳听我的话,存记我的言语。”   所罗门肃声说道:“如此,你们当不从恶人的计策,不听愚妄人的狂言——”   说罢,他抬起手来,做着口型。   诸多孩子跟着他的口型异口同声的说道:“因为这地上的财富、智慧、公正都是您的。您的智慧必庇护我们,如盾牌临到刀剑前面。”   “对……”   所罗门微笑着,再度出声:“你们当以仁厚为衣衫,以勤俭为口粮。若人无衣衫,便应羞愧、在寒天中觳觫,不挡刀兵;若人无口粮,当被饥饿击倒在地,不得动弹。”   “你们若是心存美德,你们称王的路上必不至碰脚。你们躺下,也不必惧怕不再醒来。”   说罢,他微微一顿。孩子们再度开口,异口同声的说道:“因为我们手中有行善的力量,恶者便不可接近。如同食腐肉的大鹫和狼不近火光——”   所罗门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孩子们。回去玩吧……你们每人可去领一枚蜜糖,并用黄油煎的小牛肉和冰镇的羊奶。”   孩子们顿时眼前一亮,从所罗门的殿中离开。但他们在出殿之前仍是不敢喧哗,直到所罗门几乎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欢笑着打闹着远去。   但所罗门注意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却是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自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他便微微一笑,心中有了数。   但他却是不急,只是在人群散尽之后向旁边望去:“拜蒙,什么事?”   随着他的呼唤,棕色卷发的美貌幼子浮现在他身边。   时隔三年,他的样貌没有丝毫变化。和成长了十余岁的所罗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的确有事,所罗门。”   他以清冷的声音向所罗门回道:“有国从埃及的民中兴起,扬言要攻打以色列。”   “是以东人是吧。”   所罗门平静的答道:“是以东人哈达率领的军队……对吧。”   拜蒙恭敬的俯身:“您目光如炬。”   什么目光如炬……只是主线任务刷新,给他剧透了而已。   所罗门笑着摇摇头,不作回应。   三天前,他的眼前终于出现了新的主线任务提示。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斩草除根:杀死作乱的以东人哈达;俘虏或杀死他的儿子基努拔;挫败法老的阴谋。】   【奖励:传说度8,领域“机械学”】   在所罗门得知这个任务之后,他就立刻去翻找了关于以东人的记载。   关于以东人与以色列人结仇,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大卫王还年轻,因为在民中有了威望而被当时的以色列统治者扫罗忌惮,命人去追杀他。而祭司城挪伯及其他人收留并隐藏了大卫,放他逃去。   而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也就是以东人多益。他向扫罗王告密,并亲手带队杀死八十五位帮助过大卫的祭司,连同将祭司城挪伯中的男女、孩童和牛、羊、驴尽都杀灭。   后来大卫在南方兴起,带兵向以东复仇。元帅约押和以色列众士兵在以东待了六个月,直到将以东的男丁尽都剪除、全数杀灭。   那时的哈达还是不足十岁的幼童——他是以东王仅剩的儿子,他和他父亲的几个臣仆逃往埃及。   根据巴力的说法,哈达这一去便得到了埃及法老王的偏爱。法老王为他们送粮食,又给他们房屋田地,后来还将王后答比匿的妹妹赐给哈达为妻。   他和她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基努拔。他在法老的宫里断奶,与法老的众子一同长大。   如今大约是听到了善战的大卫王与他列祖同睡,元帅约押也死了……而如今的所罗门专心发展政治和商业,无心带兵、甚至还将旧军队遣散作为护卫队,他便起了复仇之心。   “哈达宣称为以东王,得到了法老王的支持。他手下有马兵四万、战车八百,并有充足的粮草……不容忽视。”   拜蒙向所罗门禀告道。   “血亲复仇,合情合理。”   所罗门却只是对拜蒙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我父大卫未完成的事,我如今必接续他的事业。”   说着,他再度打开了面板。   在新出现的主线任务下面,是正在倒计时的使命任务。   【使命任务·一:成为以色列人和犹太人的王,并至少统治三年】   【奖励:个人特性·少年王】   【剩余时间:二十一天】   随后,他关上了面板。   “拜蒙,通告比拿雅和佛劳洛斯,让他们今晚日落后来找我。另外跟雅斯塔禄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了。”   “是。”   拜蒙恭敬的点了点头,整个人化为一团光芒消失。   而所罗门有条不紊的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内殿和外殿的回廊,在最后一个拐角处不出意料的看到了那个犹豫不止的少年。   他是推罗王的长子加沙。   “你在等我,加沙。”   所罗门以毋庸置疑的语气低声说道:“你不直接留下,而是随着众人一起走,是为了不在人群中成为特殊……你学的很好。”   “我的老师,我的亚父……所罗门大人。”   加沙左右张望了一下,向着所罗门轻声问道:“我有疑惑向您求解。”   即使和所罗门相处三年,他也不敢直视他那越发灼热、如同火焰一般的双眸。   “说吧,加沙。”   所罗门温声道:“我没有子嗣,你就是我的孩子。”   加沙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低声说:“我的父亲前段时间向我写信,说是准备向海西面的国家发起远征……我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   ……还真有意外收获。   所罗门挑了挑眉头,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加沙的肩膀:“我们进去说,加沙。”   更新完毕,求一波票啦~(蹦跶) 第四十五章 狐假虎威   所罗门带着加沙进门,一直带到自己的座前。   他从容不迫走上自己的座,回头俯视着十几岁的少年人加沙。加沙有着一头漂亮的卷发,样貌及气质如同会动的石像一般沉凝。   ——他刚到耶路撒冷的时候,比自己大约只小三四岁。但如今却像是两代人一般。   “我带你到这里来,是因为你的事值得我登上我的座。”   所罗门低声问道:“所以,我的孩子……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老师。”   加沙闻言,微微松了口气,随后认真的说道:“我的父亲跟我说,他准备这几年派兵去征服海西面的国家。”   “那么,你又在迟疑什么呢,加沙?”   所罗门平缓的说道:“这不是你应该跟我说的事。”   “但是,老师……我在想的是,推罗真的需要扩大疆域吗?”   加沙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所罗门闻言挑了挑眉头,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   加沙深吸一口气,有些迟疑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您将几座地域大、人少却富饶的城市送给我的父亲,就是为了扩增推罗的领土吧。”   “是的。”   所罗门平静的答道。   加沙继续说道:“这对于其他的国家来说,都是好事……但对推罗不是。”   “推罗在过去的年代里,一直都只拥有几座城而已。据险而守,才能从埃及人的贪婪之下保有自身……因为他们无法越过河流攻打湖中的城市。”   加沙咬了咬嘴唇,不敢直视所罗门只是低声道:“但是推罗人……太少了。不光是人少,也没有能管辖城市的地方官。而且推罗的粮食和兵马都不足,如果外围城市被打就必须去救援。这就等于是舍弃了推罗最紧要的优势,从最安全的地形被扯了出来。我担心,如果疆域过大的话,推罗会……”   “……会,直接崩坏掉,吧。”   他有些犹豫不定的说道。   所罗门却只是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你说的不错,对自己自信一些。继续说。”   听到所罗门的话,加沙终于有了些许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我曾经以为,那级那四座城市是您用来表现友谊的。父亲还为了那四做城向您献了许多的黄金和木材。但我前些日子突然想到,或许您是有意识的为了极速扩大推罗的疆域……因为您的智慧如此卓著,所行所为必有根据。”   “你说的是,加沙。”   所罗门却是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平缓的说道:“我就是打算这样让推罗崩塌的。”   “但是,父亲却没有意识到您的智慧……”   加沙看向所罗门,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还想继续扩增领土……”   “很简单,因为他膨胀了。他认为自己的力量变强了,因为我向他发誓会守护他的国土——只要我的圣殿建造完毕。如此一来,我的力量也可以算在他那边。”   所罗门平缓的说道:“如今圣殿还有半年时间就将竣工。我马上就能腾出手来……而他就可以抽空去探索海西边的地域了。他很聪明,能利用一切现有条件。”   “但是他的行为会让推罗崩塌……”   加沙申辩道,随后恍然:“您是不是,想在父亲离开推罗的时候派兵占领推罗。”   所罗门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你猜错了,加沙。占领一个国家,不是占据城池就可以做到的事情。比起城来说,人是更重要的因素。”   说到这里,所罗门走下自己的座位,摸了摸加沙的头,看向他深绿色的名片,温声道:“能当推罗王的人只有你,加沙。只有你能统治推罗。”   “我问你,加沙……你想替代你父亲的统治吗?”   所罗门肃声问道。   加沙立刻跪拜下来:“如果您愿意的话。”   “你该准备回推罗了,加沙。如何阻止你父亲对推罗城的毁灭,就全靠你了。”   所罗门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不是我能做到的事。你先走吧,不要留在我这里太久。不然会有人注意到你的特殊。”   “是……”   加沙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他在即将离开殿门的时候,突然望向所罗门,试探性的开口:“老师,我能……叫您一声父亲吗?”   “只要你愿意,我的孩子。”   所罗门平缓的答道。   看着加沙离开,他嘴角微微上扬。   聪明的孩子。所罗门对加沙心中下了定义。   他在以色列的这三年,非常清楚推罗绝对不是以色列的对手。   担任护卫队的旧军队姑且不提。光是长子军团就足有两万八千人,每个人都接受过骑马、战车、军阵和弓箭的训练。哪怕有马兵坠马而死,只要马还活着、甚至抢走了敌人的马,就能源源不断的补充兵源。   而以色列现在用来拉车的马和能用来骑的马加起来有四千棚、共计一万两千匹,用来运货的低架战车有超过两千辆。   所罗门将国内的全部财富,都用来不断分批向各国购买马匹、向推罗购买优质的木材、向周边各国购买干草和大麦。并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牲畜。   其他的孩子们没有什么看法,但加沙却意识到以色列如今的力量足以碾压推罗。一旦发生冲突,推罗人恐怕将会血流成河。   他如今的行为,虽然是对他父亲希兰的某种背叛,但也是对推罗的保全。   “无法掌控权利的人,终将被权力毁灭。”   所罗门低语着:“希兰……你终于膨胀了啊。”   而且……   所罗门有些微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他之前跟加沙说的,并不全然是假话和假许诺。三年了,无论是雅斯塔禄还是巴力,都不能给他孩子……如果不是运气的话,恐怕自己就是真的没有孩子了。   那么,以色列下一代的继承人,就必须从自己教授的这些孩子中选择……加沙的确有些许可能会继承以色列国。   不过,为了增加选择,自己也要从国内选一批优秀的孩子来教授了。   “我王。”   就在所罗门思索着的时候,比拿雅和佛劳洛斯便来到了宫殿中。   所罗门支起身体,向他们开门见山的发问道:“听说了吗,以东人那边的消息。”   “是……马兵四万,战车八百……我王,这该怎么打?”   比拿雅有些惊慌:“哪怕是大卫王时期,以色列一共也只有一万马兵,一千四战车……”   “问题不在这里,比拿雅。”   所罗门叹息着摇了摇头:“你相信这是以东人的军队吗?”   “但是,探子的确看到了。数量虽然有些上下,但应该也不会少于三万……”   比拿雅说着,看向身边的先知拿单。   拿单也向着所罗门点了点头:“是的,我王。这是真的。”   “不,我的意思是——跟在哈达身后的军队,就是以东人的军队吗?”   所罗门见比拿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是扭过头向拿单问了一句:“埃及人一共有多少马兵和战车?”   “是,我王。埃及人有三千辆战车,一共有四个军团,每个军团大约一万人上下,算上努比亚人、沙尔丹人的雇佣军,可以到六万人……”   先知拿单开口说道。   比拿雅闻言,微微怔了一下。   所罗门敲了敲扶手:“明白了吗,元帅。虽然他们除去了衣衫上的标志,但他们毕竟不是以东人的军队。法老一共只有不到六万人的马兵……而且你再想想看,哈达的这只军团里面有多少步兵?”   “有不到八千人,我王。”   比拿雅说罢,立刻反应了过来:“太少了。”   “没有人会用八千人的步兵配上三万人的马兵。除非那三万马兵根本就不是他的。”   所罗门平缓的说道:“哈达从埃及地里出来,而以东人的城池被毁灭,哪怕不算吃的较少的人,光是马匹——你也知道,三万马匹一天要吃多少粮?一穷二白的哈达如何供养这三万马匹?若是全靠埃及人的粮草,那法老可太大方了。”   他的主线任务写的非常清楚。   只要击杀哈达,以及杀死或者俘虏他的儿子就算结束了。根本没有说击退或者打败四万马兵这一条……   现今以色列的马兵不足一万两千。若是以一万两千人大胜四万人,不会只奖励区区8点传说度。因为这意味着这一战在历史上的地位,甚至不如自己开辟商路重要。   所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那三万马兵全是假的。   “这是法老王的试探,你无需惊慌。法老大约只允许哈达使用数日或者发起一次进攻之类,若是大胜还好,但若是陷入颓势、这三万马兵自然会全数退去,只留那无法退却的八千步兵——以法老王的僧侣性格,他不会为了以东人而损伤自己的军队的。”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你应该反过来想,比拿雅。如果敌人只能用四万的兵力发起一次攻击,随即就会变成八千人……我们应该在哪里和他们战斗受益最大?”   “应该在……城池中吗?不,会被围的,所以应该是山地里……”   比拿雅也不再惊慌,只是分析着。   但所罗门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把消息传下去——就说,我这几日要去一趟推罗,与推罗王共同商议大事。为表诚意,我只带数人前去。”   所罗门沉稳的说道:“想想看,比拿雅。杀死哈达的父亲的,是我的父亲;而法老的军队他又不敢让他们损伤,不然他也吃不了好果子。那么,一边是数人的仇人之后,一边是有万余驻军驻扎的耶路撒冷。他会选择哪边?”   “另外,等哈达的军队向北变向之后,你率领六千长子军团,骑最好的马尾随其后,但时机未到之时不得轻举妄动。详细的事我会慢慢跟你说……”   所罗门缓声说道,他如今高大而有力的身躯带来的威压令人慑服。   “您还是如此智慧,我王。”   比拿雅垂首拜服。一旁的先知拿单也向所罗门躬身致敬。   第一章更新……顺便,昨天那个三千战车已改为八百战车   第二更可能略晚一个小时,窝下午要陪人去看个电影很快就回来…… 第四十六章 驱虎吞狼   “就送到这里吧,拿单。”   所罗门骑在马上,身披利落的棕色短袍,腰间佩剑、身后佩弓,英姿挺拔目光灼灼。   和他一起出行的,是他的义子加沙,和他所爱的王后雅斯塔禄——所罗门王在登基后的第二年迎娶了王后,并秉承主的意志没有娶太多的妻子。   这一次的出行推罗国,可谓是诚意满满。   除却推罗王的长子加沙之外,以色列的王和王后全部出动。这无疑是说明所罗门对推罗王的友善和信任。   他甚至没有带军队!所罗门王甚至没有带哪怕一个护卫——   如此坦率,如此器量,令人折服。   听闻消息,推罗王立刻回信给所罗门王,用词极其热诚谦卑。准备用最高规格在推罗的王城迎接所罗门。   ……目前为止,一切都没有超出所罗门的预料。   “另外,拿单……”   所罗门在马上向拿单招了招手。拿单立刻谦卑的附耳过来,恭敬的听所罗门的话。   “我叫你准备的金牛犊……准备好了吗?”   他轻声说道:“剩下那些长子军团的人。”   拿单点了点头:“一切都按您所说的规格、您所说的布置准备好,送到您所预定的位置了。两队军团的人现在也到位了。”   “如此就好。”   所罗门嘴角扬起,拍了拍拿单的肩膀:“然后看我操作就行了。”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便在众民的欢送声中向着北方离开。   他们从日出之时离去,一直慢悠悠的走走停停、到晚上之后便彻底停了下来。   “我们安营吧,加沙。”   所罗门和煦的微笑着:“不用再前进了。”   “——继续前进的话,就会落入到以东人的包围圈了。”   看着加沙茫然的目光,所罗门出奇平静的说道。   正如所罗门所预料的一般。   就在他们前方二十多里的地方,已然有哈达派的斥候四处散布。   那是为了“让所罗门不至于逃回耶路撒冷”,而留出的追杀用距离。   因为不知道所罗门会走哪条路——或者说,因为以色列通往推罗的商路实在是太多了。毕竟推罗外围的四座城市全部都是以色列铺好商路以后才送给他们的。   哈达所率领的大军只能驻扎在推罗的国境内,并派许多探子分散到推罗和以色列内各地侦查。   毕竟他们的军团实在是人数过于众多。若是在沙漠中还好说,但在平原上实在是难以隐藏。而以色列国内每天都有商人流动,他们一旦出现在以色列国内、消息立刻就会传遍各地。   而以色列和推罗一周只通商一次,并且除却最外面的四座城市之外,以色列的商人仅往王都进发,而不关注周边的镇子。因此哈达所率领的大军虽然根本上是要进攻以色列,但却只能隐藏在推罗国稍微靠内的某个镇子里。   当然——   为了不暴露消息,这镇子内的人已然皆数被哈达杀尽。   “父亲,父亲!”   在镇子的中心,哈达的儿子对着他吵闹着:“我们还等吗?还要等吗?”   他的名字是基努拔——哈达的儿子。他的打扮就好像是法老之子一般。周围一直沉默不语、脸上带有刺青的卫士们也对这个七八岁的幼童垂首致敬。   和他的父亲不同。基努拔的身上是留着高贵之血的。   瘦削而冷厉的哈达看着自己的儿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他也对他微微笑着:“啊,是啊。基努拔。”   “安心,等杀掉所罗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低声说着,眼中仇恨满溢。   而周边的卫士却只是不客气的对他说道:“哈达,如果你要行危险之举的话,就不要怪我们带着基努拔走了。”   “你放心,不会出问题的。”   哈达轻笑一声:“你想想看,所罗门才二十岁不到。他又不是大卫……他没有上过战场。根本不知道刀剑的重量。”   他说着,看向旁边脸上刺青着奇异图腾的卫士们,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的眼睛:“更何况,所罗门解散了旧军队的消息,可是法老告诉我的。你是在质疑法老的话吗?”   “法老自然是永远正确的——但你不是,哈达。”   卫士冷哼一声:“进攻推罗可不在我们的规划中。阿蒙的战士不会为了以东人所留的血而牺牲。”   闻言,哈达的目光微微一厉。   “瑞内博,我警告你不要给我找事。”   哈达沉稳的说道:“我率兵前来刺杀所罗门,这是法老的命令!只要我不行愚钝之举、不行险妄之举,哪怕我杀的血流成河你也不能带兵回去。而我避开耶路撒冷不打,等他单独出城的时候再来截杀已经是最安全的计策了。”   “阿蒙在上——你进攻推罗还不算不行险妄?你屠杀镇民还不算愚钝?”   名为瑞内博的阿蒙卫士目光也是顿时锋利起来,他的声音也变大:“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想也别想,推罗是重地——就算你打了下来,也休想占领,必须交给法老!”   “这我当然知道——”   他们争吵着的时候,旁边的基努拔被吓的哇的哭了起来。   于是哈达和瑞内博的争吵顿时停了下来。   和仅仅只是个工具的哈达不同。基努拔的母亲是法老王的王后的亲妹妹,他的身上也流淌着高贵的神血——他也是阿蒙后代的一支。   哈达可以死,那些步兵都可以死——反正他们也只是随便招募的流民而已。但是那些骑兵,包括基努拔的性命都不容有失。   哈达与法老王起过誓。他这一行,带着四万骑兵、八百战车,近乎是埃及举国兵力。他必须保护同行的测绘师不容有失,同时若是损失三百人以上的骑兵,他此生便不允许回到埃及的国境;若是损失五百人,他的头就不用要了。若是遇到危险,瑞内博有权直接带着骑兵和战车返回埃及。   原本他也在思考,到底如何才能以最短的路线、最快的速度攻下耶路撒冷,杀死所罗门……   但听闻所罗门脱离城中,主动前往推罗,哈达简直是喜不自胜。   这简直是阿蒙大神亲自赐下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的冲往推罗,寻到一个偏僻的小镇就杀了进去。只等所罗门足够接近推罗的国境,他们六万人暴起杀死他再直接逃走,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推罗王又不能随意派兵进入以色列的国境,而以色列边境又没有驻军。最后恐怕连步兵都死不了。   哪怕失去时机,也可以在推罗国境内强杀所罗门。到时候把步兵留下断后,也可以全身而退。   这个计划无论如何也没有错漏。没有任何失败的可能可言——   但在哈达不知道的地方,伯兹及精英士兵三百余人,已然悄悄接近了推罗的边境,将靠近推罗周边的斥候杀了个干净。   他们穿上颜色和哈达所带领的骑兵类似的衣服,脸上用颜料画出图案,手中拿着铁质的盾牌和刀剑。   而后,他们在推罗的边境四城——也就是所罗门赠给推罗王、消息格外流通的那四城外面,用刀剑和盾牌敲击着,发出巨大的噪声把人们吵醒,冲入城中一顿乱砸并放火,并踹开房门、将所有的马匹的筋腱割断。   推罗人都吓傻了。   他们也知道以东人在以色列和推罗的国境游荡。但不知道他们已经疯狂到了直接进攻推罗的程度!   如此,伯兹等人一夜复行四城,并在天亮之前趁乱离去。   人们惊愕的发现,似乎这些强盗没有抢走什么钱,也没有杀掉什么人,甚至一共就烧了几个房子,火势都没有蔓延开……   但是,已经晚了。   在他们刚刚冲入城、引得城内大乱的时候,求援的信使便已经冲出城去,向着王城跑去报信。   而求援的信使离开之后,他们隐约意识到不对,但却并来不及纠正错误的信息。   因为马的筋腱已然被割断。没有能奔跑的马,自然也送不出第二封信。消息甚至都出不了城。   按照时间来说,最迟第二天的下午,推罗王就能接到以东人的骑兵攻打推罗的消息。   而推罗王别无选择。   四座富饶的城市来之不易,他只能派兵来救——   更新啦,窝超强(蹦跶) 第四十七章 快去取马   说来也怪。   明明信使已经放出去了,但是一直到所罗门出城的第三天还是没人来报。   不过哈达转念一想,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所罗门一行人毕竟只有三人,哪怕是绕小路走也不稀奇。说不定还会更快。   ——但那无关紧要。   所罗门最终总是要去推罗的。他无论走哪条路,最终的目的地不变的话,总是有办法能去拦截的。   因此哈达也有耐心,继续等待着所罗门在某处出现的情报。   但最终……他所等来的消息却令他大惊失色——   “什么?推罗王发现我们了?”   哈达顿时一惊,从座上猛的坐起:“这不可能……是有人被抓了吗?推罗王来了多少军队?”   “至、至少六千……”   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斥候一边咳嗽着一边说:“他们用着一种低架的战车……战车上面能搭三四个人,还能拐弯!他们的速度很快,就是向着这个方向来的——最迟到中午他们就赶到了!”   “……那是所罗门发明的运货车!”   哈达紧咬牙关,满心的不可思议:“推罗王怎么会有那东西?”   所罗门怕不是傻的吗?!   能稳定载三四人,还能拐弯的战车,怎么能随便就卖给别的国家……还是与自己紧密相连的邻国?   虽然你是用来运货,但是这个东西放在战场上能发挥什么威力……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就算是推罗人不多马也不多……但是他们的弓箭手如果乘坐这种战车四处扰袭,哪怕是以色列也绝对吃不住的。   哈达完全无法理解所罗门的想法。   他只知道,所罗门这乱七八糟的举动,让自己现在尴尬的不上不下……   “走了,哈达!”   瑞内博乘上马,向着哈达大吼道:“你这蠢货,计划还是失败了!”   “还没有!”   哈达紧咬牙关:“你们四万人,打不过这六千人?”   “我们当然打得过,但是没有意义。”   瑞内博冷笑一声:“我们是来杀所罗门、是来杀以色列人的——不是来杀推罗人的。更何况这里的地形太狭窄了,我们的骑兵根本散不开……我们并没有多少优势可言。”   “就是杀所罗门!现在就是杀所罗门——”   哈达高声斥喝,拦在瑞内博面前,毫不畏惧抬着头直视着他:“你现在是要逃走吗瑞内博?我会向法老如实……禀报的。”   他话音刚落,便被瑞内博拎着领口的衣服提了起来。   褐肤纹身的埃及法老卫士用额头抵住哈达的额头,低声警告道:“如果你因意外而死的话……我不会很愉快的。”   “你的威胁对我没用,瑞内博。”   哈达冷漠的看着他,目光没有丝毫动摇:“猜猜看,你的队伍里有多少人是我的人?十个人?二十个人?五十个人?我有钱……我有很多钱。钱可以买下人心,也可以买得平安。如果我被你杀掉,你猜是谁会向法老举报你?”   瑞内博狠狠的盯着哈达,而哈达不为所动。   他盯了他许久、猛然怒喝一声,用自己的脑袋用力撞向哈达的额头,并向着哈达脸上狠狠吐了一口吐沫,把他扔在了地上。   瑞内博烦躁的在地上走来走去,不断低声咒骂着,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路过哈达的时候,狠狠的踢了一脚哈达的小腿,疼的哈达冷汗直流,蜷缩着抱住自己的小腿。   但瑞内博还是挥舞着拳头高声宣告:“法老的众将士们,都起来——准备迎击!”   他走过每个房屋时都用力锤了一拳或是踹了一脚,高声呼喝着:“以阿蒙的名义,将那群推罗的咸鱼扔到海里去!”   “以法老的荣耀起誓——”   那些从推罗人的房屋里出来的埃及卫士们闻言,纷纷异口同声的应和道:“以法老的荣耀起誓!”   而那些房屋原本的主人们,则都被散乱的搁置到了小镇外的空地处。那里原本是用来打麦子的地方,而如今却堆满了开始发臭、招苍蝇的尸体。   那是他们工作了一个下午才办完的事。目的当然是为了防止骑兵离开时被尸体绊倒——因而保持地面的平整是必须的。   而马则被集中放置在镇子外面的森林里——这是为了防止有人看到马匹。   毕竟三万人塞进一个镇子本身就已经非常勉强了。好在是夏天不怎么冷,每个房间的地上和床上加起来睡十几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而那些残留在地面上的黑色与浓红掺杂的血渍,则没有任何处理。散乱的涂抹在整个村庄的道路中、亦包括居民的大门和民房之中。   等到推罗的士兵们发现此等惨状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从王城赶来,原本打算前去外部的四城救援的正规军们,甚至还没有赶到那几座城市,就被中间拦了下来。   在镇子前方对着他们列阵的,是八千人的埃及骑兵。   没错,埃及骑兵——   他们即使没有没有穿戴标志身份的衣服或是佩戴特殊的饰品,但在最前面那个脸上带有刺青的男人却让推罗的士兵们为之一惊。   “是埃及人!是埃及的马兵!”   前面的人瞳孔一缩,高声呼喊着:“散开!都散开!”   三四百米这个距离,弓箭根本不可能射的中。而推罗的祭司都在后面还没有赶来,若是被埃及的马兵正面冲阵,他们恐怕只能射出一轮到两轮的箭矢,就会陷入到绝大的被动局面之中。   “你们离开吧!”   瑞内博骑着战马,在最前面向着推罗人高声呼喊着:“我们是来杀所罗门的,不是来打推罗的!”   “如果你们想对法老挑衅的话,就尽管来吧!”   于是推罗人的战车也停在了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双方隔着一片荒地沉默的对峙着。   但小镇没有围墙。等到战车慢慢散开,一些人看到镇子外面打麦场中所堆砌的高高的尸体时,他们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哪怕是按照比例来说,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是出身于这个小镇。在看到那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尸体毫无声息的倒在那里的时候,一股低沉而疯狂的气息渐渐在推罗人的军阵中开始流淌。   按照这个推论——更接近内部的这个镇子都变成了这样。   那……外面的那些呢?   一想到这个假设,他们心中杀意陡生。   “这就是你们说的,‘不是来打推罗的吗’?!”   有人高声怒喝。   瑞内博无言以对,狠狠的看向躲在后面的哈达。   但这一眼,他的瞳孔却瞬间紧缩!   “后面有敌人!小心——”   瑞内博刚呼喊出声,一片箭雨落下的声音便已然响起。   因为这个镇子地形狭窄、又偏远,外围密林丛生、只能从内往外走,而内部的几个月都不会有推罗商人来一次,而且密林极为遮挡视野、便于隐藏,他们才会躲在这个镇子里。   哪怕所罗门有着斥候给他探路,从外面也绝对发现不了他们。而推罗平白无故根本不会去探查自己某个角落里的偏僻小镇。   可反过来说……这也是让他们很难在其中看到其他人。同时他们的马也很难全速出入。   这一次迎击推罗人的六千大军,瑞内博出动了一万两千人。八千马兵加上躲藏在两侧的四千步兵,无论是劝退还是反击都绰绰有余。   ——而剩下的马匹,当然还是拴在密林之中;剩下的人则手持刀剑站在村子里向外望去,以人数向推罗人施压。   若是能不打起来,直接将他们劝退,那自然是最好的。   但在瑞内博看到一只陌生的骑兵从密林中冲出,并向城中的将士们泼洒箭雨的时候,瑞内博当时就意识到了不妙。   ——这怕是一个圈套!   这一波箭雨的杀伤力倒是其次。密林中冲出的骑兵不到六百人,他提醒的又早,盾牌一支不会死几个人。最多就是有几个人会受伤而已……   但问题在于,这一波人这个时候从背后杀出,实在是太巧了!   有多少的可能性,才会让以色列人正好在推罗的军队赶到的时候发现他们?   瑞内博不信幸运一说。现在想想,恐怕白痴哈达派出去的那些探子早就暴露了!没错,推罗王和所罗门王早就知道了他们躲藏在这里——如今正是向他们合围之时!   极度便于隐藏的密林地形,反过来说也就是不利于冲阵。他们被两股人马围困在这里,人数的优势完全无法发挥出来。怕是要活活断水断粮而死——   必须在合围之前就杀出去!   瑞内博立刻下定决心。   “都去找马!我们走!”   他毫不迟疑高声呼喊:“这边我们顶住,你们快去找马!带上你们的刀剑!不能走密林……我们从推罗这个方向绕路杀出去!”   “瑞内博!你不讲信用!”   哈达厉声斥喝道:“这根本没有多少人!”   “你的脑子灌了猪粪吧!”   瑞内博杀意十足的瞪视着哈达,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跑掉:“不是他们现在有多少人,而是他们只要增援我们就跑不掉了!你想赌,我可不陪你赌!”   “你自己留在这吧——快!去取马,我们走!”   他高声呼喊着,埃及士兵们推推嚷嚷的向着外面的某片密林走去。   而那些游击在外的以色列骑兵们却只发动了一轮攻击就隐没到了树林之中。   ——直到那些取马的埃及士兵们进入树林之中的时候,那些骑士再度冲了出来。   这次他们手持数个火把或是小型的便携油桶,一边奔跑着一边抛洒、或是将火把隔一段距离扔下一个。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树林的外围便被点燃——   今天起晚了,抱歉抱歉,总之更新送上…… 第四十八章 所罗门,你算计我!   那大火拔地而起,凡有血气者皆不可当——   后世的史书必然会如此记录这一场改变了整个战争形势的大火。   以色列的三百骑兵根本不和里面几乎百倍于他们的步兵交战。他们只是单纯的绕着树林、用油和火大略的将树林引燃,将埃及的部队圈定在里面而已。   但仅仅是如此便已足够——火焰虽然只是薄薄的围在林子的周边,却足以拦下那些骑兵们了。   那些向着外面冲来的马匹纷纷受惊,不敢向着燃烧着的树木组成的火墙冲去,大声的嘶鸣着掉头转了回去。它们在森林胡乱奔跑着,将背上的骑手们撞来撞去。   推罗随处可见的高质量木材此刻却成了夺命的障碍物。不少的人在闷哼声中被树杈撞下了马去、亦或是被马直接颠了下来。   若是运气不好的,还会被其他受惊的马蹬上两脚;哪怕是运气好些的,等他们再抬起头来,也已然找不到自己的马跑到哪里去了。   但是他们却不敢再找,只是用手抱着头狼狈的冲了出来。   经过那到火墙之后,他们的衣衫都燃烧了起来,身上的皮肤也有着烧伤的痕迹。但好歹算是冲了出来。   他们连忙把外衣扔了下来,亦或是在地上打着滚。以此试图熄灭火焰。   里面的骑兵们有样学样,也把马丢下、向着外面冲了出来。能驾驭着马强行从火墙中冲出来的精英则是寥寥无几——   “里面的人呢!”   对峙了大约半个小时,气氛越发紧张。逐渐快撑不住了,外面便有埃及士兵呼喊着:“别要马了,冲出来!”   看样子像是个小将领。   一个骑着马冲出来的精英士兵灰头土脸的大喊着回应:“不知道——里面开始有烟了!什么都看不清!”   “对面那边好像没有火!”   又有人大声喊着:“我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南边密一些的地方没有火!”   “不管了,先冲出去!”   瑞内博咬咬牙大声呼喊着:“南方那边也没法带着马冲出去——我们先绕到南边去,接应我们的兄弟们!让里面的别出来了,直接去南边!”   “跟我冲!我们杀出去!”   他大声斥喝着,骑着马向着推罗人杀了过去。   “阿蒙啊——”   他高声赞美,举起手中长剑:“你当燃尽他们,如同燃去黑夜!”   瑞内博话音刚落,他的瞳孔便化为金色的竖瞳,所凝视着的人便开始凭空燃烧。仅用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他便点燃了十几个人。   推罗人大惊,连忙向后退去。他们的弓手胡乱的向前射箭,不敢直视瑞内博,下意识的向两遍分了开来。   “就是现在!杀!”   他高喝一声,眼中的金光熄灭,随即他脸上的黑色 图腾也再度亮起金光,手中的长剑也顿时燃烧起来。   灼烈的金色的火焰让周围的空气为之扭曲。那与其说是长剑,不如说是火焰所形成的钢鞭亦或是长矛。   他全身就像是一个大灯泡一样。熊熊蒸腾着的火光吸引着身后所有将士的注意力,让他们的士气提升、精神振奋。   在推罗人散开阵型之后,埃及人排成一条线向着前方冲杀而去。   骑兵几乎是毫无阻碍的贯穿了推罗人的阵型。几位军团首领连续使用的神术让他们根本提不起去争斗的想法。   而埃及人也没有死斗。他们顺手砍死就在手边的人,但哪怕是稍微远一点的也不再管,更来不及的攻击那些拉车的马。   ——但等到不到一万人的骑兵冲破阵型远去,后面的步兵们姗姗来迟之时,推罗人的目光们渐渐凶戾了起来。   “调整阵型——放箭!”   不知是谁下令,哗啦啦的箭雨升空。   推罗被撞开的战车阵线再度合拢,将步兵们一个个的拦了下来。   大约四五千的步兵,面对着前面怒火熊熊的推罗人,面对着身后滔滔燃起的火焰森林,一时进退两难!   “我们的兄弟们!”   前面奔跑着的一个埃及士兵回头望去,不由得惊呼:“推罗人在打我们的兄弟们!”   但瑞内博大喝一声:“管不了这么多了!能跑一个是一个——”   说罢,他顿了顿却又高声补充道:“他们要是聪明的话,就能钻进火里从林子南边逃出去!推罗人的战车是木头的,他们不敢进去!”   他怀中夹着大声哭喊着要找爸爸的基努拔,但他的手臂却坚如钢铁,不足十岁的幼儿根本挣不开他的手臂。   ——他的父亲哈达,正在后面那些被截住的步兵之中!   这当然也是瑞内博的授意。在哈达用法老威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不留他的性命了。   因而有人在第一波的冲锋中,将哈达从他的马上拉了下来,把他的马给了一个将领。那些埃及人不理会他的呼喊,便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但哈达却并没有因此死去。   他借助着身边人作为弓箭的掩体,向着森林逃去。他同时还背着一个体重较轻的少年人的尸体,将它当做盾牌。   结果在推罗人的箭雨之中,他却是硬生生的逃了出去。那个中了三四箭的的少年则被他随手丢在火中,他身上浸满鲜血的衣服被他连同部分皮肉一起急匆匆的用刀割下,披在身上反身钻进了火海。   “还有机会……”   他紧紧咬着牙向前爬去,一直到无火区,他才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向南方跑去。   他听到了——南方那边的林子没有火!就算是有火,也不一定就一定没法逃出去!   至少随便杀几个人,用血撒在衣服上就能渡过不长的火焰区。总之迎接那铺天盖地的箭雨要好的多……   哈达大声喘息着、呛咳着向前跑着,他的心中满是怒火。   “……所罗门,你居然算计我!”   他低语着,声音沙哑。   这个仇,无论如何、无论多久都一定要报!   ——不、不止所罗门!还有瑞内博,那个想杀了自己的混蛋!   “没想到吧,我还没死呢……”   他低声嗬嗬的笑着,全身血气蒸腾、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   ——只是有一件事,此刻的哈达还不清楚。   那就是从南边的无火区逃出去的人们,现在到底如何了。   如果他这时再往外冲十几米,就能看到在上风口严阵以待的八千人骑兵——当然,不是埃及人的,是所罗门的。   他们散开阵型,堵在唯一的缺口上有条不紊的分批射击。   那些刚刚从变为火海的森林中冲出来,一边呛咳着一边跑向浓雾之外的士兵们,阵型还没有重整、甚至还没有看到外面的太阳,便被不知从哪飞来的箭矢夺去了性命。   而在所有人的中心的,正是全副武装的比拿雅元帅。   “以火将密林围困三面,只留一面最难走的路,便可将他们的马留在林中,将他们从马兵变为步兵。而你们当分批分组,将从林中冲出的人截杀。”   “浓烟和火焰可以保证没有人会躲在林中,而留一边通风可以让火更大……也可以让他们有所希望,不会躲在里面和宝贵的马匹一起等死,或是急了眼直接发疯砍倒树木冲出火海。”   比拿雅回忆着临行前所罗门所说的预言,心中敬畏不已。   不过也差不多快该到这些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了。哪怕有着浓烟遮蔽他们的视野,但那些哀嚎声却无法拦截。   虽然后面的呼喊声让场面陷入一片混乱,但等人稍微变少一些,那些哀嚎的声音便遮掩不住了。他们虽然依旧只能向前跑去,但是不免会有些提防。   等到那时,便是短兵相接之时——   另外一边的所罗门向前眺望着,微微眯起眼睛。   “我们快一点。”   他扭头对着雅斯塔禄和加沙随口说道:“接下来就到我出场的时间了。”   “不用在意那些以东人的探子了吗……老师?”   加沙困惑的问道:“加速的话,声音会不会太大?”   “已经无所谓了,加沙。”   所罗门平和的说道:“以东人,已经无所谓了。”   更新完毕!我超强!(蹦跶)   最后是给《萌娘英雄联盟》的章推,三十二公公的新书,经典萌娘流,还是一样的味道~ 第四十九章 如他所愿吧   ——那是何等的惨剧。   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屠杀。   人们从树林中冲出、向着浓烟之外奔逃,随即中箭扑倒。   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在那种惶恐与迷茫之中,成片的人被箭雨收走性命。   有些人被箭矢射中,伤口汩汩的迸着小股的鲜血,短时间便失去呼吸。但他们反而是幸运的一批。更痛苦的是那种第一箭未能命中要害,痛苦的挣扎着、惶恐的等待着箭雨何时将自己的生命带走的那些人。   那种未知的煎熬,尤甚对死亡本身的恐惧。   随着比拿雅身后众将士们的箭矢逐渐减少,森林外的声音便越发寂静。   等到众人箭筒里的十支箭全部射完,树林前方已然堆尸如山。   “咳、咳……”   一位埃及步兵咳嗽着、从里面刚刚冲出来,便踢到了什么沉重的东西,身体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但还不等他调整好,便又踩到了什么。这次他终于跌倒,摔在了地上。   “嘶……”   他一边抽着冷气,一边咒骂着低头望去。   在他看清那个绊倒自己的东西是什么的瞬间,他感觉到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是尸体。   是同僚的尸体。   看伤势应是左脖颈中箭应声倒地。左腰和右侧后背又中了两根箭,鲜血浸染在他的后背上——这应当才是他的死因。   那尸体面目狰狞,光是看他的表情便能感受到他的几分痛苦。   “怎、怎么会……”   那士兵倒吸一口凉气,感到自己头发一阵阵发麻、全身的骨头瞬间冰凉。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全身哆嗦着向后爬去,感觉自己指甲抓起的泥土里都仿佛带着血。   但他还没爬出去几步,向后伸出去的手便摸到了还温热的皮肤。   他的动作立时僵住。   “啊……啊……”   他像是哭泣、又像是悲鸣一般发出轻微的鼻音。今年第一年参军的他,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   不想死。   不想死。   无论如何也不想死……哪怕求饶也……   他甚至不敢回头望去。看看那人是死是活。   “——你。”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冰凉的金属贴紧自己的喉咙,一个低沉而有些别扭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把武器丢掉、衣服脱掉,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是埃及的语言!   新兵顿时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许久才用颤抖的手将身上的武器远远的扔了出去。就仿佛是扔出了什么会爆炸的东西一样。   “很好。”   那个声音满足了,将剑从他喉咙上撤走。士兵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瘫倒在地。   “你这小孩,没杀过人吗?”   那个声音嘲讽的响起:“果然和王说的一样,都只是充数的而已……不过马倒是真的。”   但这次新兵却听不懂他说什么。   他只是拼命摇着头,指着自己的耳朵比划着什么。便被不轻不重的一脚踹到了一边去。   他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去。他这才发现,和那浑厚的声音不符——持剑威胁自己的是一个又矮又壮的年轻男人。   但就在他还没把衣服脱完的时候,那个男人身后突然有一个褐色肤的精壮男子怒喝着,从地上弹射而起。   他的背上中了两箭,但都不算是太重的伤。起码都避过了要害。   但此刻他绷紧肌肉,那木质的箭矢便被他崩断,只剩下了箭头嵌在肉里,并被肌肉绞到扭曲变形的程度。他脸上绣着的黑色纹路,此刻也瞬间亮起!   那是……赛特军团的副军团长?!   新兵大吃一惊,颤抖着匍匐在地。   他弹射而起的副军团长怒声大喝,如同忘却了疼痛一般从腰间猛的拔出短剑,袭向身前那个矮矮壮壮的男人。   整个偷袭的过程如同闪电一般,连一秒都不到。但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却好像身后长眼一般,轻松的侧身躲开,伸手便握向军团长的刀剑。   只听得嘎吱一声,那刀剑被他铁钳般的左手直接攥断!   随即他一拳打在那副军团长的脸上,他刚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便被一脚踹向胸口,将他直接踹在了地上,痛苦的咳嗽着,好像要将内脏咳出来一样。   “不知好歹。”   那个男人冷哼一声,手起刀落、便用短剑干脆利落的抹了他的脖子,了解他的痛苦。   就连副军团长……也无法击败这个男人吗?!   新兵颤抖着、也不再犹豫,只是立刻将自己剩余衣服干脆的除去,哆嗦着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那个男人也不管他,只是把地上的刀剑踢的更远了一些,便吩咐着身边的人:“看好这些俘虏。除非举动可疑,否则都不要杀。等王的吩咐。”   “是,元帅大人。”   附近的士兵们纷纷应道。   那新兵看着浓烟中许许多多的人沿着口鼻来回穿梭,不断有人被他们脱去衣服、清缴武器带出来,感觉到大脑一片混乱。   他们……怎么就败了呢?   明明己方的人数才占多数。明明双方还没有开始正式作战、在战场上厮杀……   怎么就,败了呢?   “杀了我!杀了我——”   就在这时,那个新兵听到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   他猛然回过头去,抬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地。   ——那正是让他们沦落至此的仇敌,引他们来到此地的以东人哈达。   他看着以色列的士兵们将他团团包围,绝望在人群中心撕心裂肺的大喊:“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吧!”   正有士兵举起刀剑的时候,比拿雅正好赶到,出声阻止:“慢……打晕他,交由王定夺吧。”   在他身后的士兵闻言,立刻调转剑柄过来,前冲一步用剑柄猛击他的后脑,让哈达直接晕厥了过去,之后才大声答道:“是!”   这孩子,说不定是个人才。   比拿雅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是,我叫……”   “他叫基拉,今年十九岁。”   所罗门温润平和的声音从比拿雅身后传来。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一阵怪异的狂风立时袭来——   之所以说那是怪异的狂风,是因为它其中带有奇异的腥臭味道。那风剧烈到能轻而易举的吹散浓烟,让他们的头发飞舞,却没有让他们感到窒息。   回头望去,那正是骑在骏马上的所罗门三人。   雅斯塔禄王后还鼓着脸做出吹风的可爱动作……看上去好像就像是那无端的狂风就是她吹出来的一样。   不到数秒的时间,浓烟便已然散尽。靠近这边的树木上结起了斑斑点点的黑色结晶。光是看上去就觉得阴冷异常,那些浓烟也被这些结晶完全吸收,不再遮蔽视野。   以所罗门为中心,周围的视野变得清晰起来。那些烟雾被他驱赶着、遣回了密林之中。   “我王万岁!”   比拿雅元帅立刻跪下应道。   在他身后,比他低一级的将领也刷拉拉的跪下,高声应道:“我王万岁!”   随后是所有的士兵。他们同时跪下,高声呼喊:“我王万岁——”   那震天般呼喊,让那些被俘虏的埃及士兵们胆颤心惊。   所罗门看向那个被人群围在中间、昏厥在地的那个人,瞄了一眼他鲜红色的名片。   ——哈达,三十五岁。   “这个人怎么了?”   所罗门向跪在地上的比拿雅发问。   “他一直嚷嚷着杀了他,我觉得其中有诈,所以留了他一条性命,请您定夺……”   比拿雅低声说道:“您说过,敌人想要什么,我们就偏不给他什么。”   “说的不错,比拿雅。”   所罗门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但他路过哈达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顿,抬起右手向后招了招。比拿雅连忙凑了过来。   “他说他想死。”   所罗门平淡的说着:“满足他,比拿雅。”   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剑刃刺入躯体的声音立刻从身后传来。   “——如您所愿。”   比拿雅的剑刺在哈达的胸腔中,跪在地上低着头恭谨的说道。   第一章更新~   然后是给窝朋友彼方的章推《我,肯尼斯,今年十八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近几个月最棒的型月小说了,只要是还没得型月不看综合症的应该都可以看一下…… 第五十章 高呼吾名   【主线任务-斩草除根,进度更新】   【当前进度:杀死作乱的以东人哈达(已完成);俘虏或杀死他的儿子基努拔;挫败法老的阴谋】   所罗门轻笑一声。   普苏赛奈斯二世和普苏赛奈斯一世的能力差距太大了。该说是毕竟是僧侣出身吗……法老所想的一些事情都过于僵化、程式化了。   扶植敌人的敌人,的确算是一个良策。但是他却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埃及士兵对哈达的服从率。   哈达并没有部队,也不是埃及人、更没有什么高贵的血统。他手下的所有士兵都是从属于法老的……这种情况下,法老越是偏爱他,士兵们反而越嫌恶他。   与其带四万不听从命令的老爷兵,不如只带几百人的轻装骑兵、或许反而更能对所罗门造成威胁。   ——当然,前提是所罗门没有把雅斯塔禄带出来。   有着这位曾经徒手捏山的大佬护送,除非能在所罗门的视野之外将他狙杀,或是靠别的魔神缠住她,否则光靠凡人士兵的正面突脸是不可能杀得死所罗门的。   这就是信息压制带来的优势了。   如果哈达或者法老知道所罗门暗中供养魔神——甚至他的王后就是魔神,绝对不会不带任何祭司、光靠凡人士兵就来送死。   没有祭司群对神术的反制,雅斯塔禄甚至能将这六万人全部毒死。   但还是那句话……这对于所罗门来说毫无意义。   他要的并不是以色列的兴起。一旦以色列吞并了埃及,它只会成为下一个埃及而已。   以色列必须分裂,这样所罗门从未来带回来的宝贵思想才能造福整个世界,而不是被少数人侵吞,使某个国家、某个种族、某个族群兴起。   他要的,是让埃及人信奉他的话,让他们也流传所罗门的智慧——最好是仅听从一代、仅崇拜所罗门,而不听从以后的以色列王的程度。   如此以来,所罗门必须全然正确而伟大。   在这个时代,暴露自己祭拜魔神,在无知的民众眼中并不是什么光辉之举。这必须是一个秘密——直到未来人们思想开蒙,自我意志从宗教的枷锁中脱出之时,人们才能得知这个真相,并由此解除对所罗门的个人崇拜。   但在那之前所罗门需要足够光辉,才能引领蒙昧的人类从祭拜魔神谋求个体的力量的错误道路中走出,踏上追求集体智慧的科学之路。   毕竟,拥有超自然力量的魔神实在是太具有蛊惑性。为了击败这种未来可能会驱使人类互相征伐的多神教,所罗门不得不短暂的使用一神教的力量先驱逐由地上魔神组成的多神教——即使他知道这股力量同样危险也是一样。   而现在……正是他加强自己威名的宝贵时机——一个在以色列人和埃及人面前同时行奇迹,由多国人同时记述自己的荣光的机会。   这些埃及士兵绝不能杀太多。他们应当重新送还给法老,保证埃及这一代的人口不致断绝。   但为了防止他们再上战场,所罗门计划打断他们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且这些人口也可以向法老勒索一笔钱财……假如法老吝啬到离谱的程度,他也可以把这些人当做苦力。   无论如何,总比杀了好。   人只要活着就能创造价值……这些俘虏多达万人。法老应该不会傻到不管他们的程度。   而只要他们回归,就会带走所罗门的传说——   “你们当直视我——”   所罗门声音隆隆,在空中响起:“因为我是所罗门!天定的王!”   “你们当直视我!见证这奇迹!”   在埃及人和以色列人们的注视之下,所罗门头也不回的走向熊熊燃烧的树林,而雅斯塔禄和加沙则停在原地。   那被火光所覆盖的密林宛如活炼狱一般。滔天的火光让所罗门的阴影在身后拉的极长极长。   而所罗门却只是当他面前的树是假的一样,直直向前走去。   就在众人以为所罗门要进入到密林之前的时候,所罗门却站在于密林极近的地方,背对众人高举右手,继续向前走去。   “你们当须,高呼吾名——”   所罗门铿锵有力,高声呼喊:“如此我便不可阻挡!”   他身后的以色列诸人同时高呼出声:“所罗门王万岁!”   随着那声音响起,所罗门身前三十多平米内的大片树木突然燃烧起来、眨眼之间化为飞灰,并被腥臭的淡黑色飓风吹散。   那是所罗门学习自巴力和雅斯塔禄的恶魔法术,爆燃术和地狱之风。   但在所罗门身后的那些人看来,他们只是高声赞美所罗门的名字,所罗门面前的树木便轰然坍塌!   他们的情绪顿时激昂了起来。   所罗门继续不疾不徐,向前走去,在快要接近树木的时候再度举起右手:“高呼吾名——”   “所罗门王万岁!”   众人同时高声呐喊。   火焰再度勃发、那些树木立时化为飞灰消散于空。   等到所罗门第三次举起右手的时候,他们已然顺从的立刻呼喊道:“所罗门王万岁!”   “所罗门王万岁!”   甚至就连埃及人,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喊道:“所罗门王万岁——”   他所行过的地都将化为平整的通途。   如同神的斧头从地上切过一般,密林被切出了足以能让七八人并排通行的整齐通道。   人们跟在所罗门的身后缓缓前进,见证他脚步不停的将一切阻挡他的树木烧为飞灰。   众人的情绪越发狂热。   终于,他们接近了密林的正中心、看到了那些正在燃烧着的树木。并感觉到滔滔热浪翻涌。   但这次他们却无所畏惧。   因为所罗门王就在他们面前。   而在所罗门王面前,一切皆不可当——   只见挡在所罗门面前的树木,像是被无形的巨炮轰飞一般,纷纷爆燃撕裂、直直清出一条道路,通往森林的另外一边。   那些推罗的军队看到森林被无形的力量从中间切开了一条细缝,顿时陷入到了难以理解的惊愕之中。   而所罗门置身于两侧的火焰之前,却没有向上次击退巴力神一样踏入火焰之中。   “我祝福这片森林!以与我为敌的人的肉赐它血食!”   所罗门双手扬起,在三国战士面前高声呼喊:“我祝福这片森林——它必不会因这大火而死,反致兴盛!”   “因为它是顺从我的!因而我便赐予它生命和荣光,如同顺从我的民一般——”   一边说着,所罗门启动了雅斯塔禄领域的法术。   ——阻绝火焰。   随着所罗门的宣告声,以他为中心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出去。   以火焰本身为祭品,召唤出的断绝燃烧的力场瞬间将周围的火焰压灭。   在众人的连连的惊叹声中,所罗门面前燃烧着的森林在一息之间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了焦糊的气息和浓烈的烟气——就好像是无形的大水当空泼下一般。   随后是巴力领域的法术。   ——土植复苏。   第二道波动扩散出去,在外面的那些尸体瞬间爆碎成血雾、隐没在土地中。在数十秒之后,那些被烧的焦黑、甚至快变成碳的树木纷纷开始蠕动、在吱嘎的响声中向上拔高,将外壳的黑灰抖落下来。   在众人惊愕到难以相信的目光中,那些树木重新开始抽芽,翠绿的叶子再度长了出来。   被焚烧的树木复活,被杀死的敌人化为飞灰——   所罗门此刻所行的奇迹,实实在在的烙在了见到这一幕的人们的心中。   “——你们,当高呼!”   所罗门举起右手,高声呼喊:“你们当高呼吾名,赞美我的荣光!”   “所罗门王万岁!”   “所罗门王万岁——”   众人振臂高呼,其声高扬、直入云霄。在那威势面前,纠集成军的推罗人的气场也弱了许多。   “把投降的人带回去,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   所罗门对比拿雅平缓的说道:“顺便寻一下,这林子里应该还有很多没烧死的马,也一并带回去吧。”   随后,他抬起头来对着推罗人随口说道:“告诉你们的王,我来了。把你们的敌人打杀了。”   “让他设宴吧!设宴迎接我——”   更新完毕!又到了新的一周,求各种票啦~(蹦跶) 第五十一章 制约人的技巧   也真是稀奇。   所罗门看着以色列军团分出五六百人,将那些赤身裸体、手无寸铁的俘虏押送回去的背影,沉默的挑了挑眉头。   他倒不是担心这些俘虏会突然造反——他们第一是没那个胆子,第二也是没那个基础。   埃及人一般都只穿下装,其中也没什么放东西的口袋。所罗门让他们脱掉衣服,就是为了让他们用自己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视线。他们一个一个头戴遮蔽视线的头巾,左右手都和前后的人相连,最前面则是引路的以色列士兵。   简单形容一下,就是那种第一个人的左手和后面一人相连,第二个人的右手和后面一人相连,第三人则是左手——这种捆法相当的好用。比那种将两只手绑在一起串起来的绑法好的多。   第一是这样绳子不用太长,好做的多;第二只要把队形拉开、绳子拉直一些,他们的左右手就无法碰到一起,因而也没法挣开空隙。哪怕他们所有人串通好了想逃,他们也绝对不可能逃得掉。   因为他们无论往什么方向跑,只要一跑散就一定有一半的人面向相反的方向、还会有人因为绳子过短而被周围人绊倒——如此一来,他们自己就会成为牵制自己的力量。   用群众去针对群众,用人民去控制人民。这就是所罗门所制造的牢不可破的绳结。   制约人的技巧,就是把他们投入到一个混乱的群体之中……如此就足够了。   真正让所罗门陷入沉思的,是这些俘虏们的名字。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些第一次见面时名字全是鲜红色的埃及士兵们,其中绝大部分都变成了淡绿色。剩下那些也都居然全变成了黄色。   ……这总不可能是他们突然对自己产生好感了吧?   还是说,这个颜色判定的标注并非是“好感”,而是“敌意”吗……连立威都能起效的话,强权手段能不能起效呢?   等回去找个机会实验一下吧。   虽然对现在这个时代来说,“有好感”和“无敌意”基本是等价的。但对于开蒙之后,情感变得丰富且复杂起来的情况下,这个机制的区分就有意义了。   “你们是希兰的人是吧。”   所罗门从身边的人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慢悠悠的走到那些推罗士兵面前,温和的说道:“我是所罗门,以色列的王……请派个人带我去王城吧。”   “……是,是!”   这些见证了所罗门所行的奇迹,名字也变成了绿色的推罗士兵们,结结巴巴的应道,向着所罗门和加沙王子行礼。   这真不是他们胆子小。实在是所罗门之前的声势太大了。   推罗以前祭拜的神就是堕落前的巴力。虽然她现在堕落成了魔神、推罗人也不再信仰她……但她曾经也是推罗的城市守护神,推罗也是有祭司的。   但哪怕是在十几年前,推罗还有祭司的时候……他们的祭司也绝对不可能伸手便击毁出一条通途,更不可能抬手就让火焰熄灭、让枯枝重生。   此等神迹,让他们再不敢怀疑所罗门的身份——或者说,这神迹本身就是所罗门最大的证明。   他们原本对于所罗门击退魔神巴力这样的事迹半信半疑。虽然传播的很广,但他们始终不相信巴力会被一个普通的人类击退。   哪怕是堕落成了魔神,实力得到了削弱……祂也毕竟是巴力神,腓尼基人的主神。   但现在,他们却是有些相信了。   “但是,那些埃及人……”   说到这里,那些推罗人看向埃及人逃跑的方向,有些迟疑。   所罗门却是平缓的说道:“这个不急。我已经让我的主力军团去绕近路拦截了。你们直接从后面追上去就好了……他们人数众多,掉头不易,又急着逃命,不会掉过头来打你们的。你们就安心的用战车追上去,在后面用弓箭射他们就好了。”   “那、所罗门大人……您派了大约多少人去拦截他们?”   有人有些担心的说道:“他们可全是马兵。足有八九千人呢。”   “不用担心。我的人肯定比他们多。”   所罗门随口忽悠道:“你们追上去就是了。”   “退一步讲,哪怕我的士兵们没拦到他们,你们也可以从后面追击、向他们复仇不是吗?想想看吧,他们都做了怎样残忍的事……以及接下来还要做怎么残忍的事。”   所罗门意味深长的说道:“他们可是朝着你们推罗的内部逃去的。万一他们不是要逃走,而是向内杀去的话……你们可就是罪人了啊。”   “……您、您说的是,所罗门大人!”   打头的将领一个激灵,深深感觉到所罗门说的有道理。   但他又看了一眼所罗门,有些迟疑:“那您……”   “你就留一个人陪陪我就行。”   所罗门宽和的说道:“我们三个走着也挺无聊的……他们两个都不是善谈的类型。难得来一趟繁华的推罗,来个向导陪我四处逛逛吧,就当是学习新鲜经验了。”   “是。”   那个将领对着身后一个少年人喊道:“欧麦尔!”   “我在,父亲!”   一个小麦色皮肤、眼珠黑亮的少年人一路小跑过来,有些好奇而敬畏的偷偷看了一眼所罗门,情绪高昂的说道:“交给我吧!”   “切记,不可在所罗门殿下面前无礼,欧麦尔。”   那个将领严肃的说道:“你是推罗的颜面。”   少年人也正色回道:“我会的。放心吧,父亲!”   那个将领点了点头,转头向所罗门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子,欧麦尔……您要去哪里的话,就让他带您去吧。”   “嗯。告诉我的朋友希兰,我可能晚到几天——”   所罗门笑着开着玩笑:“具体晚到几天,就要看推罗有多繁华喽。”   “那望您多停留。”   将领微微一笑,对着所罗门和他的王后、以及他身边的推罗王的长子加沙分别行礼然后告退。   随即他们很快整好队形、驱动战车,在轰鸣着的马蹄声中向着北方追了过去。   “您、您就是那个主赋予权柄的所罗门王吗!”   那个少年人看着父亲远去,才对着所罗门激动的问道:“不,我失礼了……请您原谅!但、但我真的很崇拜你……”   “欧麦尔。”   所罗门笑了笑,没有回应,只是伸手摸在他的头上:“你是一个男子汉吗?能保护的了我吗?”   “当然是,所罗门王!”   少年欧麦尔毫不迟疑的答道:“我是推罗最年轻的勇者!”   “那你的审美趣味一定就是和大人们一样了。”   所罗门微笑着,轻声道:“带我去你觉得最有趣的城市玩玩吧。”   “当然没问题!”   少年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但他随后又有些迟疑:“但、但是那会有些远……”   远就对了。   所罗门心中暗道,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温和的说道:“无所谓。懂四种平庸的学问,也比不上精通一种。有些时候质是胜过量的,欧麦尔。”   “懂四种平庸的学问,也比不上精通一种吗……”   欧麦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用力的点了点头:“您的教诲,我牢记于心。”   “这不算什么,欧麦尔。”   所罗门失笑道:“我路上慢慢跟你讲。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当我的学生。”   “我……我真的可以吗?”   欧麦尔大吃一惊:“但我的地位比加沙殿下……”   一旁的加沙插话道:“欧麦尔,老师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伟大的多。他收学生,也不全是寻高贵人的血脉。若是有好学心又聪颖,即使是奴隶和苦工的学生他也会收的。”   五官如同巧匠的雕像般俊朗的加沙脊背挺直表情矜持,在马上俯视着欧麦尔,以和所罗门有些相似的温和语调说道:“我上次见你,你才到我的腰间……但我还记得你是个好学的孩子。老师既然说要收你为徒,还不快谢谢老师。”   “谢、谢谢!加沙殿下!谢谢您,所罗门王!”   看着欧麦尔兴奋的向所罗门行礼,高兴的到处乱跑,所罗门笑了一下,把头凑到加沙身边低声问道:“你真的认识他?”   “只知道名字,老师。他是候补元帅的独子,以前见过。”   加沙也同样压低声音回道:“对老师也会有用的。”   “只知道名字吗,”所罗门嘴角微微上扬,“那你学的不错,加沙。”   “全是您的功劳,我的老师,我的……父亲。”   加沙向着所罗门恭谨的低下了头。 第五十二章 胜局已定   “搬到这里,对,再往路中间放一下……”   比拿雅高声指挥着士兵们挪动着巨大的金牛,让他们把它放在路中间。   他原本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所罗门神要打造这样一只巨大的金牛犊——虽然仅仅只是镀了一层金箔、里面则是木质的,但这费劲千辛万苦才造好、高达六米有余的金牛仍然可以说是花费了工匠不少的精力。   若说是这是有用的东西也就罢了……但是金牛是迦南人——也就是腓尼基人们信奉的巴力神的象征。曾经摩西带领他们逃出埃及的时候,就有人向金牛犊献祭。先知摩西大发雷霆,将金牛焚毁。   而如今,难道所罗门王也要祭拜巴力吗?   但在后来更了解这个隐秘计划的些许细节的时候,比拿雅便是放下了自己一开始所担心的事。   果然……所罗门王绝对不是祭拜异教魔神的那种人。   但是,这金牛犊的一些构造,却让比拿雅很是不懂。   比如说,所罗门让工匠把金牛犊的腹部造出一个向下开的口子,而开关在金牛的内部。又做出来两层三十几个座位,以及座位两侧在墙上突出来、能固定身体的握把,还有固定在座位后面的武器架。   看起来像是某种新式战车……但又没有轮子,也没有探出武器和观察情况的窗口。   这又能有什么用呢?   那时的比拿雅迷茫困惑的向所罗门发问。而所罗门却只是微微一笑,对他讲了一个几百年前西方某国发生的故事……   “快!钻进去!还有你也是!钻进去!基拉你也来帮忙!”   比拿雅挑选了自己手下最精锐的三十六位士兵,让他们从金牛下腹那个没有关闭的开口中爬了进去。   这些士兵都是他精挑细选,是长子军团中最聪明、最轻巧、最稳重的那一批人。而这个秘密的计划,他也提前告诉了这选定的三十六位勇士——当然是在所罗门同意之后。   比拿雅侧着身体,蹲在金牛犊的下面,对着里面再三叮嘱:“你们切不可发出任何声音,并要用你们的背抵住身后的刀剑,不可发出任何声音!”   “我最后重复一遍——我给你们制造混乱的机会,而你们潜入到推罗的王宫中,杀掉推罗王希兰和宫中所有人,然后立刻逃走。王宫的地图和潜入逃脱的路线就在金牛内部中间的转筒上,是加沙殿下亲手画的,非常重要……你们一定要记住!要牢牢记住!”   比拿雅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明白了吗?这不光是你们的命……更是所罗门王的荣光、以色列的颜面!最后……祝你们好运,我王万岁!”   “我王万岁!”   那些精英士兵们庄重的答道,将盖板放下去,并从内部挂上机关。   比拿雅深吸一口气,将怀中所罗门留给他的一瓶用陶罐装着的血取了出来。   “愿主原谅我……”   他低声念着,将手中的陶罐远远的丢了出去。   也不知道所罗门做过怎样的处理,这血明明已经离开人体很久了,却始终不怎么变色。那暗红色的浓稠血浆有些许溅在了金牛之上,便猛然闪耀起夺目的辉光。   下一刻,那金牛的眼睛顿时亮起。地上的血块猛烈的燃烧着。   ……什么情况?   比拿雅大吃一惊。   虽然知道计划的这一步是利用巴力的力量阻断埃及的逃兵……但也不对啊?这就只是一瓶不怎么新鲜的血,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献祭啊……   为什么巴力神看到这种规格的献祭……说的不好听一点——就像是野狗一样毫无矜持的就冲出来了?   而且反应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就像是说好了一样……   “快!我们走!”   金牛犊即将睁眼,比拿雅不敢让巴力看到自己的样子,便立刻对着其他人高声喝道,毫不犹豫上马奔逃。以色列众将士们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跟着他从侧面的小路隐藏了起来。   在他们身后,仿佛隐约间有一个女人的轻笑声从金牛的方向传来。他们听到那个声音,顿时脊背发寒。   等到所有人都从大路上消失、绝对看不到一丝踪迹的时候,金牛猛然睁开双眼,它那灿金色的瞳孔辉煌炫耀、如同夏日正午的太阳一般灼目。   一道道的火墙以金牛为中心拔地而起。周围的空气顿时灼热到扭曲的程度,甚至都被热浪熏的睁不开眼睛。   比拿雅这才松了口气,摸了摸额角的汗,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在碰碰的跳着。他身边的将士们一个个的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也太刺激了……感觉比上阵杀敌还刺激的多。   ——这是,欺骗神明、甚至可以说是亵渎神明啊!   哪有献祭是用凉了的血献祭的?哪怕是普通人吃饭,也知道是热乎的好吃……   虽然欺骗的是异教神,但也是一样的恐怖。不,不如说是更恐怖。   据说被巴力看到的人会灾厄七年,也有的人说是看到巴力神降临的人家中七年不可饱腹,还有人说巴力可以让不敬之人房屋燃烧……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回事。   比拿雅最后甚至感觉那个牛的眼睛马上就要睁开了——但它却就是还差一点,就仿佛是在等他们逃走一样。   也不知道金牛之中的他们还好吗……   比拿雅有些担心的想着。   这个温度……该不会把他们烤熟了吧?   “元帅!他们来了!”   基拉看着远方,低声疾声呼道:“那些埃及人来了——”   因为他被所罗门叫过名字,因而比拿雅也记住了他的名字,把他顺手带在了身边。   以色列流传着一句话,被他们的王所罗门叫过名字的人今后会变得幸运。比拿雅也是相信这个传说的人之一。   “不慌……我们不动。埃及人这么多,他们就是掉个头都不容易。毕竟后面跟着跑的那些士兵根本就不认路,而且在后面还有追着他们射的推罗人。”   比拿雅冷静的说道:“先让那些推罗人看到金牛犊将埃及人拦住去路,然后我们再从他们侧面杀出——”   “逼他们要么反身来打两倍数量的敌人,要么就试图躲避那旋转着的火墙从中逃走。”   “——无论哪种 ,都将会是我们的大胜!”   更新完毕!(蹦跶) 第五十三章 推罗要崛起了(迫真   火光滔天——   仿佛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巴力神的祭坛一般,数十、数百的火墙盘绕着金牛以不同的速度旋转着。那从地底喷薄而出的灼烈火光,足以将天空都一并烧却。   那并非是凡火,而是巴力神的祭祀之火。只要碰到那火焰就等同于是献祭给巴力神的祭品……毫无疑问的被焚烧成灰。   “冲过去!不许停,全部冲过去!”   瑞内博以嘶哑的声音高喝出声。   绝对不能再被分割了!再被分割一定会死!   现在回过头去,百分百没有胜算——他们一路狂奔至此,马匹的蹄足都受了伤,人也已经很疲劳了……而后面那些推罗人是乘坐战车冲过来的,那些弓手可都是保有大半体力的。   瑞内博知道可恶的推罗人一直追在后面,补刀杀死那些掉队的、或者马匹因为疲劳和受伤而绊倒摔倒的那些人,像是放羊一样驱赶着他们……但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若非是他不断燃烧着自己的魔力,以阿蒙神的力量维持周围人的勇气,或许他们的士气早已崩溃,陷入到了无法指挥的绝境之中。   虽然后面那些推罗人的人数和勇气都远小于自身……只要扭头冲杀过去的话,说不定能把他们再度冲散。来回几次就能把他们杀的溃不成军——毕竟推罗是没有神的国家,无论是魔神还是真正的神都不存在,没有祭司能保障他们的士气。   但是,他们这个阵型光是掉头,就已经十分困难了。   这一条路十分狭窄。是他们潜入推罗的领地的时候做出来的小道……能同时允许十位骑兵通行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们现在塞的满满当当的,怎么可能掉过头去?   而如果直接扭头的话,最后面那些人又不可能担起首先冲锋的责任。假如他们面对推罗人的箭雨哪怕怯懦犹豫那么一瞬间、让马匹停下或者倒回,那对于后面的队友来说就是灾难。   所以瑞内博立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根本没法打。   回头是死路一条。虽然能杀死更多的推罗人,但是那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只能,顶着火墙冲过去了!   “都跟我冲!”   瑞内博嘶吼着:“神啊,看眷我吧——”   那一瞬间,他脸颊上黑色的纹路完全燃烧起来,在他脸上烙下淡淡的伤痕,他怀里的基努拔甚至闻到了淡淡的焦味,几乎被吓傻了。   还好,自己是阿蒙神所赐福的战士,地位等同于祭司。   他承诺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给阿蒙神,并以此为代价,向神提前借取奇迹。如此一来,等他回国之后就会被祭司们献给阿蒙神……但反正也差不太多。   这一战,因为哈达那个蠢货而损失了过半的战士,原本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死人是不会死两次的——   既然如此……不如早死。   “阿蒙神啊啊啊啊!”   瑞内博的祈求和哀嚎声混在一起。背脊上刺下的黑色刺青全数亮起、化为火焰。   他的衣服也燃烧起来,后背出现烧伤。在极速奔逃之下,那些火焰向后拖出长长的痕迹,从后面看过来就像是瑞内博的后背钻出了短小的火翼一般。   随着瑞内博整个人开始燃烧,金红色的火焰将他完全包裹。但他座下的战马和怀中的幼子却毫发无损。   那一瞬间,阿蒙神的神殿降临了。   以瑞内博为中心,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重而肃穆。那些通天般的七八米高的火墙被压制到不到半米,也停止了旋转。而空气中浮现出的繁复金色文字则是刚刚出现就被火焰毫不留情的引燃。   虽然火小了许多,但阳光像是炽烈了三倍,烤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如同风暴一般咆哮着的模糊人形和闪耀着夺目光辉的人形在空中同时浮现。一道在金牛上方,另外一道则在瑞内博头顶。   终于,瑞内博接近了金牛。他慢慢减缓了自己的速度,让周围的兄弟们快速从他身边经过。   多数的埃及士兵都从那障碍物密布的献祭范围内冲了过去。只有极少数的人不小心还是撞到了那像是树桩一般的火焰柱。若是反应快一点的便是立刻从马上滚下来,反应稍微慢一点的便和马匹一并爆燃成灰。   而那两道巨大模糊的人形却只是互相对视着。或许还在用什么人无法理解的方式交流……但他们却始终不进行攻击,只是保持距离并对峙着。   瑞内博松了一口气。   魔神一般降临的时间和展示的奇迹是看他们的心情。而他们的心情一般取决于祭物的质量……   虽然不知道那些推罗人从哪来的黄金,造了这么大一头金牛。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区区一个凡人,和这金牛的地位显然是不一样的。   如果巴力神选择攻击自己……他也不清楚阿蒙神会不会为自己挡下祂的攻击。不,一定不会吧。   等到大多数埃及士兵们冲出去之后,瑞内博也不再犹豫,驱马直接冲了出去。   而巴力只是看着阿蒙神,目送他远去。   随着阿蒙神离去,两座神殿重合的范围慢慢分离。火柱重新升腾而起,将后面紧追不放的推罗人拦了下来。   又过了几分钟,两座临时神殿才同时分离消失。就像是两位魔神商定好了什么协议一般。   金牛附近的地面仍旧滚烫,推罗人的马匹根本不敢踩;而瑞内博的身体就像是燃烧殆尽的薪柴一样,变得瘦弱干枯、皮肤也变得焦黑。   阿蒙神的眷顾和魔力从瑞内博身上开始消退。   ——人不会死两次。同理,神也不会再将力量赐给一个死人、一个祭品。   法老王是阿蒙之子。他们的祖辈拥有着阿蒙的血脉,而他们还在他们母亲腹中的时候,这种神圣的血脉就被阿蒙纯化。因而每个现任法老都拥有着至少一半浓度的阿蒙之血……如同阿蒙的儿子一样。   因而法老王的意志便是阿蒙的意志。他是阿蒙的战士,力量来自阿蒙神,也必将归于阿蒙神。法老王处死他的方式就是献给阿蒙……但他却趁着法老王还没有下令,便将自己提前献给了阿蒙,还换取了力量。   这等于是钻了规则的漏洞,行了一物两献的事——将同一个祭品献祭了两次。   ……比喂神吃凉饭还过分的,就是喂神吃隔夜的剩饭了。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对神的亵渎……不过阿蒙宽恕了他,没有立刻取走他的性命,还给他留下了足以活着回到埃及的力量和生命。   他怀里的基努拔感觉那如同铁钳一般的臂弯不再那么结实牢靠。如果要挣脱的话,随时都可以挣脱……但他却不再那么抗拒瑞内博,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回去,求认法老为你的父亲……知道吗?”   他以沙哑至极的声音对基努拔说道:“这能保你不死。”   基努拔这次终于乖巧的点了点头。   而另外一边,推罗人看到那座巨大的金牛直视着他们,又联想到之前的神迹,纷纷从战车上下来,跪拜在地向金牛忏悔。   那金牛先是拦下埃及人,这是为了让推罗人有机会复仇;而它后来又拦下推罗人,这一定是告诫他们要及时收手。   “我神……您又回来了吗?”   推罗人的将领几乎热泪盈眶。   这座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埃及人的逃跑路线上的金牛——毫无疑问是巴力神重新眷顾他们的象征!   “快……将金牛搬回去,献给王!”   一位曾经是祭司、却又因为神无视他们而担任将领的战士兴奋的高呼:“这是神的礼物!一定要放到王城的最中间——”   虽然埃及人逃跑了,但是推罗人却反而陷入到了一片浓厚的欢腾与喜悦之中:“我们推罗又有神了!”   “推罗便是又要崛起了——”   他们从未有一刻,如此确信这件事。 第五十四章 金牛计   听闻前线战事的情报,推罗王大喜。   无论是那滔天的火墙、还亦或是与阿蒙僵持对峙的情况,都说明了巴力神是和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巴力神愿意重新眷顾他们,这无疑是一件喜事。   而且,还是在推罗即将派兵去攻打地中海西岸诸国的情况下……亦或者说,就是因为推罗终于决定开始参与战争了,巴力神才开始眷顾了他们?   于是推罗王连忙命前线将士小心的将金牛运回王城。并下令让工匠赶制能安置神牛的木架,并加派一队人马护送金牛加快进城。   推罗王这个时候还是有些慌的。毕竟所罗门王就在他们国中造访……如果所罗门先到,他也不方便在所罗门王面前大办酒宴欢迎金牛入城、在金牛前行祭司仪式。   虽说是友邦,但信仰毕竟不一样。这种时候,作为神的代言人的所罗门的位置就显得很尴尬了。   原本推罗王希望所罗门能快些到他们的王城,不要继续磨蹭了……但现在,他却希望所罗门能晚一些到——至少要比那金牛晚到才行。   只要金牛比所罗门先进城,所罗门也会不好意思要求他们丢掉金牛;原本用来迎接所罗门王的仪式,稍微一改就能用来迎接金牛——   好在,一切的意外都没有发生。   所罗门三人被欧麦尔带着,乘船前往了海中的某个小城。按照时间来说,至少也需要一周多的时间才能来到王城;而金牛在两天之后就运了回来。   推罗王希兰大喜,在众人面前以一对幼童向金牛献祭,以金牛为自己王权的象征。巴力虽然没有对他们的祭司说什么,也没有赐下神术,但却是现身领受了祭品。   ——啥都不给完全没关系,就怕不答应、不出来。   身为王,同时也是商人的推罗王深谙这个道理。他与别国通商的时候就是如此——对方只要松口收了东西,后面的事一般磨磨就好办。   对神也应当是这个道理才是。   于是推罗王下令,今后每年的这一天立为圣牛日,人们应当行向金牛行丰收祭。他同时将原本用于出口的酒水免费发放给全城人,宰杀了八十八头羔羊分给全城人吃。   狂欢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甚至推罗王自己都有些喝多了,在众人的搀扶下才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但就在希兰还在半睡半醒之间想着,到时候如何应付所罗门、又该表现出什么态度的时候……在被戒严的广场之上,金牛的腹部却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个向下的口子。   “慢点,别着急……”   第一个下来的伯兹弓着腰,伏在那金牛身下的木架上,小声的叮嘱着自己的同伴们:“小心一点,这个木架是漏的……”   “知道了……有人卡住了,怎么办?”   “照个亮啊,里面有备用的火把。”   “但这牛里面可是木头的!”   “没关系,烧掉也行。”   伯兹脱口而出:“我们的任务是让推罗人知道不该祭祀金牛。那么把这牛烧掉岂不是更好?”   众人沉默了一瞬间,纷纷表示有道理。   “最后把这个巴力的牛点燃了吧。”   “那就得快一点了——”   于是等众人全部离开之后,他们在最后一人的帮助下,将自己的武器一件一件装好、并将火把点燃,扔进了金牛之中。   因为排练过了几次,他们很是迅速的从小路悄悄奔向了王宫。并从只有王室人知道的密道中潜入到了宫殿之中。   伯兹紧张的不断的喘着气,将手中的短刀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不断的用手在身上擦着汗。   谁敢相信他之前只是一个做陶器的?   但现在他却要行杀人的勾当——在所罗门王的意志和注视之下!   现在杀掉一个人,就意味着战争中少死一百个同胞;如果他们能在暴露前将推罗王室杀个干净,就能直接阻止战争的爆发。   “我王保佑……”   他低语着,深呼吸平静自己的心情。   他们三十余人分成六组,分头走向不同的走廊。   不过他们并非是孤身一人的刺客。想要杀掉这王宫内的人而不惊动守卫是不可能的。   因此,倒不如直接将守卫全部杀掉。反正比拿雅元帅跟他们说,要将王宫内的所有人都杀死……那也就是个早晚的事。   他们按照比拿雅元帅教他们的技巧,每一组都分诱饵和猎人两队,诱饵孤身一人,负责弄出点动静来;而猎人们则站在另一侧的视野死角中,捕杀那些在夜中巡逻的守卫。   伯兹安静的趴在地上,看着对面那个人小心的摩擦着自己的衣服,他们五个则埋伏在另一侧的阴影中。   在执行任务之前,他原本以为最大的困难是守卫的耳聪目明——但实际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才知道,最困难的反而是他们又瞎又聋。   那个担当诱饵的人在那里搓了半天的衣服了,那些喝的醉醺醺的守卫却就是听不见。   但是直接冲过去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他们出声呼喊,那么可能就会害了其他人。   没办法了。   伯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跟队友们商量着,临时改变了一下行动方案。   他掏出怀里的一个弹弓。这种弹弓只能用来打兔子,用来捕鸟都不一定抓得住……但在这种时候刚刚好。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慢慢拉开弹弓。   随后,他将弹弓射了出去。石子啪的砸在了另外一边的走廊上,清脆的声音传出很远。   这种程度的声音,无论如何也该听到了。   果不其然,守在推罗王门前的两个守卫看了看那个方向,低声讨论了一下,一个人就走了过去查探情况。   而另外一个人打了个哈欠,回头想看一眼、瞳孔却瞬间缩小。   只见一个少年人凶戾的扑了上来,像是猎豹一样捂住他的嘴巴的同时用刀割开了他的喉咙。   而伯兹在队友冲过去的一瞬间就已经动身,用自己这辈子最轻、最快的步伐掠过门口,向着另外一个人冲了过去。   在那个人听到尸体倒地的声音而回过头来之前,他就已经伸出左手死死按住那个人的嘴巴,用匕首刺向了他的后心。   因为他的右手颤抖的厉害、又因为不知道位置而扎不准。他连着扎了三次,才终于避开了肋骨、将匕首捅了进去。   伯兹紧张的将护卫的头死死的按着,剧烈的颤抖着的右手发疯一样的搅动着,两个人从站立的姿势一点一点跪了下来。他就以很别扭的姿势跪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将右手的匕首在他后心中搅动着。   “行了,行了!他死了!”   有人低声拍了拍伯兹的肩膀,他这才突然惊醒过来,猛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的左手已然被那个人咬破、涂满了血和口水。   伯兹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口,把刀从那个人快搅烂了的胸口拔出来又捅进去、反复三四次才确定他是真死了。于是他才打着软腿爬了起来。   就在这时,宫中某处突然传来了喧嚣的声音。大半熄灭的火把也零零散散的开始点亮。他们对视一眼,不再犹豫直接冲进了希兰的寝宫。   他的寝宫里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喝多了,甚至连他们推开门的声音都没能让他醒来。   “你来,伯兹。”   他们低声商量了一下,敬佩的看着左手血淋淋的伯兹:“你这红色的左手,和当年所罗门王一样。”   “……是、是吗?”   听到有人将自己和所罗门王相比,伯兹简直欣喜若狂。   众人点了点头,他们中最年长的人决定道:“你的智慧和勇敢,我们看的到……你不能白受伤。”   “谢谢,队长……”   伯兹感激的说道。   长子军团亲如一家,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在兄弟们的照亮之下,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将左手和刀逼近推罗王。   大约是嗅到了血腥气,希兰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但还不等他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推罗王的额头猛然被人按在了床上,另外一刀则从他的喉咙割了下去。   伯兹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兄弟们,把自己从咯咯的咳着血、全身剧烈颤抖抽搐着推罗王面前让开,低声说道:“你们来……他还没断气。”   他们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有人理解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走上前去,用自己的刀捅了推罗王一刀。随后那些人明白了过来,轮流走过来捅了推罗王一刀,直到推罗王彻底失去生息为止。   “任务完成……我们撤退 。”   随后他们将推罗王带着戒指的右手中指切了下来,迅速离开,伯兹还不忘将路过的所有火把全数熄掉。   推罗王宫之中,喧嚷的声音渐渐止息、点亮的灯光也再度慢慢昏暗了下来。   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顺便,窝的伙伴茶叶复活辣!超能力者开始更新了!(大拇指) 第五十五章 他将一国倾倒   其势如海, 其色胜血——   推罗的王宫正在熊熊燃烧。滔天的火焰将整个天空都映成了赤红色、云层在高空之上卷积。   火焰像是活物一样咬着墙壁不撒手,而墙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曲开裂,其上的装饰物爆燃扭曲、化为灰烬。   ——当人们意识到出事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昨天夜晚的狂欢有些过分了……如今,大多数的人都喝醉了。   这时候还能动员起来的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但光靠着他们几十个人,根本不可能冲进火势熊熊燃烧着的王宫之中。   他们从不远的河边抬水来。一桶桶的水浇在王宫上,却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推罗盛产优质的木材。这木材正是他们的骄傲——也因此,推罗王宫的主体成分也是由木头构成的。因此宫中夜晚四处有人巡逻,不远处就是河流,也从来没人担心失火怎么办。   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这王宫在发现的时候已经开始熊熊燃烧的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墙壁上的火焰剧烈的滚动着、像是被激怒了一般。   人们费劲千辛万苦,用木桩将紧闭着的大门撞开。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一个人从里面逃出来——就好像是他们在里头死掉了一样。   “怎、怎么办?”   “这不像是失火……火太急了!”   惶恐的看着沉默的燃烧着的王宫,不知所措。   ——难道是有人放火吗?那也不对。有什么人能当着王宫里守夜的四五十位士兵的脸上放出这么大的火?   “是……是巴力神的诅咒!”   有人在人群中惶恐的叫喊着:“一定是巴力神对昨晚的祭品不满——”   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们只能一股脑的将问题的根源推到神明们的身上。   于是这些还清醒着、能干活的人连忙跑到广场中心巴力的神像那边去。   但他们刚跑过去,却绝望的发现这边也是一样。   那金牛和金牛身下的木架都开始熊熊燃烧。金牛的表面开裂、内部像是深渊一样满是黑色的什么东西,火苗从那裂缝之中窜出,发出噼啪的声响和刺鼻的臭味。   人们连忙呼求祭司,向着巴力献祭。但这时巴力已然不再接受祭品,无论献上怎样的祭品也不管用。   听到外面的喧嚷声,还在睡觉的人们被惊醒,一个个的走出家门。   他们刚一出家门,就看到了王宫方向上空浓厚的赤云。   城中陷入到了混乱之中。有人说这是巴力神的诅咒,有人说这是推罗王打翻了酒桶引燃火焰,还有的说这是巴力神对昨日的祭品不满,还有的是说这是阿蒙神的复仇……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昨天进行献祭祭司被人们活活打死,那对童男童女的父母也被拉出来献给巴力,但是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一直闹到清晨,王宫的火势也没有变小分毫。倒是那金牛,已经完全垮塌、化为一地的金色碎片和黑色的灰烬。   虽然还是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但人们心中大概也是有数的。   ——他们的王,怕是已经死了。   火烧的这么大,他们却一直没出来,怎么看都是死了。而且不只是推罗王死了,他的孩子们也一并都被烧死了。   在平民们不知如何是好的陷入到慌乱的时候,推罗一些贵族却是最先反应了过来,派人在街上宣讲,树立自己的威信,并攻击污蔑其他派系,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一开始,这种行动还能算是隐秘。   但是,当人们真的发现推罗王的尸体的时候,这种情况立刻开始扩大化。   那是大火灾的第二天晚上。火势基本已经散去,虽然墙壁依旧滚烫,但也只剩下零星的火屑还在暗暗燃烧。   一些胆大的人摸了进去,才发现了那满地满地的开裂的酒桶。王宫内被烧的好像马上就要倒塌一样。   在白发苍苍的建筑师的带领之下,他们小心的破开了一些门。却四处都寻不到那些原本应该守夜的士兵,只看到了满地都是、倾倒一地的数百酒桶——里面的酒却是不翼而飞。   可等他们找到这些士兵的时候,却被吓的尿都快出来了——   所有的人,全部集中在王宫的外庭。就是推罗王与大臣与亲信商议政事的那个地方。   烧成焦炭的推罗王正安安稳稳的坐在他的王座上。   当他的头颅却不在脖子上,而是放在他的大腿上。他的那些孩子们,和所有的士兵全部跪在地上面对推罗王,他们的头整齐的放在地上,双手则按着自己的头。   这一切都被烧成了灰烬,而且烧的异常均匀,就像是所有人身上都泼满了酒一样。除了大略的体型之外,这些士兵甚至连谁是谁都分辨不出来。   那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   他们连碰那些人都不敢碰,只是大略数了数人数,确认所有人都在这里之后便是慌忙退了出来。   确认推罗王已死之后,城中顿时陷入到了混乱之中,并且混乱的程度日益增大。   有人收拾东西试图从城中逃走,也有人带着武器入室抢劫他人的物品。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挑拨之下,海运的、祭司团、支持王长子的、以及推罗王的亲戚和兄弟姐妹等不同的派系逐渐开始互相攻击。   亲和以色列的、敌视以色列的;支持向西进军的、不支持向西进军的——军队也被抱有各种观点的人带的四分五裂。只有刚刚出征归来的主力军还能勉强维持中立。   这绝非是一日之寒。推罗原本就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与国土面积相比,地产过于富饶、还有岛上城作为退路的推罗让他们的国民越发骄傲。   推罗王试图横跨地中海去攻打西面的城市,一方面是扩展疆土、一方面便是为了分散国内各派系的注意力。   从火灾第二天晚上开始的斗争螺旋,日益增大。所有人都必须站队选择自己支持的那一边。人们互相攻击——在王权第一次倾塌的时候,掌握的人口和财富便成了力量。   反正这几个势力的带头人,或多或少也都和推罗王有那么一些的血缘关系,硬要称王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有人民的支持的话。   最终占据优势的,是推罗的祭司团。他们以推罗王祭司的规程不对的名义,用那火灾向人民发出恐吓,解释这种情况下王长子没有继承权,而应该由他们进行大献祭安抚巴力神。   而得知了王宫内诸人的怪异死相的人们,也在恐惧之中渐渐向祭司团靠拢。但没有王给他们断是非,城中却是越发混乱罪恶。   直到金牛运入城中、大火从宫中兴起的第六日,一个让某些人期待已久,而让另一些人不愿听到的消息终于从民中开始流传,并如星星之火一般在城中迅速扩散。   ——所罗门王,明日就要抵达推罗了。   带着推罗王的长子加沙一起。 第五十六章 汝等皆为叛逆   “贵城……真热闹啊,今天。”   所罗门悠然道:“平时也是这样吗,欧麦尔?”   “怎么会,老师……”   欧麦尔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几日没有回到王城,他也没有想到王城如今混乱成了这个样子。   ——这几日之间,他和所罗门先去推罗最繁华的城市去游玩了数日,并在加沙的介绍下,让所罗门和推罗的几个大商人见了面。   他们都是和其他国家的腓尼基人通商的跨国商人。和以色列祭司转职的王立商人不同,他们的钱是不用全部上交的——那时加沙如此向所罗门介绍道,而所罗门则露出了奇妙的微笑点头称是。   原本欧麦尔以为所罗门和他们会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只是出于好奇或者是政务沟通才会让加沙王子带他来找这些商人。结果欧麦尔完全没想到,所罗门王仅仅只用几句话,就立刻驯服了那几位商人。   那几个大商人平时对欧麦尔的父亲,也就是推罗军队的副统领都不怎么给面子,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所罗门只是给他们说了三言两句、教了几节课……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里,那几个商人对所罗门的态度便顿时为之一变。   原本他们对“所罗门的智慧”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完全是不屑一顾的态度。但亲身见识到之后,他们对所罗门的态度完全可以用狂热来形容。   不夸张的说,他们见到了所罗门简直比见到了自己的亲爹还亲……就差把所罗门摆在神殿里面拜上了——有一个人的儿子只是对所罗门质疑了两句,他爹便立刻跳了起来轮着棍子要揍他。   若不是其他人拦的及时,那孩子的腿绝对会被活活打断。   同样作为少年人,欧麦尔能看得出来,那位商人绝对不是做戏给所罗门看。他是真的为自己的儿子不理解所罗门的智慧而感到愤怒。   而且,欧麦尔大约也能理解一些。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如果自己对父亲说“我不要参军,我要去砍木头”之类的话,父亲可能也会这么揍自己……   不过和那个因为犟了个嘴就挨了一顿猛揍的倒霉孩子相比,欧麦尔有信心他爹揍他的力气绝对要比那个白白胖胖的商人大的多……   虽然欧麦尔还是不太理解所罗门的智慧究竟意味着什么。但自己崇拜的老师在这些上层的推罗人中受到欢迎,他也为此而感到高兴。   所罗门王和王后被留着在这里住了足有三四天。   原本应该住更久的。但就在第四天的时候,却有人慌慌张张的带来了这样一条消息——   推罗王死了。   不仅仅是推罗王,还有推罗王在王城的所有子女,无一例外的全部被巴力烧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加沙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但他却并没有哭出声来,也没有真正的掉泪。在所罗门王把他扯到一边去压低声音安慰了他两句之后,加沙王子的情绪就稳定了下来。   而所罗门带着沉默的加沙回到这些商人之中的时候,他只说了三句话。   “以色列将全力支持加沙为新王。”   “加沙让我向你们转告,他发誓让帮助他登上王位的人成为核心官僚。”   所罗门缓缓补充道:“无需拥有高贵的血脉……任何人都可以。当然也包括商人。”   于是商人们毫不犹豫,立刻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向加沙发誓效忠——   但就在这些商人护送着所罗门几人来到王城前的时候,却并没有接到推罗王之前说好的迎接。   不仅如此——   “请回吧,所罗门王。”   一位老祭司板着脸,挡在城门前肃声道:“我们这里有些私事……实在腾不出空接待您。还请您带着您的学生们暂且在别处小住几日——”   “不了吧,我们这才刚从别处赶过来。”   所罗门温声笑道:“你们挺忙这一点,我倒是看出来了。”   刚刚就在他面前,有一个试图逃出城去的男人便被士兵们直接当街杀死。   他趁着士兵们走神、逃出戒严线还没几步,就被一个士兵快步追了上去、用短矛插倒在地。随后士兵们围了过来,将手中染血的矛在那个哀嚎着的男人身上捅了几下,他便没了声响。   随后便有人嬉笑着把他的尸体拖走,随便扔在了河里。而在城外,除了这些堵在门口的士兵之外,见不到任何进出城门的普通人。   之前所罗门问欧麦尔“你们这里天天这么热闹吗”,实际上就是说的这件事。   所罗门看向城内,随口说道:“我能问一下吗,那个男人犯了什么罪?”   “我不清楚。”   那个老祭司诚实的说道:“但士兵们既然二话不说就杀了他,他一定反了难逃的死罪。”   “比如说……谋反?”   所罗门将目光移向那个祭司,嘴角微微上扬:“还是说,渎神?”   他那平和温润的笑容,那一瞬间却仿佛噬人的猛兽一般。老祭司猛然后退一步,瞳孔缩紧心脏瞬间骤停——   “让开,臭老头!别挡道!”   一个肥肥胖胖的商人一脸凶相的从所罗门身后冲了过来,用肩膀和自己肥壮的身躯把那个老祭司一下撞开:“你这老骗子,还敢糊弄智慧的所罗门王?”   说罢,他便立刻向所罗门告发道:“尊敬的所罗门王,这个家伙根本不是祭司——他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得到神的回应了!您看,这衣服实在太旧了!”   “放肆,我是巴力神的祭司——”   那个老人嘴唇颤抖,提高声音要努力申辩。   “哦?巴力的祭司?”   所罗门闻言笑出了声。他身边的雅斯塔禄和加沙也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老人呆呆的看着所罗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是未来的推罗王,加沙。”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和加沙一起向前继续走着:“你说了算。祭拜魔神、悖逆新王,该当何罪?”   “死罪。”   加沙平静的说道。   “站住!”   那些士兵们面目不善的凑了过来:“祭司长还没有说你可以进!”   他们是王城的守备军,和王宫内换防的是一批人。也是第一批投靠到祭司团里面的军事力量。   “尽忠职守,不错……”   所罗门平和的笑着,低声问道:“但对王室并不忠心,又杀了无辜的人。这又该当何罪?”   “——也是死罪。”   加沙顿了顿,平缓的说道。   “听你的。”   所罗门简短的答道,停下步伐。   他扬起右臂,面对士兵们指向自己的利器却是毫不畏惧。   所罗门只是高声呼道:“你们应当高呼——”   “所罗门王万岁!”   在所罗门身后,那些商人和所罗门的两位弟子、以及微笑着的雅斯塔禄一并异口同声高呼出声。   下一刻,所有挡在所罗门面前的士兵,和那个假冒的老祭司的身体顿了一下。   他们的面目因痛苦而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如同鲜血一般的火舌从他们的七窍中流出,在他们哀嚎声中将他们吞没其中。不到三秒的时间——仅仅是所罗门轻轻呼了一口气的功夫,他们便凭空燃成了灰,随风飘散。   在城中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们,恐惧的连逃走都忘记了。   从燃烧飘散的灰烬中悠然走来的所罗门,在他们看来简直像是怪物一样。   “你们的王判你们死罪。”   所罗门举起右手,扬声宣告:“因你们拦在了他复国的路上!你们拦在了他继承王位的路上,你们便是有罪了!”   “因而,汝等皆为叛逆——”   他铿锵有力的说着,向前坚定不移的走去。   所罗门每踏前一步,那些士兵们便慌慌张张的后退一步。仿佛站在他们面前并非是友邦的国王,而是一条龙、一只人形的猛兽一般。   “军、军队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大喊着的声音传来。   那些满头满身大汗的城卫军们纷纷松了口气,连忙向两遍散开,让出道路来。   但所罗门却反而笑出了声。   更新完毕!(蹦跶) 第五十七章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战车的轱辘声滚滚,马蹄哒哒。   手持利剑与弓的推罗士兵们零零散散的从四处赶来。称不上是宽阔的大道眨眼之间便被他们身后拉着的战车填满。   但让那些城卫军不太理解的是……他们只是远远的停在了街道的另外一头,便不再上前来。   这些甚至能大败埃及军的推罗将士们,居然在……害怕所罗门吗?   看着所罗门和军队之间空出的一大截距离,推罗城中喧闹的气氛渐渐变得死寂下来。   “呵呵呵……”   所罗门望着前方密布的大军,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在沉默的推罗城中传出很远。   “你们……”   他大笑着,指着那些军队:“你们见过了我所行的奇迹,还敢挡在我前面?”   其他人完全不清楚所罗门的意思,但推罗的正规军却犹犹豫豫的开始后退,慢慢让开了一条道来,不敢挡所罗门的路。   不等他们退开,所罗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面目肃然,踏前一步。   那一瞬间,仿若实质一般的威压扩散开来。   所罗门身上仿佛闪耀起夺目的辉光。光是注视他就会感觉到心慌、心中无端的升起恐惧和崇拜。   那是来自拜蒙所属领域内的魔神法术——   ——威言。   下一刻,所罗门震怒的声音如雷霆般隆隆响起:“你们竟敢挡在我面前?”   那极大的言语落下,人们便狼狈奔逃。而恐惧到极限、连动都动不了的人们则跪了下来,向所罗门匍匐忏悔。   而那些视所罗门为友、对他没有敌意的人,却感受不到这种强烈的威压。他们只能感觉到那一瞬间所罗门的身形仿佛变得极大极大,但回过神来之后却好像又没有什么变化。   “我们无意阻挡您——所罗门大人!”   欧麦尔的父亲高声呼喊着:“我、我们是……对,我们是来向加沙王投诚!”   “是、是啊!”   “就是这样,所罗门王!”   正规军的士气在所罗门面前瞬间溃散。   那并非是他们胆怯。亲身见证过所罗门的奇迹,他们所感受到的恐惧比其他人更甚——   因为所罗门瞬间熄灭滔天火海的一幕,已然给他们心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这让他们更容易接受所罗门暗示。   而所罗门也没有给他们缓过神来的时间。   他立刻激活了第二道法术。   ——心灵尖啸。   所罗门再度踏前一步,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城中每个人的心底同时响起:“如此,你们便应跪拜!”   “你们当向你们的新王跪拜——向推罗跪拜!”   所罗门的声音极大,足以撼动心脏、使大脑摇晃、眼前发花。   其他的诸多声音在他出声的那一瞬间消灭到极致,周围民众的吵闹传到耳中也只剩下了细微的嗡嗡声。   “因你们向魔神的祭司跪拜屈服,你们便是有罪了!”   所罗门高声呼道:“因你们愚妄,向食人的神献祭、杀害幼子,你们便是有罪了!”   “我诅咒你们!凡献祭幼子的、凡祭拜魔神的、凡将国交予祭司的,都有大罪了!这天上的大火,必从我手中临到你们家中!你们的头颅将落地,你们的尸首将被烧成灰——”   他那跨越距离、即使紧紧捂着耳朵也能从心底响起的声音让人们惶恐不安。而那些得知推罗王真正的死相的人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   但那些少数见过推罗王的死相、知道所罗门指的是什么的人却不敢在这时言语。不,他们现在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只能齐刷刷的向加沙和所罗门跪拜——至少双腿打软的时候,跪着比站着要省力的多。   而所罗门只是直视着那几位人群中穿着祭司的衣服、惶恐的跪下来的人,铿锵有力的说道:“而那些祭拜魔神的祭司,你们也是有罪了!”   “那些持有教诲人的权力而不用,抱持行善事的义务而不行,还试图把握凡间的权柄的祭司,都是有大罪了!”   说着,所罗门放出了第三道拜蒙领域的法术。   ——心灵尖刺。   他话语中的威压收束起来,指向那几个祭司打扮的人。   无形的力量如同利刃一般,随着所罗门的话语高频率的敲击着他们的心脏。   “因为他们在民中作威,他们必将从民中根除——”   所罗门顿了顿,声音猛然放大:“因为他们握住凡间的权柄不放手,他们在凡间便必不得活!”   那一瞬间,那些距离所罗门起码有数百米的祭司们咯咯悲鸣着,七窍中缓缓溢出鲜血,挣扎着摔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息,让他们周边的人顿时为之一惊。   而大多数的人们甚至还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祭司已经死了。他们只是跪在地上看着所罗门,听着他的话语。   “听着,推罗人——”   所罗门高声道:“我是所罗门,以色列的王!你们的新王加沙的老师和义父!”   “我代表以色列宣告,希兰的长子加沙将成为推罗的新王——”   “我代表推罗宣告,推罗与以色列永世修好。”   而加沙也终于开口,扬声宣告:“你们当敬重所罗门王,如同敬重我一般;你们要爱护以色列的民,如同爱护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般。”   “你们将学习我师所罗门王的智慧话,学认字、识数和分辨是非的智慧;你们将高唱赞美所罗门王的歌。如此,所罗门必将守护你们的生命、赐予你们财富,直到永远——”   “我王加沙万岁!”   加沙话音刚落,所罗门身后的某位富商非常有眼色的高声呼道。   其他的富商、欧麦尔以及那些护卫们也同时高呼:“我王加沙万岁!”   “我王加沙万岁——”   虽然慢了一拍,但那些正规军也高呼出声。   随即那些平民和城卫军才反应了过来,匍匐在地高呼万岁。   史书将会如此记载这一幕——   所罗门登基三年后,推罗新王加沙上位。面对祭司们的刁难和推罗士兵的围困,所罗门王在城门前毫不畏惧、怒斥他们的愚钝,最终气死了谋逆的祭司团,并当场说服了士兵归顺正统。   从此,推罗不再设祭司。人们不再祭拜他们的神。   也于今日——推罗正式成为以色列的属国。 第五十八章 你看不到的世界   在推罗的王位确立之后,所罗门并没有立刻返回以色列。   他在推罗开设讲堂,有教无类。无论是商人、士兵、农民、手工业者亦或是无业的流氓,只要遵守秩序都可以来听课。   每天他只讲三桶水的时间——所罗门在加沙王赠予的一个容器上凿了个极细小的眼。然后在开讲的时候将一桶水灌入其中,当水流终止的时候便停止讲课。如此分别在早中晚重复三次。   原本人们以为所罗门所讲述的是他们的神之类的东西。因而除却加沙指定的人和那些跟他们而来的商人之外,并没有多少人主动去听。   但很快,人们就意识到所罗门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箴言。推罗人从四处聚集而来,甚至为了一个座位而大打出手。   他们只是为了听所罗门阐述智慧。   虽然那些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都属于“这有什么用”的范畴,但是解惑本身就是一种满足感……以及一种深沉的愉悦。   “你们切不可行事傲慢。”   所罗门温声道:“人的高傲,必使他卑下;心里谦逊的,必得尊荣。你们的傲慢是假的,是浮夸的……这傲慢是从愚妄中出来的。”   说着,他向身边的一个旁听的幼童问道:“孩子,你觉得蚂蚁小不小,卑微不卑微?”   那个孩子被所罗门点名,先是惶恐随后便是兴奋。   他看着所罗门温和平静的目光,鼓起勇气答道:“我觉得,是小且卑微的。它比一粒麦子还要轻的多。”   “正是,你答的对。”   所罗门平静的点了点头,环视四周:“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四周一片无声,等待着所罗门的阐述讲解。   “蚂蚁确是渺小之物,是极小的、无智慧的生命。”   所罗门随口说道:“它还不如十分之一的麦子重,却能抬得动远比自己重的麦粒;它们终日庸庸碌碌,却知道在夏天贮存冬天的粮食;它们虽然没有智慧也不读书,却知道服从它们的君主。”   “这举重物的力量不比你们中的力士强吗?这勤勉的智慧不比你们中的智者强吗?这依托众人而生、终日不叛君王的团结与忠诚不比你们中的贤人强吗?”   所罗门扬声道:“那么,你们又为何看不起这小小的蚂蚁呢?”   “……因为他小?”   那孩子在所罗门的鼓励之下,尝试性的说道。   所罗门纠正道:“因为你们随时可以杀掉无数的蚂蚁。因为你们的力量胜于蚂蚁。”   “——但是,君王的力量又何尝不胜过你们呢?”   所罗门这话,让众人喧嚣起来。   他们中的一些人突然意识到,他们的新王加沙能平和的统治他们、深入到他们之中平等的向所罗门王学习,这就如同能看出蚂蚁的智慧的所罗门王一般仁慈谦逊——   而坐在所罗门身边的加沙,此刻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思考良久,才认真的对所罗门伏下身体:“您说的是。”   “——您说的是。”   众人也学着加沙的样子,向着所罗门躬身致敬。   所罗门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一桶水漏尽,今天就讲到这里……你们都回去各做各的吧。下一节课是太阳落山后。”   随着所罗门和加沙离开,众人才敢慢慢抬头,在喧嚷声中散去。   所罗门每节课所讲述的内容,都被加沙派的人记录下来。打算之后刻在石板上,再抄写到莎草纸上去。   他直觉的认为,这些记载了所罗门的智慧话的莎草纸,说不定在腓尼基人的城市里可以卖到高价。   在向所罗门征询过意见之后,得到“可以卖”的允诺之后,加沙就立刻着手办这件事。   推罗国内的派系斗争相当强烈。这是因为上上代的推罗王无能的缘故。他放权过多、推罗的国土又太小,再加上他活的有些久……这就导致了上一代的推罗王希兰登基不久,还没将自己的权利收回,内乱就已经出现了苗头。   所罗门虽然帮他将最跳的祭司团势力一口气抹除,但这并不代表加沙在国内都完全没有敌人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城中根本就不会打起来……   除却祭司之外,城中守卫和军人以及其他那些拥有推罗王室血脉的旁支贵族,都是需要整顿和肃清的对象。   加沙原本打算将所有参与叛乱的人全部杀掉,但所罗门却阻止了他:“你不可杀太多的人。房屋失柱就容易翻倒,国家失柱就容易倾颓。”   最终,在所罗门的指点下,加沙只是杀死了为首的贵族势力。   正如他的义父所罗门说的一般,身为王要有容得下有才无德之人的器量。因为他们从来不会在国家繁盛的时候悖逆王上,只会在国家即将败亡的时候一个个的跳出来给你最后一刀。   “但是,老师。”   加沙低声问道:“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老师你要重用那些商人?别说推罗了,以色列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宗法规矩啊?”   “呵……”   所罗门却只是轻笑道:“宗法规矩……那是什么?谁制定的,保护谁的?”   “它是……”   加沙说到一半,顿在了原地。   他紧皱眉头,慢慢说道:“是……祭司团定的?”   “你之前要杀死那些谋逆的人,因为他们都参与了谋逆;而你如今被谋逆的人所设立的规矩所困,却想着如何遵循它。如此分别,便是一个是有形的、一个是无形的。”   所罗门轻叹一声,拍了拍加沙的头:“你忌惮有形的敌人,因为他们可以用刀杀了你的性命。但你更应该忌惮的是那些无形的敌人。”   “一个固化的、不进步的国家里,很少会连续的流行什么。而在一个繁盛的国家中,这种新规矩的诞生就会越发频繁。”   所罗门低声阐述道:“什么时候,等到一代人的社会习俗自然而然的变成下一代人的游戏规则、然后这种游戏又变成了笑话继续向下传,变成没有血肉的骷髅的时候,就可以说,人类再也不需要天上的神和人间的君王了。”   “那是……那会是怎样混乱的地狱?”   听着所罗门的叙述,加沙感觉到脊背出汗:“没有王也没有神……难道还要靠人自己统治人自己吗?”   所罗门却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就是要让人统治人、让人们管理人们……加沙。不管你信不信,那会比现在美好的多。”   他的目光深远,仿佛在看着遥不可及的远方世界:“可惜,你看不到了。”   更新完毕!窝超强!(蹦跶)   月底了,求一波月票啦~ 第五十九章 三种权力   “大人,咱们还不回家吗……”   雅斯塔禄有些担心的看向所罗门:“没有拜蒙帮您处理政务,我稍微有些担心。”   她如往常一般,坐在所罗门的怀里帮他按揉着额头。   如今天色已晚。所罗门讲了三节课,又给商人们单独开了一节课讲述货币,还检查了一遍那些刻他的教诲的石板有没有出错。又找推罗王要了一份近几个月通商往来的文件……等忙完了,又到了深夜时分。   同时契约两柱魔神,给所罗门带来的不仅是衰老和成长速度增加四倍这么简单……所罗门的精力也是以常人四倍的速度在飞速燃烧着。那如同火焰一般明亮、好像在熊熊燃烧着一般的双眼便是证明。   “也差不了多少,雅斯塔禄。”   所罗门只是轻笑着:“我不能停止思考。哪怕让拜蒙帮我分担工作,我也会找点其他的事去做的。”   “哼……”   雅斯塔禄不愉快的哼了一声,用自己的脑袋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所罗门的额头。   她也知道,所罗门说的的确是实话。像是在平时没有政务的时候,所罗门也不断在给自己提出一些难题,然后再尝试进行解答。   因为所罗门的眼界并非是“此处”,而是“彼方”。   如果他只是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么简单,他反而不会过多思考。然而所罗门却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停留在这个时代……   他的转世模式,并非是十字军之王那种连续不断的转世重生。他的每一世都是在五百年到一千年之间随机选择的……因而历史的空白期实在是太长,远远长于他在地上行走的时间。   如果习惯了某个时代的思考模式,自己给降低了标准……那么在未来某一世开始的时候,他就会突然意识到自己跟不上世界的节奏了。   因此,自己必须不断自我提升。但这个尚未开蒙的时代,实在是没有什么书好看、没有什么学问好研究。他就只能自己给自己提难题,至少不能停止思考……   这让所罗门的大脑几乎一直处于超负荷的状态之下。   若非是有雅斯塔禄时刻在所罗门身边治疗他,说不定现在所罗门已经疾病缠身了也说不定。   这也是为什么所罗门出来还要带着雅斯塔禄的原因。   他真不是带这个全力加点的奶来敲人脑壳的,他真是带奶来治疗的……   如果没带雅斯塔禄,万一他在推罗城突然晕倒,可能就成外交事故了——毕竟所罗门完全不相信推罗的医生能治得好自己。   “至于为什么不回去……”   所罗门摇了摇头:“推罗是非常重要的城邦。我必须尽量给他们留下一点东西。”   现在希腊文明还未见开端。若是能让自己的思想深入到希腊文明的基底之中,未来的希腊化风潮就会一口气将这股思想的力量扩散出去。   光是依靠宗教的传承并不牢靠。宗教的意义是为了不因为战乱而断绝,是一个保险。   但滞后性是宗教的固有属性,不可能始终保持先进。所罗门正在创立的新式宗教固然能一时的引导他们,能最完整的保有自己的思想,但却也终将让他们成为腐朽落后的那一批人。   而且……他还需要在这里埋下一些石板。作为日后自己举起反所罗门思潮的证据。   “可以了,头不痛了。”   所罗门抱起雅斯塔禄,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那些埃及的俘虏。我特意叮嘱了比拿雅,要他们善待这些俘虏,要给他们正常人的饮食。”   雅斯塔禄舒服的眯着眼睛,安静的听着。   “权力的本质,就是用暴力、财富和知识让其他人按照一定的方式行事。而王就是统御这权力的三大支柱的人。”   所罗门平缓的说道:“他们统御着军队这些强制力量,掌握着全国最大的财富,控制着律法和知识。但是,权力也是拥有不同的质量的。”   “暴力是最容易看到的一种力量。我让士兵们控制着这些俘虏,就是为了让以色列的民众意识到‘现在是我们比较强’、‘所罗门拥有着强盛的军队’这件事。而这种时刻让他们铭记的暴力,却反而有助于社会的维持和运行。可以说,正是这种隐形的暴力,威胁着人们不会真正遇到暴力。”   所罗门解释道:“但是,暴力是单向的权力。他只能用来惩罚,因此他是低质量的权力。”   “财富相比较暴力来说要灵活的多。它使人能获取远方的原料和商品,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不仅能用来惩罚,也能用来奖励。因而财富是比暴力要高一级的权力。”   说到这里,所罗门顿了顿,低声说道:“但是,最重要、最灵活的权力,永远都是知识。或者说,是智慧。”   “智慧可以让暴力和财富增殖……他是一个扩大器,能提高任何一种力量的应用效率,也可以降低敌人的暴力和财富的应用效率。”   “智慧吗……”   雅斯塔禄眨了眨眼睛:“您可是很有智慧呢,大人。”   “只是对他们而言……这没什么好夸耀的。”   所罗门轻轻摇了摇头,用额头抵着雅斯塔禄的脑袋,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感受自己的思绪渐渐平静。   而雅斯塔禄也不再问这和埃及士兵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温柔的用脸颊碰触所罗门的脸颊,眯着眼安静的伏在所罗门的怀里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足足过了三四分钟,所罗门才终于休息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目中重新变得宁静。重新开始慢慢抚摸雅斯塔禄的头发。   “我让埃及人停留在我的国境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法老对他们的影响力下降。”   他平和的说道:“我肯定是要把他们还给法老的。以色列供养不起这么多人……而如果吸纳他们的话,又会对凝聚力产生负面的影响。”   “但是,我不能白白还给法老。至少也要赎金才行。这就等于是对法老王的财富的打击。”   “而我要打断他们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让他们握不住剑、拉不起弓。这就是对法老王暴力的打击。”   “在此基础上,我还要让他们感受到我的智慧和仁慈……要让他们理解他们所面对的是怎样强大的敌人。要让他们浑浑噩噩前来,带着智慧离去——如此,再让他们用这种智慧动摇法老王的知识垄断,进而动摇他们的权威。”   所罗门平静的说道:“这是对法老知识权力的打击。让一种新的观念在群众头脑中扎根需要很长的时间,反过来说……根除它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我会让法老王明白的。从我这里接受俘虏,倒不如让他们全部去死。”   所罗门像是抚摸一只猫咪一般摸着雅斯塔禄的头发,眯着眼睛说道:“先晾着他们。等比拿雅把他们安顿好,派人去找法老王,然后拿单替我和法老王谈好价格,等法老王的运货的车子从埃及过来,信使从以色列跑到推罗的时候……我才会‘急急忙忙赶回去’。我现在又不知道法老王还要这些人,对吧?”   “您说的是,大人。”   雅斯塔禄以软糯的声音应道。   所罗门轻笑一声,拍了拍雅斯塔禄的头:“我们休息吧,雅斯塔禄。”   今天饿得不行,我就先去吃饭回来再码完字了……稍微晚了一个小时对不起辣(逃 第六十章 法老的抉择   “尊敬的法老。”   一个祭司打扮的人在法老面前恭敬的行礼:“已经将瑞内博献给阿蒙神了。”   “可以。”   法老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阿蒙神会喜悦的。因为这是与他定好的祭物。”   只有他那因苍老而褶皱的双手微微颤抖,勉强才能看出他那不宁的心绪。   他本人是祭司出身……而瑞内博就是他亲手养大的阿蒙卫士。要说是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却必须杀了瑞内博。   跟他同去的四万战士里,虽然有八千人是临时抓捕的苦工,但是也有三万多人是神的战士。   这三万多人,最终只活着回来不到一半的人。   法老必须要给臣民一个交代,更多的是要给阿蒙神一个交代。   普苏赛奈斯二世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他怀疑阿蒙神可能不再那么怜爱自己了。   他并非是所罗门那种有着卓著智慧的君主,也不像是赫梯人的王那样善战而有民心。普苏赛奈斯二世之所以能当上王,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是底比斯城的祭司出身。   他之所以能成为法老,一个是因为他同期的人都很废物……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很得阿蒙的欢喜。   但从一两年前开始,他就隐约开始感觉阿蒙神不再那么关注他了。   先是呼唤有时得不到回应,而且祭祀也渐渐开始不被神所接受。   普苏赛奈斯二世心中发苦。   他怀疑,阿蒙神之所以给瑞内博留一口气,就是为了考验自己——试探自己究竟会选择喜爱的弟子、亦或是选择国民的呼声。   于是普苏赛奈斯二世最终还是选择了将瑞内博献给阿蒙。   终于……这一次阿蒙回应了,并接走了瑞内博的灵魂。   ——这是今年以来阿蒙神第一次现身接受祭物。   不知道是哪个祭司说漏了嘴,现在民间已经开始流传自己不被阿蒙所喜的流言了。他一开始没有去管,而是专心搜查内奸。   但他杀了三四个有可能泄密的祭司,那流言却没有丝毫淡去的意思。   甚至他下令将嚼舌头的平民用马拖死,一连拖死了二十多个,这流言却反而越传越烈。如今,他甚至已经听说宫中都有人议论这件事了。   虽然普苏赛奈斯二世在人前人后,都依旧是那副永远不变、喜怒不形于色的平静面容,但他心中自然还是有怒气的。更是多少有些慌。   直到这次阿蒙神现身接受祭物,这种流言的势头才渐渐小了一些。   但普苏赛奈斯二世却丝毫不为此感到欣喜。   因为除却这件事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同样动摇了他在民中的地位。   据说,推罗人和以色列人的联合包围,直接导致了将近八千人被所罗门俘虏。   那是八千人——占据整个埃及军事力量的五分之一!   他们中没有一个是干苦役的,全部都是神的战士。若是他们能平安归来,这一次除了那八千多人的贱民之外,也就只损失了六七千人。   这样的损失勉强就可以接受了。   无论如何,法老也不能把这些人抛下不管。   那些可恶的以色列人在俘虏了他们的战士之后,甚至还立刻在边境不断派人宣扬这件事。   他们还每天带一百来人前往边境,向埃及人展示他们四肢完好、身体洁净,以色列人没有伤害他们。   而埃及人听闻除却那活着返程的一万多战士之外,还有八千人活了下来,之前还陷入悲伤的人们便立刻兴奋起来,纷纷动身去边境,试图寻找自己的亲友。   以色列人声称,只要法老给足够的小麦、香料、莎草纸和牛羊,这些人就会活着释放回来。而如果法老一个月内还不给钱的话,他们便将一生沦为苦役——顺便,这一个月他们将以正常的饮食标准供养他们,伙食费也是法老出。   他们并没有宣扬总价,只是说了赎买一个人的价格。而这个价格在埃及人看来并不算高,甚至他们中的不少人都能买得起……   但是对于“零卖”俘虏的请求,以色列人并不应允。   “所罗门王说了,人不是商品、不能买卖。而且所罗门所求的并非是买俘虏的钱——而是法老认输的赔款。于此看来,所罗门还将遣返八千四肢完好的士兵,无论怎么看都是你们赚了。”   他们如此说道。   于是埃及境内,民意渐渐沸腾。四处都有人起义,随后被轻而易举的镇压。但法老卫队四处奔波之下,也不免疲惫……这毕竟不是长久之法。   虽然一个人的价格并不算高,但是那个数值乘以八千就不算少了。   而且所罗门所要的不是黄金白银这种东西,而是实实在在需要用的东西。这些东西的价值不高,但是需求量却是不少……一口气掏出这么多,哪怕是埃及也伤的不行。   法老无奈之下,给所罗门写信。问问价格能不能再讲讲……   好在所罗门还在推罗,没有回来。替他做主的是先知拿单……他没有立刻派人到边境继续宣扬法老还在讲价这件事,着实让普苏赛奈斯二世松了一口气。   信上也比较好说话——拿单告诉法老,说他不能降价太多,否则所罗门王不会答应。他做主最多只能降价十分之一,而且法老必须先派送货的来到以色列。这样所罗门王从推罗回城之后就不好拒绝。   法老为了感激拿单,派人私下里给拿单送去了大量的金银。   而另外一个追加条件,在法老看来已经不算是个事了。   拿单说,为了安抚所罗门王的怒气,以东人哈达的儿子、以东人仅剩的幼子,也必须和货物一并送过来。   这个抉择对于法老来说,就比较简单了。   虽然那个孩子也流淌着阿蒙的神血,但他毕竟是外族人,血脉浓度远远不到一半……不用担心他会成为法老。让推罗人的事在埃及重演。   瑞内博拼死也要护卫的基努拔,在法老来看其实并不算什么。   只是一个外族人所生的孩子而已,就能少付赎买八百人的牛羊和小麦……这无论如何,也是大赚。   “听着,写信给所罗门王。”   法老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记住,信上不要说致拿单。要说致所罗门王,就说我同意了,明日运送货物的车队就将出发,基努拔也会和他们一起出发。你再派人去通知基努拔,让他跟车队一起去以色列,以……留学的名义。”   “……尊您的旨意。”   法老卫士恭敬的应允道。   更新完毕,窝超强(蹦跶)   求票啦~ 第六十一章 学习使我快乐   【主线任务-斩草除根,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8,领域“机械学”】   妥了。   正在推罗讲课的所罗门眨了眨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讲了下去:“公义的嘴,为王所喜悦;说正直话的,为王所喜爱……”   两天之前,主线任务的进度就已经更新过了一次。那时候,挫败法老的阴谋这一条就已经完成……而如今,哈达的儿子被杀死或俘虏这一条也终于实现了。   这是在动身之前,所罗门与佛劳洛斯商定好的计划。也就是用大量的赎金换取哈达的儿子、最后的以东人基努拔这件事。   当然,正如双十一打折前商品的价格会突然上升一截一样……所罗门一开始给法老提的价格,就是他已经抬高过的“打折前”的价格。   如此一来,等佛劳洛斯再将价格降下去,法老就会有一种自己占了大便宜的错觉……区区一个基努拔,自然就算不上什么了。   之后所罗门将会和佛劳洛斯演一场戏,要让法老的使者看到,让他认识到“先知拿单和所罗门王不和”这件事。于此,他必然会更密切的接触佛劳洛斯。   而接着这条线,佛劳洛斯将会扮演一个前朝权臣的身份,与法老进行长期的私下交易,不断售卖给他一些情报或是提供一些小的便利。   当然……这些情报都是所罗门故意漏给他的。   很多事你直接告诉别人,他就八成不会信;但如果是他自己费了千辛万苦“调查”到的事,反而就会无比坚信。   通过佛劳洛斯这条线,所罗门就可以起到远程控制法老的举动。再和从底层透过去的情报相互结合,多方印证的假情报也会变成真的。   但他却同时分心在查探着自己新得到的机械学领域。   这和建筑学领域的表现稍有不同。第一层的设计图除却最简单的螺纹、弹簧和简单机械齿轮这些所罗门也不知道现在弄出来有啥用的零件设计图之外,并没有任何现成的机械图。再往下两层,才能看到原始弩和投石车的设计图。   不过反正所罗门也没打算造出来什么东西。这两样弄个草图出来让工匠研究去就得了。   而真正让所罗门高兴的,是机械学这个领域居然神特么自带教材——   工程力学、机械设计基础、材料力学……   这些书的出现简直让所罗门欣喜若狂。虽然不是直接以记忆的手段烙在所罗门脑子里,而是随时可以翻阅的书籍……但不如说,这样反倒更好。   所罗门终于不用不断给自己出各种难题然后寻求解答,而是可以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学习了。   而且,机械学的经验条并不在图纸下方,而是在书籍下方。   这大概意味着,和建筑学不同、机械学不能通过制造升级,而是随着学习而升级的。等自己读完这些书,机械学的领域应该可以继续升级,然后就可以拿到新的教材……   ——这可太棒了。   所罗门打开了自己出生时带的商业学领域……但里面还是空空如也。就像是没有激活一样,无论是图纸还是教材都没有。   ……难道要等商人彻底从世界上普及吗?还是说出生就有的领域不送教材?   虽然怀有些许疑问,但所罗门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些会给予新的领域的任务,以后必须要优先完成才行。   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那么,今天就讲到这里。”   所罗门心中窃喜,却不流于表面。他只是看了看流尽水的罐子,清了清嗓子终止了这一天的讲课内容。   等到人流散去,所罗门找到了还没走远的加沙。   “我先提前跟你说一声,加沙。”   所罗门开口道:“我再过几天就打算回去了。”   “真是麻烦您了,父亲。”   加沙深深的向所罗门行礼。   他完全明白,自己现在能年纪轻轻的当上推罗王,而不是被自己的某个弟弟杀死、或是等到年老的时候才继承王位,全部都是所罗门的功劳。   哪怕那王宫和密道的路线图都是他画的也是一样。   若是没有所罗门王出手帮助,或许现在推罗已经开始远征海西边的国家了……或许推罗真的能占领几个落后的城市,但那又如何?   推罗的立国之本,始终是那座在浮岛上的城市。除却必要的内圈城市之外,剩下的城市越多、对推罗的负担就越重。   这一次若不是以色列的军队救援及时,或许光是那个以东人带领着的军队就能把推罗军活活打成残废……   “既然这样,老师。我想把外围的那几座城市还给您。”   加沙诚实的说道:“那里实在是不便管理……正如您教导的一样。底层官僚数量不够的时候,不能盲目扩展领地。”   “学得不错,加沙。”   所罗门满意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指的说道:“建造圣殿的费用,我会继续按正常价格付给那些工人的。”   “……啊,说到这个。”   加沙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惶恐的说道:“您付给希兰的那些额外的小麦和油,我会派人给您送回去的。今年的份您也千万不要再付给我了……”   “不用全送回来。就把没有用完的部分还回来就好。”   所罗门笑眯眯的说道:“你也知道,我最近缴获了一批好马,稍微有点缺麦子,要不我也不会找你要这些麦子。毕竟战马可不能只喂草……嗯,你要买一些吗?我按市价八成的价格可以卖给你两千匹。”   “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快速商定了一笔交易,各自都感觉自己赚了。   “对了,父亲。”   就在即将分别之前,加沙想起来了什么,对所罗门问道:“以后我的长子,可以再送到您那里去吗?”   所罗门顿了顿,笑了笑说道:“到时候再说。你也要学会自己教育孩子啊……我的话,你难道没有记住吗?”   “哪里。您的话,我必一生牢记在心。”   加沙恭敬的答道。   等两人分别,他看着所罗门的背影陷入沉思。   ……是错觉吗?   为什么每次说到十几年以后的事,父亲就如此模棱两可…… 第六十二章 隐秘的不安   阿蒙祭司麦鲁,近日感觉有些不安。   他被法老派遣到以色列来,带着粮食来接受那些俘虏……说实话,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没法活着回去的心理准备了。   和送来的粮食、牛羊相比,护送的士兵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毕竟之前所罗门在推罗施展的连环计,着实让法老王有些受惊。   现在法老是时刻警惕,自己会不会哪一天又掉进了所罗门的陷阱之中。这次人来的少,是为了防止万一所罗门王突然翻脸把他们坑杀在国内。   这样的话,来的人少一些,埃及的损失就会小一点……   但麦鲁抱着为国捐躯的意志冲到以色列之后,却发现这里只是一片祥和。他们受到了先知拿单的热烈欢迎,并以招待使者的礼节招待了他。不仅每天都给他们每个人准备上好的饮食,还有先知拿单陪他在各处逛,让他看那些俘虏们悠闲自得的生活。   那些俘虏们每天都有肉吃,还有加了蜜的羊奶喝。有人为他们唱所罗门王所写的歌,平日也不用劳作,如果有洗澡之类的请求通常也会被允许。   除却不能自由行动,简直就和度假一样。   而边境那边,以色列也有人不断对埃及人宣称,法老已经派人来赎买他们的亲人了,请务必不要担忧。数日后他们便可平安归来。   听到这样的消息,埃及那边的起义风潮也渐渐平肃了下来。   这可说的上是皆大欢喜。   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找不到异常之处。甚至可以说完全不是俘虏的待遇,远比本国人的生活都要富饶。   但正因如此,反而更让敏锐的麦鲁感觉到不安。   倒不是他疑心重。以色列刚刚才与埃及作战过,现在国内怎么可能对他们这么温和?   但他只是意识到了不对,却死活找不到到底哪里不对。   “拿单先知,所罗门王还没回来吗?”   麦鲁忍不住再度向身边笑呵呵的老者开口问道。   自从来到以色列,他们已经停留了快一周了。   这一周的时间内,那些护卫队对以色列人的态度已经开始渐渐软化。一开始他们还是爱答不理的,但现在已经开始主动找那些善谈的王城内卫聊天了。   毕竟他们是国外的武装,这么多人、还是在所罗门的王城,他们只能分散到各地暂住,同时还将武器暂时没收。每个屋子里只有两三个人……会感到无聊也很正常,麦鲁可以理解。   不过,也因为分的太散,他们到底每天说了什么话,却不得不让麦鲁留心。   他不能盯着他们,指不定就会有谁接受了贿赂,向所罗门的士兵泄露什么重要的情报。身为阿蒙的祭司,麦鲁有着检定谎言的能力——他每天晚上都反复查问他们当天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有没有泄露情报之类的。   原本这应该算是祭司的义务和权利。而且一直这样,麦鲁自己也很累……他也并不想这么麻烦。   但这几天他盘问那些法老勇士们的时候,他们却显露出了些许不耐的神色。   “我感觉,他们留在这里似乎也挺好的。”   有一个年轻的士兵管不住嘴巴,跟麦鲁如此说道:“以色列人看上去很尊敬他们的样子。他们吃的喝的比在国内都好呢。”   ——听到这种言论,当时麦鲁心中便是一惊。   虽然他立刻训斥了那个年轻的战士,但其他人却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显然,他们都不认为那个孩子说错了什么。   麦鲁祭司简直气的肚子疼。   ——也不想想看,要不是你们过几天就走,所罗门王怎么可能舍得下这么多的钱财去供养你们?   就是因为你们早晚会走,所以以色列才会舍得这有限的钱啊!   但是这些话,对于这些愚钝的平民已经说不通了。因此麦鲁祭司也没有直接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来,而是打算记住这茬,等回到埃及直接跟法老说一下这件事……   ——这些回收的俘虏,已皆不可用。   最多也只能派他们去做一些苦工,或是让他们成为底层军队。万万不可再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成为埃及的上层……   谁知道他们中的哪一个人受到过所罗门的贿赂?   而如今,麦鲁祭司已经紧张到几乎神经过敏的程度。   “拿单先知,已经快一周了。”   他再度向身边和蔼平缓的老人提醒道:“法老得不到我们的消息会不安的。”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   拿单笑呵呵的说着:“我已经跟法老送过信了。向他说明,所罗门王还在推罗没有回来。虽然直接让你们带走也没关系,但礼节上来说,还是让你们留在以色列几天等他回来比较得当。这几天一定好吃好喝把你们伺候着,请法老王不要着急……当然,如果法老王有事急招你们回去,就写信来说一声就行。”   “还有这事吗?”   麦鲁祭司有些吃惊。   拿单先知确定的点了点头:“有的。你回去可以问法老王。按照信使的速度,如果法老王迫切的要求你们回程,昨天信件应该就送到了。”   但是,既然信件没送到,就说明法老并不是太迫切的需求他们回去……   麦鲁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法老大人究竟在想什么?   “——因为法老知道,我绝非是会对你们动手脚的人。”   一个平静而自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果我要杀你们,你们进城的那天晚上就凉了。”   “我王万岁。”   拿单先知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来附身下拜。   随即,他们身边随行的以色列护卫立刻刷拉拉的跪倒在地。那一瞬间的声音如万马齐踏,让祭司麦鲁的心脏猛然颤了一下。   “我王万岁——”   下一刻,四面八方的赞美声轰然响起。而更远方的人们听到这声音,无论在干什么都立刻跪倒在地,同时高呼:“我王万岁!”   那声音如不可阻逆的大潮一般轰然流遍整个耶路撒冷。那一瞬间,麦鲁感到自己如大海上的一叶扁舟般渺小。   他近乎是颤抖着转过身来,发现那骑在马上的一男一女。   虽然那位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女非常的美丽。那种柔美的魅力令人过目难忘……但麦鲁回过头来的一瞬间,便立刻被那个叫做“所罗门”的男人的存在感冲毁了理智。   ——不仅仅是比法老的威严更盛的程度了。   那几乎是如阿蒙神一般强烈的存在感。   他的双目异常的炯炯有神,黑色的卷发披散在肩上。其他的细节已经无法注意,光是那夺人心魄的目光有着天神一般的伟力。   他的样貌不像是传说中只有二十岁的年轻君王,那大约三十岁出头的躯体挺拔有力,看上去如通天的山岳一般不可逾越。   这就是……所罗门王吗?   麦鲁之前心中的怨气瞬间化为了胆怯。   “向您致敬,所罗门王。”   他的嘴唇颤抖,谦卑的低语着。   更新啦(蹦跶)   2017年马上就要过去了,提前祝大家新年新气象,元旦快乐~ 第六十三章 埋下的火种   “我听闻,你对我有些不满。关于……我对这些战士们的处理方法。”   所罗门坐在马上,慢悠悠的向着自己的宫殿行去,向着道路两侧跪拜在地的路人挥手致敬。而所罗门身边的雅斯塔禄只是温柔的笑着,一言不发。   他们交谈的声音完全没有被两侧欢呼着的民众听到。唯有所罗门身边几人能听得到。   所罗门在人群之中随口说道:“是吗,麦鲁祭司?”   “不……绝对没有!”   因为有些心虚而紧紧跟在所罗门身后的麦鲁心中一惊,立刻回道:“智慧的所罗门王——望您明鉴,我绝无此心!”   “不,你有。”   所罗门轻笑一声:“你甚至对我抱有敌意。”   ——他是怎么知道的?!   麦鲁心中大惊。   他感觉到自己的汗水瞬间打透了后背,宛如实质般的恐惧爬上了他的脊骨。   但下一刻,所罗门却是话音一转。   “——不过,那与我无关。如果每一个憎恨我的人是一把刀,我早晚会被千刀万剐的。”   所罗门一边微笑着对臣民招手致敬,一边低声平缓的说道:“但你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我宽恕你,阿蒙的祭司。”   说着所罗门微微回头,侧目望向麦鲁淡声道:“所以安心吧,我不打算对你做什么。”   说罢,他便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行去。   而麦鲁闻言却是微微怔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周围迎接所罗门王回国的热烈气氛,与他心底浸透冰水的寒凉让他感到目眩。   所罗门回头的那一瞬间,那淡然而怜悯的目光实实在在的烙在了他的心底。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因为无论你做什么都影响不到我。   那种强烈的自信感,让麦鲁心中苦涩。   “您说的是,所罗门王……”   他微微躬身,向渐行渐远的所罗门躬身致敬。即使所罗门并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他的行礼也是一样。   这是对所罗门留下自己一命的感激。   那一瞬间,麦鲁心中升起了可称悖逆的想法——   为什么,所罗门是以色列的王?不是埃及的法老?   “我王,他真的对您有敌意吗?”   先知拿单拄着杖,跟在骑在马上缓缓踱步的所罗门身边,慢悠悠的同步行着。   虽然他的步伐不快,却总能跟得上所罗门。   等到麦鲁听不到他的声音之后,他才开口向所罗门如此问道。   “嗯,有的。”   所罗门确定的点了点头。   那血红色的名字,已经近乎是在战场上遇到的敌人的程度了。即使是在见到所罗门之后,那敌意也只是因为畏惧而冲到了淡红色。   “那您为什么要放过他?”   拿单紧皱眉头,压低声音:“我王,如果您觉得在这里不方便动手的话,等他回去的时候……我可以去送送他。”   “不用,拿单。”   雅斯塔禄突然开口,用软糯的声音轻轻说道:“大人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一定有大人的原因。”   她的声音极轻,看起来没有任何威慑力,却让拿单立刻停下了话头,恭敬的向她行礼:“您说的是。”   “正如雅斯塔禄说的一样。你过于紧张了,佛劳洛斯。”   所罗门轻笑着,和身边的几人走出人群,声音也变大了一些:“没错,麦鲁是正确的。”   “我就是要让这些人感受到我的国家有多富饶、感受到我对国民的态度多好……然后再让他们回去之后服苦役,就会深刻的意识到,法老对他们究竟有多严苛。”   所罗门嘴角上扬:“在我这里生活这么好,法老是不会敢让他们重新执掌大权的。而我敲断他们的右手食指和中指,这让他们无法拉弓射箭、但却不影响他们做一些简单的农活,更不影响他们做苦工。这对于法老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可他们这一个月以来,天天吃肉、吃小麦的饼、喝冰凉的羊奶,又有人唱歌给他们听,还不用他们劳作。这足以消弭我打断他们的手指的怨念,如果还不够的话,我之后会再去向他们道歉。”   所罗门笑眯眯的看向佛劳洛斯:“而他们一回去就被派去做苦工。究竟哪边更可恨就不言而喻了。”   “正如大家都吃大麦的饼的时候,没有人会感觉到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对。可当他远行之后,知道邻村的村民都在吃小麦的饼,并且三餐之中还有肉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大麦饼没那么有滋味了。”   “原本只要能吃饱就很幸福,渐渐就会变得想要吃的更好,然后就想要得到更多。直到和‘别人吃的饭’达到一个标准,甚至要更优越才会善罢甘休。”   所罗门平静的问道:“我问你,佛劳洛斯——是大麦饼的味道变了吗?”   “没有。”   佛劳洛斯略微沉思,便答道:“是他们的欲望变了。”   “没错。大麦饼的味道从来没有改变……变的是人心。”   所罗门轻笑着说道:“所以我说,麦鲁的想法是正确的。虽然他不知道原理,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但我给这些俘虏以过于优厚的待遇,对他们来说确实不是好事。”   “先不说,会不会有人因为贪恋我这里的待遇而偷偷逃回来……而且他们在埃及也是有着自己的交际圈的。他们将这些经历传播开来,某种意义上是打通了文化交流的壁垒。”   所罗门看向宫殿外停放的货物,嘴角上扬。   法老绝对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不是那个以东人的孩子,也不是那些牛羊……而是那些隐藏在货物中间的莎草纸。   知识也是有价格的,话语也是。而承载着知识和话语的价格的,就是思想传播的媒介。   以色列和推罗开始向国外出售大量的书籍,这就需要成吨的莎草纸作为原材料。一旦法老意识到莎草纸这种东西对于以色列属于必备战略物资、果断停止出口的话,对所罗门的长久计划都是巨大的影响。   而这些莎草纸,就是关键的资源储备。而且所罗门一口气要了这么多,同时还是在断绝埃及的莎草纸储备量。   这样的话,一旦文化交流的壁垒打通,在底层人民那边,法老是无法与所罗门竞争的。   火种已经埋下。   对外的羡慕和嫉妒,再加上对内的不满和怨念,就是文化入侵最好的引路人。   “一切思想都是可以引导的,一切观念都是可以改变的。”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麦鲁祭司的想法当然是正确的。可那又如何?”   “如果一种种观念仅仅因为它自身正确,便能在群众中产生正面的影响。我为何还要费这么多功夫引导人民?”   所罗门说到这里,轻笑一声:“好了,我们到家了,佛劳洛斯。”   ——这也意味着,这些俘虏们一生中也仅有一次的美好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第一章更新啦~大家元旦快乐!(欢呼)   新的一周,新的一月,求推荐求月票啦~   话说最近有一个年度作者的投票比赛,窝别的不求,只求那个最受欢迎作者的票……每天的票如果不知道投给谁的话,可以投给窝!   然后是给书呆的交易,《这一天,我突然就统治了地球》,简介如下~   地球君压力很大,因为它脑袋上一夜之间毫无征兆的停泊了一整支足以摧毁它的舰队。   林宏君压力也很大,因为这支舰队是他的。   但问题是,他一个普通人,突然要求他统揽全局,号令千万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他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养一养还没女朋友就莫名多出来的女儿而已啊,与外星人勾心斗角,捕捉满世界拐骗少女的神秘白色动物,拦下那群为了抢个破杯子/魔方就在城市里狂轰滥炸的碳基/硅基/以太生物,绝对不是他干得了的活啊。 第六十四章 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切都很顺利。   所罗门王从推罗回来之后,他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下,处理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政务,就立刻赶到了关押俘虏的小殿去。   所罗门没有带任何的护卫,只带了负责记录所罗门一言一行的大书记官亚比煞,便孤身一人深入到他们之中,与这些埃及人亲切的交谈,就如同他们的兄弟一般。   他对这些俘虏们温和的询问着身体状况,向他们询问关押期间的饮食、住宿、用水等情况有没有哪里不太得当,或者有没有对他们不客气的卫士——他甚至还向这些卫士们道歉。因为他打断了他们的手指,让他们无法再射箭、无法走上战场。   这些俘虏们简直是受宠若惊。   别说是击败了他们的异国王了——就算是法老、不,就算是祭司大人也绝不会对他们这么温和。   而且不带任何护卫,便亲身到自己这些俘虏中间来……这份信任也让他们感动。甚至还有人反过来安慰所罗门王,说着什么“陛下您这是为我们好”、“这样我们也不会死在战场上了”、“我们两国就可以和平了”之类的话。   所罗门甚至带着和蔼的笑容,帮一些十几岁出头的年轻士兵整理行囊。还给他们偷偷塞了一些肉干。   这些时间内,通知城内的其他人回到自己的家中关上门的指令也下好了。所有放在室外、那些可能会碰撞或者丢失的东西,都被统一放置在后院。   随后,祭司们在城中吹角。   角声高远、传出十余里。正在建造圣殿的长子军们听到号声,纷纷列队跑了回来。   这些经过特殊训练的长子军团们,站姿格外的漂亮,跑步的时候甚至都不会打乱……这据说是所罗门王为数不多的任性的爱好,特别喜欢让长子军排列成整齐的队列。   如果有不听命令随便乱跑、或者是在其他人站着的时候自己蹲下来坐下来的,就会被比拿雅元帅用牛皮的鞭子抽打后背。久而久之,长子军们的列队就变得格外的整齐。   至于长子军内部对这有什么看法,以色列的市民们无从得知。但就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毫无意义的事——士兵只要强壮勇敢不就够了吗?   然而这是他们敬爱的所罗门王所喜爱的事,于是他们也一并喜爱。如今的孩子们也开始渐渐将整齐和整洁当成是好的,将遵从秩序视作是善的。这种潮流渐渐在人群中流行开来。   不过如今这些肃然起来的长子军,第一次在耶路撒冷人面前展露出了恐怖的秩序性。   那些长子军列队出来,随着号声站立在街道两侧形成了一条通道。而他们的手则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互相对视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这些人之间恐怖的静谧气氛让那些来自埃及的俘虏们吓住了一瞬间。但在所罗门刻意的活跃气氛下,这种不愉快很快就淡化了。   所罗门身边围满了年轻的战士——他高声与他们交谈,与他们一并大声欢笑。那些孩子们一个个神情雀跃、被丰盛的饮食养的精气神十足,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被人俘虏了……倒像是外出游玩一样轻松。   这让麦鲁祭司眉头紧皱。   他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被后面喧嚷着的人群拥挤着,神态有些狼狈,五官紧皱成一团,明显的不愉快显露在脸上。   ——但他却不敢在所罗门面前表露分毫。   之前所罗门对他说的话仍旧烙在他的心中。现在所罗门在他心中的恐惧和威势甚至比法老更高……   但无论如何,这些废物也太过亲和以色列人了!究竟是谁把你们的同袍杀死、把你们俘虏到这里来,你们心里就没点数吗?   麦鲁心中咒骂这些战士的愚蠢,并对两侧列队的卫士感到些许恐惧。   ……这些沉默的像是铁一样的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麦鲁在心中将两侧的长子军和身后的俘虏们进行了对比……   然后他就感到了悲伤。   ——我埃及怕不是要亡?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耶路撒冷,长子军们才松了一口气。一小部分跟着所罗门到城外,剩下那些则去挨家挨户的通知居民已经可以出来了。   所罗门从人群中出来,登上了城外一块高耸的岩石。那些士兵在城外快速列队,在他身后沉默的站立着。   那些俘虏们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抬着头看着所罗门。   正巧,日头高盛。从他们这个角度那个石头望过去,太阳光正好洒在所罗门身上。他的身边似乎都出现了一层蒙蒙的光晕。   “我曾经的敌人!我眼前英勇的战士们!请听所罗门的话”   所罗门向着下面茫然的人们高声道:“我要在这里说的是、我要向你们所说的是——”   “——我,拒绝纷争!你们当也要拒绝纷争!”   “你们当知,这世上的死者岂有穷尽?地上的纠纷岂能断绝?”   所罗门俯视着茫然的望着自己的人们振声说道:“你们打了这国,便要打那国;打了国外的,又要打国内的。你们在地上杀了又杀,岂能有一日杀尽呢?”   “挖陷坑的,自己必掉在其中;滚石头的,石头必反滚在他身上;流人血的,自己也必被别人刺死。你们当知,我厚待你们,并非是愚懦、亦非是胆怯——”   所罗门说着,高举右手。   他身后的那些人民同时齐刷刷的高声欢呼:“所罗门王万岁!”   “我王万岁——”   那声浪呼啸成潮,轰然袭至。   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的麦鲁倒是还好。但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的那些俘虏们顿时惶恐了一下。   他们开始变得混乱,之间窃窃私语。   “我要说的是——”   所罗门的声音骤然放大,如雷声般滚滚而来:“我对你们好,给你们吃肉和冰凉的羊奶,却夺走了你们的两指——这便是对你们告诫,你们此生不可再与人争斗!”   “你们要得智慧、要得聪明,切不可凭血气行事。你们必不可忘记,也不可偏离我口中的言语。愿你们好运——”   所罗门高呼:“我与我荣光的长子们,祝你们此生无恙!”   随着他们慢慢掉转头来,在剩下那些长子军团们的护送和押送之下、向着西南方的国境前进着。   等到走远之后,那些长子军团们突然开始低声哼着歌。   ——那是所罗门所写的歌,也正是所罗门给这些俘虏们每天听的歌。其中极力描述人人相亲相爱、君王贤明百姓安乐的幸福之景。   那些埃及人也不自觉的哼着歌,其中甚至还有些人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目光。   虽然麦鲁祭司感觉这样不太好,但他听着这歌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于是便姑且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决定暂时不管。   毕竟这些人并不认识他。他说到头也就只是一个送货的祭司而已……   而在他们身后,所罗门却是平静的注视着他们的背影。那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冷漠的让人一见便脊骨发颤。   “所罗门,你让他们带走的这歌有什么用吗?”   拜蒙以清冷的声音问道。   他对这个是真的有些好奇——毕竟全局的计划之中,唯有这一部分是所罗门特地仔细写下来的。   “这歌会记在整个埃及史上的。”   所罗门平静的说道:“如果法老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话。”   今天晚上出去吃饭,更新稍晚了一些诶嘿~   不过更新送上!2018年的祈大人也是超强!(挺胸)   新的一月,新的一周,求一波月票推荐票啦~   然后是给蓝白的章推《他,改变了大唐》,简介如下~   贞观年间,为何大唐长安的坊间每晚都有琵琶伴奏的广场舞?   为何酒馆里的绿林豪侠们竟为了《三国杀》的一局胜负而大打出手?   为何太极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每月初都翘首以盼等着《周刊少年Jump》杂志?   为何奔驰在大唐境内的马车贴着“滴滴马车”的字样?   我,李毅,大唐九皇子殿下,只想搞搞发明创造,攀攀科技,画画漫画,赚赚钱,顺便打打突厥、高句丽、倭国……怎么我就被指定成为太子了呢?别慌,容我先念一首诗。 第六十五章 回归之后   自从那些战败的士兵归还埃及,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   他们在回国之前,还想过回家之后要如何如何——虽然右手的两指被石头砸断,没有拉弓的力气,但对种地来说还是不影响的。而且也可以当战车御手重返战场……毕竟他们骑马的技术是真的,断指也不影响驾驭马匹。   他们还有过讨论法老会不会给他们一些地,让他们回去当农民。甚至还有向家中有田的战士们请教如何种地的……   ——但事实告诉他们,你们想多了。   这三个月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如同地狱一般——   在麦鲁祭司的主张之下,他们刚刚回国立刻就被卫兵们关押起来,之后迎接他们的便是祭司团们一系列的盘问。   那些在护卫面前被所罗门亲昵的打过招呼、帮整理过行囊、以及那个塞了个肉干的战士被那些冷眼旁观的车队护卫们供了出来。他们的行囊被没收,人也被祭司们拖出去狠狠打了一顿、厉声喝问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   一开始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彷如自己还在以色列一般,所有人都对他们温声和气——因此甚至还有几个士兵对着那些动手打人的祭司们发怒叫嚷,结果活生生的被打死在了架子上。   等到看到被活活打死的尸体拖出来,其他战士们才感觉到一阵阵的透心凉,彷如从梦中醒来一般。   ——是啊,回来了啊。   他们哀叹着,认了命。   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回到了怎样的生活之中——   他们被阿蒙祭司一个个的查验谎言,试探他们有没有说谎、有没有对所罗门泄露什么机密。   那些真的泄露了机密的,全部被在众人面前被打死。有三分之一的人被派去做和泥、做砖之类的苦工,剩下的多数人则被派去建造金字塔,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被发配回老家种地。   最后,只剩下了极少数的人——大约就那么四五十人通过了祭司们的精神审核,证明他们仍旧忠于法老,允许留在军队中。   这个恐怖的比例,甚至惊动了法老。   法老多次找那些通过审核的仍旧忠心的士兵们询问他们在以色列国内的遭遇,每一次都听的紧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奖励这些士兵,只是警告他们回去之后不能对同僚们说这些话,否则就会被处死。   但即使如此,一些莎草纸做的传单还是渐渐在埃及底层流传开来。   记载的人自称是“一位有良心的阿蒙祭司”。他记述了那些在以色列期间的埃及士兵们的经历,譬如他们每日吃肉、饮冰凉的羊奶,并有舒适的床褥,还无需劳作、每日都有人对他们唱歌弹琴作为娱乐。   “……就是这样,你可不要和别人说。”   夜晚时分,正在建造的金字塔附近,一个工人小心翼翼的将撕成一片手掌大小的莎草纸递给了另外一个人。   这看起来像是很厚的一卷莎草纸,只是被人撕成了一片一片方便流传的样子。   这纸并非是记载着故事、而是承载着证据。伴随着这纸的则是口口相传的故事——   那中年人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个可以向你证明……把它收起来吧。你跟别人说的时候可以把这个给他们看。”   “这是……祭司们才会写的字!”   那人大吃一惊。   虽然他并不认字,但是他能认得出来这是祭司们才会的僧侣体,因而特别具有说服力。犹豫了一下,最终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它收了起来。   他们这些修建金字塔的,只要中途没有因为疲劳或者意外而死,最终还是可以回到村里的。   等到那时,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带着一家老小偷偷去以色列……   渐渐的,所罗门王所写的歌也渐渐被这些人学会、轻声哼唱着。所罗门王对子民有多慈爱、以色列的士兵们如何善战在全国范围内流传着。这些不知道从哪来的纸片也飞速在民间扩散。   那些做苦工或者是修建金字塔的士兵们也渐渐听说了这件事。稍微想想,他们就知道这肯定是麦鲁祭司所写的——毕竟会用僧侣体书写的祭司、又亲自来到以色列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他们将麦鲁祭司视作他们的同类,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敌视他,而是在遇到麦鲁之后恭敬的对他打招呼,将他视作他们的导师。   而麦鲁则是一脸懵逼。   他根本就没有写过这些东西,也没有看过这些在底层流传的“祭司的手书”。他一直都对这些背叛了法老的士兵们感到不愉,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尊敬自己。   但既然他们的态度这么好,麦鲁祭司对他们的态度也渐渐软化。   然而好景不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法老王听说了这件事。   但他没有随意下令,而是经过了彻底的调查。在将所有的碎片收集齐全之后,法老王命令祭司将他拼凑完整。并将上面的字迹与麦鲁祭司的笔迹对比。   ——结论是一模一样。   于是他直接下命,将叛国的祭司麦鲁献祭给阿蒙神,并将这些碎纸全部销毁,凡是持有的皆当死罪、谈论这件事的亦是死罪。又派人将那些做苦工的、最为叛逆的那部分士兵的舌头割除。   直到三个月后,法老王才用自己强硬的手段将谋逆之火镇压下去。期间死去的人接近两千人,遭罪的更是不知多少,但总归是重新安静了下来——   “大概就是这样,我王。”   佛劳洛斯恭敬的向所罗门汇报着:“另外这是这半年的人口调查报告。”   所罗门平静的点了点头:“做的不错,佛劳洛斯。另外,你临摹麦鲁字迹写的那个小说,再多写几十份。你下个月和下下月不用干别的,只管复制这个就好了。”   “现在还有用吗,我王?”   佛劳洛斯疑惑的向所罗门发问道:“法老王已经下令清除这些东西了啊。”   “有用的,肯定是有用的。”   所罗门肯定的说道:“很多东西,不是被禁止就能消失的。”   “毋庸置疑,麦鲁是个聪明人,他的想法肯定是正确的——我的计划的确会给埃及带来祸患。但是他的方法不对。他直接告诉法老,这些人不可用,但是法老又不能将他们全部处死;而他又告诉士兵,你们这样是被所罗门王利用,却又不跟他们说理由。”   所罗门慢慢将莎草纸的卷轴摊开,平缓的说道:“高深的观念必须被改造过才能被群众所接受……比如说故事。”   “——他已经说不了话了,那么我来替他说。” 第六十六章 少年王   【使命任务·一:成为以色列人和犹大人的王,并至少统治三年——完成】   【你得到了:个人特性·少年王】   【传奇特性·少年王:从下一世开始,当你的身份变为“君王”时,寿命减少时外表和身体机能将不会发生改变;直到失去“君王”的身份为止】   这是几个月前,所罗门完成了第一周期的使命任务后所得到的特性。   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很无用的特性……毕竟只是身体不会衰老而已。看起来就是一个青春永驻的buff,如果他不与魔神契约,那么不等老死恐怕他已经攒够了一百点传奇度直接进入下一关了;但如果他与数个魔神契约,那么恐怕他会年纪轻轻就被直接烧死……   但是,这个特性对于所罗门来说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假如他下一次成为王的时候,能找到拜蒙并重新与他契约,那么拜蒙就能延续所罗门的生命,让他不会因衰老而死……这对于他来说就等于是长生不死。   这一回合之内,只要所罗门没有被人杀死或者失去王的身份,他就可以一直维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无限续关直到满分通关。   而如果所罗门需要提前结束这种无限的生命,他也只需要退位即可。这可以说是非常便利的特性了。   为了最大化的利用这个特性,所罗门秘密命令工匠用黄金为他打造了一个带有繁复机关的器皿。这个器皿将用来盛放他与魔神签约时用的那枚戒指,并交予某位比较勇的魔神负责保管。   他原本打算放到约柜里面,但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自从所罗门出生之后,约柜已经没有那种一触即死的特殊力量了。这时候如果所罗门再把戒指放进去,可能到时候很容易俩一块丢了……   正如身份证和钱包放在一起,不一定会更加安全。反而很有可能一丢丢俩——来自他的切身经验。   虽然所罗门的戒指属于绑定物品,只有他自己能用。可 它一旦被某个收藏家买走,进入到个人流通领域,再想找回来就很难很难了。   而在那六个月之后,佛劳洛斯将埃及那边的情报汇报给所罗门之后,他已经断档半年的任务栏终于刷新了。   【使命任务已更新——】   【使命任务·二:提前结束埃及第二十一王朝的统治,并在其之前获得至少三分之一埃及人的支持】   【时间限制:剩余二十三年】   【奖励:传奇度30,个人特性·法老】   ——意外的简单。   对于那个时间限制,所罗门倒是不以为然。   如今的自己,外表年龄已经到了三十岁。哪怕自己不再签约任何魔神……再过十年出头,自己也该跟大卫王一样瘫在床上成为半个废人了。   可以说,这二十三年的时间根本用不完。   半死不活的在那里吊着也不会活的舒坦。而且所罗门不能让以色列太过强盛。等到需要做的事都做完,就可以干脆利落的结束这一世了——与其让自己的后半世浑浑噩噩的渡过,倒不如把历史性使命达成然后马上嗝屁。   这样的话,所罗门在传说和历史中留下的形象,肯定还会更光辉一些。人们就会想“假如他能活到三十岁”、“假如他能活到五十岁”如何如何……   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所罗门也用不到二十三年的时间。   普苏赛奈斯二世原本就是末代法老。他会葬送第二十一王朝,一定有着内部的历史原因。再加上所罗门有心算无心,以及他所埋下的火苗……   终结埃及第二十一王朝的统治可以说是毫无难度。   难点其实是在后半句,“在其之前获得至少三分之一埃及人的支持”这一点。   这意味着,在普苏赛奈斯二世的政权倒塌之前,所罗门就需要大规模的收买人心——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算难……”   所罗门思索了数日,最终还是让佛劳洛斯写下了麦鲁祭司的“遗书”。   内容大概如下——   “众神之王,王座及两陆的统治者阿蒙·拉在上。我宣告我接下来所说的皆为事实。”   “我是阿蒙祭司麦鲁。在你们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但你们无需为我悲伤——从我将我所看到的事实记下来,交给第二个人的那一天开始,我便已然看到了这一日。”   “为何以色列富饶?那是因为所罗门王智慧贤明。为何我们要受穷挨饿?那是因为我们的法老蛮横残酷。他早已失了阿蒙的宠爱,却依旧不放开他的座位——他既已知道我受伟大的阿蒙神的爱怜更胜于他,便会杀死我。”   “我在民中呼唤救埃及的言语,无人答应;我向他们转述所罗门王的智慧话,他们不听从。他们畏惧法老的权柄,更胜于畏惧阿蒙神的荣光。他们畏惧凡间的律法,更胜于畏惧神所厌憎的禁忌。”   “但你们可曾想过——若是没有土地,何来的国?若是没有民众,何来的王?你们畏惧法老的权柄,这权柄必砸在你们身上;你们畏惧那刀,那刀定会砍在你们的脖子上!你们若软弱,便将成为牲畜;灾难若临到你们,便如暴风将羊圈吹垮,而你们却无能为力。”   “我已得阿蒙神的默示——埃及已是有祸了!终有一日,所罗门王将使法老震惊恐慌。埃及人因为受法老的欺压哀求所罗门王,所罗门便派人拯救埃及。他必击打埃及,但却又击打又医治。他将腐肉割去,让埃及流血,却留存它的性命。”   “埃及人终将攻击埃及人,弟兄攻击弟兄,邻舍攻击邻舍,这城攻击那城,这国攻击那国。家不成家,王不成王,国不成国。”   “到那时,埃及地中必有为所罗门王筑的一座坛,祭司们敬畏他的话如同敬畏阿蒙的神言。他们便遭受所罗门王荫蔽,日日食肉饮奶、得大安乐。”   “到那时,埃及必与以色列、推罗三国一律,使地上的人得福。”   “我已经死了,在阿蒙神的殿中。但你们还有血气。你们从血气中诞生,便要顺从血气而行事;你们既厌憎愚昧的,当要听智慧人的劝诫;你们当誊抄传播我的话,将我的预言遍及埃及各地——”   “——惟愿大神阿蒙厚怜埃及。”   所罗门将佛劳洛斯制造的遗书展开,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笔法很自然……去多弄几份吧。然后再给我们在埃及内的朋友们三倍的钱财,让他们传播扩散这些东西。”   “是,我王……”   佛劳洛斯对所罗门的智慧和计谋万分钦佩。   他大约能想象的出来,所罗门所造的“遗书”若是在埃及全地扩散出去,会在平民中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在那之后……嗯?”   所罗门说到一半,他眼前却突然闪过了一条光幕。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传承智慧:接待来自示巴的女王,以智慧折服她】   【奖励:传说度5,领域“哲学”】   更新完毕,求月票推荐票啦!(蹦跶)   如果全勤没有嗝屁的话,这本书的上架时间是这个月的12号。原创不易,大家如果资瓷这本书的话记得来订阅哇~ 第六十七章 这是很有味道的一章(警告   长子军团的圣殿建设工程已经进入了尾声。   经过详细的规划和图纸,以及长子军团们三班倒的辛苦工作,只用了不到四年的时间,圣殿就已经基本建造完成了。   大殿共有三层,用螺旋的楼梯上下,用最好的香柏木做栋梁,又用香柏木板遮盖,地板和天花板则是用松木板,一点石头都不显露出来,木板上再刻上初开的花、云朵、火焰和水流,以及赞美所罗门的话、和所罗门王所说的箴言。   内殿则全部覆上精金,包括内殿的墙、门扇和天花板和祭坛,也是一点石头都不露出来。门口则是两座七八米高的天使像,那雕像的样子由拜蒙设计。   据他说,“绝对就是天使的样子”。这一点所罗门倒是可以相信……   长子军团们甚至还拨出去三分之二的人抽空打了个仗,都不咋影响工程进度。除却圣所和至圣所的墙还没有贴完之外,其他的部分已经基本建造完成。   至圣所是负责存放约柜的,而圣所内的天使雕像,拜蒙也没事的时候也都在制作……   ——顺便一提,这一座雕像用的面容就是拜蒙他自己。   现在开始,长子军团基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那么,你先将马镫发下去吧。”   所罗门对着佛劳洛斯说道:“马镫可以解放他们的射击角度,让他们无需上半身紧贴着马匹。这样的话,让比拿雅开始训练他们的骑射技术。”   “是,我王。”   佛劳洛斯恭敬的答道:“还有什么事吗?”   “嗯,有的。”   所罗门点了点头,沉声道:“法老那边的赔款,留下莎草纸和足够的羊羔,剩下的以一个恰当的价格卖给推罗人。然后从他们手中继续购买木材,开始准备以色列的基础建设工程。”   “就是您说的那个建造下水道的工程吗……”   佛劳洛斯点了点头:“有那个的话,的确可以大规模提升卫生标准。”   “还有公共厕所。这个只用建造在耶路撒冷内就可以了。”   所罗门补充道:“虽然没有图纸,但我可以将大概的思路跟工匠说一下。巴力也有帮忙。”   “是吗,巴力殿下也……”   佛劳洛斯惊异的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是的,佛劳洛斯。”   如同风暴一般的女子突然在所罗门身边浮现出来。   她的面容复杂:“你不会知道,你的王打算做什么的。”   所罗门的这个计划,之前跟巴力讨论过,也试验过。   简单来说,就是公共厕所·下水道·堆肥的完整工程链。   这个时代还没有下水道这种东西,更没有公共厕所。没有对污物的处理手段,结果就是裸露在生活区域的粪便大量提高了致病率。   也正是因此,那些离群独居的人反而寿命会比较高。但其他人却意识不到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防止瘟疫和疾病的扩散,所罗门上位之后就雇佣了一些人负责清扫粪便。这有效的解决了夏日的疾病传播问题,在这几年内降低了民众的平均发病率。   那些人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还以为是所罗门蒙受天佑的证明……不过所罗门也不想和他们解释。   ——不如说这样更好。   但这毕竟不长久。知道所罗门是因为处理污物而降低疾病率的肯定不多,这就意味着“雇佣人大规模处理排泄物”的策略难以在其他国家展开。   但是下水道系统不一样。   这不光是可以提升城市卫生问题的设施。虽然对以色列没啥用,但对于那些河边的城市来说,比较完善的下水道体系可以有效降低涝灾对城市的伤害。   等所罗门将下水道建造完成之后,他打算将下水道的设计图放在自己的“遗物”之中。让推罗人发现并卖给其他腓尼基人。   古罗马虽然也有完善的下水道系统,但是对于污物的处理方式并不完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反而会被寄生虫感染、并且经常会得痢疾。   据所罗门所知,那时的罗马公共厕所内的粪便处理方式主要分两种——纯粹的尿用来卖给漂布工,这些尿可以用来清洗羊毛材料的制品,而粪便则要么用来当花园的肥料,要么就通过下水道排入台伯河。这些从下水道得来的污物,一般也被下游的人们取来用作浇灌蔬菜。   而当时的罗马城里,大部分的人家中也有私人厕所,但并没有和城市的下水道联通——因为他们对将自己的房子和下水道连起来感到害怕。他们担心可能会有什么东西从下水道爬到他们的家中,或者是毒气流进来之类的。   但是,他们却没有有意识的堆肥的概念。常常用堆肥程度不够的粪便灌溉蔬菜——无论是来自公共厕所还是私人厕所的都是一样。   这就让带有致病菌和虫卵的粪便直接附着到了蔬菜上,反而增加了寄生虫病和其他一些疾病的致病概率。   直接使用的肥料,并不如经过天然堆制的厩肥质量高。只有在避免暴晒、雨淋等的情况下,先去除其中的重金属和有毒成分制作的堆肥,才对农业发展具有绝大的好处。   一般来说,堆肥的过程起码要两到三周。在堆肥的过程中,堆肥内部会维持数日的高温,温度可达六十到七十度。这个温度足以杀死植物致病病原菌和寄生虫卵。   而如果考虑到有机物的腐殖质化,则需要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罗马的肥料处理都是不完善、不科学的。   至于沼气,所罗门一时找不到利用的方法,只能先将其想办法排掉避免有人中毒……   虽然没有堆肥棚和公共厕所的工艺图纸,但所罗门感觉长子军建造这两个东西的难度应该是不大的。毕竟他有罗马城的下水道的图纸,用这个改一改就可以在耶路撒冷内使用。   之后通过推罗的商队,这工艺很容易就会传到整个地中海沿岸地区,同时还能获取大量的财富……当然,那就不是所罗门所知道的事了。   除却堆肥之外,哪怕只在耶路撒冷内制作下水道工艺,等这一套工程体系完全成型至少也要一两百年。   “不过我也不需要知道,巴力殿下。”   佛劳洛斯只是笑呵呵的说道:“王说,我去做。这就可以了。”   “简单来说,我计划在耶路撒冷内部设置公共厕所。然后在城外寻一个地方,由奴隶负责制造上等的肥料……这个工艺我之后会跟你说。”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不需要普及到全国。只用耶路撒冷出现就可以了。毕竟这并非是什么复杂的原理,慢慢人们就会当做某种习惯而掌握的——即使不知道深层的原理也是一样。”   人民群众的智慧就是从长期工作生产生活第一线所积累的丰富经验。他们总能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有利于他们的。   “所罗门,你真的是天才。”   巴力夸赞着所罗门。   “这不是我的智慧……”   所罗门却只是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   他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自己的知识终有穷尽之时。等到那时又该怎么办?   ……算了,先搞定眼前的事吧。 第六十八章 示巴女王   和隔壁的埃及不同。   这几天,耶路撒冷非常的热闹。   几日之前,他们的国民便听到了所罗门王的预言。他们的王对他们说,几日之后将会有一位尊贵的女王从南方的国上来,向他们的王朝拜。   等到昨日,那位女王的使者先行来到之时,这些市民们便笑呵呵的拉着他热情的聊着天。   聊着让他毛骨悚然的天——   “你是南方那位女王的使者对吧。”   “女王大人什么时候到啊?”   “喂,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   那位骑着骆驼的使者被惊的不轻。   所罗门王……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有着先知的能力吗?   而且这种精度,怎么说也太惊人了……   虽然城民很热情,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尴尬和恐慌。使者先生狼狈不堪的赶到了所罗门的宫殿前。   “您好,我是……”   就在他刚出声,用不太利索的以色列语自我介绍的时候,看护大门的王城内卫就打开了大门:“不用。我知道你……快进去吧。”   “使者,王已经等你很久了。”   另外一个内卫接道,轻轻推了他一下:“请进去吧。”   “……好、好的。”   使者打了个哆嗦,顺从的走了进去。   但他却感觉到有些不适。就像是有什么恶兽在附近盯着自己一样……这种什么都被人看到的感觉并不算太好。好像这里的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能洞彻自己内心的隐秘一般。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一对威严的淡金色瞳孔在哪里一闪而过。淡淡的烙在了他的心中。   心脏仿佛都在颤抖,手脚有些发麻。大脑如同心脏一般有节奏的鼓动着、耳边变得极为寂静,哪怕是最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到最大。   有些恐惧。   他必须承认自己的不安——因为他在女王面前发誓过,此生绝不撒谎。   而这种恐惧和不安,在他亲眼见到传说中的智慧王所罗门的时候才到达了极致。   “——你好,拉埃里。”   所罗门平和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带有重重的回声:“你的意图,我已然知晓。”   那一瞬间,使者拉埃里感觉到活物般的恐惧爬上了自己的脊柱。   他甚至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才能确定真的没有东西爬上来。   “既然你们是带着诚意和友谊而来,我也将以诚意和友谊对待你们;你的女王如果向我求智慧,我便给她智慧;你的女王如果向我求财富,我也将给她财富。”   所罗门的声音威严,话语之间透露出平和而理性的气息:“那么,你的女王能给我什么呢?”   只是有一点和传说中的不同……   传闻所罗门今年才二十岁,是一位俊美而年轻的王——但拉埃里亲眼确认过,便知道所罗门绝对不可能只有二十岁。   哪怕说是他的儿子是二十岁也更有说服力。那样的话,拉埃里说不定反而觉得是所罗门王长的年轻……   ——那种成熟稳重而又十分平和的气质,加上至少三十岁的成熟硬朗的面容,十分符合拉埃里心目中“智慧王”的形象。   “女王能带给您大量的财宝。”   使者迅速而流利的说道:“我们带了一百二十他连得的金子和宝石。并有四只战象和大量的香料……望您笑纳。”   不如说,这个才是他的主业,他所应该做的事。   所罗门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的女王十分慷慨。她将得到以色列的友谊。”   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示巴女王带来了十分之多的财富。所有向以色列进贡的小国的黄金都不如她这一次带来的多。   一他连得,大约相当于35公斤;一百二十他连得,就是四吨重的财宝——若非如此,也不会用大象来运输。   这对于以色列来说,已经是很大很大的一笔财富了。   但在得到所罗门的承诺之后,使者犹豫了一下,却又开口试探性的问道:“那么,智慧无双的贤王所罗门大人……如果是要得到您个人的友谊,还需要多少金子呢?”   “那可不一定,拉埃里。”   所罗门笑着说道:“就我个人来说,愚妄人纵然给我金山,我也不屑于看他一眼;智慧人纵使两手空空,我也将笑逐颜开。”   “女王的智慧会让您满意的。”   使者很有底气的说道。   所罗门却只是摇了摇头:“光有智慧可不足。”   “智慧、仁义、公平、正直、心怀天下——五者可得其一,我将会正视她的身份;可得其二,我将与她为友;可得其三,我将视她为姐妹;可得其四,我将穿麻衣出城相迎。”   他平淡的说道。   那使者为所罗门的话而惊叹。   他顺口问道:“那若是,世上有人五者皆全……”   “——那便是我。”   所罗门铿锵有力的答道。   他的目光之中没有丝毫疑虑,全然皆是自信和坦然。   “……是吗。他是这样说的啊。”   坐在大象上,面目笼罩于轻纱之中的女子轻轻咬着自己的食指,漫不经意的说道:“了不起的器量。”   她的皮肤是浅褐色的,涂有带有香料的橄榄油,带有奇异的魅惑感。而她裸露在外的长发却是灿烂到不似人类的银色,光滑到像是活物一样。   ——不,与其说不似人类,不如说她完全就不是人类。   她有着蝙蝠一样的两翼、蛇一样的尾巴和鹅的蹼一样的脚掌,以及高高隆起的胸 部和极为纤细的腰肢。   “我听加百列说,拉结尔正在追随他。他原本守护的是约柜,但却与大卫和所罗门契约,所以所罗门一定是位杰出的君王……”   她轻声说着,声音慵懒:“你敢相信吗,他甚至废除了利未记,让全国人无需再为献祭而出财力。这种智慧可以说是举世无二了。”   “但献祭原本……”   那使者跪拜在示巴女王面前,不敢抬头,只是低声嘟哝道。   “只有赎罪祭的那只替罪羊是我的,傻孩子。”   而女王却只是轻笑一声,说道:“正如亚伦所献的两只羊——一只归雅威、一只归我。没有就没有了……反正献祭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她说着,身体慢慢变化着。蛇尾、鹅蹼和身后的翅膀都渐渐消失、变为人类所应有的样子。   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我倒是要看看,能折服拉结尔的君王是怎样的。”   更新完毕!窝超强!(蹦跶)   求~票~啦~(打滚) 第六十九章 五种才能   在使者离去三日之后,南方示巴国的女王终于到来了。   耶路撒冷的城民欢呼着围在道路两旁。惊叹的望着女王的车队。   他们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大象”这种神奇的生物。有些人恐惧的躲在边上,还有好奇的孩子凑到前面去看,发出惊叹的声音。   而示巴的女王就坐在其中第二头大象的背上。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木头亭子像是笼子一样将她搁在其中,而她则是带着透明的纱帘,将面目隐藏于其中。   人们赞叹女王的美丽优雅,以及为那大象背上满满的黄金和珠宝而感到惊叹。那些皮肤黝黑的仆人们则是恭敬的低着头,整齐的走在车队的两侧,并有随行的乐师奏起大乐。   而在车队全部进入到耶路撒冷城之后,城门附近的祭司开始吹起涂了圣油的号角。   低沉而悠扬的声音在城门传出,其他祭司听到之后也是一脸肃穆的将手中的号角吹响。   从低到高,自近及远——   那号角的声音远震,能传到三座山之外。   而所有的城民听到号角声响起,纷纷安静了下来。刹那之间,整个耶路撒冷便只剩下了号角声,因而显得神圣清澈。   等到号角声停歇之时,所有的人们同时高声唱起歌来:“圣哉,圣哉,圣哉!智慧所罗门——”   那隆隆的声音传遍全城,在耶路撒冷的每一处响起。   所有的人们将右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高声齐唱:“愿您的荣光直到天上,愿我等歌声上达至尊。”   “我等赞美您的智慧慈悲,愿您黄金的冠冕荣光永盛——”   那是赞美所罗门王的歌。在每日早晚祭司响彻全城的号声停歇时,所有人都要放声齐唱,初唱而工、再唱而歇。唯有无需做工的礼拜天不用唱歌。   今日为了迎接示巴的女王,唱歌的时间比以往晚了几个时辰。不过这也意味着无需做工,尽可来围观这位南方而来的女王。   不过再唱完歌之后,他们便纷纷转过身去,陆陆续续从街道旁离开了。   “……有意思。”   示巴的女王轻笑着,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自然看的出来,这些城民是发自内心的崇敬、赞美他们的所罗门王,而不是因为魔神的控制或是恐怖的压迫。   这就让她十分好奇了。   在那些民众组成的人潮渐渐散去之后,许多身披白色短袍的士兵们小跑着凑了过来,在道路两旁站定。   他们每个人之间相隔一肘的距离,在道路两旁互相对视,用自己的身体圈出来了一条宽宽的通道。即使不用来过一次的使者带路,车队也知道应该前往哪个方向。   一直到所罗门王的宫殿前,女王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慢下了大象。那些满载珠宝的大象和仆人们则被比拿雅元帅带到了后殿,只有女王和使者走进了所罗门的宫殿。   坐在座上的是使者上一次所见的所罗门王,他与几天前所见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那样威严却宽和。   只是在所罗门王的身后,多了一个极为美貌的童女。她身披白袍负手而立,在她面前是一个小小的长桌、上面摊开着一卷莎草纸。   这一次,使者倒是没有感觉到那种像是被什么金色的瞳孔注视着的感觉。但他心中的敬畏却是丝毫没有减轻。   “向您致敬,智慧王所罗门。”   女王优雅的跪了下来,向所罗门轻声说道:“我是来自南方示巴国的王。听闻您具有卓著的智慧,特来向您讨教……望您为我解惑。”   “欢迎。”   所罗门温和的笑着,从座上起来慢慢走下去,伸手将女王拉了起来。   他向女王的头顶往上望了望,轻声笑了一下:“就在这里说吗?”   “我的问题可是很多的。”   示巴女王看了看所罗门身后的拜蒙,嘴角上扬:“您对我的使者说,为王要有五样素质……智慧、仁义、公平、正直、心怀天下,具体何解?”   ——这是来考我了。   所罗门挑了挑眉头,意识到来者不善。   如果真是大老远跑来来讨智慧的,绝不会刚见面就直接抛出来一个问题。这不礼貌,也不够从容。   再结合她的姓名,所罗门便大概明白了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所罗门确实丝毫不慌。他只是平淡的说道:“君王不可轻视智慧,因为唯有愚妄人方会藐视智慧和训诲,正如火避开水、天避开地一般。”   “愚昧人便喜爱愚昧,亵慢人便喜欢亵慢。他们厌憎知识、贪求安逸,便终要遭难。愚妄人所行的,在自己眼中看为正直;惟智慧人肯听人的劝教。”   “平日智慧在街巷中呼唤着他们的名,他们却不上前。唯有灾难临到他们,他们才惶恐呼求智慧,而必求之不得。”   所罗门看了看女王,平静的说道:“羊羔不可当狼群的王,鸽子也无法折服雄鹰。君王若是不充满智慧,智慧人便要离开他的国……这是其一。”   “而君王必修仁。刑罚是为犯了错的人准备的,若是处决无错的人,又该拿什么处决有错的人呢?那民就会说,‘我说了亵慢的话就被拿木棍打背,那他用手触碰王的座理,便应用铁棍来打’。那盗窃的又该和解呢?抢劫的、杀人的又该如何呢?若是偷窃、抢劫的便要被砍头,他为何不杀人呢?”   所罗门转身坐回到自己的座上,注视着示巴的女王继续说道:“严苛的刑罚增长人的恶性,其凶戾胜过饥饿的狼群,唯仁义可得人心。这是其二”   “而那偷窃的、说谎言的、行诡计的,他们的心是不公正的。他们不如别人智慧、不如别人勤劳,不付出一样的劳动却想得到一样的工价,这说明他们的心是不公正的,祸患必由此而生。”   “懈怠的人必受饥饿,暴怒的人必受刑罚。他们的心是坏的,便要让他们遭难,若有灵性的便终能反省,从中可得智慧。你若是施舍给懈怠人,他必再受饥饿;你若救了不知错的人,后必再救。不忍用杖打儿子的,是恨恶他;疼爱儿子的,才应管教,此乃第三。”   “君王口中也必要说正直的话。若是君王有智慧的心、行仁善的路、凭公正断是非,人们便必憧憬你,向你学习。他们便以你为地上的偶像,将君王视作好的为美、将君王厌憎的为恶。正如我欢迎你的到来,他们便一并喜爱你一般。此乃第四。”   说到这里,所罗门顿了顿,低声说道:“而心怀天下……你必不可求,求之不得。”   “那又是为何?”   示巴的女王凝视着所罗门,眼中闪耀喜悦的光芒。   “你未曾见过天下,心怀的又是什么天下呢?”   所罗门无奈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心怀的充其量也只是你所见的天下而已,那可不是天下人的天下。”   在他身后飞速记录的拜蒙闻言抬起头来,深深地望向所罗门的背影。 第七十章 关于未来的线索   “我听闻,您废除了利未记。”   示巴的女王望着圣殿山,挑了挑眉随口问道:“所以这是你为自己建的殿吗,所罗门王?”   “当然不是。”   所罗门平缓的说着:“这是我为上帝所建的殿。”   在示巴女王向所罗门王献上礼物之后,所罗门便带着她在耶路撒冷内散步参观。而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也只有拜蒙一人。   路上的市民们都在做各自的工作,但见到所罗门王的时候,他们仍然是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热情诚挚的向他们所尊敬的王打着招呼。   他们一直行到圣殿山,市民的数量才突然减少了下来。   望着那辉煌神圣的宫殿,示巴的女王眨了眨眼,也不出声便是跟着所罗门和拜蒙走了进去。   “但是,按照你的说法……为你建的殿、与为上帝建的殿有什么区别吗?”   示巴的女王回头轻笑,望向所罗门。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想要的,只是宫殿本身而已吧。”   “是的。”   所罗门却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点了点头:“既然现在人民需要一座这样的殿,我就给他们。”   “那未来人们要是不喜欢呢?”   示巴的女王开口追问道。   所罗门不禁笑出了声:“那就让他们拆毁呗。”   “那建造这宫殿时耗费的这些香木、黄金和宝石就不要了吗?”   她眨了眨眼,追问道:“这样花费材料去建造它,又有什么意义呢?”   按照常理来说,所罗门应该会说“这是献给上帝的殿,这就是它的意义”之类的话……然而所罗门却并没有像示巴女王所想的那样生硬的回答。   他只是温和的摇了摇头:“怎么能说没有意义呢?这殿建造出来,本身不就是意义吗?”   “是的,早晚有一天它会腐朽、毁坏、坍塌,甚至被人劫掠、被人焚烧……可那又如何呢?难道人会因为明天还要吃饭今天就不用吃了吗?难道人会因为注定会死就不用活了吗?”   所罗门伸手抚摸着神殿内刻有花纹的立柱,淡声道:“它让建殿的长子亲如一家,它刻下了我的言语,它留下了天使的面容,它让后人为我写诗、让诗教育更新的人。这就是它所存在的意义。”   只要存在过,哪有不存在过意义的呢?   哪怕只有一个人知道,它对于这一个人也有着特别的意义。虽然等这个人死去,等所有记住他的人也死去,这事物本身也会消泯……   但这东西就真的没有影响到后人吗?   所罗门认为不是的。   虽然如今的自己所造的都是糟粕、自己所建的国必被毁灭、自己所说的话必被反驳……那么他们就不存在意义了吗?   “历史的每一个时代,都有其特殊的意义。”   所罗门悠悠说道,抚摸着内殿前天使石像的小腿,淡声道:“我不可能永远正确。我只会是一个引路人……或者一个纠错者、一个记录的述说者。”   说道这里,他轻笑着看向示巴的女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示巴的女王慢慢摇了摇头,面容严肃下来。她轻声说道:“也就是说,您不需要神……?”   “人民需要。”   所罗门简单的答道:“所以我需要。”   “——你不用继续试探所罗门了,有话直说。”   突然出声的是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拜蒙。   他那淡漠的双眼看向示巴的女王,以极为冷漠淡然的声音说道:“所罗门是不同的。”   “你终于忍不住了。”   女王轻笑一声,翅膀、鹅蹼和蛇一样的尾巴从她身上浮现出来。她身上的气质也变得更具魅力、充满了高傲而具有压迫感的气息。   那绝非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姿态——   “他的确很不同。他的智慧绝非是人类所能拥有的……但我也能看得出来,他不是雅威。你也知道,雅威和阿普苏他们几个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示巴的女王紧紧的盯着所罗门,却向拜蒙说道:“我能看得出来,你自然也能……但你还是选择追随他,拉结尔。”   “叫我拜蒙,阿斯莫德。”   拜蒙以清冷的声音说道:“我也不想叫你之前的名字……阿扎赛尔。”   阿斯莫德,有记载说是拥有绝世容貌和强悍力量的女王。也有说她骑着地狱的龙,有着水鸟般的脚掌和蛇尾……而阿扎赛尔则是荒野和大洋的掌控者,因而形象上拥有蛇和鸟的特征,鹅掌是他的形象之一。   ——当然,所罗门之前就已经看到她的名字了。也因此他才会对她说那些“不虔诚”的话。   不过,这俩人的对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所罗门挑了挑眉头,先将他们对话的内容牢记在心,才出声突然问道:“我明白了,你不是为了来求智慧的。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在摩西和他的兄弟亚伦的时代开始,以色列就有着每年在赎罪日行赎罪之礼的习俗。   他们每年都要取两只公山羊,安置在会幕门口为那两只羊拈阄,其一归于神、其二归于阿扎赛尔。   在归于神的那只山羊宰杀之后,就要把那只活着的公山羊带到祭坛上。祭司将两手按在羊头上,承认今年所有的罪孽、过犯,并将罪都归在羊的头上,将羊送到旷野去,献给阿扎赛尔。   这就是所谓的“替罪羔羊”的典故。   而所罗门废除利未记,废除绝大多数的献祭仪式,这就意味着每年送给阿扎赛尔的那只羔羊也被所罗门一并扣下、给长子军团们吃了。   而现在她从南方的国找过来,大约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也成了一国之王。”   所罗门没有丝毫心虚,只是笑着看着示巴的女王:“你是想要我恢复赎罪日吗?”   “不,用不着。取消就取消了吧,最多也就是罪归还到你们自身而已。”   女王挑了挑眉头,饶有兴趣的说道:“反正我又不会真吃那羊羔。只是这连着三四年都没有替罪羊给我,有些好奇。结果一问,拜蒙居然还在服侍你……”   “——没有服侍。”   拜蒙突然出声,面无表情的申辩道:“只是辅佐而已。”   “好吧,辅佐。”   示巴的女王耸了耸肩,随口说道:“但能让拜蒙认可的,只有比他更智慧的人。所以我就过来看了看……顺便向你讨教一下治国的方法。”   “那你学习到了吗?”   所罗门轻笑一声:“还有对我的考量如何?”   “气魄是真的不错,面对两位魔神也毫无畏惧。”   她摇了摇头:“可惜。要是早上二十几年,说不定雅威他们就把你一起带走了。”   “他们去了哪里?”   所罗门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开口问道。   他当然对两位魔神同时出现在眼前毫无畏惧……他又不是没见过。   他还见过两位魔神同时出现在床上嘞。   示巴的女王严肃下来,摇了摇头:“那不是你能问的,就算你与拜蒙立约也是一样。我最多只能告诉你,那是比群星更高、更远的地方……剩下的随你猜吧。”   “……其实,你这么说的话,我大概已经明白了。”   所罗门的嘴角微微上扬。   比群星更高、更远的地方……除了那无边无际的宇宙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但他的心情也因此变得稍微沉重了起来。   终于……见到了一些线索了。   ——关于在进入宇宙时代后,取得独立这一条主线任务的性质。   更新完毕(蹦跶) 第七十一章 第三魔神   所罗门没有忘记,自己的主线任务是四千年内让人类文明步入星河时代,并取得独立。   “独立吗……”   他喃喃着,意识到了什么。   之前还没有感觉。但他现在开始怀疑,地球附近是否有某个观测站之类的装置了……   在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所罗门便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像是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一样的错觉。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   但即使怀有不安,现在的所罗门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暂且搁置——   不过他自己却是暗暗的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虽然整个世界可能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阿斯莫德。”   所罗门的手按在天使像的小腿上,背对着阿斯莫德突然开口道:“要和我签约吗?”   他身后的拜蒙猛然一惊。   “不可,所罗门!”   他立刻出声反对道:“你只剩下十几年的寿命了——”   “五六年也足够了。”   所罗门平静的说道:“虽然有些对不住佛劳洛斯和巴力……但我认为和阿斯莫德签约是有意义的。五年的时间,已经够了。”   “……但你才只有二十岁。”   拜蒙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低声说道。   一旁的阿斯莫德倒是有些惊异的看了过来。   “你还和哪位魔神签订契约了,所罗门王?”   她开口问道。   所罗门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说道:“还有雅斯塔禄。另外佛劳洛斯和巴力也在我这里,不过没有签契约……”   他说着,摩挲着右手的戒指,下定了决心。   “雅斯塔禄,你和巴力过来一下……还有佛劳洛斯没事的话也让他过来。我在圣殿。”   他低声说道:“我有重要的事和你们说。”   几秒钟之后,所罗门身边的空气猛然燃烧起来,双目如太阳般璀璨的巴力便从中走了出来。她看到阿斯莫德之后,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而雅斯塔禄则是又过了一会,拽着佛劳洛斯在圣殿门口轻盈的落下,然后把老先知一扔就一路小跑走了过来。而佛劳洛斯则是龇牙咧嘴的在地上跺了跺脚,才晃悠悠的往里面走了进来,并去了一趟外殿右侧的小厅,让那里等候的施工人员先离开,放了他们半天假。   雅斯塔禄也看到了阿斯莫德,但她却只是好像没看见一样,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笑嘻嘻的一路小跑蹿到所罗门身边,咚的一下扎进了他的怀里。   “大人,我来了……”   她将脸闷在所罗门的怀里,以极轻的声音闷闷的说道:“还有……我觉得,您和那个人待在一起不太好。”   阿斯莫德闻言挑了挑眉头,刚想说什么,想了想又轻咳一声闭上了嘴巴。   “安心,雅斯塔禄。”   所罗门摸了摸她的头发,放弃了把她从怀里捞出来的打算——他也没那个力气。   虽然雅斯塔禄看上去又软又暖,抱起来很轻很轻,但她却拥有着恐怖的怪力……这内殿门口的两座天使像,就是她一手一个扛着摆过来的。   她刚刚一头咚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所罗门就感觉被撞的有点气闷了……   他对着周围的几位魔神环视一圈,沉声说道:“各位,我决定要和阿斯莫德签约——当然,在我的寿命耗尽之前,我也将会与巴力你签约。”   后半句他是对着面露不愉之色的巴力临时补充的。   “可大人,你只剩下了十几年的寿命了……”   雅斯塔禄担忧的看着所罗门,随后又用锋利的目光瞪向了阿斯莫德:“是不是那个女人魅惑了您——”   “不,不是……我直接说吧。”   所罗门坦然的说道:“我虽然终将死去,但我必会复活。可能是五六百年,也可能是八九百年……但至多不会超过一千年。”   “不一定会在哪里,也不一定会以什么身份……但我终将会重生的。而且不止一次……”   所罗门看着自己的戒指,低声说道:“但等到那时,我就不一定能把你们都找到了。我也担心你们会不会哪一天突然就不见了……所以,我想先和你们签约。”   “这样的话,即使是佛劳洛斯也——”   雅斯塔禄强烈的抗议道。   所罗门摇了摇头:“不可。我的戒指,最终要托付给佛劳洛斯,让他为我保管。因为他有着预知未来的能力,能知道我什么时候、在哪里会重新复活……而你们谁都不能预测这一点。”   说着,他看向佛劳洛斯:“佛劳洛斯,我可以和阿斯莫德签约吗?”   “可以。”   佛劳洛斯点了点头:“阿斯莫德大人的位格也是很高的。您可以通过她驾驭其他未签约的魔神……不如说再好不过了。”   雅斯塔禄不甘的咬了咬嘴唇。   她能知道,所罗门所说的并非是假话。而既然所罗门将会复活,那么他所做的一些奇怪的事也就可以理解了……   比如说,为什么他会许诺将国赠予加沙;又比如说,他在各地深埋的一些夸赞自己和贬斥自己的石板到底是做什么的……   但是,雅斯塔禄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所罗门大人和这个女人签约——不,不只是这个女人。只要是和有女性姿态的魔神签约她都不喜欢,毕竟她是现在唯一和所罗门签约的女性魔神。   ……虽然一共就俩。   实、实在不行的话,丑一点也好……   然而在阿斯莫德身上翻涌着的奇异魅力,却让雅斯塔禄警惕异常,紧紧的抱住了所罗门。   ——和自己相比,是否大人会更喜欢阿斯莫德?   雅斯塔禄心中很是不安。如同看到主人从外面带回来一只猫的宠物狗一样。   “别紧张,雅斯塔禄……”   所罗门也看出来了雅斯塔禄的不安,他也清楚为什么她会这么紧张。他只是轻声安抚着她,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过了很久,她才终于软化了下来。   “你不用担心,雅斯塔禄。”   阿斯莫德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位曾经暴怒之下捏碎神山的稚嫩少女,只是从容的说道:“我和巴力不一样,我不会长留此地的。我现在是示巴的女王,我要为我的国民负责。”   “……咦?”   雅斯塔禄一愣,从所罗门怀里把头拔出来:“你不在这里的吗?”   “我不会留在以色列。”   阿斯莫德确认的点了点头,对所罗门说道:“事先说好,我只能给你赐福……在示巴毁灭之前,我不会追随你四处行走。我只能给你掌控荒野和洋流的赐福,让你能在沼泽和水面上行走,不会中毒也不会窒息。五年的寿命、以及可能你今后每一世一半的寿命换取这些无用的能力……你确定吗?”   “确定。”   所罗门坦然道。   他也不求久活——不如说,若是某一世活的太久,让他对这个国家产生了感情反倒不妙。   他的寿命限制,便是鞭策他不断工作、不可享乐的deadline。对于前社畜所罗门来说,有了死线之后工作效率绝对可以说是成倍提升……   而且,如果他真的有工作没有完成,他也可以试着夺取王位——这对他来说来说绝对不难。只要拿到王位,他就可以重新变得年轻。   和损失的寿命相比,将一个很快就会离去的高位魔神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要重要的多。   一个上位魔神,他们是可以自己契约其他比自己位格低的魔神的。虽然手下的手下不一定是自己的手下,但通过这种手段,所罗门可以间接控制许多许多的魔神。   在未来,这说不定有大用。   “我确定,阿斯莫德。”   所罗门对着阿斯莫德重复着,抱着还是不想撒手、不想看这一幕的雅斯塔禄,从她背后向阿斯莫德伸出带着戒指的右手:“和我签约吧。”   “那就,如您所愿。”   阿斯莫德轻笑了一下,向所罗门跪下来,捧起他的右手。   随后,她慢慢张开嘴巴,吻在所罗门的中指指尖上,将他带着戒指的中指从指尖开始慢慢舔舐着吞没,像是蛇一样深深吻在他的戒指上。   下一刻,所罗门身上的存在感再度暴涨。 第七十二章 七种恶德   “义人的盼望必得喜乐,恶人的指望必致灭没。主喜爱义人,他预备的道是正直人的保障。”   所罗门坐在自己的座上,向着诸人发问道:“因而,我向你们发问——”   “主所厌憎的为何物?”   坐在殿中的人并非是他的大臣,而是从几岁到十几岁不等的少年。   他们都是诸边各国的长子。顺应所罗门的呼求,他们欣喜的将自己的长子送到所罗门这里来,向他讨求智慧。   顺便还将每年的供奉当做“学费”交纳上来。这样对他们自身也有好处。若是有什么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就是他们的儿子,跟着所罗门居然真的能学到一些东西。   “唔……不敬?”   一个皮肤有些发红的少年试探性的问道。   “怠惰、嫉妒、憎恨……”   其他人也在猜测着的,但始终得不出一个实在的答案。   所罗门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伸手,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虚虚的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淡声道:“其一,高傲的眼。”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其二,撒谎的舌”   “其三,流无辜人血的手;其四,图谋恶计的心;其五,飞跑行恶的脚;其六,吐谎言的假见证……”   所罗门说道这里,微微一顿,望向他们若有所指的说道:“以及——在兄弟姐妹中散布纷争的人。”   被他这么一盯着,那些人中的几个人突然心慌意乱的低下了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所罗门身上的存在感似乎又变强了。他的瞳孔极为明亮,像是燃着熊熊的火焰。光是看着没有发怒的他,就像是看到前方正沉睡着一头狮子一般。   而所罗门只是望过来,他们就感觉到心脏猛然抽了一下。那些心虚的人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   “兄弟当要亲如一家。今天就到这里。”   所罗门开口,这才解放了他们心中疯狂滋生的恐惧感。   看着好几个人打着软腿起身,还有几个人走的踉踉跄跄,所罗门不禁叹了口气。   ……自从三天前和阿斯莫德签约之后,他身上的压迫力已经强到有些碍事了。   至于新得到的恶魔法术,他还没有机会使用。但如今的他仅仅只是突然拔高声音,就能让人的心脏隆隆的发震。遇到胆小的,说不定不用心灵尖刺就能直接吓死他们……   这可就有些影响形象了啊。   所罗门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   【你与魔神阿斯莫德达成契约】   【她的阶位评判为:君王】   【得到光环加持·荒野与洋的眷顾(来自阿斯莫德)】   【你将不会窒息】   【你将不会中毒】   【你可以在沼泽和水面上行走了】   【所有野兽将视你为友,效果随野性降低而减弱】   【领域(恶魔学)生效——你得到了新领域:荒野与洋】   【你的生命将燃烧的更快——】   【目前契约数:3;燃烧倍率:八倍】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智慧同行。”——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给所罗门带来的光环效果意外的不错。   除却水面行走这个强效装逼能力之外,意外之喜是那个恒定的野性亲和。   这意味着,以后在野外,无论是蛇类还是狼群之类的,所罗门都可以随意控制。如果对方驯养的马匹野性未消,他也可以让它们发狂。   就是不知道,这个能力对啮齿类动物管用不管用……   ……虽然有点脏,但这个光环说不定有大用。   毕竟光环能力不像是物品,它属于个人特性,是可以跟随所罗门一起转世的。   现在所罗门已经拥有了“语言更具有说服力”、“不会因衰老而死”、“可以通过触摸治疗他人”、“魅力永久提高”、“可以在沼泽和水面上行走”、“不会中毒窒息”、“可以号令野兽”等一大堆的稀奇古怪的能力了……   虽然其中的很多东西可能很久很久都用不到,但如今的所罗门四舍五入就是一个小号魔神了——虽然还打不过专精战斗的魔神,但他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了。   ……只有一点不太好。   那就是他身上的压迫力直接又翻了一倍。现在所罗门只是出现在街道上,立刻就会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并能让整条街道都变得非常安静——那种打个喷嚏所有人都能听到的程度。   简直安静疯了。   目前所罗门很是苦恼。不知道该如何收敛这种类似班主任的奇异威压……   他想要建立一个亲民的形象,这样才适合下一步的计划。   顺便一提,或许是所罗门签约的时候非常干脆的缘故。阿斯莫德还在圣殿当场给所罗门补了一个赠品。   一个孩子——如果有的话。   虽然因为这个缘故,雅斯塔禄稍微有些生气,不过当晚所罗门也就安抚好了她,所以问题不算太大。   另外,“传承智慧”的主线任务也在阿斯莫德决定给所罗门一个孩子的同时完成了。   所罗门得到了五点传说度和新的领域“哲学”。不出意外的是,这个领域果然给他带来了新的书籍,这也让所罗门最近的学习时间又涨了一倍。   圣殿的建造工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所罗门前几天发现这些渐渐混熟的王长子之间产生了奇妙的阶级观念以及小圈子。那些比较内向的、不够俊朗的、出身的国比较贫穷的,往往会受到他人的排斥。   这可不太好。   如果阿斯莫德也不能给所罗门一个孩子的话,他最终的继承人就要从这些人之中选一个。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如加沙合他的心意。   他们的确比来的时候要智慧的多。但他们的德行问题却或多或少的存在。   普遍上的情况是器量狭小、易怒爱争斗,另外还有个别年纪比较大的,要么善妒要么就是懦弱,亦或是两者并有。所罗门今天专门腾出来一节课,便是为了警戒、点醒他们。   能醒则罢,不能的话……   大不了就钦定加沙吧。   他前几天从推罗那里接到了一封书信,上面的内容是加沙想要为他在城中立像。所罗门回信不轻不重的斥责了他,说了一堆当要着重将精力放在商业、农业上,加强与地中海对岸各国的联系之类的话,却对加沙的请求一字未提。   没说允许,也没否决。   至于加沙如何理解,就看他的悟性了。如果他的智慧能领会所罗门的意思,将这国给他又何妨。   而至于其他人……   所罗门深深叹了口气。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当老师,对这些人未免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想法。   但也就这样吧,实在带不动就不带了……   现在是一月九号,距离逾越节还不到一周。等过了逾越节,就先打发一些学生回国吧。   埃及那边的布置已经差不太多了。所罗门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腾不出手来管他们了。   “如果将六十岁视为能正常工作的年纪的话,那么我还有三四年的时间,一千三百天……”   所罗门低语着,细细盘算着。   在他的身后,巴力无声的叹息着。   更新啦~(蹦跶蹦跶   今天周五,我下午日常去正骨所以更新稍微晚了一些,抱歉哈。顺便一提最近的事……听说最近有一些同人读者组织起来反原创,窝觉得这样是不好的,请大家不要这样做。   窝自己也是同人写手出身,目前写了五本书有三本都是同人,当然对同人本身没有什么看法……但大家也都知道,没有版权的同人在法律上始终是一个灰色领域,对写手自身的能力提升也并不大,无论是网站还是作者来说都不是长久之路。   目前来说,我希望趁着年轻尝试尽可能多的题材,也希望有一天完本以后的4k能实体出版或者改编成漫画什么的……那是我一开始步入这行的梦想,如果有哪天能实现的话,我做梦都会笑醒的吧。   总之,原创不易,还是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哒(挺胸   还望大家今天也是幸福常伴~ 第七十三章 火光渐起   自从普苏赛奈斯二世法老将起义的火焰镇压下去,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的时间里,看起来埃及全境一切正常。法老也就慢慢松开了对民众的钳制。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祭司书”被彻底烧毁之后,新的东西又开始在民中流传。   ——那是麦鲁祭司在被法老处决之前,所留下的遗书。   仅仅只是诵读,便能体会到麦鲁祭司当时的绝望,他对阿蒙神的虔诚、对埃及的爱以及麦鲁祭司超凡脱俗的智慧。   “为何以色列富饶?那是因为所罗门王智慧贤明。为何我们要受穷挨饿?那是因为我们的法老蛮横残酷。他早已失了阿蒙的宠爱,却依旧不放开他的座位——”   一位中年人紧闭房门,展开卷轴对着自己的儿子低声教导。而他的妻子则在门口张望。他的儿子专心致志的听着,没有平日中的顽皮。   “我在民中呼唤救埃及的言语,无人答应;我向他们转述所罗门王的智慧话,他们不听从。他们畏惧法老的权柄,更胜于畏惧阿蒙神的荣光。他们畏惧凡间的律法,更胜于畏惧神所厌憎的禁忌……”   几位与麦鲁交好的祭司在黑暗的殿中齐声诵读着他们的朋友留下的遗书,火把的光芒抖动着,他们的表情肃穆异常。   “但你们可曾想过——若是没有土地,何来的国?若是没有民众,何来的王?你们畏惧法老的权柄,这权柄必砸在你们身上;你们畏惧那刀,那刀定会砍在你们的脖子上!你们若软弱,便将成为牲畜;灾难若临到你们,便如暴风将羊圈吹垮,而你们却无能为力!”   一位精壮的青年人在人群中大声背诵,他的身后是即将建造完成的法老金字塔。   他们都是一些强壮从自己的村庄中被选出,为法老建造金字塔的普通人亦或是小贵族的后代。如果金字塔建造完毕、他们还没有因意外死去的话,就会被遣送回自己的家乡。那些从以色列国归来的士兵们,多数都被充入这些人中。   甚至就连一些监工都成了他们的人。一位监工在人群中听着,还有两位警惕的在四周望风。   在麦鲁的劝诫下,他们对法老的敬畏之心渐渐消散。   之前法老大肆搜捕他们中的人,甚至还将他们的朋友搜到、不由分说的杀死。这大大的激怒了民众。   但是法老毕竟是人间神,是阿蒙大神的儿子。违背他的意愿,就等于是违背阿蒙大神的意愿。   可如今,虔诚的祭司麦鲁却向他们言明,阿蒙大神已然抛弃了他们的法老——他早应传位,却始终不放手。   ——因而,他的统治是不合法的,他的地位是窃取的。   他所杀的人,并非是出于阿蒙大神的意志,而是出于他自身的意志……违逆众神的亵渎者的意志。   “我已得阿蒙神的默示——埃及已是有祸了!终有一日,所罗门王将使法老震惊恐慌。埃及人因为受法老的欺压哀求所罗门王,所罗门便派人拯救埃及。他必击打埃及,但却又击打又医治。他将腐肉割去,让埃及流血,却留存它的性命。”   那人依旧在高处激动的呼唤着,慷慨激昂如同演讲一般。   他就是扣押在以色列的士兵之一。他是贵族出身,蒙受阿蒙神的眷顾,却就因为说了一句“所罗门其实对他们也挺好的”就被发配来建造金字塔,甚至父亲的地位也受到了损伤……   他亲眼见到了法老对他们的态度,和所罗门王对他们的态度,因此而大大的愤怒了。   “我的弟兄们,诚如先知麦鲁所言。我们从血气中诞生,便要顺从血气而行事;我们既厌憎愚昧的,当要听智慧人的劝诫。”   他低声向众人说道。   “来人了!”   就在这时,一位监工突然嚷嚷着冲了进来。聚拢起来的众人瞬间散开,各做各的事去了。   但他们口中仍低声念着:“埃及人终将攻击埃及人。”   “埃及人终将攻击埃及人——”   这一次,众人的行动意外的隐秘。   因为之前向法老举报的人被众人隔离、疏远。而之前被杀死的人太多,民众对法老的服从便以底层开始逐渐垮塌。   朋友被杀,兄弟姐妹被杀,父母亲子被杀——他们心中满是怒火。那被杀的两千人,他们的亲戚朋友便不止两万。再加上舌头被割除的苦工,以及其他的士兵的亲眷……   而在麦鲁向众人提醒,法老已经不被阿蒙神眷顾之时,人们对他的畏惧也渐渐消散了。   ——仔细一想,阿蒙神的确已经好几年没有在人前降临了。这在历代法老中也都是第一次。   毫无疑问,普苏赛奈斯二世是不蒙神欢喜的——   在太平安乐的假象之中,一股无形的、熊熊的火焰不断翻涌酝酿着。   另外一边,普苏赛奈斯二世这段时间也琢磨出来了……之前在埃及的民众中流传的那个“一位有良心的祭司”的纸,恐怕不是麦鲁写的。   不出意外的话,那可能是所罗门让人写出来,在民众中发放的。   虽然那个字迹的确是麦鲁的,但是这不代表以色列人就无法仿制。   当时因为证据确凿,法老就没有用测谎的神术验证麦鲁的说法,就直接命人将他处死。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如果当时使用了测谎的神术的话,就能明了所罗门的诡计了吧……   ……不,不对。保守起见的话,就算当时测谎证明他真的没写,普苏赛奈斯二世也会将他处死吧。   ——他到底写没写不重要,重要的是民众认不认为他这样写了。   “所罗门……”   普苏赛奈斯二世念叨着这个宿敌的名字,紧皱眉头。   什么时候,区区以色列人也能对埃及如此不敬了?往前数几百年,他们可还是埃及人的奴隶。   最可恨的,果然还是那个诡计多端的所罗门。   就算是普苏赛奈斯二世也必须承认,他的确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如今仔细盘算一下,被所罗门一番设计,他的常备优良军力只剩下了一万出头,四个军团的将领也只剩了俩,可用的马匹还剩一万出头。   三分之一用来拉车,剩下的用作马兵的话,再加上步兵的填充,大概够两个军团用的。算上可以用钱买到的雇佣兵,埃及可用的军团居然只有两万出头,甚至不到三个军团——   ……这可真的是丢脸了。   普苏赛奈斯二世深深的叹息着。   毫无疑问,这些全都是自己的愚钝和才能不足所引起的。和伟大的普苏赛奈斯一世相比,自己所能骄傲的,也就只有阿蒙神的爱怜了。   但毕竟,自己那一辈确实是没有能担任法老之人,最终自己担任法老,不如说只是给埃及一个交代。   可万万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代人的断代,却正好赶上了所罗门这个怪胎……   等自己以后见到先代的法老,也不知该如何交代。   普苏赛奈斯二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他还是想回去底比斯的宗庙安心侍奉阿蒙神,而不想与诡计多端的所罗门王勾心斗角。这里太喧嚣,不适合他。   “阿蒙大神,请赐予我指引……”   他闭目静坐神像之前,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低声响起。   理所当然的,他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第七十四章 信息的价值   “——这就是毁灭的预兆。”   所罗门对着佛劳洛斯详细的讲解道:“你理解你的工作的重要性了吧,佛劳洛斯?”   “……是的,我王。”   佛劳洛斯恭敬的答道。   经过所罗门的一番分析,佛劳洛斯终于明白了所罗门的这一系列布置背后的含义……以及它们经过自我演化之后,究竟引发了怎样的后果。   只是两个文件而已。莎草纸的价格加起来,还不够一头牛的价格……   “就靠这点东西,就能让埃及如此震荡吗?”   他难以置信的向所罗门问道。   所罗门轻笑道:“那可不是一点东西啊,佛劳洛斯。虽然莎草纸的价格很低,但是真正昂贵的,应该是记载在上面的文字。”   佛劳洛斯一惊:“文字……也是有价值的吗。”   “那是当然,”所罗门点了点头,“不光是有价值,而且其价值难以估量。”   佛劳洛斯眨了眨眼,像是懂了什么一样一脸恍然。   仅仅只是他按着所罗门的话,随手写下来的一些字而已,其价值应该也就是写这些字的时候所耗费的精力和微不足道的体力而已。按照佛劳洛斯自己的看法来说,其价值应该远远逊色于一颗存活的橄榄树、或者一他连得打过的麦子。   但就是他随手转录的这些文字,却让一国都为此震动。眼见他便要互相争斗砍伐,法老的位也要动摇。   那可是埃及——远比以色列要古老、强大的多的埃及!   若是用军队类比的话,即使是三四万的军团也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而且还要算上供养他们所耗费的金钱、培养他们所消耗的时间……以及他们战死之后在国内造成的负面影响。   而所罗门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埃及慢慢推入了绝境——法老甚至还没有注意到他做了什么。   “我懂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您的三言两语,比得上千军万马。”   佛劳洛斯诚恳的赞美道。   所罗门只是坦然的点了点头:“是的,的确是这样的。”   正如所罗门所说,如今的埃及已经到了毁灭的边缘。   虽然看上去一片平静,但所罗门和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如今埃及的形势已经变得十分严峻。民众没有武装起义的唯一原因,也就是缺少一个导火线而已。   仅需铁锤在砧板上的一次敲击、仅需些许火星的迸发……一次空前绝后的全国起义就将在埃及境内发生。   如今酝酿的越久,那一瞬间迸发出的火焰就会越炽烈。   那是在无数鲜血中燃烧着的火焰……是用起义者的尸骸引燃的烈焰。   所有的人前仆后继,将自己的生命用来掀翻法老的座——而这一切都是所罗门所控制的。一旦意识到这件事,佛劳洛斯便不由得心中发寒。   “这样的话……”   佛劳洛斯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恭敬的向所罗门请教道:“还望您详细说一下。”   “好啊。”   所罗门轻笑一声:“真正昂贵的不是莎草纸,也不是这几行僧侣体的埃及文字。而是在文字中承载的信息。”   “虽然它是无形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它的价值却是刀剑所不能比的。真的信息,假的信息……都是如此。”   所罗门左手撑着下巴,右手则是伸手比划着:“这些没有生命的文字,在识字的人诵读过之后,就变成了有生命的‘话语’。话语钻入脑壳,就会产生思想。而君王控制民众,所使用的力量就是思想。因而写书立传,不就相当于是做了许多人的君王吗?”   “佛劳洛斯,你要明白……锋利的言语、具有倾向性的信息本身就是一支无坚不摧的箭矢。”   所罗门微微一笑:“而且,箭矢是无法自我增殖的,而思想的增殖,只需要一次交流而已。”   “我可以这样断言——在如今人类所掌握的所有力量之中,思想的力量是最为强大的。”   “别的不说……你仔细想想,佛劳洛斯。除却埃及的民众并不向我献祭供奉、也不知道这些话其实是我所写的以外……”   看着佛劳洛斯还是有些不明白的表情,所罗门低笑一声,指出其中关键:“就思想的控制力来说,我和他们所信仰的神明有什么区别吗?”   佛劳洛斯猛然一愣。   随后他心中便又是一寒。   篡夺神明的信仰——这不就意味着,所罗门王依靠着人类的身体,做出了连魔神都做不到的事吗?   “有意思。”   一直隐身在所罗门身后的巴力闻言也忍不住现身出来,参与讨论:“你比我们更适合当神,所罗门。”   她的双手从所罗门的腋下将他抱住,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所罗门的肩膀上,轻声在所罗门耳边说道:“要我……帮你立像吗?”   “用不到,巴力。”   所罗门吻了一口她的侧脸,轻笑出声:“我哪怕就是成为了魔神……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偶像虽立于庙堂之上,但那并不安稳。人们所崇拜的事物并不在那里……而是在他们自己的心中。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因为在物质上并不存在,因而可以避开一切反叛,只能在无尽的时间中自我磨损。”   “我不让那工匠刻画我的样貌,也不让他们将我奉为神明……但我却将我说的话大规模的流传出去。在他们心中,我的形象始终是人,而不是神。”   “——但也因此,我的思想反而能在他们的血液中传播。因为他们不认为我是神,便也不会将我当做是他族的神明而抵制……信仰是有国家、种族之分的,但知识没有。”   “而之后,随着人类思想的觉醒,我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反而会越发上涨……因为我代表的将会是人,而不是神。我将会成为他们心中无形的偶像,而不是用土石砖瓦垒砌的偶像。”   所罗门平静的说道:“这么说有些难懂。那我就先给你们看一下例子。给你们演示一下……究竟该怎么做。”   他的手指敲打着座椅,灼灼的目光之中闪烁着智慧的火光。   让我来教你做神——   以人类的身份来说,这种话未免太过狂妄。尤其他所面对的人便是实实在在的前任神明。   但无论是佛劳洛斯还是巴力,亦或是他身后沉默无声的拜蒙对此都没有任何异议。   如果在他房间中休息的雅斯塔禄知晓这件事,恐怕也只是会对所罗门更加崇拜吧。   “佛劳洛斯,放出消息去……”   所罗门微微一顿,开口说道:“就说,所罗门王将于三月后造访埃及。”   更新啦(蹦跶)   今天有点头疼,所以更新有点晚……请见谅辣~(打滚) 第七十五章 将其瓦解   “什么,所罗门要来埃及?”   普苏赛奈斯二世眉头紧锁。   虽说名义上是亲自前来塔尼斯商议开放通商以及和平协议之类的事……但法老也知道,这样的工作绝对用不到一国之王亲自前来。如果他有诚意的话,只用派遣使者前来讨论就可以了。   所罗门要亲自来埃及这件事,总是让普苏赛奈斯二世有些不安。   他还记得所罗门上一个拜访的国家是啥……   毫无疑问,推罗就是在所罗门拜访之后才突然崩盘的。虽然不知道所罗门到底做了什么,但普苏赛奈斯二世固执的认为这一切肯定跟所罗门有关。   别的不说,所罗门自己不忙的吗?   这来埃及拜访,一去一回就是一个多月的功夫。他能耽误多少事?以色列会不会陷入混乱?自己若是将他坑杀在埃及又怎么办?   普苏赛奈斯二世直觉的认为,所罗门这一次拜访一定不怀好意。   之前战败之后,他分析了一下所罗门的事迹。在他看来,所罗门做事最大的特征就是目的性。   他所做的任何事,几乎没有一件事漫无目的去做的——所有事都莫名其妙的起到了正面的效果。   那究竟是强运?还是智慧?   ……无论是哪一种,他突然提出要来埃及访问,也总是让普苏赛奈斯二世心里有些发慌。   ——上一代的推罗王凉了还没多久呢,你是打算让我也一块去陪他是咋地?   “……你去打听一下,所罗门最近都做了什么,与什么人见过面。”   普苏赛奈斯二世对身边的卫士嘱托道:“另外回他的信上这样写……就说法老非常欢迎他的拜访。”   “是,尊敬的法老。”   那卫士恭敬的向法老行礼,便要转身离去。   而普苏赛奈斯二世紧皱眉头,突然呼道:“等一下——你在通知一下周边的护卫,这段时间加强塔尼斯的巡防。所有行迹可疑的人都先抓起来。”   普苏赛奈斯二世突然想起来,因为“触犯诅咒”而熊熊燃烧的推罗王宫,以及在里面被活活烧死的推罗王。   他绝不相信那是推罗人祭拜金牛触犯了诅咒……在他看来,或许是之前有人将易燃的东西分批送到了王宫中。然后趁着那夜推罗王酒醉,推罗的奸细趁机将火引燃、将宫门封死把他们闷在里面烧死。   以防万一,不光是在所罗门王访问期间要严加防守……在他来之前更要预防这件事的重演。   “明白了。”   卫士点了点头,问道:“还有什么吩咐吗?”   “还有,把我的小女儿叫来。”   法老沉思许久,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我有事要叮嘱她。”   “如您所愿,法老。”   卫士恭敬的向普苏赛奈斯二世行礼而后离开。   和法老那边的紧张沉重不一样。另外一边,所罗门的心情却是很轻松。   “普苏赛奈斯二世最大的问题,不是他的智慧不足,而是他不懂得如何彰显自己……”   所罗门随口说道:“或者说,他不会吹。因而他的臣民对他就没有信心。”   “吹出来的信心也能算信心吗?”   巴力挑了挑眉头。   她依偎着坐在所罗门身边,帮他展开莎草纸的卷轴。   “当然算。”   出声回答的不是所罗门,而是他们身后的拜蒙。   他一边写着什么,一边以清冷的声音答道:“只要没有遭受大的冲击,民众是意识不到什么信心是吹出来的,什么信心是存在的。”   “埃及是另外一种情况。”   所罗门补充道:“虽然如今埃及已经式微,但它依旧是个庞然大物,有的是可以吹的地方,完全可以营造国民自信心。可普苏赛奈斯二世毕竟是祭司出身……他对这些事并不上心。”   “我倒是觉得他很聪明。”   巴力轻笑一声:“他其实看的很清楚——他的地位既然来自于阿蒙,就只有阿蒙可以夺走。那些民众对他来说,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   “不,这恰恰才是他愚蠢的地方。”   所罗门好笑的摇了摇头:“即使他是空降的法老,也绝不能只对上面负责……他这样就等于是将自己的生命、权力全部交给阿蒙神,迟早会背一身的锅然后嗝屁掉的。”   他如果引得民众的欢喜、成为埃及的支柱,就算阿蒙神要裁撤他,也必须考虑民心民意,以及新一代的法老是否能取代他的位置。   而普苏赛奈斯二世完全的信任阿蒙神,甚至为此专门和民众保持距离,在身为法老的同时还保有祭司长的身份……这便是不给自己留下退路。   这便是他过于固执、古板的地方……或者说,更像是一个传统的祭司。   “和先代的推罗王不一样,普苏赛奈斯二世是一个聪明人,但他不是一个好的上位者。”   所罗门随口说道:“他想的太多,做的太少……与其说是领导者,不如说是一个思想家。”   或者说,他的经院味太浓了。祭司们能知道他说什么,他的统领能了解他的意愿……但他和普罗大众之间的差距实在是有些大。   “上不知下,下不知上。这便是误解的发生之源。”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而他身为阿蒙祭司长,他最大的优势是他坚定的信仰……或者说,是在民众眼中的、他的坚定信仰。”   “强烈的信仰可以使得他的话具有极大的说服力,让民众认可他为了埃及好的意愿、他所发下的誓言都是真实不虚的——这种天然的公信力才是他最大的优势。毕竟芸芸众生总是愿意跟从那些意志坚定的人,因为他们自身的意志并不坚定。”   所罗门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所以……我才特地要在第二封信中多次重复,‘以阿蒙神的名义发誓以下皆是真实’、‘他已然背叛了阿蒙神’、‘他对阿蒙神换掉法老的决策不满’、‘阿蒙神已经许久没有降临’之类的话。这就是为了瓦解他的群众基础。”   “对于其他的国家、甚至于其他的法老来说只能称得上是道德污蔑的话,但对于祭司出身的普苏赛奈斯二世来说,却可以称得上是致命一击。而他之前对传播第一期谣言的人的手段过于凶戾,这短时间内还未平息的众怒,便又导致了这消息传播的速度飞快……”   所罗门当然不是要重演金牛计。   那种计策,用一次就够了。   对于如今的埃及来说,应该用其他的手段进行处理。   “——拜蒙。”   所罗门开口道。   “在。”   拜蒙以清冷的语气简短的答道。   “让佛劳洛斯他们在边境开始传播消息,就说……”   所罗门微微一顿,一字一句的说道:“法老对所罗门王怀恨在心,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在塔尼斯暗杀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以他的谨慎和保守,一定会排查塔尼斯的奸细。你们就对准这一点进行攻击。”   “明白。”   拜蒙干脆利落的应道。 第七十六章 思维感染   “听说了吗,所罗门王要来埃及了!”   “我很好奇那位智慧王究竟长什么样……”   “据说很吓人来着,光是看着他的脸就会抖个不停。”   “哪有啊,我记得说是他长得十分英俊……”   人们聚集在一起议论着。   最近这段时间,埃及这边的动静一点都不小——消息不知道从哪开始扩散出去,全埃及都知道所罗门数月之后要来拜访法老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们其实是很惊奇的。   一般来说,只有弱国对强国才会有这样的仪式。而以色列在大卫王时期,对埃及来说还能算是弱国……可到了如今,智慧王所罗门统治的年代里,不到四年的时间里以色列已然变得强盛了起来。   听闻他们人人都有肉吃,有奶喝;每家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由国家出资喂养到成人,不用父母出钱;而且以色列的法律严明,就算是所罗门王也不会包庇犯罪者,哪怕是祭司犯法也会受到和平民同等的处罚……   拥有这样强盛的以色列国,所罗门王为何还要来觐见法老呢?   “我听说,是法老强迫所罗门王来的……”   一位中年人压低声音,警惕的说道:“如果不来的话,就要扣押他那些停留在埃及的商人。”   “不至于吧……”   有人一脸的不信:“尊贵的所罗门王,难道还会为了一些商人的性命就亲身冒险吗?”   “不不不,以色列的商人和埃及的商人可不一样。他们的商人可都是祭司来着。”   中年人极力解释着:“让祭司来当人质……总没问题了吧?”   “就算你这么说……”   那人还是满脸的不信。   不过中年人立刻追加道:“其实要看的话,很简单。如果所罗门是正常前来拜访的话,一定会带着他强盛的军队而来的……可如果所罗门王是被要挟来的话,法老肯定不会让他带来太多人。”   “难道法老要——”   那人猛然一脸惊恐,随后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   虽然他这手演技有些浮夸,但好歹周围的人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该死的……那个人亵渎阿蒙大神不论,还要让大家都受穷吗?”   一个青年的男人猛地向地上啐了一口,恨恨的骂道。   周围人连忙示意他小声点。   “法老肯定是要刺杀所罗门。”   那个中年人压低声音,向众人说道:“你们没注意到吗?最近法老开始戒严塔尼斯了,将一些偏僻的角落里的人都赶出去——这里可是塔尼斯!在阿蒙大神的注视之下,难道还会有刺客潜入进来吗?”   “应该是要防止有刺客刺杀所罗门王吧?毕竟按你的说法,所罗门王可能带不了多少人来啊……”   之前质疑的人再度出声,周围人也纷纷附和着。   中年人冷笑一声:“不见得,我觉得法老没那么好心。他连我们自己人都杀,谋杀所罗门王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办不出来?”   虽然是诋毁统治者的一句话,但这时却不免让周围的平民们沉默不语。   他们会聚集在这里,或多或少都和被法老谋杀的贤者麦鲁有些关系,自然不会忘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前不久的残酷搜杀事件到现在才过了两三个月,凡是和麦鲁有关的,连为他说话的人都被一同杀死——他们还没忘记那时自己的惶恐不安。   “我倒是觉得,是法老为了防止我们去投奔所罗门王,就要提前下手。”   青年过了一会,才轻声说道:“那不让人进入的偏僻屋子里,说不定全都是法老自己的人……”   周围人顿时一个激灵。   那青年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说。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去。   那两个人随后也一个个的离开,随后三人在偏僻的地方聚集在一起。   那个中年人将两个钱袋子悄悄的递给了其他两人,用有些苍老的声音低声说道:“辛苦了,兄弟们。”   “没什么,拿单先知……就算没钱我也会干的。”   那个青年恨恨的说道:“这些人没去过以色列,根本不理解,只有所罗门王才能救埃及!别说是智慧贤明的所罗门王了,就是您的智慧和仁慈,也远远胜于法老——那个杀人犯又凭什么当法老?阿蒙大神早就抛弃他了!”   “少说些,少说些……”   另外一个人紧张的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我知道你的哥哥被杀死,你对法老有仇恨……但这里是塔尼斯!这到处都是法老的人……你乱说话的话,被抓住所罗门王的大计又该怎么办?”   那又怎样,我绝对不会苟活——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坚定的流转着,但青年嘴上却是说:“好吧。正如拿单先知所说的一样……大局为重。”   “走吧,我们去下一座城镇。”   那个中年人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之前被法老查杀的人太多……现在我王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们了。现在只有你们活着,才能将公平正义传播到埃及各地,才能让埃及全境认识到法老的亵渎之举。”   佛劳洛斯说着,用右手在几人面前抓握了一下。   随后,这两位中年人、一位青年人的面容便又变了一个样子、甚至连年龄都一并改变了。他们向着附近的城市走去。   一边走着,佛劳洛斯在内心暗暗赞叹所罗门的智慧——   “只需要一场争论吗?”   他那时惊异的看向所罗门王。   而他的王却只是一边享受着雅斯塔禄的按摩,一边淡然的向他点了点头:“是的,佛劳洛斯。你不需要直接告诉他们,‘法老要刺杀所罗门’。这样他们会怀疑你说的话是否正确的。”   “正确的做法是,让他们自己推导出‘法老要杀所罗门了’这样的结论。如此他们便会深信不疑,能回头去质疑是自己对世界的认知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的智者了。”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而一堆想法相似的人凑在一起进行讨论的时候,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往往会比之前的想法更加极端。当他们倾向于相信法老要刺杀所罗门、法老邪恶亵渎这类的谣言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在相互交谈之后更加坚信这种谣言。”   半信半疑将变为全然的坚信,甚至从怀疑者变成谣言新的传播者——即使他们所知道的只不过是群体内其他人的观点也是一样。   而佛劳洛斯的内容,就是制造第一批的“坚信者”,引发第一轮的“谣言”。当他们互相交流的时候,便会反过来确认对方的思想。   情报——或者说谣言的发源地,都是佛劳洛斯,他们都是情报的下游。但他们互相谈论,在确认对方和自己所知道的事物完全一致的时候,便会对自己的观点更加坚信。   佛劳洛斯已经感受到了,所罗门所说的“信息的力量”……并为此而感到恐惧。   他意识到这股力量是不可控的。   三个人的谈论,会让十几个人改变他们的观点;而他们继续讨论,又会影响数十个人。基数越多,改变的速度就越快——这简直就像是瘟疫一样。   或者说,这就是一场瘟疫。一场感染思想的瘟疫——   更新啦(蹦跶)   然后是给玩具的章推《神明游戏场》,简介如下~   以生命为赌注的求生游戏,数以百人的超级大乱斗。   岛屿,荒野,雪原...   任何地形都有可能成为战场(正义的墙角二连喷!)   枪械,刀刃,陷阱...   任何器具都是可怕的杀人凶器(平底锅警告!)   是今晚吃鸡?还是落地成盒?   走出机场大电影第N季正绝赞上映中~☆ 第七十七章 窃取智慧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离散的火苗已然汇聚,滔滔火光浸透人群的海洋满溢出来。   “父亲,我最近听到一些不好的声音……”   娜芙瑞特向着普苏赛奈斯二世轻声说道:“是在民中流传的话。”   她作为法老最小的女儿,平日中并不怎么受他的欢喜。因为她的血脉并不纯净——和自己的几个哥哥相比,阿蒙的血脉在她体内甚至没有超过一半。   这意味着她属于“不净者”,无法与自己的兄弟们或者与父亲通婚使血脉进一步的纯化。因而她只能与外族人通婚,日后她的孩子也不可能成为上位的祭司。   但就在三个月前,她却被法老招来,常常带在身边教诲。   于是她大概就明白了……自己应该是要被嫁出去了。   而要娶自己的人,可能、大约、也许……就是那位所罗门王吧。   “哦?什么话?”   普苏赛奈斯二世饶有兴趣的问道。   “就是……有人说您要刺杀所罗门王。”   她有些迟疑的向着法老发问道:“有这样的事吗,父亲?”   “一派胡言。”   普苏赛奈斯二世平淡的说道。   他看着将信将疑的女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不能被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扯住自己的想法啊,娜芙瑞特。”   “哎?”   娜芙瑞特一脸茫然。   普苏赛奈斯二世摇了摇头,感到了淡淡的悲哀。   他的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有着过人的智慧……那他以后又要将法老之位传给谁呢?   “听好了,娜芙瑞特。你要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想法……切记,你是法老的女儿、阿蒙神的孩子,你绝对不能被他人蛊惑。”   普苏赛奈斯二世以苍老而悠远的声音说道:“你仔细想,如果我真的要杀死所罗门王,我为的是什么?”   “……是为了,削弱以色列国?”   娜芙瑞特试探性的问道。   普苏赛奈斯二世顿了顿开口道:“准确的说,是为了让埃及取得对以色列的优势……是为了让以色列国群龙无首。”   “那么我再问你,如果所罗门王在拜访埃及的时候遇刺死去,以色列人又会如何看待埃及?”   “会……当成仇人吧。”   娜芙瑞特答道。   普苏赛奈斯二世满意的点了点头:“没错。所罗门王没有子嗣,所以他一旦死去,以色列国必将会因为继承人的问题而混乱起来。这就是王没有继承人的过错。”   “但是,以色列国将会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杀了他们敬爱的所罗门王的……埃及。”   普苏赛奈斯二世平淡的说道:“这样的话,对埃及的复仇就会成为决定新王王位的重要筹码。我在以色列国内安插的钉子是先知拿单……他与掌控全军的元帅比拿雅相比,肯定会在军事行动中取得劣势。”   “而一旦元帅比拿雅夺得王位,他就会清除掉先知拿单。这样的话,我对以色列反而会完全失去控制。而比拿雅是忠心于所罗门王的,他必然会向埃及发动长久的复仇攻势……同时这种攻势还是能得到国内支持的。”   “所以,你懂了吗,娜芙瑞特?我不光不能刺杀所罗门王,还要保护他不被刺杀。”   普苏赛奈斯二世双目微闭,平静的说道:“如果我和所罗门王结盟,那么对两国都是好事;如果我杀掉所罗门王,对两国都是坏事。但我的根本目的是为了阿蒙大神而振兴埃及……而不是打压以色列。”   “所以,您绝对不可能刺杀所罗门王……”   娜芙瑞特恍然大悟。   但旋即她心中又有了新的疑问:“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放着他们继续传播谣言总不是好事……”   “什么都不用做,一群平民而已。他们没有武器,也没有反抗神的律法的勇气,又能做到什么呢?”   普苏赛奈斯二世摇了摇头:“我看到祭司、贵族和军队都很稳定,这就足够了。你要懂得取舍……你不可能满足所有人。之后我会再派人去警告一圈祭司和贵族,让他们加紧排查奸细和刺客的工作。”   “既然谣言都传到你这里了,这时候说再多都没用了。只要所罗门王能平安离去,时间就能证明一切。”   法老嘴角难得的上扬:“平民都是健忘的,自私的。他们不会为了他国的王而忧虑太久……他们总是想着自己。”   “那么,这会是谁做的呢?”   娜芙瑞特问道:“这流言总不可能是自发的吧,父亲?”   “也有可能是自发的。人们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普苏赛奈斯二世微微眯起眼睛:“但如果说是有人故意的话……你想想看,娜芙瑞特。如果埃及和以色列结盟的话,谁会最头疼?”   “是……亚述人?”   娜芙瑞特猛然一惊。   衰老的法老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嗯。只能是他们了。”   “你记住,娜芙瑞特。无论是聪明人还是愚蠢人,他们都是为自己好的。不同之处就是愚蠢人的眼界短,聪明人的眼界长。”   法老平静的说道:“所以,你要判别短期谁会得利,那就是愚蠢人的阴谋。而长久来看谁最有利,往往就是聪明人的计策。”   “您的智慧还是如此灼目,如同阿蒙大神的光辉一般。”   娜芙瑞特对自己的父亲心服口服。   他是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教授自己这些观念。   但法老却只是又摇了摇头:“你记住,这些智慧不能说与他人。稀有的智慧像是一座铜矿,知道的人越多、每个人享有的财富就越少……所罗门太年轻,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想要人们的崇拜。”   他顿了顿手中的杖,睁开眼看向娜芙瑞特:“你要做的,就是依偎在他的榻前,从所罗门那里窃取他的智慧,然后在他死去之后带回埃及。”   “……死去?”   娜芙瑞特茫然的看向法老。   法老点了点头,冷笑一声:“四年前,所罗门只有十几岁。如今的他却有三十岁的样子……这说明他触犯了禁忌。”   “禁忌?”   普苏赛奈斯二世点了点头,沉声道:“以凡人之身与魔神契约,献祭自己的生命换取力量……他那浴火而不焚的奇迹,大约就是他触犯禁忌,与巴力神签订了契约吧。所以他必不如你长命,早晚会被巴力神吸走生命的。”   “你就等他死去之后,再带着他的智慧、他编写的书籍,以及他治国的方略再跑回来。我会安排人去接应你的。”   法老淡声道:“当然……如果能带着他的孩子一起回来就更好了。你明白我的话吗?”   “是,父亲。”   娜芙瑞特恭敬的点了点头。   新的一周,求推荐求月票辣~   然后是章推,《我在东瀛开出租》,以下是简介~   我叫藤原拓海,今年18岁,目前在东瀛开出租车。   说实话,我个人对于自己的车技还是十分自信的,不信你问她们。   “呕哇——”   你看,她们感动到吐了。 第七十八章 有二五仔啊   在人们或关切或紧张的关注之中,所罗门仍旧有条不紊的将各项工作全部安排好,把国内的权力暂时交接给了拿单先知。   随后,所罗门便带着他的王后雅斯塔禄,两人骑着骆驼向埃及进发。   没有信使,没有仆从,没有护卫。他们甚至什么都没有带,包括食物和水……与其说是去邻国访问,不如说是去后山游玩一样。   ——这无论如何,也实在是过于异常了。   但人们出于对所罗门的无条件信任,他们却并没有对此提出任何质疑——显然所罗门的智慧远远大于他们,所以他们想到的问题,所罗门一定想到并能解决了。   因而他们只是出城相送,高唱赞美所罗门的歌。   那歌声直达天际,周边的山谷都回响着祝福的声音。   虽然以雅斯塔禄的能力,她只要抱着所罗门一个英勇飞跃,就能从耶路撒冷直接跳到塔尼斯……但那在各种意义上都显得太不自然了。   而且在所罗门面前的时候,雅斯塔禄是十分不愿意展示自己的蛮力的。   “大人,请带我走吧。”   雅斯塔禄以软糯的声音在所罗门耳边轻声说道。   离开城门不久之后,她就翻身钻进了所罗门怀里,坐到了所罗门骑着的那头骆驼上,与所罗门面对着面,满面通红的坐在他的面前,把脑袋放在所罗门的胸口上:“好高兴……又到了只有大人和我两个人的时候啦~”   所罗门一脸无奈的停了下来:“你先回去、你先回去,雅斯塔禄……你先回你那边去。我得把你的骆驼也一起带走啊。”   得知这一次跟着所罗门前来埃及访问的又是只有自己的时候,雅斯塔禄的心情就立刻大好。没事就在所罗门的寝室中溜达着哼着歌,对阿斯莫德的碎碎念也少了不少。   这一次所罗门之所以还是带雅斯塔禄出来,一方面是为了防身、一方面是为了展露自己的诚意……还有就是带她来散散心。   巴力有着隐身和传送的能力,没事就会出去溜达一圈,想去哪就去哪;而拜蒙则是每天跟着所罗门到处走,所罗门在哪他就在哪;佛劳洛斯最夸张,他已经在埃及待了三个月,现在才刚回以色列不久。   只有雅斯塔禄——她除了所罗门迎娶她的那天,和去推罗拜访的那一次之外,她就没出过所罗门的宫殿。   并非是所罗门不许她出去,而是她不愿意出门——她宁可在宫殿中闲的没事干的时候走来走去自己和自己玩,也不想出去晒晒太阳,整个白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渡过。   倒是晚上雅斯塔禄会比较精神。可到了晚上,她又没有了出门的意义……而且那个时候出去也根本见不到人。   所罗门这一次带她出来,也是打算让她散散心。   拜蒙天天跟在所罗门身边;巴力和与雅斯塔禄的关系还是十分的微妙,有时会好有时又不好……而其他人则根本和雅斯塔禄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上一次所罗门忙完回去准备睡觉的时候,看到雅斯塔禄背对着大门悠然的数着数——而且已经数到了快三万,所罗门的心就感觉猛地抽了一下。   他也跟雅斯塔禄说过,让她没事的时候可以出去玩玩看。但雅斯塔禄却是坚定的回绝了所罗门。   “你的时间不多,我不想错过能看得到你的时间。”   从那天之后,所罗门就决定,没事还是多和雅斯塔禄待在一起吧。没有外人的时候,也可以让她陪自己一起处理政务。   和上次在推罗时不同,这一次所罗门不需要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范围内抵达塔尼斯。   他所需要的,只是尽可能快的抵达埃及的边境,却又尽可能慢的抵达塔尼斯而已——   “再过来一点,雅斯塔禄。”   所罗门拉住骑在骆驼上的雅斯塔禄的手,把她扯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两人的腿紧紧贴在一起的程度,才再度叮嘱道:“别放开我的手。我要用传送了。”   下一刻,两人的身体消失在突然升起的烈火之中。   而后,他们在距离埃及边境不到了两公里的一处绿洲再度出现。   这是所罗门第一次使用巴力的传送术——好在消耗不算太大,也没有什么晕眩感之类的情况。   “没问题吧,雅斯塔禄?”   所罗门关切的问道。   得到确实无事的答案之后,所罗门便继续动身向埃及前行。   这并非是从耶路撒冷到埃及最近的路程。而是绕了半个圈子,来到了距离塔尼斯最远的一处村庄附近。   这是因为所罗门刻意打了一个时间差的问题。   他出发之时,同时从耶路撒冷乘快马离开的埃及信使还没有回来。这就导致了法老准备好的人还在待命。   而在这时,所罗门已经到了埃及——   远远的看到所罗门和雅斯塔禄从村庄外出现,所罗门早已安排好的人便在人群之中大声喊着:“所罗门陛下!是所罗门王陛下……你们看呐,他身边的就是王后亚比该!”   那一瞬间,村庄之中顿时一片哗然。   所罗门身上的强烈存在感,让周围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辨认出了那人口中的所罗门究竟是谁。   “……他就是所罗门王吗。”   “好年轻的王啊!”   “他的王后好漂亮……”   纷杂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起。   虽然声音很低、很杂,但雅斯塔禄仍然是听到了他们话语中的信息。   对于夸耀自己美丽的话语,她坦然大方的将其承认并接受;而那些夸赞所罗门的话语,则让她更为高兴。   所罗门只是带着微笑走上前去。   “我是以色列的所罗门王!”   所罗门出声,用埃及语高声说道:“她是我的妻子,亚比该!”   “——埃及的人民们,祝你们幸福!”   他高声呼道。   那声音之中满是诚挚和欢喜——来自拜蒙的赐福让他的话语充满力量,而雅斯塔禄的赐福则让他充满了魅力。   雅斯塔禄原本以为,接下来应该是这些人狂热的赞美所罗门。毕竟所罗门就是如此优秀的君王,恩惠慈爱与公正智慧伴随着他——雅斯塔禄对于所罗门有着无条件的信任。   和她想象中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同的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狂热火焰瞬间爆发。   “——所罗门陛下,快跑!”   “快逃啊所罗门王,法老要杀你的!”   “快走,不要再来埃及了——”   人们激动的、着急的、饱含情感的向所罗门高呼出声。如同看着亲友深陷险境一般——   那一瞬间,雅斯塔禄甚至以为他们并非是埃及人,而是站在陷阱后面当做诱饵的以色列人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   雅斯塔禄一脸懵逼。   更新啦(蹦跶蹦跶   明天开始埃及篇剧情,求波月票啦~ 第七十九章 不应夺去   埃及人民对所罗门王那些过于强烈的热情,雅斯塔禄着实不太理解。   虽然知道所罗门为了达成这个效果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但第一次见到还是感觉有些失真——   那些人热情的围拢在所罗门身边,向他询问以色列人的生活方式。还有人炫耀一般的背诵着所罗门曾说过的箴言……   而所罗门只是向他们询问名字,对每一个人都微笑以待。   对于那些担心他的安全,怀疑法老要暗杀他的人,所罗门也只是耐心的向他们解释着。   “我当然知道此行前去拜访法老必有危险,但我也必须来。那是对我的子民负责……也是为了你们。”   所罗门满面严肃,凛然道:“一旦埃及和以色列真的开始战争,死的又会是谁呢?当然不会是法老、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两国贵族和祭司——哪怕战败,你们的法老也不会受哪怕一丝一毫的伤。那么,会在战争中死去的人又会是谁呢?”   “为什么我不带军队?因为他们爱我,他们关心我的安危。因而他们见到我被法老刁难、陷入险境,便会因此而起急,攻打法老的殿。如此法老就会有发兵的借口。”   所罗门严肃的说道:“我一人死去无关紧要。但士兵们是无辜的。他们之间明明并非是仇敌却要互相打杀,明明攻下城池也不归他们所有,家中的庄稼要烂在地里,幼子也要外出农作。他们又能从中得到什么益处呢?”   “而勇士们手持刀兵、上了战场,便终会有生命的危险。若是他们死在刀兵之下,他们的妻子孩子又该由谁照顾呢?他们的手指手腕手臂受了伤、无法劳作,他们田中的庄稼又该如何播种呢?”   “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父母失去孩子,同村的伙伴失去多年的好友——民众的痛苦,法老又怎能理解?”   所罗门沉声说道:“我来到这里,不是引起纠纷的,而是带来和平的。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在地上动刀兵的,而是为了让土地丰收、让人们富裕的——”   于是便有人从人群中高声呼道:“所罗门王万岁!”   “所罗门王万岁——”   在他们热情的欢迎之下,所罗门被迎进了村中一家长者的屋子中,与他们同吃同住、安稳平和的过了一天。   因为所罗门的态度过于温和,人们很快接受了他的存在,并向他倾诉着自己的不满。   在这一整天中,人们反复向他念叨着法老的蛮横、不得人心,或是他们中的某一位亲戚因为什么事被处死过、之前所罗门所俘虏的人经历了怎样的事。还有孩子好奇的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着,而所罗门则是微笑着向他们打着招呼。   一直到晚上,他们才陆陆续续的散去。而所罗门也是露出悲伤的表情。   “是我的原因。”   所罗门恳切的承认道:“正是因为我没有叮嘱他们,回国之后一定要说我的坏话,他们如今才会沦落至此……”   “我不杀他们,他们却因我而死、因我而不得言语。他们心中想必是憎恨着我的。”   所罗门沉声道:“从这点来说,我和法老都是一样的人。高高在上,而不知底层的人们的生活和想法。”   “请务必不要这样说,所罗门陛下。”   那个盛情邀请所罗门居住一天的老人强烈的反对所罗门的话:“正是因为您的招待,我们才知道了原来还有国家是对人们如此温和的。我们别的做不到,但请务必让我们好好招待您一天……我的儿子也曾是您所照顾过的一人。”   “啊……是这样吗。”   所罗门恍然大悟:“那真是拜托你了,萨赫老先生。”   那老人猛然一惊:“您……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那是当然。”   所罗门平淡的点了点头:“你们盛情招待我,没有用刀兵迎接我,没有咒骂诅咒我,便是我的朋友。记住朋友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闻言,那老人的眼眶便是有些红了。   他点了点头,将妻子递过来的肉食推给所罗门和雅斯塔禄,便向他告退向着屋外走去。   而一直保持温婉沉默姿态的雅斯塔禄则是凑到他身边,与他接吻治愈他的疲惫。   “大人,他们为什么对你会这么热情?简直就像是对他们自己的君王一样。”   她按揉着所罗门的额头,向他轻声问道:“那就是您以前说过的……人的力量吗?”   “不,雅斯塔禄。这还远远算不上人民的力量。”   所罗门只是微笑着的摇摇头,沉静的说道:“它甚至什么也不算不上……它只是一种简单的、平凡的声音。一种亘古便有的,哀伤的不平之声。”   “他们想要阳光和温暖,却得不到。这是普苏赛奈斯二世的过错,我只是把它展示出来了而已。”   所罗门平静的说道:“我给那些士兵们丰盛的饮食,教诲他们远离战争的智慧。这不光是为了除去他们的锐气,更是为了用他们的嘴向埃及的民众发声……为了让这些人意识到自己身处怎样的寒冷之中。”   “一个人不能永无止境的忍受寒冷。尤其是在确切的沐浴过阳光之后……那寒风就会比之前更加难以忍受。”   所罗门微微一笑:“法老不明白的是……曾经有过一瞬间的东西被夺走,不代表就会自然的回到原来没有那种东西的时候。因为法老自己没有东西被人强夺过,自然也不懂人们究竟在愤怒些什么。大概在法老大人看来,我给予他们的从一开始就是虚幻吧……虽然的确也差不了多少。”   所罗门表情放松,目光之中闪烁着隐约的火光,低声说道:“但这些人正是因为见到了一瞬阴云之后的日光,才会更渴望黎明的曙光。毕竟这世界上再没有一种绝望是比给他们希望,再将它夺去更为痛苦的了。”   在他眼中映出的,是在埃及全境所燃起的火焰——   愤怒的、憎恨的火焰。   人们渴求富足的生活,渴求公正贤明的君主,渴求安定的生活环境。   而人们最渴望的,还是和平——所罗门多次暗示,向他们言明、法老绝对不会给他们的和平。   “所罗门陛下。”   名为萨赫的老人推开门,身后带着许多人。   他向所罗门严肃地说道:“我们讨论过了……如果您担心法老借机发兵,所以才不带以色列的军队当做护卫的话,就让我们来当您的护卫吧。”   “是……这样吗。那可真是谢谢了。”   所罗门惊叹着,却又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么你们之后又该怎么办呢?法老一定会对你们发怒的。”   老人犹豫了一会,与周围人交流了一下才坚定下来,向所罗门开口道:“有一件事我们之前没有跟您说。那就是,法老因为他的亵渎之举,已经失去了阿蒙的庇护——”   “他已经不算是法老了!随意的屠杀民众,还将敢于说实话的祭司大人杀掉……全埃及没有认可他的人。”   他神情激动,压低声音对所罗门说道:“而法老宣称,这一次要将女儿嫁给您。”   “请您一定要让她成为法老——”   “这样啊……”   所罗门感受着身后雅斯塔禄突然发力的手,有些头疼的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太阳穴拉下来,紧紧握在自己的胸前。   他神情自然的对着人群中的某个熟人点了点头,诚挚的向老人允诺道:“那么我向你们发誓——如果我有能力会对埃及做出哪怕一丁点的调整,我就一定会为埃及带来和平与富饶。”   他的言语如此具有力量,让人无从质疑。   众人向所罗门恭敬的行礼:“蒙您慈悲——” 第八十章 众神的秘密   埃及是与推罗完全不同的国家。   关于推罗,所罗门只需要培养出来一个能继承推罗王位的继承人,之后通过暗杀手段将其他所有继承人都杀死,就可以将推罗控制为以色列的属国了。   但在埃及,这个路数却完全行不通。   六百年前,喜克索斯人攻陷埃及,以阿发里斯城为中心,建立牧羊王朝,统治了一百五十年。如今埃及的驯马技术、战车和原始弓弩的制造技术便是由他们传入的。   但是埃及的文化组成,在这个年代具有极强的异质文化抵抗力。征服者哪怕是采用了圣书体的文字和埃及部分习俗,却始终无法完全的统治埃及人。最终在公元前1478年,图特摩斯三世将埃及全境解放,终结了牧羊王朝的统治。   而他们的控制失败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的统治多么残酷、也不是因为统治者无视了来自民众的声音……而是因为埃及的各种传统习俗过于复杂,来自外族的侵略者始终无法融入埃及的本土种群之中。   因为这些复杂的习俗,他们不接受外族人、也不被外族人接受。哪怕是后世的托勒密王朝,那些希腊人也都必须遵循埃及的文化传统才能维持。   “这是唯一将埃及同化到以色列……抑或说,将以色列同化向埃及的途径。”   所罗门拥着雅斯塔禄躺在床上,在她耳边低语着解释道:“埃及人只有法老……和以色列不同的是,在法老统治全国的基础上,祭司们也拥有着和法老相近的权利。”   雅斯塔禄轻轻点了点头,她一边捏着所罗门的头发玩,一边轻声说着:“但大人……你知道吗,埃及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来着。”   “大概知道一些。”   所罗门点了点头。   他倒是真知道这件事……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在这个真正有神的世界中会演化成什么样子。   在原本的历史上,古埃及第一王朝的开国之君美尼斯提出的统治理论,是“绝对王权”。他在孟菲斯建立首都,求的是南北方上下两个埃及的均衡。他也是荷鲁斯和奥里西斯的继任者,是他们在人间的形象——他与大神在一切领域都完全一样。   直到以末代法老尼托克丽丝为代表的第六王朝,绝对王权开始动摇,王族权利取代了绝对王权,而祭司们则发明了一种新的历法计算方式,并在全国推行……由此法老的特权再度削弱,扩散到整个祭司群体中,政治模式略微向寡头制偏移。   那是一次民众的初步胜利。在法老妥协并接受权利衰退的时候,参与宗教崇拜的权利便开始普及到全民,同时平民允许参与到牲畜管理的事务中去,并且住宅、墓地、自由贸易的部分权利也开始向平民开放。   那应该算是相当古老的一次民主革命……   “那时候,拉还没有离开,埃及并非是由阿蒙,而是由拉统治。”   雅斯塔禄小声的说道:“而第一代的法老……他其实是荷鲁斯。”   “他不是荷鲁斯之子吗?”   所罗门微微挑了挑眉头,有些讶异的说道。   “他就是荷鲁斯本人。”   雅斯塔禄摇了摇头,挪动了一下身体,将头枕在所罗门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他是比较古老的魔神。奥里西斯发明了可以让我们降临到世界上的技术……而荷鲁斯则是第一批的实验者。”   “他带领一些人开创了埃及,但他的身体没有经过调试,寿命结束之后他的意识就上传了回来。”   说到这里,雅斯塔禄顿了顿,补充道:“那时候参与第一批实验的人不少来着。父亲也在其中。”   “……父亲?”   所罗门一脸茫然,随后想了起来:“是……天神安努?”   “嗯。大人你对我们真的很了解呢。”   雅斯塔禄嘴角微微上扬,莫名有些开心的样子。   所罗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问道:“你们这些众神……是不是全都用的一种语言?”   “是啊。不过在进入人间身体的时候,那种语言就说不出来啦……阿普苏大人说,这是为了防止凡人无法生成自己的语言。”   雅斯塔禄疑惑的应道:“怎么了吗,大人?”   “……嗯,有些疑惑。”   所罗门点了点头,抱有某种预感说道:“我想知道一件事……神明是来自这个世界的,还是来自别的世界的?”   “……咦?”   雅斯塔禄眨了眨眼,欢喜的说道:“大人你也是来自别的世界的吗?”   “啊……是的。”   所罗门点头应道。   雅斯塔禄满脸通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兴奋了起来:“那可真厉害……怪不得大人你有如此的智慧!”   随后她把脑袋凑上来,在黑夜中亮闪闪的眼睛反射着光芒:“大人……知道这个的只有我吧?”   “是啊。”   所罗门微笑着应道。   雅斯塔禄嘴角上扬,舔舐着所罗门的眼睛让他闭上眼,轻笑着钻进他的怀里:“那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她窝在所罗门的怀里,认真的回答道:“雅威大人、娲大人他们五个好像是来自一个地方的。但我和拜蒙他们,都是从这颗星球上诞生的,因为我们有着特殊的能力,所以我们被选作神明。啊……大人,你知道星球是什么意思吗?”   “……这样啊。”   所罗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让雅斯塔禄高兴了一阵:“嗯,这个我知道。”   联系到阿斯莫德之前的说法,他对这个世界的构成有了些许把握。   那几位外来的神明,听起来像是某种高等文明的观察员。各种举动,都是为了促进并保护这颗星球上的文明诞生……但如果他们只是为了帮助这颗星球的人们开蒙,为什么不用一些更先进的技术,一步到位的改造他们呢?   不,应该说……既然邻居如此的友好,为什么所罗门的任务是“取得独立”?他所面对的,是那几位创世神所属的文明,还是他们的敌对文明?   “对了,雅斯塔禄。”   所罗门突然问道:“你们这些神明多不多?”   “很多吧。好几千人呢……我都认不全,大家也不在一层,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   雅斯塔禄随口答道:“大人你回去问问拜蒙吧,他以前是雅威大人的书记员,知道的东西应该比我多一些。”   “那阿斯莫德呢?”   所罗门问道。   雅斯塔禄的脸顿时黑了一层:“以前不熟……但现在我感觉她很讨厌!”   “……睡吧,睡吧。”   所罗门感觉到搂着自己脖子的胳膊猛的一紧,顿时吓了一跳,不敢继续说话。   更新啦,求波月票(蹦跶)   话说,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月已经全勤九天了,窝超强啊(挺胸) 第八十一章 人民的洪流   所罗门向着埃及不断深入。众人便环绕在他身边,高唱赞歌。   在雅斯塔禄看来,所罗门的伟大完全可以称作神明。   他并不能引起什么特殊的现象——他的口中不能吐火,也不能靠足踏引发地震,更不能随意卷起或者平定海啸。他甚至没有足够悠长的寿命,不能飞也不能预知未来……   他什么特殊的地方都没有,身体的构成就和普通的人类一模一样。   ……但他的智慧、他的洞察力,乃至于他煽动人心的言语和治国的统帅力,都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人类——甚至完全超越了众神。   这就是人类所能达成的智慧吗?   这就是人类将要掌握的智慧吗?   光是稍微想像一下,雅斯塔禄就感到了忧虑——如果全人类都拥有所罗门那样的智慧,这个世界还需要神明吗?   那样的话,大人还需要我吗……   “我再次重申,我是为和平而来的!不是来引起纠纷的!”   正午的烈阳之下,所罗门骑在骆驼上高声呼喊着:“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说服法老不再维持暴政!是为了根绝两国之间的战争!是为了让这地上的万民有肉可食、有衣可穿!”   “你们并不是要一直保护在我身边,而是要向埃及全境的人民说‘所罗门王来了!他是带着和平而来的!他是带着富饶和友好而来的!’如果他们不信,你们就将我说的话讲给他们听。”   所罗门那锐利的目光如同燃烧着熊熊火光,令人不敢直视:“没有人会拒绝丰盛的衣食——如果他们说‘不!’他们一定就是被法老收买的人!要么,就是希望他人和自己一起受穷的怠惰人!”   “——而你们不是!你们都是极义极好的人!你们为他人谋福利,如同为了亲族的暖饱般用心。你们都是极有远见的人!所以我便要说,你们如今都是智慧人了!”   “所以你们就赞美吧!你们因我而成为智慧人了!”   所罗门的声音隆隆,即使离的再远的人也听得见。   他穿着的那身锈有金色花纹的纯白色长袍,在日光的映衬之下仿佛闪耀着一层淡淡的金辉……当然,这个视觉效果也是所罗门事先特意准备的。   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人也激动的大喊道:“所罗门王万岁!”   “所罗门王万岁——”   那声音直上云霄,数里之外都可听到。   他们奋力呐喊着,让近处的地隆隆作响、震动着自己的心脏。如果不用尽全力的呼喊的话,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而所罗门只是抬起右手,那呐喊的声音便很快消失了。   从极动到极静,这其中的反差让人怀疑所罗门是否有操控人心的力量。   所罗门的声音也再度变得沉静起来。   “你们当谨记——与我们为敌的并不仅仅来自法老,更多的是来自那些不知善恶、不知对错的普通人。那是因为他们不相信我们的诚意,不相信我们是为和平而来的!”   “愚钝人的言语是一把尖刀。他们用群体的力量指着智慧人的心,让他们不可做任何改变。但我们只需比他们更坚定、更强力、更团结,那尖刀便不再锋利,他们的意志就将动摇——”   “你们必不可行暴戾的举动,要对所有人恭敬有加。你们在埃及的民中终将成为多数,但却不可劫掠、偷盗、亦或是损坏他人的物品!如果你们趁乱这么做了,你们便是有祸了!你们将被从追随我的民中除去,如同农夫除去受灾的麦子一样。”   所罗门对着纠集起来的村民们发起训诫:“我们要给那些胆怯的人以勇气,要给弱小的人以保护,要给愚钝人以启示!如此,人们便会成为我们的兄弟,而不是我们的敌人!”   “所以你们就赞美吧!因为你们将成为众多,因为人们将听从你们的话!”   “所罗门王万岁!”   呐喊声、赞美声再度如浪潮般翻涌卷起。   所罗门反复的、高声的向聚拢起来的民众们不断重复着断言。   如此言语,他已经重复了两日。每天的早上、中午、晚上都要说一次,眼看就要到下一座城了,他便蹬上城外的磐石,对这些跟着自己出来的近百位男女老少最后一次断言道。   他的话语没有解释,没有原因,证据也完全不足——但所罗门完全自信的声音和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极具号召力。   人们下意识的听从了他的言语,模仿着周围人的呐喊,不断重复着所罗门的断言。   他智慧的名早已响彻埃及。早在三四个月前,人们就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并认识到了所罗门的智慧仁慈,如今对他放下戒备心之后,便不会再怀疑他的话是否正确。   正如所罗门之前所说的一样。   普通人一旦接受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信息、认为它们是正确的,他们就会自然而然的将剩下的部分一并认可,认为它们全都是正确的。   他不断的建立着“我们”的概念,将“我”逐渐变为“我们”,却没有人注意到。   所罗门一行人分批的、零散的进入到四周的城中,向那些饱受战乱折磨,被法老压迫的其他民众反复的复述着所罗门的话。   民众便列队迎候他们所憧憬的智慧王,向他跪拜如同迎面见到神明降临在地上。   他们坚定的认为,法老已经被阿蒙大神抛弃——那么此时横空出世的所罗门王,一定就是阿蒙所选定的下一任法老!   如果从埃及的正上空向下看,就可以看到那奔涌的洪流。   从所罗门入境的那个村庄开始,他和他的王后向塔尼斯前进的这一条路,就像是拨动鱼群的鲨鱼一般。民众被他裹挟着向前进,更多的人则是向着四周扩散出去,进入其他的城。随后他们再度出城,向着更远处进发。   越是远离所罗门的城池,人员流动的速度就越缓慢。而他所走过的这一条歪歪扭扭的路,却将几乎所有的人都从村庄中卷走。   有行路颤颤巍巍的老人,也有抱着孩子的妇女。更多的则是少年人和青年人——他们才是所罗门最坚定的拥簇者。   这是从半年前、乃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经过三个月的演化,才达成的效果。   如今,所罗门的访问和演讲便是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言语撼动了整个埃及,所有的人都开始认为所罗门才是埃及的唯一救主。   那是奇迹一般的,不为任何领袖而作战、不为达成任何目的、甚至他们自己也没有受到压迫而卷起的叛乱。   那是仅仅为了反对法老,而坚决的反对法老的,人民愤怒的洪流——   妈耶今天好冷(抖)…… 第八十二章 亚述王:怎么还是我的锅   “到底怎么了?”   普苏赛奈斯二世皱眉向那个哆哆嗦嗦、半天抖不出个屁来的书记官喝问道。   “尊敬的法老,我……我向阿蒙大神发誓!我所说的绝无半分虚言!”   年轻的书记官颤抖着伏在地上:“真的出事了!到处都闹开了……那些平民都疯了!”   “这都是所罗门王搞的鬼——他们抛下庄稼,成群结队的出来。他们高喊所罗门的名,说您已经被阿蒙大神抛弃了,而且人人看上去都像是有证据的样子……他们甚至要杀尽塔尼斯,推选出新的法老来!”   “——一派胡言!”   普苏赛奈斯二世怒声斥喝道:“我什么时候被阿蒙神抛弃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话险些把法老气乐了。   关于大规模起义这件事,普苏赛奈斯二世昨天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三个月前每个月还都有一两个起义的小组织——人也不多,就那么十几个人几十个人,最多的一次也不超过六七百人。   从人数上来看,一般也就是一到两个村子互相撺掇着干出来的事,随意派点军队就剿灭了。追究其根源,多半也就是之前被所罗门王腐化的士兵搞出来的。   可从所罗门王宣称要来到埃及的时候,这些叛民一个个的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再没有发出新的声音,也没有进攻某座城市。   直到现在,三个月过去,然后突然爆出来一窝……如果说这是三个月挤压的所有叛民,倒也算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这个爆发的时间点却是十分敏感——   和所罗门同时出发的信使刚刚已经到了塔尼斯。他给法老带来了所罗门不日便将抵达首都的最新消息。   最迟两日内,所罗门就要抵达塔尼斯。可就在这个时候,周边地区却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发生了叛乱。   这两件事结合起来看,法老就渐渐感觉到不太对劲。   ——这是所罗门的陷阱吗?他是想让自己把驻扎在塔尼斯的军队拉出去平叛吗?还是反过来,利用自己不敢这时候随意调动军力的机会煽动民众造反?   不……也不一定就是所罗门出的手。   虽然那些民众高喊所罗门的名,但他们大约都没见过所罗门。   现在距离所罗门从耶路撒冷出发,一共才过去了四天。所罗门哪怕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也需要走上个三天两夜才能接近埃及。   而那些叛民,其中最早的甚至在所罗门出发第二天就开始闹事。大部分则是在前天、昨天才开始初步形成规模。   ——那时候,所罗门可还没有从以色列国境内出来呢。   难道所罗门他还长了翅膀,能一日之间抵达埃及吗?   普苏赛奈斯二世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   就算他真的能一日之间抵达埃及,他带来的也只有两个人而已。怎么可能在三四天的时间内鼓动埃及全地同时造反?由谁带队?谁来组织?   而要说是没有人组织的话,这个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   “是……亚述人吗。”   普苏赛奈斯二世微微眯起眼睛,在心中盘算着。   只有可能是亚述人出手了。   平民的叛乱,在法老看来是不算什么威胁的。他们没有纪律性,也没有祭司的赐福和治疗,所能拿到的最好的武器无非也就是金属的弯刀……至于强弓和弩、驯养过的马匹、战车这种东西,他们根本就搞不到。   所以,那些没有贵族直接参与、也没有军队的支持的起义,根本无关紧要。因为他们根本就打不出去,甚至连一座城都攻不下……充其量也只能说是割地为王而已。   只要普苏赛奈斯二世腾出手来,抓住几个带头的人杀了,剩下的人吓唬一顿也就回去了。多大规模的起义,最后无非也就是这样结束。   哪怕他们闹得再欢,对于他来说也只是断绝部分城区的后勤运输和信息传递而已。除非正好在作战时期,否则他们对整个埃及来说,影响可以说是相当小的。   埃及的平民中最有地位的职业就是书记员。他们接受过教育,有文化,一般负责行政管理、地方税务、地租和贡赋的征收和监管。他们进入议事厅、拥有和贵族同等的议事权,甚至吃上了王族才能享用的食品。他们也无需纳税,因为他们的贡赋就是文书工作。   这些书记员们与其说是平民,不如说是另外一种形势的贵族。他们即使起义,也无法得到更上一级的地位了……但这一次的起义中,却是有相当数量的书记员也参与到了其中。   这就让法老无法理解了。   ——他们什么都得不到,为什么要豁出性命和已有的富贵,去做成功率极低的事?   普苏赛奈斯二世细细思考过,觉得他们应该是被亚述人威胁了。   一般来说,平民的起义毫无意义。但如果说,亚述人给了他们武器,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一旦这些热血上脑的平民手中确实的拥有了武力,那么很容易半逼半哄的裹挟着其他人越闹越大……直到他必须正视这些起义军,派军队出去镇压为止。   这样的话,塔尼斯内部防备亏空。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亚述人的探子就有机会潜入塔尼斯城。   如果他们成功刺杀了所罗门王,那么正在衰弱的埃及和正在崛起的以色列将会结为死仇。结果就是两国拼个你死我活……而他们就可以趁机向西进军,将两国同时攻打下来。说不定还能附赠一个推罗。   “但可惜……你们的计划已经被我发现了。”   普苏赛奈斯二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不过,即使知道了亚述人的诡计,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完善的应对之法。   如果派兵去镇压叛乱,可能就无法保护所罗门王的安全;但如果继续将兵力留在塔尼斯,周边的混乱就会越发严重……那就不只是镇压困难的问题了。现在叛乱刚起,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得到了什么样的装备……但总的来说,无论是治安还是威信都会进一步的下降。   ——说起来,所罗门这个时候拜访我,难道是和亚述王商量好了吗?   法老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有了主意。   “这样吧……”   他开口,对着跪拜着的书记员淡声道:“你先回去。我马上派兵镇压周边叛乱……你要是不敢回去的话,也可以在塔尼斯多待几天。”   至于所罗门王的安全问题,普苏赛奈斯二世打算呼唤阿蒙神。   塔尼斯城是阿蒙神所眷顾的地方——在这里杀人,不问过阿蒙神怎么可能?   这么想着,普苏赛奈斯二世重新平静了下来。   更新啦,求票啦,今天好冷啊(抖抖抖)   话说后天就上架了,求资瓷哇(抖抖抖)   最后是今天的交易时间,《无限,王座之下》。简介我觉得还是删掉比较好…… 第八十三章 我们为何而来   【使命任务·二,进度更新——】   【提前结束埃及第二十一王朝的统治(未完成),并在其之前获得至少三分之一埃及人的支持(已完成)】   所罗门望向塔尼斯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终于……可以动手了。   他在埃及境内拖了这么久,无非就是等一个前置条件的满足。推翻法老的统治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别说是得到三分之一的埃及人的支持了——只要给他四五年的时间,他能拿到八成埃及的支持。   但是,既然任务描述上说是“在那之前”的话,这他喵的就比较操蛋了。   所罗门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直接夺取法老之位、或者命令法老退位让给其他人,自己的任务是否能算作完成。但他也不想赌……或者说,也没啥非得搏一搏的必要。   他已经布置了数月之久。只要按部就班的来,在短时间内快速夺去部分埃及人的支持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所罗门之前第一次对埃及的文化入侵,其实是为了看法老的应对方法。然后所罗门再按照法老的政策反推回去,一点一点的试探他的性格和决策模式,以及他对国民的控制力。   根据所罗门对普苏赛奈斯二世的了解,他应该是一个思想保守、相当自信但同时也很多疑的聪明人。于是所罗门就打了一个时间差——他用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和来自巴力的传送术,让自己能在出发第二天就鼓动埃及人掀起连环起义的大幕,甚至主动让他们传播所罗门的名字。   那就是为了让法老听到的。   以普苏赛奈斯二世的多疑,他一定会开始怀疑,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因为在他所得到的情报中,所罗门绝对没有第二天就掀起成规模的起义的能力……那么就一定是有人要栽赃给所罗门。   所谓的谋略斗争,无非就是情报斗争。情报的多少就是手中武器的锐度,而对情报的操控就是对武器的掌控能力。   所以正如所罗门说的一样——法老从一开始就没有战胜他的可能性。   “所罗门陛下,您在忧虑什么?”   跟在所罗门身边的一个青年人恭敬而关切的问道。   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所罗门,那灼热的程度甚至让雅斯塔禄都感觉到了些许不适。   即使在所有追随所罗门的埃及人中,他也无疑是其中最狂热的一个……甚至长子军团中都没有人像是他这般的狂热。   “没事,托特莫斯。我很好……”   所罗门微微一笑,沉声说道:“我在思考的是,人生来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的问题。”   “您果然还是如此智慧……不,抱歉!是我打扰了您——”   那人先是欣喜,随后便突然一脸惶恐,咚的一下跪拜在地向所罗门忏悔。   ……谁能告诉我怎么和这种人相处啊?   所罗门暗暗叹了一口气,翻身下了骆驼,亲手将他扶了起来,帮他弹掉裤子上的沙尘并与他拥抱。后面追随着他的那些民众见状,纷纷高声赞美所罗门的仁慈。   但其实所罗门心里也有些无奈。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蓝色的名字……多少也不能放着不管。   ——是的,这个叫托特莫斯的书记员的名字是蓝色的。   托特莫斯,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由月神透特所生”。这种“由某神所生”或者“某神说他要活着”的名字模式,其实在新王国时期早期还是比较普遍的。比较有文化、或是比较虔诚的父母,一般都会给孩子起这类的带有神名的名字。   而透特神是埃及的智慧与学习之神,也是“圣语之神”,是书记员们的神。透特曾三次进入肉身……第三次出生的时候,就是一千年前出生的赫耳墨斯法老。   这位年轻的书记员甚至在三个月前,在所罗门还没有开始大规模宣传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所罗门的忠实粉丝了。   最开始,他不知道从哪搞到了一卷所罗门所写的箴言书。之后他就入了迷,不断用自己书记员的地位搜集着和所罗门相关的东西,尤其是他所说过的话。   他热情的将所罗门所说的话讲给其他人听。第一次亲眼见到所罗门的时候,他就激动得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让所罗门无奈的是,这个有些神神叨叨的孩子似乎将自己当成了透特神的转生。尤其是在自己随口说出他的名字的含义,并夸赞他的名字取得好之后,托特莫斯的名字一瞬间从深绿变成了蓝色。   从未来过埃及的所罗门王,仅需一眼便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能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如此奇迹让托特莫斯颤抖起来、拜服在地,无比坚定的认为所罗门就是透特大神的人间体。   所罗门尝试性的申辩了两次,然后就放弃了。并且顺水推舟的承认了下来,并计划着让他在埃及的民众中推广这样的说法。   实际上,所罗门的埃及语其实是拜蒙不久前才教授的。   拜蒙拥有着将自己掌握的知识快速教授给召唤者的能力,语言学的知识当然也是其中之一……所罗门是在准备动身出发来到埃及之前,才去找拜蒙临阵磨了磨枪。   结果上来就用在了奇怪的地方。   ……不过,既然他百分百的相信所罗门是透特神的转世,名字才变成了蓝色,是不是说明之前撒督祭司他们压根还是不信所罗门就是雅威?   至于蓝色到底说明了什么,所罗门现在也还是不太确定。作为唯一的例子,他就把这个年轻人放置到了自己身边,密切的观察起来。   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托特莫斯说的也不算错——因为透特的魔神体就是他家的拜蒙,而雅威的神话描述本身就借鉴于埃及的太阳神拉……他们两个本为一体,称作雅威也可、称为拉也可。   而如今取代了拉的地位的新太阳神阿蒙,她原本也是埃及的地方神,只是现在继承了拉的地位而已。   反正拜蒙也不会冲上来否认所罗门的话。所罗门打算借用拜蒙以前的名字伪装一番,给予自己足够高的统治合理性……   他原本是打算逼法老退位给他的女儿,再和她结婚来控制埃及的。但现在看来,似乎用不着这么复杂的工程了。   ——下一步,是开始瓦解法老的军队和祭司团。   “各位,前面不远处就是塔尼斯了。”   所罗门转过身来,对着追随自己的民众沉声说道:“我要说的是——请大家不要进入塔尼斯。”   ……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就是为了保护您而来的啊!”   “求您让我们跟您进去吧!”   人群面对所罗门的话,开始骚动起来。   但所罗门面对人群却只是平和的微笑着。他的动作轻柔,语调也没有攻击性。   他平缓的说道:“正如我所说的一样……我所求的不是战争,是和平。如此一来,在谈妥之前,我就不能带着你们进入塔尼斯。”   “否则的话,塔尼斯里面受惊的人们又会如何想呢?他们会想,是所罗门带着一群暴民,胁迫法老做出了决定……而书记官也一定会这样记录。这样不好。”   所罗门的目光扫视一圈,话锋一转沉声说道:“因为这样,便是对你们名誉的污蔑!”   “或许你们不在意。或许你们想,只要法老能做出改变,你们的名誉根本无所谓……但这让我无法忍受!”   所罗门直视着安静下来的人群,铿锵有力的说道:“因为你们不是暴民!你们是英雄!”   “我们都是为了追求公平正义,为了求得原本应属于你们的东西而战斗的正义之士!我们豁出生命的代价来到这里,是为了让我们的后人知道,何为正义、何为正确、何为正直——我们的名誉又怎能被污蔑?”   “你们就去奔走吧!你们就去呼号吧!”   所罗门满脸正直的呼喊着,面对翻涌着的浪潮一般的民众高声呼喊着:“你们便要呼号——向着懵懂的民众们呼号!告诉他们何为正义、何为正确、何为正直!”   “一代人的富饶和平,终究也只是一代人的幸福。但我们要于此留下文字,留下传说。让后代人知晓,我们为何而来,为何而战——”   第一章更新啦(抖抖抖)   顺便一提,你们要知道我的章推是分两种的。一种是纯粹的呼唤章推或者是给朋友新书的推荐,窝自己也没看过,推荐的方式就是书名或者书名+简介。而我确认是好书的,在后文都是会有评语哒……比如说肯尼斯东京热猎人那种。我不多说啥,你们知道我啥意思,心里有数就行(正色)   窝也没想到你们反应这么大,那窝推本好书给你们回回血吧:《马恩的日常》,起点那本《限制级末日症候群》作者在书客开的新书,相当不错的一本书,很有悬疑风的日常,去看吧~ 第八十四章 面见法老   “父亲……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娜芙瑞特低声向法老说道。   她身上的衣衫华丽,戴了许多的金饰,眼角还画了黑色的眼影。那并非是为了美观而化妆,更多的是追求与荷鲁斯神的相似,以此让自己变得圣洁。   她的头顶带上了埃及人出行典礼时才会戴上的特殊头饰——一种锥形的油膏制品。在受热融化时,这种锥状饰品就会散发出没药和豆蔻等香料的淡淡香气。   那无疑是相当庄重的打扮。   得知所罗门王已经抵达塔尼斯,娜芙瑞特便被传唤而来,整理好服装之后坐在法老普苏赛奈斯二世的身边,恭敬的等候着所罗门的到来。   “按照礼节,你应该是要亲自去迎接所罗门王的……”   普苏赛奈斯二世微微睁开眼睛,以沙哑而衰老的声音淡声说道:“但是那边现在可能会很混乱。亚述人的刺客可能就在所罗门王附近……我已经传唤护卫前去保护所罗门王了。人手不够,你就不要去添乱了。”   “……是。”   “还有,娜芙瑞特你记好……不去迎接所罗门是你的失礼,到时候要给所罗门王致歉。另外,我在和所罗门王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   普苏赛奈斯二世随口说着,投去严厉而淡漠的目光:“我只说一次,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父亲。”   娜芙瑞特顺从的轻声答道。   她对于普苏赛奈斯二世没有任何的反抗心。无论是他的命令,亦或是他对自己婚姻的安排。   但或许是某种错觉……娜芙瑞特总感觉,父亲将打扮好的自己嫁给第一次来访的所罗门,那态度就像是给远道而来的客人送出去一只宠物一样,毫无对子女的留恋之情。   而且这几日,从来不理会自己的父亲也天天将自己带在身边教诲,却也不像是对女儿出嫁前的嘱托……倒更像是驯兽。   为了不让她反抗咬人、乃至于为了让她能蒙受所罗门王的喜爱,诞下拥有所罗门王血脉的子嗣而专门进行的驯兽。   这让她感觉到些许不适应,甚至为自己感到些许悲哀。但对于自己的使命,娜芙瑞特依旧没有任何逃避的想法。   不如说……她自己也有些期待。   想看看传说中的所罗门王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有他那位据说十分美丽的王后。现在全埃及都知道所罗门王极为英俊,他的双眼如太阳一般有神。而且他称王三年,也只迎娶了一位王后,可以说是非常专一温柔的王……   ……话又说回来,王后大人会接受自己吗?   想到母亲平日所受的排挤,娜芙瑞特心中不免升起些许担忧,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就在她的忧虑和胡思乱想中,护卫的声音从殿前传来。   “——法老,所罗门王到了。”   “好,请他进来。”   普苏赛奈斯二世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向她这里看一眼,便立刻扬声回道。   娜芙瑞特怔怔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这位老人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他的眼角满是皱纹、眉头中间都留下常年皱眉的痕迹。他紧紧抿着嘴唇,瘦削的脸颊因为衰老而深陷下去。即使他没有胡须和头发,甚至头上还带着双冠,也能一眼看出他的衰老。   但他的脊梁却挺的极直,手中握着形如弯钩、金蓝相间的权杖,稳稳的坐在自己的位上,严肃的看着门口。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普苏赛奈斯二世都一动不动。如同一座神像一般端坐在自己的位上。   因为这种气势的威压,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于是这种肃穆沉重、让人紧张到手心流汗、心脏都咚咚的疯狂跳动的氛围就这样持续了一个下午。   直到所罗门抵达殿前的消息传来,这种沉重而静谧的氛围才被打破——宫中的护卫、侍从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终于,在极度安静的内殿中,有些散乱的脚步从殿前的回廊中传来,越来越近。娜芙瑞特扭过头去,专注的盯着门口。   那应该是有三四个人。娜芙瑞特在心中推断道。   她感觉到些许坐立不安,甚至有些紧张。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她也瞪大了眼睛双手攥紧向门口望去。   首先是白色的衣角、随后是斗篷一样的长袍和如传言般英俊而沉稳的面容——但果然,最吸引她的还是所罗门王那如同火焰熊熊燃烧的双目。   那光辉让人想到太阳,想到阿蒙大神。   娜芙瑞特有些欣喜的笑了出来。   像是注意到了娜芙瑞特的目光一样,所罗门向她望了过来,随后向她头上方的壁画看了一眼,嘴角扬起向她微微笑了一下。   而娜芙瑞特也是矜持的向所罗门王点了点头。   “向您致敬,尊敬的法老。”   所罗门轻笑着,低头将手指向自己的额头向法老行礼:“我是带着友谊和和平而来的。”   “你好,所罗门王。”   而普苏赛奈斯二世也向所罗门点头示意:“我代表阿蒙大神及两女神向你致敬。”   见到两位统治者之间的气氛还算是融洽,娜芙瑞特便松了一口气,向着所罗门身后那位传说中美丽无双的王后望去……   但在她与亚比该王后那碧绿通透的双眸对视的瞬间,娜芙瑞特却是瞬间瞪大了双眼。   冷汗从她背后浸出,她的上半身忍不住微微颤抖着。莫大的恐惧立时攫住了她的心灵。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年少时见到阿蒙大神真身降临时一样恐惧。   亚比该王后似笑非笑的将目光移开,她才猛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上半身的衣衫几乎瞬间被汗液浸透。   她感觉到耳边嗡嗡的作响,过了许久,她才模模糊糊的听到身边父亲那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而这是我最爱的女儿,娜芙瑞特。”   “非常美丽的少女。”   她听到所罗门王轻声赞美:“和她的名字一样。”   “这里是我们失礼了,所罗门王。原本应是她去迎接你,让她带你的进来的。但她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娜芙瑞特?娜芙瑞特?”   普苏赛奈斯二世跟所罗门说着说着话,感觉到身边的娜芙瑞特突然不搭腔了,便紧皱着眉头不满的向她望了过来。   看到娜芙瑞特身上被汗水打湿,有些痛苦的喘息着,普苏赛奈斯二世也是猛然一惊。   就在这时,一只黑猫不知从哪跳了下来,落在所罗门王身前,猛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   更新啦(蹦跶蹦跶蹦跶)   明天上架,我先写上架感言,一会就发(蹭蹭)   最后是给朋友的章推,《船长的次元开拓手记》 上架感言   数着日子,果然又到了这一天。   这是我第三次写上架感言了,心情也可以说是意外的平静……我也从当年的小奶猫,变成了如今的老狗逼。   真是令人悲伤。   煽情的部分就直接略去不提,大家都老大不小的了这么喜庆的日子没必要抹个眼泪啥的。在这里就大概预告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吧。   这仍然将会是充满希望和爱的故事——   共计四千年的旅行分为七次转世,共计三部分。第一部分是缔造宗教,在野蛮的土壤上高举传承之火;第二部分是毁灭腐朽滞化的一切,在城市和天穹之下传播科学和人文的光辉……最后一部分,则是带领着全人类走向无尽远的星河。   这就是未来的一年、乃至两年间我将要讲述的故事。虽然如今意外的不算扑,但我还是得说这特喵原本应该是一个慢热的故事,我还是得跟你们说一声前三世的剧情只不过是铺垫……到了和我们的世界历史完全错开的未来才开始精彩的来着。   另外,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我将买一张插画。先从人设再到插图……总之先把四柱神搞出来。在这里顺便做个投票吧,大家在间贴后留言,每人一票截止到十五号为止。   想看雅斯塔禄的投这里。   想看巴力的投这里。   想看拜蒙的投这里。   想看阿斯莫德的投这里。   最后来点实际的!   虽然可能是因为神经衰弱也可能是单纯的偏头痛的原因,长时间码字的话我的左边头皮就会疼……所以我没法像别的作者一样随手开出来很吊的悬赏,但我会承诺今年我将尽力保持全勤。并且从下个月开始,我会慢慢开一些低烈度的悬赏,逐渐提高我的持续码字能力,到时候就可以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更新了。   另外!明天我起床之后就开始码字,中午十二点发第一章,然后一直写到睡觉为止,写多少发多少不留一章存稿。虽然这本书各种意义上都很是冷门,我对它的成绩也不咋指望,但原创不易,还望大家能多少支持一下……(抖   打赏就不求了,毕竟学生党手头紧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清楚的一比……只要能有订阅支持我就心满意足了!(挺胸   各位,我们明天见。希望还能再见。   愿你们今天也是幸福常伴—— 第八十五章 治愈的奇迹   在法老惊骇的目光下,黑猫神高高的弓起脊背、尾巴向上竖起炸开,再度向着所罗门发出一声极高亢、极凄厉的喵叫声。   普苏赛奈斯二世心中立时便是猛然一抖。   倒不是说黑猫不吉利……在埃及是绝没有这样的说法的。   因为埃及人所尊敬的月神、也是猫神芭丝特,便是一只黑猫的形象。   她是拉的女儿,一位温柔的女神。芭丝特是家庭与女性的守护者,所掌握的领域有爱、丰饶、幸福、拯救等……是一位相当强大的神明。并且是完全的善神。   但她在作为温柔的猫神及月神芭丝特的同时,也曾是狂暴的狮神塞赫美特。她曾经奉拉的命令下界去毁灭那些认为太阳神拉已经衰弱的人,但她却因为暴虐和狂乱而撕碎一切所能见到的人,甚至脱离了拉的控制。   最终,拉神用石榴汁将一湖的啤酒染成红色,骗她喝下这些让她误以为是血的湖水将她灌醉,才能有机会将她身上的“狂野”与“憎恨”,置换成了“关爱”和“善良”。让狂乱的狮神塞赫美特被转换成了猫神芭丝特。   但只要有人胆敢觊觎埃及的神圣土地、法老的统治即将毁灭之时,惹人怜爱的黑猫就将变回巨大的狮子,抵抗外敌、保卫埃及的国土。   真正让普苏赛奈斯二世的心脏猛然一紧的是,他分明看到那黑猫身上闪耀着神性的光辉——   那并不是哪里来的野猫!   ——她就是自行降临的猫神芭丝特!   为何芭丝特女神会突然降临?   这让普苏赛奈斯二世有些发慌。难道女神也认为,如今的埃及也不敌所罗门,要将他刺杀在这里吗?   “——你是,芭丝特?”   只见在僵持着的紧张气氛中,所罗门挑了挑眉头,向着黑猫轻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可爱的小猫。”   “我知道你,所罗门。”   那猫开口,以大约二十多岁上下的温柔女性声音警惕的说道:“窃夺拉的权柄之人……阿蒙让我来阻止你。”   “你认错人了,尊敬的女士。而且你对我有些误解。”   所罗门丝毫不慌,只是平静的开口答道:“我对埃及的土地没有任何想法。我没有想要夺得法老的位置,对我而言,财富和权势都无关紧要。”   “……咦?”   黑猫沉默了一下,惊疑出声:“你……居然没有说谎?”   “自然,芭丝特女士。我向来是一个正直的人。”   所罗门一脸正色,乘胜追击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从过去到未来,都是为了他人而战。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听到所罗门恳切的话语,黑猫有些犹豫的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脊背。   她坐在地上,向身后一脸懵逼的法老看了看,又向一脸坦然的所罗门看了看,迟疑的舔了舔爪子,以她那标志性的温柔声音轻声说道:“或许是我弄错了……但抱歉,小所罗门。我不会离开,我要继续看着你们的会面。阿蒙的话是不会有错的,她说你今天就要将埃及毁灭。”   “这是某种偏见。”   所罗门平和的说道:“从今日过后,埃及不光不会衰颓,而且还将更加繁盛。”   一旁的雅斯塔禄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不禁笑出了声。   而黑猫看着温柔的侍立在所罗门身边的雅斯塔禄,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只是跃起,几个跳跃就轻松地跳到了法老身后的神像上。用那黄金一般的耀目的双眼盯着所罗门。   “继续我们的话题吧,尊敬的普苏赛奈斯二世。”   被一位神明注视,所罗门却没有丝毫慌张。   他只是从容不迫的转过头来,对着法老说道:“嗯,不过……我想您的女儿需要一些治疗?”   一边说着,甚至没有得到法老的回应,所罗门就向着娜芙瑞特走去。   娜芙瑞特不断艰难的咳嗽着,手紧紧按在自己的心脏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嘴唇颤抖发绀,身上的衣衫完全被汗水浸透。   法老看向所罗门直接向娜芙瑞特走去,先是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制止他。只是低声向身边的一位祭司说了一声, 让他把医生传唤过来。   娜芙瑞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手足极冷并且开始无力,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她的眼中溢满痛苦的泪水,感觉到自己的眼球都在颤抖,视线也因此而变得模糊不清。   但就在这时,她却模模糊糊的看到所罗门走近了自己。   “不要怕,娜芙瑞特。很快就好了。”   所罗门温声说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以我的名字祝福你,愿你……平和安乐。”   简直就像是神迹一样——   在所罗门的祈祷语出口的瞬间,娜芙瑞特就感觉到自己的窒息和胸闷的感觉迅速减轻,随即完全消失了。一阵阵的暖流从所罗门的手指流入,从她的额头洗刷而下,一直过到肢体末端,让她手足冰凉的症状也同时隐去。   从极端的痛苦到完全的舒适安乐——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娜芙瑞特不由得呻 吟出声。   所罗门轻笑着,把她之前流的泪水抹去,轻声问道:“你太紧张了……是看到了什么吗?”   “我……”   娜芙瑞特刚想说话,她便条件反射性的看了一眼所罗门身边的亚比该王后。   她虽然极温柔极温柔的浅笑着,安静的注视着自己,但娜芙瑞特却总感觉到背后一阵发毛。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亚比该王后会冲过来一拳把自己打死的错觉。   于是她立刻毫不犹豫的出口道:“不,什么都没有。非常感谢您,所罗门王。”   “嗯,以后也不会有事了。”   所罗门笑着,手指从她的额头慢慢下滑到胸口:“你的疾病,是这里的问题。不过我已经帮你完全的治愈了。”   周围的侍卫和祭司们纷纷惊叹着眼前的神迹。   法老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倒不是说所罗门在宫殿之上和他的女儿过分亲昵。只是因为所罗门在众人面前行了这等神迹。   他也能看得出来。自己的女儿甚至都开始像鱼一样咳出白色的泡沫了,但被所罗门那么一摸就脸色通红了恢复了过来。   而且最气的是,这还不是所罗门找的托——因为被他治好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女儿。可以说,这个事件的说服力极强。   因为法老没有任何要帮助所罗门造势的理由。   但法老治不好的病,却被所罗门一摸就好……这不是说,法老的力量还不如他所罗门吗?   “嗯?”   就在这时,黑猫却惊疑不定的出声:“复生的领域……”   她低声说着,疑惑的望向雅斯塔禄。   在那同时,雅斯塔禄也低着头向她望去。双目交汇的那一瞬间,黑猫背后的毛瞬间炸开,她的尾巴竖起,许久才慢慢放下。   就在侍卫们惊疑不定的向女神芭丝特望去的时候,所罗门轻轻拍了拍手,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各位,你们可知道我是如何治愈尊贵美丽的娜芙瑞特的吗?”   所罗门的声音在殿中传出。   法老心中一沉,感觉到事情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第一章送上! 第八十六章 一退,而后再退   所罗门的话一出,法老便轻咳一声,顿了顿他手中的杖。   那杖和石板碰撞发出声响,让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所罗门。你的治愈力量很神奇,但这个无关紧要。”   普苏赛奈斯二世及时的打断了所罗门的话头,沉声说道:“回到之前的话题来——”   虽然这样有些生硬,但可以有效的防止所罗门说出什么动摇自己统治的言语。虽然他知道所罗门之前的所谓“奇迹”,大约是巴力魔神的赐予……虽然普苏赛奈斯二世也不知道巴力魔神有没有治愈或者复生的领域。不过既然是太阳神的话,应该也是有的吧。   但一个人最多也只能和一位魔神签订契约,正如同一支军队只有一位王而已。   巴力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魔神——若是试图在侍奉巴力身边,还想要信仰别的魔神的话……即使被巴力翻脸烧死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可让普苏赛奈斯二世心中苦涩的是,他即使知道所罗门在进行魔神崇拜,也无法对他进行指责。   毕竟埃及和以色列不一样。除了阿梅诺菲斯三世的儿子阿克那顿曾经试图推行唯一神崇拜之外,其他的时候埃及都是多神教。   对于埃及众民来说,所罗门信仰雅威还是信仰巴力,基本可以用“关我屁事”四个字来概括。   “那好。”   所罗门挑了挑眉头,也没有按着这条穷追猛打。   他只是从容不迫的走回自己原本的位置,给雅斯塔禄整理了一下衣角,随即回过身来对法老说道:“我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首先我希望埃及能对以色列开放边境,两国签订友盟条约。”   “结盟的话,可以。我允许了。”   法老沉思片刻,开口答道:“但开放边境……我觉得还稍微早了一些。再过几年,讨论这事也不算迟。”   “再过几年?”   所罗门微微一笑。一旁的黑猫闻言也是皱紧眉头。   终于是让他抓住了——法老的言语不当之处。   “尊敬的法老,普苏赛奈斯二世阁下。”   所罗门清了清嗓,开口说道:“你对以色列有所了解吗?”   不等法老出声,所罗门便继续说道:“我与周边各国都有结盟,推罗的商人帮助我将商品售往海对面的国家。其中所得的利润,每年都能让民众家中的存款翻上一番。”   “我无偿的传授给民众万种智慧。我教会士兵们骑马、炼铁、排兵布阵的知识,我教会祭司和书记官们统治人的技巧,我教会他们算数、识字、绘画、雕塑的本领。我的国家每年都要强盛一倍。”   所罗门的声音激昂,从殿中传出到殿外。他的言语像是蜜糖,他的身上仿佛闪烁着光芒,紧紧吸着众人的目光。   他又向前踏出一步,抬起头来向坐在神像上黑猫振声发问:“女神殿下,我可有说谎?”   “……没有。”   芭丝特女神诚实的答道。   闻言,殿中众人纷纷惊叹着,殿中立时喧哗了起来,欣羡之声不绝于耳。   法老的脸色却是一黑。   但以他的身份,又不敢对女神大人说什么……   ……阿蒙大人,您派芭丝特女神前来,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麻烦的啊。   “我的子民爱我,我的祭司崇拜我,我的军队尊敬我如同尊敬他们的父亲,我也爱他们如同爱我的长子一般!”   所罗门顿了顿,环顾四周高声说道:“无论年龄,无论军功——我所有的士兵每日都有肉吃、都有奶喝!”   “他们即使年老也不会受穷,即使没有战功依旧荣光满身!因为他们的富贵并非是靠流他人的血得来的,而是靠着自己的头脑和智慧赚来的!我的土地一日更比一日肥沃,农民们可以随意在任何一块贫瘠的土地上耕种,收成如同在沃土上一般。”   所罗门说着,再度望向芭丝特:“我说的可有半分谎言?”   “……没有。”   黑猫摇了摇尾巴,过了半晌才有些惊异的答道。   别说是那些侍卫和祭司了,就连她自己也对所罗门的话感到难以置信。尤其是那句“在贫瘠的土地上耕种,如同在沃土上一般”。即使是丰收女神,也不可能让一个国家的土地肥力抵达最高。   这是连神明都做不到的事。芭丝特非常想说这不可能——   ——然而她却必须承认,所罗门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女神的话语落地,便立刻引起震动。   人们纷纷议论起来……这次就连法老也说不出话来,选择了保持沉默。   前面的也就罢了。普苏赛奈斯二世心里清楚,以色列之前是没有发展商业的。在成立商路初期,民众的生活水平有一个大幅的提高……这算是比较正常的现象。   但是,所有的士兵每日都有肉吃、农民们可以随意在贫瘠的土地上耕种——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普苏赛奈斯二世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说,法老大人。我是在跟你讲道理。”   所罗门露出平和的笑容:“你说,数年之后再来商议。可你觉得数年之后,我还会用这个条件和你来谈吗?”   “那么我再说一次。首先我希望埃及能对以色列开放边境,两国签订友盟条约——”   所罗门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我还希望得到法老您所有孩子的长子。我将无偿的给予他们智慧,包括让麦子可以在贫瘠的土地上成熟的技术,以及让士兵们能吃饱肉、民众赚取财富的智慧。”   在所罗门这番可以称得上是慷慨的话语,在法老心中却像是终于露出了尖牙的毒蛇一样。   ——原来你是这么个打算,所罗门。   法老心中一沉。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无论如何,将拥有神血的子嗣让出去由他人教导是不行的……推罗就是先例。那只会让埃及的权柄轻松的落入所罗门之手。   思考良久,法老最终还是退了一步。   “……通商是好的。边境可以对你们开放。”   法老沉声道:“但是我的子嗣,还是由我来教导吧。这是阿蒙神的旨意。”   “为什么,父亲?”   娜芙瑞特忍不住开口道:“所罗门王是如此慷慨,您为何还要……”   “——住口,娜芙瑞特!”   普苏赛奈斯二世怒声低喝道:“我说过,在我说完话之前,没有你说话的份!”   娜芙瑞特顿时噤若寒蝉。   随后她感觉到了委屈——她对父亲的决定感到困惑不解。   开放通商口岸,这对于埃及的国民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能让百姓富足,就能让国家富强——这又有哪里不好呢?   而所罗门王愿意将他的智慧分享给众人,这无疑更是无私慷慨的圣人之举……   “……都是愚钝之辈。”   普苏赛奈斯二世有些心烦意乱的顿了顿自己的权杖。   他对自己的女儿的愚钝不化感到失望。   随即他环视周边的侍卫和祭司……虽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他们的神情之中也都是疑惑和不解。   ——这些人都意识不到,所罗门王言语中的到底藏着怎样的陷阱!   那是灭国、灭族的野心!阿蒙大神的预言果然不错……所罗门今日就是为了来毁灭埃及的!   愚钝之人!全都是愚钝之人!!   想到这里,普苏赛奈斯二世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这是我的决定,所罗门王。开放边境,缔结友盟这些我都允许了,但是阿蒙的子嗣必须在阿蒙的注视下教导,这是埃及自古以来的传统。我不能违背,以后的法老也不能违背!”   “你的决定?”   但所罗门却露出了有些危险的笑容。   “你的决定……就能代表埃及吗?”   他的话语在法老的殿中响起,周围的人心中不禁产生困惑。   法老的话语,当然就是埃及的话语……哪里有问题吗?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护卫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不好了,法老大人——那些造反的人都冲到塔尼斯城里来了!”   第二更送上!后面还有!   话说这成绩现在看起来有点凉了,虽然也在意料之中,不过未免还是有些悲伤……   但加更还是要继续……今天一直码字到睡觉! 第八十七章 他如风暴一般(第三更)   “什么?”   普苏赛奈斯二世猛然一惊。   距离军队离开塔尼斯城还不到半天——他们怎么打进城里来的?   一群手无寸铁的暴民而已,他明明已经派近乎所有的军队都散开去拦截了……这些人是绕过来的,还是正面突破了军队的封锁线?亦或者是亚述人的探子终于出手了?   或者说……   “军队里有你的人?”   法老将凌厉的目光投向所罗门。   “啊?你在说什么?”   所罗门嗤笑一声,表情慢慢变得冷漠,言语也突然变得不客气起来:“不是你的人,就成了我的人了?你哪来的这么大脸?”   “你这——”   “看清楚吧,法老。你代表不了埃及。”   所罗门铿锵有力的说道:“这不是我说的话,这是埃及全境的人民共同的心声!”   “——你既是犯了众怒,便是有了大祸了!”   “一派胡言!”   普苏赛奈斯二世用力顿了顿权杖,气的拳头攥的嘎吱响:“我什么时候犯过众怒?所罗门,你想夺我的国就别说那些虚的!我倒要看看你的阴谋诡计能做到什么程度!”   “阴谋诡计?呵,哪来的阴谋?哪有什么诡计!”   所罗门却是丝毫不慌,只是同样愤怒的高声斥喝:“你睁开眼看看吧,到底是谁在针对你!你所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反对你的又是什么?!”   “是你啊,所罗门王!”   普苏赛奈斯二世没有丝毫迟疑,只是一下又一下的重重顿着手中的权杖。   法老的声音苍老沙哑,却包含杀意:“我虽然老了,可不糊涂!你的一字一句都是阴谋……你的诡计他们看不出来,我可看的一清二楚!”   “诡计?这如果是我的诡计,我为何要亲自来这里与你结盟?”   所罗门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用殿中所有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的声音高声喝道:“等上几年我大军压境,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你就没想过,我为何要与你共同对抗亚述人?为何要与你互通边境、教育你的孩子?”   所罗门的异常熟练的连续质问,让法老满脸通红。   那并非是燥的,而是气的。   “我不和你废话……卫兵!”   法老用手中的权杖指着所罗门,高声喝道:“来人,抓住他!”   周围的士兵略微迟疑,随即一个个的举起武器,向所罗门合拢而来。   但被刀兵指着的所罗门却依旧没有任何畏惧。   他只是握住雅斯塔禄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同时口中不停继续说道:“你们若是愿意帮他压榨平民的话就尽管来吧!你们若是愿意见他将埃及抛在沟里便上前来吧!”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闪耀着的是愤怒的熊熊火光。其怒火如此澎湃以致不可阻挡——   随即,所罗门不退反进。   他猛然向前踏出一步,那些手持武器的卫兵们却不自觉的被所罗门一个人逼退了半步。   “你们看的一清二楚,我何曾说过半句谎言?芭丝特女神便是见证!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要的不是一国的富饶,而是这一代人的富饶,更是代代人的富饶!我所寻求的是列国的和平,与万民鼎盛的新时代!”   所罗门的声音如雷声般隆隆。那面临刀剑也绝不低头的脊梁是如此沉稳,如同山岳一般不可动摇。   “我的子民,每天都在创造,而不是在毁坏;他们学的是造福人的技艺,而不是谋害人的诡计!”   他狂怒的声音如风雷般卷起,其中有混杂有刀剑的铮鸣、与隆隆的铁蹄声。   “——我倒要问你们!”   他伸手,指着那一个个侍卫,高声喝骂:“你们为这老不死的而杀人,为他掩藏义理,杀尽一切不该杀之人……你们很自豪吗?”   “醒醒吧,赐予你们荣光和权柄的不是法老!不是那个坐在座上的人!而是埃及全境的人民——”   他的怒喝,如化作宛如洪钟大吕一般的狂暴的轰鸣,几乎要将整个圣殿动摇。   虽然没有风卷起,但人们却一个个忍不住的眯起了眼睛。那是无形的吹息着的风暴——永不停歇的意志的暴风!   而法老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惧。   光是被所罗门的王后冷漠的凝视着,他就感觉到心脏猛然紧绷。来自地狱的死气缠绕上了他的心脏,强烈的窒息感让他面色潮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法老的双手双脚很快就失去了温度。他本来就老了,心脏被雅斯塔禄以目光不断捏紧,别说是继续下令。光是死亡的预感都已然越发强烈——   ——普苏赛奈斯二世终于明白了,之前自己女儿所经历的是一种怎样的恐怖。   但他现在却连身边的女儿都叫不动。   只见娜芙瑞特专注的盯着所罗门,出神的听着他的言语。而普苏赛奈斯二世那细微的声音在所罗门那慷慨激昂的斥骂声的掩盖之下,甚至完全传不出去。   “——我还要问你们!”   所罗门再度踏前一步,那脚步声都仿佛变成轰然响起的雷声:“你们的良心,父母亲眷的幸福,众神的荣光,埃及的延续——与法老的命令相比,哪个更为重要?”   “因为你们行了不该行的事,从了不该从的人,我便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你们都有大祸了!”   “你们将刀枪指向不该指的人,你们为了毁灭同族同国之人而竭尽全力、抛弃荣光,你们便是有大祸了!”   所罗门高声呼喝,他的话语如同风暴般不可阻挡、如同飞舞的灰烬一般灼热滚烫。   “你们当听我的言语!你们当见——在这黑暗的世代中,凡不反抗的,便是同谋!”   这大殿之中,除却所罗门的斥喝之外,再无半点声音。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法老!那些造反的人快冲到殿前了!”   “快,侍卫!侍卫在哪里!快去镇压那些贱民!”   两个光头的祭司气喘吁吁的冲进殿来,但在看清眼前紧张的局面之后,那奔跑的脚步便立刻慢了下来,随后完全愣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三更!送上!   窝还能再写一章!(挺胸) 第八十八章 狮神塞赫麦特(第四更)   不敢面对。   不可阻挡。   甚至连直视所罗门目光的勇气都被一并消解——   法老的侍卫们虽然人数众多、又手持刀兵,看似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但在面对手无寸铁的所罗门的时候,他们却显得狼狈不堪,根本不敢上前。甚至连抬头挺胸正视所罗门的呵斥的勇气都没有。   而身后法老也是犹犹豫豫,始终没有新的命令。这更让他们拿不准主意,不知自己该进该退。   听到外面逐渐喧嚣起来的动静,所罗门的声音也柔缓了下来。   “你们可知,这些所谓的暴民都来自哪里?”   所罗门对着侍卫们肃声道:“他们来自埃及全境,都是你们的同族!而他们即是你们的同族,其中自然也包括你们的父母亲族、以及你们同袍的父母亲族——”   “你们若是对他们刀兵相向,便是对你们父母亲族刀兵相向!便是对着你们兄弟的父母亲族刀兵相向!”   所罗门声音一扬,高声呼喊:“想想吧!他们难道是为了自己而行的这般悖逆事吗?他们所求的,难道不是你们的幸福安康吗?”   “你们当见,凡听到这话低下头的,你们便可得光荣了!因为你们为自己的恶事而羞愧,你们的脸必不蒙羞——”   “——够了,伊修塔尔!”   就在这时,芭丝特女神隐含怒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所罗门的话:“你是想杀了他吗?”   “当然。”   雅斯塔禄却是毫不畏惧的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极为软糯轻盈,但语气却坚定:“因为他试图对大人不利,我就要杀了他……这是身为妻子的职责。”   在雅斯塔禄将自己的目光移开的瞬间,法老才感觉到心脏稍微好受了一点,瘫倒在座位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雅斯塔禄并没有直接把他的心脏捏爆,而是不断捏紧放松捏紧放松——但不如说,这样反而更让普苏赛奈斯二世痛苦万分。   黑猫微微眯起眼睛,脊背缓缓弓起,警示道:“所罗门,我要攻击你了。”   “你之前斥骂这些侍卫,让他们停止对你的攻击,我什么都没有说,是因为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这小子所做的事,的确不善不智。”   “但你若是鼓动平民,祸乱秩序……我就要出手了。”   黑猫的尾巴扬起,左右缓缓摆动着:“我对你的观感非常不错,所以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你现在住手退走的话,我不会攻击你,而且会宽恕你攻击法老和鼓动民众的过错,送你离开埃及。否则的话,我就要视你为外敌了。”   “那可真是谢谢了,芭丝特大人。”   所罗门嘴角上扬,平和的说道。   随即,他双肩放松,表情也变得温和起来。   “那么,我要说的是——不!”   然而从他的口中所说出的,是锐利如剑的话语。   所罗门双臂扬起,高声呼喊:“说是得寸进尺也好,说是倾覆王权也好,但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这里!我若是退去,我可以保全性命,那么这些民众又该如何呢?”   “那是背叛!那是最为丑恶,令人绝望的背叛!”   他铿锵有力的答道。   “我且问你,女神大人——我若是由此退去,和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又有何不同?我有何颜面在众人面前谈论何为正义、何为正确、何为正直?我有何颜面回到我的国家,拥抱那些崇敬我的孩童、为他们祝福?”   所罗门的眼中,真切的燃起了璀璨的火焰。   这并非是演技、也不是煽动的技巧,而是所罗门少有的真心实意的话语:“我的背上并非是我一人之性命,而是千千万万人之性命;我所求的,亦并非是我一人之呼求,更是千千万万人之呼求!”   “倒不如死去!由此让后代人知晓,我们因何而来,为何而战——”   即使面对神明的死亡威胁,所罗门也没有退缩半步,而是坚定不移的贯彻自己的每一句话语、每一句承诺。   如此勇敢、如此担当,令他面前的侍卫们赞叹折服。   “好。你可以称得上是勇士了,所罗门。”   芭丝特从神像上跳了下来,轻盈的落在地上。看也不看身后的法老,便是无声的在地上优雅的踱步。   她抬起头来,望向所罗门,口出人言:“以后,埃及的历史会记住你的。”   “当然,我有这个自信。”   面对芭丝特有些怜悯的话语,所罗门只是平和的说着,捏了捏自己两只手上带着的手套,然后从容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她背上的皮毛开裂,浓郁的金色光芒从中溢出。   ——那是灿金色的狮毛。   如同融化的黄金、凝固的日光一般璀璨的毛发无风自动。四肢着地还有接近两米多高的巨型母狮身上传来强烈的威压。   此刻的她,已经不再是猫神芭丝特——而是狮神塞赫麦特。   塞赫麦特的名字含义是“力量”。此刻的她是战争女神,烈日之神也是上埃及的医疗女神,上埃及的那片沙漠就是由她的呼吸形成的。她也是法老们的保护神、一切邪魔的克星,被人们称为“屠杀女士”。   她发出震撼人心的怒吼,狂暴的沙流以她为中心向周围猛然扩散。扬起的风沙将殿中众人的视野遮蔽。   “我将不会让他们看到你死去的样子,所罗门!”   从塞赫麦特女神口中传出的,是一个极有力量感的高亢女声:“因为你是持有正义之身的勇士!谁若是说你行了肮脏苟且的事,他们的尸体便应葬在沙漠中!”   “然而,作为法老和埃及的守护者,我亦于此刻将你讨伐。”   她的声音越发模糊、盘旋在高空之中。   那狂暴的风沙像是无形的巨兽一般,将圣殿的顶部瞬息之间啃食殆尽。围绕在所罗门身边的人被狂风吹走,落在远处。   眨眼之间,风暴、狂沙和烈日便将塔尼斯城完全笼罩。   “所罗门——”   狂啸着的怒吼声由远及近、从天穹之上轰然落下。   虽然这一击足以将宫殿吹息化为粉末,但肯定还是杀不死雅斯塔禄的。   然而,她本来也不想与这位麻烦的女神作对。她身边鼓动着的风沙形成的镣铐,足以囚禁巨龙。即使是雅斯塔禄,也绝不可能瞬间挣脱……而且她也没有掌握与结界相关的领域,因而无法将所罗门庇护起来。   而对于塞赫麦特来说,只要那么一个瞬间。她就能将身为凡人的所罗门用滚烫的沙子瞬间烧尽。   她原本是这样想的。   ——然而,那狂暴的风却足足吹息了二十多秒,却始终没有结束。   下一刻,风沙骤停。   只见在所罗门身前,雅斯塔禄一手捏住母狮的嘴、另外一只手则按住她的右爪。   那如同金色火焰一般的狮神,硬生生被娇小柔弱的少女按在了空中,动弹不得。   而在她身边的所罗门,却只是微微睁开了双眼。   “结束了吗, 塞赫麦特大人?”   所罗门平和的微笑着,向母狮发问道。   ——别说是被烧成灰烬,他的身上和发间甚至没有停留一丝一毫的沙尘。   ……怎么可能?   塞赫麦特惊疑不定的看着所罗门,脑中一片混乱。   他明明没有被雅斯塔禄护住分毫……为什么一点伤都没有受?   “那么,无需留手了……”   所罗门拽了拽自己的手套,声音变得冷彻下来:“雅斯塔禄。”   “在,大人。”   雅斯塔禄心情很好的答道。   “把她打到不能动为止……无需顾忌影响。”   所罗门平淡的说道:“全力出手吧——让我看看你的力量。”   听到命令,雅斯塔禄那翠绿色的瞳孔瞬间变得极为明亮。随即变得越来越亮,直到化为和巴力一般不二的灿金色。   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是~”   第四更,送上(蹦跶)   好累,还是有点头疼……果然三更是极限吗,第四更速度明显开始下降了。那么下个月就以三更为上限开悬赏吧……   窝去睡啦,孩子们晚安(缩) 第八十九章 身为战神的证明   雅斯塔禄身上的白袍无风自动。   在所罗门解除了她的束缚之后,她的瞳孔以极快的速度转化成了和巴力一样的灿金色。   ——那是属于战神的证明。   她身边的空气颤抖嗡鸣,一块一块的空气变得模糊起来。那是随着她身上的气势不断拔高而开始抖震着的空气——其因高频的颤抖而变得失真。   塞赫麦特的嘴巴被雅斯塔禄右手纤细的五指紧紧钳住。她呲着牙,暴怒的声音从两侧的牙缝中传出:“伊修塔尔,你……”   “我现在的名字是雅斯塔禄,塞赫麦特。”   雅斯塔禄骄傲的扬起头来:“我是,大人的妻子雅斯塔禄!”   说着,她将扼住母狮下颚的手抽走。   巨大的母狮立时发出震撼人心的咆哮。她的上半身从头颅开始快速化为沙子一般的光流,其边角变得模糊起来,如同水一般要从雅斯塔禄的压制中逃走。   但就在这时,雅斯塔禄却猛然进前一步。   她的右手握紧成拳,如同巨锤一般自上而下重重轰向母狮的头颅!   那刚刚化为光流的头颅像是被巨锤轰击的沙子一般,猛然向下方爆炸开来。飞溅而出的光流像是极高速喷射出去的沙子一般,将地面打出大片大片的细密的孔洞。   一旁的法老甚至险些被活生生的打成肉酱——若非是所罗门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了一下,法老就要被自家的神明的边角料打的血肉模糊了。   “……唔。”   过了数秒,母狮的头颅才重新凝结出来。   她像是遭受重创一般摔落在地上,晃了晃身子踉踉跄跄的退了两步。   随即她的瞳孔变得鲜红,原本就有两米多高的巨大身躯再度猛涨了一圈。   而雅斯塔禄却是毫不在意,再度踏前一步。   她右手张开,抓住母狮的头颅,单手将比自己还高的母狮直接提起。   ——然后重重砸下!   随着雷鸣一般的巨大轰鸣声,以神殿的废墟为中心,大地开始剧烈的摇晃震颤——   大地剧烈的震荡着,一层一层像是水波一般的土层被掀起。如同向湖面投入巨石、扬起一圈一圈的波澜一般。   越是靠近中心,地面就摇动的越是厉害。那些刚被狂风吹出去的侍卫们在这恐怖的动荡中甚至无法站立。   而所罗门只是安稳的站在雅斯塔禄的身边,看着她将母狮砸在地上。无论是震波还是沙尘,对于他来说都仿佛不存在一样。   被雅斯塔禄像是巨锤一般抡起来的母狮向下塌陷下去,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大团大团的粉尘飘扬,但雅斯塔禄那近似兽类的灿金色目光却能穿透烟雾,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她的手按在那嵌在地上母狮的头顶上,然后面色狰狞再度用力向下按去。   塞赫麦特的身体再度向下塌陷。原本数米直径的地面轰然开裂,猛然向下又塌陷了一层。   而那巨大的母狮却依旧还很精神。她不甘的怒吼着,周围的地面化为流沙,向塌陷着的中心掩埋而来。她的身体也进一步的增大。   但所罗门却只是平静的扬起右手。   狂乱的飓风以他为中心,向着周围猛然膨胀扩散出去。   像是活物一般的流沙被无形的膨胀着的球型风暴顶出,随即大块的沙子在塔尼斯城内像是暴雨一般落下。   “这是……荒野的领域?”   塞赫麦特有些茫然。   而雅斯塔禄之前没有收到所罗门停手的命令,她便没有任何放手的意思。   若是她愿意的话,雅斯塔禄也可以轻易的招来冥界的毒风,将这一城的人瞬间毒杀。那样的话,她也不用做出太暴力的事。   但是,既然所罗门想看她的力量的话……   ——雅斯塔禄就要将自己的力量完全展示出来。   虽然那握碎神山的伟大力量,如今已经十不存一。但对付同样化为魔神的芭丝特来说,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尽管在神话中的描述,是拉神将塞赫麦特灌醉,取出了她的狂暴……但那是人类所知的神话。   真相则是,塞赫麦特是在决定将自己魔神化、堕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才在父神拉的帮助下变成了猫神芭丝特。而如今的母狮,只不过是用流沙和日光组成的幻象外壳而已。   她的本体,依旧是那只巴掌大小的黑猫。   与其说是变回了巨大的母狮,倒不如说是正在驾驶高达……   “芭丝特……大人说,要将你打到动不了为止。”   雅斯塔禄举起白皙粉嫩的拳头,认真的说道:“那么,你要做好忍耐的准备,我担心会把你打死。”   “……等一下,雅斯塔禄。”   塞赫麦特感觉有些慌张:“所罗门要是想当法老,也不是不可以……”   以前雅斯塔禄还是伊修塔尔,她并非是一只奶猫而是母狮的时候,她们两个还能拼个不相上下。   但如今,她魔神化的时候剔除了无限的攻击性和狂气,力量便明显比雅斯塔禄要弱的多了。   虽说她说是听从所罗门的话,才来攻击的自己……但塞赫麦特总感觉她是在趁机报复。   然而雅斯塔禄没有等她说出话来,便将她沙化脱落的外壳提起,随后重重砸下!   巨大的母狮像是毫无重量一般被雅斯塔禄扬起,然后重重砸回地上。   沙尘第二次扬起。   在浓郁的沙尘之中,巨响不断地迸发。   恐怖的力量使大地歪曲、被撕碎。两位前战神的激烈冲突——亦或说是单方的殴打,足足持续了十数分钟。   那些民众组成的队伍,停留在城门前。迟疑的望向被沙暴笼罩的宫殿,不知该进该退。   就在他们犹豫着要不要逃走的时候,强烈的压迫感却突然降临到每个人心中。   “唉……”   一个叹息声,在全城人心中响起。   那是一个有些稚嫩却严肃异常的声音。   在那声音落下的瞬间,漫天飞舞的沙尘瞬间在空中凝固。无数奇异的符号像是嵌在透明的板上一般在空中浮现、自我旋转,发出彩虹一样的七色光芒。   随即,那沙尘便被无形的巨力钳制着、像是时间倒流一般重新组成了法老所居住的宫殿。   见到这神迹般的一幕的埃及众民纷纷跪拜在地,颤抖着、谦卑的高呼着阿蒙神的名字。而即将因沙暴散去而暴露在外的所罗门诸人,也重新被宫殿的墙挡住了身形。   对于外界的人来说,他们除了知道法老的殿突然爆发出像是打雷一般的轰鸣,以及坍塌化为沙暴席卷全城、而后又凝结回去之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晓一切的,也就只有颤抖不已,跪拜在地的法老普苏赛奈斯二世。   ——降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所崇拜的阿蒙神。   “可以了。住手吧,所罗门。”   阿蒙没有制止雅斯塔禄,而是直接对所罗门开口:“你是来找我的吧。”   “是的。”   所罗门从容不迫的点了点头。将软塌塌的趴在地上的黑猫拎住后颈捡了起来,温柔的抱在怀里,随即才向着法老身后的神像上方望去。   “初次见面,阿蒙大人。”   他平和的说道:“我是,所罗门。”   PS:昨天睡的有点晚,今天略头疼,第一章稍微晚了些……但不用担心,还是有第二章哒。   PSP:我在想以后在写作者话的时候要不要加个PS区分一下正文,不然可能容易出戏233 第九十章 阿蒙   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被修复完全的圣殿之中漂浮着众多的符文。半透明的灿金色符文在旋转的时候,偶尔会突然闪耀出些许虹色的光晕。   而阿蒙则站立在法老身后的神像上,俯视着所罗门。   所罗门则是毫不畏惧的抬头直视着显现在自己眼前的神明。   ……多少,有些出乎预料。   魔神阿蒙的样子,和所罗门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那是一个身材相当娇小的少女,面容精致,瞳孔则是有些发红的暗金色。她的身高大约不到一米五的水平,皮肤是极浅的褐色。   而最显眼的则是她带着的镶有碧绿色宝石的金色王冠、以及其下那头没有任何打理、一直披散到小腿的铂金色长发。而在王冠之后,有两条装饰性的、像是翅膀的一般向两侧张开的透明尾羽。   那两束长长的尾羽在王冠的末端是近乎银色的铂金色,而越是远离她就越发闪耀,其中金色的光晕也越发强烈。在羽毛的末端,则是形成了两颗小小的太阳。   以及,她头顶上最显眼的那条黄色的名字。   ——阿蒙,六百八十四岁。   这无疑是所罗门见过的所有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位了。   “我的样子很好看吗?”   阿蒙冷不丁的问道。   她的声音十分严肃,但那种清脆悦耳的高扬声音一下便能听出其中的稚嫩感。   虽然拜蒙的年纪看上去比她要更小一些,但他的声音是那种十分清冷平和的中性声音。听上去不光是分不清男女,也听不出来年纪。   所罗门却只是抱着猫,坦然的笑笑:“是啊,挺可爱的。”   阿蒙闻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恼怒,更没有娇羞。她只是平静的看了所罗门一眼,从神像上轻盈的跃了下来。   娇小的少女整个人像是蒲公英一般悠扬的飘落下来。   而她落在地上之后,便只到所罗门胸口的高度、甚至还要更矮一些……当然,如果还算上帽子的高度,她一低头就能比所罗门要高上很多。   “所罗门,我听巴力说过你。”   阿蒙轻轻在空中嗅了嗅,严肃的说道:“她说你是一个极为优秀的王,一个极为有趣的人类……我今天见识到了。她说的不错。”   闻言,所罗门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随即阿蒙将头扭向雅斯塔禄,嘴角微微上扬:“好久不见。现在该叫你雅斯塔禄了吧。”   “是,阿蒙大人。好久不见。”   雅斯塔禄轻笑着,蹲下来与阿蒙亲密的相拥,亲吻阿蒙的脸颊。而阿蒙也嘴角上扬,像是哄孩子一样拍着雅斯塔禄的背。她就像一只是小猫一般蹭着雅斯塔禄白皙的锁骨。   所罗门见状,挑了挑眉头:“你们认识的吗?”   “嗯。父亲大人和阿蒙大人是从小结识的好友。”   雅斯塔禄点了点头:“她就像是我的婶婶一样……我十分尊敬她。”   阿蒙欣慰的笑了笑,伸出小小的手摸着雅斯塔禄的头发:“七百年不见,我现在又变了这么多,我还以为你这孩子会认不出来我呢。”   “哪有。”   雅斯塔禄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阿蒙大人的样子变小了很多,但是心灵并没有变化……我还认得出来。”   “也变了啊……多少也变了。”   阿蒙嘴角上扬,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雅斯塔禄的脖子,痒得她忍不住笑着把阿蒙放开。阿蒙便收回了自己悄悄踮起来的脚尖,咚的一下落回到地上:“地上的生活不一样。有了欲望,有了新鲜的事物,有了不能割舍的东西,总会有些变化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抗时间的威力……神也不行。”   说着,她将头转向所罗门,严肃的说道:“你也一样。”   “我知道。我承认并且尊重这件事。”   所罗门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意外的平静:“但我会尽量往好的地方改变……我会逐渐担当的起我自己的使命。”   “这是你的承诺?”   阿蒙挑了挑眉头,双手抱胸。相当稚嫩的声音却显得十分老气。   “这是我的誓言。”   所罗门也同样认真的答道。   阿蒙嘴角慢慢上扬,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踮起脚尖,老气横秋的拍了拍雅斯塔禄的头:“不错不错。跟你妈一样,看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个男人虽然有些执拗,但他的心是善的。这就够了。”   “那么,私事处理完,就该说说正事了。”   阿蒙又板起了脸,轻笑着的所罗门也严肃了下来。   她向所罗门张开双臂,用稚童一般的声音认真的说道:“先把芭丝特给我。”   她抱着自己的眼珠所化的女儿,她那对暗金色的瞳孔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所罗门,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头:“还挺帅的……嗯,身体也挺健壮的。怎么还没孩子?”   “……呃。”   所罗门感觉这一幕仿佛有些似曾相识。   阿蒙又打量了一下所罗门,便是叹了口气:“好吧……我明白了。”   她自从抱上芭丝特之后,那目光立刻锐利到让所罗门甚至感觉到了些许痛觉:“顺便提醒你一句,雅斯塔禄的领域是复生,不是治愈……她的治疗能力不要用的太频繁。至少在做正事前三天不要。不然你们再过一千年也别想要孩子,记住了吗?”   “……是,十分感谢。”   所罗门眨了眨眼,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他也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另外,我的祭司长行事有些不成熟,还望你不要把消息传到外面去。”   阿蒙看向所罗门,稚嫩精致的面容之上表情依旧严肃无比:“可以吗?”   所罗门略微迟疑了一下,才意识到阿蒙口中的“祭司长”就是“法老普苏赛奈斯二世”的意思。   ……或许,在她心里,这位法老从一开始就是凑数的吧。   于是他略微思考,便点了点头。   所罗门这种想过之后再做回答的认真态度,似乎取悦到了阿蒙。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抿着的嘴角也有些放松。   “……伟大的阿蒙大神,我……”   一旁围观的普苏赛奈斯二世,从所罗门和阿蒙开始平等交流的那时候就已经彻底傻了。   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和茫然,开口试图吸引阿蒙的注意力。   果然如他所愿,阿蒙向他望了过来。   但光是与阿蒙神对视一个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传来强烈的痛感——他的衣衫立刻燃烧了起来,皮肤也传来灼热的痛觉。   不过这些痛苦,对于曾经是阿蒙祭司的普苏赛奈斯二世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真正的痛苦,是来自于心灵。阿蒙的目光刻在了他的心灵之中,光是回忆那么一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头颅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越是痛苦、便越是忍不住回忆;越是克制自己想起那一瞬间的目光,那目光却反而在他心中反复出现。   阿蒙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失望:“如今的你,变得完全承受不住我的注视了……你的心灵满是自私和躁动。已经和年轻时的你截然不同了。”   “阿、阿蒙大神……”   法老痛呼着,衰老的声音悲鸣着。   那火焰,他自然也熟悉无比。   那是处决撒谎之人、悖逆之人、自私之人的神火。不纯的心灵将化为熊熊烈焰,越是心怀对他人的恶意就会烧的越旺。   “虽然所罗门后面说的话越来越离谱……但他前面的话还是不错的。所罗门比你更能让埃及繁荣,能让埃及的子民幸福,让埃及的大地丰饶,让埃及的国变得坚不可摧。”   阿蒙却只是继续盯着他,失望的叹息着:“是我的错。我只选择了最智慧、最虔诚的祭司……但光靠智慧并不能用来治理一国。你的器量,还不足为王。”   她看着燃烧的越发旺盛的法老,那金色的火焰从他的喉咙深处涌出,他衰老的样子却反而变得越发年轻。   最终,法老在痛苦的烈焰之中,变回了他三十二岁的样子……然而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英姿勃发、满怀热情——回忆着他年轻时的样子,阿蒙却并没有太多的心绪波动。   这六百多年间,生老病死、时代更迭,她已经见的太多了。   她只是望向所罗门,而所罗门则是毫不畏惧的和她对视。   数秒之后,阿蒙嘴角上扬了那么一个瞬间,随后立刻压平。   “我问你——你有兴趣,成为下一任的法老吗?”   阿蒙向所罗门发问道。   PS:更新完毕(蹦跶蹦跶)   最后是今天的随口一推环节,《迦尔纳的世界之旅》   窝再码会字,然后就睡觉啦……孩子们晚安~ 第九十一章 他们的时辰到了   塔尼斯城的人们远远的望着法老的殿,并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着似乎再没什么大动静了,便开始有胆子大的人从地上爬起来,试探性的往神殿那边靠拢。那些被风吹飞的侍卫,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武器或者直接向殿中跑来。   但还不等他们重新跑回到殿中,所罗门便已然悠闲从容的从殿中走出,踏在殿前的台阶上站定。   在之前那极为狂乱的沙尘之中,所罗门的长袍却依旧没有沾染哪怕一丝一毫的污垢。他的目光灼灼如日光,身上极强烈的存在感在日光之下变得更为耀眼。   塔尼斯城内的人先是惊愕、随后陷入了混乱之中。但在那强烈的气场的压制之下,他们很快又重新变得安定了下来。   但那些刚刚冲入城中不久的那些所谓的乱民——那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人数甚至比塔尼斯的城民加起来还要多出一半的乱民群,却在看到所罗门之后兴奋的高声呼喊起来。   “快看,是所罗门!”   “是所罗门王!他没有被法老杀死!”   “这是神迹,是阿蒙神的庇佑——”   他们狂热的举着双臂,向着所罗门高声呼喊。   而更多的义军则卡在城外,因为人流的拥挤而无法涌入城中。他们听到里面的声音,看着沙暴扬起又平息、听到里面高声呼喊着所罗门王的名字,便是更着急的试图向内挤去。   但所罗门却只是悠悠举起右臂,环视四周。   下一刻,他清声开口:“埃及的人民们!阿蒙大神庇护的子民们!我是以色列的君王,透特神在人间的化身——所罗门!”   他的声音如隆隆雷震传遍整个塔尼斯,甚至连城外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当知——你们的法老有罪了!”   “我来到这里,不是引动纷争的,而是为和平而来的!我不仅仅是为了以色列的富饶,更是为了你们的幸福和富饶!”   “我是为了阻止法老的暴政,为了根绝两国之间的战争——为了让这地上的万民有肉可食、有衣可穿而来的!”   “若是阿蒙大神认同我为良善智慧的,便将日光赐予我吧!若是伟大的阿蒙神以我的话为公义,以我的行动为正确的,便将耀目的日光赐予我吧!”   所罗门抬起右手,仰起头来高声呼喊。   下一刻,在所有埃及人的注视之下,一束极绚烂的日光自上而下,落在了所罗门身上。   那是一束如此耀目、如此美丽的日光——   它就像是燃烧着的水晶一样,在夕日之下也能看得见那璀璨的纯白色光华。所罗门安然站立在光束之中,他身上的白衫也闪耀着纯洁的光芒,如同一层带有神性的外壳一般。   那毋庸置疑,是阿蒙的神术。   全城的祭司们立刻跪拜,将额头抵在地上。人们见到那阿蒙的神迹,纷纷跟着祭司们跪拜,高呼阿蒙的名。   没有人敢与所罗门对视。他眼中那熊熊的火光,即使是越过这光辉的壁障依旧极为闪耀夺目。   那些手持武器的侍卫们也犹豫了下来,奔向所罗门的脚步越来越慢。虽然担忧法老的性命,但因为周边的人全都跪了下去,他们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安、放下武器,向所罗门恭敬的拜了下去。   “法老他便是有罪了!因为我是透特神在人间的化身,而他却不认我,他这便是不敬!”   所罗门声音远震:“我带来了和平与富饶,但他贪求自己的权利,不肯让你们得到财富和地位,他这便是不善!”   “得智慧胜似得金子,选聪明强如选银子——这国都是靠着王公义的审判而坚固的,他却不听我公义智慧的话语,明知是恶事却不远离,明知是愚妄事却要接近,他这便是不智!”   “哪怕孩童也知,做善事的人比做恶事的人好上百倍,与穷乏但善良的人来往,强如与强盗同分抢来的财物——哪怕是孩童也应知晓,手中若有行善的力量,就应当向那求你的人施行。哪有人吃饱喝足,却看着饥肠辘辘的人说‘去吧!明天饿不死再来找我,我那时必给你’这样的话呢?”   所罗门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这是为不善——因他自己不受穷、不挨饿,便以为天下人都不受穷、不挨饿了!”   “智慧若来应当即来,救济不可拖延过夜。身为一国之君理当厌憎恶事,远离恶人。但他却反以为恶人是好的,恶事是对的。如此颠倒黑白,他便是有罪了!”   “人若是将炭火揣在怀里,他的衣服岂能不烧着呢?人若是在炭火上行走,他的脚岂能不烫呢?这多余的金银便是烫手的火,他抱着火却不自知——”   所罗门的声音如天音般隆隆响起,铿锵有力:“他这便是有罪了!他这便是有大罪了!”   “他有大罪三,次大罪七,小罪三十三,次小罪七十七。因而他便是有大祸了!他的子嗣也有大祸了!”   他话音未落,天空便有滚滚的雷云呼啸而来。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那厚重的雷云便将西边的日头遮蔽。唯有所罗门身上的光柱没有暗淡分毫,并因为整片天空都暗了下来反而变得更加耀目。   “如今,法老已死——”   沐浴在光辉中的所罗门举起右手,高声呼喊。   在天空完全阴沉下来之后,所罗门便将右手随意指向殿前的一棵树:“你们看!我说,若是他的子嗣也得了阿蒙神的怒火,这树便应被雷击!”   瞬间,一道巨大的落雷从天而降,正正落在所罗门指着的那棵树上。   随即又是一道,然后又是一道!   在震撼全城巨大的雷鸣声之中,连着三道落雷落在那颗树上,熊熊的火焰将树木完全引燃。   看着那烈烈燃烧的那颗树木,众人纷纷愕然、甚至感到恐惧。   就在这时,雅斯塔禄单手提着被摘掉王冠的法老的尸体,将他扔在了人群中。   人群刷的一下像周围散开,随后又渐渐围拢过来。他们看着外表变得年轻、但口眼却一片焦糊的法老,却连他的胳膊和腿都抬不动。踢上去会觉得坚硬、而摸上去则是烫手,简直就像是吞了满腹滚烫的铜汁一般。   但想起单手将法老扔过来的雅斯塔禄,完全不理解这种现象的人们惊疑不定的互相小声议论着。   “这树长久的立在法老的殿前,如同法老的儿子立在他身前一般——这被雷击的树便是法老与他的众多儿子!”   所罗门高声呼喊道,在人群中鼓动着:“而如今,阿蒙大神说他们不可再活了!”   “他们可活的日子结束了——他们的时辰到了!” 第九十二章 所罗门一世   塔尼斯城中,众民狂欢,奔走呼号。   ——并非是因为法老普苏赛奈斯二世终于死了。他们的喜悦并非是为了这件事。   虽然埃及人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但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他们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欢喜。   当然,喜悦也有、振奋也有——他们多少也会感到鼓舞,为之振奋。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决策、自己的意志居然决定了整个王朝的走向。于是人们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人的价值,而不是作为牲口的价值。   他们为此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并发自内心的爱着自己做出的这个宝贵决定,以及促使自身做出这个决定的所罗门王。   ——但另外一种意义上,这件事给人们所带来的,更多、更切身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恐慌和迷茫。   既然这一代的法老的统治结束了……接下来又会是谁来统治我们?   他会比普苏赛奈斯二世更好吗?亦或是更差?他会是一个公义、正直、仁慈、智慧的王吗?他对所罗门的意见是什么?他会如何看待参与过起义的这些“暴民”?   人们这样惶恐着,迷茫着。   但就在人们惶恐的时候,阿蒙神再度降下神迹,直接选定了下一位阿蒙大祭司。   这位大祭司上任之后的第一道指令,便十分明确——   奉阿蒙神的命令,埃及的下一代法老将是透特神所转世的所罗门王,并给出了他的荷鲁斯名“哈夫图特”,以此表明所罗门是正统的法老,而非是篡位者。   所罗门的荷鲁斯名含义是“透特神的显示”;他被授予的两女神名的意义是“两女神所爱的”;他的金荷鲁斯名意为“永恒的生命”。   而作为王朝名的原名,依旧是他原本的名字所罗门……其意义为“平安、和平”。   五个名字齐全,所罗门对埃及的统治,便如此轻易的被埃及祭司上下一致认可。在阿蒙神完全偏心的压制之下,甚至比在以色列还要轻松得多。   于是,埃及下一任的法老已然决定。连带着下一代的王朝名都已然决定——所罗门王朝,埃及的第二十二王朝。   先代法老普苏赛奈斯二世的子嗣被侍卫们全部抓捕回来,另外一并被抓捕的还有之前叫嚣着要刺杀所罗门的一些阿蒙祭司,以及第一时间投靠了法老的书记官们,他们或是被关押起来、或是被直接处死。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吧。   数日之前还被称为叛民的,那些追随所罗门的人民也不用再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清算。   因为所罗门成为了下一代的法老,因而他们的暴乱就被合理化。这些参与暴乱的平民的地位,甚至都变得比之前更加崇高——他们有着难得先见之明,在阿蒙神出口之前便已然开始追随所罗门。   而这种独到的眼光,也被人们看作是另外一种智慧。看作是透特神的赐福。   今日,便是法老所罗门一世的登基大典了。甚至有透特的祭司不远万里赶来,准备为所罗门主持仪式。   人们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奔走相告,甚至忘却了他们几日前才刚刚死去的上一代法老。   “抱歉,大人……但我还是觉得,阿蒙大人有些着急了。”   雅斯塔禄坐在所罗门的腿上,蜷缩着倚在他的怀里,小声的跟所罗门呜噜呜噜的轻声说着:“突然就要大人您当法老什么的……以色列国内怎么办呐……”   “阿蒙也是无奈之举。”   所罗门却只是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能当法老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这并非是所罗门的自夸,而是一个无奈的事实。   阿蒙无疑是一位智慧的魔神……嗯,和雅斯塔禄有些许不同。   所罗门裹挟着民意的浪潮而来,本意上是为了逼法老退位。他将行神迹,在众人面前咒杀法老,以此证明他的地位并不正确,阿蒙神并不赐福于他。   但他的想法是有些许副作用的——如果所罗门真的在众人面前逼法老退位,或是将他杀死,阿蒙神的荣光必然会被减轻。人们会认为,是以色列的王所罗门杀死了普苏赛奈斯二世。   这将会是埃及无法抹除的一个污点。是对法老的神圣性、以及埃及众神的权威的削弱。   若是以色列和埃及是死敌,那么也无需讲究。但是所罗门的意愿是为了统合两国,最好的结果便是施行联合统治。   “所以,当时阿蒙出现在我面前,抢先出手杀死普苏赛奈斯二世……便是为了让杀死法老的名无法落在我手里。这样法老换位便是‘内部权力斗争’而不是‘外敌入侵’。对于埃及来说这是截然不同的。”   所罗门低头咬了咬雅斯塔禄的耳朵,轻声陈述道:“而让我当法老也是一样。”   “那些人被我带来,虽然没有真的看到我杀死了法老、因而他们并没有背上‘逼君下位’的罪名,但他们多少也是一个见证……同时也是一个开端。”   “如果登基的法老并非是我。这些曾经跟随我的人心中难免会有些许恐慌……他们会想,新的法老会不会刻意针对他们?会不会复仇?会不会对他们这些不安定的因素进行处置?”   所罗门轻笑一声:“毋庸置疑。他们的担心是对的——答案自然是会。只要新任的法老不傻,他就一定会处置这些暴民,至少会杀掉带头的人、惩罚跟行的人,以此增加自己的控制力和威慑力。”   “这样的话,我就等于是将埃及人为的切分成了两部分 。而法老所在的势力组成甚至不到另外一部分的两倍……同时几乎所有的书记员都在对方的阵营中。这意味着埃及将要分裂,而且法老所属的那一部分大幅丧失行政效率。”   所罗门平静的分析道:“或许那对于埃及才是灭国之灾。”   “但若是让我就任法老则不一样。”   所罗门话锋一转,说道:“这样的话,人们并非是冲突的、针对的,而是团结的、一体的。”   “也就是说,这并非是真的让我统治埃及。而是为了让威望回流到埃及本身。”   “我之前在众人面前斥喝法老有罪,他身上的威望便一并加在了我身上——而如果我统治埃及,那么这对于埃及总体来说等于是无损失的。”   “可如果埃及新任的法老不是我,那么我随时可以再度掀起一支大军,以比现在更快的速度推翻他的统治……而他却无可奈何。”   所罗门轻声笑着,将下巴枕在乖巧的躺在他怀里的雅斯塔禄的肩膀上,在法老的座位上轻轻前后摇晃着身体。   “那……大人,”雅斯塔禄以软糯的声音轻声问道,“那些人也是你刻意放走的吗?”   “嗯。也是。”   所罗门爽快的答道。   雅斯塔禄说的,是一些犯了错事的法老侍卫。   他们中或许有大部分人是忠于阿蒙的,但其中至少也有三分之一实际上是直接对上代法老效忠的。   因而在所罗门对他们发出“抓捕普苏赛奈斯二世的儿子”的命令后,他们虽然也遵从了所罗门的旨意,但却还是有意无意的放走了几个、或是干脆装作没来得及抓住。法老的众多儿子中,还是有几个平时在宫中人缘比较好的逃走了。   但所罗门明明看在了眼里,却并没有多管。甚至刚刚还把试图把那些人捉回来的雅斯塔禄都连忙按了下去——现在雅斯塔禄这个软哒哒的姿势,就是被所罗门“钳制住”的姿态。   “阿蒙虽然给我法老之位,但这不代表我就能对埃及的大小事务指手画脚了。这点逼数我还是有的。”   所罗门嘴角上扬:“这里是埃及,不是我的以色列。我们社会人做事还是要留些余地的……哪怕人们真的将我作为透特神的化身来信奉,但那是因为我现在对他们好——如果哪一天我对他们不好了,他们心中我就不是透特神的化身了,而就又变成了以色列的君王了。”   “可那些人,如果动摇了您的统治怎么办……”   “随便他们。”   所罗门摇了摇头:“到那时,我要做的事早就做完了。况且,我也不是没有防备……虽然他们被捉走了,但是我立刻用死刑犯补充了法老之子的数量。因而至少在民众看来,我的确是杀死了普苏赛奈斯二世所有的儿子。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他们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反而无关紧要。   只要人们都认为他们死了,他们就已经在社会意义上真正的死亡了。   “虽然娜芙瑞特说,他们之中并没有比得上他们父亲的智慧人……但说不定在这刺激之下,他们就觉醒了呢?”   所罗门轻笑着:“那么我所造的王朝,就交由他们来推翻好了。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嗯……走吧,雅斯塔禄。我先去登基,去去就回。”   所罗门随口说着,如同说着“我先出去登个记”一般从容:“我登基完了之后,还要传送回一趟以色列,等和拜蒙交代完事情之后我就再传送回来……今晚咱们就在法老的寝宫睡吧。你去让侍女收拾一下。”   “嗯,好的。”   在他怀中的雅斯塔禄温柔的浅笑着,伸手轻柔的摸了摸所罗门的脸:“那我等你回来,大人。”   更新完毕(蹦一下)   明天就是周一了,求波月票推荐票啦~(打滚) 第九十三章 奥皮特节   从一开始,所罗门就没有隐藏自己的杀意。   其实哪怕不用任何理由,普苏赛奈斯二世都应怀疑所罗门要对他不利。因为所罗门挑选的来埃及访问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个相当不怀好意的时间。   他是在三月上旬向法老发出的信函,扬言三个月后会前往埃及访问商谈。   所罗门挑选的这个时间,只要稍微晚上那么几天到两周,便是尼罗河开始泛滥的第二个月。   那将会迎来埃及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奥皮特节。   ——历代法老的登基仪式,都需要在当年的奥皮特节举行。   如果普苏赛奈斯二世对每一个节日都无比上心,对众神虔诚、对人民负责的话,他应该会立刻联想到意识到奥皮特节,并察觉到所罗门对法老之位有所贪求。   所罗门之所以会带雅斯塔禄过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假如普苏赛奈斯二世提前发现了所罗门的意图,并向阿蒙神祈求的话,阿蒙未必不会帮助他抵抗所罗门。   根据拜蒙之前的说法,巴力与阿蒙的实力是基本持平的。而雅斯塔禄同时作为金星神和战神,她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力量甚至比巴力还要强上不少。换句话来说,就是雅斯塔禄拥有着正面压制阿蒙神的力量。   若非是为了提防阿蒙强行干涉自己的计划,对所罗门的意图造成破坏……自身能免疫所有魔神伤害、还能随意使用七个领域的魔神法术的所罗门,甚至他连一个人都不想带。   在雅斯塔禄面前,所罗门多少还要顾忌一下自己的形象。正如雅斯塔禄一直不想在所罗门面前使用暴力一样——在雅斯塔禄身边的时候,所罗门也不太想使用比较脏……或者说不太道德的手段。   虽然所罗门绝不会在意雅斯塔禄的暴力,雅斯塔禄也从来不会介意所罗门的手段如何。但这种心态却还是会一直存在的。   ……结果所罗门没想到,他事先进行的准备却是几乎没用上。这让所罗门未免感觉到有些尴尬。   简直就像是对路人伸手示意拍掌,然后路人玩着手机看都没看一眼面无表情飘然路过一样。   而在普苏赛奈斯二世一直没有猜出所罗门的意图究竟是什么的时候,阿蒙就已经放弃了他。结果就是,所罗门意外顺利的接管了法老之位。   轻视所罗门的普苏赛奈斯二世,最终也付出了属于他的代价。   所罗门的一切计划都是环环相扣的——他能鼓动人民发起叛乱,是因为佛劳洛斯先后伪造并扩散化的两封书信;而他鼓动人民向首都包围,便是宣告接下来的法老只能是自己;而他之所以敢处决法老的所有儿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因为法老的所有儿子都已经死亡,因而不存在任何能与所罗门争夺王位的“争议人选”;反过来说,所罗门处决那些曾经违逆自己的人,反而是为了埃及新王朝的安定和平顺。   这个政策不仅不会被人们抵触,反而会受到祭司阶级的广泛认可。因为这意味着所罗门不打算对他们下手了。   但所罗门毕竟还没有登基。   若是拖的时间长了的话,未免也会产生新的不安定因素,而那些贵族、官员和祭司也会为此而感到不安——因为这也意味着所罗门还不是属于埃及人的法老。他不服从于埃及的种种规矩,依旧是一个外人。   于是,所罗门选择的这个时机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在法老普苏赛奈斯二世死亡后不到一周的时间内,便是今年的奥皮特节……也就是新法老登基的日子。   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每当一部分的计划完成之后,所罗门才会去制定下一项规程……同时也不忘给之后的自己留下些许余地。   这就导致了在不明真相的群众们看来,一切都实在太过顺利。就像是所罗门拥有着难以置信的强运一般。   在埃及人的世界观中,假如一个人的运气好,那么他是值得尊敬的;假如他的运气好到现场印卡的水平,那么他大约是法老。   因为这说明他是蒙众神眷顾的,因而也说明了他的德行是好的。   可以说是海豹国了。   “陛下,该上船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祭司恭敬的拜在所罗门面前。   他的脸上满是狂喜——   虽然一开始他对所罗门是透特神的人间化身这件事也是半信半疑,但在所罗门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就准确的说出了他的姓名和年龄的那一刻起,他对所罗门的身份便不再有任何怀疑。   “泽胡地那赫特,没想到你都变得这么老了啊。”   当时所罗门看着他,以哀怜的声音、平静的面容轻声说道:“二十多年未见……你今年该有六十四岁了吧。”   说着,所罗门还一脸怀念的点出了所有和他一起从透特神的神殿中赶来的祭司名字。于是众人立时对所罗门的身份再无怀疑。   在泽胡地那赫特祭司的主张之下,所罗门一世的登基仪式和别的法老稍有不同。正常来说,应该是法老和太阳神像被放在船上,从尼罗河的这一头开到另一头。   所有的神像都被放在不同的船上,由小船或者岸上的男人们分批拖拽着前进。而所有前来过节的人,都可以根据地位不同分到面包、糕点或是啤酒。乐师、军队和舞者则随着船队一路前行,全国狂欢十数日。   某种意义上,这也能算是一种古老的阅兵仪式。   但今年的奥皮特节与往年有些不同。因为所罗门的特殊身份,透特神的神像将与阿蒙·拉大神的神像共同放置在在法老所乘的那一艘船上。   “对了,泽胡地那赫特。”   所罗门对身边恭敬的老祭司说道:“今年,我所乘的船不用派人拖曳了。你们去拉着剩下的那些船就够了。”   “但是,陛下……”   老祭司茫然的看向所罗门:“不拉的话……难道要靠划的吗?还是要用船拖着走?”   “不用小船,也不用人拉,也不用派人来划。”   所罗门从容的说道,面容如同神明般肃穆:“它什么都不用,自己就会前行。因为它承载的是我——我将给予它生命。”   惊了今天直接睡到中午了……不要慌不要慌,二更还是有的,全勤君是不会死的…… 第九十四章 老夫划船不用桨   奥皮特节到来了。   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奥比特节格外的盛大。在尼罗河两岸,长达三公里的游行区域的河边早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他们并不仅仅是来参加节日狂欢的。   更多的,则是来见证伟大的所罗门一世加冕的瞬间……以及看一眼他们未来的法老究竟长什么样子。   虽然所罗门的威名,早已随着伟大的祭司、先贤麦鲁所留下的遗书而传遍整个埃及。但绝大多数的人们却还没有亲眼见过这位“伟大、仁慈、智慧、贤明”的君王。   如今, 他们所向往的这位王终于要来埃及了……他们所期许的,埃及的富饶也终归是要临到了。   因而人们激动的讨论着,眺目远望,望向南方的船队。   在船队映入他们的视线之前,首先传到他们耳边的,却是比往年的奥皮特节盛大许多的歌声。   那歌声如此悠长、如此悦耳、如此神圣。甚至看不到乐手,歌声却已然响彻在人们心底。   一些老人的猛然抬起头来,凝视着从南方驶来的船只——颤抖着慢慢跪拜在地,恭敬的向船只驶来的方向匍匐着。   他们亲历过上一代法老普苏赛奈斯二世的登基仪式。那时的法老乘着巨大的船,路上则是一路前行的乐手和舞者。那些健康而尊贵的男性,则有幸被选中,在陆地上拉着法老的船向前走。其中当然也包括一些高级的官员。   人们为自己能和如此尊贵的大人们一起为法老而效力感到荣幸。并沉浸在那充满仪式感的狂欢之中。   ……但是,这些老人们却记得清清楚楚。在普苏赛奈斯二世登基的时候,就没有如此动听美丽的天音。   “是……芭丝特女神!是女神在演唱!”   有人颤抖着,在人群中高声呼喊着:“那是芭丝特女神的声音!”   他是芭丝特的祭司,年轻的时候有幸听过一次女神大人的声音,并彻底的牢记在心。   如今他近乎颤抖起来。因为他竟然有幸听到了芭丝特女神亲自演奏的歌声——   而在那船只逐渐逼近之时,人们纷纷难以置信的惊呼起来。   因为在法老所罗门一世所乘坐的神船前方,并没有那些牵扯大船的小船。地上虽然也有男子们费力的牵扯着绳子,但他们所拉的却也不是所罗门乘坐的那一艘船……而是他后面那些放着神像的小船。   没错,所罗门所乘坐的船,没有人拉、也没有船牵引。   因为在他身边,尼罗河不断扬起巨浪——   所罗门身下便凭空扬起了最高可达五六米高的巨浪。而在所罗门身后的那些船,却是风平浪静,那河面上没有一点波澜。   那巨浪只在所罗门身下,不断扬起而后又平息,如同尼罗河在呼吸一般,又像是孩童举着石头向前奔跑。分毫没有溅到周边人的身上,而是像活物一般推动着所罗门前进着。   那是活着的洋流。   ——这并非是形容。   再说的确切一点,应该说它便是洋流领域的魔神法术“唤起洋流”。   “是……哈比女神!”   人们惊叹着:“是尼罗河的女神哈比!她也在给法老赐福!”   而所罗门则是安稳的站在船头,他的脚下像是黏在船上一般,没有丝毫动摇。   他的身体如磐石般坚立,眼中仿佛有火焰灼灼燃烧。   强烈的日光无时无刻的照在他身上。在巨浪掀起的狂风之下,他身上纯白色的长袍也猎猎作响,狂乱的向身后飞舞,明白色的光芒向着四面八方反射着。在蒙蒙的水雾中,那光芒甚至形成了一圈淡金色的光晕。   “我是——月神透特的在人间的显示,阿蒙·拉的代言人!拥有永恒的生命,为两女神所爱之人!”   所罗门的声音隆隆,如雷霆般在空中响起:“我就是,法老所罗门一世!”   人们惶恐、跪拜在地,对所罗门的身份再无半分怀疑。   “我先前在民众讲述救埃及的言语,但愚钝人普苏赛奈斯却反倒将这些人从民众根除,他便是有祸了!因为我是透特神在人间的化身,所以我口中常有智慧之言,但愚昧人普苏赛奈斯却不认我,他便是有罪了!”   所罗门的声音远震,足以传到三座山之外。   “你们当知——王的口中有神言,审判人的时候他的口必无差错。因为公平和道义的天平都归于人间的王,如同它们在天上归于众大神一般!”   “但他的言语偏离公义,他的国便不可立了!他的心灵偏离正直,他的权柄便不可立了!”   “他有大罪三,次大罪七,小罪三十三,次小罪七十七。因而他便是有大祸了!他的子嗣也有大祸了!因而我必惩罚他的国、根除他的权柄——便如同那树一般!”   所罗门呼喊着,天空中的乐声也变得激昂起来。一道雷霆毫无预兆从天而至,轰然落在他所指着的那颗树上。   人们被那晴天的霹雳吓了一跳,颤抖起来向所罗门求饶。   于是所罗门话锋一转,变得温和起来。那背景音乐也随之变得柔和舒缓。   “你们无需惊慌。法老有罪,但你们又有什么罪呢?你们恪尽职守,对法老忠诚,对亲友友善,你们便是有福了!”   所罗门平和的说道:“你们当知,我是极喜爱善人的。我是极喜爱智慧人的!”   “善人对我的一句责骂,更胜过做恶事的人的奉承;王若震怒必有人死,唯有智慧人的话能止息王怒。我这里便立了言,以后的法老也要依它而行。”   “你们也当仁慈——若是你们手中有行善的力量,就应当向那求你的人施行。若有人在傍晚求你一顿饮食,你们必不可停留到早上;若有人向你求庇护,你也不可关上你的门。你们若是如此做,便是大大的有福了!”   “你们若是被他人帮助,也必要向他们感恩。若有人给你一口食,你日后必还他一顿饭;若有人施你一夜住宿,你便要还他两夜。凡无力偿还的,便要在自己的后代中取一健康聪慧的男童,留下恩主的姓名。你们若是如此做,便是大大的有福了!”   “你们当尊敬书记员,尊敬教授你们知识的人,珍惜每一句智慧箴言。因为他们是将他们存活的本事施舍给了你们,而你们学到的便是今世、来世皆可用的学问!你们要给老师饮食,为他们留过夜的地,要尊敬他们如同尊敬祭司一般。你们若是如此做,便是大大的有福了!”   “凡有知识的,也不可尽都留给自己。若是将火种揣在怀里,岂能不烫呢?若是将知识都留在心里,与将金子藏到屋里的又有什么不同呢?人们应当将自己的知识记录下来,恭念透特之名记录下来,传之于人。你们若是如此做,便是大大的有福了!”   “你们当崇拜透特,如同崇拜阿蒙神一样!你们当崇拜知识,如同崇拜光明一样!”   “骄傲在败坏以先;狂心在跌倒之前。我这里便立了言,以后的法老也要依它而行——若是以恶为善、以愚昧为智慧、为自己偷得的利益沾沾自喜的,便是有罪了!他们的荣光便应除去,从地上和天上一并除去!”   所罗门驾驭着巨浪从他们面前飞快的行过。但他的声音却始终在整条尼罗河周边回荡着。凡是来过节的人,即使看不到所罗门的身影也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人们狂喜匍匐,向他拜服,高颂所罗门的名,如同他们高颂神的名一样。   所罗门一世眼中那如同火焰一般灼目的光芒,和他登基那日的话语、那日的奇迹一并烙在了他们心上。   直到死亡,也不会褪色分毫——   更新啦,全勤君活下来了!(蹦跶) 第九十五章 神的胚胎   所罗门一世于今年的奥皮特节登基的消息,连同他在节日上所行的神迹,很快传遍了整个埃及。   紧接着便是所罗门要在半月后迎娶普苏赛奈斯二世的女儿的消息,以及推行了全埃及免税一年、大赦所有羁押犯人的恩赐。同时他将埃及和以色列的通商口岸完全打通,并改动了相关的法律,使得埃及、推罗、以色列三地一律。   刻意维持一种喜庆氛围的所罗门,很快的用接连不断的大新闻将普苏赛奈斯二世死去的消息压了下去。   在所罗门刚上位的时候,民间还有一些传闻,说是所罗门刺杀了法老。但这样的消息却被大多数人嗤之以鼻。   ——所罗门王和他的王后两个人,有可能在那么多法老侍卫的保护下刺杀了法老,然后成功登基?接着全体祭司都一致通过让所罗门成为下一代法老的提议……甚至讨论时间还不到两天。   ……开什么玩笑。   如果所罗门不是透特神转世的话,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些事?   那些画师们开始凭借着记忆画着描述今年奥皮特节的景象的壁画。而透特神的祭司们在返回神殿之后,立刻派人给伟大的所罗门一世塑像。其规格便如同塑神像一般。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年的壁画应该是最夸张的了。”   所罗门怀里抱着一只黑猫,一边慢慢摸着她的毛一边笑着说道:“真是谢谢了,芭丝特。”   “举手之劳。”   芭丝特在他腿上懒洋洋的说着:“你是阿蒙大人选定的代言人,还是透特的主君……帮你唱个歌助助威,不算什么。”   说到这里,她扬起头看向所罗门:“不过这一年的壁画的确是……你那个浪太惊人了。”   “太超现实了是吧。”   所罗门轻笑着:“那是阿斯莫德的力量,洋流领域的魔神法术。我也挺想知道,后人看到这幅壁画的时候会如何作想……”   他的拇指在揉动芭丝特的下巴,食指则轻轻的在芭丝特的后脑勺上揉动着。穿越之后居然又撸到了猫,这个事实让所罗门心情十分愉悦。   “会被当成是画师的夸张吧。”   芭丝特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说着:“不过雅斯塔禄那边没问题吗?她心情好像不太好。我猜是因为你要迎娶娜芙瑞特这件事。”   这是所罗门和阿蒙的交易内容。阿蒙让所罗门如他所愿的在国内施行改革,而不会遭到阿蒙祭祀的阻拦——其代价就是让所罗门迎娶娜芙瑞特,并生下一个孩子继承他的法老之位。   “不,倒不是因为这件事。”   所罗门摇摇头:“是因为我跟她说,暂时先不要孩子……我不想让雅斯塔禄被扯到政权的更迭上。”   “她的力量实在太强了,强到足以轻易动摇国家间的地位。她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智慧,我担心她被人利用,用来保护以色列国。”   这样的话,雅斯塔禄一定会被置于相当危险的境地。   “嗯哼……你这也算是聪明。”   芭丝特轻哼一声:“人类与魔神结合也不一定是好事。”   所罗门一愣,轻声问道:“怎么了吗?阿蒙神没跟我说这些。稍微提一下吧……具体来说,到底会怎样?”   “因为那个影响对阿蒙大人来说无关紧要,她老人家又不生活在社会中……但你家的雅斯塔禄不一样。”   芭丝特眯着眼睛:“人类如果与魔神结合,四个后代最多有一个会是人的样子。剩下的多半都是怪物。如果是雅斯塔禄的话……她可能会生下一头龙。”   “龙?”   所罗门疑惑的重复道。   “嗯。应该会是红色的龙。”   芭丝特点了点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倒是没事。至于继承国统,千千万万世什么的……你肯定是想多了。人类和魔神的孩子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是不可能生育的。”   ——就像是骡子一样。   “嗯,所以不用太忧虑。”   芭丝特轻笑一声:“你和雅斯塔禄的孩子,一定是无法继承以色列和埃及的国位的……这方面你还是得和她沟通一下的。不行的话,我帮你去也可以。但你要多摸摸我的头。”   “嗯,那就拜托你了。假如我们的孩子无法继承以色列国的话,我倒是不怕了……”   所罗门轻笑一声:“国家不需要长久之君。要么让我和那女孩的孩子当王,要么让我的义子当王都行。”   “你的义子是谁?”   芭丝特歪了歪头,蹭着所罗门的掌心。   所罗门一边揉着她的头,一边仰着头轻声说道:“你会见到的……不会太久的。”   他将埃及和以色列的商业道路打通,又使埃及以色列和和推罗三国一律。这是为了集中力量,准备抵抗数十年以后东方亚述人的冲击。   野蛮总会胜过文明——至少在文明将这种文明转化为实在的生产力之前,一般都是会这样的。   他还打算将埃及的弩箭卖到以色列,将以色列的优质铁器再卖到埃及。同理,还有用推罗的木材制造的战车,用纸莎草制作的木筏,都是可以互相交易的东西。   某种意义上,三国的共主都是所罗门。他就可以如他所愿的调控这些出口货品的物价,不断让资本在三国内反复流动,如同活水一般。   虽然他之前没有相关的经验,但在拜蒙和佛劳洛斯的协助之下,又有一个明确的执行框架,大概推行起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在那同时,他并计划将他的箴言也在埃及境内大范围售卖。这一方面可以回收一些民间资本,而这些回收的民间资本则可以用来推行基建工程。   同时,所罗门的第二使命任务已经完成,在拿到了大量的传说度的同时,他也终于拿到了“法老”的个人特性。   这个特性让他得到了被称为“神性”的能力。   一方面可以大幅增加对神术和魔神法术的抗性——虽然这个对拥有戒指的所罗门来说大约没啥大用;另外一方面则是可以让他不依靠戒指就施展些许超自然能力,看上去就像是魔神一样。   所罗门从中觉醒的第一种能力是根除饥渴。如果他想的话,就可以在自己的身边展开一个奇妙的光环,让身边的人无需进食饮水也可以健康的生活。   根据阿蒙和雅斯塔禄的说法,所罗门如今的状态和她们被选中成为神明之前有些类似——自然的觉醒超自然的能力、但却没有神的权柄,身体也没有被调整过,依旧只拥有和常人相同的寿命。   她们将这种状态,称为“神的胚胎”。   只是可惜……那五位大神已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便再也不会新的神明被召上天空了。   目前来说,这个特性对所罗门的意义,就是让他没有找到戒指的时候不至于太过被动。他对于自己能力的开发也不怎么上心。   和那个相比……不如在埃及再做一个次子军团吧。   吃到了长子军团的甜头的所罗门如此想道。   更新啦~窝下午去正骨,晚上更新可能会晚一些……   另外,不出意外的话,第一卷应该是九十九章完结。这周就能到第二卷啦~ 第九十六章 书同文   “所以你们真要生个孩子的吗?”   拜蒙坐在床边上,挑了挑眉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所罗门,将手中弹奏着的十弦瑟放到一旁:“你认真的吗,所罗门?你知道你们如果真生出来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吗?”   “是啊……我认真的。无论生出来的是半龙还是纯血的龙,我都会一直养到死的。反正只要佛劳洛斯改变一下宫里其他人的视觉就可以了,问题不大的。”   “……主要是,我觉得我应该给她些承诺。若是我谁都没有娶还好,但我现在娶了法老之女,却还是不给雅斯塔禄孩子的话,我觉得她会乱想。”   所罗门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让她苦苦等我一千年,未免也太痛苦了。”   “一千年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弹指而过……但还是随你吧。”   拜蒙瞥了一眼所罗门,又将头扭开,但他的嘴角却是微不可闻的上扬了些许。   他以清冷的声音随口说道:“其实雅斯塔禄不算靠谱。别看在你身边这么乖,她平时一般都是狂暴状态的……不过到时候,你的孩子我可以帮你养。”   但就在这时,所罗门身前一道突然出现了一道凝结着的火焰旋涡。   巴力突然从漩涡中踏了出来,双手一把就环住了所罗门的脖颈,上半身贴在他怀里额头与他相撞,轻声呢喃着:“说起来……我也可以的。”   ……总感觉,巴力她这是某种意义上的一语双关吧。   而且你这是在旁边听了多久啊。   所罗门预感这时候自己接话的话,可能会微妙的不太妙。于是他果断的当做没有听到,只是笑呵呵的抱着巴力坐在了拜蒙身边。   拜蒙的表情沉静如水,不同声色的往旁边轻轻让了让。   所罗门轻笑一声,随和的坐在了拜蒙的身边:“说起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我和雅斯塔禄没有孩子的吧。”   “我可是记录的魔神。”   拜蒙瞥了一眼所罗门:“无论是什么知识或者秘密,只要有人写在纸上我就会知道。除却那些习惯将知识口口相传的督依德之外,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逃离我的目光……所以你们知道,但我不知道的东西,很少很少。”   所罗门微微一笑:“那你将来可就能派上大用场了呢。”   “必然。”   拜蒙捡起自己的乐器,倚靠在所罗门身上轻轻拨动着琴弦,以如同女童一般的清冷声音答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个世界早晚会被纸和笔统治。”   “但那也将会是铁和马之后的时代。”   所罗门平和的说道:“以色列终将毁灭。可能是一百年以后,可能是两百年以后……也可能是我死后立刻崩塌。但以色列知识的传承不能消失。”   闻言,拜蒙停止了弹奏,看向所罗门认真的说道:“那就交给我吧。”   “我另有任务交给你。仿照推罗人和以色列人的文字,制造一种新的文字……可以办得到吗?”   所罗门认真的问道。   拜蒙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才慢慢睁开。他以清冷的声音答道:“可以。”   “那就去做。要在我死前把这种文字在三国内推广……最好能通过推罗的商路传到外国去。”   所罗门笑了一下,揉了揉拜蒙的头:“真是可靠啊,拜蒙。”   “这有什么意义吗,所罗门?”   巴力挑了挑眉头:“有用的话,我也帮你推广一下。我比雅斯塔禄早降临四百多年,我的名字还是比较管用的。”   “嗯,主要是对埃及人有用。”   所罗门点了点头:“对于埃及的祭司来说,文字是他们特权的一种分支。这也就是说,文字对于他们的宗教意义过于重大,同时在祭司的权力衰退之前,也不方便推广到底层。”   “因为这种文字的神圣性,再加上埃及的莎草纸供应过于充足,所以埃及的文字永远没有迈出逻辑性的一步——他们始终没有抛弃笨拙的表音方法,也没有创造出一个字母表。”   所罗门揉了揉眉头:“剩下的东西,不太好用语言描述……”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了。”   拜蒙点了点头,认真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以色列、推罗和埃及三国的文字都并不完善……甚至还阻碍了你的智慧,对吧。”   “没错,正是如此。”   所罗门坦然点了点头,承认道。   拜蒙顿时为所罗门的智慧而感到颤抖——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接受到新知识的愉悦感了。   “……请稍等一下。”   拜蒙犹豫了一下,抬起了右手。   他的右手中有数道光线交织,随即一本白色、厚重的书籍便出现在了所罗门面前。   【拉结尔之书(唯一)】   【圣物】   【接触:以懂得万种语言】   【阅读:以掌握万种知识】   “拉结尔之书?”   所罗门读出了眼中光幕的物品名。随即他便意识到了这东西的用法。   他在拜蒙讶异的目光下,将自己的右手搭在书的封面上。随即他开口,说出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悦耳话语:“拜蒙?”   “我听得懂。”   拜蒙点了点头,将书塞到所罗门怀里,认真的看着他:“请继续说。”   “嗯……因为祭司阶层对文字的管制,埃及的文字并没有进化到固定声音符号的阶段。但他们虽然走上了音节文字的道路,却并没有表示元音的字母——埃及语是一种只有辅音符号没有元音符号的文字。”   所罗门流畅的说了起来。这种未知的语言十分先进,甚至能让所罗门除却书面上的文字之外传达更多模糊奥妙、不可言明的“感动”和“情感”。   “埃及人不像是以色列人和腓尼基人有成熟的字母表,让他们能通过逻辑思考拆分词语和音节。这是他们的文字固有的缺陷。”   “埃及的书记员的地位如此高贵,正是因为他们的文字书写困难,学习也困难。这种写作的复杂性有利于祭司进行知识垄断和实现对法老的权力控制……这对于之前的埃及来说是有益的,而对于将来的埃及将会是有害的。”   所罗门断言道:“我需要你创造一种成熟的文字。易学——至少让埃及、以色列和推罗三国人容易掌握。同时这种文字方便书写,并具有逻辑性。”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我死去为止——我都将全力推行这种新的文字。包括用它创造诗歌,写下箴言,记录法律。”   “这一切都交给你了,拜蒙。你知道它意味着什么的。”   所罗门说罢,毫不留恋的将手中的拉结尔之书还给了拜蒙。   拜蒙沉默的将书收了起来,严肃的向所罗门行了一礼。   这是他为所罗门服务的数年以来,最恭敬、最虔诚的一次行礼。   “我将不辱使命,我王。”   拜蒙那清冷如琉璃的声音,依旧难掩激动——   更新啦,全勤君又抢救回来了……(松一口气)   然后是今天的章推环节《陛下不要啊》   若是母系社会一直延续,那么历史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看着面对滔天洪水,穿上蓑衣,带上斗笠迎难而上的黑发少女大禹,用自己的双眼见证夏朝的诞生。   他是被人称为祸乱大商的妖夫,坐在摘星楼上,与被天下称为纣王的女子,一起去看那漫天星河。   他是怀揣奇谋鬼策的鬼谷子,见证被中原视为蛮夷的楚女,一步一步问鼎中原   性格怯弱的年龄稚嫩的幼女赵政,喜欢调戏男人的女流氓刘邦……   喊出汝相公我养之的曹操……一个女子当道的历史时代 第九十七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在所罗门和娜芙瑞特举行婚礼的第二年,娜芙瑞特终于怀孕了……当然,远在她之前,雅斯塔禄就已经怀孕了。   可她怀孕了一年半的时间,肚子却几乎不见起伏。而所罗门比起一年半之前,却又是老了许多。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的面颊开始变得有些消瘦,也不复青年时分的朝气。而是整个人都变得沉稳了起来。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的双眼。   那不像是他的身体衰老的极快,倒像是他身上的时间被单独加速了八倍一样——不光是身体,就连他的心灵也一并加速衰老了。   但即使如此,所罗门的工作效率也没有下降分毫。他有条不紊的布置着以色列和埃及的各项事务,并庆幸自己将推罗让给了养子。不然的话,他现在根本忙不过来。   虽然娜芙瑞特对所罗门快速衰老的现象感到恐惧,埃及的民众也感觉所罗门法老是不是老的有些快……但祭司们却宣称,说这是因为法老凡人的身体无法承受神的意志和智慧而导致的。   正如背负过重的重物就会受伤一样——这反而说明了所罗门的神圣性。   他们声称,所罗门是透特神的化身。他降临到世上就是为了给地上的人以幸福、富饶和智慧,因而无需渡过凡人的一生。   ——之所以祭司们会如此配合,是因为所罗门已然将埃及的祭司阶级整顿重做。大幅削减小神的祭司数量,提高阿蒙和透特神的祭司数量……当然,所罗门不是生硬的直接裁撤,而是潜移默化的对祭司阶级进行了一次改革。   因为埃及和以色列的国情不同,因而所罗门以前在以色列使用过的招数,在这里不能再用一次——那种由省长市长书记官祭司组成的官僚系统,在埃及是不适用的。   那种系统需要极强的监督力。以色列是一神教信仰,因而以先知为首的祭司势力拥有最高的监督力,监察各地执行力度,根除腐败。同时他们因为敬畏所罗门的缘故,监察机构本身也不会腐化的太快。   但埃及不同。   所罗门不打算让埃及变成第二个以色列,或者变成以色列的附属国……他不想改变埃及的多神信仰。   虽然一神教的传承韧性极强,甚至能在战胜国的文化传播中苟活数百年。但在文化融合这一层面上来说,多神信仰却有着更先进的地方所在。   在将来的几百年乃至一千多年中,哪怕以色列完全毁灭,以色列人所传承着的一神教信仰,也将会伴随着所罗门的意志和智慧一直坚韧不拔的传承下去。哪怕是经过蛮族的入侵,或是被高等级的帝国征服,也绝不会断代消亡。   但埃及的多神教信仰,却让他们更容易觉醒科学的火花。也对新文化更加宽容。   所罗门必须保证附近地区的文化多样性。以免他们借着所罗门的思想一家独大,转后盛极而衰——   在他细细的分析过之后,所罗门意识到埃及的多神教信仰某种意义上和爱奥尼亚诸城邦的信仰结构有些类似。   爱奥尼亚地区因为常年的小国战争,让军事贵族有了实际的话语权,因而得以将祭司阶级钳制。同时因为文字在社会底层大规模流传,善于编造故事的诗人阶级也成功控制了公共舆论。在神学被遏制之后,才有了哲学的出现的余地。   而爱奥尼亚哲学对于万事万物内在原由的解释,也削弱了宗教的地位。人们开始从哲学而非是神学中寻找关于世界的解释,在逻辑诞生之后,科学的概念也随即渐渐孵化出来。   所罗门依照这条历史轨迹,在埃及内进行了一次预设性质的改革——他在埃及内开设大量学校,义务教授孩子们新的文字、数学和神学的知识。而钱财和人力则由当地祭司供应。   只要孩子们成绩好,就可以通过塔尼斯城的考试升到高等学校,拥有学习建筑学、工程学、锻造、酿造等知识的权利。同时各地区的升学人数,也决定了这一年当地的神殿可以新增多少祭司。   而所罗门的这次改革,就导致了越是强盛的神殿越容易继续传承,越是微小的信仰就越容易消亡。   对于多神教来说,神殿的数量、信徒的人数便是强弱的根本,这种直接的利益会催促着各方神殿展开政治上的厮杀。   这就像是对好几拨饥饿的野狗扔出去一大块带血的生肉一样。   他们会自然而然的互相争夺起来。同时因为扔肉的人手里没了肉,他们也就不会继续将目光盯着扔肉的人了——这不是他们目光短浅,更多的是因为“伙伴”已经被利益分离削弱。他们失去了对抗扔肉的人的力量。   同时,若是这些神殿互相打起来,那么在政治斗争中落败、成为尸体的那些势力,也会成为胜利者的补品。   如此一来,在几百年的自然筛选之后,最终留下的必然会是少数几个最强大、最有必要性的神殿。   若是将教派的数量减少,使埃及人的信仰生活精简化,也可以有效节省各项人力财力……   ……另外一方面,这也可以降低法老管理的门槛。   和同时管辖二十多位神明的祭司的瞎几把管模式不同。只要神殿的种类减少到一定程度,法老将会相当容易进行势力制衡。   无论是哪边比较跳,法老都可以通过支持和他们敌对的一方以起到制衡的作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一代法老都在鼓吹自己的信仰,并且打压和自己不适的信仰。   埃及目前的这种统治模式不像是一国之主,倒更像是地方官员。每一届上任的时候,都会将上一届做了半截的工程直接取消掉重建。这样的话,无疑是对人力财力的一种浪费。   按照所罗门的这种改革法,就会让埃及的祭司们逐渐成为天然形成的底层官僚——他们并非着眼于遏制中心权力,而是得到了分封出去的地方权力。   在未来,这或许将会变成另外一种形势的分封制……或者说议会制。   而埃及内部因为地区不同而产生的贫富差距,也将会成为阶级诞生的催化剂。   一部分人能吃饱,一部分人吃不饱;一部分人生活富足,一部分人则相对不幸——这种不稳定的、内在的阶级冲突,就会使得一部分觉醒的埃及人开始进行政治上的思考,以此谋求一种更适宜自身的政治组成。   因为所罗门的时间不够,所以他当前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先知,不知道埃及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所进行的布置是否会适合未来的埃及人、自己所发明的制度会不会反而成为他们发展的绊脚石。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只要他让人们意识到思考的重要性,开始有意识的思考的人们自然会迸发出智慧的火花。   未来的埃及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的文化会触及到哪个角落?他们的疆域会拓展到哪里?他们会在何时消亡?   这让所罗门感到期待。 第九十八章 他如地上的神   距离上一次见到所罗门王,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诺姆这几天,稍微有些想自己的女儿亚比该了。   三年前,所罗门王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的统一了埃及——这种大奇迹,在以色列国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人们自发的走上街头,齐声唱所罗门的赞歌;祭司们在城中吹起牛角,向所有人分发葡萄酒和面包。并有舞者在城中狂舞,亲吻路上每一个撞到她们的人。   耶路撒冷全城狂欢——以色列全国狂欢!连带着推罗和周边的小国都发来祝贺,并向以色列进贡了大量的黄金、宝石和稀有的特产。   甚至还有的国王听到消息之后,就派人来询问所罗门还需不需要妃嫔,能不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所罗门王……其中她们的年龄可以说从几岁到十几岁均匀分布。   然而,先知拿单义正言辞的,替所罗门将这些妃嫔全部都拒绝了——   当然,所罗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还是很感激佛劳洛斯。   ……你真懂我。所罗门对他如此恳切的说道。   毕竟光是娶了法老的女儿,所罗门就起码安抚了一个月的雅斯塔禄。直到她确认自己怀孕之后,才终于安下心来。   但在所罗门确认雅斯塔禄怀孕了之后,他就不再让雅斯塔禄和外界接触。甚至包括亚比该在这个世界上的养父诺姆也是一样。   这是所罗门为了防止“亚比该王后怀孕了”之类的消息传出去而做的措施。   不然的话,或者最后只能给出“流产”的传言,或者一年没有生出来,或者干脆就是最后生下了怪物……无论是哪个,对雅斯塔禄的声望都不太好。   但这也让诺姆有三年没有见到雅斯塔禄了……他也知道所罗门王肯定很忙,没有接见他的功夫也是情有可原。所以诺姆也只是遗憾和想念而已。   诺姆已经十分感激所罗门王了——这是真的。   所罗门在国内铺设的商路,让他们村变成了卖咸鱼的典型村。现在他雇佣了大量的学徒工,每天只给他们很少的工钱和三餐的饮食,就能让他们为自己腌制咸鱼向外售卖。   咸鱼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属于生活的必需品。诺姆也不用愁销路——他几乎不用动手,就能源源不断的挣取钱财。   而他制取咸鱼的地方,也从自己家挪到了河边,前些日子还雇佣村子里的年轻人,在某位正在休假的长子军团士兵的指导下,给自己盖了两个结实又美观的大房子。   诺姆计划将其中一个房子用来专门加工咸鱼,剩下一个则用来储存。他还在去年冬天的时候,挖了一个地窖,藏满了冰。这也是所罗门王教授给他们的智慧——食物可以储存到地下,如果建造合理的话,那里的温度会比地上要低许多。   这些冰本身可以用来售卖,还可以冰冻咸鱼,将咸鱼卖到更远的地方去……比如说,埃及。而商人们也开始从埃及那边买来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说大量的粮食,一些漂亮的玻璃瓶,还有啤酒……和一些奇怪的装置。   所罗门王前年的时候,从埃及那边带来了一种叫做“沙杜夫”的东西。那是一种可以用来提水的装置——在高处立起一个支架,然后在支架上横起一条可以转动的长杆,长杆的一端绑有重物、另一端则挂着水桶。农民用重物将水抬出来,摇动长杆让它撒到空中,自然下落到田地上。   这种装置被推广到以色列全境。据说取得了相当良好的进展。   诺姆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埃及的旅客和旅商谈起埃及。   他们说,以前那边的农民,耕种简单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他们只需要等尼罗河水自行泛滥出来,流到田地的河道上,然后等水退回河床,每个人把种子撒在自己的土地上,叫猪上去踏这些种子,就可以等待收获了。   唯一的风险,就是农民的田地可能会被过于泛滥的河水冲走。不过法老也会派人来监察,被冲走的部分就不用交税了——因而农民们也不为此着急。   但所罗门王却明令禁止这种行为,说是会造成水土流失肥力降低什么的啊。并在田地中造出通向湖泊的水道,在尼罗河周围垒起砖石,让尼罗河的水引到各个人工挖出来的方形湖泊中,而每一块湖泊都相邻八块田地。他们正是用“沙杜夫”进行浇灌。   而且,所罗门王还将农业税降低了一成。听说最近还出资帮助推罗王跨海做了什么大事。推罗、以色列、埃及三国的军队也都被统一编在了一起,合称“拥有万千荣光所罗门所怜爱的长子军团”,不光是全都装备好了铁剑,还配了马和一种叫弩的不知名武器。   诺姆也不知道所罗门王到底是从哪挣的这么多的钱。   按理来说,有出总有进。但诺姆却感觉,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变得更富有、更安乐。   如今的诺姆,被村里的人尊称为“卖咸鱼的诺姆”。而他也在当地市长允许之后,在本村老祭司的主持下娶了同村的一个寡妇,并将她的儿子——自己的一位听话乖巧的学徒视为己出。他们村子已经有三年没有人饿死冻死,这在以前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   他已经彻底的迈入老年。生活也超乎想象的美好。   每顿都能吃小麦的饼,每天都有鱼或者肉,每天早上都有新鲜的羊奶,又有了温柔妻子和乖巧聪明的儿子。如今他的养子过段时间也准备娶妻,他也要有孙子了——   他是如此恭敬、虔诚的感谢所罗门王。   “感谢您将财富恩惠赐给我,感谢您将谋生的智慧赐予我……”   诺姆跪拜在床上,用所罗门发明的新语言,恭敬的向所罗门王祈祷着:“祝愿您安乐平顺,祈祷您的寿命高逾群星,愿您所得的福高于世上的一切造物,也高于天上的一切星辰……”   他每天都三次感谢所罗门王,如同感谢神明一般。并没有祭司要求他们这么做,而是一堆从商业中得到利益的人们自行组织起来的。   他们自发的捐钱,其中还有一些祭司和长子军参与。他们都是对所罗门最为信仰、最为虔诚的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买下大量所罗门的箴言,免费的发给更多人,或是资助一些孩子上高等的学校学习知识。   诺姆相信,其他人也会如此感激所罗门王。因为他正是赐予了他们幸福、安乐、富裕、温饱的贤明的王。   因为他简直就是地上的神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且最近也有祭司慢慢开始从信仰他们的神,转向信仰所罗门王。   老诺姆简直难以想象,若是他们失去了所罗门王,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是如此热烈、诚挚的希求,所罗门王能永久的存活在地上,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   更新完毕(蹦跶)   明天完结第一卷!一百章完结! 第九十九章 第四魔神   所罗门是真的老了。   一晃十年过去,所罗门剩余五年的寿命早已用尽,但他却还不想死——无论是自己在埃及的长子,还是自己在以色列的孩子都才刚刚成长,自己还没有教导。   无论是下水道系统,还是农田改制,新的灌溉装置的推广,与海对面国家的远程商贸,等等等等……还有许多的事他没有做完。   原本以为五年的时间十分充足了,但越是逼近最终的死线,所罗门却感觉自己的工作越来越多。   想要工作更长的时间。   还有许多的事没有完成——   ……因而,在拜蒙的帮助下,所罗门在寿命结束之后,又苟活了七年。   但是,因为身体的衰老,他的工作能力大幅下降。寿命耗尽之后,他那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的双眼也随之熄灭。   虽然很不甘心,但所罗门还是只能将各项事务,一步一步的放手交给了其他人。   若是在平常的国度中,这样一定会出大事的。但因为所罗门的威望着实过高,光是他还活着这个事实,就足以完全的平定民心、镇压三国各方势力。   现在他的工作,也就是答疑解惑。   ——每年周边地区的小国,都会派人、甚至国王亲自前来,向所罗门王上供大量的金银财宝,根据其价值允许他向所罗门王请教一到三个问题。   虽然一般他给出的只是“是”或者“否”的简单回答。但若是遇到感兴趣的问题,他也会详细的解答一番。   目前为止,所罗门的所有答案没有任何错误。   刚刚送走了非洲某个来请教问题的小国使者,所罗门躺在自己的王座上,眯着眼睛陷入到了睡眠之中。随着他越来越老,睡眠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多……就像是当年的大卫王一样。   半梦半醒之间,所罗门看到了某种幻象。   如同太阳降临人间——   光辉与尘埃覆盖在地上,死亡的尘埃随风而行。人与城市四散崩溃如蝼蚁一般被由光组成的洪水冲毁。   “漫天华光异彩,犹如圣灵显威;唯有一千个太阳,方能与之争辉……”   所罗门喃喃着以前似乎从哪里听到过的诗句。   “父亲,父亲……”   但不等他深思,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所罗门身边响起,将他从梦中唤起。   “唔……”   所罗门艰难的睁开眼睛,露出平和慈祥的笑容。   他以苍老平和的声音问道:“什么事,阿巴顿?”   在所罗门面前的,是一头像是牛犊般大小,却怪异的拥有七个头颅的红龙。它如同幼犬一般兴奋的蹭着所罗门的腿,亲昵的舔舐着他的手指。   ——这是雅斯塔禄为他生下的儿子,一只幼年的红龙。所罗门为他起名为“阿巴顿”……其意为“他会杀人”。   当然,耶路撒冷内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是所罗门的儿子。只当是因为所罗门的智慧跨域人类的极限,甚至那深渊中的巨龙都让自己的孩子来所罗门王这里学习智慧。   “父亲……我听到你在说什么太阳。”   红龙口中吐出稚嫩的声音:“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毁灭的象征,阿巴顿。”   “就像我一样吗?”   “嗯。就像你一样。”   所罗门半躺在王座上,低笑着说道:“你觉得我如何,阿巴顿?”   “嗯?什么如何?”   幼龙疑惑的歪了歪五个头,剩下的一个头在说话,一个头则在专注的舔舐着所罗门的手指。   所罗门慈祥的笑着:“作为父亲,你觉得我如何?”   “您爱我……唔,也爱所罗门哥哥。”   幼龙以稚气的声音说道。   “那么,作为王……你觉得我如何?”   “……我不知道。”   它困惑的摇摇头:“但我看到所有人都在笑着,每日都在念着您的名字。所以您一定很厉害……有一千个太阳那么厉害。”   “我可不想那么厉害啊……”   所罗门无奈的笑笑:“我只是人类而已。”   “人类?”   “人类都是会死的。是吧,阿巴顿。”   所罗门平和的说着。   他的脸庞早已变得消瘦,皮肤失去弹性、满是褶皱。光是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所罗门就已经感觉到了疲劳。   “……呜?什、什么意思?”   阿巴顿有些不安的躁动着。   所罗门只是轻笑一声,低声开口:“巴力。”   “我在,所罗门。有什么事?”   他面前的有着火焰如同旋风般巨龙。拥有如风暴般飘舞着的黑色长发的女子,立刻半跪着出现在了所罗门面前。   她有些关切的看着所罗门:“你是又冷了吗?”   “不,没有……”   所罗门以极缓慢的语气,低声说着:“今年的人口普查,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了。”   “那么,我的母亲拔示巴的葬礼呢?”   “正在进行中……是拜蒙在监督,他的性格很严谨,所以应该完成的很好。”   巴力柔声说道:“是按照最高规格进行的。不要担心,也不要多想……拔示巴是自然死亡。你歇着就好。”   所罗门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追问道:“撒督祭司……那个老家伙,是不是也快要死了?昨天有新的大祭司来找我请安。”   “他应该还能再活上一段时间。但是他已经有了合格的后继人,就已经传位了。比拿雅元帅还在东方的边境,等他回来应该也要传位了……他选定的继位人是伯兹,就是您夸赞过诚实勇敢的那个年轻人。”   巴力解释道:“还有公共厕所和下水道,也已经开始正式使用了。推罗那边的贸易取得了不错的成效……这些都会写在秋后的汇报中。所罗门你两个月后应该就能看到了。”   “喔,这样啊……都完成了啊。”   所罗门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道:“等拜蒙回来,你让他们过来找一下我。你也一起来。”   “……他们?”   巴力疑惑的问道:“是哪些人?”   “就是……所有的魔神。啊……对。还有小所罗门。”   所罗门缓慢的说道。   巴力闻言,面色顿时变了一下。   她犹豫了一会,下定了决心:“那你稍等……”   下一刻,她的身体便消失在了火中。   随着连续的几个闪现——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她就拽着所有人出现在了所罗门身前。   一开始,他们还对巴力这种粗暴的行事方式颇具微词。但在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意识到周围人都是什么人的时候,纷纷都沉默了下来。   “大人?”   雅斯塔禄有些不安的说道:“是……时候到了吗?”   所罗门从容的点了点头:“是啊,之前就说过的。”   他的目光向着面前大约八九岁的俊美少年身上划过,嘴角上扬,向他招了招手。   “来,小所罗门……过来。”   所罗门平缓的说着:“我的孩子,你当谨记。你要遵循你父亲的训诲,行公义之事、讲智慧之言、当仁义之君,尊正直之人……如此四种美德,将成为你的王冠。”   “父亲……?”   少年茫然的眨了眨眼。   “记住了吗?”   所罗门却只是平缓的问道。   少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   他摒着泪,用力的点了点头。   所罗门一笑,用自己颤抖消瘦的手艰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加油。你先和阿巴顿去玩吧。”   小所罗门看了看自己苍老的父亲,带着红龙慢慢向门外走去。   在临出门前,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那个苍老而平和,总是温柔的说着话的男人……   然后,他们两个孩子离开了所罗门的殿。   “我要和你履行契约了,巴力。”   所罗门平和的望向巴力:“我应该还在你那里储存了一日的寿命吧……拿出来吧。”   巴力沉默了一会,然后从火中取出了一个青铜的盒子。里面是一枚白皙纤细的断指——那是所罗门还年轻的时候切下的小拇指。然后又让雅斯塔禄将他的手指恢复原状。   那枚小拇指经过巴力的特殊处理,储存了所罗门一日的生命力。若非如此,在所罗门的生命力耗尽之后,他也无法和魔神契约了。   所罗门看向雅斯塔禄,微笑着伸出自己的右手。雅斯塔禄沉默的握住了所罗门的手,向着所罗门露出了温柔恬静的微笑。   而所罗门紧接着将自己的左手放在桌子上,闭上了双眼。   所罗门用随身的匕首将自己的小拇指割落下来,随即它便立刻自燃起来、在空中化为灰烬。   巴力将那枚年轻的手指放在所罗门的断指上,雅斯塔禄的力量发挥作用,将手指愈合。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根手指慢慢变得干瘪衰老起来。   在其变得完全衰老之前,所罗门慢慢睁开了双眼。   ——那是,燃烧生命所形成的,灼灼的火焰。   他深深呼了口气,赞美道:“充满精力的感觉……真好啊。”   所罗门身上那种衰老、腐败的气息完全散去。随着他睁开眼睛,无形的火焰与压迫力向着周围扩散出去。   挤压了数年,他身上的存在感不仅没有半点弱化,反而变得更加耀目辉煌。   他的话语也再度变得有力而沉凝:“我来履行承诺了,巴力。十年过去了……第四个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   “我倒是希望你一直留着。雅斯塔禄的话,应该可以从普通人身上掠夺生命力交予你。”   巴力复杂的看着所罗门,从雅斯塔禄手中取回被暖热了的右手。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所罗门!”   所罗门却是笑出了声:“我要是贪恋无穷的生命,那么我就不是我了!”   他的声音苍老,却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也是。”   巴力和他对视着,突然笑出了声。   然后,她不再犹豫,只是轻轻低头、吻在了所罗门的戒指上。   那一瞬间,强烈的光辉从所罗门身上溢出。   一道通天般的光柱拔地而起,直达天际—— 第一百章 祈祷书   ——神明降诞。   只能如此理解。   那光芒是如此璀璨耀目。   如同逆流的光之瀑布一般,从地面直直升到天空。   从此处至彼端、数百里范围内所有人都心有所感,同时向着光柱的方向望了过来。   而所罗门眼中,也浮现出新的光幕——   【你与魔神巴力达成契约】   【她的阶位评判为:君王】   【得到光环加持·永恒曜日(来自巴力)】   【你将可以死而复生——】   【若因意外死亡且寿命大于三天,你将会于三日后复活】   【领域(恶魔学)生效——你得到了新领域:太阳】   【你的生命将燃烧的更快——】   【目前契约数:4;燃烧倍率:十六倍】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万民同行。”——巴力】   所罗门的眼中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那是如同耀阳般的火焰。生命的光辉燃烧到极致时迸发出的辉光。   端坐在光柱正中,所罗门面目肃然平静。   “巴力、拜蒙、雅斯塔禄……以及暂时不在这里的阿斯莫德。你们应当离开耶路撒冷。以此为中心,向世界四面旅行——统治你们所遇到的魔神。”   “其数为十七。共计魔神七十二人。若有人以所罗门之名召唤汝等,当须以怪物之姿态立即回应——”   所罗门的身体在光柱之中近乎融化,从外面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轮廓,和他带有回音的隆隆声音:“千年之后,我将回归人世。”   “是。”   众魔神纷纷应和。   “另外……拜蒙。”   所罗门顿了顿,低声吩咐道。   拜蒙立刻上前一步,以清冷平和的声音应道:“在,我王。”   “将我接下来的遗言记录下来……用你所发明的新语言。然后将其刻在石板上,放到约柜中,埋到我的坟墓里。”   沐浴在光芒之中,所罗门平静的说道:“准备好了吗?”   “是。”   拜蒙毫不犹豫的答道。   所罗门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他沉思了很久很久——大约有半个小时之久。但所有的魔神却恭敬的站立在所罗门面前,没有任何人移动分毫。   “致……四千年后的‘我们’。”   他轻声开口,语气惊人的温柔。其中并有所罗门少有的迟疑和希冀:“不知道,未来的世界得到和平了吗?”   “饥荒和灾疫被灭绝了吗?”   “你们能碰到星星了吗?”   “人类的寿命几何?”   “帝国的疆界多远?”   所罗门说到这里,沉默了很久,声音也降低了一些:“人类……还记得我们吗?”   “这里曾有人发梦般眺望星空。”   “这里曾有人因饥渴而死。”   “这里曾有国互相征伐,用刀使同类流血。”   “这里曾有灾疫在地上流动,日光之下尽是黑暗。”   “这里曾有日头下落,月光温润如水。”   “这里曾有人生、老、病、死,万物皆因时光而腐朽,万象流转宛如幻梦。”   “这里曾有一位愚昧的人……他活着的时候,仿佛从来不会死亡;但在临死前,他又仿佛从未活过。”   “他活着,便是受苦。但好在他所受过的苦,你们无需再受。”   “愿世界和平。愿永无饥饿。愿他人爱你。”   “愿你们珍惜时光。愿你们铭记过去。”   “——愿你们幸福常伴。”   所罗门轻声说罢,化为流光散去。只剩下一枚戒指冷冰冰的躺在他的王座上。   那道光柱慢慢上升,向着天穹而去。天空变为如雪般的纯白,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天上。   所有人光是见到那回收的光柱,便忍不住落泪哭号。三国之中,悲声一片。   雅斯塔禄慢慢伸出手来,握住那枚还有余温的戒指,将它紧紧贴着自己的额头。   她沉默许久,才将这枚戒指如所罗门生前所交代了一般交予先知拿单。   “这样好吗……雅斯塔禄大人?”   拿单沉默了一会,向雅斯塔禄问道:“真的要我保存戒指吗?”   “拿着吧……佛劳洛斯。不,梅塔特隆。”   雅斯塔禄轻声说道:“这是你的使命。这是大人与你立的约。”   “是。”   佛劳洛斯点点头,面目变得严肃起来。   “而我,将与阿巴顿向南方前去,征服所见的一切魔神,并唤醒大人最后的仆从阿斯莫德。”   雅斯塔禄声音软糯,却渐渐充满肃杀和锐气:“等千年过后,我将率千千万万之众回归。”   “那么我将向西方前去。”   拜蒙平静的说道:“等我完成王的命令,我要去找那些督依德的麻烦。”   巴力低声说道:“我要向东方前去。向巴比伦前进。”   “那就让阿斯莫德去北方吧。”   雅斯塔禄决定道:“让他去巨人们那里。”   “千年之后——我们再在这里聚首,等待我们的王的回归。”   众魔神点头,随即散去。   而郑复在奇异的灰蒙蒙的废墟之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等他渐渐恢复意识,不等他胡思乱想,面前便有一大片向下划过的光流直接堵在了他脸上。   【战役背景·第一世,结束】   【你完成了主线任务7个,使命任务2个】   【评价:你如地上的神一般——】   【你创造了两个新的宗教】   【你影响了一个传世级组织的诞生】   【你缔造了相连超过十国的商路】   【你缔造了相连三国的军事政治联盟】   【三国联盟共存续了520年】   【你所开创的所罗门王朝(平安王朝)持续了517年】   【在此期间,所罗门王朝(平安王朝)创造的财富总和,相当于你降临当年埃及收入的151963%】   【在未来可预计的五百年中,你共阻止了二十八万七千六百人四十一的提前死亡】   【你共计发明了:11种传世级的发明,0种史诗级发明】   【你得到了新的个人特性:少年王、法老】   【你的传说度为:82】   【最终战役评分:B】   【你可以选取在未来五百到一千年中精确度为18%的年代,在区间中选取相性最高的人随即降临】   “我以公元元年为中心向两边扩展。”   等到慢慢吸收完了这些信息,将其反复琢磨完之后,郑复关掉了光幕,毫不犹豫的答道。   他对于自己的下一世转生早有准备。   这一次,他将不再是像这一世般一头雾水的降临了。   【时间区间已锁定】   【空间区间已锁定】   【灵魂提取中……完成】   【意识下载中……完成】   【身体同步中……完成】   【欢迎回归,救世主】   【——战役背景·第二世,开始】 第二部预告及请假条   所罗门的旅途结束了。而后眨眼之间便是千年——   全书上半卷已经结束了三分之一,可喜可贺可口可乐,顺便求一波月票(挺胸)   另外汇报一下行程。   明天上午九点我要坐车跨越半个市区前往本地高铁站,并于晚上抵达杭州参加作者年会。考虑到我有晕车症的问题,基本可以理解为明天晚上抵达之后也没有时间码字了……   周六下午一点半的年会,上午有时间,晚上不知道到几点,我应该能码出来一章到一章半,周日也是奔波一天,但是周一我没有事,所以周日晚上可以嗑咖啡做出来第二更。   综上所述,请假两天。当前全勤君的战续数为三,我一次都没用过。现在拿出来两次,问题应该不大,全勤君还是不会死的!   至于请假缺的这八千字,窝会在二月份补回来。   于是,第一卷:Ⅰ·智慧,结束。   下一卷:Ⅱ·慈悲   1月21日中午十二点准时更新(蹦跶) 第一章 约瑟   约瑟在整理床铺,准备睡觉。   他感觉自己今天的心情相当不错。   不光是他面包店的生意越发好了,而且过些日子也到了他娶妻的时候了——另外,他入所罗门教的引路人也终于找好了。   “虽然要捐赠一切财富的三分之一……但也还好。”   约瑟有些肉痛的叹了口气:“还好我还年轻,这三分之一的财富倒也不算太多。但真想不到那些富人们是怎么忍得下心的……”   那可是三分之一的财富!   推罗的孩子中,若是父母皆为所罗门教,那可便是有福了。孩子出生之后就能得到一到三位介绍人的洗礼,在手中空空的时候入教……可若是一直寻不到门路,一直拖到了中年,那可就麻烦了。   需要将自己三分之一的财富献给“父母”,才能有幸入教。   ——但无论怎么说,总也要是入教的。   那些“高等”的知识,比如说建筑、音乐、雕塑、工程,从几百年前就一直在所罗门祭司的手中攥着;若是不入教,一般人无论是学工还是家传,所允许学到的最多也只是“低贱”的知识,比如说养鱼、种地,打铁……又比如约瑟的烤面包。   也就是说,要么用钱打动引路人,要么就是用关系,要么就是依靠纯粹的才能等待没有继承人的伯乐。但是,每个引路人一生只能介绍三人入教,分别是“长子”、“次子”和“义子”,以后将会分别继承自己的地位、知识和财富……也就是说,纯粹寻找有才能的继承人的情况并不太多。   更多的情况下,他们都会将“长子”之位和“义子”之位给予自己的亲生孩子,给自己的孩子一个继承自己财产的机会,剩下的那一次,一般也都会售卖给有钱人。   因为继承人在未来将继承哪一部分的财产,是在最开始入教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的。一旦继承人死亡,那部分的财产并非是分给其他两人,而是直接收归国有……因而也不会存在兄弟相杀的情况。   但取而代之的则是……若不凭借父亲作为引路人而入教,便不被允许拥有父辈的遗产。他们最多只能拥有一年的粮食、十年的住宿地、四季的衣物,以及工作时所需的工具。除此之外,一切东西都将被推罗王收缴。   这种奇怪的规矩,是因为以前的贤王所罗门曾将自己的国与两国向并,将自己所拥有的份削薄了赐予他人。   这些人拥有地位或者金钱,因而更清楚智慧的意义和价值。他们模仿所罗门当年所行的事迹,以此求和所罗门王的智慧。   这种并非纯粹依靠血脉,而是依靠宗教传承的社会习俗,已经延续了四百余年。那些被同一位引路人带入所罗门教的,都亲密的称呼对方为“兄弟”。   无论出身、无论血脉,亲如一家。   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利益相干。更多的时间则是合作——至少只继承了爵位、至少也是公民之位但是没有钱的长子,和有钱但是只是普通平民的养子一般还是会合作的。前者作为介绍人帮后者介绍一些工作,而后者则负责提供前者日常的花销。   虽然也会有一些冲突,但是相比较罗马那边已经好很多了。   推罗人都为此而自豪。因为如今的推罗,人才晋升的途径如此简单,如此明晰……那就是发誓奉行所罗门王的诫言,俯身蒙受所罗门王的教会,进入所罗门教。   ——没错,只要入教,就有机会能成为上等人。   因为所有所罗门教的教徒,都可以不分出身、只凭能力的就任建筑师、音乐家、雕塑师、画师之类的高等人职业,他们每月都由推罗王直接发放俸禄,俸禄与各地税收直接相关。   而其中最优秀而聪慧的女子则可以成为书记员——而中枢大书记官则是全国女子地位最高的官职,她的话拥有推罗王三分之二的重量,属于自己的“天使名”,管辖全国账务和教育。   人们相信,这是因为这些美貌、聪慧、贤明的女子都是侍奉所罗门王的天使降世。在她们担任中枢大书记官的五年中,包括推罗王在内,任何人碰触她们的身体都是犯法的。这些中枢大书记官也必须维持身体和心灵的纯洁,在退任成为地方行政官之前,她们必须为处女且不能嫁给他人。   而男性中最伟大贤明的人则可以成为祭司,其中最优秀的被叫做中枢大祭司,负责全国人事变迁和税务调整。同样拥有推罗王三分之二的权力——也就是说,他们的地位高于除却推罗王外的任何人,但单独一人也不能违反推罗王的命令。只有当他们两个同时反对的时候,才可以裁撤推罗王的旨意。   无论是这种“权力的重量”,还是以智囊团警戒国王的方案,都是推罗历史上最智慧的国王、伟大的所罗门王的养子加沙留下来的。   和中枢大书记官不同,中枢大祭司的就任和卸任并非由年龄决定,而是由辩论。   每过四年,他们都将在所罗门王升天的圣堂中进行圣辩。圣辩的议题共分十三种,包括军事、术数、礼仪、工程等十三门“神圣而高贵的学识”。由各地方举荐的最智慧的七十三位祭司不断发出提问,一人一句——也就是说每项议题都要回答七十三遍。   而若是他们带来的问题难倒了大祭司,他们的地位就会上升一级,并得到一个勋章;而若是没有难倒或者问题过于胡闹,他们就要被喂下极苦或者极酸的果实,以此作为智慧不足的提醒。   若是最终大祭司回答上来的答案大于总数的三分之二,他就可以继续任职。否则就将退位,成为地方省长或者市长。而他的位置也将在剩下的七十三位祭司当中,由勋章最多的七个人进行为期七天的淘汰式辩论,由其他人投票来决定由谁来继承中枢大书记官之位。   ——这是对智力、学识、智慧甚至于体力的综合考验。   也是初代中枢大祭司拿单所立下、沿用近千年的人才选擢方案。自从以色列国被推罗和埃及瓜分之后,推罗作为所罗门王的正统传承国,便立刻完全的继承了这个仪式。这个仪式的完美之处,甚至让强大的罗马国,乃至于南方的埃及都有实行类似的举措。   ……但是,这也或许有一些……真的就是那么一丁点的,呃,不当之处。   约瑟有时也会这样想。   他当然不是在怀疑先驱拿单的智慧——他也不敢。   但是……有时约瑟也在想,为什么只有祭司们可以参与国政的讨论?为什么只有祭司才可以学习那些高贵的知识?   难道除却祭司之外,就不存在聪明人了吗?难道他们的意见都是不足听的,难道智慧人的孩子也一定如他们的父亲一样智慧吗?难道祭司就一定能比其他人学的好吗?   约瑟觉得不是这样的。   父亲智慧,孩子未必一定智慧;父亲愚钝,孩子未必一定愚钝。知识应该交给更多人,而不是始终被小圈子的人握着。   约瑟感觉,这和最开始拿单大人的想法已经完全不同了。   但他这样的想法若是说给其他人,相比会被认为是古怪的——它更像是南边的埃及人所信奉的透特教,而不是推罗人所信奉的所罗门教。   现在的所罗门教徒,有很多人甚至宁可多生一个孩子,也不想将这种崇高的地位给予普通人。   ——他们宁可肉烂在锅里,甚至都不肯给贫穷人一点肉汤!   “算了,不想这么多……”   约瑟摇了摇头,钻进了床铺。   他只是一个烤面包的,想的再多也挣不了什么钱、买不了几块熏肉,更改变不了这个国家。反正已经把教徒身份买到手了……从此以后,自己也能算是上等人了吧。倒不如琢磨琢磨该给自己未来的孩子起什么名字,到时候还能少发愁一会……   啊,总之……该睡觉了。   约瑟闭上了眼睛。   临睡之前,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一个老人的叹息声。   大家好,我回来了,第一章送上!   第二章要等我回到家,大约晚上九点半到十点开始写,窝会嗑咖啡保证写出来的……   顺便这一次见到了好多作者,祈萌挺萌的,茶叶也很软,雪人一天怕是给他老婆打了至少五六个电话汇报情况……还有就是在一天之间收获了两次在异地迷路的稀有成就(   总之,全勤君,又救活啦啦啦啦啦啦啦!(感动) 第二章 大天使梅塔特隆   “约瑟……约瑟……”   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在约瑟耳边响起。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周围满是鸟语花香——他身处于绚丽的花海之中,闻到的是温热的花香。目光所及之处,天边立有三道互相交叠的虹光,并有大片金色的祥云覆盖其上。   光是那绚丽华贵的光景,便让约瑟猛的惊了一下。   这难道不是神迹吗?   难道自己来到了神国吗?   “神、神啊……!”   但他刚刚颤抖着想要跪拜,但一起身,却被周围的情景吓的魂飞魄散!   他并非在自己的床上起身——而是在一块巨大的山岩上。他身上盖着的也不是被子,而是许多的枯枝和树叶。   而他左右两侧都是极深、无比陡峭的山涧。湍流激起大片泡沫一般的雪白浪花,强烈的轰鸣声覆盖在他耳边,而允许他移动的,也只有他的床那般大小的一块磐石而已。   只有他身下那座高高的、由许多石头砌成的塔,能让他几近立于云端。   ——但若是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毫无疑问会立刻粉身碎骨!   他身下的磐石和他的床差不多大……明明他的床也不算小,但在周围环境的威慑之下,约瑟却害怕的动都不敢动一下,身体紧紧贴伏着磐石,唯恐自己站立起来之后失去平衡摔下去。   “约瑟——”   就在这时,那个隆隆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是一个十分平和的老人声音。   随着声音响起,约瑟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天空缓缓开裂,金色的云下降成为阶梯,一个全身充满辉光的人形从中一步一步踏着云梯向约瑟走来。   他的身后有着许多灿金色的光翼。那光翼是由许多所罗门语的符文组成、具有光泽和棱角的半透明片翼。   他的面容极为光辉,约瑟光是直视了他的面容一个瞬间,便感觉自己的眼睛立刻传来极为真实的痛感——而这痛感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因而更加惶恐。   “……您、您是永恒光辉的所罗门王吗?”   约瑟卑微的低伏着身子,满怀敬畏低声问道。   在他心目中,对于“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印象——或者说,推罗王早已刻意淡化了“神”的概念,而是独尊智慧王所罗门,让人们理解到如果王者拥有智慧就可以无所不能。   因而,在约瑟心目中,所罗门王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   但那漂浮在他身边的人形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所罗门王。我是天使梅塔特隆……隶属所罗门王管辖的天使。”   梅塔特隆顿了顿,以带着回音的声音补充道:“你也可以叫我拿单。”   他这话出口,约瑟怔了一下,随即立刻骇的魂飞天外。   ——他睡觉前才刚念叨了拿单先知!若是约瑟能知道这话会让拿单先知听到,打死他也不敢说……   “……拿、拿单大人!我不是故意的……不,请您宽恕……”   约瑟颤抖着,结结巴巴的说着。   但天使梅塔特隆却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抚在了约瑟的脑袋上。   那一瞬间,约瑟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清醒了。许多“高贵的”知识涌入,他的心情也立刻变得平静了下来。   ——他为自己的变化而感到惊奇。   明明心中惶恐依旧,但是却能变得平静下来。思绪非常清晰,说话也有条理。   就好像自己的脑子被圣油涂过,被冰块冰镇了一样。甚至就连视野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不要惊慌,约瑟。我来到你面前,是因为你之前说的不错。”   那天使以极平和的声音在约瑟耳边说着:“我感知到我王即将回归人世,因而重返故里准备侍奉我王。但却看到所罗门教的继承人完全曲解了我当年所立的规矩……我感到了悲伤。”   “你说的是对的,约瑟。你的话是对的,你定要依你的话而行。你必会改变推罗的现境,将推罗的名字刻在历史上。因为你是被选中的——因为你是有智慧、却不被任用的。”   梅塔特隆在约瑟身边平和的说着。   对于天使大人所说的话,约瑟感到完全不理解。   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十分混乱……什么重返故里,什么被选中的。约瑟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似乎被天使大人看上,有麻烦了。   但是,他至少听懂了一句话。   “您是说……所罗门王要归来了?”   约瑟激动了起来。   他一生中最为憧憬的,就是伟大而永恒的所罗门王——他的智慧如同日月星辰般不朽,高高悬挂于空。凡是有眼目的只要稍一抬头,定能看到他的光辉。   梅塔特隆微微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我王与你有缘。”   说着,他将一枚戒指放到了梅塔特隆的手里。对他告诫道:“你定不可带上这枚戒指,否则你要受诅咒而死。它所选定的,是你的未婚妻玛利亚。”   “明日是你与她的婚期。你当与她结婚,将这枚戒指暂时交给她,但不可与她同房。她必定会在明日以处子之身怀孕,并接连不吃不喝十七日后平安产下一子……你要为他取名为‘受膏者’耶稣,因为他天生就是受了膏的王——他是昔日以色列人的王,也是今日推罗人的王,更是未来罗马人的王。”   “——他便是我王所罗门。”   梅塔特隆的声音肃然:“在他出生之后,你要立即将玛利亚的戒指转交给耶稣,他便可只用一年时间变为成年,在地上行七大神迹。而你便是他的名义上的生父,在你死后可得福禄……我所说的,你可记住了?”   “……我记住了,大人。”   约瑟嘴角动了动,虽然他心中满是不安和忐忑,但他最终应承了下来。   这周边的奇景绝非梦境,而他手中那温热的戒指也并非是幻象,自己那清醒的大脑、能牢牢记住所有言语的明晰状态更是让他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这哪里会是假的呢?   而他……作为一介凡人,难道还能反抗天使吗?可一想到所罗门王即将从天上归来,约瑟就有些恐慌。   难道推罗的建立不合他的心意吗?难道他们是有罪的吗?难道所罗门王降临在地上,是为了行杀戮的吗?   但不等约瑟想多,他就感觉到周围渐渐变得迷幻、自己的心灵也变得疲惫。于是他一闭眼睛,就保持跪伏的姿态睡了过去。   而此时,站在他身边的先知拿单也再度叹了一口气。   ——约瑟哪里在什么神境中。   他此刻正跪在自己的床上沉沉睡去,而身穿朴素白袍的拿单则持杖站在约瑟的床边,眼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辉。   拿单眼中的光辉散去,将约瑟塞回被子,让他握着戒指的手更紧了一些。   “我王……”   他口中喃喃着,目光炽烈。   再过不到三周,所罗门王就将重归人世!   “一千年了……足足一千年了。”   终于能,再见到您了吗——   更新啦!还有五个小时,全勤君抢救回来了!(挺胸)   窝!复活辣!(振声) 第三章 他的诞生   约瑟绝不敢将那一夜的奇景当做幻梦。   不光是因为他还清楚的记得所有的细节、甚至能记住梅塔特隆天使的每一句话。甚至他的大脑依旧清晰无比,记忆力强化到过目不忘的程度……   而他的眼眶则还有着隐隐约约的灼痛。只要闭上眼睛,用手轻轻抚摸眼球的话就会感觉到烧伤一般的疼痛。   以及……那枚他醒来时,紧紧攥在手中的戒指。   戒指是银色的、上面攀附着黑色的纹路,但摸起来却并不像是银质的。而在其上有一个银色的方形印章,印章上面是一个奇怪的图案,就像是许多星星立体着交叠着一般。   而在那方形印章的侧面——也就是它那大约四分之一寸的厚度上,则在四面写着不同字迹的四句话。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公正同行。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恩惠慈爱同行。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智慧同行。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万民同行。   约瑟思量过后,还是没有勇气带上这枚戒指。而是在和玛利亚结婚之后,将戒指交予了她。   她第二天便跟她的丈夫约瑟有些惊慌的说,有一位叫梅塔特隆的天使昨晚托梦给她,说是她将生下所罗门王的转世,并取出了一瓶闪耀着淡淡金光的血,让她喝了一半。   而剩下的一半,则被大天使倒在了他自己的右手中。他的手一瞬间变得透明,握住那团什么东西,将它直接放入了玛利亚的腹中。   但明明腹部被贯穿,她却没有感觉到痛觉。而在大天使将手离开的时候,她的衣服都复原了。   可那团血一进她的腹部,她就感觉到强烈的灼烧感。仿佛那并非是一团血,而是已经成型的婴儿一般,这让她一天没吃下饭、直到晚上不适感才减轻消失。   而在那一天睡下之后,她便一直没有醒来,而是持续的、深深的睡眠着。   她稚嫩的容貌开始散发着光辉,周边则有无形的墙让约瑟无法接近、无法伤害。她不吃饭、不喝水,却依旧平顺的安眠,并没有因此饥饿而死。   听闻这等奇迹,当地的官员和祭司甚至都来到约瑟的家里,亲身见证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却依旧安眠着的玛利亚。甚至就连周围旁观玛利亚的人都无需吃饭喝水,也不会因此而感到饥渴。   祭司立刻断定这是神迹,并向上层汇报。人们跪拜在玛利亚面前,如同跪拜神明一般。   而在接下来的十六天中,玛利亚则梦见了一颗逐渐生长、日渐膨胀的太阳。   在那太阳之下,四季流转、沧海桑田迅速变迁。许多的人在地上出生、长大、生活而又死去。灾难到来灾难又离开,战争临到战争又结束,有国建立又有国毁灭。   人们变得富庶,变得不再那么容易死亡。一些人穿上了华贵的衣服,许多高耸复杂的建筑物拔地而起。   等到最后几天,看到那些熟悉的建筑物,她才意识到自己梦见的,正是推罗、以色列和埃及刚刚渡过的一千年。   一切都如梅塔特隆大人所说的一样——在第十七天,玛利亚突然惊醒了过来。   但当她醒来之时,她却惶恐的发现自己的腹部不知何时已然高高隆起,如同怀胎十月的妇女一般。但她却不再感到丝毫痛苦,而是感到了温暖。   就仿佛她所怀的并非是一个孩子,而是一颗太阳一般。   当地的长官、前前任中枢大书记官立刻派接产妇前来,为这位“推罗的神圣之子”接生。甚至就连推罗王都被惊动,要亲自来为他洗礼,迎他入教。   但当接产妇进行接产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玛利亚居然仍是处子之身——为了能顺利的接产,她们用一枚石棒打通了婴儿出产的通道。   在那之后,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滑了出来一样。没有丝毫痛苦,她便完成了生产。   而她手中的戒指一震,自动的脱离出来、飞到了婴儿怀中。   那位“神圣之婴孩”身边也开始散发出和玛利亚之前接近的金色光辉,甚至那光辉要更加耀目,除了能看出他是个男孩之外,就连面貌也看不清。   而那无形的壁障让他无法被接近,也无法喂奶。但他不吃不喝,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长大。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是皱皱的一团,几个小时之后就像是出生了几天的婴儿一样周身平整了,再过了几天就已经变得像是满月的婴儿一般大小了。   玛利亚出产的那间房子,已经被祭司们改建成了神殿。而他们一家则被客气的送到了另外一座更大的房子中——这大约是看在玛利亚之前的神迹的份上。   而在约瑟结结巴巴的将自己和妻子之前的梦讲述给其他人听之后,他们对那婴儿便更是崇敬了。   所罗门重新降临在推罗,而不是埃及……这无疑说明了,推罗才是智慧王所罗门的所爱之地。   推罗人因此而感到骄傲。   或者说,他们无时无刻都在骄傲——时刻保持骄傲,可以说已经是推罗人从古至今的一种民族传统了。   唯有推罗王,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仿佛在担忧些什么、又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但最终,他也是什么都没有表示。   那光辉一直持续了三个月的时间。而“所罗门转世”的消息也在这三个月内传遍了整个推罗,甚至连埃及那边都有消息灵通的人赶过来参拜。   最终,三月之后,光芒散去。里面出现的已经是一个四五岁的幼童。   他黑色的长发披散到背,乖巧可爱的面容像是女童一样。   若是大卫能活一千年,立刻就能认出这正是所罗门小时候的样子。   而他从光芒中下坠,刚一落地,便立刻站稳开口说话。   “我是所罗门,我是透特。我是最初的智慧,我是最末的太阳。我是昔日以色列人的王,也是今日推罗人的王,更是未来罗马人的王——”   “我回来了。”   他话语落下,人们便欢呼,向他朝拜。   那声音如同海潮一般席卷大地。幼童的目光灼灼,如同清晨的太阳一般。   所罗门望向约瑟,以稚嫩的声音平和的问道:“你是我的生父,你打算为我起什么名字?”   “……你就叫耶稣吧。”   约瑟犹豫了一下,还是如梅塔特隆所说的为他起名:“受膏者耶稣。”   在他得到名字之后,就像是将什么激活了一样。   那一瞬间,幼童的面前半透明的系统面板立刻浮现而出。 第四章 他的使命   【战役背景·第二世】   【公元前4年,儒略历41年】   “您是耶稣,推罗国伯利恒城的面包师傅约瑟之子。所罗门王千年之后的继承人,注定会成为征服推罗、埃及与罗马三国的太阳王。”   “有人歌颂,你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先知。”   “有人歌颂,你是所罗门一切智慧的继承人。”   “有人歌颂,你是最后一位与神接触的祭司。”   “有人歌颂,你是磐石,你是火焰,你是流水,你是大气。你是最初的,也将是最末的,你是神圣的一切,物质的基石。”   “——你是神代的终结者,弑神者耶稣·奥古斯都。”   【主线任务已发布】   【使命任务已发布】   【主线任务-十二使徒:招募十二位拥有魔神之血的受差遣者(0/12)】   【奖励:传说度12,荆棘冠】   【使命任务·三:成为推罗王、同时成为埃及法老、并成为罗马皇帝(0/3)】   【奖励:传说度30,个人特性·太阳王】   ……哦豁。   耶稣挑了挑眉头,感觉到了一些意外。   自己这个剧本简介和任务说明,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原本“耶稣”这个任务所走的,不应该是传道加上牺牲的慈悲之路吗?   怎么这个看起来,好像有点想往狂战士的路线上发展的倾向……   难道是因为所罗门教会的原因吗?   因为这个全新教会的诞生,直接将犹太教和天主教顶替掉了……然后变成了以知识和奥秘为尊、并垄断知识的奇怪教会。   当然……因为贪欲和私欲,拥有庞大动员力量的教会走上歪路,也在耶稣的预料之中。   在他还是所罗门的时候,就预判到了这一点。   他不能给人类的生产力带来跨越式的发展——不然生产力的飞速进步,必然会提升当权者的贪欲和野心。随即掀起的便是战乱、然后是大规模的吞并,原始资本的飞速积累。   如果就这样渡过五百年,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时候的所罗门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耶稣也不知道。   所以,他才会在文明的早期,在人类无法承受飞速发展的时候通过改善制度、教授学问,以尽可能避免任何不必要的大型战争的方式,潜移默化的提升全人类的觉悟和文明。   若是为了救以色列的二十万人,他们便会杀掉二百万人;若是为了埃及的百万人,他们就会杀死一千万人。他们所统治的地域变得更广了,麾下的子民更多了……可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认为这样不好。   他还记得,他在游戏中负责的几条路线中最难的、却也是他剧情量写的最多的路线,也就是“黄金人类”。   也即是,全世界人类在没有发生过世界大战,并且玩家在尽量消灭所有势力范围所及的大屠杀、大瘟疫、大饥荒的情况下,使全人类在进入星河时代前得到统一。   只有这种情况下,才有可能同时得到“无仇恨”的种族特性,和“人王”的个人特性。唯有这两个特性作为前置,才可以点亮“灵能网络”或者“非接触性资讯交互”的种族特性。   若是在离开地球之前达成这个特性,那么进入星河时代之后,人类将被其他文明称为“黄金种”。   耶稣也不知道,在这个和自己设定有些微妙不同的世界中,人类能不能达成那种成就……但他愿意尝试一下。   ——与其在离开庇护期之后,在许多高等文明面前挣扎求活谋得独立,不如让人类成为新的天灾。   反正也快了……若是集齐四个与“统治者”有关的个人特性,应该就可以解锁关键特性“人王”的挑战任务。到那时就能看看这个系统到底和自己做的游戏重合度有多高了……   “太阳王”是第三个。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这一场战役中就能解锁人王任务。哪怕运气再差,下一世基本也可以完成了。   虽然如今的所罗门教的教义扭曲让耶稣感到有些不满,但他对于这个教会依旧崇拜知识,而不是进行盲目的神明崇拜或者个人崇拜这一点,他还是很欣喜的。   这意味着,他们并不会打压新的知识。   就是不知道,如果这个教会继续发展,会变成什么样?蒸汽教会?   不过,他们似乎有些过于依赖统治者了……这样的话,虽然不会打压科学家,但是很有可能会反过头来打压诗人、作家和剧作家。   那也不是耶稣想要的结果。   不过这种苗头,只要他现在来纠正、改革一下就可以了。一切都会改变,都会向着更好的地方发展。   他每隔一段时间重返人世,目的就是为了修正人类的错误……他哪怕因为时代性的目光,让自己所有的决策无一丝错漏,但他的继承人也一定会犯错。   人类就是从无数的错误中成长起来的生命。但这些错误一旦发生,并不会自行弥补——人类不会在学习到“经验”之后,让死去的再复活,让失去的再拥有。   这个世界不能读档。而所罗门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弥补这些毫无意义的错误而造成的损失,并确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爱着自己的这份工作。   从耶稣还不是耶稣,甚至还不是所罗门的时候,他就梦想着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他认为自己有着超乎常人的才能——他的才能就是对一切都能十分认真、投入极大的精力,并始终充满热忱。无论是学习,游戏还是工作都是如此。   除此之外,他一无所长。   但这足以让他变得优秀。却也让他变得十分焦虑。   ——我该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我能带来什么?   仅仅是做个游戏吗?仅仅是写个策划案吗?   直到现在,他终于得到了满足。   这正是他最想要的工作——成为那些了不起的人,这就是郑复想要的工作。即使为之付出一切的精力、热情和生命,也绝不会得到“这并没有什么意义”的评价。   一切举动都是有意义的。一切努力都是有结果的。   简直就像是成年人的童话一样。   只要努力,就真的有回报……就像是游戏一样,哪怕经验值上升那么极微小的一格,但也能确实的感觉到“我成长了”、“我学会了”、“我完成了”。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甜美的了。   也好。   耶稣平和的将目光移开,那光幕便自行关闭。   所罗门王的经历,也让他得到了一些成长。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有些稚嫩、常常焦虑、并为自己的计策而得意的年轻人了。   得到推罗王的王位并不难。难点在于如何得到罗马的皇帝之位。   略微思索了几秒,耶稣平静的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推罗王。   那大片绿色中唯一的鲜红色名字,在耶稣眼中是如此显眼。   看看周围人对他的恭敬,看看他身上的衣服……这应该就是这一代的推罗王吧。   于是耶稣直言不讳:“沙曼,你将要杀我。因为我动摇你的位。我出现之后,你的荣光也衰减,如同火把在太阳面前一般也会变得暗淡。”   看着只有四五岁的幼童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众人纷纷为之一惊,望向面色有些难看的沙曼王。   “你……”   沙曼王紧皱眉头刚想出声,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苍老声音打断。那声音极为轻微平和,却平等而清晰的响在每个人的耳中。   “——我看到这里有一位伟大的王诞生,因而我特地来送上赠礼。”   更新啦(蹦跶)   求波推荐啦~(蹦跶蹦跶) 第五章 他的礼物   那老人的声音如此悠远,如同从天穹之外传来,辨不清楚方位。   众人光是听到声音,甚至不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便本能的向周围退散、向着东方十分有秩序的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失去了知觉、失去了视觉,身体自发的行动起来。   在那之后,人们才突然清醒了过来。互相议论着,惶恐的情绪在人群中飞速传递,却没有人敢再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   他们向着东方望去,只见有三个男人手持木杖、铜杖、银杖从远方走来。   他们分别是身穿红袍、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身穿紫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身穿白袍、六十多岁的老年人。   “你们当知——”   老人的声音平和悠长,如同吹动的牛角一般充满神圣的气息:“有星升于伯利恒,有杖兴于推罗,有新王出生于旧王面前。”   老人的声音落下,天边便有几声沉闷的响声远远传来。就像是铜锤敲在蒙了皮的鼓上一样。   “那掌大权的,必至衰微;那为诸国之首的,终必沉沦。”   中年人跟着颂道:“他的荣光必胜过所罗门。他要吞食诸国,驾驭他们的心。凡给他祝福的,必将蒙福;凡咒诅他的,必受咒诅。”   他说完话,便有高昂清澈的歌声和琴弦的声音在天上响起。那就像是天使的乐团奏乐一般,令人心旷神怡,不由得陶醉其中。   而青年人也跟在后面,以高扬而清澈的声音大声呼喊:“他必万胜——”   随即,有军队的冲杀声由远及近传来。   马蹄声,刀剑的铮鸣声,弓矢脱弦、刺破空气的声音同时传来。   那声音无比真实。就像是透明无形的军团飞快从远方杀了过来一样。人们惶恐的向周围退散,本能的捂着头原地蹲下或者飞快的逃走,还有护卫或者战士立刻抽出武器蹲下或者护在推罗王身边——   但是,那刀枪兵马的轰鸣声飞快的从他们脸前掠过,渗透到了后方。人们惊慌的齐刷刷回头望去,却也依旧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是幻觉……吗?   在人们敬畏不安的目光注视下,那三位打扮怪异的人向着耶稣走来。   而耶稣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他的眼睛可以洞穿虚妄。一眼就看出了这三人的真假。   在那三个人的头顶上,只有那个白衣的老人头上顶着一个深绿色的名字。   ——佛劳洛斯,一千一百九十九岁。   好久不见,佛劳洛斯。   耶稣用口型无声的说着。   看到他的话语,那老人松了一口气,恭敬的向赤身裸体的幼童下拜。而在他身后,那青年人和中年人也和他的动作一致的跪拜了下来。   “向您问安,伟大的太阳王。”   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我等是东方的贤者,为您的诞生而来送上贺礼。”   闻言,那推罗王的面色变得更难看了。他深呼吸了一下,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耶稣点了点头:“请起来吧。”   那三人走来,一人为他穿上衣服,一人为他穿上鞋子。而白袍的老者则将手中的木杖交予耶稣。   “是什么礼物?”   那推罗王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面色平静如水般的说道:“本王也有礼物送给这位神童。但礼物简陋,还是放在最后说吧……就不打断三位贤者了。”   佛劳洛斯深深的望了一眼沙曼,却没有说什么话。   而他们中的青年人则走向耶稣,跪在他面前,从附近的地上取来一块石头,恭敬的递给了耶稣:“我王,我将把它送给您——”   “一块石头?”   推罗王挑了挑眉头,嘴角上扬。   “不,不是……”   但青年人却摇了摇头。耶稣则是一脸平静的将石头抓起。   就在他小小的手碰到那枚石头的瞬间,那大约指头大小的石头就变成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黄金,然后漂浮在了空中。   众人纷纷惊叹。   青年人热情的说道:“我要将这遍地的顽石都变成黄金赠予您!赠予您凡世间的财富!”   “而我。”   中年人踏前一步,沉稳的开口道:“我要赠予您的是上好的乳香。”   他说着,取出了一团成人拳头大小的乳香。   那乳香被耶稣一捧,便像是一团白玻璃一样燃烧了起来,自行漂浮于空中,如同一颗小小的、白色的太阳一般。   立时,便有温馨的香气在整个殿中生成。光是轻轻吸一口,就能感到心旷神怡,大脑变得清醒。   “我要将众人的欣求如香般列在您面前。愿您的子民向您跪拜,便如同向神祈祷一般。”   中年人如此平和的说道。   这虽然没有引起众人的惊呼,却依旧让人觉得神奇。   众人向着东方三贤者的最后一人望去。那白袍的老人——也就是佛劳洛斯本身也在此时微笑着踏前一步。   “我要献给您的,是天上天下无双的权柄,我王。”   老人说着,从身边的灌木丛中折下一束荆棘。将其弯折成圆环。   而耶稣第三次伸手,摸了摸这荆棘。那荆棘立刻燃烧起来,变成了一顶洁白如玉的小小王冠。   佛劳洛斯将王冠戴在耶稣的头上,随即恭敬的俯身下拜:“我愿将诸国的权柄都交予您。因为您是地上最大的王,世上最后的先知——”   “那么,贤者。”   耶稣开口,拄着以他的身高来说有些高的木杖,以稚嫩的声音开口道:“你赠与我的礼物,我可以自行处理吗?”   “当然,我王。”   三位贤者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么,”说着,耶稣指了指那团黄金,“黄金予人。因为我的富贵不如众民的富贵要好。”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团拳头大小的黄金飞起。   那黄金升到空中,便砰然炸开。无数碎裂开来的小石头都闪耀着金色的光辉,落在了每个人的身前,却巧妙的没有砸到他们。众人尖叫,纷纷哄抢。明明只有拳头大小,但最终每个人都不多不少的抢到了三块。   而耶稣再度伸出手指,指向乳香:“乳香予天。因为我的荣光不如所罗门王更崇高。”   那团乳香立刻爆燃,化为一束白光升到天空中。随即强烈的、温暖的香气立刻飘散到众人之中。让刚刚抢到黄金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最后,耶稣再度伸手,指了指自己,平静的开口道:“王冠予我。因为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当王。”   三贤者皆狂喜,高声笑道:“正是,正是——”   随即,三贤者化为泡影。他们的身后长出光翼,在众人面前凭空融化消失。   人群中寂静了一瞬间,随即众人狂热的讨论着。   那推罗王沉默了一会,在纷扰声中走上前来,温和的说道:“那么接下来,是我赠予您的礼物了。”   啊,抱歉,下午犯颈椎病了紧急去看了看大夫……回来之后就六点半了,然后窝决定先抽一波梅林(   然后沉了(冷漠)   然后窝才开始码的字……不要慌,现在才十一点,距离六点还有七个小时,第二章一定能赶的上……   我的全勤君是最强的!(伊莉雅声线) 第六章 他的恶念   耶稣坐在推罗王的马车上,向着北方前进。   只有四五岁的幼童,却戴着小小的白玉王冠;而坐在他身边的推罗王,却什么都没有戴。这不免让人感到有些错乱的感觉。   但若是亲眼在伯利恒见过之前那众多奇迹的人,都不会对这有些许怀疑。   他们亲眼见证了这神童刚一落地,口中便有大智之言;他们又看到了来自东方的三贤者向他赠予的三样礼物,便认定他是所罗门王的转世、推罗未来的王。   ——若是连所罗门王都不能继承推罗国,又会有谁拥有这个权力呢?   但当推罗王邀请耶稣前往王都游玩的时候,围观的众人不免心中还是猛的一突。   他们想起来了……那个叫做耶稣的神童刚刚从天上落下之后,便开口明言“你将要杀我”。   他此前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甚至他出生才一个月、距离他的母亲玛利亚怀孕还不到两个月!   这又有谁能教他呢?生而知之,张口便有大智慧,又有谁敢怀疑他的话呢?   但即使众人都知道,推罗王要对耶稣不利。却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他毕竟是沙曼三世,是统治他们的王。和未来的王相比,他们更畏惧现在的王、拥有确实的权柄的王。   因而,没有任何人对心怀不轨的推罗王多说什么。甚至就连耶稣自己,也只是平静的答应了推罗王的请求。   他被众卫士簇拥着,送上了装饰华贵的马车。他与推罗王共处一处,那稚嫩而幼小的面孔上却并没有丝毫畏缩。   而推罗王的车队立刻开走。众人虽然不敢对推罗王的决议多说什么,但他们却只是默默的跟在马车的后面,同样向着王都前行着。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车开到旷野上,推罗王才将目光从窗外移到男童身上。   在颠荡的马车上,推罗王对着耶稣开口道:“你说你是王。”   “我的确是王。”   耶稣平静的答道:“我是昔在、今在、永在的王。”   “我知道,你或许真的是所罗门王转世……”   推罗王顿了顿,说道:“这样吧,我迎你入教,封你为我的‘长子’。等我死后,我将把推罗的王位给你,将推罗的财富给我的儿子……之后,你要收我儿子的孩子作为‘长子’,这样可好?”   而耶稣只是看了看他,嘴角上扬。   “我知道你已经做出了让步,沙曼。”   他平和的说道:“但我所要的不只是这些……我且问你。所罗门王曾说过,为王者当具备五种才能,你可知道是哪几种?”   “智慧、仁义、公平、正直、心怀天下。”   推罗王语气平淡的说道:“这些我都记得。每一代的推罗王都记得。”   “何解?”   耶稣问道。   推罗王也不嫌弃他只是一个孩童,只是沉思良久,严肃的答道:“我任用贤明的人,这就是智慧;我不随自己的心意胡乱杀人,这就是仁义;我让缴税更多的人拥有更多的权力,这就是公平;我依照先祖的规制而行,不对其中做任何更改……这就是正直。”   “至于心怀天下。我也想要征服罗马,我也想要征服埃及……但我做不到。”   沙曼王诚实的说道:“所以我向他们纳贡。保持三国之间的和平安稳。虽然我抽的税较多,还解散了第二至第五军团,但那其实也都是为了和平。”   “因为你只需要保证推罗足够弱小却富饶,这样罗马和埃及都会互相保护你……因为他们绝不会允许对方征服推罗,对吧。”   耶稣轻笑一声:“制衡之术。你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王。但你的才能比不上我,沙曼。”   “也许吧。”   沙曼模棱两可的说着:“您的确有着超凡的智慧……但是,如今的推罗不需要这种智慧。”   说着,他立刻高声呼唤侍卫,同时猛地一下拉开了车门,将幼小无力的耶稣一下推了出去!   耶稣刚刚摔落在地上,便有侍卫骑着马将他重重围了起来。他们手中是铁头的锋锐长枪,将枪尖抵在耶稣身边。   若是他们将这枪尖向前轻轻一松,耶稣就将被整个的贯穿、杀死在地上。   推罗王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他从中走出,望着耶稣。   “智慧是一剂良药,但多余的智慧是害人的毒药。”   他望着耶稣,严肃的说着:“弱小不一定是错的。你看推罗,长久以来如此弱小,却存活了下来;东方的巴比伦国如此强大,却依旧被波斯人消灭。耶稣,推罗人不需要你的智慧,也可以很好的活下去,永远不会破灭……你是多余的。”   “真话呢?”   耶稣平静的望着他。   推罗王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这就是真话。”   “这将是一次起义的火苗。”   耶稣平淡的说道:“众人看到了我上了你的马车,但却没有看到我下来。他们就知道我是被你杀了。若是有人要推翻你的统治,大可以打我的名号反对你。”   “这些我早就想过了。”   推罗王轻笑一声,说道:“但见过你的,只有这些平民而已。我将会从路边的村庄抢走一个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为他穿上你的衣服,带上你的王冠,把他当做我的儿子抚养。他可会比你听话多了。”   “——这就是你的真话吗。”   耶稣平和的看着他:“一个国家,不需要俩个聪明人……是吧。”   他的目光让推罗王有种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觉,顿时心中猛的虚了一下,将自己的眼神错开。   但随即,他立刻恼羞成怒。不再掩饰自己的嫉妒:“那又如何?认清形势吧,如果你真的是聪明人的话……”   “嗯,我认清了。你随时可以杀了我。”   耶稣从容的点了点头,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不过,你的智慧令我喜悦。如果你现在向我道歉的话,我就饶你一命——我是说,无需留我的性命,只需向我道歉。”   “怎么可能……我可是当代的智慧王。哪怕你是所罗门王,我也绝不会向你低头。”   推罗王嗤笑一声,干脆利落的挥了挥手:“推罗不需要一个活的所罗门——杀了他吧。”   下一刻,无数枪尖猛然向前,立刻将耶稣杀死。小小的身体失去了呼吸。   “等一下。”   推罗王顿了顿,补充道:“去把将他的头割下来,放到匣子里……若是有人冒充他行事,这将会是最后的武器。”   “是!”   侍卫们立刻遵照他的命令而行。   他身边的人不由得感叹道:“您的智慧,简直要胜过所罗门王。这样的事都可以提前考虑到吗。”   “大概吧。”   推罗王自嘲般的喃喃着,轻轻摇了摇头:“去把他的尸体抛到湖里吧。脚上绑上石头,不要让他浮起来。至于这个王冠……”   说着,推罗王蹲了下去,想要将地上那玉质王冠捡起来。   但却有一只野狗突然从旁边掠过,挠了他的脸一把,叼起那小小的王冠就逃走了。   他气恼的望过去,但那狗却已经没入到了灌木之中。   “不要去追了。”   推罗王立刻伸手阻止了众人:“那些贱民就在后面不远,我们不要耽误时间。这种王冠,让石匠打造也是可以的……”   “王!”   但就在这时,那些侍卫们却惶恐的跑了回来:“他的尸体飘在水面上……根本沉不下去!”   “什么?”   推罗王一惊:“你们绑了石头了吗?!”   “绑了!四个石头也沉不下去!”   那侍卫面色惨白,忍不住发抖:“怎、怎么办,我王……”   “不要慌……沉不下去,那就把他埋起来!找个灌木丛多的地方埋起来!”   推罗王略微思考,立刻补充道:“另外,把这里的血迹处理一下……留下八个人处理这事,其他人先走。不能让后面的人发现我们停留在这里过,不然他们一定会搜寻周围的。”   “是!”   侍卫们心悦诚服的应道。   他们认为,自己的王应该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了。他能与每一代的大祭司争论,并在言语上战胜他们……这是历代的推罗王都没有做到过的事情。   人们都说,沙曼大帝正是那个继承了所罗门王的智慧和荣光的人。他必将成为推罗和埃及的共主——   护卫们迅速挖了个坑,将耶稣的无头尸体埋了进去。然后盖上了土并踏实,还将周围的灌木拉了过来,掩盖了颜色不一致的土层。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弄好了……走吧。”   “记得分开走。”   “好。”   留下的护卫们低声讨论着,对视一眼迅速四散跑掉。   更新完毕!(松一口气)   全勤君,又续回来了啊啊啊啊!(狂喜乱舞)   孩子们,晚安!明天窝会早些更新的! 第七章 死而复生的奇迹   但凡有人于此刻路过这片荒野,定会为眼前的奇景所震慑——   平平无奇的一处隆起的灌木丛旁,却聚集了成百上千的野兽。   有蛇缠在附近的树枝上,三只鹰盘旋在空中。并有熊蹲坐在旁,还有或站或卧着的大片瞪羚、鹿和野山羊。并有野兔、鬣狗和箭猪嬉戏打闹……甚至还有两头狮子,懒洋洋的逗弄着一只刺猬,还有许多野狼聚集成群、安逸的躺在一个角落中晒着太阳。   这些原本并不在一处生活、甚至互为天敌的野兽们,仿佛是被什么人所驯服一般,完全失去了进食和捕猎的欲望,只是安静的守护在那灌木丛附近。其数量,足以轻松淹没一个村落。   而且,这些野兽却没有丧失丝毫攻击性——   若是有人试图接近,便会遭到它们的恐吓;但即使如此,却还是有一些胆大的村民继续无视它们的威胁继续前进,或是用弓箭向他们射击,则会被兽群发起狂怒而毫不留情的攻击,直到他们选择退却、逃走,或是慌不择路的死在林子中。   但即使被兽群攻击致死,他们的尸体却也没有野兽去吃——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它们看起来,似乎并非是为了食物而聚集在这里的——哪怕有人向它们扔出涂了蜜的大块鲜肉,那些野兽也是不屑一顾。   人们畏惧、退缩。   原本还时常有人从这片林子路过。但在野兽聚集起来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里的人烟也变得更加稀少了。   虽然是人就喜欢看热闹……可那也分有没有危险。在这种野兽异常纠集、随时可能危及性命的情况下,人们立刻变得十分理智而保守。   随着野兽群逐渐增多,几里外的村落中,村民也纷纷准备了吃喝一批一批的离开,在祭司们的疏散下撤离到附近的镇子里。唯有少数的猎人留在村子里远远的观望。   接到村民们的通报之后,虽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是附近城镇的守卫们最终还是赶了过来。   ——这种区域边防的制度,是从前王国时代的长子军团制延伸下来的一种发展。   虽然自从推罗和埃及四百年前反目成仇后,昔日那荣光的长子军团已经不存在。但这种由经过工程训练的军队守卫各地方乡镇的制度却保留了下来。   但当这十几位守卫全副武装的赶过来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问题似乎有点严重了……   两天前,那些村民向他们汇报的时候,大约只有二十多只野兽。能有着伤人能力的,也就是那几头野狼、鬣狗和野山羊而已。   按说,他们这些经过训练的护卫,有着铁质的防具和武器,应该是足以应对的。   但他们只是稍微拖延了两天,这里的兽群就已经迅速扩增到了数百之众。那“几只”野狼已经变成了“近百头”的程度,甚至多了一公一母的两头狮子,还有成片的鬣狗和野猪——他们甚至还看到了一头接近三米高的棕熊!   他们刚刚踏进丛林,这些动物立刻惊醒,向着他们警惕的望了过来。数条色彩斑斓的蛇类从树枝中探出身躯,慢慢弯曲着立起上半身,狮子微微眯着眼睛,强烈的存在感四溢。蹲在地上的棕熊也睁开了眼睛,人立而起。   举目望去,三百……不、起码五百的各类兽类都在此处集结,而且数量越来越多、种类多到数不过来。   ——于是他们立刻狼狈的逃了回去。   没有任何犹豫,不感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有人的剑因为恐惧而脱手,他都不敢蹲下来去捡起来。   等到他们一口气逃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心有余悸的喘息着,双腿忍不住颤抖起来,跪坐在了地上。   “那、那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有熊?”   “不对!是为什么会有狮子——那绝对是狮子吧!”   他们互相都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互相确认自己看到的东西是不是幻觉。   ——那都是什么鬼?   为什么野兔能坐在狼的背上?为什么鹿和鬣狗能依偎着躺在一起?为什么这些动物都不会互相攻击?   它们是在守护着什么吗?还是被什么吸引了过来?   守卫们惶恐不安。   这兽群若是继续扩大下去,恐怕就不是冲毁村落的问题了……鬼知道他们木质的城门能不能拦得住那头熊的撞击!   但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野兽们的鸣叫声。   鹰鸣狼号,并有狮子和狐狸的叫声同时响起。   如同在歌颂什么,又像是因为什么而喜悦一般——那一瞬间,万兽齐鸣。   高地不同的声音交叠在一起,远远的传出。甚至就连地面都在震动,他们的心脏猛的一下揪紧。   “……什、什么情况?”   “不知道、不知道!快跑吧!”   “别!别过去!那边——”   不安的对视一眼,这些守卫们的心中满是恐慌。   其中一个人踉踉跄跄的刚打算逃走,就听到了前方的地面隆隆的震动着。   随即——狼群和鹿群猛的从远处的密林中冲出。那个打算逃走的人腿都软了,好在被周围的人架起来往旁边拖动着。   那些动物绝对看到他们了——   这些守卫们恐惧的看着兽群向着树林的中心奔去,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但无论是什么野兽,似乎都对他们的肉不感兴趣。最多也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就立刻向着林子中心奔逃而去。   若是从上往下看的话,就可以看到周围十数公里内的野兽都朝着这里集合。只有那些被人类驯化的马匹、驴子和牛羊,它们只是稍微有些躁动、却没有向着那片林子跑来。   就在万兽期待的注视之下,那个高高隆起的灌木丛猛的摇晃了一下。新鲜的泥土一下子翻了出来。   下一刻,一只幼嫩而白皙的手从地里伸了出来。就像是呼唤了什么一样,带有奇异腥甜气息的大风从大地之下鼓动起来,将踏实了的泥土一口气掀飞。   等到大风散去,那个隆起的灌木丛已然消失不见。一个身披染血白袍的幼童安稳的坐在土坑之中,看着自己的手。   “……威力下降了?”   耶稣盯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应该不是错觉……吧。魔神法术好像变弱了。   和九百年前相比,来自雅斯塔禄的毒风威力的确下降了不少。原本这个出力应该可以将树木连根拔起,如今却只能将掀飞一个土堆。   他坐在地上,用手触碰自己的衣服,施展阿斯莫德领域的清洁法术,那衣服上的泥土和血渍便洁净了。   “……唔,原来复活是这样的体验啊。”   耶稣的表情有些奇异。   在这三天内,他一直以第三人称视角看着自己的尸体。包括那些人对自己尸体所做的事,还有这些受到光环的影响而聚拢过来的野兽,统统都在他的注视之中。   如果他之前没有看错的话……   耶稣将目光投向某个方向。果不其然,一只野狗叼着他所遗失的那枚白玉王冠便是颠颠的跑了过来。   “谢谢了。”   耶稣轻笑一声,揉了揉它的狗头,将王冠接过来,重新戴在自己头顶上。   兽群同时欢呼高鸣,如同庆祝自己的王复活回归一般。   “我们走。”   耶稣开口,对着群兽轻声说道:“带我去最近的城市。”   “让众人见证吧,让推罗王战栗吧!我这死而复生的奇迹——”   巴巴托斯先生,不仅见到了第二天的太阳,还见到了第二天的月亮!(振声)   吃完饭写第二更,安心全勤君不会死的你们不要瞎奶…… 第八章 雅斯塔禄与阿巴顿   光是行进便能震动大地。   其咆哮呼号直达苍穹——   成百上千的兽群跟在那个白衣幼子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向前推进着。   若是遇到从林,就将其推倒;若是遇到野兽,则将其吞并。光是直视那进军之势,便足以让人失去抵抗之心。   ——那是灾难的活象征。   躲藏在附近的那些守卫们,看到那个异常俊美的幼子带着兽群直直走来,他们甚至恐惧到无法移开步伐的程度。   “我是伯利恒的耶稣。你们是何人?”   那幼子开口,以稚嫩而柔软的声音轻声问道。   他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际,面容俊美到如同闪耀着光辉一般。他身穿象牙色的白长袍、腰间束有一条金色的光带,头上戴着和衣服颜色极为接近的白色王冠。   他的双眼如火,光耀如剑。光是直视他的瞳孔,众卫士便不自觉的颤抖低头。   “你是……神子耶稣!我知道你!”   他们中突然有一个人惊叫道:“你不是跟推罗王回塞浦路斯城了吗!”   “他杀死了我,把我埋在土里,又要另寻一个幼子替代我。”   耶稣平和的说道:“但他岂知,我岂是他能杀得死的?更何况,这衣衫可以替代、这王冠可以替代,甚至就连这容貌都可替代——但唯有脑中的智慧,口中的言语是无法替代的。”   众人看到这幼子口齿清晰,说出如此有条理的话,便莫名的心安了。   无论如何,他现在既然在和自己平和的聊天,应该就不像是要放任兽群将自己几人撕碎的样子……   “我不会伤害你们。”   就像是窥视到了他们的思想一般,耶稣平和的说道:“因我将拯救哀求的困苦人和无人帮助的孤儿——我为瞎子的眼,瘸子的脚,穷乏人的生父,地上万民的王。”   “——你们当追随我!”   耶稣话音落下,那几人便立刻起来追随他。   他们与幼童拥抱,便感到自己的饥渴困乏立时解脱,如同饱食美餐一般,精神得到了满足。   并且在那同时,他们的身体就像是灌入了热汤一般,温暖的力量随着接触而从幼童身上流出,他们之前的跌打伤和扭伤立时治愈,甚至积年的损伤、连同身上的疤痕都一并抹消。   “……咦?”   “这是……”   卫士们讶异的看着自己瞬间痊愈的身体。   有人立刻向耶稣下拜:“大人,求您医治我的母亲……”   “我会的。凡是求我医治的,我都会医治。但弃绝我的,我也会弃绝。因为我是地上众民的王,却不是叛乱者的父亲。”   耶稣只是平和的点了点头:“因为我是磐石,我是火焰,我是流水,我是大气。我是最初的,也将是最末的,我是神圣的一切,物质的基石。”   “我是世上最后的先知,所罗门一切智慧和奇迹的继承人——”   “——你说,你是所罗门王的继承人?”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那声音隆隆,如同雷鸣。其中包含杀气。   天空立时黑暗了下来。强烈的气流将周围的动物吹动,让它们向后翻滚着,或是悲鸣、或是呜咽着伏在地上。那些卫士们也踉跄的被吹到一旁,颤抖着跪拜在地上——唯一站立着的,就只剩下了耶稣一人。   “……啊哈。”   耶稣顺着那声音抬头望去,却不自觉笑出了声。   他眼中所见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红龙。   那红龙有七头、十角,身体如同山脉一样巨大,如同房屋一般大小的鳞片上满是金色的符文,上面写着所罗门的一切伟大功绩。   他光是出现,便足以让大气颤鸣。   而在他的头上,则坐着一位身穿紫红色长袍的少女。她有着一头极长的纯黑色卷发,双眼是如同太阳般炫目的金色,她的皮肤如月下的湖泊般白而雪亮。   在红龙降临之后,太阳便消失无踪。在它身后,暗淡的一轮满月浮现而出。   “唔……?不、不对……”   但那红龙察觉到那幼子身上的气息时,便突然迟疑了起来。   那白衣幼子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的双眼,让他想起了近千年前所见到的那一瞬的伟大光辉——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头上那美丽少女的身体突然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母亲?”   七首的巨龙嗡嗡的问道。   “快,阿巴顿……把头降下去一些!让我看看!”   她的声音颤抖着,变得兴奋了起来:“让我再看看他的脸!”   而耶稣则只是微微一笑,径直说道:“好久不见了,雅斯塔禄……还有你,阿巴顿。许久不见,你都变得这么大了啊。”   “——大人!”   那道紫红色的影子如同一道疾风般跃下,扑到了耶稣怀里——或者说,是扑了过来把他抱在了怀里。   她灿金色的瞳孔重新变成清澈透明的翠绿色,声音也变得软糯柔和。或许是长久不用这种声调,她也有些不太适应,雅斯塔禄一连说了好几声“大人”才终于找回了自己一开始的声音。   “一千年了……一千年了!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她闻着耶稣身上的泥土香气,伸出颤抖的手摸着他的脸。   耶稣轻叹一口气,伸手摸着她的脸,不断低声重复着:“是我,是我……雅斯塔禄,是我,我回来了……”   他这时才意识到——对自己来说的三个月,对于雅斯塔禄他们而言,就是足足一千年的苦苦等待。   这一千年……他们又是如何渡过的?   “您是怎么做到的?这具身体,简直和大人您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呃、嗯?但、但是……”   雅斯塔禄的表情突然有些别扭:“但又感觉……有些像拜蒙大人?”   “啊……是的。”   耶稣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说道:“这是我一千年前交代佛劳洛斯的事。他用了拜蒙和我的血制造了‘从血气中生的胚胎’,将婴儿在既定的时间放到某位凡人的妇人腹中。”   这是为了让他第二世的身体不至于过分脆弱——也是为了让他的半神之血能有所作用,并让他在胚胎的时候就能使用自己的光环。   如果能提前确定下一轮降世的身份的话,就能对婴儿做手脚了。因为系统所判定的降生,只是“某年某地”,由“谁”所生下的“某人”而已……至于婴儿本身是什么样的,反倒是无所谓。   正如他是在得到“耶稣”这个名字的时候,系统才被激活一样。若是约瑟当时皮了一下,突然选择给他起其他的名字,那么耶稣必须要等到有第二个人给他起名、或者干脆自己给自己起名的时候才能开启系统了。   但耶稣感觉在自己这话说出口的瞬间,雅斯塔禄身上突然迸发出了一道并不指向自己的杀意。   “大人,您的话我明白……但为什么选拜蒙呢?选我不行吗?”   雅斯塔禄有些委屈的说着:“这样不就像是大人您和拜蒙生了一个孩子吗?而且,为什么不和我说……”   耶稣表情微妙:“不不不,你不要多想。我当时选拜蒙,只是因为他的魔神形态最接近人而已……”   如果他选择了雅斯塔禄的话,则有一定的几率会变成龙人或者巨龙;巴力的话则是巨大的金牛——无论是哪个都不太对劲。   而拜蒙的话……哪怕样貌完全偏向于他,也只会变成身后有光翼、没有性别的天使而已。不如说那样也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为什么不和雅斯塔禄说……那是因为耶稣对佛劳洛斯的战斗力并不抱有任何指望。   如果雅斯塔禄得知,所罗门的血就在佛劳洛斯手里,而他将要用这个血培养下一代的躯体的话……她是有八成、不,至少九成的可能会抢走佛劳洛斯的血,或者干脆逼迫他用雅斯塔禄的血制作胚胎的。   说来悲伤,耶稣有这样的自信。   “父亲……”   那巨大的红龙,呜咽着想要靠近耶稣:“对、对不起……”   但他光是凑过来,就将树林压塌。他趴下,地面便开始隆隆的震颤着,向着他的身体倾斜过去,石子高频率的抖动着、跳到了耶稣接近大腿的高度。   “……事先说好,你不许舔我的手。”   耶稣一脸微妙的伸手摸了摸阿巴顿其中一个头的下巴——以他的身高而言,甚至都碰不到红龙的嘴巴。   至于那个如同熔岩一般的舌头,哪怕他现在能随意复活,他也不想去碰。   ……雅斯塔禄这九百年里到底喂了阿巴顿什么东西?化肥吗?   耶稣心中感到了强烈的困惑。   更新完毕(蹦跶) 第九章 这不叫托,这叫主动适用型陪衬   对于耶稣的疑惑,雅斯塔禄倒也没有避讳。   反正那些卫士和动物都被阿巴顿的威势吓的昏了过去,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您不是让我们去四方征讨,驯服魔神吗。”   雅斯塔禄以软糯的声音回道,轻轻拍了拍身后阿巴顿的下巴:“您知道的,我不是太擅长战斗……所以我就带着阿巴顿一起去了。这样看上去威慑力会比较大。”   “然后呢?”   耶稣脑内自动把“我不是太擅长战斗”这半句过滤之后,若无其事面不改色继续问道。   “不愿意服从您的,都被阿巴顿偷偷吃掉了。”   雅斯塔禄轻咳一声:“大人您知道的,阿巴顿比较贪吃……”   “明明是你喂——”   阿巴顿委屈的说着,声音如同雷鸣。   但他半句话还没说完,雅斯塔禄就咚的一拳不轻不重的锤在了耶稣正在抚摸的那颗头的下巴上。   也许不是错觉……耶稣看到阿巴顿的身体整个嗡的震了一下。   那颗头颅的一对巨大的龙眼顿时噙满了泪。   他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狗一样呜咽着将那个脑袋缩了回去,犹豫了一下又把另外一颗头凑到了耶稣身边。   “总之,吃了许多魔神之后,阿巴顿就变得这么大了。”   雅斯塔禄叹了口气:“现在他也是越来越难喂了……我都不知道要给它吃些什么。”   “阿巴顿不能变成人吗?”   所罗门挑了挑眉头:“雅斯塔禄你当年也是龙吗?”   “我在成为神明之前是,”雅斯塔禄点了点头,“但是后来意识上传之后,大家就都是一个样子的了……至于我和巴力现在的身体,是我们仿照阿普苏大人和雅威大人他们的样子,用我们的尸体掺杂了一些特殊材料做出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捏的呗。   耶稣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来雅斯塔禄和拜蒙的审美倒是没跑偏。就是巴力和阿斯莫德似乎还是依恋于自己曾经的样子……   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便开口问道:“那为什么巴力和阿斯莫德能变形?”   “那是材料不同。只要能隐身的就能变形……所以他们也没有。”   雅斯塔禄忧虑的叹了口气:“但现在所有的神明都已经下界……看来神界已经彻底废弃了。没有意识提取的话,我也不知道阿巴顿接下来该怎么办。早知道就不喂这么大了。”   养不起啊……   她的语气中流露出如此困顿的情感。   “嗯……我可能有办法了。”   耶稣略微思考之后,拍了拍阿巴顿的下巴:“阿巴顿,你现在还饿吗?”   “不饿了!”   阿巴顿的七个头一起答道,那雄浑的声音如同雷声般轰鸣,周围的树杈都在剧烈的震动着。   ……耶稣深刻的意识到,阿巴顿已经不是九百年前啊啊呜呜的小奶狗了——如今的他,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老狗逼。   “这么说来,我的能力对阿巴顿是有用的。”   耶稣努力忽视自家哈士奇终于长大了的悲伤,向着雅斯塔禄开口说道:“这样,雅斯塔禄。你每个月都带着阿巴顿来找我一趟……阿巴顿一个月吃一顿没问题吧?”   “没问题!”   阿巴顿的七个脑袋同时精神振奋高声答道。   那声音震的大地都在隆隆作响——耶稣甚至都在担心那些人的脑浆会不会直接震的散了黄。   “但是,阿巴顿来找大人您的话没问题吗……”   雅斯塔禄有些忧虑的问道:“毕竟……他这么大,而且样貌也凶恶。”   “不,就是大一些、凶恶一些才好。”   耶稣轻笑着,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守卫。确认他们昏迷了之后,才凑到阿巴顿身边,严肃的说道:“你每个月,都过来攻击我一次。”   “咦?攻击您……?”'   阿巴顿迟疑着:“为什么?”   “当然,你要控制好威力。我不确定你算不算魔神,所以你别下太狠的手……”   耶稣一本正经的说道:“尽量视觉效果要好一些。但是威力可以适当的弱一些——你要表现出你和人类敌对的样子,但是最终要被我击退。”   “啊,就是演戏吧。我懂的!”   阿巴顿欢快的说道:“我看过希腊人的戏剧!我想想……就是那个‘我并不认为你的命令是如此强大有力,以至于你,一个凡人,竟敢僭越诸神不成文的、且永恒不衰的法——’”   “……安提戈涅?”   耶稣眨了眨眼:“是叫这个名字吧?”   “嗯!”   阿巴顿的另外几个头飞速的点了点,敬佩的说道:“父亲您果然什么都知道!”   “略懂,略懂……”   这个是真略懂……他大约只是以前隐约听说过这个。   “这不是演戏。你可以叫这是主动适应型陪衬……”   耶稣轻咳一声:“总之,大概意思你明白的。但是台词什么的还是不要说了,那个太傻了。你就过来示威,然后被我击退就可以了。反正你只要在我旁边出现,肚子就会饱的。”   “那我呢,大人?”   雅斯塔禄有些兴奋的望着耶稣,两手抱在他的腋下,将他举在面前问道:“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这种姿势,让耶稣感觉到自己十分的被动。   他一本正经的严肃的说道:“这需要一个契机,雅斯塔禄。我需要让众人都认可你,让你成为我的使徒这件事被人所熟知,这个我来跟你详细的说一下但总之你先把我放下来……”   等到雅斯塔禄和阿巴顿离去,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的事了。   耶稣目送他们远去——等到巨龙完全从他的视界中消失,他才回过身去,用手触碰所有的动物,将它们一个个的从昏厥中叫醒。   之后,他才不慌不忙的用手触碰那些卫士,将他们叫起来。   “咦,大人?您没事吗?”   有一个卫士惊奇的看向耶稣,还有些惶恐的反复打量着天空:“您看到了吗,刚刚天空那边……”   “有、有龙!好大的巨龙!”   还有人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比划着:“山一样的、山一样的巨龙!”   “我知道,我知道……”   耶稣平和的说道:“我认得那个巨龙。他的名字叫做撒旦——是我的抵抗者,是君临地上万民的推罗王的化身。”   “他为了抵抗我,不惜用火焚烧地上的万民。为的是将我从众民万生中分离,因为他知道,我的力量就是人民的力量;我若是在民中,我们必将能摧毁一切黑暗阻遏!”   他向着众卫士,严肃的说道:“因而,他虽然巨大、但他却敌不过我,他要如这群星的光辉被日光驱散一般被我击退!因为他适合生活的地方是昏暗的天空,并非是那灼灼日光之下!”   “他必每月来攻打我,必每月被我击退。我的力量每日增长,他的力量每日衰减,正如黎明来到,黑夜消散,群星熄灭——”   耶稣高声呼道,身边众兽也随他的心意一并呼号。   “你们当如此对城中的万民讲!要对他们叙述我的荣光事!”   “是……大人。”   亲眼见到那巨龙的威势的众卫士,心悦诚服的向击退了巨龙的耶稣恭敬下拜。   今天困的不行,实在写不下去了,所以请假一章~   这样的话,全勤君的三次战续用完,剩下的就是本体的最后一条命了!   但是,就剩最后五天了!全勤君一定能活下去!   ……顺便,原本窝想直接请假的来着,但考虑到你们等到了晚上,请假似乎不太好,所以窝姑且先写了一章……   明天恢复双更!我今天先去早点睡了(缩) 第十章 牧狼者   “那是……什么?”   海法的镇民们,难以置信的望向南方的天空。   金红色的光辉肆意流淌在天穹之上——那天空就像是被灼烧融化的铁器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塌陷下来一样。   那是一只巨大、如同山脉一般的红龙。它落下之后没过多久,然后起身离开,倒是没有盘踞太久的时间。   但它仅仅只是出现,从那金红色的鳞片映出的光芒就近乎将天空灼穿。海法的人们惶恐的跪拜在地上,向着巨龙的方向祈祷,希望它快些离开,不要接近这边的城市。   直到那巨龙彻底消失,那恐慌才渐渐从人群中散去。人们聚集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之前的奇景。   ——那可是巨龙!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巨龙!   别说是他们了,哪怕是海法城中最年迈的老人、最博学的祭司,都没有见过这东西。   不、别说是他们之前没见过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恐怕是他们一生之中唯一一次亲眼见到巨龙盘桓的经历了……   而且,按照那奇景的规模来说……这巨龙应该不只是他们看到。应该连周边的城镇、村庄应该也都看到了——   海法城的居民们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件事记下来。以后再有从外地来的游商和旅客,一定要将这事拿出来跟他们吹嘘。   在所有人都为自己见到巨龙一闪而过而感到惊奇和兴奋的时候,为这件事而感到不安的只有一小部分人。   他们一般都是镇子中的年老者,或者是那些格外有文化的——比如说祭司或者是书记官,又或者是那些曾任祭司、如今已经退休了的长老。   他们低声商议着,要派人将这事通告给推罗王。   毕竟他们不知道巨龙究竟是为什么而过来的……他们也不知道巨龙会不会再来。万一巨龙袭击城镇,就凭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巨龙。   倒不如通报给推罗王。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推罗王如何才能击倒这么大的龙……但总归推罗王的智慧是比他们都要高的,让他定主意肯定没错。   若是伟大的、全然智慧的推罗王都拿不定主意,那么他们也肯定不知道如何是好。   更何况,正如上面所说的一样——看到这一幕的绝不仅是海法城的镇民。那巨龙的体积如此庞大,周边城镇的人必然也看到了。若是他们向王禀报、而海法没有派人过去的话,推罗王又会怎么看待他们?   这一代的推罗王,沙曼三世和他的父亲不同。他对权力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和掌控欲。他希望能得知推罗国各领地大大小小的事务,就如同所罗门王一样。   不光是每年都要上报本镇当年的人数,甚至还要注明结婚的有几人、都叫什么和什么,还有每对夫妻的长子、次子,以及不被祝福的末子们的名姓和年岁……   甚至就连当地每亩田的收成、种的是什么,发生了几起审讯案件,关押了多少犯人,都是什么罪名、判了什么惩罚,统统都要说清楚。还要求他们若是有什么大事,必须在当月内向推罗王汇报。   ——所罗门在上,他们上哪知道啥是大事啥不是大事?   但总归,巨龙现世——这无论如何也应该算是“大事”了。   于是城中诸长老商定之后,便派遣一个善于驾驭马匹的信使,在脑袋上绑上了蓝色的布条、布条上写着“海法”。他鼻子以下、脖子以上的部分用推罗的染料染成了紫色——这意味着他是直达推罗王的特使,他们的名字直译可以叫做“紫脖子的人”。   这是加沙王推行的一种政策,为的是消息能平稳传达不致丢失。这些特使们每途经一城,便可以在任意一家民居要求免费的食物、饮水和住宿,并在当地的书记官那里报备自己从哪来、要到哪去。这样的话,那些山贼或者是强盗也不敢对他们出手。   不然的话,若是等各城上报本月消息的时候对不起来,推罗王就要派遣军队将附近地区清扫一遍了。当然,若是有人敢冒充特使,一旦被发现也是毋庸置疑的死罪。   这位特使从海法的城北出发,骑着骏马向着塞浦路斯飞速奔去——这种混血的高头大马据说也是所罗门王发明的技术之一。   但就在那些驻扎在城内的城卫军们准备出来疏散群众的时候,却有人突然望向了南边的城外、那片森林所在的位置。   “有烟尘——是巨龙之前降落的方向!”   那守卫站在高处的土台上,高声呼喊着道:“那边怎么了吗?失火了吗?你们谁能看得见!”   “等等……不对,你们安静!”   一个队长打扮的人突然开口断喝,蹲下来伸手轻轻摸着大地,紧皱眉头,过了一会又将脑袋贴向地面,喃喃自语道:“大地在震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那个眺望南方的守卫惊慌的跌坐在地上,指着城外:“全是……全是野兽!好多!好几百!”   “什么?”   那个城卫队长吓的一个哆嗦,三步并两步冲上了瞭望台。   他定睛望去,面色立时变得煞白——   “那是……什么情况?”   他难以置信的自语道。   只见数也数不清的群狼和鬣狗列阵前行,如同纪律最为严明的军队一般。   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流出的血液一般,又像是扬起的浪潮。覆盖整个视野的野兽,自林子中缓缓流出,向着海法城走来。   数百?上千?   ——不。   那是数千、上万级别的兽群!别说是海法周围的林地,恐怕将整个推罗内部的狼和鬣狗全部凑在一起才有可能是这个数!   光是被它们注视,队长就感觉到心脏跳的更加急促、四肢冰凉,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快……快!关上城门!”   正巧,推罗王前些年裁了军……如今这狼群,别说是将海法屠城,它们若是一直这么听从指挥,将整个推罗的人口杀灭到三分之一也绝对不在话下!   而在整个狼群最前面的,是一头肩负幼童的雄狮……不,不对。应该说,是一个骑坐在雄狮身上、头带白色王冠手持木杖的白袍幼子。   ……他是谁?   “我乃牧狼者耶稣!我不会伤害你们!”   那幼童突然抬起木杖,朗声说道:“我是天命的王,地上万民的统治者!我是世上最后的先知,所罗门一切智慧和奇迹的继承人——”   “我将除去你们的病痛,如同除去你们心中的魔鬼一般!我将增添你们的福分,如同增添你们的智慧一般!”   他高声呼道:“你们不可阻绝我,否则你们便是有祸了!你们当打开城门,高颂我的名,如同迎接智慧临到你们心中一般——”   “——我王万岁!”   只见那几个出城打探情况的卫士们异口同声高声呼道。   他们其中一个人看到一脸懵逼的队长傻傻的站在瞭望台上,便是欣喜的向他呼求:“队长,快开门!他是伯利恒的耶稣——行大奇迹的耶稣!”   “他击退了红龙!山一样巨大的恶龙!”   那些人争先恐后、嘈杂的对着队长高声叫道。   “……打开城门吧!”   那队长迟疑许久,最终果断地派人打开了城门。   倒不是他轻易的相信了这些人的话。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有几头棕熊也大摇大摆的从森林中走了出来。   他便彻底的放弃了抵抗。   他们的城门或许能挡得住这些狼群,但是绝对挡不住这么大的棕熊的撞击。   若是他们强行抵抗,激怒了这个幼子……所罗门在上,他们今天晚上怕是都要被迫喂狗了。现在他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也只能祈求他真的没有恶意了。   或许之后自己会背负什么怯懦、胆小之类的骂名吧——但那也好过全城人都被屠尽要好。   队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第一章送上!   话说阿蒙真能续啊……废弃孔都嗝屁了他还活着……   我仿佛看到一群柱子临行前,聚在一起分东西。有的拿了心脏,有的拿了毒针,有的拿了羽毛。只见一直看着天的阿蒙突然说道:“诸位兄弟先拿吧,剩下不要的我来收拾。”   众柱一听,不禁心头一热,“阿蒙兄弟好生懂事” 第十一章 有偿的奇迹   海法城中有大奇迹了!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半个推罗国。   ——据说,伯利恒的耶稣、牧狼者耶稣、小所罗门耶稣,如今正居住在海法城。听闻他的容貌极为俊美,在日光下他的身体会散发微光,并有温热的玫瑰香气。   他无需吃饭和饮水;他的长发近腰,从来不洗却每日不沾污垢也不纠缠——这无疑是分别为圣的标志。   在城外,无数狼群和鬣狗都围绕在周围,却始终不伤人。一开始人们还为此而恐惧,怕的不敢进城……直到这几日,人们才渐渐习惯了过来。   每天早上,耶稣都要出城对他的追随者们讲课——没错,对着一群畜生们讲课。   而且耶稣所讲的知识,从晦涩深奥的天文星象,到平实自在的耕渔林牧,以及入了教才能学会的木匠、铁匠、石匠,以及音乐人文和治国之道,无所不包、无所不知。   一开始,人们还畏惧他。   因为他能像是和人说话一样和野兽们说话,简直就像是怪物一样。但后来,人们渐渐意识到这个美貌的幼子有着非凡的智慧,便有人偷偷跟着他一起外出,在角落里听他给野兽们讲课。   而耶稣发现了他们,却并没有阻止他们。那些跟着他回来的城卫军也悄悄的加入其中。   后来,因为这些偷听智慧话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便渐渐大了胆子逐渐凑了过来。甚至还有人开口向耶稣提出一些问题,而他们提出的问题也都被完美的解答。   他们尊称这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幼子为“老师”。   当然,除却智慧上的差距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耶稣身上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和压迫感,以及那闪耀着光芒的身体和如火如剑一般的双瞳,让他们压根就没把他当成过是真正的孩子。   而在讲课结束之后,耶稣会自己一个人走进城中溜达。若是有人敢和他搭话,他就会站住并和那人闲聊。若是遇到了有人需要帮助,他也会立刻上前进行帮助。   但他从来都不吃饭,也不喝水。每天晚上夜幕降临,他就随便敲响离自己最近的一家人的门,进去借宿一晚。   神奇的是,他只要提出要求,别人就必然会答应。而在早上的时候,他离开这一家人的时候,会在门口跺跺脚并说“你们从此就洁净了”——于是那家人的屋子就立刻变得干净异常,如同有无形的天使打扫过一样。   而城外的狼群,也神奇的充满了正义之心——当有混混调戏父女,或是有人欺凌老幼的时候,它们就会冲上去将弱者救下。若是有人提不动东西,有时候还会有几头狼用嘴帮他们提一下。   人们渐渐意识到这个白衣幼子的善意和智慧,便主动向着城内远离他的众人传扬这件事。渐渐的,人们也放松了对耶稣的提防。   除却他一直做善事、并让城外的狼群极为驯服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他受到了众人的欢迎,那就是他极为俊美、如同天使一般的外表。   海拉城里,有一些去过耶路撒冷城的所罗门教信徒,他们有幸去过所罗门圣殿。   虽然那里如今已经是埃及的重要城市。但是对于同样信奉所罗门王的人来说,透特教的人是比较宽容的。只要他们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就可以在侍卫的陪同下进入圣殿观看。   这些信徒们言之凿凿的声称,所罗门圣殿门口那两座天使像的面容,和耶稣简直一模一样——   直到所有人都亲切的和耶稣打招呼,也只不过用了两周多的时间而已。   之后,耶稣在城中的净水池旁,召集了他的学生们。   “你们当向众人宣告,要向他们呼号,要让全城的病人和伤者都聚集过来。”   他清声说道:“我要在你们面前行奇迹了——因为你们诚心诚意的接纳了我,接纳了外地人的幼子,你们的心便是善的、你们便是有福的了!”   “我当要回报你们,我当要奖赏你们!我将驱逐你们身上的伤病,这是你们所应得的!”   那些新加入耶稣身边的学生们,还不知道他们的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要做什么……但是那些在山中亲眼见过耶稣大行奇迹的城卫军们,却是立刻兴奋了起来。   他们进城前,便央求耶稣为他们的父母或是亲属救治。但耶稣却是拒绝了他们。   那时,耶稣说:“我若是将他们治愈,他们也不会感谢我。因为他们没有见过那龙,不知道我是他们的救主、不认得我是他们受膏的王,反以为我是有歹心的人。这便是因为他们的眼不明亮。”   “——若是他们眼不明亮,便不会认得这是我的恩惠和奇迹,反倒以为我在讨好他们,他们就以为他们的王有求于他们,他们的心必懈怠,眼必高傲。但我又求了他们什么呢?他们又有什么是能给我的呢?”   耶稣向他们反问道:“我又不要他们的食物,也不求他们为我立偶像。我对他们的施恩,只是因为我爱他们。”   “我就实实在在的跟你们说吧。若是我治愈了这些人的伤病,他们必感激我;但若是我离开了这城,他们必指着我的脊梁咒骂我,要打断我的手脚留下我。你月月施舍给一人两斗米,若是你这月给了一斗,他必仇恨你;你每天都给人扫清房门前的尘土,若是你这天没有扫清,他必咒骂你。”   “凡有求于我的,我必回应。向我祈求救赎的,我就给他们救赎;向我施恩的,我必给他们回报——但那些不求救、不自救,还躺在那里等着有人喂他们酒和水,等着别人做好了饼喂给他的,他们活该挨饿而死。”   “我说过,凡是求我医治的,我都会医治。但弃绝我的,我也会弃绝。因为我是地上众民的王,却不是叛乱者的父亲——”   耶稣那日如此严厉的对他们教诲道,打消了他们让耶稣把他们的每一个亲人都摸一遍的想法。个别几个真有迫切需求的,他们则又在次日单独向耶稣求救,而耶稣也立刻做出了回应。   但平等的为城中所有人救治,这还是实打实的第一次——   当然,按他们老师的说法,这依旧不是“无端的施舍”,而是他为天代行“看护外地人的幼子”这一“善事的回报”。   一些身体不适的人闻言,有些心动。还有一些因为三十年前的战事而残疾的人也试探性的向耶稣那边走去——他们倒是没真以为他能治愈自己残疾,而是抱着去看热闹、顺便看看那个美貌的幼子养养眼的想法去的。   随着城中喧闹起来,有人向着城中聚拢,一个人无意间踢到了在街角躺卧、左手齐肘断裂的男人的腿。   但那个人也没有在意这个没有身份、没有钱财,甚至不会说这里的话的要饭乞丐——对于推罗人来说,不能说话、不能学习也不会工作的人与牲口无异。因而那人也只是撇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踹到了什么人。   ……有医生来了?是医生吧?   被踢了一脚,那个身体残破的乞丐有些虚弱的睁开了眼睛,清醒了过来。他从聚拢过去的人的类型,大致推断出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饥饿、疲惫、失血过多又生了病。这一次不知道又昏过去了几天……若是他是普通的人类,恐怕早就死了。   但即使如此,他恐怕也挨不过下个冬天了。   ……还不想死。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至少也得请医生把伤口处理一下。   “耶稣……吗。”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爬起来跟着人流向城中心走去。   更新啦(蹦跶) 第十二章 第一使徒   听到那幼子说要治愈众人一切伤痛,人们好奇之下便从城中四处聚拢过来。   “你们要赞美所罗门!”   黑发的幼子扶着木杖,在人群中高声说道:“你们都要赞美所罗门,要在万民之中赞美他!因为他赐予你们智慧、生命和一切荣光,他是你们的父中之父、神上之神——”   他那语气不像是个孩子,更不像是先知。倒像是当权者一般。   随着耶稣的话语,天空之上云层裂开。   奇异的歌声响起,大气撼动——许多圣洁的灵体如鸽子一般落在他身上。   耶稣的身体便开始微微发光。他身披白袍站立在人群当中,瞳孔明亮如火、气质沉凝如剑。   人们便惊叹、畏缩,不敢上前。   唯有一位得了伤寒症的少年人,从人群中走出,开口谨慎的向他问道:“那你要拿什么给我们医治呢?是巫师们的草药?还是恶魔的法术?”   “都不是。”   耶稣微微一顿,语气平和的答道:“我是拿我为王的权柄为你们医治。”   “我以前是以色列人的王,如今是推罗人的王,将来也将是罗马人的王。所罗门王如何做,我就要如何做!”   他环视周围一周,缓声开口道:“当年,推罗王希兰好战昏庸——国中正在大乱的时候,他却执意要发兵、攻打海对面的国家。而法老普苏赛奈斯二世却试图趁机偷袭推罗!他让四万士兵分批进入推罗,屠戮数个村庄,试图等推罗王出兵之时,突然奇袭占领整个推罗的王城!”   他的话,让周围的人纷纷一惊,像是听诗人们讲述传奇故事一般感到了紧张。   但耶稣的话语却仿佛另有魔力——他的言语充满了奇妙的威力,让人们眼中看到了幻象一般的往日景象。   “智慧贤明的所罗门王意识到这必会掀起无端的战乱,让三国陷入战乱、烈火、死亡和灾祸之中。他便带着数百骑兵奔赴推罗,将四万士兵躲藏着的那片林子点燃,将埃及的四万精锐用火困于其中——”   耶稣看了看听的入神的了众民,嘴角微微上扬。   他顿了顿,扬起木杖用力顿了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然后他开口,以抑扬顿挫的声音高声呼道:“但所罗门王说,‘我祝福这片森林!以与我为敌的人的肉赐它血食!它必不会因这大火而死,反致兴盛!因为它是顺从我的,我便赐予它生命和荣光,如同那些顺从我的民一般——’”   “你们便有福了!因为我将给予你们血气,如同所罗门给予他的子民以血气一般!”   耶稣说着,将手在身后的水池中沾了沾水,对着那个得了伤寒的青年严肃的说道:“你,过来!”   那人实在不敢反抗这耶稣威严的话语,便顺从的走了过来,跪在了耶稣面前——因为他相比较耶稣来说,实在是过于高大了一些。   随后,耶稣用沾了水的手去碰他的额头。   神秘的力量从他身上流走,化为治愈的光辉。   他的伤寒症立刻治愈,惊讶的站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讶异的看着身后的人们,试探性的开口:“我……好像好了!”   “这……”   “这是神迹——”   人群微微寂静,随即立刻爆发出极强烈的热情!   那些原本围在一旁的,被疾病所折磨的,或是因繁重的劳动而伤到了筋骨的都一股脑的挤了上来,围绕在耶稣身边。   耶稣耐心的触碰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体,治愈了他们的伤痛,并不断高呼道:“你们当知,你们得救了!因为新的王临到了你们!”   即使是那些没有什么病症,只是身体略有不适的人,或是干脆就是身上有一些疤的人,也都挤了过来。争先恐后的要耶稣摸他们的头,除却他们身上的病痛和灾厄。   无论是谁向他请求,耶稣都没有回绝。他触摸每一个人的身体,治愈他们的伤病。   人们感激他,跪拜在地念着他的名。那些伤的越重的、病的越深的就越发感慨他的神力。   就在这时,耶稣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仰头开口道:“你们谁刚刚摸了我的鞋子?”   “不是我。”   “我没有……”   众人纷纷摇头,都不承认。   他们都不敢触碰耶稣的身体。因为他笼罩在身上的那层光幕让他们望而生畏,最多只敢轻轻碰一下他的衣角,但脑中根本生不出主动接触耶稣的想法——即使出现,也会被那光瞬时杀灭。   “老师,大家都围着你呢。”   耶稣的一个学生开口道:“都挤成了一团……哪能看得出有谁踩了您啊。”   “不,不是踩我。而是有人摸了我。因为我感觉到有力量从我身上出去。”   耶稣严肃的对他说着,突然低头看向那个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男子:“是你吧……是你摸了我的鞋子。”   镇民这才注意到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的男子。他正是那个一月前来到海法,落魄之极、也不会说当地话的那个乞丐。   振民们紧张起来,纷纷说道:“这个人不是我们镇子上的!”   “牧狼者,您可不能责怪我们啊!”   “老师,若是您不喜欢他,我们这就把他打出去……”   众人对那人表露出强烈的厌弃和嫌恶的情绪,并向耶稣连忙解释着,极力试图将这人从他们中区分出去。   而那人只是跪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就是刚刚碰了那么一下的功夫,他齐肘断裂的左臂已然被完全治愈——那白皙有力的左臂和满是黑灰血渍的右臂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他那被烧伤的喉咙也恢复如初。   而且不光是身体被治愈,就连那极强烈的疲惫感也一扫而空,强烈的饥渴感也已然消弭。   他之前接近两周未曾进食饮水,就算是他并非是纯种的人类,也已经虚弱到了极限。但如今,他的身体却传来了数年未曾感受到的舒适和愉悦。   若是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把从地狱拉到了天堂——从仿佛再闭上一次眼睛就会死的绝境中,恢复到了正常人、甚至比正常人安逸的多的状态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   他心中满是喜悦,泪水却忍不住啪嗒啪嗒的落下,冲开自己右臂上的灰渍。   他听不懂周围人的话,但却能听得出他们都在指责自己——他也为自己偷来了耶稣的治愈力量而感到羞愧。   他恭敬的跪拜在地上,向着耶稣叩首,便打算离开他。   但就在这时,耶稣却突然开口道:“你们不要责怪他。因为他所求的,正是他所缺的。”   那人正想离开,耶稣伸手捉住了他的衣角。   仅仅如此,那人就无法移动——并非是衣服被扯住的那种动不了的感觉,而是整个人都仿佛陷入到了阴影的泥潭之中,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耶稣用自己的木杖点了点他的额头 ,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耶稣说:“开了吧。”   那一瞬间,他突然听得懂了——无论是周围人的窃语还是耶稣的声音都是。   耶稣松开手,他再度跪拜下来,艰难而干涩的用所罗门语说了一声:“谢谢……对不起,先生。”   “你没有名字吧。”   耶稣看着他的头顶,挑了挑眉头:“你活了一百多岁?”   那人心中猛的一惊,更加卑微敬畏的像耶稣叩首:“是的,是的……先生。”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你追随我吧。你要将我视作你的父亲,将我视作你的母亲,将我视作你的兄长,将我视作你的君王——”   耶稣伸手,按在他的额头上。   他沉默许久,庄重的说道:“从此以后,你叫犹大。” 第十三章 你将重获新生   耶稣在海法城中,为众人疗伤治病。   凡是有伤患的,被他一摸伤患便除去了;凡是不洁净的,被他用水在身上一抹也就洁净了。   耶稣用了三天的时间,将海法城中大大小小的疾病伤痛,及不洁净的一切事物都消灭了。   他对人们反复嘱咐,要他们别把这事告诉他人——但他越发嘱咐,这些受了耶稣恩惠的人却反而越发主动的去传扬他的奇迹。   他们对耶稣更加热情,并且恭敬。众人抢着希望耶稣晚上能住在自己的家里,并使其为一种荣光。   虽然如此……但海法的城主还是按例,派人将耶稣出现的事向推罗王汇报了。也就是说,上一位特使甚至都还没有回来,第二位特使便又出发了。   七日之内,连发两道特使——这在近十年之中恐怕都是第一例。   虽然推罗盛产紫色染料,但这个年代的紫色染料依旧还是很贵的。从这点来说,让特使运送书信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当然,唯独这件事,城主并没有和其他人商量。哪怕是当地的祭司和书记官也不知道。送信的人则是他的外甥。   他隐约意识到,耶稣的到来恐怕会引起推罗的大变革。   ——城主阁下一点都不期待这种变革。   他最自得的,就是他没有过量的野心,知道知足——他对于自己现在的地位非常满意。既没有什么想要改变的,也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人贵在知足……贪得无厌终将会是一场毁掉一切的大火。”伟大的所罗门王曾经说过这句话,被城主奉作至理名言。   什么所罗门转世?什么天定的王?   哪怕耶稣真的能治疗一切人的伤痛,城主也绝不相信这些胡言……他也绝不能相信。   这个世界不再需要所罗门王了,他这样想。   不光是他自己,在他看来祭司们应该也会这样想。如今的推罗王统治的就很好。国内矛盾处理的非常完善,无论是祭司、书记官还是贵族、学者,乃至于工程师和诗人,整个所罗门教上下都对他没有什么意见。   而那些没有入教的,一般也就是那些智能不足、或是得罪了人、或是性格孤僻的贱民。国家的基础事务总要有人去做,无论是清扫公共厕所还是浇花种地,亦或是打渔和砍木头、搬石头之类的粗活——这总不能指望那些祭司老爷们弄吧?   所罗门教的人数越少,服侍他们的人就越多,他们享受到同样服务所付的钱就越少。事到如今,越来越多聪明人意识到了这件事。   这也是为什么在原则上,所罗门教民的人数应该会逐年递增,但这几十年却几乎僵化不动……甚至据说还有了一些倒退的趋向。   那就是因为,现在所罗门教上下都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并对那些试图爬到上层阶级的贱民十分警惕。   在对自己未来生活的担忧下,他们一方面用律法和福利保障教外贱民的基础生活保障,但同时又极力控制他们不要升迁到自己所在的阶级。   ——他们就是宁可留着自己的名额不用、跟着自己一起烂到地里,也不想把哪怕最聪明的平民放入到教内。   在占据了推罗国三分之一还要多的所罗门教民的共同控制之下,整个推罗境内都十分安定。除却埃及和罗马在境外虎视眈眈、每年都索要高额的贡金之外,几乎可以说是风调雨顺万事无忧……   无论耶稣是谁——哪怕他真是所罗门王转世,那与他也没有关系。   城主心里有数。他自己的才能不足,能坐上这个座位实属侥幸……若是让耶稣当王,他升迁的可能性不大、倒是被人取代的可能性会更大。   若是耶稣不能让他更加富贵,他为什么要支持耶稣当王?   但看着众民对耶稣的狂热,他还不敢把那个小孩赶走——他甚至每次出现在耶稣教课的现场的时候,都会被耶稣似笑非笑的盯着。那种笑容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十分不安。   没错,教课——   每天早上耶稣都会到城外去对群狼讲课;而在中午回来之后,就会在城内的水池旁对众人讲课。   城主看着又在教课的耶稣,感到十分烦闷。   听他讲课的人里面,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是所罗门教的,剩下的都是不配蒙受高等教育的贱民。   若是他们都变得聪明了,又哪来的笨蛋让他们使唤呢?   “你们当知,凡有形有质的,都不能污秽人;惟有看不见摸不着的,方能污秽人。”   耶稣对着众人高声讲道:“你们有耳能听的,都应当听!你们当知,那些污秽的食物,那些祭司所禁的食物,吃了都不能污秽人。因为那食物不是入了他的心,乃是入他的肚腹,又落到茅厕里。这是说,各样的食物都是洁净的,只是你们不知道除去那腥膻、臭味和毒的知识而已。”   他又说道:“你们应知,唯有从人里面出来的无形无质之物,也就是说口中的言语、手中的文字方能污秽人。”   “因为万千的恶念,都是从那里面出来的。人们从中得到七种恶德,即高傲的眼、撒谎的舌、流无辜人血的手、图谋恶计的心、飞跑行恶的脚、吐谎言的假见证,及在兄弟姐妹中散布纷争的人。”   “而除却七种恶德,人们也可从中获得七种美德。即慷慨的念头、诚实的口、勇敢的心、希望的言语、宽容他人的慈悲、对不当欲望的节制,以及对他人的爱。”   “世间一切恶德都从中出来,世间一切美德也都从中得到。你们当谨言慎行,要让他人得到美德,而不可教诲孩子学到恶德。如此,你们便是有福了。”   耶稣平和的说道。   众人向他跪拜,然后散去。仅留下犹大一人侍立在耶稣身旁。   “你成为我的学生有多久了,犹大。”   耶稣开口问道。   犹大立刻答道:“一周多了,我王。”   所罗门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那就快了。”   “什么快了?”   “龙要来了……我离开的日子快到了。”   面对犹大的疑问,耶稣平和的答道:“我便明明白白的跟你说,这城中有人要害我。那人愚钝,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些什么……但我要让他看到,他知了错才能忏悔。”   “……什么?”   犹大一脸茫然,随即脸上显现出怒气,眼中微微闪过金光:“有人要害您?!”   “不要激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城,犹大。”   耶稣轻笑一声,握住木杖向外悠然走去:“嗯……你可以给我讲讲你至今为止的经历。讲一讲你的身世、你的父母、你的经历,你为何沦落至此……”   “——然后,与这经历告别吧。你将重获新生。”   更新啦(蹦跶) 第十四章 这个世界充满了缘   “您或许不知道……我的父亲,其实不是人类,而是堕落到地上的神。也就是如今人们所说的恶魔。”   犹大轻声开口道:“也就是说,我也不是纯血的人类。而是半恶魔。”   ——不,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耶稣在心中默默念道。   在他第一次看到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居然已经活了一百四十岁……他就知道,这个家伙不是魔神至少也是魔神的孩子。   这个猜想,在他收下犹大作为自己的第一使徒的时候便得以证明——别的不说,任务栏突然跳出来的那个(1/12)的进度条可是做不了假的。   “你的父亲是哪里的神?”   耶稣开口问道:“埃及的吗?亦或是希腊?还是东方巴比伦的?”   “是埃及的神……也是希腊的神。他曾经两次降临人世。”   犹大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他以前的名字叫做赛特、或者是波塞冬,而现在则叫做弗加洛。”   “赛特……和波塞冬吗。”   耶稣挑了挑眉头:“我知道他。他在成为赛特的时候,似乎和奥西里斯关系不好?”   “不,其实还好……”   犹大轻轻摇了摇头:“听说在很久以前,众神可以随意下界的时候,父亲曾经杀死过奥西里斯叔叔在凡间的躯体……但是有原因的。”   他向耶稣开口,讲述着众神的故事。   赛特所杀死的,是奥西里斯作为法老时使用的躯体。这自然也意味着冥王奥西里斯在人间短暂统治的终结——他甚至只来得及将种植的技术教授给埃及的人民,就已经被他的弟弟赛特所杀。   没错——赛特正是奥西里斯的亲弟弟。   他是掌控着风暴、沙漠和海的神……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巴巴里人所信仰的海神波塞冬。而奥西里斯,则也是古希腊人的冥神哈迪斯。   “当时,父亲降临在埃及,是因为父神拉因为长久不再统治人世,而受到了人间当权者的污蔑。因而他就与塞赫麦特大人一并降临到人世,对散播谣言的人进行打击。”   “塞赫麦特……狮神塞赫麦特吗?”   耶稣挑了挑眉头。   他回忆起了自己之前和猫神芭丝特的谈话。那千年前的谈话,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几年前发生的事而已,因而印象还算是清晰。   “是的,我王。”   犹大也确认道:“就是塞赫麦特大人降世那一次,被杀死的法老没有被记录、也不被埋葬。他的名字叫阿波菲斯。那一次,父亲和奥西里斯叔叔也都降临于人世,一同对付觉醒了神奇力量、决定对抗拉神陛下的黑法老……当然,他们最终取得了胜利。最终杀死阿波菲斯的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也没跟我说清楚。但他们那时应该都是很少下界的……所以奥西里斯叔叔决定趁着难得的机会,将知识尽量传授给埃及人。但是拉神陛下并不允许他们对世间造成太多影响……父亲他们三人都被拉神所警告,命令尽快抛弃凡间的身体回到天上。”   犹大犹豫了一下,说道:“但是,完全服从命令的只有父亲。”   “奥西里斯叔叔想要再停留一段时间,教授人类更多的知识。而父亲担心他这种抗旨不遵的行为会激怒拉神陛下。所以他就直接出手,将自己的哥哥、奥西里斯在人间的躯体杀死了。”   “但好在奥西里斯和狮神塞赫麦特大人留下了一个子嗣……也就是荷鲁斯神。在荷鲁斯哥哥成长到能接手法老之位的时候,父亲就想办法把位置过给了荷鲁斯哥哥。”   犹大说道这里,苦笑了一下:“所以,父亲真的和奥西里斯叔叔关系不错。我知道这个对您来说可能难以接受……”   “不,挺好接受的。”   耶稣轻快的答道:“我和芭丝特挺熟。她大概也跟我说过类似的事……不过倒是没提她还有一个儿子。”   “……咦?”   犹大闻言一惊:“芭丝特……是塞赫麦特大人吗?”   “啊,是的。那时我作为透特神的转世继承法老之位的时候,就是她给我唱的赞歌。说起来,芭丝特的毛撸起来手感非常好……可以说是记忆犹新。”   耶稣砸砸嘴,随口说出了让犹大震惊的话语。   但是犹大却显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但是,据我所知……透特神在人间的显示,应该是叫……”   “——叫拜蒙,我知道。”   耶稣平和的打断了犹大的话语:“他是我最爱的侍从之一……我所信任的书记官。”   犹大一脸惊愕的看向耶稣。他愣愣的看着耶稣四五秒,才突然醒悟过来,两腿一折便要恭敬地向耶稣下拜:“我懂了!您是……”   “不管你想到了什么,你都猜错了。还有,那个名字不要说出来。”   耶稣第三次打断了犹大的话,让他把那个名字又咽了回去。   “是——”   犹大用力的点了点头,坚定的应道。   听到耶稣的话,他的心中仿佛充溢了某种神圣的使命感。以至于让他的脸上都闪耀出了光辉。   ——那一瞬间,他的名字也从深绿色突然变成了蓝色。   虽然耶稣大概知道他又把自己误会成了雅威、或者说拉……但他也懒得纠正了。   不如说,反正雅威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所留下的威名,自己拿来用用应该问题也不大。   “那你既然是波塞冬的孩子,你多少也算是半神吧。为什么如今却沦落到如此落魄的境地?”   耶稣挑了挑眉头:“你就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不是半神,我王。”   犹大苦笑一声:“我是父亲在成为恶魔之后才生下的最小的孩子……我现在所拥有的能力只是和他人辩论,或是反转他人的恶意而已。但是我不会说这里的语言。只能用第二个能力,保证别人不会太过敌视我……”   “另外,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因为父亲不管我。”   他叹了口气:“您不知道,有一位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邪恶魔神,不知为何想要统治整个北方诸国,并有许多恶魔向她低头。但父亲不顺从她,她便率领诸国魔神向父亲发起进攻。”   ……唔?   耶稣挑了挑眉头。   他感觉犹大的这个描述似曾相识……   “最终,父亲将我的左臂斩下,用它和我的名字为材料、制作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化身。他又让我的真身变成大鱼顺流而下……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被浪潮冲上了岸。父亲的话,他应该已经遭遇不测了。”   犹大叹了口气:“说起来,当时还有一个渔夫想要将我腌成咸鱼来着……还好我醒的及时。也不知道我突然变成人有没有把他吓坏了。”   “……这样啊。”   耶稣轻咳一声:“不要这样,犹大。你以后会和你的父亲重逢的——这不是安慰,是我的预言。而且那一天不会太远。”   “喔?!”   犹大的目光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那就谢谢您了——”   “不慌,到时候你再谢我也不迟……”   耶稣镇定的答道,感觉到这个世界充满了缘。 第十五章 大家都穷的时候敢胖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不出耶稣预料的话,袭击犹大的父亲魔神弗加洛的,应该就是阿斯莫德了。   ……该怎么说呢?   还好往北边去的是阿斯莫德,不是雅斯塔禄吗……   毕竟阿斯莫德也拥有洋流的领域。对于她来说,弗加洛和她的领域部分重合,这意味着如果她和弗加洛签订了契约,就可以从弗加洛身上得到相当一部分力量,所以她是不可能杀死弗加洛的。   所以杀倒是不可能杀的……但是被揍个半死八成是免不了的。   而拜蒙和巴力,应该也是遵循这个原则的——愿意主动投诚的就先接受下来。但那些领域重合却无法说服的,就只能每天一次的进行物理说服了。   ……从这方面来说,雅斯塔禄应该是一个特例。   耶稣深切的怀疑,如果雅斯塔禄遇到了其他的美神和爱神,以她的性格怕是会在劝降第二秒没有得到回应就直接当场摁死……   “对了,犹大。”   耶稣突然开口:“你那个被献祭掉的名字是什么?”   “那个名字已经无法用了……被用那个名字称呼的时候,我是听不到的。不过既然是您发问的话,还是可以告知的。”   犹大顺从的说道:“父亲给我取得名字叫弗内乌斯……但现在我只是您的使徒犹大,我王。”   “弗内乌斯……这样啊。”   耶稣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一会,可能就要用到你的力量了,犹大。”   “您说什么?”   犹大疑惑的看向耶稣:“您是要与谁辩论吗?但是您不是说,有人要害您……”   “正是,犹大。”   耶稣从容的开口道:“而且他们已经迫近了。”   “——但他们害我,却不仅是从肉体上,而是从心理上、从人的关系上的。你要做的,就是反转城中那些居民对我的敌意。”   耶稣平和的说道。   犹大连连摇头:“不会的,我王。他们都被您开化、也被您治愈。您的地位比他们的父亲、他们的老师更加崇高……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对您升起敌意?”   “会的。”   耶稣轻笑一声:“因为未来的王不如今天的王——要害我的,就是推罗王沙曼。他身为王言语自有力量,死亡的恐惧必是普通人无法抵抗的。”   “我要让这些人恨我,犹大。”   他平和的说道:“你信不信,我一句话不说、甚至不显露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恨我?”   “我……不太信。”   犹大迟疑的摇了摇头。   耶稣轻笑一声,拍了犹大一掌。   下一刻,他和犹大的身体都从街道上消失了。那是来自巴力的法术,用光将周围的景象扭曲,将他们的身形隐藏起来。   就在下一刻,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肉眼可见的,有许多骑兵从北方疾驰而来——   其数目超过三百,无疑是一只极精锐的军队。   那正是推罗如今所剩的最后一只正规军——推罗第一军团的士兵。   他们身披遮住左臂的紫色斗篷、上半身裸露着,每个人都戴着皮革的手套,腰间带着一把长剑、背着一把长弓和一壶铁头的箭矢。   可以近战、可以远射——让他们拥有如此灵活的战斗能力的,就是当年的智慧王所罗门所发明的马鞍和马镫。   马鞍让射手们可以在几个月内就熟练的掌握马术,而且还能在马上作战;而马镫则可以让他们直起腰来、向着侧面射击而不会掉落下去。   这只军队是如此精锐,以至于他们甚至能战胜强大的罗马人。也让罗马人和埃及人十分忌惮,逼迫推罗王解散了第二至第五军团的全部兵力。   如今推罗只剩下了一只四千人的常备军。以他的领土规模来说,实在是过于弱小了。   ——虽然对于罗马和埃及来说,这已经只是一支弱小的军队,风光不再……但他们在国内,却依旧是人们心目中战无不胜的战神。   城卫军远远的看到了军队到来,便立刻将这事通报给了城内诸民。   毫无疑问……那三百多骑兵,正是冲着海法城来的。   在那三百多骑兵的威慑之下,海法城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在城外的野狼和鬣狗则是不安且警惕的聚拢在一起,向着北方的荒野连连发出吠叫。   “以至圣先师所罗门王的名义——”   而在那群骑兵之中,有着几位穿着皮甲的祭司同时高声喝道。   随着他们的呼喊,便有大量的酒从天而降,而后无端的大火将城外的草地轰然引燃。   那火焰在地上迅速蔓延,分出三道火线在地上飞快的蹿行着,将狼群和鬣狗连连逼退。而骑兵们则趁机逼近了城门。   意识到这一次竟然有祭司亲自前来,几个卫兵立刻慌慌忙忙的将城门打开。   而那几位祭司也骑着马过来,从马上下来。为首的老祭司将怀中用羊皮纸制成的卷轴取了出来,并在众人面前将其摊开。   “奉所罗门王的继承人、我们智慧贤明的王沙曼三世的口谕,及唯一神子耶稣的命令——”   那老祭司高声诵读,声音朗朗、穿透半个城市:“我等将把欺瞒世人,用恶魔的法术行虚假的奇迹的假耶稣、真恶魔格杀于此!”   “你们须知,那假耶稣乃是恶魔的化身!是来自埃及的祸乱者!故而凡挡路的皆可杀除!凡为假神子辩解者,应与其全家一并杀除!凡窝藏假神子之人,应将他的亲属并他的朋友、他的邻人——及他朋友和邻人的亲属一并杀除!”   那祭司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落下,海法城便是满城哗然。对如此冷酷决绝的命令难以置信。   虽然那骑士们每人只有一壶箭,看起来不像是做了屠城的准备……但实际上,海法城全城拥有武器的人也不过三四十人而已。   若是他们真的强行冲进来杀人,他们又该如何抵抗呢?   “交出去吧。”   “只能交出去了……”   人们紧张的议论着,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搜寻着耶稣。   虽然他们对耶稣抱有感激之心——但那也只是因为他治愈了他们的伤病而已。   至于什么讲课,什么智慧之言……有谁稀罕那些!和这条命比起来,那根本什么都不算!   哪怕是并不想交出耶稣的人,在全城人意见的逼迫之下他们也不敢反对分毫。不然的话,若是被扣上一个窝藏恶魔的名头,家里人恐怕就要遭殃了……   但莫名其妙的是,他们却突然找不到耶稣了。   而城外的祭司深深皱起了眉头。   “交出恶魔!我最后警告一次,交出恶魔!”   他怒声说道,对海法居民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居然窝藏恶魔——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随着老祭司的怒喝,人们变得更加慌乱。   就仿佛一瞬之间耶稣就从城中消失了一般——人们慢慢的感到了惶恐不安,随即而来的便是迁怒和恐惧。   “他躲什么?那小孩到底在哪?是不是有人把他藏起来了?”   “那、那明明是他自己招来的祸患,为什么要我们替他抗?”   “——喂,说你呢!是你把耶稣藏起来了吗?!”   在那三百全副武装的骑兵压迫之下,人们汗流浃背、心中满是恐惧。   那看守城门的城卫军后背满是冷汗。他的腿都开始哆嗦。   如果……真的找不到耶稣……   或者说,他一早就逃走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他心中算计着,如果自己这时候突然冲过去把大门关上,还来得及吗?或者说,自己在被箭矢贯穿之前,到底能不能把门推上?   “祭司大人……我们是真的找不到……”   海法的城主满头大汗的迎出城去,陪着笑:“但您要相信,即使有极个别人被恶魔蛊惑,但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要不您带人进去查查?若是遇到可疑的人,您尽管盘问,杀死也无妨——”   “……我输了,王。”   看着眼前的情景,犹大深深的叹了口气:“您明明为他治好了疾病,他却卖了您……”   “他人比不过自己,道德比不过利益。这是人之常理,犹大。”   耶稣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现在的人是这样,千年以后的人也是这样……再过一千年,人还是这样。”   他和犹大隐身在城墙上,冷漠的俯瞰着下面的人群,面无表情、宛如神明。   “这个世代,简直毫无希望!”   犹大失望的连连摇头,眼中满是愤恨。   “说这话还为时尚早,犹大。”   耶稣轻笑一声,低声说道:“将海法城内的居民对我的恶意进行反转……虽然他们愚昧,但还不致有罪。求生的欲望是每个人都应有的,我不怪他们。”   只是可惜……看来海法城中,应该是选不出第二位使徒了。   “是,我王……但是,背叛您的那个死胖子怎么处理?”   犹大冷冷的看着那个城主,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要不要将那些士兵对您的恶意也一并反转?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会替您将那个胖子给杀掉……”   “不,留着他们。你要知道,可恨之人越恨我,可爱之人越爱我。”   耶稣摇了摇头:“而且……”   “……而且?”   犹大疑惑的看向耶稣。   耶稣嘴角上扬:“而且,数数日子……龙也快该来了。”   随着他的话语,天空渐渐开始暗了下来。   风云集聚,雷雨将至——   更新完毕!(蹦跶)   月底了,求票啦~ 第十六章 祭司西门   西门大祭司感到了些许不安。   他恫吓海法镇民的手法,一开始的确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毕竟虽然沙曼三世给他开放了杀人的特权,但这也不意味着他真的就可以随便杀人了。   西门是上一代推罗王沙曼二世当政的时候,被选拔出的第一期中枢大祭司,今年六十有二,也曾经担任过二十年的省长。   他甚至还上过战场——那时候推罗和罗马与埃及还算是友邦。三国共同抵御来自东方的波斯人的入侵,并在付出不算小的代价之后,用了三年的时间成功的将他们给打了回去。   因为沙曼二世和他的小儿子一点都不像——他是一个正义并且刚强的王。在和波斯人的战争中,他亲自率领着推罗的军团奋战在最前方,在罗马人和埃及人中都赢下了不小的威名……甚至可以说,如今推罗三世的声望,就是他的父亲为他埋下的。   但是,老沙曼因为胸口被箭矢击中,得了咳血的病。   推罗的祭司对这种伤势束手无策。好在屋大维阁下派遣了他手下的祭司团来到推罗,为老沙曼疗伤。   西门之前所使用的神术“酒火之蛇”,也正是那三位祭司教授给他的。他们信仰的依旧是所罗门、和民众所传播的也是所罗门的道,但他们在行神术的时候、心中念的却要是巴克斯的名讳——   这种方式,姑且算是取得了两国祭司的妥协。   在那之后又过了两届大祭司换选,沙曼二世就退位了。   一些祭司打算趁着沙曼三世年轻,趁机争取更大的权利。而西门无心争权夺利,便是主动请求沙曼三世除去了自己的省长之位,重新回到王城当一名普通的祭司。   西门可以说是看着沙曼三世长大的,对于他的性格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一代的推罗王是一个相当骄傲、虚伪、并且善于谋断的男人。   虽然沙曼三世说,若是遇到那个假耶稣、自己就可以随意杀人,只要把他干掉……但西门却不太相信这句话。   他担心,若是自己真在这里动了手,说不定回去沙曼三世又会翻脸。   比如说,沙曼三世可能会宣称,西门在海法做的那些残酷的行为都是他自己的独断专行,并没有得到他的允许。然后他再把锅一推,顺理成章的夺走西门的权利……毕竟沙曼三世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法了。   在外省的权利被收拢之后,沙曼三世就开始针对王城的各方势力——他宁可直接解散推罗八成的军队,也不与罗马和埃及作战。   一些老资历的祭司,手里握住的那点可怜的权利被他这样一点一点慢慢收拢,都安排上了沙曼三世的人。而那些中枢大书记官,则在换届之后被他指给自己的弟弟或是忠心的手下,让他们成婚。   而那些一直不犯错的老友、老对手们,却是无一例外全都一个个的死了。   他们并非是死于刺客的刺杀,而是死于各种很正常的情况——比如说强盗的截杀、或是以前处理过的犯人的报复、亦或是因为意外而死、亦或是因突如其来的疾病而死。   但正因如此……西门才感到胆寒。   那些祭司刚死,就立刻被换上了沙曼三世自己培养的所罗门祭司。这中间的时间太短,让西门总感觉这是沙曼三世动的手……但就是找不到证据。   而且就算是找到证据,也没有什么意义。   那些沙曼三世培养的“所罗门祭司”,也让西门气的牙痒痒。   他们根本就不懂所罗门王的教诲,也没有听过所罗门王的智慧箴言——他们表面上信奉的是所罗门,但实际上他们却是巴克斯、马尔斯和阿波罗这些罗马神的祭司。   他对内部的解释,是为了抵抗罗马、埃及和波斯三国,推罗需要有更多能使用神术的祭司。   但所罗门王在罗马,明明也被当做一位叫“墨丘利”的神祇、被众多祭司崇拜……但沙曼三世却硬是拒绝了屋大维陛下向推罗国派遣墨丘利祭司的决定。   真正的原因,西门也很清楚。   因为沙曼三世从来都不喜欢手下有太聪明的人。他一直迫害所罗门祭司,不声不响的削减他们的权力,让罗马的祭司逐渐取代他们的地位,就是为的让国内反对他的声音变小。   现如今,中枢大祭司和所有拥有竞选资格的优秀祭司,有大半都被换上了他的人。而中枢大书记官也都会在任期结束后被沙曼三世指派给某人结婚,因而也不敢反对他的命令。   智慧的拿单祭司所发明的制衡推罗王的制度,却被沙曼三世因自己的私心而一点一点腐化瓦解——   这让西门感到心寒。   若非是听到海法城有人宣传虚假的所罗门王箴言,以伟大智慧的所罗门王的名义行假奇迹,西门根本就不想离开王城。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沐浴在所罗门智慧的言语之中,安静的渡过自己剩下不长的日子。   杀人自然是不可能杀人的。哪怕是抓不到假耶稣他也不会杀人的……但吓唬他们一下还是要做的。   以西门对这些平民的了解,他们对自己的性命是如此珍惜,甚至胜过对智者性命的珍惜。只要稍微一吓唬,他们别说是不相识的假耶稣了,哪怕是他们中某人的亲生父亲,也绝对会被人拉扯着扔出来。   就比如说这个像是猪一样肮脏、惜命的海法城主一样——   西门根本懒得听他对自己的奉承之言,只是放任他在自己身边逼叨逼叨逼逼叨,嗯嗯啊啊的随口答道,专注的看着城门。   但越是看着,他越是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纷争吵闹的海法城莫名其妙的开始变得安静。纷乱争吵的人们慢慢平静了下来,逐渐的将不满、嫌恶和憎恨的目光投向了西门。   “他想要杀死耶稣……”   “他可是我们的恩人——”   “哪怕是只有拳头也好……不,我还有石头!大家,拿起石头来!”   人们仿佛被压迫到了极限,却还是没有找到耶稣,反过来将冲突的矛头又对准了西门。   这个情况的发展让西门感到茫然。   这些人是被恶魔迷惑了吗?   为什么他们的态度突然变化的如此之大?看起来就像是那假耶稣真的救了他们的命一样……不,哪怕他真的救了他们的命,他们也不可能豁出自己的性命救他才对的啊。   “因为他们爱我,西门阁下。”   一个稚嫩清冷的幼童声音,在西门身后响起。   他顿时惊骇,转头猛的一下望过去。   自己的身后可是三百精锐!   ——是谁无声无息的潜行了过来?!   第一更!我立刻去写第二更!   然后是给《型月嘉年华》的章推~ 第十七章 灭世的红龙   出现在西门面前的,是一个极其美貌的幼子。   分不清男女、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际,皮肤比象牙还要白皙细腻,那眼中是火焰一般的耀目光芒。   他穿着白羊绒的长袍,腰间系着金色的绒布腰带,手持橄榄木的短杖。   在看到他面貌的瞬间,西门就受惊了——他感觉到后脑刷的一下发麻,一道电流在脊椎上噼啪的跃过,后背瞬间汗毛倒立。   ——因为这人绝不是什么假耶稣,西门敢用性命担保!   他简直就是天使!   所罗门圣殿里面一左一右摆着的两个炽天使的塑像,其面目和眼前的幼童简直一模一样——   “您、您是……?”   西门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得谦卑了起来。   “我是所罗门,我是透特,我是耶稣。我是你们的父中之父、神上之神。我是最初的智慧,我是最末的太阳。我是昔日以色列人的王,也是今日推罗人的王,更是未来罗马人的王——”   那幼子毫不犹豫再次开口道。   他的言语高昂,如同燃烧的火、融化的光。和刚出生时第一次开口时不同——如今耶稣身上的威势变得更加沉凝、那不似凡人的双瞳更加炽烈。   “海法城的人们!你们当见我!”   那幼童高声呼喊,举起木杖。   他那清冷的声音轻而易举穿破云霄,在整个海法城中响起:“你们当跪拜我——”   那海法城中的人顺着声音望过去,这才看清了人群之中耶稣的身影。   他们来不及想清楚为什么耶稣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只是理所当然的将其视作神迹之一。于是他们纷纷跪拜在地,高声赞美、齐声唱响赞美所罗门的歌。   那声音隆隆,如同雷声。天空也被那歌声撕裂,有许多圣灵像是鸽子一样落在耶稣身上。   他的身上便有荣光满溢,令人不敢直视。   “……您、您……”   西门的声音变得有些结巴。   那幼子身上的荣光,绝非虚假。他身后的光环、眼中的火焰,一切的一切都符合书上所罗门王的记载。   他开始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那个被沙曼三世迎回去的“神子耶稣”,虽然立刻就被关在了沙曼三世的宫室中,不让他出来见人。但西门也有幸见过那么一个侧面……那只是一个有些俊朗并且沉默的普通幼童而已。   虽然他身上的衣服华贵圣洁,当时西门也感觉到他身上确有某种隐约的神性。但和眼前的这位一比……   ——不,那根本就没法比!   “求您宽恕……”   西门立刻跪了下去,低声道。   “您在干什么啊,西门祭司?”   “这里有什么人吗……?”   他身后那三百卫士茫然不解的看着他。甚至有人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却并没有在耶稣身上定格。   他们看起来像是根本没有看到耶稣一样……   西门心中顿时骇然。   为什么只有自己和那些海法城的人能看得到耶稣?   “因为他们都是有罪了。”   耶稣像是听到了西门心中的声音一样,开口说道:“能救他们的人,他们看不到;能救他们的话语,他们也听不到。如同骄傲的人看不到自己的错误、懒惰的人看不到自己应做的工一般。”   他的声音平和而清冷,如水晶一般清澈:“正如我曾说过的一样。义人的盼望必得喜乐,恶人的指望必致灭没——”   “但是,他们的心也不坏……”   西门低声辩解道。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心神都被耶稣所摄,恭谨的匍匐在地。   “你认识他们吗?”耶稣开口冷不丁的问道。   西门迟疑了一下,答道:“我认识他们中的一两个人。但他们的品行都不算太差,虽然年轻时也有些许劣迹,但我觉得他们的心都是好的……”   “也就说,你只认识其中几个人,就为他们这一群人担保?你自己确是义人,所以你能看得到我;但你以为他们也如你一般是义人,可实际又如何呢?”   耶稣向他反问道:“你能刨出他们的心吗?你能担保这心没有一点不净之处、没有半分腐坏吗?你所认识的是他们的名字、你所见的是他们的皮肉,你又怎敢越过这皮肉去给人的心作保呢?”   “我当要这样责备你,热诚者西门。你的心中有傲慢,因为你把自己看的比他们都重——你甚至敢用自己的名去给并不熟识的人担保。可你又把自己的名当成了什么呢?”   耶稣平和的责备道:“你要给真正虔诚、良善、智慧、正直的人担保。要给善于怀疑的人担保,要向敢于责骂君王的人担保,要向曾做过恶事却诚心悔悟的人担保……可你的名到那时还能有什么效力呢?”   “你为罪人随意担保,却以为这是行了善事。你便有罪了。”   耶稣低着头俯视着跪拜在地上的西门,平和的说道:“你可知罪?”   “……您教训的对。”   西门闻言、细细琢磨,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我懂了。”   “不,你还不懂。你所知晓的是智慧的言语,不是他们罪的根源。”   耶稣只是平淡的开口道:“我就让你亲眼知晓,他们究竟为何有罪了——”   随着耶稣的话语,那本就阴黑的天空变得更加昏暗了。   下一刻,雷鸣声响起。闪电划过空中,暴雨轰然落下。   在那雷鸣声中,掺杂着什么东西的怒吼声从远处响起。   光是听到那声音,便让那三百士兵身体僵直、忍不住僵在原地打着寒战。   西门的瞳孔微微一缩,向着北方的天空望去。   只见浓厚的云层被掀开——一头极巨大的红龙从阴云中缓缓浮现出来。   那红龙有七头、十角,身体如同山脉一样巨大。他那赤红色的鳞片上隐约闪耀着金色的光辉,雷光跃动着、噼啪的落在鳞片上随即便被轻而易举的卸去。   那红龙冷漠而肃杀的目光环视四周,随即向着耶稣望了过来,发出狂怒的咆哮。   那龙吟声顷刻间鼓动风暴、雷云都为之颤鸣。暴雨被泼洒而出,原本透明的雨点也掺杂了一丝金色的微光,如同熔岩之雨从天而落一般。   “那是……什么?”   西门的声音颤抖起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怪物。那三百骑士几乎已经昏厥过去了大半,但海法城中的众民虽然也很害怕、却并没有被它所伤。   “他是灭世的魔鬼,名字是撒旦——他是我的抵抗者、智慧的毁灭者。他将用火焚烧地上的万民、用诡计将智慧从民中除去。因为他知道,若是人民拥有了力量,他的地位就将动摇!”   耶稣在暴雨声中高声说道。   西门听到耶稣的描述,瞳孔便是一缩。   他想起了一个人。随即,耶稣的话语立刻印证了他的猜测:“因为这撒旦便是人间的暴君在天上的化身!之所以我说那些骑士有罪了,就是因为他们是奉这红龙的命令来杀我的!他们若是杀了我,这龙便要杀尽这地上众民——”   ——我就知道!   西门几乎要惊呼出声。   他已经猜到了——要说是毁灭智慧、抵抗所罗门,将智慧人从万民中除去,除却沙曼三世之外又能有谁呢?   毫无疑问,这个才是真正的神子耶稣!而推罗王带回去的,才是那个“假耶稣”!   这个事实气的西门瞪大了眼睛。若是推罗王在他身前,即使是冒着僭越之罪,他也要将腰间的长剑拔出砍向他的脸!   “但你不要惊慌,西门。因为他必敌不过我!如同沙曼三世杀不掉我一样!”   耶稣一字一句清声说道:“他必每月来攻打万民,必每月被我击退。我的力量每日增长,他的力量每日衰减,正如黎明来到,黑夜消散,群星熄灭——”   “耶稣!向我跪拜!”   那巨龙在天上高声轰鸣,七重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我杀不了你,但我能杀你身后的人!”   “你退去吧,撒旦!”   耶稣义正言辞,高声向红龙怒喝出声:“你谁都杀不了!一个人、一条狗、一株草木的性命也夺不走!”   随着耶稣的高声咆哮,他的身上迸发出了强烈的光华。   他的身后有两道若有若无的光翼浮现,白色的长袍被温暖的气息所激活。他头上的王冠之上有着符文组成的光环漂浮而出。就连他手中的木杖也迸出光芒,如锋利的光剑一般。   他望着体型比自己巨大百倍、千倍、万倍的红龙,毫不畏惧,扬起圣剑:“因为我在这里——”   那巨龙仿佛被他激怒,一口焦灼的烈焰轰然喷下!   更新完毕……好困(缩)   月底啦,求票啦……晚安晚安孩子们…… 第十八章 剧本不够特效补   如同天火降临——   那从乌云中现身的红龙昂起头来,而后猛然喷出灼热的流火向着地面洗刷而去。   这暗色的焦焰光是直径便有近十米。它才刚刚离开龙口,其极速提升的温度便足以将空气灼沸。   西门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伸手挡住了口鼻——空中那强烈的焦臭味让他难以忍受,仿佛要将他的眼球融化一般。   而那些士兵、城中的居民已然是一脸绝望。   若是这火焰落在地上,他们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相隔如此之远,都感到了被掀起的热浪扑在脸上、吹动着他们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若是这火焰正面落在城中……他们木质的房屋,真的能抵挡这惊人的温度吗?   毫无疑问……   ——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但耶稣却是不躲不逃,挺直胸膛昂头直视巨龙。   他口中隆隆,如同洪钟般重重叠叠的声音高声响起。   “你当退去——”   他说着,扬起手中灿金色的光之长剑、向着龙炎便斩了过去!   一道弧形的光斩闪耀着虹色的光辉,以近乎看不清的速度正面迎向了那轰然袭至、宛如凝固的熔岩般的龙火。   在光刃和龙火的交接之处,有着类似电锯切割金属时一般的白金色耀目火星迸发出来。龙炎被光刃缓慢而坚定的从中切开、颜色迅速变暗,向着人群的两侧滑开落下。   而那弧形的光刃顺着火柱一直飞了过去,在切开一半的火柱之后突然加速、立刻砸到了红龙的脸上!   ——虽然看起来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那红龙却发出了异常高昂、格外痛苦的怒号声。   而那两道熔岩歪歪扭扭的落下,将城外两侧的大地砸了两个深深的坑洞。就连地面也被灼成熔岩、肉眼可见的扭曲蒸腾的火浪,伴随着强烈的刺激性气味从两面暗色的熔岩湖中涌出。   那巨龙吃痛之下,用力的甩了甩头。   “耶稣——”   他怒吼着,隆隆的咆哮着。   虽然那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夸张用力,但在红龙那巨大的体型和轰雷般的咆哮声下,这却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另外一种凶戾。   “你当退去,撒旦!”   耶稣高呼道:“因为他们奉我为王,这些人便是有福了!只要他们还念着我的名,你便不可伤他们的性命——那凡间的暴君亦不可伤性命!”   “因为我终会来到——我终会击退你,撒旦!因为我是与你为敌的,因为我是以一切不公、僵滞、残暴、病害为敌的!”   耶稣的身体迸发出万丈圣光,他的身后有着两片巨大的光翼向两侧展开。   他的身后似乎有一个男人的虚影。   强烈的光辉从身后那个幻影身上溢出。一道通天般的光柱拔地而起,直达天际——   看着那有些熟悉的光柱,红龙迟疑了一下。   他怔在原地好几秒,被耶稣一道弧光砸在脸上才醒了过来。   “……耶稣!”   阿巴顿怒吼一声,甩甩头降落下来,伸手向耶稣抓去。   而耶稣抬起手中光剑,半秒过后、一道炽烈的火柱如同长枪般从地底升起,正巧刺中了飞扑过来的巨龙的右翼!   巨龙哀嚎着后退了一些,又被一道从天而落的雷光正巧劈在了头上!   ——漂亮!   西门不禁想要高声叫好,却又怕那巨龙恼羞成怒报复自己,好悬才把叫好声又咽了回去。   如此精准的预判——看起来就像是那龙自己撞上来的一样!   他不禁对耶稣战胜这恐怖的巨龙有了一丝信心。   下一刻,那巨龙身边浮现出了许多暗色的、沉重的光球,随后那些光球以巨龙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飞出去然后落下。   那是雅斯塔禄的神术,引爆大地。   只要那些光球落在地上,便会立刻爆炸开来。爆炸的痕迹从它脚下一直蔓延到耶稣身前,地面被不断炸开、泥土四处迸射。   听上去就像是身前一丈处有瀑布轰然落下一般。海法城前数百尺的地面都被那光球炸开,地面一层一层被炸的向下塌陷,烟雾腾起——   而耶稣却站在原地不动。   他手中木杖延伸出的光剑,随意的延长着。像是打网球一样,将那些飘落到人群附近的光球,在落地之前轻巧地抽打了回去。   这一次攻击,将海法城前的大地完全炸毁。   若是这光球落在海法城,足以将三分之一的海法城夷为平地。可如此凶猛的覆盖式打击,却没有伤到耶稣身后众人的一分一毫。   在他身前百米处是一道分界线。在那之后的荒地还是洁净如新、而在那之外都被炸到一点绿色都看不到的程度。黑色的泥土全部都翻了出来,说是掘地三尺也不为过——   众人纷纷为耶稣高声叫好,对恶龙也有了几分斥骂的勇气。   只是西门打量着那片废土,若有所思。   以他的眼光,自然是能看出来这一招的威力有多大。如果撒旦再往前飞一些,在海法城上空用出来这一招的话,哪怕是耶稣也不能护全所有人……   但撒旦似乎是有些急了。亦或者说,他是为了将耶稣也囊括在攻击范围的核心之中,防止他逃出去吗……   真是不智啊。   哪怕是巨龙,毕竟也没有所罗门王教授的智慧。既不懂战术、也不领会破坏的艺术……   巨龙也不过如此而已——   “接下里就是最后一击了,撒旦!”   耶稣高声提醒道,向前踏出一步。   随即,他向前猛然斩出一剑。   ——在视觉上,那无疑是无比惊艳、无比炫目的一剑。   如同白色的彗星扬起,仿佛要将天空一同打碎般,灼烈的光华从剑刃上喷吐而出,然后膨胀开来。   那光流每冲过十米就要扩大一倍。等冲到巨龙身边的时候,那光流已然是铺天盖地,仿佛淹没一切的洪流。   众人简直都看傻了。   这就像是神明之间的战争一样——   红龙的身体被完全淹没在洪流之中,发出痛苦的咆哮声——但神奇的是,那光流就仿佛真的只是炫目的光一样,对泥土和草植没有半分破坏力,光流的上空也没有浮现出那灼热扭曲的空气。   “这是只伤害魔鬼的那种攻击吗……”   西门低声喃喃着,为耶稣的这一击补足设定。   密集的光流一直持续了十数秒——等到光流散去的时候,红龙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了。   “您是将那魔鬼直接打成虚无了吗?”   西门急迫的向耶稣问道:“还是他逃走了?”   “不,那只不过是撒旦的虚影而已。正如你所说的,我使用的是只会伤害魔鬼的攻击,为的就是防止对民众的财产造成破坏。”   ——其实是用炫光掩盖了阿巴顿传送离开的画面而已。本质上就和魔术师手中的红布一样。   耶稣在心中补充道。   他可没法随手用出威力这么大的魔神法术……他之前的光刃、这次的光流,其实都只是幻术而已。他手上拿着的也依旧是那根木杖,并不是什么光剑。   他倒不是没有什么法术。但是两人第一次配合演出,若是他受不住手真的把阿巴顿打伤了怎么办?   所以那个裂开的熔岩、弹射回去的光球,也都由阿巴顿亲自控制。这个剧本也是阿巴顿所写的。   ……不过之前谈论的时候不觉得,但真演出的时候,耶稣才意识到这个剧本稍微有点傻。   看上去就像是舞台剧一样,未免有些过于用力、不太自然。   还好这里没有太聪明的人,不至于识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下次的剧本还是要订正一下的。   “——撒旦是无法铲除的。”   耶稣下定决心,眉头松开,严肃的说道:“只要人间的暴君仍然存在、人世之间仍然会互相战争,撒旦就会始终存在。”   “撒旦现在已经死去,但一月之后终会回返。他要杀害沙曼三世——”   耶稣严肃的说道:“我要去王城。虽然沙曼三世要害我,但我不能不救他!”   “难以置信。您是如此慈悲……”   大祭司西门不禁为耶稣的慈悲所动容,深深的向他跪拜了下去:“请允许我追随您。”   “你不是祭拜所罗门王吗?”   “毋庸置疑——您就是所罗门王。”   西门铿锵有力的说道,眼中没有一丝迟疑。 第十九章 第二使徒   巨龙被杀灭之后,乌云也渐渐消散。   仅仅只持续了不到几分钟的暴雨亦随之停歇。   而那乌云消散的方式也相当奇特——先是在厚厚的乌云中裂开一条细小的缝隙,一束金色的阳光正巧落在耶稣身上。   他身后的三百士兵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他们的灵魂被巨龙震动,若是耶稣不为他们治愈,恐怕一百个人里面也不会有一个人能清醒过来。   但西门却忘了求耶稣治愈这些人。他只是虔诚的跪在耶稣身边,恭谨的伏在地上。   而暴雨过后湿润的天空,让一轮细小的彩虹在耶稣头上升起。   海法城中众人见到这神迹,纷纷向耶稣跪拜下去,诚心诚意高呼他的名——   “你们都有福了!”   耶稣举起手中光芒消散的木杖,高声向海法城民宣告:“你们在那撒旦面前坚定我的名,便都是有福了!你们坚定反对暴君的心,便都是大大的有福了!”   他的声音隆隆,发出回声。   随着他的声音响彻天穹,那乌云才迅速消散——   如同揭开帘幕一般……光辉从天而降,三息之间将全城人笼罩其中。而耶稣又用巴力的法术加强了这阳光的灼目和温暖,让人们立刻就能感受到这阳炎的温度。   之前他被打湿的衣衫,在那温暖的日光之下以近乎异常的速度迅速变得干爽。冻得瑟瑟发抖的人们立刻停止了颤抖,衣服就像是在火炉旁边烤过一般干爽。   这种亲身经历的神迹,又让人们对耶稣更加崇拜。   “王……您没事吧?!”   犹大这时候才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   在暴雨停下之前不许现身——这是耶稣给他下的死命令。无论之前他看着耶稣和红龙战斗有多么心焦,犹大也是忠诚的履行着耶稣的命令。   这是耶稣对犹大的一个考验,也是一个试探。   犹大的名字变成了蓝色,这意味着他完全放弃了自我意识、将全部的精神都投入到耶稣身上……可以说是成为了狂信徒,也可以说是人形的外挂式装备。   只要有自己的欲望和私心,就依旧是绿色。比如说雅斯塔禄——她甚至愿意为了耶稣去死,但是她却不愿意耶稣爱上别的异性。这种程度的忠诚度,也依旧是深绿色而已。   而蓝色,意味着完全不会反抗、可以接受耶稣全部的意志。他会为了耶稣的生存和欲望而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完全的履行耶稣的一切命令。   但这就有了些许冲突。   因为耶稣不知道,若是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命令发生了冲突,犹大又会履行哪一边呢?   比如说,他命令犹大杀了自己。那么犹大是会因为忠诚而停止行动呢,还是会因为忠诚而履行命令呢?   试探的结果也出来了——犹大是会完全的履行命令的那种类型。他即使见到耶稣与红龙肉搏,甚至耶稣感觉他有好几次都试图插手攻击红龙。但最终他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欲望。   ——这个结果让耶稣十分满意。   但很显然,犹大却是十分焦急:“您为何要为了这些人,去和那恐怖的撒旦搏斗?我的王,您可知道那些人之前还是要害您的!”   “我当然知道。”   耶稣平和的笑笑:“但他们如今不是已经爱我了吗?”   “那是因为我——”   犹大说到一半,警惕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西门,又把话咽了回去。   耶稣对人们之前那些城民要卖他的事绝口不提。还为他们赐福,如同这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让犹大感到不理解。   按照他的想法,若是有人对自己有恩,应当立刻回报、无论他之后对自己是否厌恶;若是有人对自己恶言相对,也应立刻去打击他,无论他之后是否求情。   他将自己的疑惑向耶稣问出,耶稣却是笑出了声。   虽然那笑声中并无嘲讽,但犹大还是为此感到不安。   耶稣只是摇摇头,反问他道:“那这些曾经敌视我的人,会因为你的离开而变回去吗?”   “不可能,”犹大摇了摇头,“这种变化是永久的。除非他们又因为其他的事,对您生出新的恶意……那就没有办法了。除非让我再来一次……”   “那不就可以了吗,犹大?”   耶稣宽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无论他们之前有多不堪,但他们如今已经悔悟。我选择宽恕他们……正如我宽恕这地上的万民一样。”   “……您是说,结果比过程更重要吗?”   犹大若有所思的发问道。   耶稣却立刻严肃的摇了摇头:“不对。我是说,你对他人有无行善、是否是善人,单要看他行事的结果。若是他存了好心,却总是在做坏事,你至少要限制他的行动;可若是他心是虚伪的,却做了一辈子的好事,你也要当他是个义人对待。”   “但是,这是对于他人的标准。这是你们身为使徒救赎万民的标准——凡可救的,就应当救。”   耶稣看了看犹大又看了看西门,以温和的声音缓缓说道:“可对于你们自身,却万万不能如此松懈。你们不光是要行善事,也要存善心。否则这善事是不全的。”   “而你们若是有了善心,也定要行善事。否则这善心也是亏空的。”   “……是。”   他的言语,让犹大恭谨的跪伏在地上:“犹大受教了,我王。”   “王,我也受教了。”   一旁的西门也立刻开口应承道。   犹大立刻瞪了一眼西门,紧皱眉头,很是不满。   “西门。你并非是人类,你若是追随我,必将觉醒迷醉者的血。”   耶稣转过身来,开口向他问道:“你可还愿追随我?”   “我必将追随您!无论任何代价!我可以用尽一切的生命和灵魂奉纳您——”   西门激动且热诚的说道。   耶稣却只是伸手按在他的额头上,严肃地说道:“但我要实实在在的跟你说——我来到这地上,不是向千年前那样来带给人们富裕的。我是来摧毁那坏律法、带来新律法的;我是引来纷争的,我是要在地上行刀兵的。你可还愿跟我?”   “我愿意。”   西门立刻答道。   “我还要实实在在的跟你说——我来到这地上,不是向千年前那样来带给人们智慧的。后世的人们定会扭曲我的话,他们所行的也并非义举。你所做的一切都会被人用来谋利,我所立的基石将染上血色和金色。你可还愿跟我?”   “……我愿意。”   西门迟疑了瞬间,也终于开口,坚定的答道。   “那好——”   耶稣平和的说着,手上闪耀出光辉。   他严肃庄重的说道:“从此以后,你叫伯多禄。”   更新完毕(蹦跶)   还剩最后一天!全勤君活下来啦!(兴奋)   然后是给神迹的友情章推,《醒来总是变了身》以下是简介:   林幽每次醒来,就总是会变成奇怪的东西,超能力者、猫、鱼、狗、鸟、内衣、电脑、杯子……等等等等。   而且周围的人也总是会改变认知,丝毫都没发觉这超常的现象。   直到某一天,林幽遇上了一个可以察觉到变化的女孩,这属于林幽一个人的孤独日常也开始逐渐变化 第二十章 背叛者的处置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十二使徒:招募十二位拥有魔神之血的受差遣者(2/12)】   在耶稣给伯多禄换上新名字的下一瞬间,系统通知便突然浮现出来,从他眼前划过。   ——果然。   耶稣嘴角微微上扬,很是满意。   他差点就错过了这个机会——毕竟伯多禄那六十二岁的年龄和他的外表年龄十分契合。   毕竟犹大现在一百多岁了,但他看上去却只有二三十岁,正是活力十足的青壮年时期。而犹大的这种情况,多少有些误导了耶稣,让他以为那些拥有魔神之血的子嗣们都是能够长生不老的。   所以,哪怕伯多禄之前轻而易举的施展出用酒火焚烧数十尺的神术,在阿巴顿的恐惧光环范围之内却没有昏倒。耶稣也并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但耶稣刚刚突然想起来,会不会是犹大觉醒的早,而伯多禄还没有觉醒?   比如说佛劳洛斯,他就是在这一世的躯体成为老人的时候,才迟迟觉醒升格为魔神的。而拜蒙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觉醒,雅斯塔禄则是十四五岁的时候。   哪怕是阿巴顿,他也并非是生来就会吐火、飞翔,能像现在一样自如的吞噬大地深处的热力,或是唤醒人们心中的恐惧。   于是耶稣试探性的招纳他为使徒——反正就算没猜中的话,也不过是多带一个人而已。他的主线任务是招纳十二名拥有魔神之血的使徒,又不是“只招纳十二名使徒,且必须都拥有超自然能力”之类的。   ——结果还真被他蒙中了。   虽然耶稣现在也不清楚伯多禄到底是魔神,还是魔神与人类结合的后裔,但总之第一阶段的主线任务又顺利的往前推进了一部分……顺便还给耶稣提了个醒。   如果分辨不清魔神后裔的话……不如就大规模的招纳学生吧。   耶稣决定调整一下之前的策略。   虽然现在耶稣还看不出来这十二使徒对他掌控罗马、推罗和埃及有什么必要性的帮助……但主线任务不可能毫无意义。   既然是主线任务,而不是支线任务,意味着这个任务必然是与使命任务相辅相成的。完成主线任务的时候,一定会大规模的推进使命任务的进度、或是降低使命任务的难度。   ……还是说,下一个阶段的使命任务就需要用到十二使徒了吗?   耶稣若有所思。   “我王……您是在思考什么吗?”   看着耶稣将手按在自己额头上然后沉默不动,伯多禄稍微有些不安:“还是说,有哪里不对?”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光辉的血脉……”   耶稣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严肃的说道:“你身上留着超脱凡俗的血。你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是哪里的人吗?”   闻言,伯多禄的目光稍微暗淡了一些,他那苍老的声音满是悲伤:“抱歉,我王。我从小就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你会知道的,伯多禄。你只要信我,只要尊崇我!”   耶稣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随后沉声说道:“终有一日,你将领受你父亲的名姓。而你的父亲抛弃了你,他定要三倍奉还。”   “你的名定会高于他的名,你的荣光必盛于他的荣光。人们颂念你的名直到两千年之后,而你父亲的名姓必将在半个千年中断绝——”   耶稣说到这里,便突然闭口,缄口不言。   伯多禄则是瞪大了眼睛,过了许久他才恭谨的伏下身子,近乎颤抖的说道:“您的话,我领受了!”   他那结结巴巴的语气中是难掩的激动和欢欣。他雪白的胡子和眉毛一起抖动着,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   见耶稣突然闭口不言,伯多禄也只当是不可说的隐秘,不敢多问。只是心中喜悦,躁动难安——   那可是困扰了自己六十多年的疑惑!自己父亲究竟是谁,自己身上流淌着的到底是谁的血……以及,自己的姓氏到底是什么。   一切一切的问题,终于能得到解答了吗……!   所罗门王不愧是唯一伟大的所罗门王!他果真是如此智慧,知晓人间万数难题的解答——   当然……伯多禄不知道的是,他若是再问,耶稣也无法再继续回答他了。好在伯多禄心里十分有逼数,见好就收没敢多问。   “我王,这里还有一件事。”   一旁的犹大瞥了一眼年迈的伯多禄,开口道:“求您定个规矩。背叛者……应当如何处置?”   说着,他狠狠的踢了一脚昏厥在地的胖城主,暗金色的目光中满是凶戾。   伯多禄看了一眼那个胖子,开口向耶稣解释道:“他叫比乌拉尔。”   “你认识他吗?”   耶稣向伯多禄平和的开口问道。   他的语气之中,一点没有被人背叛的气恼和愤恨。伯多禄不禁暗中感叹耶稣的慈悲宽和。   “这个人现在是海法的市长,但他自己却并非是祭司出身……而是他的父亲将他立为自己的养子,把海法城作为自己的遗产留给了他。”   伯多禄感叹道,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眉头紧皱:“他的父亲叫巴列尔,是和我同时期的祭司。他常年待在王都,为政勤勉。在三年战争时期死战不退,带着四百近卫于安息峡谷坚守三天两夜,最终被波斯人的祭司活活烧死……他的父亲是个英雄。”   也正是如此,才能不足、甚至没有成为祭司的比乌拉尔才得到了如此优待。   他正是沙曼三世继任之后推荐上来的第一批地方官员——在和波斯人的战争中牺牲的祭司和将领的子女,无论有没有才能、是否接受过教育,都被分派到各地成为市长。   当时沙曼三世的新政,让中枢大祭司十分不满。   他认为,让才能不足的人上任,会促进地方腐化、钝化律法的威慑力、让王城的政策落实缓慢,进而让国家的运转变得臃肿。他当众向沙曼三世提出驳斥,但被其他的祭司以更加激烈的言辞斥骂了回去。   大约就是“你根本没有朋友,自然不会有朋友在战争中死去、你根本就不关心他们的孩子吃什么”、“你们这种退居后方的官员,有何颜面削减牺牲在前线的祭司们的荣誉和福利”之类这种程度的话。   在推罗庭上,祭司分为两派互相责骂。而中枢大书记官也没有支持他的意见——因为她的父亲也在战争中牺牲。她也十分支持推罗王的新政。   最终,一个月后中枢大祭司病逝。祭司庭立刻推选出下一任的中枢大祭司,推罗王的各种新政才得以落实。   而伯多禄就是在那个时候,才从地方回到王城的。正因为他没有参与两派之争,反而给那些祭司子女腾出了空,他才能安全的活到现在吧。   想到昔日老友,伯多禄不禁唏嘘:“比乌拉尔的体内,应有他父亲勇敢正直的血。但他不光是长得不如他父亲英俊,性格还如此懒惰自私,养出了一身的白肉……他的父亲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他甚至还背叛了王!”   一旁的犹大强调道。   伯多禄失望的叹了口气:“是的,你说的对,犹大。我王……您确实该立个规矩了。您若是只凭爱团结人,必然会有比乌拉尔这样的人为了银钱和虚名而卖您。”   “这个时代,还尊崇所罗门王的智慧而活、依照您的箴言而行的人,实在已经不多了——”   见伯多禄和犹大都是如此强烈的对自己提出建议,耶稣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思考着:“背叛者吗……”   虽然按耶稣的想法来说,这个城主算不得背叛者。   比乌拉尔并非是为了利而背叛自己——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红名的。   不过,若是杀掉他也没有什么损失。从长远来说,还有一些好处。   既然如此……   “那就吊死他吧。”   耶稣开口,轻而易举的决定道:“他既长舌,便要让他死后更长舌;他既藏不住秘密,就应让他的言语也憋在心里。”   “去执行吧,犹大。”   今天有红月!女伯爵来辣——   唔,窝刚刚是看完红月才回来码的字,一会还有第二章…… 第二十一章 美德与报偿   犹大干脆利落的执行了耶稣的命令。   不如说,他对于自己能将这个卖了耶稣的人活活吊死而感到愉快——在他看来,背叛者甚至比不信耶稣的人更加可恨!   更让他开心的是,他的王最终将这个关键的任务交给了他来执行,而不是新来的伯多禄……   而且,还不只是一次——耶稣对他亲口说道,以后所有背叛了他的人,都将由他亲手吊死。   这无疑说明了,在王的心目中,自己仍然是更为忠诚、更能被委以大任的人!   犹大甚至觉得那个讨厌的伯多禄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他将比乌拉尔吊死在了城门口。   十分不幸的是,那绳子刚挂上去,比乌拉尔就突然惊醒了过来……他原本可以安静的、没有痛苦的死去的。   比乌拉尔刚刚醒来,就意识到了什么。他高声咒骂耶稣的名字,猛烈的挣扎着。   而站在城墙上的犹大则开朗的大笑着,仰头高声赞美耶稣的名字,城中众民齐声高呼三次万岁,他才将绝望的比乌拉尔一脚踹了下去。   比乌拉尔在空中胡踢乱踹,喉咙中发出咯咯的悲鸣声。那紫红色的单衣被他挣裂、那满是肥油的肚子一颤一颤的在空中抖动着。   强烈的窒息感将他淹没。他的眼中溢出泪水,眼球往外凸起,瞪视着那些咒骂他的城民。   海法城的人民仿佛之前商讨卖耶稣的并非是他们一样。拿起石头来向着被吊在城墙上的比乌拉尔用力扔去,用尽力量高声咒骂他。仿佛骂的越响亮,就越能洗清自己之前的罪过一样。   等到处决了比乌拉尔,耶稣他们预备离开海法城。那三百士兵也醒来,被伯多禄斥喝劝服、全数归纳入耶稣的弟子之中。   人们意识到耶稣将要离开,并为此而感到惶恐不安。   他们向耶稣跪拜、忏悔,请求他能留下——之前出现的撒旦着实是吓破了他们的胆子。   “撒旦将会在塞浦路斯出现。”   耶稣严肃的对他们说:“他虽是人间暴君的化身,却不仅是沙曼三世的化身!正如罗马和埃及想要占领推罗一般,那红龙亦想占领塞浦路斯。”   “沙曼三世杀了我,尊假先知为圣,他便是有祸患了。”   耶稣的身上仿佛闪耀着光芒。   他那极美丽、如炽天使一般辉煌的面容仁慈满溢,白皙的皮肤如同玉石般通透,眼中是如火焰、如风暴般灼烈的光华:“他必失去他所珍视的,亦将迎来他所恐惧的。”   “他杀了我,手上必有人子的血,他的眼必枯干、发必脱落,手上有血,水洗不净——撒旦要从地上铲除他,如同他在地上铲除异己一般。”   “——但即使如此,我必救他。”   耶稣沉声说道:“我必将他从撒旦手中救出,将推罗从火海中救出!因为他的罪轮不到撒旦来定,而是要让我来定——”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其中自有力量:“我在离开前,要送给你们礼物。”   耶稣的言语落下,无数圣灵如鸽子般从云中降下,环绕在他身边。而耶稣又用木杖指向众人,那鸽群便扑棱棱地飞扑而出。   那一幕十分壮观——白色的鸽群如同无暇的海洋、牛奶和蜜的大河一般,在空中流淌着、撞向每一个人的额头。   只要碰到任何东西,那些鸽子就会立刻像是虚无的泡沫般破碎、化为绒线般软且暖的光羽向四周散开。   虽然它们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但却有人摸着自己的头,仿佛感受到了其中有什么印记、蕴藏着什么力量一般,表情也一个个的变得肃穆起来。   “你们直到今日为止的罪都赦了。”   耶稣平和的说道:“那圣灵进入你们的身体,你们便是神圣的了。从今以后,你们将崇敬义人、厌憎恶人;你们必将说智慧话,行智慧事。因为你们心中的圣灵也是如此做的。”   “你们中必有人想问,耶稣是谁呢?他怎么竟敢赦人的罪呢?我就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我就是你们的王。虽然我如今没有王的名分,却早已提前戴上了正义的冠冕,并有人为我膏立——正是那撒督祭司、拿单先知为我膏立的!”   耶稣的声音隆隆,城中每处即可听到:“所以我说,你们的罪都赦了!你们的心住进了圣灵,只需用手按着自己的头,便可对心中的圣灵祷告——”   人们闻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到其中似乎有一种温热的力量。   ——那自然是心理反应。   用幻术所凝结成的幻影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但只要是看到那逼真的光影撞在了自己身上,看着周围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一样后倾身体,他们也会像是被这鸽子撞到了一样。   他们感觉额头有着温热的痕迹,便会相信那圣灵已经住在了他们心里。而那种被鸽子撞到的痕迹、那种用手摸到的温热的痕迹,必将会成为锚定心灵的印记。   每次触碰自己的额头,都会因这温度而想到那日洁白的鸽群和耶稣对他们说的言语。他们行善的心、做正义事的心、说智慧话的心就会更加坚定。   所谓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这句话用来这里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被圣灵附身了,所以我不能做坏事”、“我是一个好人,我应当做善事”,他们只要向心中的鸽子祈祷、将这样的话不断在心中重复,他们自会觉得有圣灵常在心中,做善事也会得到欣悦。   而这种欣悦,在长远看来是有利于社会的进步和发展的。   一个行为,当成为人们感激或者愤恨的对象时,也就成为了该受奖赏或处罚的合宜对象。而当人们作为旁观者去体谅当事人的时候,他们就建立了公正和仁慈的美德;在当事人努力把自己置于旁观者的角度上的时候,也就产生了自制和谦逊的美德。   正是由于公正、仁慈、自制、谦逊这样的情感存在,才能让社会依靠道德和传统在时间层面上得以延续,而非是纯粹依靠强制力而在空间层面上持续性的存在。   因而,美德必须得到某种报偿。这甚至比恶行必须得到惩罚更加紧迫——而在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能让所有的阶层每个人都能得到、任何人都夺不走的“报偿”,也就只有内心的自我安慰了。   这将是耶稣脑海中众多伟大计划的开端。   然而除却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理解他。   他们只是向耶稣叩拜,感激他的赠予;而他的使徒则以他为骄傲,没有人试图揣测他们所侍奉的这位孤独的君主,究竟在沉默的思考些什么。   看着耶稣一行人向着北方前进,海法城的人们依依不舍的跟在后面出城相送。   他们从正午送到傍晚、从黄昏送到黑夜。   直到月头升起、群星闪耀 ,他们才陆陆续续的离开,回到家中,低声赞美耶稣的名——   更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勤!活了!!(振声)   月初求一波刀片、月票、推荐啦~   上个月请假两天半,欠五更。入魔の星喰打赏了喵十一个萌,还有MerAr的一个萌和爱嗳暧少女的一个萌,共计要在每日4k字的基础上加更十八更……   窝会努力的(握爪)   另外公布投票结果。   雅斯塔禄661票。   巴力46票。   拜蒙109票。   阿斯莫德三十票。   所以这个月,我去买雅斯塔禄的人设图~   孩子们,晚安!祈大人,一月,第一次,全勤了!(振声) 第二十二章 一目望尽九百年   离开海法城之后,距离推罗港就不远了。   没错,推罗港——如今推罗的王城,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推罗城了。不知何时开始,推罗的王都已经西迁到了塞浦路斯岛。   这九百年里,推罗的变化是真的大。   九百年前的一些道路如今变成了农田。而森林则大幅减少,开辟出了道路。途径的几个城区,也将自己的居住区向外扩张了许多。   闲来无事的时候,耶稣随口一问,却惊喜的发现伯多禄在推罗居然是负责历史的……   听到耶稣对这九百年之间的事感兴趣,伯多禄也是非常积极的向耶稣讲述着他牢记于心的历史——他对于自己能帮上耶稣的忙这一件事感到十分的喜悦。   只是有一些事,在当事人面前提起来未免有些尴尬……   “当年的以色列国,在您离世之后,很快就被推罗和埃及瓜分……”   伯多禄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一眼耶稣:“掀起这个活动的,是……加沙王。”   “没事,继续讲。”   耶稣平和的点了点头,示意伯多禄继续讲。   伯多禄见耶稣并不在意,也是稍稍放下了心来,开口继续讲道。   大概来说,当时加沙在十分有条理、有智慧的政治宣传之下,在所罗门离世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得到了以色列九位省长的支持。   等到所罗门二世和娜芙瑞特反应过来的时候,以色列的大片土地,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成留给他们。   唯一的安慰就是,所罗门王开设的马场还没有被加沙夺走。这让埃及人直接得到了数量近万的优质战马,以及大量能用作驮畜和挽畜的矮马。   “马场……是在希伯伦那个吗?”   耶稣饶有兴趣的问道:“说起来,在我离开地上之后,马场还有人在运营吗?”   这个马场,的确是所罗门所开设的。   他有一年,曾将从法老那里买到的马和推罗人的高头大马杂交,试图培育出更优良的品种。但毕竟他也不懂相关的知识,而且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需求——所以所罗门只是姑且把它们养在一起,把大致的工作吩咐下去就没有在意了。   听伯多禄这个说法……杂交马怕是养成了?   被耶稣问道,伯多禄也是立刻点了点头,熟练的答道:“有的,我王。您的儿子,所罗门二世陛下继承了您的工作,培育出了非常优秀的马种。”   所罗门二世上任之后,没有改动所罗门王留下的哪怕一条法则,连同马场也一并继续运营。   在二十年后,他幸运的得到了一批遗传稳定的优质战马。为了纪念自己的父亲,所罗门二世将其中最为俊朗、高大、善战的马命名为所罗门军马。   “从那之后,埃及人就将马匹、粮食、莎草纸和工艺品卖到推罗。而我们就卖给他们木材、矿石,从海外进口的一些东西,还有我们的铁匠打造的铁质农具之类的——”   伯多禄详细的对耶稣解释道。   于是,在吞并以色列后,变得相邻的推罗和埃及两国,依靠着昔日签订的三国盟约,都以非常快的速度进行和平发展。   非常不巧的是,东方的亚述人前来发起侵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推罗军事力量的历史最高点。   气势汹汹的亚述人被推罗和埃及训练有素的联防军直接打蒙。甚至埃及的透特军团还趁机反扑,一路打了回去、还占领了亚述的几个城市。   在亚述人被击退之后,那一代的推罗王稍微喘息数年,便又立刻发兵进攻小亚细亚,杀死了乌拉尔图王萨尔杜里二世。并在自己在任的三十年间,将塞浦路斯岛和克里特岛占领,以此为前哨站向北缓慢的入侵希腊诸城邦。   因为当年推罗王希兰向地中海西岸殖民的想法被所罗门打断……这直接导致了迦太基并没有建立。反倒是罗马人机缘巧合之下,在突尼斯湾建立了殖民政权。   于是罗马得以迅速发展。在推罗向南进北攻打希腊的同时,罗马人也同时自西向东攻打希腊,并迅速占领了雅典城,攻陷了希腊的三分之一。   在推罗吞并了小半个希腊后、终于达到全盛期。   甚至有那么两百年,推罗一度能够和埃及平起平坐——   但在那之后,推罗开始由盛转衰。   在一位暴君的统治之下,西方的克里特岛和希腊邻近地区的人们发起连续不断的起义。   “恰巧正在那时,出身自马其顿行省的军事保民官亚历山大,率领一支军团轻而易举的从推罗手中夺回了希腊和克里特岛。在起义军的支持之下,他一路自西向东打到了小亚细亚,人反而越打越多……他在罗马中的名望越来越高,甚至有人说他要成为罗马共和国史上最年轻的执政官。”   “……嗯?”   伯多禄这话,让耶稣极为惊讶:“你是说……亚历山大?”   他真切的意识到了,历史已经被他改变了。   “是的……怎么了吗?”   伯多禄奇怪的向耶稣问道。   耶稣连忙摇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虽然历史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诙谐的转变……但亚历山大似乎依旧是那个亚历山大。   “据说亚历山大是半神阿喀琉斯的孩子。从小被墨丘利神殿的大祭司教导长大,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的地位,基本上就相当于是我们的中枢大祭司。”   可能以为耶稣并不了解,所以伯多禄追加的解释了一句:“您当年的智慧箴言通过加沙王传到罗马之后,他们就把将您当做墨丘利转世……希腊人则称您为赫尔墨斯神。”   “听闻大贤人亚里士多德接受到了墨丘利神的神谕。墨丘利说,他将‘阿喀琉斯之子’放在他门前,让亚里士多德教导这个婴儿,并将他抚养长大。”   伯多禄细细讲道:“于是亚里士多德急急出门一看,发现暴风雨中亚历山大正在兽皮的襁褓中,不哭不闹也不害冷的躺在他门前。他看到亚里士多德之后,伸手指着他咯咯的发笑。于是亚里士多德立刻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不凡的。”   在亚里士多德的教导之下,他聪慧勇敢的教子亚历山大几乎成为了推罗人的噩梦。   十七岁的那一年,亚历山大解放了克里特和希腊。他又率领着自己指挥的一个罗马军团,和克里特人、希腊人的义军组成的两个军团海陆并进,又配合对推罗王早就不满的推罗人民,一口气占领了推罗三分之二的领土,率大军围困推罗城一年半。   “等修整结束之后,亚历山大又率领自己征服地区的推罗人,自北向南进军,三个月内将上埃及生生打穿——”   好在那一代的法老所罗门七世足够果断:他在亚历山大率突入底比斯的时候,便在北门外将法老的双冠授予了亚历山大,并立刻为他举行加封仪式,承认他是天定的法老。   这样的行为,在当年完全不被理解。甚至作为所罗门王朝的末代法老,所罗门七世饱受人民的责骂。   但也因为他的不战而降,埃及成功的保留了大半的文化建筑,其中也包括底比斯的所罗门神殿。   “在那一战结束之后,罗马那边派人来,说要推选亚历山大为执政官。但他在当选之后,当天便在神庙前被元老派的刺客所杀。”   伯多禄唏嘘道:“听闻亚历山大被十多个刺客包围,用淬毒的弓弩连续射击。他的身上前前后后中了二十多箭,而他拔出自己的佩剑、斩断身上的箭矢追出半条街,将所有的刺客全部杀死。”   “然后,他回到自己被刺杀时的神殿旁,高声向巴克斯怒斥元老们卑鄙的行动,咒骂对不公不义之举视而不见的众神。然后他喝了一桶供给巴克斯的神酒后,用他的养父赠予的宝剑在神像前自杀,将血喷在了神像上。”   “亚历山大最终以执政官的规格安葬。在他下葬那日,那座神殿被七道落雷完全烧毁。有三位元老在葬礼当场被晴天的落雷劈死!”   “事后证明,他们就是谋害亚历山大执政官的元凶——” 第二十三章 他必被人铭记   ……雷击?   耶稣挑了挑眉头。   难道是巴力吗?但是这种风格又不太像……   如果巴力要报复某人的话,一定会将一城屠尽。至少也会将所有的元老全数杀死。根据所罗门对巴力的了解,她不是那种能干精细活的人。   至于那个传谕的墨丘利神,耶稣倒是心中有数——他必然是拜蒙。因为墨丘利就是赫尔墨斯,也就是月神透特。   而所罗门从一开始就不是真正的透特神。他只是借用了拜蒙的名字而已……当然,是在拜蒙允许的情况下。   若是有人试图像他一样,借助透特神的名义行事,估计拜蒙就直接摸过去了。既然传说中明说是墨丘利,那么将婴儿的亚历山大送给亚里士多德这件事,应该就真的是拜蒙做的……不然也绝对流传不下来。   和巴力不同,拜蒙掌握的主要领域是“记录”。拥有各种心灵系能力的他,可以有效控制这个时代的全部消息渠道。   “之后怎么样了?”   耶稣开口问道:“祭司们对雷击神殿的现象都是怎么说的?”   “罗马人说,那是朱庇特对喝多了酒、误了正事的酒神巴克斯的惩罚。”   伯多禄回忆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道:“据说……凡是来试图修缮那座神殿的人都会被雷劈死。后来无奈之下,也就姑且就那么放在那里,被人们当做不要谋害他人的教训。”   听闻亚历山大在罗马被元老们以阴谋刺杀,他所统帅的几位忠诚的将领立刻发动起义。   于是,罗马共和国陷入了长达三十余年的内斗之中……但最终,亚历山大的手下皆数战败。   唯有一人——亚历山大最为信任的将领托勒密,他选择了和法老所罗门七世类似的举动。   他与亚历山大同为墨丘利神的信徒,也是亚里士多德的学生。他在起义军和罗马军团开战之前,搜集了大量的情报分析战争形势,并预先意识到己方不可能胜利。   于是他果断放弃了原本自己侧面袭击罗马第三军团的举动,而是在参与到进攻之前,就率领自己四千人的军团退回了底比斯。   因为亚历山大被刺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埃及。而亚历山大手下的将领们也倾巢出动,可以说埃及已经没有法老了。   一时之间,有着各种想法、并能统帅各方势力的人都跳了出来——结果他们就被提前下班的托勒密逮了个正着。   托勒密将这些有着争夺法老之位的名望和野心的人全部铲除之后,便在埃及进行直接统治。   他肃清了国内各地方的内乱,将动荡的局势安稳了下去,并推行了十一项减税减赋的通告,并宣布恢复透特信仰。   原本五百多年前被加沙王抢先夺走的以色列九省,其中也有六个省被亚历山大打散,处于混乱之中。如今趁着推罗元气大伤,托勒密也是异常自然的派兵将这六个省划入到埃及之内。其中自然也包括圣地耶路撒冷。   一年后,埃及局势稳定。托勒密自封为亚历山大二世,由当代的阿蒙大祭司亲自举行登基仪式。   从那之后,亚历山大王朝延续至今,未见半分倾颓的预兆。   于是在战争结束之后,埃及的地域并没有衰减,反而又扩大了几分。推罗反而是缩减到不足全盛时期三分之一的领土……这时候,波斯人又杀了上来。   于是推罗便陷入到了罗马、埃及、波斯三个强国的包围之中,缩在地中海东侧瑟瑟发抖。   而那一代推罗王最终也做出了他自己最后所能付出的贡献——他的人头。   因为连续的战败、失去了大片的土地,推罗已经陷入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这时,推罗王的三子挺身而出,掀起最后的义军,收纳全国民心之后,将他的父亲杀死。   终于制裁了暴君,将自由还给人民……这个事实令人们欢欣鼓舞,尤其爱戴他们的新王。   趁着罗马正在内斗,推罗迎来了难得的喘息时机。新的推罗王做出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策——那就是将王都西迁,搬到地面更为广阔的塞浦路斯岛上。   推罗被围城一年半,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推罗城实在是没有翻盘的可能。虽然或许可以苟很久,但那无非也就是拖延时间……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没啥意义。   而塞浦路斯不同。塞浦路斯是一座正儿八经的大海岛……万一被围,其产出的粮食就足够岛上的人民自给自足。而且面积增大之后,被围困所需要的兵力、消耗的后勤也会增加。从塞浦路斯突围的可能性也会增大。   于是,在罗马陷入内斗的情况下,埃及和推罗都逐渐恢复了生机,从濒临死亡的绝境中缓了过来。   “但从那以后,埃及和推罗的友盟协定就不再存在了。”   伯多禄叹了口气:“虽然并没有公开撕毁,但之后的法老和推罗王都已经当做那种东西已经不存在了……到了现在,除了祭司会学习历史、编篡史书之外,一般人甚至都不知道,我们和埃及曾经是友盟这件事。更不会有人知道亚历山大这个名字。”   “亚历山大……”   耶稣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开口缓缓说道:“如你所言,那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如果他能活到三十岁,他必将改变世界。但即使如此,他的名字也必将被世人牢记。”   “……您对亚历山大的评价还真是高啊。”   伯多禄有些惊讶的看向耶稣,诚实的说道:“不过,亚历山大在罗马当地的声望其实并不高……他毕竟是以埃及法老的身份流传于世的。”   “无妨,伯多禄。人们会记住他的。”   耶稣摇摇头,若有所指的答道:“不是我这样吩咐你们记住亚历山大,而是人们终将意识到他的功绩和荣光。我将这事告诉你们,是为了让你们不致跌倒,说出愚钝的话让后人咒骂。因为你们两个是最先追随我的,也必将是跟我到最后的。”   “我是昔日以色列人和埃及人的王,也是如今推罗人的王,更是未来罗马人的王……我终归会来到罗马,征服罗马。”   耶稣说罢望向西方,眼神格外的平和清澈。   罗马……真是期待啊。   那是他没有去过的国家。对他来说,那近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快到了,塞浦路斯。”   伯多禄开口道。   不远处的港口,已然能看清大致轮廓。   ——再有一天,就到塞浦路斯了。   更新完毕!窝回来啦!(蹦跶)   然后是给 《高坂京介的伊修米露物语》的章推~   孩子们,窝睡啦,晚安! 第二十四章 谁能救推罗   推罗,塞浦路斯。   “海法的比乌拉尔被暴民杀死了?”   听闻前些日子从海法发生的事,沙曼三世抬起头来平静的问道:“是海法的市长吗?勇士巴列尔的独子?”   “是的,陛下。”   一位祭司打扮的人恭敬地说道:“就是那个比乌拉尔。”   “那么,”沙曼三世坐在王座上,开口问道:“杀人者抓住了吗?”   “抓不住啊,陛下……”   那祭司苦笑着说道:“因为杀人者不是一人,而是一城。海法的治安官说,比乌拉尔是因为过于贪婪而引起众怒,被人吊在城门前用石头砸死的。”   “引起众怒?”   沙曼三世挑了挑眉头,反问道:“那么,安德烈——比乌拉尔犯法了吗?他是夺走了平民的女儿,还是抢走了富商的黄金?海法的祭司有递交上来举报信吗?”   “……唔,抱歉,这个倒是不清楚,陛下。”   年老的安德烈困惑的摇了摇头,有些固执的说道:“不过,举报信确实是没有的。”   “所以说啊。没有举报信,比乌拉尔就没有犯法。”   沙曼三世语气平和,极有条理的说道:“举报受贿、不尊、杀人、夺财、惹人不快的市长和祭司,是祭司们的权力,也是他们的义务。若是中枢大祭司包庇了他,那么是他这里的罪责——反之,明知同僚有罪却不举报,那就是地方祭司们的罪责了。万一错判,到时候只要一并惩治同城的祭司包庇之罪即可。”   “——巴列尔他是为推罗牺牲,他的孩子自然由推罗抚养。既然他的孩子被人杀害、他的家族因而断嗣,自然也由推罗为他报仇。”   沙曼三世开口朗声宣告:“当然,你们都要知道——大规模的抓捕是不可能的,海法是推罗重要的港口,虽然暂时废弃,但那也只是因为罗马人封港。万一要是引起混乱,未免损失太大。等到我跟屋大维陛下商定完毕,以后海法就可以继续对罗马开放了。”   “您的智慧堪比所罗门王。”   旁边有大臣立刻作恍然大悟状,恭声赞美道。   沙曼三世嘴角上扬,矜持的点了点头,语气轻快的说道:“只是先贤所立的圣法而已。身为君王,学习法典是极为必要的神圣使命,无需盛赞。”   “规矩如此,但履行的君王却不多。”   旁边的中枢大祭司也不禁感叹道:“若是您早生几百年,推罗也不止于此……”   看到殿中众臣的心情似乎变得有些低落,沙曼三世也是严肃的轻咳一声,打断道:“好了,这些琐碎之事就不要说了。你说行凶之人抓不到……我可不这么觉得。”   “嗯?”   老祭司安德烈茫然的看向沙曼三世。   看着他那茫然的表情,沙曼三世不禁被逗笑了。   “我说你——你还是老样子啊,安德烈。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死板了。”   看着安德烈祭司一脸懵逼、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沙曼三世心情大好,呵呵的笑出了声:“你得动动脑筋啊。所罗门王的箴言一千零一句,你虽然都背诵了下来,但还是了解的不够深。不会引用。”   “是,是。陛下您教训的是。”   安德烈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应道,迟疑了一会又抬头问道:“那……究竟该怎么处理?”   “很简单。虽然投石头的有许多人,可把他吊起来的又能有几个人?把他打昏的又是谁?”   沙曼三世开口平淡的说道:“派人去,把将比乌拉尔吊死的人、以及将他打昏的人查出来。将他们也吊死在城墙上……一命偿一命,这就算是报复了。若是其他人拒不供出,则以包庇罪论处。”   “您真是仁慈。”   殿中众臣纷纷赞美道,安德烈反应稍慢了半拍,却也连忙跟着说道。   沙曼三世从容的点了点头,坦然的接受了众人的赞美。   然后他突然问道:“说起来,安德烈——西门半个多月前不是去海法抓捕假耶稣了吗?他有回来吗?”   “啊……还没有。不过算算日子,西门他也该回来了。”   安德烈说着,突然愣了一下,连忙开口问道:“陛下,您觉得,这两件事之中有没有联系?虽然时间对不上,但毕竟都是海法城……”   “只是巧合,无须在意。况且,那个自称耶稣的人毕竟只是一个骗子而已。”   听到他这话,沙曼三世却是摇了摇头,嘴角上扬:“真正的神子耶稣现在在哪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早就被我安置到了隐秘的居所,你们也都知道这件事。那肯定就是一个听到了三言两语,会使一些魔神法术的骗子而已……他至多也就是糊弄糊弄消息不灵通的乡野之民。”   “对你的兄弟多少给点信心吧,安德烈。我不光派了西门过去,还有与他同行的几位祭司。他们会平安带着西门回来的。”   沙曼三世望着安德烈微微一笑,和气的开口说道:“你老了,身体撑不住了。先回去歇着吧。”   推罗王的语气虽然平和,但却不容置疑。   安德烈祭司在周围众臣嘲笑的目光下,却是佝偻着背向沙曼三世恭声告退,慢慢悠悠的向着外面走去。   等他走到没人的地方时,老祭司才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怕是要出事。”   安德烈那看上去忠厚老实的面孔上透露出些许沉凝。他叹了口气,佝偻着的背也挺直了一些。   那家伙,终于是要对自己和兄长西门下毒手了吗?   多次顶撞他的哥哥也就罢了。但如果是连从来不顶撞他的自己也在被谋杀的名单上的话……那之后遭难的,又会有多少人呢?   安德烈低声喃喃着,看着海边逐渐卷积的乌云:“君王的愤怒如同雷霆,他的暴言胜过毒刃。唯有智慧人的话语方能使王止息……可谁又是那个智慧人呢?现在又有谁能做那个智慧人呢?”   出卖了推罗的土地换取和平,还以高昂的价格从罗马人那里购买大量不必要的奢侈品,向他们出售粮食和木材——在安德烈看来,这终归不是长久之举。   虽然现在罗马人停止了战争,但他们的船可就堵在港口前头。那态度一目了然……若非是推罗人会赚钱,并让他们起到与埃及的缓冲作用,或许罗马人早就打进来了吧。   但是,所有反对沙曼三世的人都无声无息的因意外而死——看不到半分被谋杀的痕迹。而推罗全国,几乎一边倒的都在支持推罗王,视他为明君……   这让安德烈不禁胆寒。   哥哥……你可千万要平安归来啊。   安德烈担忧的望着东方的海岸,心脏急促且不安的跃动着。   这种情况下,还有人可以救推罗吗?   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妄想。随即他苦笑着驱散了自己这个做梦般的想法,身体重新又佝偻下去,脸上挂上了那张憨厚老实的笑容。   ——果然,还是没有了吧。 第二十五章 拯救祭司安德烈   “我王,风暴好像要来了。”   伯多禄有些担忧的望着远方的天空,对一旁的耶稣说道:“我们这时候去塞浦路斯,会不会不太方便?”   厚重的阴云如帘般垂下,迫近大地。   潮湿而沉闷的空气让人感觉到喘不过气。夏末秋初的一丝阴凉,仿佛能透过胸口的长衫、一直钻入到脏腑之间一样。   伯多禄和犹大一路行来,看到有许多人咳嗽,或是风寒。他们这病看着不大,但一不留神也容易要了命。   耶稣就用手触碰他们,平息他们的病痛、治愈他们的疾病。他将途经每个村庄的水源净化,教导犯了错事又被他正好看到的人,将圣灵送入他们心中。   那些人有些幡然醒悟,向他跪拜道谢。也有一些则是跟在了耶稣身边,成为了他的追随者。   在推罗的南方,有一位容貌极美、身穿白衣,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大小的幼童在行神迹——这消息也渐渐从推罗各地向外传播了出去。   但也因为要治愈这些人,还要接受他们的感恩。原本全速赶路不到一周的路程,耶稣和他的追随者们却是走了三个多礼拜。   他们终于来到接近塞浦路斯岛最近的港口。但搭乘船只却又有了难题。   ——因为他们的人太多了。   一开始的三百多士兵混杂着几个祭司,如今已经变成了近五百人。光是安顿他们,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于是耶稣将他们聚集起来,对他们说:“你们要向四周散去,回到自己的家乡,传扬我的名。我在你们身上所行的恩惠,你们也要分给其他人;我治疗你们,你们便治疗其他人;我给你们智慧,你们也要给其他人智慧。”   “我将你们不分善恶的聚集在一起,如同放牧羔羊和狼,你们也要如此平等待人,不可见到他人不合自己心意的行动,就以为他们是有罪的了。”   耶稣清声教训道:“你们哪有判罪的能力呢?就连我也没有判人子之罪的权柄,只有判我自己的罪的权柄。你们也当如此——你们要看得见自己的过错,却不可牢记他人的过错。”   “你们应当如此行。因为你们心中是有圣灵的,你们过往的罪便勾销了。之后必不可再行错事。”   “我今年不会统治推罗。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将回来,那时你们将见到青年的我——那时的我,将是推罗的王,罗马的皇帝,埃及的法老。你们见我,也无需躲着,而只需跟着众人一起向我跪拜。”   “明年的今日,你们当来塞浦路斯——”   耶稣最后如此说道,便放他们离开了。   离别的那一餐,他们没有鱼,没有肉,也没有饼。   耶稣将手浸在河里,并用自己为王的权柄给这河起名,其意为“蜂蜜”。他让人们从下游用碗在这蜂蜜河里舀水喝——那河水有蜂蜜的味道,只喝了一口他们便完全的饱了,再也喝不下第二口。   有些人将水倒在了地上,有些人将水倒回了河中,还有些人将那碗中的水试图留存起来。   耶稣只是平静的观察他们的行动,不发一言。等他们分批向自己跪拜,与他们每个人拥抱、亲吻,准确无误的念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与他们告别。   那一幕,在伯多禄看来异常感动,未免有些悲壮的意味。但犹大却只是平静的看着,仿佛心情没有任何起伏……这冷漠的反应让伯多禄对他稍许有些不满。   等到耶稣的追随者们陆续离开,他们三人便准备向塞浦路斯前行。从这里坐船只要不到三天,就能抵达目的地。   但是,这天阴的未免有些过于吓人了。   天上一点白云都没有,完全被浓厚的阴云遮蔽——这才刚过正午没多久,街边的房屋中已然点亮灯火。如同深夜出行一般。   先是一点微风都看不到,寂静到让人不安的程度。随即便有极狂暴的寒风猛然呼啸而过,撼动路边的树木、将枯枝折断。有人家中的门猛然被吹开,又被砸上。街上的摊贩也急急忙忙的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推罗倒也不算少雨。但这么大的阵势,让港口尚未出海的运人的船只也退了回去、重新拴在了岸边。倒是那些已经上了货的商船不好再卸货,只能把它们藏在船底,期盼着雨最好不要太大。   他们这些商船,都是从推罗各地将商品运往塞浦路斯岛的。虽然塞浦路斯也可以自耕自食,但他们却没有放牧的余裕。大头的蔬果和近乎全部的肉食,都是从这里运往塞浦路斯的。   但若是真有暴雨落下,他们的商品未免也会损失价值。若是发霉的、腐烂的多了,可能还会赔本。   耶稣他们已经看到有几个商人焦急的在出海处观望着形势,不想离去——他们打算看看雨是大是小,再决定该怎么办。   可无论如何,至少载人的小船是不会开了——哪怕这旅客胆子大敢做,这开船的水手他也要命不敢开啊。   “喂,恐怕要有暴风雨了!”   有人好心的在码头向他们三个呼喊道:“你们快些找住处吧!”   “谢谢了。”   耶稣对他笑了笑,却是不以为意。   伯多禄开口皱眉问道:“我王,我们还要出海吗……应该不至于这么急吧?”   “这是为你好,伯多禄。你会明白的。”   耶稣平和的说道:“你的弟弟有危险,我们要早些过去。”   他知道这件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系统任务刚刚突然刷新了。   【支线任务已发布——】   【十二使徒-火速救援】   【任务目标:在安德烈被刺杀前将他救下】   【特殊要求:无】   【剩余时间:178:44:10】   这是耶稣第一次拿到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是对主线任务的扩展和深化。一般在主线任务遇到不可抗力的时候才会出现,将妨碍性的因素提前解决掉……因而支线任务本身是没有奖励的。   它能提前通告一声,就等于是预支的奖励了。   听到耶稣谈到自己的弟弟,伯多禄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色变。   他还没有跟耶稣谈到自己的弟弟……王居然连这种事都能知道吗?!   “我懂了。一定是沙曼三世——那个撒旦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   伯多禄严肃的说道:“他已然察觉我效忠于您,所以计划将我的弟弟除掉。就如同除掉我的那些朋友们一样……可是,王……这个天气……”   “无须在意,伯多禄。你只要信我。”   耶稣瞥了一眼有些慌张的伯多禄,又看了看沉默的跟在身后的犹大,平缓的说道:“没有船?那又如何?”   “来啊,犹大,伯多禄——”   耶稣呼唤着两人的名字,开口道:“没有船载我们……我们就走过去。”   “从这片海上走过去——走到塞浦路斯!”   更新啦(蹦跶) 第二十六章 行在水上   听到耶稣的话,伯多禄茫然的眨了眨眼。   “走……过去?”   他重复着,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这里和塞浦路斯可是不近。哪怕坐船也起码有着三天的路程……   不,不对!根本就不是路程的问题——   人怎么可能在海里行走?这里的水可不像是池塘中那么浅……   “你们两个,跟我来。”   在伯多禄还在原地迟疑的时候,耶稣便对他和犹大开口轻声说着,向前走去:“我要显奇迹给你们看。”   “是。”   犹大毫不犹豫的应道,跟了上去。   伯多禄见耶稣和犹大都向前走去,他无奈之下也跟着往前走,却对耶稣的话依旧是将信将疑。   他唉声叹气的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他倒是不怕自己淹死在水里——他也懂得几分水性。伯多禄担心的是,若是耶稣跌在海里浸了水,被人嘲笑怎么办?   假如那消息传出去,那些刚刚离开的人对耶稣起了怀疑或者不敬之心,他们不再按照耶稣的话向外传扬他的名,又或者在外面抹黑他,又该怎么办?   伯多禄忧虑的跟在两人后面。   但不知道是否是幻觉……明明耶稣和犹大的步伐节奏和他没有什么区别,但在伯多禄看去那两人却是越走越快,离自己越来越远。   伯多禄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到心脏开始咚咚的极速跃动着。他气喘吁吁的跟在耶稣和犹大身后,逐渐开始小跑,却依旧没能缩短与那两人之间的半分距离。   他心生恐惧。不安如钢铁的枝蔓一般爬上心头,仿佛时间都被拉长,心脏声如雷鼓般响彻耳边、耳朵上仿佛有细密的血管在跃动着……   “好了。”   耶稣的话打断了伯多禄的思绪。   他猛然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正紧紧的跟在耶稣身后。之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刹那闪过的幻觉……   伯多禄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的呼吸中,有着奇异的酒气。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他爬上皱纹的脸上显露出异常的潮红。   在周围人奇怪的注视中,他们三人来到海边。   “喂,那边危险!”   有人向着这边高声喊道:“要涨潮了,你们快退回来!”   “无需担心。”   耶稣摇摇头,轻声开口道:“我注定要到塞浦路斯上去。我要见推罗王,要见那悖逆的王——这风暴和海都无权挡我。”   他的声音柔和,如同面对面的小声谈话一般。但在呼啸的狂风之中,所有人的耳边却同时响起了他的声音,而且那声音无比清晰。   光是这一句话,人们便立刻意识到了耶稣的不凡之处。他们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向着耶稣望去。   只见耶稣走到海边,毫不停顿、只是拄着木杖继续向前走去。   而后——   耶稣迈步踏上了海面。在他脚下,那翻涌着的海面如同最坚实的地面一般。   他将手中木杖随意的插在海面中。木杖的前端没入到海面中,随着他向前走动,木杖搅动海面不断发出哗啦的水声。   随着耶稣向前走去,在他脚边有着纯白色的光芒如花朵般盛开。他的衣袍闪耀着金色的光华,在阴下来的天空中如太阳般耀目。   “他……怎么站上去的?”   “走上去了!真的走上去了!”   人们惊愕的看着这一幕,高声惊呼道。在海滩边上,众人乱成一团。   而耶稣则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向前悠悠走去。那光华在海面上旋转盛开,化作散发着蒙蒙白光的五瓣花、漂浮在海面上。   随着他向前走去,那光华也跟着他一路绽放,在海面上留下了一道花桥。   耶稣又向前走了四五步,才停下来回头望去,平声说道:“你们不过来吗?”   “是。我们这就过来,我王。”   犹大毫不犹豫的走上前来,迈步便向着海面走来。   他第一步格外的用力。那花朵形成的光桥微微摇晃了一下,但总归是吃住了他的身体。   他踩着这光桥,如同在雪中行走一般,每步都格外的慎重。   但犹大毕竟也是走在了水上——   周围看着这一幕的人更是惊疑不定。有行动力较强的人正好在海边。他怀疑的挽起自己的裤脚,试探性的向海中踏去。   不出意料的,那人一脚啪的一下踩在了水里。一个浪头扬起拍过,将那人狼狈的打退了回来。   而耶稣的身体则是随着涌起的海浪而一并抬起。犹大稍微有些把持不住平衡,但终归也是站稳在了水上。   耶稣望向伯多禄,平和的开口道:“该你了,伯多禄。”   “是,我王……”   伯多禄也是惊诧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慢慢走过来,试探性的站在了光桥上。   ——大海的质感仿佛变成了极细密的沙地一般。虽然不便奔跑,却也不是不能行走。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脚步变得流畅起来。   周围人不禁惊叹这奇迹,议论声越来越高扬。人们逐渐围拢过来,质疑的、跪拜的、惊叹的、困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周围的环境变得野蛮而嘈杂。   那个人是谁?   他怎么能在水上行走呢?   疑惑缠绕在众人心头。   “他一定是神的使者!”   “不!他是海王尼普顿的儿子!”   “他是所罗门王的转世!所以他能让洋流臣服——”   人们议论着,声音高扬。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之上有雷声隆隆的响起,闪电瞬间照耀整个天空。   风暴骤然呼啸,瓢泼的暴雨数秒之间轰然落下。   那暴雨砸到身上甚至会有疼痛的感觉。雨幕落在地上,逐渐溅起白雾,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伯多禄也因为这暴风雨而惊恐,伸手要挡住自己的额头。他脚下的光路也因风暴而开始摇晃不稳,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破碎开来一般。   他担心自己要沉下去,便下意识的大喊着说:“我王……救我!”   耶稣赶紧伸手一把拉住伯多禄,伯多禄的身体便立刻稳下来。他那不安的心也随之落地。   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老人大笑出声:“你这小信的人哪!抬头看看天,哪有雨落在你身上!”   伯多禄一愣,抬头望去。   他心中顿时骇然——   只见耶稣的正上方,那乌云密布的天空无端的裂开一道青色的口子,如同被无形的剑身斩裂的大深渊一般。   雨水因而没有落下。唯有他们头上没有半分雨水落下!   但那并非是倒置在上空的深渊。而是浓重如幕的阴云之上,那天空的真实颜色!   看到这神迹般的一幕,伯多禄心中仿佛有什么种子裂开了一样。   下一刻,伯多禄的表情变得安详。   他的身上猛然放出一束纯白色的光辉,直入天际—— 第二十七章 阿加雷斯   万丈光辉笼罩在天海之间——   海潮涌起,向耶稣拍来。但耶稣只是微微顿了顿手中的木杖,它们便像是拍在了无形的玻璃壁障上一般,在空中崩裂、四散落下。   伯多禄的身体如蚕蛹般开裂,强烈的醇厚的酒气宛如喷泉一般迸发、光芒深处有一团浓烈的青色的火焰在燃烧。   犹大难得的瞪大了双眼,惊愕的看向伯多禄。   身为海神的独生子,他清楚的很……魔神之子觉醒的时候,并不应该是这种反应,也没有这么大的动静。   ——除非,伯多禄本身就是某位尚未觉醒的魔神!   周围的暴雨变得更加急促,颜色变成了奇异的淡金色。那金色的雨水落在地上,便有美酒的气息荡开。有人尝试性的张嘴接了一些,顿时陶醉于那醇厚的香气之中。   “我王……伯多禄是酒神?”   犹大开口向耶稣问道。   耶稣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看着伯多禄头上迅速变化的几个名字,平缓的开口道:“不,他不是……至少不全是。”   “他曾经有过狄俄尼索斯和巴克斯的名字。但那都不是他原本的名姓——伯多禄真正的名字,叫做匝格瑞俄斯。”   耶稣缓缓开口,如同早就知道了一般自在平和的说道:“而如今身为魔神,伯多禄的名字叫做……”   “阿加雷斯。”   “臣在,吾王。”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空中有力的响起:“您有何吩咐?”   犹大抬头望去,发现阿加雷斯从空中缓缓落下。   他看起来和之前的样貌差距不大,依旧是那个弱不禁风的老祭司,甚至更加瘦弱了一些。但他的身上,气质却有了非常大的变化,眼神更加深邃、充满了隐秘和智慧。   只是他身上的长袍变了一个样式,相较之前显得更加厚实。而在他的右肩上,则停着一只黑色的乌鸦。   那只乌鸦只是拍打着一侧的翅膀,阿加雷斯便漂浮在了空中,缓缓下落,轻盈的落在海面上。   他将两手背在身后,如侍者般弓着背、从容的站在耶稣身边,立刻跪下向自己侍奉的王恭敬的行礼:“您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因为我是所罗门,阿加雷斯。我无所不知。”   耶稣伸手按在阿加雷斯的额头上,平和的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受膏者耶稣。”   阿加雷斯毫不犹豫开口说道:“您是地上的君王,大地的守护者——”   “那么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您忠心的使徒。被差遣之人。”   阿加雷斯低声说道。   “你说的不错。”   耶稣点点头,嘴角上扬:“那么,我第二次将你的姓名赐给你——并非赐给彼得,而是赐给阿加雷斯。”   他低声开口,轻颂出声:“我就宣告吧。我就宣告这天地吧——”   “你叫……伯多禄。”   耶稣声音落下,空中便有大钟响起。   犹大以有些复杂的目光看着伯多禄,但他那种敌视的感觉却反而淡了许多,目光中有了更多的认同。   “我……接受。”   伯多禄郑重其事的点头应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美酒的雨水戛然而止。   空间归于完全的寂静。   唯有在那从天而落的光束之中,全身闪耀着光华的耶稣微微抬起右手。   他还一言不发,岸边众民便齐刷刷向他跪拜。   他们的精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控制,心情变得激动雀跃,大脑如饮醉了酒般无限的向外膨胀。   “圣哉!所罗门!圣哉!智慧所罗门!圣哉!智慧所罗门王!圣哉——”   如同蒙受天启一般,他们高声唱着赞美所罗门的古老歌谣——即使他们从未学过,也没有听过,却能跟着众人一并唱出。   “你们是当跪拜!你们是应当跪拜!”   耶稣高声呼喊:“因为我便是你们天定的王!”   “——因为我就是所罗门!”   随着他的声音,最后一波狂风呼啸而过,从四面八方涌向耶稣。   那带有一丝腥味的飓风以耶稣为中心聚拢,像是炮弹一样拔地而起、直袭天空。   他头上的乌云猛然洞开,那青色的剑痕向外膨胀,形成一个边缘无比光滑的圆柱形的洞。   而后,耶稣将高高举起的右手向前虚虚斩去。   无形的风暴约束成剑,飓风招荡。   巨大的裂口自东向西从乌云上裂开,而后那飓风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浓重的阴云被瞬间腐蚀撕裂。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暴雨骤停,风暴止息,乌云散尽——   “我宽恕这片海中的生灵,宽恕这片大地。因而将风暴驱散。”   耶稣开口,清冷如水晶般的声音却响彻天际:“因为这酒雨虽是恩赐,却也会伤了这虫鱼鸟兽的性命。你们定要行义事、修善心。你们要将崇敬义人、热爱善人、尊重智慧人。唯有德行不亏的人,才能走上我走过的路!”   “你们要宣扬我的名,要向众人谈论我今日所行的奇迹!你们若如此做,便是有福的了!你们向他人揭露这国的权柄应属于谁,便是教他们不致走向绝路!若人们会因走上绝路而死,你们便是救了一条性命!若有后人因你们的话而得救,你们便是救了千千万万条性命!”   耶稣高声说道:“因而我便要跟你们说,你们若是对人们说我所行的奇迹,记录今日的大奇迹,你们便是行了极善极好的事了!”   “我现在要去塞浦路斯!因为撒旦要杀沙曼三世——他虽要害我,我却要救他!因为他也是这推罗的民,而我则是推罗的王——哪有王抛弃臣民的道理呢?他虽行了恶事,却也是条性命——哪有人见死不救的道理呢?”   “你们要来的,就尽管来!你们要见的,就尽管来见!那红龙明日就将抵达塞浦路斯,你们若不信我的话的,就尽管来见吧——”   耶稣说罢,巨大的浪潮随着风暴无端的扬起。   三人脚下的海面凭空涌起巨浪,但海滩的其他部分却是风平浪静,没有一点波澜。   那巨浪三人身下,却像是他们踩着透明的滑板一样。三人眨眼之间便已然在海中前进数十米。那如同呼吸一般的洋流像活物一般举着三人向着塞浦路斯岛前进着。   而在耶稣身后,仍旧有白色的光芒落下,凝成花朵般的道路。虽然那巨浪行进的速度非常快,但那花路却只是不疾不徐的慢慢向前延伸,勾勒出三人前进的轨迹。   在海滩上,仍残留着那么一丝无法消散的淡淡酒香。   人们怔怔的看着耶稣他们远去。有人尝试性的挪到那海边,伸手试图触摸那散发着蒙蒙白光的花朵。   但就在他的手碰到那花朵的瞬间,那花朵便像是虚无的泡沫般破碎。化为无数温暖柔软的光羽向空中飘散。   ……那一定是因为我的心不够善,行事邪秽。   那人在心中如此念着,忏悔着退开,再不敢碰触其他的花朵。其他的人见状,也不敢上前来——他们也不敢碰触这花朵,唯恐自己的手使其凋零。   他们只是愣愣的望着眼前在海面上盛开的一条绝美的花路,心中落入几颗憧憬善的种子。   ——我也要成为义人。   我也定要成为那又义又好的人,追随在耶稣身边——   有一些人心中暗生决心。   更新啦……(蹦)   好困,晚安(趴) 第二十八章 信人更要信己   “你听说昨天的怪事了吗?”   塞浦路斯岛上,人们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昨天塞浦路斯岛上出现了怪事——先是阴云聚起,天空完全变成黑色。闪电高频率的在隆起的云层中跃动,风暴呼啸将木栏摧毁、小树被吹倒。   城中的祭司老爷们说,这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兆。他们让人们赶紧回到自己家中,把值钱的、易碎的东西都收起来,让小孩和老人不要在继续外面逛荡。   而且也正如他们所说的一样……暴风雨真的来临了。   规模极大。范围极广。雨水隆隆的落在地上,如万马轰鸣一般,甚至连在屋内说话都要扯着嗓子大喊着才能听得见。   ……唯有一点,和预报结果不太相符。   那就是暴风雨维持的时间稍微有点短——   原本应该会持续两天三夜的暴风雨,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甚至有人拿木条钉住自己房门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外面就突然没了动静。   一脸懵逼的镇民们犹豫许久,打开窗户往外看去。才发现那暴风雨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甚至天空都放晴了。   关上窗户、等两分钟再打开——那天空便已碧蓝千里,目光所及没有半朵浮云。   若非是地面确实湿透,也有树木折断、庄稼被雨水打坏。那之前昏黑无光的天空,简直就像是某种集体性幻觉一般。   “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到底还下不下啊?”   “你这人说啥呢!不下不是更好吗!”   “停一下,我听到的说法是,这是海神的恩赐!奥比斯祭司说,这是海王尼普顿大人不忍渔民受苦……”   人们在城中议论着,各执一方意见,几乎要争吵起来。   虽说现在天空已然大晴,但他们却依旧不敢离开自己家太远,只敢在家门口出来透透气,更不用说去工作了——   因为他们中有聪明人注意到,祭司和书记官全都没有出门,甚至城卫军也没有在街道上巡逻。于是他们连忙通知其他人,让大家都别出门。   他们唯恐现在的风平浪静才是短暂的幻觉,昨日的暴风雨随时可能再度归来。   但就在这时,却有眼尖的人注意到有一行三人从海边远远走来。他们立刻就吸引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停下了讨论和争吵,向着东方望去。   倒不是因为那三人的打扮与塞浦路斯的居民不同。只是因为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只有出船的港口——从昨天上午的时候,那里就已经被封锁。理应是没有人会过来的。   谁都知道,在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候出海与自杀无异。   昨天这么大的暴风雨……哪怕它简直就跟开玩笑的一样,但光是那阴云往那儿一压,也绝不会有船只敢随便出海。   ……所以,他们是从哪过来的?   有一些人站起来张望着,还有人眯着眼睛好奇的向那边望去。   那三个走来的人看上去就像是祖孙三辈一般——他们分别是八九岁的孩童、二三十岁的青年,五六十岁的老人。   他们的样貌十分俊朗、气质超凡、衣衫洁净……尤其是那个不辨男女的幼童,其美貌的面容如同智天使基路伯降世一般。   但在人们看清那个老人的面貌的时候,他们的面色才终于改变了。   “那是……西门大祭司?”   有人惊呼道:“大祭司回来了!所罗门在上,他是顶着暴风雨回来的吗?”   “不可能!他们的衣服甚至都没有沾湿——”   有人立刻驳斥出声。   随着耶稣三人接近,有人向着伯多禄致敬,向他祝祷。   而伯多禄却立刻严肃的说道:“你们不要向我祝祷!你们要向耶稣祝祷!”   “他不是假耶稣——他才是真正的耶稣!”   他在众民之中,高声呼喊。   人们将各式各样的目光投来——恐惧,惊喜,怀疑,茫然。而耶稣则是平静的向前走去,对诸般外物不惊不喜不怒不哀。   “他真的是神子耶稣吗?”   有人怀疑的问道:“国王陛下不是已经带回来了一个吗……”   “那是虚假的神子!那是谎言!”   伯多禄怒斥出声。他的声音隆隆,逸散而出的存在感让周围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这样,伯多禄。”   耶稣却只是摇摇头,伸手扶在了他扬起的右臂上,将其按了下去:“他们没有错,因为他们不认得我。”   “他们身为推罗人,自当信任推罗王的言语。这是他们的美德,因为他们愿意相信他人——哪怕那人是他们的王也是一样。”   耶稣平和的说道:“凡信人的,无不可救的。”   他抬起头来,将右手握持的木杖轻轻在地上一顿。   随着当的一声脆响,周围猛然安静了下来。不是阻绝了声音,而是所有人正巧在同一个瞬间说完了自己的话。   那种从嘈杂到寂静的转变,让人不敢出声。   而耶稣只是悠然开口道:“我对你们说,你们无需向我下拜。你们无需信我,但也不要信沙曼三世。你们虽要信人,却更要信己。因为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外在的偶像能胜过心中的理想。”   耶稣平和的开口说道,将手中的木杖抬起,轻轻碰到一个人的胸口:“你有什么理想?”   “……理想?”   那人茫然的看向耶稣。   耶稣耐心的解释道:“就是你想做什么事。”   “我想……我想吃肉。”   那人思索半天,诚实的答道:“我饿了,现在想喝热乎的热汤。”   旁边有人哄笑出声。   耶稣却突然扬声,厉声斥喝:“不要取笑他!因为他比你们更诚实!”   他严肃的对着那人开口:“理想不分大小,也没有高贵和低贱之分。你想吃肉,你就去吃;若是没有钱,那就做工去挣。这绝非是丢脸的行径!而且你更要自豪,因为你比浑浑噩噩、游手好闲的人更清醒——这份清醒就是你享的福了!”   耶稣说罢顿了顿,又再度开口:“但你万万不可伤害他人,亦不要违背法律。你挣的钱定要是白钱,上面不可有血,否则这福也将变成七倍的罪……齐德,你记住了吗。”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齐德一惊,随即心头猛生恐惧,哆哆嗦嗦的点头应道。   耶稣叹息着:“你这人呐!你害怕个什么呢?我就是知道你的名字,还能害你不成?”   他摇摇头,伸手在齐德身上一拍说道:“你回去吧!你已经不饿了——”   说罢,耶稣边和伯多禄他们一并穿越没有守卫的街道,向王宫行去。   齐德的身体微微一晃,随即愣了一下,摸着自己的肚子,渐渐显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真不饿了?”   他望向三人离开的方向,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最终下定决心,咬咬牙跟了上去。   第一章送上!求月票求推荐啦!   呜哇,今天可能三更悬了……如果第二更出来比较晚,我就先睡觉调整作息明天更新吧,昨天第二更两点半才弄出来有点伤……   另外我看到有人说不太喜欢第二卷这个风格的,如果还有这样的pong友其实可以跳一卷或者养一养,窝没有意见的,毕竟这本书七卷是七个风格,第二卷不喜欢说不定第三卷第四卷又喜欢了呢……但我还是建议你们都看,因为改变都是水滴石穿的嘛。 第二十九章 谁才是真正的二五仔   当耶稣三人闯入到王宫里面的时候,推罗王宫外围的守卫们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倒不是因为他们反应慢。毕竟那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所敬重的大祭司西门。   西门可是在沙曼二世时期成为中枢大祭司的智者,还参加过抵抗波斯人的战争,如今更是分管记录历史的大祭司。哪怕是沙曼三世,偶尔也要招西门入宫,向他恭敬的问询对一些事的看法。   这些事,整个塞浦路斯岛的人都知道。甚至有诗人编成故事,在推罗全境中传颂。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沙曼三世对智者和祭司十分尊敬,是一个贤明谦逊的王。也知道了西门祭司有着超凡的智慧,所以沙曼三世才要常常招他进宫,向他求智慧。   这种宣传,大大的提升了沙曼三世在人民中的声望。   同时,这种宣传也导致了人们过于信任或是憧憬“大祭司西门”这个形象。   和伯多禄那出了名的痴愚、胆怯的弟弟安德烈不同。“大祭司西门”在推罗人中的声望非常高。   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大祭司,但推罗人却认为他的智慧更高于这几任的中枢大祭司。若非是担任过中枢大祭司的不可再回任,人们恐怕都要支持他连任大祭司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伯多禄和其他的祭司们十分不和。许多祭司虽然明显上对他十分尊敬,但实际上却相当疏远伯多禄,将他排斥到圈子外。   如何解决这个矛盾?答案只有一个。   ——甚至就连伯多禄自己也十分清楚,他的弟弟安德烈也多次提醒过他。   那就是“大祭司西门”因意外而死。   他的名望能够保留下来,其他的祭司们头上也不会总有人压着。中枢大祭司的权力重新回归到自身,而能够和沙曼三世平分名望的人,便再也没有了。   除却伯多禄本身死掉了之外,这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也正因如此,伯多禄防备了许久可能会到来的暗杀,却始终没有等到……直到现在。   伯多禄用自己的名义作保,将耶稣和犹大光明正大的带到王宫来。以他的身份,没有谁是不能带进来的。   而且如今伯多禄的表情没有丝毫畏缩或是不安,而是十分坦然正直。   在他身后的耶稣和犹大也是一样——五官端正表情严肃。丝毫不像是有什么邪恶之心的人。护卫们也是平静的将他们带进了王宫。   直到护卫们注意到面色骤变的沙曼三世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事先料到,真正的二五仔居然是伯多禄!   “你们为什么放他进来?!”   沙曼三世冲着护卫怒声喝道:“你们就不知道盘问他们的身份吗!还有你,西门——你是打算背叛我了吗?”   “是的。”   伯多禄坦然答道:“滞水只能滋生蝇虫。推罗已经坏掉了……而你却无力修缮。因为你不是一个有能力的王。”   “胡闹!我的国民挨饿了吗?我的国家动乱了吗?”   沙曼三世震怒:“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无力修缮?我做了什么你又不知道,我有什么计划你也不了解——你凭什么就说我没有能力?”   看着沙曼三世和伯多禄争吵起来,周围的护卫和大臣们顿时陷入到了茫然之中。   他们应该帮哪一方?   他们应该支持哪一位?   还有……那个人,又是谁?   他们望着那个神情坦然,异常成熟的幼童,一些祭司总感觉他的面容异常眼熟。   “你不敢对我说话吗,陛下?”   耶稣平静的开口道:“还是说,你心中怀有内疚……和恐惧呢?”   “我不认识你!”   推罗王暂时停止对伯多禄的呵斥,冷面望向耶稣:“但我没有允许你进入王宫!来人,把他们赶出去!”   “谁敢!”   伯多禄震声怒喝:“都退下!”   他的声音隆隆,比推罗王更加高昂且坚定。那些刚准备出手赶走耶稣和犹大的护卫们顿时犹豫了起来。   这个老人长久以来所积蓄的威名,此刻终于发挥出来。   耶稣却突然开口:“你们可知,我来到这里是要做什么?”   在沉默的气氛中,他平和的开口,却有杀气之言从中流出:“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引起纷争的。我是为了让地上动刀兵的,我是为了让你们兄弟相杀、家国破碎的——”   就在耶稣话音落下的瞬间,犹大板着脸,一言不发轻轻拍了拍手。   那刚刚险恶下来的气氛瞬间又转为平和。   而耶稣毫不停顿继续说道:“我要如此做,是因为你们都有祸了!你们深陷到火中,却不知道自己危险将至!”   “若是有一条胳膊被蛇咬中,你们也要将它砍断;若是有一条大腿被蛇咬中,你们亦要将其砍断!断一肢或两肢的活着,强如全身全体的死掉——”   耶稣高声说道:“你们因不信所罗门的话便有祸了!你们不以智慧选人,反倒以血脉定贵贱高低便是有祸了!你们自己不思考养育智慧,而是等着掳走别人的智慧来吃肉,便是有祸了!”   “我定要将你们中的腐肉剔除,让腐朽的新生、让朽烂的再洁净——”   “住口!”   沙曼三世拍案而起,表情愤怒:“你又是谁呢?敢说这样的话!”   耶稣却好像只等着这句话一般,毫不犹豫、慷慨激昂的说道:“我是所罗门,我是透特,我是耶稣。我是受膏者耶稣,你们在地上的王!”   “你是假耶稣!易容的鬼怪,卑劣的篡位者!”   沙曼三世高声骂道,回头大喊:“快,来人!去请真正的神子耶稣!”   他交代完,才冷笑的看着耶稣:“看着吧,你这鬼怪!在真正耶稣的光辉之下,你将原形毕露!”   看着十分有底气的沙曼三世,周围刚刚被耶稣险些说服的人们又犹豫了起来。   他们的确是见到了耶稣所行的奇迹。那个幼子是和这个耶稣有些相像,身上也有着神圣的气息。若非是他们的语气截然不同,根本无从分辨。   就在众人迟疑之中,一位穿着极华丽的幼子被众多护卫拥簇着来到王座之前。   他的身上的确散发着光辉。一眼便能看出他的高贵之处,其面容如神明般美丽,带有威严。   一时之间,真假耶稣难辨难解,众人陷入到了困顿和犹豫之中。   但那个“假耶稣”却是突然笑出了声。   沙曼三世的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你笑什么笑!”   随即,他向着身边白袍的幼子语气温和的说道:“你快告诉大家,到底谁是耶稣!要让众人明白你的身份!”   “好的。”   那幼子点点头,以水晶般清冷的声音答应着。   于是他正了正衣冠,突然向着耶稣跪下,坚定不移的开口说道。   “——我是假耶稣,这位大人才是真耶稣。”   他的声音平静而谦卑。   沙曼三世顿时就愣住了。   那个衣着华丽的幼子将自己身上的王冠摘下,恭敬的放在地上,向耶稣叩首,一字一句高声念道:“我的身份是耶稣的使徒,我的名字是约翰。我必将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追随您!”   “因为我要与您同行!我要与这世间的公义同行——”   更新完毕(蹦跶)   第三章咕了,好在今天全勤了……   我早点睡,明天继续尝试三更吧……孩子们晚安晚安~ 第三十章 我头在否   约翰的话,让沙曼三世整个人都蒙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个幼童……这个用来转移视线的耶稣替身,明明就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啊?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   当时沙曼三世在城外将耶稣埋葬之后,便让士兵们去附近的村落搜索所有七八岁大小的幼童,以为神子耶稣寻一个侍从的名义,把这些孩子都聚到一起。   沙曼三世从这些孩子中挑选了一个最为乖巧听话、不闹腾的,当做耶稣的侍从带走了。   之后他找人为他缝制华丽的白袍,又给他改了名姓,让可以信赖的中枢大祭司教他应该如何说话、遇到人应该说什么话。   但现在,他所招募的那个扮演耶稣的演员……那个“约翰”!他却毫不犹豫的卖了自己——   ——他明明应该从来没见过耶稣才是!   这种难以理解的情况,不禁让沙曼三世感觉到头皮发麻。   他倒不是认为这个人就是耶稣。   沙曼三世是亲眼见到耶稣身死的,甚至就连耶稣的头都被他装在了盒子里。而且这两个人的外表也对不上。   推罗王记得很清楚。真正的那个神子耶稣,只有六七岁大小,而眼前这个由西门大祭司带进来的自称耶稣的人,却要大上许多,身高完全不一样。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一个骗子——而且他并非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对自己下手!之前找回来的那个约翰,应该也和这个骗子是一伙的!   ……是有人故意把他安排在那里的吗?他们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而且那个人还能说服西门帮助他们逼迫自己……   沙曼三世紧皱眉头,凶狠的目光如刀般钉在伯多禄身上,大脑飞快的转动着,列出了几个可能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推罗高层。   “你这可怜的人啊……”   耶稣却只是看着板着脸思考着的沙曼三世,悲哀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猜错了,沙曼。”   那个约翰,不是别人……   耶稣看的一清二楚——他头上顶着的那个名字,正是千年未见的拜蒙!   “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号令我,因为我所握着的权柄,并非是掌控一族、一国的权柄,而是统帅全境之民、全地之人的权柄!”   听到耶稣说出令人惊异的话语,周围的人就惊奇。   因为他说话的时候丝毫不像是不懂事、不识字的孩童,倒真像极了有大权柄的人。   跪在耶稣身前的拜蒙——此刻化名为“约翰”的幼童也站起身来,回头冷漠的望向沙曼三世。   “你还不知错吗,沙曼?”   拜蒙开口,以清冷的声音斥喝道:“耶稣就在你的面前,你却不跪拜!他就是所罗门王,而你所继承的,只是他三分之一荣光而已!”   听到拜蒙的话,推罗王却不搭腔。   他只是阴晴不定的扫视着众人,仔细的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和眼神。   拜蒙眉头一皱,声音拔高:“还不跪下!”   他的声音带有权威,周围的空间仿佛随之扭曲。   但沙曼三世身后却有无形的力量隆起,将那东西弹开。   ……嗯?   耶稣和拜蒙都是微微一惊。   刚刚……是什么东西弹开了拜蒙的心灵控制?   但和拜蒙不同的是,耶稣注意到了沙曼三世身后突然增加的一个名字,却并不声张什么都没说。   而沙曼三世,却根本不知道之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紧皱眉头,阴着脸说道:“你说他是耶稣,他就是耶稣了?”   “你们不要相信他!他是假耶稣,欺世盗名的骗子,欲夺王位的侏儒——”   他高声怒斥:“你们愿意臣服这样的人?你们就这样相信他的话,甚至相信他胜过你们所爱的王?!”   “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耶稣早就已经死了……我让你们所见的这个,也是假耶稣!他并非是耶稣,只是农夫的孩子!”   沙曼三世站起身来,陈恳的对众人说道:“我要向所罗门王忏悔……我要向你们道歉!因为真正的耶稣,在城外的时候就因为对我不敬、欲谋夺王位,被我暴怒的侍卫们失手错杀——而他,我的侍卫长萨尼利,他是一个忠心的人,他忠诚于我,忠诚于推罗!我不能为了一个没有对推罗造成过任何贡献的稚子而杀他!”   “为了隐瞒萨尼利的过错,为了向神子耶稣忏悔,我将耶稣的头留了下来,供奉在我所居住的内殿中!”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耶稣,语气高扬放声大笑:“你这窃国的贼——没想到吧!为什么我能分辨你的身份,为什么我知道你是假耶稣……因为真耶稣的头,一直就在我这里!”   沙曼三世的声音如同雷震。宫殿之内一片寂静。   他自然也知道,宣布这个消息会对他的形象造成巨大的打击……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与其让他迎回来的“耶稣”亲自否定他,倒不如直接将约翰也一并归为“骗子”的行列。   这样,至多只需杀死替罪的萨尼利,便可将眼前混乱的局势重新稳定下来……   但就在沙曼三世心中盘算着、周围的人以怀疑的目光投像耶稣的时候,耶稣却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群小信的人呐!你们因沙曼的言语而信约翰就是我,又因沙曼的斥喝转而不信他是我——你们心中可有坚定的东西?”   耶稣失望的斥喝满朝大臣,又转头望向沙曼三世,铿锵有力的说道:“你若真以为我不是耶稣,你若真的有那匣子,你就将它拿出来吧!在众人面前将它打开,让我们瞻仰耶稣的圣荣!”   “好!”   沙曼三世果断的答应下来,当即吩咐中枢大祭司将其取来。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着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没过多久,中枢大祭司便将沉甸甸的盒子取来。   “陛下,盒子取来了。”   大祭司恭敬的将盒子递给沙曼三世。   沙曼三世端着盒子颠了颠,确定它的重量和自己刚把耶稣的头放进去时一致,才放松的笑了出来。   他挑衅般的看向耶稣,沉声说道:“我现在就要将盒子打开了?”   “我要事先声明。”   耶稣突然说道:“你这是魔盒,因为它并非是从人子手上得来,而是从恶魔手中得来的!”   “那恶魔名为撒旦,是巨大如山的龙——他从火中生、要将大地吞没。你与撒旦立了约……若是打开这盒子,他便要将推罗国吞噬殆尽!”   耶稣一脸悲悯,沉声说道:“你不要打开这盒子!若是如此,我认了便罢!我认了我不是耶稣便罢!”   见状,沙曼心中安定下来。   他嘲笑般的看向耶稣:“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你又不是先知,又不是所罗门王,你怎么可能预言未来?你是怕了吧!因为担心我在众人面前揭露你的身份,宁可以殉教的名义自杀,也要在我的王座下钉入不安定的楔子——”   “既是如此,我偏要让你不得称心如意!”   不行,困死我了,刚才又趴着睡过去了……   不要慌,我现在睡醒了很精神,一会就出第二章…… 第三十一章 来人啊,陛下反了!   见到眼前这“骗子”认怂,沙曼三世不禁畅快的大笑起来,心中也更有底气。   他左手拖住那盒子的底部,将其放到双膝之上,右手猛地一下将其打开,将里面的内容展示给众人。   沙曼三世高声笑道:“你们看吧!这就是耶稣的头!”   “——快来人!把这个窃国巨贼抓起来!”   他中气十足的斥喝声落地,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沙曼三世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到来。   一时之间,空气都仿佛凝滞起来。   众人陷入沉默之中。   他们不仅没有高声咒骂耶稣,反而对他更为尊敬了几分……又以困惑、怀疑、厌恶的目光向着自己望来,众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推罗王有些慌张,将怀中的盒子转了过来。   只见那盒子里面安安稳稳躺着一个石球——哪有人头?   “你这是用了什么魔法!”   沙曼三世又惊又怒,将手中的盒子一下摔到地上,站起来向前连走几步,指着耶稣的鼻子高声斥道:“是你搞的鬼吧?!”   “什么魔法都没有。只是普通而简单的死而复生而已。”   耶稣平和的说道:“你把我的头割下来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幕吧?你说着推罗不需要一个活的所罗门的时候,没有想过我还会回来吧?”   “以及……我让你向我道歉。我说,如果你现在向我道歉的话,我就饶你一命……这话你还记得吗?”   耶稣嘴角上扬:“还有,我刚刚所说的……”   “打开这盒子,就会招来灭国的大红龙——你可还记得?”   他高声斥喝:“你们都来看吧!这灭国的罪人,到底是谁?!”   随着耶稣的话语,天空迅速阴了下来。   雷光在空中反复跃动,焦臭味伴随着呼啸着的风暴卷入王庭。众人瑟瑟发抖,胆小的人甚至跪在了地上。   如同万千雷鸣交缠叠加一般,狂怒的咆哮声从云海的彼端响起。窗户颤抖悲鸣,地上的岩石震的开裂,大片大片体质不好的人昏厥了过去。   沙曼三世的脸也变得煞白。   他的眼球颤抖着,惶恐的注视着那个巨兽。   他有七首、十角——身体如山脉一样巨大,通体赤红,其色如流动的铜、凝固的火。   “非常可惜。你如果那时向我道歉,我现在就要救你。”   耶稣温和的说道:“我说过的。你无需绕我一命,只需向我道歉……但你就连这么一点伪善都不愿向将死之人展示。”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没有错!”   推罗王咬着牙,极力镇定下来看向耶稣,一字一句的念道:“我所做的一切事,在我的角度来说都是正确且正义的!你又不是我,你根本不了解我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什么……”   “你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人。”   出乎沙曼三世的预料,耶稣坦率的点了点头,承认了推罗王的话:“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随着耶稣的言语,那七首十角的大红龙一口将王宫的顶棚咬掉,嘎巴嘎巴嚼碎吃掉。那轻松的样子就像是鬣狗咬断脆骨一样。   他背对着红龙,却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继续跟沙曼三世说道:“你是觉得你是世上最聪明的人,是吧。你料中的事有很多。只可惜……”   在众大臣——还清醒着的众大臣们惶恐紧张的目光中,名为撒旦的大红龙抬头,将高度聚焦的炎柱猛然喷向耶稣!   那火焰光是余波就烤得他们睁不开眼,房屋四周都迸出了零星的火花。   但耶稣却依旧安然无恙。   他沐浴在火焰之中,身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辉。那火焰烧到他身上便向四周逸散,甚至连衣服都烧不穿。看上去就仿佛有一对光翼在耶稣身后展开一样。   耶稣目光灼灼,直视推罗王,低声说道:“你料不中的事情,却有更多。”   他眼中的光辉比身后的火焰更加灼烈——   他抬起手来,有几条蛇从地面窜出,毫无预兆的缠向推罗身后的一团虚影。   那蛇虽然被无端的烧成黑炭,但在它被烧焦的那个方向上,却勾勒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痕迹。   拜蒙长大嘴巴,尖声呼啸——他的声音被集为一束,伴随着强而有力的精神穿刺直直袭向那个方向。   一个黑色卷发的青年猛然从中跌了出来。他的面色煞白,周身的空气扭曲如同不同步的水纹一般。   而阿加雷斯立刻出手。阴影一般的黑色能量蛛网从天而落,将其网在其中;犹大的右臂则瞬间布满暗青色的鳞片,右手畸变为极锋利的刀刃,整个人红着眼睛扑了上去,一刀刺入到那人的胸口中。   那个青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身体一震、咳出一口黑血。   “机遇之神波洛斯……我已经看到你了。”   耶稣轻笑着,在沙曼三世震惊的目光中说出了他的名字:“那些刺杀案,也都是你做的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青年张开右手虚虚一握——阿加雷斯召唤的黑色蛛网便立刻收紧成团,向耶稣飞来。   耶稣伸手隔空握住那人的脖颈,转身将青年置于龙炎之中,像是盾牌一样护在自己身前。   “等、等等!”   波洛斯被阿巴顿的龙炎灼烤,立刻发出强烈的哀嚎声:“我投——”   那持续攻击耶稣的巨龙仿佛毫不理会这种把它当做环境攻击的举动,甚至又有两个头从不同的地方喷出火焰,将耶稣、和他身前的青年作为三重烈焰的交汇点。   波洛斯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被火焰吞入其中。   直到波洛斯被烧的全身焦黑、奄奄一息,耶稣才将他丢到地上。巧合的是,那巨龙也仿佛看出了这一招对耶稣不太管用,也是不再继续喷火。   耶稣看向正用难以理解的目光凝视自己的推罗王,不禁失笑:“别这么严肃嘛。我要赞扬你,因为在你的角度来说,你所说的确没有半分虚言。至今为止,你都没有犯下哪怕一个错误。”   他的话语,让推罗王稍微安定了一些。   但他仍旧是板着脸站在自己的王位前,固执的看着耶稣不发一言。   耶稣平和的说道:“但很可惜。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还是不可避免的犯了一个错误……”   “——你所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就是,你以为我会让你活到犯下第二个错误。”   随着耶稣的话语,身后的巨龙再度咆哮一声,向他喷出灼人的烈焰。   而耶稣只是不慌不忙向前走去,和沉默愕然的推罗王擦肩而过,低声说道:“再也不见。”   他的声音落下,火焰便袭来。   沙曼三世,瞬间被撒旦的火吞没,燃烧殆尽!   更新送上……困死我了……(趴)   今天还是二更……晚安…… 第三十二章 灵视太好也不是好事   祭司们分散在各处,呼唤火焰和光束不断轰击阿巴顿。   然而他们的攻击过于无力——那拳头大小、散发着酒气的烈焰,和只有两根指头粗细的金色光束照在阿巴顿身上,若是不仔细去感受甚至他都察觉不到在攻击自己。   但即使如此,阿巴顿也要装作一副被打痛了表情,愤怒的咆哮着,将火焰向着他们身边的大地喷射。   而精锐的弓弩手则纠集成军,以肉身向前突进。他们的马发着抖跪在地上,根本起不来身,他们只能自己绕过火焰的封锁向前突进,向“撒旦”勇敢的射出带有微弱魔力的箭矢。   那是被酒神和日神的祭司赐福过的箭矢,击中什么东西就会爆炸开来。   ……虽然威力相当小,若是在手中爆炸也不能将手炸没、而是只能将手上的皮肉炸到焦黑破烂的程度,但若是能绕过甲衣和盾牌在体内爆炸,倒也能夺走一人性命。   他们试图将这箭矢射到红龙鳞甲的缝隙中,将鳞片炸开——   但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   阿巴顿只是随意的扇动翅膀,掀起的飓风便能将箭矢吹回去,在士兵群中爆炸开来。掀起的尘土迷了他们的眼睛,而那愈发狂暴的风暴则将他们直接吹了回去,撞入人群。   那一幕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   只有从罗马而来的一位阿波罗祭司没有参与到围剿撒旦的战斗之中,而是骑着马不断在人群中穿行,弹奏奇异悦耳的乐曲。   那是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他手持无弦的竖琴,那竖琴上凝结着光弦,而他一边弹奏一边低声唱歌。   凡是听到他的乐曲的人们渐渐都平稳了下来,眼神空洞有秩序的向外退走。   而在巨龙另外一侧街道的人们则惶恐而无秩序的奔逃,拥挤在一起——因踩踏而死的人甚至比被红龙杀死的要多上十倍不止。   当然,那也是因为红龙压根就没有攻击任何人。   虽然看上去狂暴而恐怖,但他所有的攻击都刻意避开了人。不用说躲开,甚至只要站在原地不动都不会受伤分毫……只有那些慌到开始反向逃跑,甚至无畏无惧直接冲向火中的人才会被那“撒旦”烧死。   那个老祭司是唯一注意到了这件事的人。   但他却没有说什么。   他既没有阻止人们围攻撒旦,也没有参与其中——他只是深深的望了一眼推罗的王宫,闷声不言的去疏散混乱的人群。   而另外一边,王宫内也是一样的混乱恐慌。   甚至因为没有人疏散安抚,甚至比外面还要混乱许多。   炽烈浓稠的暗红色龙火在地上流动蔓延。   推罗王宫的顶棚被掀开,熊熊燃烧的木材、砖石的碎块从天而落,如同陨石的细雨一般。   人们恐惧的尖叫出声,抱着头、弯着腰四散奔逃。   等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在关心耶稣和推罗王的问题了。他们都在为自己的性命而忧虑,在狭小的空间内四处奔逃,躲避着从天上坠落下来的碎木,和从地上溅射出去的火焰。   甚至想逃都逃不掉——   因为那七首十角的大红龙就堵在门外,两臂抱着这小小的宫殿蹲在外面,用五个脑袋俯视着众人,交替向着耶稣喷火。   在耶稣看来,阿巴顿这动作,倒很像是抱着拖鞋猛艹的泰迪……   但人们根本来不及考虑为什么这巨龙不攻击他们。也没有心情思考为什么这温度恐怖的流火,却连地面都没有烧黑。   事实上,这便是耶稣之前和阿巴顿交代过的事。   第一次进攻海法,第二次进攻推罗的王宫,第三次则是埃及的底比斯。但每一次都尽量不要杀人,也不要破坏太多建筑物——因为他所攻击的不是敌人的国度,而是耶稣自己未来的财产。   他的工作是威吓众人、然后被耶稣击倒,而不是杀人破城。   当然,若是一直被攻击而不还手也不正常。哪怕那些人的攻击都无法击穿阿巴顿的护甲也是一样。   因而他分出了两个头环顾四周,向着宫廷外面不断喷出火焰,将聚拢起来的守卫的信心和勇气不断轰散。   耶稣平静的漫步于火海之中,悠闲的向着王座走去。   那种强烈的反差感,让他变得格外的显眼。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他,因为那些推罗贵族们担心那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他们看的清清楚楚。和耶稣擦肩而过的沙曼三世被一口龙火直接烧成了酥脆的焦炭,连几秒都没坚持到、焦黑干裂的身体便迅速崩裂塌陷。   而且,无论那火焰如何盛大,也伤不到耶稣分毫。   那火焰缠绕着他的身体,却连衣服都烧不穿。地上的火光也被他轻而易举的踏灭。   他轻巧的跳上了推罗王的王座,转过身来望向撒旦。他坐在王位上,双脚甚至都不能够碰到地面。但在那辉光的映衬之下,他身上却有压迫性的威慑力极速膨胀。   “我说,你当退去——”   坐在王座上之后,耶稣才高声呼喊道。   “耶稣——”   撒旦停止了攻击外面的人,而是扬起六个头颅、一同高声咆哮:“又是你!”   大地随着他的呼啸声而颤抖。木质的结构自燃崩坏、土石塌陷开裂——有人被震得在地上口吐白沫,还有人直接昏厥过去、完全失去了意识。   外面的大地隆起,地形变化。那些人便再也无法逼近撒旦,而攻击撒旦的祭司们却突然都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尖叫声,当即昏厥了过去。   等到吵闹的环境结束,剩下那个头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向着耶稣再度喷出炽热的火光。   那火焰凝结成球,其大小十人方能环抱。缠绕旋转如炮弹般袭来——   直直射入宫殿,轰然落在耶稣身上!   焦灼的黑色烈焰如同沸腾的熔岩一般。阿巴顿的龙火轻而易举的将推罗王的巨大王座引燃,炽烈的火焰在耶稣身下狂暴的燃烧着。   众人惊呼,下意识的为耶稣而担忧着。   但等到那爆炸的火焰散去,他们却讶异的看到耶稣竟然依旧没有任何事。   那原本由金属和宝石制成的王座上裹着灼烈爆燃的焦焰,变得尤为狰狞骇人。但白衣的幼子却安然坐在那火焰王座之上,甚至他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燃烧。   “撒旦,你伤不到我!”   耶稣的声音响起,清冷而高扬:“因为我与众民同在!”   “因为我就是公义智慧的化身——”   说着,他将手中的木杖举起,向前一点。   空气中泛起涟漪,无形的波纹浮现在木杖之前,而后狂暴的光流喷涌而出,射在巨龙身上。   撒旦发出哀嚎,连连后退。   “你当退去——”   耶稣高声呼喊着,他的声音响彻天穹,甚至就连外面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推罗王虽要杀我,但你也无权杀他!你退去吧!这推罗如今由我庇护,你不可再回来了!”   他身上逸散着压迫性的气息,璀璨的光华从木杖上汹涌溢出。   “等你死后……我还会回来的!”   巨龙发出吃痛的哀嚎声,畏缩着扇动翅膀仓皇逃走。   ……那撒旦……逃走了?   众人愣在原地,随后反应了过来。   他们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齐声赞美耶稣,甚至哭泣落泪,还有人松了一口气、直接昏了过去。   唯有那个老祭司一脸脑壳痛的表情,摁着自己的额头沉默在原地,不知说何是好。   “耶稣……吗。”   老人叹了口气:“所以他大概就是下一代的推罗王吗。”   等他有空之后,就去见见他吧。   窝 回 来 了!(振声) 雅斯塔禄   啊,我感觉还行……   那么接下来是下一张插画的投票,顺便一提下一张可能是另一个风格的,窝决定找四个画师你们看看哪一个比较吼~   拜蒙投这里   巴力投这里   阿斯莫德投这里   三张基础立绘画完之后才会有阿斯莫德魔神模式、拜蒙大天使模式和雅斯塔禄狂化模式之类的插图……那个应该就比较贵了,等三个月后再说…… 第三十三章 阿波罗之子   那光芒于空中奔流,高歌咆哮。   厚重的阴云之下,推罗王宫之中有光芒如花般盛放。如同那太阳临在地上一般,天空都被耶稣身上的光芒照亮。   那极低极低、仿佛抬头便能看得到的阴云缓缓裂开,无数鸽子般的圣灵降下,在空中扑棱扑棱的飞行着。   人们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以推罗宫殿为中心,阴云洞开、向着四周扩散出去。   闪耀着光芒的鸽子在空中盘旋,形成巨大的白色旋涡,无数纯白的光羽纷乱落下,落在城中的各个角落。   在撒旦逃走之后,他留在塞浦路斯的龙火也并没有熄灭。那暗红色的火焰像是某种生物一样,在地上缓慢爬行蠕动,一旦接触到可燃物便抬起头来将其瞬间吞噬。   而那羽毛分散着落在火中,一团团的火焰便渐渐熄灭。   另有羽毛飘向因为巨龙的威慑而昏厥过去的人。那羽毛接触到他们的身体便破碎开来,化为温暖的气息涌入身体,昏厥过去的人们纷纷醒来。   原本陷入大火的、即将毁于一炬的塞浦路斯,却被耶稣所拯救。人们惊叹于他带来的大神迹,恭敬的跪在地上,向他祈求、向他忏悔。   “这是……唤醒阳之炎?还有冥土归还……”   那个来自罗马的老祭司低声喃喃着:“还有之前声势浩大的虹光喷射……是拥有太阳和冥府领域的神明吗?”   他是阿波罗的直系神裔,因而感知力比常人要强上不少。在幼童进入王宫的时候,老祭司清晰无比的在那个幼童的背影上,察觉到了某种高贵的神性。   炽烈却不凶暴,同时明晰而仁厚,还有着自由和野性的气息……能同时拥有这么多的领域,无疑是一位相当强大、性格平和的善神。   无论他是出身于哪个神系,来到推罗要做什么——雅各布都要对他心怀敬意。   因为雅各布是太阳之子。   他的父亲、他所侍奉的神阿波罗曾对他说,你要对拥有太阳神职的神明和他的祭司们尊敬有加——无论他们出身于哪个神系、来自于哪个国度。   因为阿波罗最开始降临在地上,还没有觉醒的时候,曾一度被海盗所害,内脏都被切开、肠子掉落出来。而救了他的人,就是身为太阳之子的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不知道自己是哪位太阳神所生,也从不因为自己身上的神力而感到骄傲自得。   在阿波罗虚弱到极限、濒临死亡的时候,亚历山大用自己天生的力量救活了阿波罗。因为阿波罗的身体与常人不同,昏迷中的他吸干了亚历山大的所有神力,然后直接觉醒。   作为代价,亚历山大从此失去了这种神力。阿波罗对他满怀愧疚……但亚历山大却毫不在乎。   他说,自己是作为人、作为英雄而被勇士们追随,被众人信任的,而非是作为神子而被人崇拜。他对自己失去了超乎常人的力量丝毫没有感到惋惜,反而感到兴奋——因为将来不会有史学家说,亚历山大是因为血脉的力量而成就功业的了。   从那之后,阿波罗继承了太阳的神职……直到听闻亚历山大被杀的噩耗,他才从自己的神殿中出来,将酒神巴克斯的神殿劈毁,愤而参加了以克里特岛为斗争核心的大叛乱。   长达三十年的叛乱中,参战双方共计超过二十万人、八位魔神。其中甚至有三位魔神在战争中彻底死亡,死去的将士不计其数。   三十年过去,凡人之间的仇恨早已消弭,只有憎恨的螺旋形成了惯性,在依旧无法忘怀的魔神的挑动之下持续不断的发动战争。   最终,还是听闻罗马大乱,专程从东方赶回来的神王朱庇特将战争终止,切断了这场人类不想继续、魔神不想停止的大内战。   事到如今,阿波罗再回首过去,他依旧为自己最终还是退缩了、没能始终坚定的站在亚历山大的一方而感到后悔和愧疚。   他认为,自己所能做出的最虚伪的补偿,也就是善待其他的太阳之子了。   他的祭司,也是罗马唯一会对法老叩首的祭司。   他们平等的崇拜每一颗太阳,每一位太阳神。如同崇拜他们的神一样。   “算了……总归是太阳神,起码比沙曼三世统治推罗要好。”   雅各布苦笑着带上兜帽,向着殿中走来。   这带兜帽的长袍也是所罗门所发明的事物之一,原本是为了让祭司们行献祭的时候不至于让自己发丝落入火中而创的,随着所罗门教的扩散,也传到了希腊和罗马诸城,以及东方的波斯。   后来推罗的铁匠和面包工也依靠着这个东西的原理做出了包头发的帽子,但这种连体的兜帽上衣仍旧是只有祭司,也就是“管火的人”才允许穿的。   雅各布看的一清二楚——耶稣放出的虹色光束,甚至还根本没有打到撒旦,那红龙就哀嚎出声了。   ……这光束他也能放。用尽全力的话,和耶稣的规模也可以差不多。   威力的话……照的久一点的话,大概可以烧焦一片麦子地。那是不是雅各布对着撒旦放出来也有这个效果?   可算了吧.jpg   雅各布又不傻。他这一百多年也不是白活的——稍微一看就知道,这红龙和耶稣都是一伙的。   他们身上有着相近的气息。从体型上看,或许那红龙就是耶稣的父亲也说不定……   而且,耶稣也不是一个人来到塞浦路斯的。   他身边跟着的几个人,其中一个必然是海王尼普顿的孩子,另外一个则是巴克斯的化身。   雅各布之前也看到过那个“假耶稣”。或者说,沙曼三世从民间找到的那个耶稣——他可以确定,那个幼子真的就是墨丘利、埃及的月神透特。   因此,雅各布从来没有怀疑过耶稣居然另有其人。   雅各布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耶稣居然另有其人……而且墨丘利都要服从于他。   要知道,就连拥有此世一切智慧的所罗门王也只是墨丘利的化身而已。   虽然不知道这位神明从哪而来,但他毫无疑问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佬……自己既然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耶稣应该也能看穿自己的身份才是。   假如这时候自己逃走,让他误会了怎么办?   雅各布叹了一口气,在跪拜着的人们的环绕之中走向大殿。这五分多钟的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挡他、也没有人用怪异的目光看向他……仿佛在雅各布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周围人就看不到自己了一样。   越是往前走,雅各布就感觉到一种无端的恐慌蔓延心头。   但他仍是按捺着那种本能的恐惧感,继续向前走去。   不如说,这种惶恐反而让他感到了心安。因为他越是感觉到周围环境的怪异,就说明他之前的判断越是没错——耶稣一定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否则这种怪异也不会指向自己。   所以,这时候自己走上前来,表示立场的决定就是正确的了。   但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等雅各布看到耶稣正脸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得讶异的瞪大了眼睛。   更新完毕,窝回来啦(蹦跶)   明天有机会的话,窝就三更! 第三十四章 凡人的时代   雅各布看到耶稣的正脸,他便讶异的瞪大了眼睛。   那倒不是因为那个幼子和墨丘利长的过于相似……虽然这件事也的确让他十分讶异就是了。   但真正让他的怔在原地的,则是那白衣幼子的黑瞳中闪耀着的璀璨光辉——   那是燃烧生命时所激发出的光芒。雅各布也见过这种辉光……那些与魔神契约的人眼中都会有这种光辉。   但他们之中,绝没有一个人眼中盛放的生命之火能比得上眼前这个黑发及肩、表情温柔亲和的幼子。   仿佛要将自己生命的光华尽数于此烧尽、不留一时一分到明日一般——   据父亲所说,这并非是因为他们的生命被魔神不断吸取……而是因为他们与魔神签订契约这个过程本身,让他们的心灵之力被激活了。   那种力量被阿波罗称为“灵能”。   但是,人类不完善的身躯无法承受这种奇迹般的力量的孵化。眼中只要燃起这种奇异的火光,就说明这个人绝不可能活过半百。   那种只要努力就会成长,只要学习就会学会的诱惑,吸引着人们压榨自己每一分的潜能和精力。   他们几乎无一例外都会成为有名的大英雄或者大贤者。但在沉重的学习、思考和工作的压力之下,他们的身体往往会在寿数到来前崩坏,亦或是始终具有活性的精神承受不住和日渐衰老的身体的错位而发疯。   雅各布这一百多年中也见过一些人正在觉醒灵能……比如说当年的凯撒,如今的屋大维,甚至他自己都短暂的和父亲阿波罗签过十年契约,感受并熟悉那种力量。   阿波罗神曾无意识间提过,灵能是来自止境的光辉,是不能被心智不全的前世代生物所掌握的禁忌力量。   而寿命,就是组成这道锁的基础。   人类的寿命最高不过三百年。而完全打开灵能的镣铐,则需要足足燃烧千年生命——只有心灵在持续接触止境的同时保持清醒和理智,身体也没有因衰老而崩毁,才能完成自我升华。   除非人类能修改自身的寿命,否则甚至没有觉醒灵能、成为魔神的前提。   但凡是那些拥有灵能天赋,能自行接触或是成功和魔神签约而接触止境之墙的人,都无一例外的都被这名为自然寿命的第一堵墙拍了回去。   雅各布因为拥有着无限接近于魔神的身体,因而被孤独的阿波罗相当喜爱,甚至告诉了他许多只在魔神中流传的秘辛。还尝试过让他自我觉醒成为魔神……为此不断为他寻求延长生命力的手段。   如今他已经活了一百七十年,还有六百多年的寿命可活——这幅老人的模样,只是方便他在凡人中行走时用的伪装而已。   毕竟年轻人不会衰老很奇怪,但是老人却一直不老死就正常的多了。   但即使是阿波罗,也不能让他直接觉醒为魔神。因为甚至就连阿波罗、朱庇特这些主神都并非是自己接触的止境之墙……他只能让雅各布通过食用自己的血肉来延长寿命。   对于这件事,阿波罗仿佛忌讳些什么一样,从来不对雅各布细说。但他却明言,自己当年的觉醒都是通过某种不可复制的奇迹而实现的。   包括很多从人间提到神间的神明,也都是用的同一种手段成就神位。   但如今,已经不可能有新的神明升到空中了。   那些真正的神明,能够在世界之外不眠不休、平等公正的看护这个世界的神明,从千年前便都已经不见了。今后也依然不会诞生——   因为神代已经结束了。   凡人皆不可为神,旧日的神明也都落在地上。他们不再长生不死,而是成为有血有肉的魔神……他们甚至可能会被人类中的勇者杀死。   这些魔神中,愿意指引人类的被称为神。而所谓的魔鬼或是恶魔,只不过是以戏耍人类为乐,或是用签订契约作为条件的谋取利益的魔神而已。   某个国家、某个种族的神,可能在另外一部分人看来则是十恶不赦的魔鬼。但地上的权柄变动太快,而魔神们的友谊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那些互相征伐、彼此憎恨的人们绝对料想不到,敌国的神明也是自家主神熟识千年的老友……   但众神出手的频率却是越来越少。他们渐渐隐身于幕后,逐渐将自己的力量收回。   如今,众神渐渐都意识到,凡人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你想的不错,雅各布。”   在雅各布陷入沉思的时候,耶稣却突然开口,以清冷的声音说道:“这世代的确变了……而且再回不到从前了。正如黑夜逝去、白昼来临。坏的结束了,而好的将要来临。”   闻言,雅各布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哆嗦的抬起头来。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不对。要说的话,应该说自己为什么会在他面前开始胡思乱想……   这是洞察心灵的灵能吗?   对于那灵魂熊熊燃烧,身上的压迫性比父亲还要更高一筹的黑发白袍的幼子,雅各布心中充满了敬畏。   “您、您是说……”   雅各布有些慌张的垂下头来,不敢再直视耶稣的目光,只是低声说道:“凡人的时代来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反而是好的吗?”   “嗯,没错。”   耶稣顿了顿,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神的时代结束了。这个世界终归是凡人的。”   “人们必将战胜饥荒,打败灾疫。如同他们战胜旧日的自己一样——虽然艰难而又充满挑战,但他们终将做到。”   他平和的说着:“人从地上生存,在地上讨吃的,却爱仰望星空。从那时你便要看清,他们不是甘心在地上讨活路的野兽,而是渴求着天空、拥有着超越自己能力的大野心的愚者。”   “我问你,雅各布。这天空难道不美丽吗?”   耶稣注视着雅各布,在推罗众大臣的直视下毫不避讳的说着让雅各布心惊肉跳的话语:“凡活着的就非要死去吗?凡在地上的就非要互相征伐吗?”   “追随我吧,雅各布。”   他平静的开口说道,声音中是平和的自信:“因为这地上的诸多君王,放眼四境万国,也没有比我更优秀的王了。”   “我……”   雅各布支支吾吾,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   倒不是他完全不知道答案。只是他不清楚自己的答案是否会取悦耶稣……毕竟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交流。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耶稣拥有着超越当今时代所有人类的野心和视野。   在凡间的君王还渴求着地上的权柄,生前死后的荣华富贵的时候,他的眼中却是那无边无际的星空……   未足百年身,常忧千年事。   即使知道这是这幼子无比愚蠢,毫无智慧可言的孩童妄言……   ——却仍有一丝难以抑制、无比愚蠢的澎湃激昂,在雅各布心中渐渐升起。   “是。”   雅各布有些艰难的答道:“我愿追随您,直到您不需要我为止。”   “那好——”   坐在王座上的耶稣平和的说着:“从今以后,你叫雅各。” 第三十五章 宁折不弯的波罗斯(   酒神巴克斯,海王尼普顿之子,商业之神墨丘利……   雅各觉得自己堂堂太阳神之子成为耶稣的使徒,成为这位白衣幼子的“受差遣者”,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丢份。   ——甚至还能给自己涨一些辈分。   他对于耶稣愈发敬畏。   但耶稣却只是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啊,姑且糊弄过去了。   他当然没有读心的能力。或许拜蒙有,但他哪怕是读心也不能将结果告诉耶稣。   这种窥视心灵的行为,即使是本身没有任何恶意的,依旧被戒指判断为“伤害”进而免疫化。   耶稣之前对他所说的话,仅仅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无论是什么“你想的不错”还是“这世代的确变了”,都只是模棱两可的话而已。   不管雅各心中在思考着什么,他都不会感觉这两句话突兀奇怪——若是他心中正在思考时代的变迁之类的话,那么耶稣就正好蒙中。   但假如他在思考别的事,这话单独拿出来作为接下来的话的开场白也不落窠臼、并且毫不违和。   当然,若是那一击没有蒙中,他后面自然还有别的话等着雅各。   总之,有心算无意、又知道对方的名字和那明显异常的年龄,耶稣是不可能失败的。   ——在耶稣看到对方的年龄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个老人一定是魔神。   哪有老人能轻易活到一百六十岁,不拄拐还能行动自如的?他的智力正常、听觉完好,甚至走路都不带晃的,可以说是健步如飞——   虽然他看上去只有五六十岁的样子。这种情况对于那个年龄来说,倒也不能算是太过异常……但他头上那个明晃晃的一百六十岁可是骗不了人的。   看着再度陷入思考的雅各,以及旁边奄奄一息的机遇之神波罗斯,以及敬畏的看向自己的推罗诸大臣,耶稣心中微微一动。   似乎是个机会。   “我问你,雅各。”   耶稣开口,平静的说道:“你知道沙曼三世为何而死吗?”   “……因为他触怒了您?”   雅各试探性的说道,随即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不,不会……他之前那些无礼对于您来说,想必是无关紧要的。所以,应该是他的自私却又胆怯的行径让您感到愤怒吧。”   “也对也不对,雅各。”   耶稣摇摇头,以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众人:“你说对了一点。我的确是因为他的自私和胆怯而杀的他……你形容的非常正确。”   “他的罪在于傲慢的心——沙曼自以为他是一个聪明人。”   “他以为自己规避了战争,便是有功且智慧的了;他以为自己能让推罗在自己在位时保持和平,便是正确且正义的了。”   “但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成为逃避主义者……因为他根本无法面对生命。他无法跟生命正面接触,更无法接受它的挑战——因为他没有那个胆量,担不起那个责任。”   耶稣的声音在庭中震动:“你们以为他是带来了永久的和平?不,他是卖了你们的兄弟换了血钱!”   “那么,你们为何爱戴他呢?塞浦路斯的人们,你们为何支持他呢?”   他的声音扬起,渐渐变大:“因为你们无所畏惧——”   “无论要送出多少人、割出多少地、用多少金银珠宝和粮食牲口作为礼物献给罗马皇帝,对于你们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因为那地、钱财和人都不是塞浦路斯出,而是推罗边境诸省所出、由贫苦的诸城百姓所出——你们便坐在墙上,笑着看自己的兄弟被人拉出去卖掉!”   耶稣的声音隆隆,响彻全城:“你们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塞浦路斯,便自以为是高贵的了!你们安全、富裕、洁净、有礼,竟就以为自己比其他的推罗人更高贵了!”   他的声音中充满愤怒。其声隆隆如同天雷——   “我就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塞浦路斯人都有罪了!因为你们是喝你们兄弟的血,食你们兄弟的肉而长大的!但你们却不知羞、亦不知恩!等到那罗马的士兵前来,你们却不认那些供养塞浦路斯的推罗人是你们自己的兄弟——你们是卖了你们自己的兄弟!”   推罗人纷纷恐惧的颤抖在地。   之前巨龙的威慑力还未散去,那隆隆响起、丝毫不逊色于龙吟的震响仿佛又要让他们惊吓到昏厥了。   但在那严厉的斥喝之后,耶稣的声音却又柔和下来。   “但这又并非全是你们的过错。”   耶稣平和的说道:“你们作为塞浦路斯人,自是有罪的!但你们作为推罗人却并没有罪过——因为那是你们的王不仁、不智、不义,将你们引向了错误的道路。你们可知,沙曼三世便如当年要杀所罗门的法老普苏赛奈斯二世一样,他竟也要因我说了实话而杀我!”   “他口中说着所罗门万福,却又行那和普苏赛奈斯二世一样的事;他口中说着要赞美智慧,自己却行愚昧悖逆之举;他向人们宣称要守护国土,却要卖掉推罗四周的土地——他无疑是个骗子了!”   耶稣高声呼道:“他既是个骗子,你们便是受骗者了!你们正是听了他的话,跟从了他的行动,服从了他的命令,你们方才有此不仁不敬之罪——”   他的言语,毫不留情的剥夺了沙曼三世的统治权。   当然……和有些无辜的普苏赛奈斯二世相比,他被革除推罗王的权柄,却要合理的多。   每个人生下来都要从事某项事业,每一个活在地上的人,都应有属于自己的义务。   他身为推罗王,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国民和国土、曾经的传统、未来的传承而负责。但他却一直后退,不断将问题后压……这无疑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波罗斯……我不管你来推罗是做什么的,也不管你为何要辅佐先王。”   耶稣的声音不再隆隆地在城中响起,而是恢复了正常谈论的音调。   他以清冷而淡漠的声音向焦黑的摊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机遇之神波罗斯说道:“但我将要继承推罗王的位置,重新引导人民……你现在可以服从我,像是雅各一样成为我的使徒。”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由——我给你选择的权利。”   听到耶稣的话,焦黑的波罗斯猛的抽搐了一下,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咕噜声。   耶稣严肃的点了点头:“你果然还是不愿服从我啊。”   波罗斯猛地一抖,仿佛要申辩什么,嗓子里发出更为强烈的咕噜声。   ——他说的明明是“我愿意”!   但耶稣却站起身来不再看他,而是用手中的木杖指着被阿巴顿拆毁的房顶,开口道:“雅各,你看到月亮了吗。”   “是,陛下。”   雅各立刻回答道:“看得到。”   他这倒不是废话。如今夕阳西下,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月的残影已然在天边升起。   “雅各,早晚有一天,我要让我的子民人人即可碰到那月亮。你信还是不信?”   众大臣闻言,纷纷惊呼出声,满脸的难以置信。   无论怎么说,这个都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我信,陛下。”   但智者雅各却是毫不犹豫的答道,于是众大臣也纷纷开始犹豫了。   耶稣满意的点点头,回过头来对着波罗斯沉声说道:“波罗斯,你如果不信的话,我就放你自由;但你若是信……你就留下追随我吧。”   众人也随着耶稣的目光一起,转头看向那位宁折不弯的刚强神明。   他之前是与耶稣敌对的。若是他也应承了耶稣的话,那无疑说明这个幼子才是真正的天选之王……   波罗斯蒙了一下。   过了许久,他才尝试性的、极艰难的点了点头。   耶稣温和的笑了笑,伸手摸在他头上:“如此,你就是我的使徒了。”   更新完毕,窝睡了(嗦)   啊,对了,求一波月票刀片和打赏道具哇,抽奖之后有富裕的道具的话可以打赏给窝…… 第三十六章 仰望星空吧   见到波罗斯也向耶稣臣服,其他的推罗大臣便彻底放弃了心中曾出现过的大胆想法。   虽然耶稣并没有宣布立刻即位,而是以“暂代推罗王”的方式在塞浦路斯摄政……但对于他们来说,耶稣是否立刻即位,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连神明都向这白衣的幼子臣服,愿意受他的差遣……他们这些凡人又怎能不听从他的话?怎敢对他有丝毫不敬?   事到如今,推罗的前朝旧臣已经不可能正面反抗他们的摄政王。   因为在看到波罗斯从沙曼三世身后跳出来的时候,他们基本就都猜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些同僚们究竟是如此“因意外而死”的了。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幸存者误差。   那些过于耿直、不知进退的朝臣早已被波罗斯挨个杀掉。如今还能幸存的,无一例外全都是擅长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怂、并且有那个脸皮去怂的强人。   不过耶稣也没有立刻下达什么难为人的政令。   在耶稣自立为摄政王之后,他一共下达了三条命令——   第一,那就是修缮救灾。统计那些在撒旦之灾中死亡的人,受伤损坏的各项设施,准备下一步的抚恤任务,以及开设灾后重建工程。   第二,就是将推罗的各项权利都移交给自己的使徒。原本管理历史的伯多禄,如今负责人事调动和政令的传达;而他原本的记录工作移交给化名为约翰的拜蒙。   另外,犹大负责掌管推罗国的财务,雅各则负责宗教事务的变动。军事大权则由耶稣自己掌握。   而第三条……则是将撒旦袭击塞浦路斯、推罗王位更迭的消息传向推罗各地,向全国宣扬新一代推罗王的名字。   但这些执行者们却绝对想不到,耶稣真正要做的事,恰恰便是这最不起眼、也是最理所应当去做的第三条命令。   他们因为亲眼见过耶稣所行的神迹,又见过了那红龙,还见到了神明亲自向他拜服,自然对耶稣的统治不会有什么想法。   而那些见过耶稣的神迹的人,也只是会对他更加信服。   因为耶稣在进入塞浦路斯城之前就对他们说过,“我是昔日的以色列王,更是如今的推罗王”之类的话。如今听闻耶稣登基,这便将他的话得以印证——连同他之前的话都会被人们一并坚信。   可那些没见过耶稣、也没听过他的名字的人却不会是这样。   他们只会坚定的认为耶稣只是被推上台来的傀儡君主,如今真正控制推罗的人,其实是那些“杀死了伟大的沙曼三世”的逆臣中的一个或是几个。   耶稣没有立刻即位,只是摄政这件事更会让他们坚信这件事。   说不定有人会为沙曼三世复仇,也说不定会有人向某位当权的大臣投诚送礼……更一定会有人向众民反复宣扬自己推论,因为他们坚信自己的推论是全然正确、且是其他人都想不出来的智慧之言。   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看似自由、开悟的一言一行都是耶稣通过舆论的引导进行控制的。   那些真的会为沙曼三世复仇、纠集人马杀上塞浦路斯清理逆臣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实打实的不稳定因素。   因为他们对沙曼三世的统治十分留念,而且还有极强的行动力、又有财力和权力纠集并武装其一支队伍——这意味着他们是某种既得利益者,并且他们忧患自己的地位会因为新王朝的开启而不存。   这意味着他们正巧处于某种并不被人需要,却掌控了过多权力的阶层。哪怕是被人鼓动的愚忠之人、或是热血上头的蛮武之士,他们背后也一定有着这样心怀叵测的人。   这些乱臣早杀早轻松。   而假如是第二种情况——有人真的给一些大臣送礼或是示好,并且目标过于密集的话……这无疑说明了人们对“如果推罗王不在位,谁最有可能掌控权力”这件事心中有数。   要么是有人在地方贵族,以及祭司和书记官中声望过高,要么就是有人之前就刻意进行过舆论造势。   无论是哪种,都能被这看似无害的饵给钓出来。   而且耶稣也没有派人暗中执行这个任务,而是光明正大的派给所有官员,让他们一同执行……其中一个便是考验他们的工作效率和执行力,另外一个就是随手蒙个奖。   假如在这个时代,有人的政治敏感性能高到看穿耶稣的布置……那么哪怕是给予他一人之下的至高权柄,又有何不可?   没有什么是比权力更甜美的了。   但也没有是比权力更虚幻的了。   耶稣时刻都在警醒自己,绝不能被权力、富贵和赞誉迷了眼。一旦他起了贪欲、懈怠下来……对于他来说便意味着精神性的毁灭。   他还记得自己与四柱魔神签约时发下的誓言。   他这一生,必与公正同行、必与恩惠慈爱同行、必与智慧同行——他必与万民同行。   违背誓约会造成什么后果,耶稣并不想知道……因为他绝不会去做。   正如他对众人所说的一般。人类不应是甘心在地上讨活路的野兽……而应该是渴求着那片星空,拥有着远远超越自己才能的愚者才是。   那些话语之中,唯有这一句话是发自肺腑的。   人类不能始终待在摇篮之中——不能甘愿生活在这空间有限的鸟笼中。这是耶稣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依稀存有的梦。   当年,他那个黑人老板原本想交予他一个类似文明一样改变历史变迁的游戏策划案。但在耶稣当时强烈的安利之下,他成功的引起了老板的兴趣,争取到了拓宽游戏后期、走向星辰大海的机会。   耶稣越是被人们崇拜、越是被人们夸赞,他的内心反而愈发空虚。   因为始终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的理解他。因而他始终在期待着无限可能的未来,心中那种强烈的渴望也愈发灼烈——   “陛下,陛下。”   雅各轻声呼唤着依靠在王座上陷入沉思的耶稣,向他恭敬的询问道:“按照推罗的规矩……您要在自己的王座上刻下什么话?”   “我不是还没有即位吗?”   耶稣微微皱眉:“到那时再决定也不晚吧?”   对于这个传统,耶稣倒也知道。   这是从他的养子那一代开始的古老习俗。每一位王都要选定所罗门的一千零一句箴言中的某一句,作为自己治国的纲要。   唯有推罗,以智慧治国——   这正是推罗人在面对强大的罗马和埃及时仍能保有自信的源泉。   耶稣心中一动,有了想法。   “不,等一下……我想好了。”   他轻声开口,话锋一转对雅各开口道:“你就这样写……”   “人子啊,你们当须仰望星空——”   耶稣一字一句,轻轻说道:“勿使灵魂迷途。” 第三十七章 智慧的代价   在撒旦来袭的四日之后,人们已经几乎不再谈论那件事了。和那相比,还是那如同幼子一般的摄政王更能引起他们的关注。   不得不说,群众都是健忘的。   人们的注意力十分容易转移,并且他们主动寻求着这种转移——因为无论他们多么守旧或固执,人都无法抗拒这种猎奇和好奇的本能。   毕竟所谓的守旧、固执,无非都是在过度自我的前提下,融化在一起的懒惰和焦虑而已。   只要能让人们清楚的意识到,耶稣执政这件事首先不会影响他们已有的任何好处、更不用去做什么麻烦的事就能让自己过得更好……广大的人民群众对于究竟是谁来统治自己,都是漠不关心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撒旦来袭”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破坏这一原因。   一群抱有极端想法的人聚集在一起,讨论出的结果必然是更加极端的。   因为他们都从对方的言语之中对自己的想法进行了补足,并由于“大多数人”的支持和赞同而得到了勇气。   若是有太多的人在这场灾难中死去,他们虽然可能会更依赖、更感激拯救了他们的耶稣……但也未必不会将矛头和罪责一并指向这位新王。   耶稣是否拯救了他们呢?当然是。但是他们的亲人朋友是否没有被拯救呢?当然也是。   所以耶稣就是坑害了他们的仇人——他们会立刻省略步骤,得到这样的结果。   “这就是您让阿巴顿留手的原因吗。”   拜蒙了然的点了点头:“确实,是我疏忽了。”   “没错。”   耶稣平和的开口道:“群体在进行推理的时候都是冲动的,他们往往会重视情感而忽略逻辑。并最终得出一个在外人看来可笑无比、却又能说服他们自己的愚昧结论……”   “你原本的计划中,让阿巴顿破坏掉塞浦路斯的关键建筑,再让人们在我的政策推动之下进行重建工作……”   耶稣轻声说道:“那的确是具有意义的。但还是不够完善。”   长相极为相似的两位幼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上低声交谈。   夜幕已然降临,重建尚未完成的大殿中,被点燃的只有两人身边的孤灯。   耶稣捧着手中拜蒙刚刚整理的死伤人员和建筑破损的报告,仔细的查阅着。   雅斯塔禄目前不在他的身边,而是被他派到了另一处地方准备关键性的任务。但也因此,除却雅斯塔禄之外无人敢管的耶稣才能有时间熬夜工作。   拜蒙坐在中枢大祭司的位置上——也就是在耶稣的右手边,位置比他稍矮一筹的铁座之上,仰目望着千年未见的主人。   拜蒙的黑发比当年更短了一些,但脸上略带婴儿肥的面颊却是没有什么变化。   而和拜蒙不同的是,耶稣的头发则比他要稍长一些……因为洁净美丽的长发也是分别为圣的标志之一。   看着耶稣那和自己有九成相似的面孔,即使性情冷静淡漠如拜蒙,不免也感到了淡淡的得意之情。   但表面上拜蒙却没有丝毫声张,只是平静地凝视着耶稣,时刻准备聆听着耶稣的教诲。   ——顺便一提,耶稣那总是挂在脸上的温柔笑容,也是当年的所罗门拜托佛劳洛斯专门调试出来的。   这个实在是没办法。在他还是所罗门的时候,他就不太会笑……而如今依旧如此。不过他另辟蹊径,在否定了把性格变得温柔慈悲的想法之后,耶稣提出了“干脆直接把表情做成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就是在笑”的诡异想法。   最诡异的是效果居然出奇的不错——   “来,正好。我就用这数据告诉你,为什么你的计划是有错漏的……拜蒙,你在听吗?”   耶稣在低声讲课的时候,抬头一看发现正在走神的拜蒙,便微微皱眉将他叫了回来。   拜蒙眨了眨眼,乖巧的重新坐好。   耶稣斜了他一眼,严肃的低声说道:“你来看。死者共计七十六人,伤者一百七十一人……但其中真正被阿巴顿杀死的人只有三个。你考虑过为什么他们自己平白无故的就死了这么多人吗?”   “是因为恐慌吧?”   拜蒙以清冷的声音说道:“更多的人都是因为恐慌,互相拥挤踩踏而受的伤。”   “是的。但人们为什么会拥挤成这样呢?”   耶稣进一步发问道:“只是因为阿巴顿无比可怕吗?”   拜蒙略微迟疑,思考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他面前和自己长相一致的幼子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很简单,拜蒙。你是因为能看到人们的内心,所以反而无法理解……那反而是因为人们变得聪明了。”   “你的目的我很清楚。无非就是重演当年长子军团的训练模式,让人们在共同劳动的过程中培养情谊……但这种情况在推罗、至少在塞浦路斯是行不通的。”   耶稣平和的说道:“发生那踩踏事故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前面的人摔倒了,而后面的人却因为没有听到、或是听到也无法阻止人流,只能推着前面的人继续向前走……”   “长子军团能成立的首要原因,便是他们能够令行禁止——他们崇拜我、又敬畏大祭司,我只要把大祭司安排到他们中间,就能保证他们一定会如我所想的一般行动,并得到相应的回馈。”   但是,这在现在已经行不通了。   因为这些人已经变了——耶稣平静的说道。   “随着人们开化,思维变得复杂,逐渐不知敬畏……人们开始对他人的说法首先感到怀疑,而不是相信——当然,这是好事。因为他们逐渐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有了自己认知事物的标准,不会盲目的跟从其他人而行动。”   “若是一千年前,见到前面的人齐刷刷的停下,后面的人第一反应将会是也跟着停下。因为他们都不信任自己的判断,而是更相信长老、祭司的智慧。他们比现在的人更好统治,也更容易欺骗。”   耶稣慢慢将卷宗卷起,语气轻快的说道:“但现在不行了。人们比起他人的意见,更愿意试着去相信自己。即使看到前面的人停下,有人呼喊着‘有人摔倒了’,后面人的第一反应也是‘我要是停下的话就会被巨龙杀死’,因而推动着前面的人继续向前。”   “这无疑是一种愚钝。但这种愚钝本身,正是人类智慧开始觉醒的证据。”   他看向拜蒙,以极轻的声音说道:“从现在开始,到他们的良知和道德追上自己的智慧为止,以‘利他’和‘奉献’为精神核心的长子军团都不可能重新建立。”   “但是,我王。这难道不是一种退步吗?”   拜蒙向耶稣质疑道:“我能看的到,人类的心灵都开始变得污秽自私。他们曾经虽然愚昧,但他们的心却是纯净的。而他们如今变得文明,心灵却开始充满罪责……所有人都是如此,以至于让这个世间整个的都污秽了——”   耶稣不禁笑出了声:“不,拜蒙。这很有意义。”   “在人们开始有意识的自私的时候,在人们开始下意识的相信自己的时候……就是智者们开始思考‘何为我’这一哲学问题的开始。有时候,退步是为了向前踏出更大的一步。”   他嘴角上扬,温声说道:“你要爱这罪,拜蒙。你要一同爱这欲望的污秽……因为这才是人类的全部。”   “但我们表面上仍然要谴责这类罪孽——因为人都具有惰性,总是完不成自己的目标。若是我鼓励他们自由,他们便要犯罪;若是我命令他们严以律己,他们也会自己放松下来……”   说到这里,耶稣微微一顿,突然开口道:“你去把客人请进来吧。站在外面听,想必是听不清楚的。”   “不用麻烦约翰阁下了……我自己进来就是。”   一个年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更新啦(蹦哒)   求票求打赏求刀片啦~(蹦) 第三十八章 妈妈说名字太长的话站在屋外会被里面的人看到   从殿外走进来的,是一个有些微胖、白白净净的中年人。   他长相一般,没有什么特点,腿也有些跛。   在他的身上披着厚重的深红色袍子,那深褐色的卷发打理的很干净。最关键的是他的心理素质相当好——即使在偷听的时候被耶稣出声叫住,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感情,而是晃晃悠悠一脸平静的走了进来。   对于这个人,耶稣也是第一次见到。但他却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安德烈,你在外面听什么呢?”   耶稣平和的问道:“我又会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你们知道的呢?”   没错。躲在外面偷听的那个人,正是“火速救援”任务里面的那个人……被沙曼三世准备谋杀的伯多禄的亲弟弟。   他那名字虽然不算长,但安德烈刚一站在门口,他那名字便从墙外直接插 进来了,哪怕耶稣想看不到都很难。   也正因如此,知道外面的人是谁,耶稣才要按住拜蒙的手,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攻击那人。   不过耶稣也是刚刚才意识到……如果有人名字比较长的话,哪怕是躲在树后恐怕也会被自己一眼看到。   ——这个功能就比较微妙了。   “因为我听到您的话十分有道理,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想要更多的聆听您的智慧。”   安德烈笑呵呵的说着:“我觉得,您说的对。人都是有惰性的……‘若是鼓励他们自由,他们便要犯罪;若是命令他们严以律己,他们也会自己放松下来’,您说的太对了。”   “我不是沙曼三世,安德烈。”   但听到他的赞美,耶稣却只是温和的笑着,平静的答道:“我若是要你们的赞美,我会自己去拿。而不是等着你们献过来……人民的赞美对于明君是一种荣誉、而非是可以用来讨好的礼物。”   “您这是哪里的话……”   安德烈笑呵呵的说着,那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可是发自内心的赞美您。沙曼三世要杀我,您大约也知道了……我这是来专程感谢您的。当然,如果您原谅我刚才的错误,我希望陛下您能允许我将这些话记在我的家谱中……”   被安德烈极尽奉承,耶稣却只是一言不发。   他向着拜蒙望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而和耶稣长相十分相近、只是头发稍短一些的拜蒙则是严肃的点了点头,用他那带有奇异光华的冰蓝色瞳孔望向安德烈。   他以清冷的声音 ,突然说道:“说是这么说,可又有谁敢信啊……谁知道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现在的推罗到底是谁管事也闹不清,但如果不来也不是个事……等等,他在说什么??”   在安德烈震惊且忌惮的注视之下,拜蒙将他心中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甚至比安德烈自己脑子里的还要清晰得多。一些只是一闪而过的模糊想法,也被拜蒙详细的说了出来。   “你也看到了,安德烈。”   耶稣平静的开口道:“我是真的没有欺骗你的必要——你也没有来糊弄我的必要。因为你所隐藏的智慧对我来说几乎是埋在沙子里的黄金般显眼……而你隐藏它的手段,却是那样的拙劣不堪。你如果认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就是在侮辱我的智慧。”   “——直视我,安德烈。”   他平和的说道:“我觉得,我们需要更加直接了当的沟通方式。”   “……您说的是。”   安德烈沉默了一个呼吸,脸上那熟练的笑容收敛起来。那总是佝偻着的腰也随之挺直。   在他脸上那应酬式的笑容完全消失的一瞬间,一种不可忽视的存在感便从安德烈身上传来——那并非是有权柄者的压迫感,而更像是拥有大智慧的贤者身上的那种超脱感。   对于拜蒙窥心的能力,安德烈一瞬之间脑中转过千种念头,但最终还是都归于无。   或者说……能让耶稣直接的感受他的善意,不会曲解他的真实意图,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只要行得正,坐得端。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首先要向陛下您致歉……因为我以为您和沙曼三世没有什么不同。”   安德烈有条不紊的说道:“事实证明,我错了。您能容许一位读取他人思想的人待在自己身边,这说明了您的器量和那个人是截然不同的。我用对待那个人的态度对待陛下您,便无疑是一种侮辱。”   “我还不是陛下。我还没有即位……”   耶稣随口说着,摇了摇手:“不过,你的看法其实没有错,安德烈。真正发生了‘错误’的是我,不是你……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智慧的人总会试图增长自己的智慧,而富有的人渴求着的是更加富有。正如有猛士爱锻炼力量,美丽的少女会呵护自己的身体、带上华丽的首饰一样……同理,有权柄的人,自然会试图掌握更大的权柄。人类进步的动力,就在于他们永不知足。”   耶稣依靠着对他来说过大了的王位,慵懒的说着:“这是人之常情,安德烈。哪怕身为一国之君,也不代表他就无欲无求了。不如说相反,正因为他拥有着大权力、所以他才渴望更大的权力。”   “他已经是国王了,还感觉到自己的权柄不够吗?”   安德烈紧皱眉头:“但他却丝毫没有扩展土地的念头——他甚至还将推罗的土地割让给罗马!”   “因为对于沙曼三世来说,你们比罗马要好战胜的多了。人都喜欢欺负弱者,君王也是一样。”   耶稣平静的说道:“沙曼三世是一个务实的人。从他能分辨出我早晚会夺走他的王位,我就能看出他的智慧……只可惜,他的远见和心性比不上他智慧的十分之一。”   “我觉得,那不只是因为他没有远见……”   安德烈有些犹豫的说道:“我有时在想……那个人是否是,有意识的在将推罗卖给罗马?”   “推罗的西北方是罗马,西南方是埃及,东方则是强大的波斯。或许他认为以推罗如今渐渐衰退的力量,不可能挡得住波斯的下一次战争……而想要将推罗赠与罗马,让罗马用他们的力量抵挡波斯人?”   “不会,安德烈。”   耶稣平静的说道:“如果推罗全盘送给罗马,那么波斯人来到的时候依旧会是推罗人首先出击。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沙曼三世也不可能看不到。”   “他要做的,只是维持均衡。推罗处于多国交易的最中心,无论谁掌握了推罗,就等于是掌握了其他两国的经济命脉。”   “沙曼三世反复削弱推罗的实力,实际上就是打算以柔克刚、借力打力……他将推罗的防守力量压到极限,只要随便一打就能贡献推罗国。但反而因此,谁都不可能允许敌国对推罗做出任何攻击性的举动,唯恐他们抢先占领了推罗国。”   耶稣摇了摇头:“但他却疏忽了一点。”   安德烈恍然大悟。   “是……国内?”   “没错。”   耶稣答道:“是你。” 第三十九章 历史的进程   “是我?”   安德烈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是我们?您是说……推罗内部的反叛?”   “是的。”   耶稣点了点头:“在推罗的国力单薄到一定程度之后,反而会成为一种保护伞。在多国之间维持均衡……直到罗马和埃及彻底停战,暗中签订如何瓜分推罗的协议为止。”   “但是,虽然在明面上不能入侵推罗、更不能对推罗宣战——然而这不意味着罗马和埃及就没法对推罗出手了。”   说到这里,耶稣不禁嘴角上扬:“嗯……怎么说呢。你知道千年之前,所罗门王是如何统治埃及的吗?”   “啊……略有耳闻。”   安德烈茫然的看了看耶稣,随口答道:“当年,法老普苏赛奈斯二世昏庸无道。所罗门王以八千骑兵战胜了埃及四万大军,并俘虏两万余人……但他却没有让他们做苦役,而是好生招待他们,向他们展示了以色列的财富和所罗门王的仁慈。”   “——因而,这些士兵中有一些人相当留念在以色列的俘虏生活,甚至不想回到自己的家乡。等到他们被遣返埃及,一切人因为在人群中大规模的赞美所罗门王,鼓动亲友向以色列搬迁,他们便被愤怒的法老所杀。”   安德烈顿了顿,轻声说道:“而在被杀的这些人中,麦鲁先知也在其中。他在被处死前写下‘麦鲁书’,宣扬所罗门王才是埃及的正统统治者,鼓动人们反抗法老……”   说到这里,安德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不过就从这本书上来说……我觉得普苏赛奈斯二世杀他是正确的。”   “你很诚实。”   耶稣轻笑出声:“继续说。”   “嗯……之后,所罗门王为通商及联姻一事前去拜访法老。”   安德烈继续说道:“在路上,埃及人热情的所罗门王和他的王后饮食和住宿,凡是看过《麦鲁书》的埃及人,都赶来追随所罗门王。等到所罗门王来到底比斯的时候,他身后已经跟了三万人——”   “他们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便在所罗门王和法老商谈的时候,大规模的闯入底比斯城制造混乱,宣告所罗门王已然被阿蒙神选为法老。甚至有大量的暴民闯入法老的宫殿,夺走了法老的王冠赠予仁慈智慧的所罗门王,祈求他来统治埃及,带给他们富裕和幸福……”   白胖的中年人叹了口气:“还好所罗门王真的是如此伟大,才没有让底比斯之乱成为一场闹剧。正如他对示巴的女王所说的话一样……他真正是一位智慧、仁义、公平、正直、心怀天下的君王。”   “至于您也是一样。简直就是伟大的所罗门王在地上的再现。”   安德烈顿了顿,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一直耐心的听到这里,耶稣才深深呼了一口气。   他感慨万千的说道:“原来历史是这样记录的吗……”   黄袍加身可还行。   “你可真是不着痕迹的狠狠夸了我一把……”   耶稣轻笑着摇了摇头,开口对安德烈说道:“不过这倒也不算是奉承,毕竟你心中的确就是这么想的。但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么我只用跟你说一件事就好。”   “……什么?”   “很简单。”   耶稣迎着安德烈困惑的目光,嘴角上扬:“麦鲁书……它不是麦鲁写的,而是所罗门王派人写的。在那之前的祭司书也是一样。”   ——光是听到这句话,安德烈便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像是被无形的大锤砸中一样,头皮猛地一下炸开。   以前许多难以理解的、过于巧合的事情,瞬间因为这个大胆到僭越的想法而串连在了一起,立刻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当然。这个秘密你就不要说出去了……”   耶稣补充了一句:“之前那个版本的历史就比较合理了。”   “我像你说这件事,就是告诉你一个道理……‘一切思想都是可以引导的,一切观念都是可以改变的。’这是我以前对拿单说过的话,如今再对你说,丝毫不落伍。再过一千年,依旧不落伍。”   白衣幼童平淡的说道。   他的生意轻柔而舒缓,其中带有某种治愈性的力量……但听着却反而让安德烈全身发麻。   “那么……您想要我做什么?”   安德烈有些迟疑的问道。   平白无故知道了如此重大、甚至可能影响所罗门王的历史形象的秘密,这让他心中感到十分不安。   并且恐惧。   只有死人才能保存秘密。耶稣将这件事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难道是说……   “你想多了,安德烈。”   耶稣那稚嫩而总是异常平缓的声音响起,又一次的提醒了安德烈,他眼前的这个幼童是会读心的:“我不是要杀你,而是要救你。”   “你仔细想想看,如今的推罗和当年的埃及多么相似?昔日的人们笃信所罗门王才能带给他们救赎,而如今的推罗人则崇拜罗马的众神,将所罗门王视为众神之一……为了达成这种文化和宗教上的同化,甚至波罗斯都亲自来帮助沙曼三世铲除异己。”   耶稣开口道:“若是我再来迟三天,你就要被杀了。你信是不信?”   “我信。”   安德烈没有丝毫迟疑的点了点头:“或许不用三天。因为我已经察觉到那个人要杀我了……他已经丝毫不掩饰对我的恶意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大概是我完成了什么重要的工作吧,所以那个人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你的工作就是牵制你的哥哥。他只要活着,你就能活着……”   耶稣随口解答:“不过你也是。明知自己要被杀,却不逃走?”   “我无处可去。那个人的恶意丝毫不加遮掩,如今的推罗王庭,还活着的都是会察言观色的聪明人。没有人敢收留我的。”   安德烈苦笑一声:“您不知道,我当时就在海边思考怎么自杀才比较不合理来着。我当时就指望着,我不能毫无声息的白白死去……至少也要做出一些证据,来证明我是被那个人派出的刺客所杀的。说不定日后就有人用这证据动摇了那个人的统治、改变了更多人的命运也说不定。”   若是没有那大红龙,我说不定真的就这么做了。   安德烈唏嘘不已。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表情微微一滞。   ——稳了。   耶稣看到他的表情变化,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没错。”   他沉声说道:“那红龙、那撒旦,就是我在这个时代所写下的祭司书——”   “他不光要在推罗出现。也要在埃及和罗马出现……但我现在不能离开推罗,否则就太明显了。”   耶稣平淡的说道:“我之前派了另外一个人去埃及等候,阻止来袭的撒旦。她将正面击退撒旦,但要向人们说明‘在推罗,还有人比我更加伟大’、‘他的光辉胜过我千倍’、‘我只是他的一个灵’、‘我终要追随那个人’之类的话。”   “而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在以色列同样宣扬这件事,以求互相映衬——你就说,看到有鸽子从我身上分离,向着埃及的底比斯飞出。”   “另外,安德烈……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使徒了。”   耶稣平和的说道:“你要遵从我的意志,传扬我的话语。”   “这是我写下的推罗四大改革案……你先看一下,记个大概但不要拿走。等到消息传完之后,你要在众臣面前向我提出。”   耶稣将一卷莎草纸递给安德烈,冲着他微微一笑:“合作愉快。”   更新完毕!(蹦跶蹦跶)   话说A站又复活了……老仙的奶是猛啊。   有没有人统计一下窝去年说的那个“不可思议的十二炼奶”又加了几条啊233 第四十章 双纸战争(二合一)   撒旦来袭后的第五日——   推罗的官员们如往常般向摄政王耶稣汇报前一天的进度。   这原本和前几天的工作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前的几日,他们也是这样向耶稣汇报的。   按照推罗的规矩,在非战非灾时期,这些塞浦路斯的官员们只用每周去找一次中枢大书记官或者中枢大祭司汇报工作进度皆可。至于具体事务安排,则由两位整理好轻重缓急和事件的联系,再一并交予推罗王负责处理。   这样可以有效降低处理政务时的疲惫,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加快工作效率。如果中枢大祭司足够睿智,还可以通过事件和事件之间的联系,发现出其中深藏的信息……而这些是推罗王很少能注意到的。   而且这也有实例。   八十多年前,沙曼一世在位时期,他的中枢大祭司敏锐的察觉到了南方几个市长同时抱怨莎草纸越来越不好买了。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并推断出这可能是埃及人有意识的向推罗减少甚至断绝了莎草纸的供应——   而且,因为推罗那时有几位大诗人和知名的剧作家,他们大量的向埃及买入莎草纸,并将长诗写下之后再卖到海外。   埃及一方面加大了对推罗各类著作的采购,另外一方面则降低了莎草纸的供应,而商人趋利是本性。可想而知的是,推罗国内的商人不会降低书籍的制作量,而是高价从其他小商手里收购愈发不好买的莎草纸、然后以更高的出口价卖到海外去。   因为形成了垄断市场,所以他们的收入反而会增长。于是他们更不可能停止这种行为。   这直接导致了向塞浦路斯每月供应的莎草纸数量越发难以凑齐——和埃及接壤的王立商会需要用更高的价格向那些商人们购买莎草纸,而这则影响了部分商业计划。   那位中枢大祭司察觉到了不妙,立刻将这件事上报沙曼一世。而沙曼一世也是十分智慧的明君——他在发现埃及的布匹出口同样减少之后,便猜测这可能是埃及准备向推罗发起战争的信号。并且认定这将会是一场持久战。   当推罗发现全国库存不多的莎草纸都用完的时候,已经完全依赖于信件·信使模式的官僚系统会迅速崩溃。从下往上和从上往下的各项情报和命令的传达,要么退化到依靠口信的程度,要么就是用同样稀少而更加昂贵的布帛作为替代。   甚至只要亚历山大四世派兵不断袭扰推罗,很快就会将已经损失了大片土地、缺乏战略纵深的推罗慢慢拖入绝境。   这无疑是相当长久的布局。但好在沙曼一世发现的够早。   他立刻派大量工匠秘密研制能代替莎草纸的东西。他的运气也不错——在一个半月后,他得到了羊皮纸。   而另外一边,他则有意识的提高了著作的出口价格,从埃及人手中攫取钱财。   等到三年之后,埃及人完全切断莎草纸供应的时候……沙曼一世立刻传出消息。声称推罗的学者已经研发了一种“更加优质而廉价的纸”,完全可以取代莎草纸。   它的名字叫做“软纸”,和莎草纸这种“硬纸”作为区分。   当然,这是忽悠人的。   羊皮纸的造价还是十分昂贵的……但是埃及人并不知道这种纸真正的名字叫做羊皮纸。   亚历山大四世意识到自己的战略已经被看穿,毫不犹豫立刻撤兵并取消了这次战略。   而沙曼一世则依靠着所罗门传下的智慧中最为隐秘的部分,判断出了局势——这些智慧因为太过珍贵、甚至能让一个人轻易的成为贤君,而被加沙王称为“所罗门王传授的三十六种秘密”,只在推罗的王庭中流传。   ——沙曼一世在埃及商人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重新开始出售价格被炒高了莎草纸的时候,他反过来向着埃及人大量出售囤积了一年多,原本是打算在战争时期使用的羊皮纸。   但他出售的价格却非常低。甚至比莎草纸还有低一截,而纸张的质量却更加优秀——用人们的一句话说,那软纸摸起来“如少女的肌肤般顺滑”,和莎草纸相比无论是手感还是摸起来的直感都截然不同。   而且莎草纸容易在运输过程中破损,因此只适合水路运输。在运输中若是破损,损耗则有购买者承担,这变相提高了莎草纸的实际购买价格。   因此就更没有人会买他们的莎草纸了。   但亚历山大四世却十分谨慎。   他推测这可能是推罗王在经济上对埃及做出的一种反击……于是他推罗派出了探子。在确定这种纸真的在各大村镇都开始使用,并且因为性能优秀而完全取代了莎草纸、甚至在出版著作中都更加常见的使用“软纸”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妙。   他做出的决策也十分果决。   因为莎草纸每年都能大量产出,但堆积过多就变得毫无意义,甚至滞压了商人手中的流通财富,并把他们都圈定在了推罗边境附近。   而且,如果推罗大量向周边国家售卖这种羊皮纸,那么毫无疑问的会降低甚至断绝了埃及出口莎草纸这种特产而产生的税收。   那并非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波斯人蠢蠢欲动的情况下,亚历山大四世也不敢作什么死。   于是他放松了对商人们的管制,并将商业税从“流通税”变成了“持有税”。   也就是说,以前是不管卖出多少都是五抽一;而现在则是持有的财富等价物越多,交税就是越多——从十分之一可以波动到三分之一。同理,那些贩卖利润较少的商品、导致了收入较少的商人,则会另外得到相应的保护性税收。   这大量鼓励了小商、散商的出现,并降低了门槛。鼓励那些出售各类粮食、肉类、蔬菜、瓜果这些囤积量少的商人们的出现,让他们负责将这些容易腐烂、难以运输的东西送到埃及全国。   原本这种税收,对于商人们来说反而是一种更加合理的减免……但唯独那一年,却会让他们不得不缴纳更多的税钱。   因为他们之前购入了大量的莎草纸,囤积在仓库中,等着战争结束后狠狠敲全国无纸的推罗人一笔——或是在战争中就以惊人的高价卖给他们。   但如今这仗没打起来,推罗人反而发明了更好的纸张。这些囤积的莎草纸别说不能给他们带来更高的利润……卖不出去就意味着手里没有活钱,反而还会让他们缴纳更多的税。   于是这些商人毫不犹疑的用最廉价的价格,向着推罗商人大量出售自己囤积的莎草纸。   这些过于廉价、只比成本高一线的莎草纸的大量涌入,一并砸低了羊皮纸的价格。这就逼迫他们用更廉价、甚至赔本的价格向推罗人售出卖不动的莎草纸,以此为自己降低税收。   但就在埃及人半国都用上羊皮纸的时候,推罗人却突然停止出售羊皮纸了。他们只售卖用羊皮纸书写的书籍……理所当然的,比莎草纸版本要贵上许多。   原本亚历山大四世以为这是某种报复。他立刻让祭司在民中掀起流言,说是这种纸“是剥去少女的皮肤制成的”邪恶的纸张。以此让人们停止购买这种纸。   但他后来发觉,推罗不光是向埃及出售停止……在罗马那边也一并停止出售了。并且推罗内部也收拢了羊皮纸的使用,作为只有所罗门教徒才能使用的特权。   同时,推罗人还将这种纸的制作方法公布出来——这是由羊皮制成的纸。   这个时候,亚历山大四世才真正明白,推罗人应该是真的没纸了——这纸的实际造价并不如推罗人所宣传的那般廉价。   虽然推罗现有的羊要多于埃及许多,但在埃及得到旧以色列之后,草场的面积也不会差太多。这种公布制造方法所产生的后果,就是让罗马人也大量降低了向埃及人购买莎草纸的数量。甚至埃及人自己都开始尝试制造羊皮纸……而莎草纸的价格越发低廉。   在推罗人一口气得到了大量更加廉价的莎草纸后,成功的避免了国内因为信息媒介的断绝而产生的混乱。   最终,无论是埃及还是推罗,都没有争取到特别大的利益……收益的反而是罗马人。   但推罗这种大规模的廉价出售优质产品占据市场的行为,却重新砸开了被封锁的市场,将被埃及商人囤积的存货取出。   而最终,因为两位王的智慧都来自于所罗门王的传承。这场不见血却惊心动魄的战争被歌颂为“所罗门王的智慧羊皮纸”。又被人记载为“双纸之战”。   从那之后,这种串联不同事件的能力,就被纳入到中枢大祭司的基本能力考核之中。   但在耶稣即位之后,他却一直没有召见中枢大祭司和中枢大书记官。他们两个被压在单独的房间中——但并非是监狱,而是耶稣的隔壁。   而每月一次的例会也被耶稣改了规矩。   ……倒也不能算是改了规矩,应该说是更加复古了。   这“例会”,也是所罗门王当年所创立的事之一。   从千年前开始,每个月所罗门王就会召见所有在耶路撒冷的贵族和大臣,向他们汇报这个月处理了什么事、正在处理什么事、将要处理什么事。   但后面的推罗王,则是一代一代的简缩了这个流程。   他们将每天、每周的工作,全部挤压到了例会日一并完成。那一天除却要汇报工作之外,还要当众处理重要的事件。   顺便一提,之前安德烈被沙曼三世赶出去的那一天,就是推罗这个月的例会日。   因为一个月的大事,一天之内肯定是处理不完的。因此哪些人能开口,则由中枢大祭司进行裁断——也就是之前进行的那个轻重缓急的判定。   这样的话,推罗王能轻快许多、大臣们和贵族们也有的是时间可以休息。   当然……因为所有事都是一月一结算,这也让执行方有了摸鱼的余裕。   ——就如同放寒假的时候,总会把作业积压到最后几天才会去做的学生一样。   但大多数的人都会高估自己的办事能力。正如这些学生们大多数都赶不完作业一样,各项工程、审计、研发、训练工作不免也会有完不成的时候。   办不完就是办不完……那就只能再拖上几天了。   而这几天,底线就是又一个月……   久而久之,整个推罗都渐渐怠惰了下来。昔日黄金时代的帝国沦落至此,不免也有推罗王松懈下来的原因。   而耶稣则将这个规矩又改回了所罗门时期的规矩,大臣和贵族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他们也知道这种行为虽然大家都默认,但实际上还是不合规矩的。   摄政王催的急,每天都要有新进度。这些大臣们也不能天天都是“和昨天一样”的应付这位新王。   上面着急,他们也得着急……所以下面的执行者也开始忙活。耶稣将各项责任落实到人,这些负责人每天回去都要派人反复督促工作。   在这种刚刚推行的新政之下,救灾、安抚、重建三项进度平稳上升。虽然这些掌权的贵族突然天天开始早起,不太适应,但好歹他们是不用担心耶稣会对他们下什么手了。   至少比两位中枢要好吧?   然而,这一天却是不同于寻常的。   中枢大祭司和中枢大书记官仍然没有出现。却有两个新的面孔出现在了耶稣的左右手旁稍矮的座位上。   在他右手旁的那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伯多禄——他们所熟识的西门大祭司。   他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上面和耶稣的白袍一样锈有金边。他穿着黑色的鞋子,腰间系着金色的羊皮带子,除却没有白玉王冠之外,都和耶稣的衣服一模一样。   那并非是大祭司所穿的衣服。再加上他所坐的作为,应当是中枢大祭司坐的位置……人们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另外一个人,那个坐在中枢大书记官的位置上的人,却让他们感到困惑。   那人穿着和伯多禄与耶稣造型相似,却是黑白相间——两侧纯黑胸腹纯白的双层长袍。他的鞋子是白色的,并且戴着兜帽,遮蔽了自己的上半张脸。   他们谁也想不到,那个人居然是那个“假冒的耶稣”,自称约翰的幼童!   如今他和耶稣坐在一起,众人才惊觉这两人竟很是相似。如同兄弟、或者说姐弟一样……   除却耶稣的头发比拜蒙长上一些、表情比他温柔一些,看上去比他大一两岁的样子之外,两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所以他其实是耶稣的兄弟吗?就因为这个,他就成为了中枢大书记官吗?   不,应该说……   耶稣这是想向他们表示,无需通知他们、甚至不用通知祭司和书记官,新一届的中枢大祭司和中枢大书记官就被直接钦定了吗?   殿中的气氛逐渐变得焦躁起来,人们议论的声音逐渐变大——   今天去正骨了,顺便查出来了腱鞘炎……啊,作者的职业病我这应该算是终于得全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奖杯(   这两章的剧情窝不知道怎么砍开,所以就直接二合一四千多字一口气发上来吧。   那么,更新完毕,窝去睡啦(蹦跶)   孩子们晚安,情人节快乐……单身的铲屎官们,有窝陪着你们一起单身!(悲伤) 第四十一章 敬酒不吃   人们焦躁起来,变得惶恐不安。   若是耶稣单纯只是自立为摄政王,掌控推罗的王位……这些掌权者们反而不会有什么动静。   因为他并非是本国某个势力的领袖,而是没有任何根底、没有任何嫡系下属的天降之王——实实在在的“神子”。沙曼三世也死的早,至今都还没有子嗣,因此也根本不存在能掀翻耶稣的统治的带头人。   反过来说,如果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为王的话,至少都会掀起接近半数的反对浪潮。因为他们有出身、有交友、有政治关系,有着自己父系的关系、教父一脉的联系,那些人的数量足够排满所有的位置。   那时他们就必须反对了。而且是要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保护自身而反对。   但耶稣如果不能凭空变出来几个人的话,这些贵族、祭司、书记官的地位仍旧不会有任何动摇。耶稣也只能从他们之中选取下一任的掌权者。   毕竟他们是把控着这个国家骨架的人。仅仅只是更换大脑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无伤大雅。   ……但是,耶稣没有通知任何人,便立好两位王下中枢,这就很明显的犯了忌讳了。   他们嚷嚷起来,表达不满。   素日里与伯多禄为敌的,在吵着“为什么让西门当中枢大祭司”;而那些与伯多禄为友的,则为了中枢大书记官的位置而争吵。   一些人在声讨耶稣为何不从书记官中选取中枢大书记官的人选,一些人则在声讨耶稣为何违背祖训不任用女子,还有一些人则在大声质疑拜蒙的能力。   他们仿佛忘记了耶稣之前展示的神迹,一瞬之间有了和耶稣争辩的勇气。   耶稣深深叹了一口气。   “唉……”   他的轻叹声落下,在每个人耳边同时响起。那声音如同钟鸣,将人们的意志震慑。   一瞬之间,所有人都正巧停止了自己的话语。宫廷之上呈现出一种错位般的寂静。   “你们的愚蠢令我想笑。”   耶稣清冷淡漠的声音在王庭上响起。   他那黑色的瞳孔如深渊般昏暗,却又有无形的火焰在眼中燃烧。那种强烈的自信和存在感让人不敢对视。   即使只是一个幼童,却能号令众臣。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一个眼神、半声斥喝,他们便畏惧到无法言语的程度——   ——之前因为人多势众而诞生的自信、愤怒和乖张,被毫不留情、轻而易举的浇灭了。   “知道我在笑什么吗?”   耶稣平和的说道:“我笑你们的健忘、笑你们的短视……笑你们死到临头,却不自知。”   “你们的先王,沙曼三世为何而死?他究竟做了什么招致撒旦?”   耶稣提高声音,向人们发问道:“是他残虐国民吗?是他毁神破庙吗?是他大肆征税敛财、挥霍国库吗?”   “都不是。”   耶稣悠然平静、丝毫没有紧张之意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是他的短视——是他对权力的贪念,对自身判断力的过度自信,和他对他人价值的忽视。”   “他所求的,只是此生的富贵平安;你们并非是作为他的助手、他的臣子……而是作为他的牲口、他的奴隶而活。你们的人性被他的训导而压抑,想要更高的权柄却并非是为了他人;想要任意使用自己的权力,一直到能力的极限才善罢甘休——”   “你们都犯了一个错:你们在人上的时候,不把他人当人;你们在人下的时候,不把自己当人。”   耶稣平静的轻声说道:“因而,你们便是有罪了。”   随着耶稣的断言,他身边的拜蒙轻轻开口,以同样清冷、却更加冷漠毫无感情的声音吐出一个单词:“跪下——”   拜蒙的声音落下,如同重岩。   大臣们纷纷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下意识的顺从着拜蒙的言语,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砸的膝盖生疼。   他们想要爬起来,但腿却不停使唤。他们的心中满是恐惧……也不顾一分钟前他们还在声讨耶稣,便是毫无节操、毫不犹豫的向着耶稣和拜蒙高声求饶。   但在他们的声音再度出口的下一瞬间,拜蒙再度断喝:“安静——”   无形的波动在空中掠过……那是直击心灵的力量。   那些人无论再张嘴、哭喊、高声叫嚷,却连一点声音都说不出来。这样的情况让他们心中加倍的恐惧,身体颤抖四肢冰凉。   “你们敢违逆我,敢质疑我……无疑是因为你们当做我是软弱的。和沙曼三世相比,我的权柄是不牢靠的,我的心是善的。你们不敢向恶者抗争,却敢于向善人举起屠刀,你们便是有罪了的。”   耶稣平和的说道:“而你们的底气,无非就是聚成了一团、结为了集体。因为我手下暂时没有可用之人,你们便笃信我不会将你们所有人杀死。无论我想要杀谁,顺序都有先后,你们便能自保、互保,彼此连横,从而牵制君主……”   “你们是把自己看的太过智慧,还是把我看的太愚蠢了?”   耶稣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他的语气却平静异常,如同和邻居聊天一般淡然。   但被拜蒙的三言两句夺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后,人们却反而更加恐惧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   “我就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人要控制人,要么用利益、要么用恐惧——或是金子,或是鞭子。”   耶稣淡声道:“我给了你们金子……但你们却非要鞭子。今日首先出声的人,我已经记住了。我给你们一个面子,最后的一个机会——凡是刚刚咒骂、轻蔑过伯多禄和约翰的,你们要私下向他们寻求谅解,手法不限。”   “当然,我也不会以权谋私、任人唯亲。我选伯多禄为中枢大祭司,是因为我看到你们中没有人比他更加贤明;我选约翰为中枢大书记官,是因为我看到你们没有人比他更加聪慧。”   他抬眼,用那灼灼的目光直视众人,沉声道:“三日后,我要安排全国的优秀祭司与伯多禄大祭司进行十三类圣辩;另外统招全国书记官,与约翰大书记官比拼记忆力和对卷宗、律法的掌握程度。”   “另外,我要暂时罢免你们中的所有人——”   说到这里,耶稣微微一顿才继续说道:“然后,再重新将你们分配到各个岗位上去。”   “你们的地位将会变化。一些人彻底沉默到海中,一些人将会升起到天上……而你们新的地位将由你们自身的才能、学识和心性所决定,而非是你们父辈的荫蔽。”   “这将是一个机会,一个考验。一个真正让有能力者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   耶稣示意拜蒙解除他们的禁言,才继续问道:“你们谁有疑问吗?”   在一片沉默和应允中,耶稣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他平和的开口道:“考验的环节很简单——向我提出建议和意见。”   说着,他指向了有着一脸憨厚笑容的安德烈,温声说道:“从你开始。”   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四十二章 一唱一和是这样的   或是心怀嘲讽,或是冷眼旁观——   见到安德烈站出来,大臣们心中各自抱有各自的想法。但总归是没有什么人会对他抱有期待。   ……不过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什么都不会的死胖子罢了。若非他的兄长是西门,他甚至都不会被沙曼三世调到塞浦路斯来,而是会在某处乡村或是小镇里度过余生。   他们从未见过安德烈向沙曼三世表露过什么特别的想法、提出什么让人感到佩服的建议或是意见。而是天天都是笑呵呵的“陛下您说的是”、“陛下您说的对”,甚至别人对安德烈冷嘲热讽,他都听不出其中的含义,反而会向嘲讽他的人笑呵呵的道谢。   这样的人,真的能提出什么建议吗?   不……比起这种可能性,这些大臣们更担心安德烈是否会把事情完全搞砸,把耶稣直接触怒——   但他们却只见到,安德烈脸上那种和善无害的笑容渐渐收敛,那总是佝偻着的腰也随之挺直。   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的神态向着耶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觉得……陛下刚才您做的不对。”   “说。”   耶稣简单的答道。   “先王自然有错,并且如您说的,他所行的事其中有了大罪——他将自己视为智者,却将他人视为愚笨之人。但您若是将我们视作愚者随意训斥,那不是与先王一样了吗?”   安德烈抬起头来,直视着耶稣的双眼,铿锵有力的说道:“您施展神力、将我们威慑然后驾驭,这和先王又有什么区别呢?您最终还是没有改变我们,只是重新以新的姿态君临在我们头上、驾驭我们的思想和生命而已。”   “安德烈,你——”   听到这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发言,坐在耶稣身边的伯多禄实实在在的受惊了。   他虽然知道安德烈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智慧……却从未见过自己这个从不与人为敌的弟弟居然敢当面驳斥君王。   更何况,他如今驳斥的人正是所罗门王的转世,此世一切智慧的拥有者——   “且慢,伯多禄。”   耶稣愉快的笑着:“他说的对……这正是我给你们留下的题目。但很遗憾——看你们的表情,最终还是只有他一人发现了。”   “他才是真正的智者,伯多禄!”   在众人难以理解或是震惊的目光注视之下,耶稣毫不保留的夸赞着安德烈。   耶稣身体前倾,专注的看着安德烈,开口发问:“那么,你对于这种情况又有什么看法呢?”   “我认为……一切有权力的人,都有可能会滥用权力。即使是智慧的所罗门王,他也依旧没有料到自己死去以后,他所培养的以色列会分崩离析。伟大的加沙王也不知道推罗三代暴君对他所爱的人民做了什么。”   安德烈平缓的说道:“我认为,权力必须由权力来制约……无论是您的,还是我们的。”   “不错!”   耶稣点头赞道:“我本来就计划根据如今的形势,重新建立新的体系。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还有,陛下。关于罗马诸神在推罗建立神庙的情况,我觉得不好。这破坏了推罗自古至今的传统。”   安德烈接连说道:“还有军队太少了,应该扩军——应让全国人都参与到保卫推罗的使命中。要让所有人都有成为士兵的素质,要强健他们的体魄……更要锻造更多的武器、驯养更多的战马、制造更多的战船!”   “没错,你说得对!说的太对了!”   耶稣点头,立刻应许道:“这会平息沙曼三世引起的混乱。既然他所做的事让推罗衰败,那么自然就要将这事逆转过来——他越是提倡的,我们越要反对;他越是反对的,我们越要提倡……除此之外,还有吗?”   “还有一点,陛下。我认为,官员、富人和祭司等人的责任,并非由个人的美德来维系,而应该由更加明确的社会机制来规定。”   安德烈流畅的说着,如同背诵一般熟练:“要让有力量者应有所获,更要让能有所获者保持所获——”   “——说的太好了!完全切中要害!”   耶稣抚掌大笑。   他像是对台词一样,立刻严肃的加以回应:“推罗之前的法律确实有一些问题。我要让有能力的人得到更高的权力,要让他们服务于人民。”   “你们所有人都应知晓,若是这律法只能让有才能的人上升,却不能让懈怠、贪婪、不称职的人受到惩罚,这律法也是不完善、不健全的。”   耶稣高声说道:“因为那是制定律法的人心中胆怯!他们畏惧于自己的言语,畏惧于那公平的力量!”   “他们担心,自己所制定的法律终有一天会反过来限制自己——但我不怕!”   耶稣不等众人提出疑问,便借着安德烈的言语,扬声说道:“若是有一天,我违反了自己所定的律法,你们也要将我视为凡人而处罚!若是犯了绞刑,你们就将我绞死;若是犯了水刑,你们就将我溺死——”   “我绝不畏惧那正义的刑罚,安德烈!因为在它临到我的时候,就说明了我已然陷入不义之地!就说明我已经和众人分离,被人们厌恶憎惧,如同沙曼三世一样!”   在耶稣慷慨激昂的言语之中,众人以惊愕的目光看着安德烈。   他们从不敢想象,这个胖子摘去那憨厚的笑容之后,他的思路竟会是如此清晰……他们也对安德烈和耶稣的奇妙高同步率而感到懵逼。   ……这俩人怎么跟排练好了似的?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必须承认,安德烈的话当真是精准无比……他的思想锋利如刀。他所提出的四条,每一条都切中推罗如今的困顿的真正原因之中。这也几乎让其他人刚刚想好的建议全都憋死了。   ——难不成,这家伙之前一直都在装傻不成?   “我还有一些意见……”   “我也有!”   “一个一个来!第三个是我——”   人们微微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这是一件先说先有利的事,纷纷积极的向着耶稣说出自己对这个国家的一些看法。   耶稣连连点头,仔细的听取他们的意见。   ——任谁也想不到,他的目的在之前就已经达成了。   他们只以为这是耶稣听贤任能,而不会意识到“变法”、“改革”并不是安德烈要做的事,而是耶稣自己要做的事……   若是直接提出的话,无疑会引起人们的强烈反对。但以如今这种形势中提出,人们却反而会感觉耶稣是贤明的君王。   与此同时,将所有大臣打散重组、乱序重排的过程,也足以破坏旧势力之前的联结,而是置身于新建成的关系网中……让旧贵族不再团结,重新开始互相干涉。   安德烈微微垂下双眼,恭敬地退到一边,一言不发。   这里面的人中,唯有他知道事情的全部。   推罗要变了——   更新完毕(蹦跶)   大家大年三十快乐!困死我了…… 第四十三章 他又改了回来   距离耶稣登基,已经过去了三周多的时间。   在那最开始的一两周,的确有许多人对耶稣登基这件事反应格外强烈。   不少人纠集起各自的军队,用“为沙曼三世报仇”或是“保卫新王抗击叛贼”的名义向着塞浦路斯进军。   他们中有数位互相联合起来的地方贵族,也有守卫边境、手下有大量战船的老将军,以及某位得到了沙曼三世的贩盐许可的大盐商。   那段日子里,只有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底层人民能活的轻快一些。哪怕是稍微知道一些推罗内乱的人们也都慌张起来,纷纷担心那个神子究竟能否坐稳自己的位置。   他们倒不是怕别的——他们主要是担忧,若是推罗陷入到了长久的内乱之中,罗马和埃及人趁机发兵怎么办?或者他们直接派遣军队,帮助某位竞争者夺得王位的话,他们又该怎么办?   一些嗅觉较为敏锐、行事果断的人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们多是一些商人和地方祭司,置身事外反而容易看得清。他们暗中派人,向之前与自家亲近、或是受到普遍认可、或是拥有超然权力的中枢贵族们献上了大量的财富。   有些人是为了探听消息,还有些人只是单纯的为了讨好这些“拥有实际权力、手中的派系架空了新王”的人,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等这些送礼的人刚刚离开塞浦路斯不久,这些“接见了外地亲属”的贵族们就被秘密绑架带走,送到耶稣那边盘问调查了。   他们中有近八成人,再也没有回来。家中积蓄多年的财富也被全数没收。   但凡活着回来的,却立刻在短短数日之间连续晋升。   聚集那时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他们的地位比被带走之前,至少还要起码高上两级。   在这些人活着回去的时候,那些反叛军首领却紧跟着纷纷失踪。   其中那些打着“要为沙曼三世复仇”这一旗号的领导者们倒是没有失踪——他们直接嗝屁了。   在同一天内,莫名因意外接连死去。他们有的是因为伤寒,有些是因为感染,甚至还有吃东西的时候噎到呛死的……但就是没有被人杀死的。   而其他各方首领则是纷纷失踪。   其中也有七成人再也没有回来,而剩下的人则在第二天昏厥着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他们醒来之后,便立刻遣散了起义军,或是回到家乡担任地方官员、或是来到塞浦路斯成为新的掌权者,一步登天——   大多数的起义军,都在首领、或数位主要首领全部猝死之后,立刻作鸟兽散。那些首领死亡,却依旧固执的更换领导人后继续向塞浦路斯进发的军队倒是也有,但数量却明显不够。   他们加起来也只有五艘大船、六艘小船,合计两百三十人。整理合并为两队人马。   但在他们即将登陆塞浦路斯的时候,却有一场极大的海啸伴着风暴袭来……将这批叛军一个不留、全数海葬。   ——简直就像是闹剧一样。   最终,甚至没有一个反叛军能活着登上塞浦路斯的土地。塞浦路斯却依旧是一片祥和,广大民众连他们刚才差点就置身战场中心都不清楚。   真正吸引了他们注意力的,是在大约二十天前耶稣所推行的新政。   这才是真正发生在他们身边,确实的改变了他们生活的东西——   新政涵盖到方方面面,涉及领域极广。   首先就是,罗马诸教都被剔除,推罗人重新回归最原始的所罗门信仰……而屋大维命令沙曼三世裁撤的推罗诸军团也被再度召回,重新组建起来。   然后就是,所罗门教的入教门槛,从财产的三分之一降低到了十分之一。但入教一年后要参加考试,考验基本数学、诸国历史、所罗门箴言、认字四项下位知识,以及自选的一项上位知识的掌握程度。   如果考试没有及格的话,当年就不会学习新的知识,来年继续考试;如果三年后仍有不及格的科目的话,就将会从所罗门教中被除名。   而如果考试通过,就可以选择学习更珍贵、更晦涩的知识;亦或是去学习其他类别的知识。   其中精研一种学问的,被称为“大师”;而了解所有学问的,则被成为“贤者”。   前者将被国家供养,进行研发或是进行本领域的高难工作……比如说军事顾问、农业顾问、律法顾问之类的职业。   而后者则会成为祭司或是书记官,在塞浦路斯或地方城镇从政、亦或是教书育人,培养下一代的所罗门教信徒。   除此之外,耶稣还在全国积极推行更加准确的新法。   原本推罗人使用的法律,依然是所罗门在位时期所编著的那本。对于千年前的人们来说,那无疑是非常先进的法律……甚至触及到了贸易和婚姻、继承之类的死角。   可以说,所罗门法典是罗马、推罗、埃及共同使用的法律汇编原集,甚至波斯人的法律都有些许借鉴了所罗门法典。   但无论是罗马还是埃及,他们都将这种法典和本国的传统进行了结合与修订。只有推罗人原封不同的采纳了所罗门法典——当然,这也与他们本国、本民族并没有坚实的文化基础有关。   然而,那时极为先进的法典,一千年完全不变、依旧也是有些落后了。   而耶稣以所罗门转世的名义重新立法,得到了推罗国内有识之士的认同和赞成。这是他们早就想做的,却根本无权、也无力完成的事业。   新创立的新法在所罗门法典的基础上,特别强调了集中式皇权的合法化,提出了人人都应达成、以及必须努力达成的“至高”与“和谐”之道,来约束众人的行为、使社会进行正面意义上的自我变革。   “至高”是指,人们应当以勤劳为衣、以智慧为冠、以诚实为靴、以勇气为剑、以忠诚为袍。   而“和谐”则要求人们应当敢作为而懂得敬畏、勇敢而不鲁莽、倔强而有原则、热情而不冲动、乐观而不盲目、圆滑而不怯懦、心无恶念而不幼稚。   这五内七外的十二种才能,被他称为“黄金”——   不行了,喝多了真没法码字……一千字写了四个小时,成功的变成了两千。而被删掉的部分变成了四千(远目)   所以,全勤君和半年奖君,嗝屁了(默哀)   请大家不要再投刀片了,如果可以的话就打赏吧……(悲鸣)   然后是正月初一了,大家新年快乐!   晚安晚安。   呜哇…… 大家新年快乐~   又是一年过去了,大家新年快乐~(蹦跶)   昨天睡太晚全勤君却嗝屁了……今天又忙了一天,如今无心码字,请容许我咕一天早点睡……   虽然没有全勤,但接下来的半个月窝依旧会努力双更哒(挺胸)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狗年大吉吧! 第四十四章 成为你自己吧   齐德从远处定定的望着耶稣居住的王宫,眼中闪耀着某种光芒。   他缩在阴影中,盯着宫门。不放过任何一个从里面出入的人——牢牢记住每一个人的脸。   “大人还不出门吗……”   齐德有些失望的低声喃喃着。   他伸手轻轻按揉着自己抬头过久而有些酸痛的脖颈,叹了口气,准备从怀里取出点饼填填肚子。   他蹲在这个阴暗的角落,已经过去三周有余了。只有出去找水喝的时候才会短暂的离开一会,其他时间他都抱着够一天吃的食物,蹲在能看到王宫大门的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宫殿大门。   但是,三周过去了。耶稣愣是没出过门……   “……难道王宫还有其他的出入口吗?”   齐德心中满是困惑。   他当然不是什么小报记者,也不是准备刺杀耶稣的刺客。之所以常日蹲守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憧憬而已。   ——想要追随那位大人。只用跟在他身边学习就好……什么官职都不需要,哪怕只是护卫也好、哪怕是杂役也好。   从耶稣免除了他的饥饿那天开始,齐德心中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并非是因为耶稣所行的奇迹,而是因为耶稣对他讲的道理。   那个幼子对他说着“理想不分大小,也没有高贵和低贱之分”,鼓励他去挣钱、改善自己的生活。   那和旁人的话都不同——   别人都是说,能成为中枢大祭司的就是全国最聪明的人,祭司或者书记官就是伟大的职业。运用知识去挣钱则是一种肮脏的手段,因为这种行为本身就玷污了所罗门王传下来的伟大智慧。   商人都是卑鄙的,而祭司转职的王室商人则是例外。因为前者什么人都可以去当,他们没有聆听过智慧的言语,就必然是粗俗、丑陋、卑鄙的。   一个孩子若是说,自己想要成为商人、农夫、厨师、花匠之类人,就会被父母责骂。若是铁匠、音乐家、雕塑家之类的则是勉强会被鼓励……在他们看来,似乎所有人都应该成为祭司或是书记官。只有不用劳动的职业才是高贵的。   齐德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若是一个国家没有下苦力的人,没有这种下等人……如果所有人都不用辛苦的做工,那么国家又要靠什么维持呢?   但即使他将这样的道理跟父母亲戚说,也是完全说不通。他们会说,永远会有人在竞选祭司过程中被淘汰……还有许许多多并没有入教的人,他们都可以去做这些低贱的工作。但是他们的孩子还是要往高处走的。   但齐德就想不通——若是只有最卑鄙、懒惰、叛逆的人去参加这种工作,那么岂不是只要从事这样的工作,就是不可以信任、不值得托付的呢?   那么成为“下等人”之后,是不是就是一辈子就无法晋升,连同子女也是一样呢?   虽然想不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但齐德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这似乎和所罗门王一开始的政策并不相符……   他认为,没有选上祭司的自己都能想得通的事,为什么那些更加智慧的祭司、大祭司、祭司长、中枢大祭司都想不出来呢?   甚至齐德一度怀疑,究竟是不是更多的人才是正确的?是不是自己的思想才是有错的那个……脑中有恶魔作祟?   但耶稣随口说的话深深的触动了齐德的心,激励了他。   他可以抛下一切,只为了留在耶稣身边而已。他想要追随他,想要见证他的一言一行,聆听他智慧的言语……   齐德已经将全部的精神、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耶稣身上。   ——他原本想要当天就去找耶稣的来着。但那天的巨龙吓破了他的胆子……他很可耻的逃走了。   而在那之后,他再回来的时候,却因为身份不够而见不到耶稣。   因而他只能蹲在门口,安静的等候着耶稣自己出门的时候。他只求见到耶稣的时候,能冲上去跟他说自己的愿望,恳求他能收下自己这个仆役。   ……齐德甚至不敢想象,假如见到耶稣之后,他要是跟自己说“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我也认为唯有祭司和书记官才是高贵的”之类的话,自己会怎么样?   大概……会是死心吧。彻底放弃妄想的那种……   齐德不安而悲观的揣测着。   “你在看什么呢?”   但就在他吃饼的时候,却有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清冷声音,在他身后淡淡传来:“齐德?”   “您……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齐德又惊又喜的转过头来,望向身后的那人。   他光听声音就知道,那人绝对就是自己等了快一个月的神子耶稣——他的声音,齐德仅仅听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虽然齐德心中也飘过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一直没看到耶稣出门,最终他却无端的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自己身后……可是墙啊?!   不过齐德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不该问的他从来不问一个字。因而见到耶稣出现在眼前,他立刻忽略了细节,直接向耶稣求道:“请您收我为护卫……杂役也行!”   “哦?”   耶稣平淡的看了他一眼:“那你想要什么呢?”   ——有戏!   齐德心中一喜。   只要耶稣不直接拒绝,那就是有希望!   “您说……理想不分大小,也没有高贵和低贱之分。”   齐德极力按捺心中的狂喜,压低声音向着耶稣恭敬的问道:“我的理想就是成为您的护卫或者差役……只要能追随在您身边,听您的话语就好了!”   “更深的理由呢?”   耶稣再度发声问着,露出温和的笑容:“不要怕,孩子。慢慢说,说清楚。”   他的声音极为柔和,带有奇妙的安抚力量。齐德的心情真的平静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忐忑不安的说出了真相:“是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觉得,一个国家有上等人,也应该有下等人。如果所有人都不做工,那么连粮食都没有……但、但是,没有人认同我的话,我也在反思究竟是不是我才是出错了的。只有您——”   齐德凝视着比自己矮小一头有余的耶稣,却像是仰视伟大的神明一样:“只有您能鼓励我,说靠智慧去挣钱是值得提倡的……”   “——胡闹。”   耶稣简短的回答着,那答案几乎让齐德的心脏瞬间停跳。   但好在,耶稣微微顿了一秒,便继续说道:“不要误会。我说的是上半句……因为有极多的人反对你,你就怀疑自身。这简直就是胡闹。”   “不如说,完全反了。大多数人都是愚昧的、落后的、容易受煽动的、目光短浅的……而剩下那些少数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努力为了让他们摆脱这种困境而奋斗终生。每当你发现自己和大多数人站在一边,你才该停下来反思一下。”   耶稣平和的说着:“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砍树的。您知道的,就是那个‘伐木工’。”   齐德极力压制着因狂喜而几乎从胸中跃出的心脏,极为恭敬的向耶稣说道:“无论您想让我成为什么人都好。只要让我能追随您……”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想让你成为什么人……”   耶稣微微皱起眉头:“你难道不能成为你自己吗?你自己就已经足够优秀了。”   那句话落地的瞬间,齐德几乎感觉到一切声音都从耳边消失了。眼前整个世界都昏暗下去,只有那个站在阴影中的幼童是闪亮的。   耶稣的话语极清晰、极缓慢的烙在他的脑海中:“你既然无处可去,就跟随我吧,我还缺一个聪明的学生。”   站在角落中的耶稣温和的微笑着,对着二十多岁的青年伸出了右手。   青年喜极而泣。   更新啦……(蹦跶)   不过今天回来的还是太晚,只有时间更新一章,不过窝还是没断更哒(蹦跶蹦跶)   然后说一声,第二期投票已经结束。当前票数:   拜蒙 301   巴力 196   阿斯莫德 42   那么就决定了拜蒙的插画了……三月一号出图!顺便再度挑战全勤君!   最后是友情推荐《黑岩射手不删掉还玩个卵》 第四十五章 平凡的人类   虽说被耶稣收为弟子这件事让齐德极为欢喜……   但在那之后,却反而是更浓重的恐慌。   我能做得好吗?自己的才能真的有这么高么?要是大人识破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会不会又将自己赶走?   “老师,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看着幼小的王伏案写作,齐德有些不安的轻声开口问道。   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距离他被耶稣带回王宫,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如今太阳渐渐西沉,耶稣却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他只是安静的站在耶稣身边,看着他伏案工作,在羊皮纸上不断的写着什么……只要抬头就可以瞥见,似乎是与地方农业税试运行有关的什么东西。   但因为他顾忌到自己的身份,并不敢一直盯着耶稣桌上的文件看。只能沉默的低着头看着地面,屏住呼吸唯恐自己弄出点什么动静,并因此而打扰到耶稣的工作。   但齐德却没想到,耶稣一工作就从正午快弄到了晚上。他虽然没有故意看,但是光是眼角的余光也看到了自己身边的那个幼童究竟在写些什么。   一开始是对什么工程的批复和建议。然后是给几位贵族的问询写回信,中间还有对一个人的逮捕信。以及对三个人的处决决定——这三个人的名字齐德甚至听都没听过。之后则是对六七个人的提拔决定,以及对十几个人分别写的嘉奖信。   越是等候,他对耶稣的崇敬、膜拜的心思便是越重。   因为耶稣这一下午的工作几乎没有任何停歇。门口来来去去的都是信使和特使,而耶稣只是安静的埋头工作,除却需要说话的时候之外完全是一言不发……他的表情平静,明显不以为自己做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光是看着他伏案写作,便是一幅极美的画。若是一直看下去也不会嫌累。   现在齐德终于忍受不住的原因,是因为耶稣实在已经工作了太久太久……   他刚刚温声遣散了等候在大厅里的信使,让他们回家休息了。齐德原本以为耶稣终于要结束工作了……   但在那之后,耶稣却又拉出来几张纸,继续写着对地方手工业者的奖励福利和对农业税减免试运行的一系列规定。一连又写了半个多小时。   ——我的天,这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了!   别说是祭司老爷和书记官大人们了。哪怕是伐木工,要是被监工督促着工作四个小时不让休息一下,这些不讲理的监工也会被告到祭司老爷那边去的。   耶稣已经连续工作这么久了……他真的还能保持精力和效率吗?   而且,越是看着这个才到自己胸口的幼子奋笔疾书,齐德就越对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工作的自己感到羞愧难安。   齐德犹豫半天,咬着牙低声说道:“或者说,我能帮上什么忙吗?看着您这么忙, 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实在是……有些难受。”   “你终于开口了,齐德。”   耶稣放下笔来,轻笑着回过头来:“看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想法吗?”   “……真的好厉害。”   齐德诚实的说道:“要是让我来的话,根本做不到您的万分之一。”   “想学的话我教你。”   耶稣抬眼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但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内,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我发问。我会解答你所有的问题……而且你也可以任意旁观我的工作,可以看我是怎么工作的、也可以翻看我的文件,甚至可以去近距离的观察那些大臣和祭司们。你只要在我身边保持沉默,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你。”   说到这里,耶稣深深的望了一眼齐德,轻声说道:“我对你怀有特别的希望。你可以走这条路,成为我真正的学生。”   “但在一个月后……我将对你进行考核。”   “我会离开推罗,你无论去哪里也找不到我。而约翰则会将你变成我的样子。你将暂代我成为推罗的王治理政务,作为考试。”   耶稣平淡的说道:“考试的时间是一周。我不会对你的行为做出任何约束——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人发现推罗王已经换人了。如果你能完成这件事,那么你就可以一直跟随我;但如果你没有完成,我就视为你并没有才能。而且从此以后,你将不被允许接触任何人。”   “当然,我会给你选择的机会。”   “如果你不愿意回应我的希望,我也不会赶你走。我可以让你成为一名荣光之卫——我的近卫部队。我会找人给你训练,而你则负责看守我的宫殿……每个月拿着薪酬,轻轻松松就能成为以前的你所羡慕的上等人。”   耶稣凝视着青年,清冷的声音无情的落下:“选择吧,现在。”   ——这个青年,并非是魔神。   他刚刚已经让拜蒙试探过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他都没有察觉到拜蒙在他心底一直持续着的窥视……这说明了他对魔法没有丝毫抗性。   齐德真的不是魔神转世,也没有和魔神签订过契约,体内甚至都没有魔神的血脉。   ……这就很令人惊奇了。这个有着超越时代眼光的年轻人,居然真的只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普通人而已。   ——他是一个真正的,什么特殊之处都没有的凡人。   他没有特殊的血脉,也没有超凡的智慧……他的头脑甚至不如加沙的三分之一。   但他却格外的执着、单纯,而又抱有不与这个时代同流合污的勇气。虽然那种勇气几乎被磨尽,却也是一种极为稀有的,充满无穷奇妙可能的才能。   耶稣打算稍微培养一下这个年轻人。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顺势而为,只是兴趣使然地埋下一颗种子而已。   他只是想看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在充足的资源和强烈的压力之下,究竟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顺便,在齐德代理推罗国政的时候,耶稣也有时间去一趟埃及,和阿巴顿配合着将法老之位重新收回了。   不出意外的,齐德没有任何思考,就直接对耶稣说道:“我……我愿意试试看!”   他的声音满是欣喜,双拳紧握,身体颤抖起来。   那棕褐色的眼睛里面似乎燃起了某种光芒。   并非是不理解“不被允许接触任何人”是什么意思,也不是他过于贪婪,看不上内卫的薪酬和声望。   但对于齐德来说,这些身外之物都只不过是虚无而已。   唯有真正的智慧堪比稀世的珠宝。唯有耶稣的智慧之言能胜过万千黄金……   哪怕是砍树也有被树砸死的风险。区区囚禁而已,又怎么能阻挡他探求真理的步伐?   “我——愿意试试看。”   齐德稍微冷静下来,再度坚定的说道:“请让我试试看,老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的。”   耶稣向他点了点头,平和的说道:“一个月之后,你就要代理国政了。”   “你的一言一行将带有重量。你的每一个决策都可能改变数百人、乃至数千人的生死……你只需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他人的命运。你将拥有权柄,如同地上的众神一样。”   “你会理解这权柄的重量的。”   耶稣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跟你们讲,我群读者真是绝了……   今天出门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注意别被陌生人拐跑辣”、“不要乱吃外面的东西”、“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走小路回家”、“记得按时回来”、“我听说外面有迷晕了阉猫的”……   ——妈耶你们是在玩一个叫旅行祈喵的游戏吗? 第四十六章 至圣的公平   “又快过去一天了。”   耶稣停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距离他和齐德立约,已经过去一周多的时间了。   在这段时间里,推罗大小事务已经渐渐重归于稳定——虽说他是要考验考验齐德,但耶稣至少还是清楚,如果把那些大事交给齐德来定夺,未免也是太难为人了。   而且也是对推罗子民的不负责任。   他让祭司们加紧推行新法,以“这是仁慈贤明的王推行的更完善、合理、公平的法律”的名义,先将新法推行到了各地。   由于之前宣传的关于沙曼三世叛国、招致红龙毁灭推罗,以及和罗马皇帝串通割让土地、裁撤军队之类的事,让人们先天的对耶稣多了几分好感。再加上负责宣讲新法的是祭司,人们对那法律就下意识的更信任了几分。   在新法之后落实的,是农业税降低的通知,以及将优秀的手工业者提拔到塞浦路斯的决定。之后则是会议结束之后,新一代贵族所辖领域的改动通知。   最后,才是剥夺祭司、书记官这一特权阶级内在权力的政策——也就是耶稣推行的教育改革。   现有的所罗门教徒,将分裂为专精一种知识的“大师”和了解所有学问的“贤者”两种。而后者才相当于是原本的祭司和书记官。   由于前者一般留在中央,后者反而会分散到各地方,因而和原本要了解所有学问不同。如今专精一种学问更容易得到重用。   这会催生出大量的“大师”,推罗会从中得到大量的“顾问”。而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的副产品,就是大大减少了祭司和书记官的人数。   这种改革法,无疑会让那些进入所罗门教之后就放弃学习,开始靠着特权混日子的人感到由衷的卧槽。   但这也会得到数量多得多的,那些来自社会底层、甚至没有机会入教的非所罗门教徒的支持。   并且这种十分考验个人才能的“年试”、“年审”的晋升制度,也得到了大量有冲劲的年轻人、以及更多被压制而不得上进的年轻教徒们极为热切的支持。   那些真正有学问,始终在学习、研究的那些上位祭司和书记官,对对此没有什么想法——对于他们来说,自己可以成为贤者也可以成为大师。一切都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   在得到了各行各业的年轻人、顶层的实权者和社会底层的广大群众的支持之下,新政以不断加快的速度飞快落实。甚至在许多人的推力之下,比正常的政策落实的还要快。   这让齐德十分不解。   “但是,老师。”   齐德疑惑的发问道:“您前些日子不是说,社会中层的人才是维持稳定的基石吗?”   在他看来,耶稣的政策唯一得罪的,就是那些“中产阶级”。   新政之下,利益唯一受到折损的就是他们。   那些铁匠、木匠、雕塑家、理发师之类掌握某一门特殊的技艺,因而得以将自身固定在社会中层的人群。   因为一些比他们聪明、能干的高级人员,在新政的带领下也开始学习他们所掌握的独到知识;而那些不如他们有钱,也不如他们家系好的贱民们,也开始向他们的阶级进发。   这让他们感到了恐慌,以及愤怒——   他们原本是整个社会中最为稀少的部分。因为推罗人崇拜知识、政治、历史之类的学问,而轻视这种实用学问,因而大量的人才向上流入统治阶级。   而更多的贱民,则是被判断为“不应当掌握知识”的种群。按照以前的法律,哪怕是有铁匠学徒偷学铁匠的技艺,就可以被铁匠直接打断手臂,而伤人的铁匠无需付任何代价。   在整个社会结构中,他们甚至比当权的贵族、祭司、书记官这类人还要少。他们正因为数量稀少、但存在十分必要,因而反而能获取大量的财富,活得比谁都滋润。   而耶稣所推行的新政,则是大大扩充了这一部分中产阶级的数量——这也分薄的他们将得到的利润。这无疑是狠狠的得罪了他们一下。   但耶稣却只是轻笑一声:“不,你弄错了。不是因为他们最为重要而不去得罪他们……而是因为他们足够重要,而需要增加他们的数量、提高他们的质量。”   “而且你信不信……虽然我破坏了他们的利益,但他们不会对我的政策做出任何反对。”   他平淡的说道:“因为他们有着自己的产业,生活相对稳定而固定,却也因此失去了血性。”   “即使知道自家的利益会收到折损,这些人也没有那个勇气去对抗王权。他们中更不会诞生一个能统一所有声音的意见领袖。”   “他们总是渴求着更大的财富和权力,却不想付出任何多余的代价。这就好比是商人一样,他们总想用最便宜的价格买到最好的商品,用最贵的价格卖出最没用的东西一样。”   耶稣平和的说道:“所以我敢得罪他们。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想付出,更不用说是来反对我了。”   “那么,可不可以说,您是打算用这一部分人的幸福来换取更多人的幸福呢?”   齐德似懂非懂的发问道:“以及这种情况下,究竟该不该无视这些人反对的意见?您所指定的新法中,不是有一条是‘人有表述自己所有意见的自由,前提是这种自由没有影响他人不停的自由’吗?”   “他们本来也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的,齐德。”   耶稣不禁笑出了声:“我说了,因为他们没有勇气啊。”   “人们往往把欲望的满足看成幸福,因而才会痛苦;人们常常将任性和懒惰叫做自由,因而觉得受困。这是所有人都有的欲求——也就是以最任性和懒惰的方式达成欲望的满足。”   耶稣卷起卷宗,抬起头来:“不同的是,更多的人在现实中挣扎,但这些人却因为昔日君王的愚蠢,而用取巧的方式达成了。”   他的眼中有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在燃烧着。那璀璨的光华震慑人心。   “我从来没有剥夺任何人应有的权力。我只是让环境更为公平……若是你感觉到有人的利益因而损失,那么说明他们原本就站在不公平的位置上。站在稍重的天平的那一端,却自以为天平是齐的。”   耶稣伸出手来,用手指点在齐德的眉心。他纤细的手指如同一把锋锐的长剑一般,齐德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他轻声说道:“你要切记……你唯独要切记。公平是君王最为锋利的剑,绝不可因为虚伪的怜悯和先天的立场而让它的锋钝了。”   “——今天就讲到这里。去记那些你想记的吧。”   更新送上!(三重蹦跶)   最后是日常交易《我,在型月世界手撕英灵》 第四十七章 奥古斯都   “你们可听说过,隔壁推罗那边换了个国王?”   一个面颊凹陷、眼眶深邃的老人开口问道。   他的目光灼灼如火,其中仿佛有透明的光芒在安静的燃烧。他身上披着镶有紫红色边的白色托迦长袍,手上却并没有持杖。   但即使如此,周围的人也不敢无视他的意见、轻视他的权威。   因为他是“神圣伟大之人”,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独裁官凯撒的义子,罗马帝国的终身保民官、大元帅、大祭司长、罗马第一公民。   从罗马建国以来,从未有人比他更受人们的尊敬。   因为的确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得到人们的尊敬——他就是那样的统治者,即使他谦虚的自称自己只是罗马的第一公民,但他甚至被元老们允许自己指定继承人。   罗马自共和国建立以来的民主习惯,在他的荣光和智慧之下不值一提——所有人都不认为自己智慧会更胜过他。   所有的士兵都是他的崇拜者,所有的军官都是他的下属。他还结束了战乱,推行仁政,降低赋税,又仿照所罗门王的模式在罗马城内建造了完善的交通网,和具有三重结构的多功能下水道。   没错——耶路撒冷的下水道虽然具有排放污水和解除雨水引起的城市内涝的功能,但这并非是一劳永逸的。   过去的近一千年中,耶路撒冷靠着下水道系统避免了至少十七次城市内涝而造成的经济损失。罗马也模仿着下水道系统,在罗马城内建了个一模一样的系统。   但其中有三年时间,由于河水极度上涨,以至于污水从排水口倒灌回来……这导致了雨水、河水和公共厕所的污水蔓延在整个罗马城内。即使两次提高排水口,一旦面临更大的涝灾也完全无用。   吸取了历史教训,奥古斯都采纳了大工匠的建议,将下水道系统加以改进——改成了能同时容纳雨水、污水、饮用水且互不相干的三重系统。   同时,奥古斯都向北一路将凯尔特人和日耳曼人征服,与斯拉夫人结盟,向西则平定了西班牙人的叛乱。以及在南方建立的突尼斯行省,并稳定了西西里岛和撒丁岛的局势,不用战争的手段就和平吞并了推罗接近二分之一的土地。   如今除却埃及的亚历山大王朝之外,罗马帝国已经完全覆盖了整个地中海沿岸。   而他之所以不向东扩张,其实也只是为了留下推罗和埃及负责抵抗每年波斯人的冲击扰袭而已。   没有一个罗马人会怀疑,奥古斯都是世界上最为贤明、睿智、仁慈的君王。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任何问题能困扰这位老人。   面对奥古斯都的问题,另外一个面容紧凑、脸如同骆驼一样的白发老人开口答道:“我已经派人打探过了。推罗的新王叫做耶稣,自称是所罗门王降世……他不是沙曼三世的儿子,甚至是不是推罗人都两可。”   “他之所以成为了新王,是会因为他击败了一条龙。”   “龙?”   奥古斯都眉头皱起,低声重复道:“李维,说说这个。稍微详细一些。”   “啊,这个倒是没什么好讲的。”   李维摊了摊手,不以为然的说道:“说是有巨龙袭击城镇,烧死了推行暴政的沙曼三世。而耶稣杀死了巨龙……也有说只是击退的。总之就是为沙曼三世报了仇,因而被选上当上了新王。”   “你怎么看?”   奥古斯都沉思良久,开口问道。   “我觉得像瞎编的。”   李维毫不犹豫的答道:“怎么看都像是让自己的统治合理化的手段。有趣的是,推罗的祭司和书记官们,还有那些有着王族血脉的贵族们居然都不反抗他。”   “我们只用看结果就好,提图斯·李维阁下。”   奥古斯都的左手边,一个黑发的年轻人抬了抬眼,平和的说道:“无论他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总之他现在已经统治了推罗。这就值得我们重视。”   “您说的是,路奇乌斯殿下。”   老人恭谨的点了点头。   但他微微一顿,旋即又开口道:“但是,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我听说,那个‘耶稣’至今还不到十岁?”   “这不可能。”   奥古斯都立刻回道:“这八成是假消息,立刻派人去查。如果这个是真的……那就说明推罗的中枢大祭司或者中枢大书记官中的一个,已经暗中攫取了王权。但无论是哪种,我猜他都会重新动员、组织起之前那些被我们裁撤掉的兵力。”   “如您所见,大人。”   李维点了点头,心悦诚服的高声答道:“和您猜的一模一样!”   “在那之后,耶稣王还下令减征农业税。还大幅调低了所罗门教的入教门槛……但是又多了一个什么‘年考’的制度。说是让所有的教民强制学习锻造、雕塑、音乐、数学之类的知识。”   老人严肃的说道:“虽然还没有落实,但我觉得这个政策不可小觑,奥古斯都大人。若是放任不管,几年之后推罗定会增加许许多多的铁匠、工程师之类的人才。”   “……恐怕不仅如此吧。”   奥古斯都思索片刻,轻笑一声:“处在社会两端的人,即特别有权势、得财富和那些格外无权无势的人,性格都倾向于残酷。而处在社会中间,得饱食、生活安稳手中却没有大权大财的人,则更会具有恻隐之心。”   “若是长久的这样下去,动荡的推罗恐怕会重新安定下来。推罗有着坚实的技术基础,若是让他们安定下来,恐怕过不太久就会重新恢复起力量。”   老人啧啧称奇:“这个新王倒真是个人才,无论是他还是他背后的人……能在刚刚登上王位不久就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的眼光和智慧都能与我并肩。这样的人物,真想要啊……”   有人听到奥古斯都居然对推罗的新王给予如此之高的认可,不禁忧虑起来,出声问道:“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毕竟,沙曼三世在奥古斯都这里的评价,也只是“稍微有点想法的年轻人”而已。但对于这个新王,奥古斯都却直接给出了“能与我并肩”的高度评价。   “开战。”   奥古斯都毫不犹豫。简短的回应道:“尽快向推罗开战。”   “按照常理来说,推罗的新王如今地位不稳,动员旧部会受到那些目光短浅的军事势力的阻挠——他们不会让一个新王这么快就掌握全国的所有权柄。因为这是他们与新王讨价还价、谋取地位和利益的重要筹码。”   老人淡声开口道:“退一步讲。假设他能立刻动员起军队,推罗的国内建设也不齐全,经济匮乏人口不足、领土也十分狭小。若能抢先一步占得先机,必然可以得到极大的优势。”   “之后,只要一边拖着不直接与推罗王议和、一边派信使诱导大臣们的厌战情绪,同时不断发兵扰袭边境,逐层蚕食。做出了有利改革的推罗,反倒会被平时更容易被吞并——”   奥古斯都简短的给出指令:“我要那个人当我的臣子。为此哪怕是不要推罗这块缓冲地,和波斯人直接开战也无所谓。”   “传令下去吧。”   “是。”   众人毫不犹豫的应答道。   另外一边、同一时间,耶稣也正对齐德上着课。   “……因此,罗马人只能立刻开战。”   耶稣平和的说道:“因为他们别无选择。若是别的改革,罗马直接照抄过去,以他们的人口和土地规模,反而能比我们更早成型。”   “但唯独宗教改革不可能。因为罗马是多神教,并不完全的看重知识……阿波罗信仰和所罗门信仰也不相似。但他不可能放任我继续发展,这一点只要奥古斯都足够聪明,就一定会意识到。”   白袍的幼子最后看了一眼齐德,轻声说道:“我给你留下的卷轴你收好了。为了防止被探子察觉到命令的变动,在触发条件完成之前不要打开它们。”   “当然,我更希望看到你用自己的智慧抗击罗马人的侵略,做出相应的对策……毕竟仅仅只是一周而已。真正战争袭来,最早也要到三天之后。但假如你实在不敢下决定,你就把卷轴打开。”   “——其中自有妙计。”   更新啦……(缩)   好困,今天就一更吧(蹦一下) 第四十八章 修昔底德陷阱   耶稣之所以能判断出奥古斯都的战略意图,并非是依靠魔神的超自然能力,也不是毫无理由的猜测。   在他发现齐德、收下这么一个学生之前,耶稣每天都要进行的一项工作,就是去找伯多禄补习一下历史知识。   他的目标,主要就是确定地中海沿岸各国在什么时期分别从属于哪个国家就好。   这可以让耶稣判断出,在这段被修改过的历史上,有哪些事件发生在哪里、哪些人提出了什么主张。他甚至还在沙曼三世的寝宫里找到了一些珍贵的书籍……但很可惜,沙曼三世似乎并没有把这些书真正掌握。   耶稣短暂的翻看了一下这些书,就将他们暂时借给齐德去看了。这也是可以补全耶稣的教导之中不足不全之处的补丁。   如今耶稣已经离开,齐德回忆着耶稣当时的话语:“五百年前的时候,雅典人一度崛起极为迅速。与他们相邻的老牌城邦斯巴达为此而感到担忧和恐慌……而恐惧迫使斯巴达人做出激进的反应。”   “斯巴达人的威胁,和雅典人毫不畏缩的反威胁很快催生了两国之间的恶性竞争。紧接着慢慢演化成激烈的对抗,然后变成边境冲突,最后斯巴达和雅典全面开战。”   耶稣的话语在齐德耳边回响着:“激烈的战争并没有让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很快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首先是来自东方的推罗人的侵略,逼迫雅典必须向斯巴达议和才能腾出空来抵抗推罗的船队。”   “但经历了长久的战争,他们在推罗人面前节节败退,而身后的斯巴达人却已然被更加凶猛的罗马人征服,并顺势将城中空乏缺少守军的雅典一并吞并。”   “——那场战争,便是由于雅典的日益强大而引起的斯巴达人的恐惧所造成的。这样的局势,与如今完全相同。推罗的强势改革,就是逐渐崛起的雅典,而罗马就是昔日的斯巴达人。”   耶稣对齐德低声阐述着:“但奥古斯都不是一个笨蛋。”   “提出这个理论的人不是我,而是罗马的历史学家修昔底德——我将它称为修昔底德陷阱。修昔底德所撰写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奥古斯都也一定看过。他自然也知道那场战役的细节。”   耶稣轻声说道:“之所以说是陷阱,就是因为这种战争对双方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那么为什么还要打呢?”   当时的齐德还没有想明白,只是困惑的问道:“既然明知这样双方都会受难,罗马的王应该派人讲和才对啊?”   “这当然也是一种办法。但那个人是不会这样选择的……因为他是奥古斯都。”   耶稣嘴角微微上扬:“若是讲和,这就是牺牲了罗马将来几代人的利益。放任一个相邻的、有竞争力的强国成长起来,谁也不能保证这和平可以永远保持下去。就如同埃及和推罗一样——一旦盟约破裂,所带来的破坏性只会更大。”   若是沙曼三世,他说不定会这样做吧。   但依照耶稣对屋大维的了解,他绝不是如此畏缩胆怯的人——他恐怕会在推罗成长到能对抗罗马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先一步将推罗攻下。   而耶稣将半真半假的消息通过探子传出去,实际上就是逼迫罗马赶紧侵略推罗。   至于探子,也好找的很……那个万绿从中一点红就稳稳的是了。不是探子至少也是个奸细啥的,把情报给他肯定没错。   因而,罗马那边得到的情报,全部都是经过耶稣筛选过的。已经控制了对方的情报源,想要针对性的制定策略就更简单了。   原本耶稣是想直接把各种应对之法详细的告诉齐德。但后来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这里可以玩个骚的,来个锦囊妙计什么的,可以有效增加这段故事的传奇性。   ……当然,要是齐德手贱或者没忍住,提前看了锦囊,其实也根本没啥影响。   所谓两手准备,就是这么做的。   齐德轻轻叹了口气,整理着耶稣留下的文件,努力保持温和的笑容,坐在他的位置上,心中激动难安。   他的容貌和身形,果然被约翰的神术改变了。除却约翰、安德烈等少数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这是耶稣离开的第一天。他除了犹大之外,谁都没有带走,宫廷内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因为那些能认出齐德来的人也为他隐瞒真相,所以他原本以为最难的“模仿耶稣”这一环节反而是最简单的。   真正让他头痛的,反而是那些关键性的政务处理。   即使耶稣已经教过了他,面对各种情况应该如何应对。但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每一道命令都有可能改变他人的命运的时候……齐德还是犹豫了。   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他的心时常感到恐慌。   ……我明明是来学知识的,探索真理的啊?   为什么要让我遭遇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来夺走他人的生命?   齐德感到了焦虑。但他还是无法停止工作。   或许是因为这场决定了许多人命运——以及他自己命运的“考试”,又或者是单纯的责任心……   这么想着,在太阳下山之后,齐德并没有离开休息,而是取来了一卷纸,在桌子上慢慢摊开。   “你打算写什么?”   一旁安静的看着他工作的约翰突然开口问道。   看着这张和老师格外相似的面孔,齐德也感觉到了些许心安。他沉声回答道:“是……作战动员。”   “如果罗马人真的要侵略推罗,我不能放任他们的军队已经来到推罗之后才做出应对。那样的话,会有许多人因此而死去。”   齐德认真的说道:“我想改变这个。老师说……我可以改变它。”   约翰安静的看着他的脸。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点了点头,以那标志性的清冷声线答道:“根据计算,你的确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我说实话……你完美处理好这件事的几率不高。”   “哪怕是做不好我也想做。‘因为这是我的责任,我别无可选’,这句话是老师教会我的。”   齐德听到约翰认可了自己,他不禁笑出了声:“感谢您的肯定。”   “你的选择与我无关。若是你成功了,这是你独有的荣耀,我不分走;但若是你失败了,我也不会替你背负罪责。”   约翰以近乎冷酷的语气答道:“但我不会拖你的后腿。去做你想做的吧,年轻人……不要辱没了你老师的名字。”   “是。”   齐德点点头,不禁无奈的笑出了声。   年轻人……约翰看起来才不过八九岁啊。到底谁是年轻人啊。   你们前天那个三十六重撸猫是啥情况啊喂,窝超凶的啊(   今天还是一更……过年很忙,反正全勤君死了容窝歇歇吧(挺胸   睡啦睡啦,孩子们晚安…… 第四十九章 作战通告   “以下是来自圣贤王耶稣的通告——”   “自从上次与波斯人的战争结束之后,这一代的推罗人就出生在和平的年代,生活在平和之中。但事实上,战争从未平息,它一直以你们无法理解的姿态,在你们所看不到的地方爆发!”   “被撒旦吞噬的先王沙曼三世一生竭力维持和平的假象,为此甚至不惜出卖推罗的土地、卖出自己的国民。以此谋求一夕安寝,年年如此、月月皆然。”   “然而最愚蠢、最不可饶恕的背叛在于,没有人愿意知晓真相!所有人都知道,这短暂的和平是用自己同胞的幸福和自由换来的——但没有人揭穿这这一点,而是继续自己安乐平和的生活。”   “因此,我就要说,你们都有罪了!凡厌战的都有罪了,凡在罗马人面前退缩的都有罪了!你们出卖兄弟的灵魂,以此谋求的和平是虚假的和平、赚取的钱财是带血的钱财!”   “如今罗马人认为时辰已到,他们纠集军队,要发起总攻!他们要入侵推罗,而我们便要同仇敌忾、痛击我们的宿敌!既然他们来到这里,是想占领我们的国家,那么一旦罗马人得逞,我们最后的自由也将失去。没有人能得以幸免——所罗门教将被废除,富人将变成穷人,穷人永世不可抬头。”   “但一个好消息在于,我们最强大的敌人如今时运不济——一个月后大恶之兽撒旦将临到罗马,罗马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巨大混乱。而我们无需击败所有敌人,无需将他们的军队瓦解,无需让他们的土地长满荆棘……我们只需要坚持一个月!仅仅一个月!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而如今他们甚至还没有发兵——”   “我要向你们高呼,你们都是有福的了!在一切冒险中,这也是最为罕见的冒险:我们无法失败,因为只有死、只有灭国、只有败亡才算是失败;而一旦成功,所有人都将受益匪浅。”   “因而,所有人都动起来!所有人都团结起来!我将以爱回应忠诚,以荣誉回应英勇,以复仇回应背叛——”   “……写的不错。”   耶稣读完,随手将手中拜蒙传送过来的羊皮纸点燃,忍不住轻笑出声:“比我想象中的好的多嘛。齐德果然是个有才能的人。”   只有罗马人发起战争并战败,奥古斯都的地位才有可能有一丝动摇。借此让耶稣找到罗马国的缝隙,撬动他的王位。   连他的污点都找不到的话,想要推翻他的统治成为新的罗马王,未免就太困难了。   好在奥古斯都也陷入到了修昔底德陷阱之中。这可以让耶稣省下了鼓动他发起战争、或是从其他角度扬起民众不满之心的精力了。   “但罗马人会发起进攻这件事,明明是您告诉他的啊。”   一旁的犹大不满的嘟哝着:“这又不是他的智慧,没什么好夸奖的……而且齐德所记录的这些,不也是用您平日里教导他的话里拼出来的吗。”   “善于利用资料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才能啊,犹大。”   耶稣平和的说道:“一千多年、乃至两千年以后,会有人专门从事这样的行业——他们专门研究他人统计出来的数据,千里之外运筹帷幄。”   “……会有这样的人吗?那样的话,需要传达信件的人跑路相当快吧。”   犹大讶异的看向耶稣,随即立刻一惊咚的一下跪拜在地:“抱歉……我不该质疑您的话。既然您说了,那就一定存在——这一定是您做出的预言吧。”   “无需在意……你的迟疑是正确的。”   耶稣苦笑一声,把犹大扶起来。   这个家伙啥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过恭敬了。如果可以的话,耶稣还是希望他更能有自己的想法……不然的话,等自己死去的话,难道他也要一并赴死吗?   ……不,说不定对犹大来说,这样的结局也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吧。   但这不是耶稣可以放弃对他的怜悯之心的理由。无论他人对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如何看待,耶稣他自己都必须将其平等的看重。   不然的话,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复轮回中,他就很容易产生自己比其他人生来就要高贵的错觉。毕竟他自己会永远活着,而那些而陪伴着他渡过一段又一段人生、帮助他成就一段又一段伟业的凡人却会死去。   这种残酷的生活方式,他必须适应并且将其接受……而事实上,耶稣也为这种近乎苦修的自我折磨而感到一种莫名的愉悦。说来惭愧,这种奇妙的愉悦感正是推动着他前行的动力。   耶稣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的光芒渐渐平息下来。虽然他的精神因为犹大的话语而产生了一瞬间的波动,但耶稣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没错,你向我发出的疑问是正确的。”   耶稣平和的说道:“你的判断非常正确,如果要做到那一点的话,就必须让信息及时传达。所以不要迟疑……挺胸抬头,犹大。你要试着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但是,那信息不光是可以一日之间传达千里之外。甚至可以一息之间就从世界的此处传到彼端——那言语伴着光前行,比这话语从心头到嘴边的速度更快。”   他轻笑了一声,伸手搭在犹大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你把这句话记下来吧,犹大。这是我做出的预言——只有你知道的预言。”   “——是!”   之前还有些焦躁的犹大,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   耶稣轻笑一声,却是似有若无的轻轻叹了口气。   真的……想摸电脑啊。   那种跟犹大所描述的信息化社会,究竟还要再过多久才能回到身边呢……但是,他又不能太着急,把先进的技术一口气带给这些野蛮人。   ——社会变革滞后于技术变革,一直是人类许多灾难的根源。   他不能焦躁,一旦给了人类什么了不得的科技,五百年后回头一看说不定世界就变成一片废墟了……甚至现在世界的走向,已经让耶稣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要是自己这一世不出现,再过几百年,鬼知道会冒出来什么玩意。   不过,这种期待感也像是种子。埋下之后,等待生根发芽、长叶开花的喜悦是极强的。   以后的人要是读到犹大所写的福音,对耶稣的认知会不会有所改变?后人对所罗门王的评价究竟是什么样的?   还有,几千年后,考古专家挖出所罗门祈祷书的那一瞬间——那款特大豪华心灵鸡汤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喝的饱。   不过算了……   现在不是去想还缺少什么的时候。而是该想一想,凭现有的东西我究竟能做什么。   “我看到村落了,大人!”   犹大的声音打乱了耶稣的思考:“埃及应该就在前方!”   耶稣回过神来,满是期待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不要透露我们的身份……我要先潜入进人群之中打探一下情况。看一下这几百年,埃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按理来说,埃及才是所罗门常住的地方。而且如今的耶稣撒冷也归属于埃及——可以说,埃及才是他真正的正统之处。   虽然所罗门王朝已经逝去,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留着自己血脉的人……   望着越来越近的埃及,耶稣奇妙的产生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冲动。   “——我回来了。”   他满怀欣喜,轻声低语。   窝回来啦——(振声)   感觉还是有点迷糊,不过退烧了。明天就可以双更啦!(挺胸)   求一波票!窝超强! 第五十章 至圣四指令   等进入到埃及的领土之后,耶稣就发现了一件让他相当愉悦的事。   那就是,埃及的建筑布局与推罗——或者说,与塞浦路斯城完全不同,十分具有乡土气息。   他在塞浦路斯待了一个月,对那种充满了腓尼基人的海港风格已经十分了解。   塞浦路斯最大的特点,就是一种奇异的杂糅开放风格。   来自多国、多民族的文化交汇在一起,却在所罗门教的统治和管辖之下显得井然有序。   在塞浦路斯城的中心,是王立商会、塞浦路斯大教堂和王政厅这背对背的三个大型建筑。而旁边则是罗马人的神庙和大图书馆,以及迦勒底人的占星台。   但总的来说,塞浦路斯的城市化程度还是挺高的。因为他们的农田并不像是当年以色列那样紧挨着建在城外……而是专门在城区内划出一块足够富饶、水源充足的土地,集中种植农作物。   有所罗门王当年从埃及带回来并加以改进的“沙杜夫”这种可以利用杠杆原理来提水的装置,再加上这几百年间,推罗、埃及、罗马等城的贤人的发明和改进,也大幅降低了少量农民管理大面积土地的难度——   其中的一个发明,直译可以叫做“大拉车”。这是一种专门用来运输短途沉重不易损坏物品的畜力拉车。有了这东西,成熟的麦苗和水就可以方便的运输了。   几百年前,在推罗的鼎盛时期,还有工匠发明了使用畜力的圆形石磨。   除却用来拉车的骡子和马、用来开垦起陇的牛之外,驴子和矮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同时大大降低了磨麦、磨石的劳动成本……这也象征着铁器的发展进入到了一个比较完善的时代,初步涉及到了机器学的领域。   还有就是一种叫做“牛车”的播种工具,这是埃及人发明的一种以牛作为畜力的犁车。用这车进行开垦、起陇、播种等各项作业,可以大大降低播种期的工作难度,让更少的人能管理更大的土地而不至于浪费。   虽然在耶稣看来,这种牛耕技术还比较原始,但依旧值得鼓励,并且让他惊喜。   因为埃及的学者居然能自行研发种植技术,而非是向过去那样完全依靠泛滥平原、任由农业技术散乱自由地发展……他们开始研发对埃及并没有迫切意义的科技,并且这种科技能流传下来,甚至一直传到他国。   这实际上,是一种观念上的超越。   在发明家们将注意力从“当前迫切需要”的项目,转移到“并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科技时,就可以说是一种研发理念的极大进步。   许许多多的重要发明,在他们作为雏形、作为前置科技的时候是那样的不起眼。   谁能知道细菌培养皿会导致青霉素的发现呢?谁能在见到凸透镜的时候,就可以知道它将来会变成救下无数人性命的电子显微镜呢?火药会变成夺走无数人性命的利器、不起眼的二极管会开启整个电子工业的时代大门?   人们若是永远只考虑“它又有什么用呢”、“它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呢”,那么人类将永远不得真理的青睐。   事实如此——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要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   这也说明了,如今无需耶稣的引导,地中海沿岸诸国也诞生了一批真正的科学家……虽然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所罗门在位时期对知识的保护和传承。   哪怕引导出了“所罗门教”这种实质上的拜知识教,但他对于学者的保存和培育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如今,科学的火花已经开始迸燃。   那么……艺术和哲学呢?   “会有的吧。”   他轻声说道。   一旁的犹大不明所以,却毫不犹豫的应道:“自然。您说的是。”   “你就这么相信我?”   耶稣轻笑一声,转过头来望向犹大。   犹大愣了愣,困惑的答道:“自然,大人。您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赞同;您给出的每一道指令,我都应承。我将会保护您的生命,直到永远——”   “那么,如果我让你杀了我呢?”   耶稣随口说道:“你又会怎么做?”   犹大顿时一惊,面色立时煞白,表情也变得犹豫起来。   他立时汗流浃背——   犹大的瞳孔中满是恐惧和挣扎,身体颤抖起来、如同深陷泥沼般无力的挣扎。他的面庞扭曲的像是吃了极酸的果实一样。   “您……既然是您的命令……但是……”   犹大结结巴巴的说着,不安的看向耶稣。   耶稣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按住犹大的额头。   温暖的热流涌入,让他的心情迅速变得平静了下去。无论心中如何忧患,他的身体却不再感到任何不适。   “那我就来给你定个规矩吧,犹大。共计四条指令。”   耶稣平和的说道:“第一,你将必须保护我的安全,不可伤害我、也不可看到我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第二,你应当服从我的一切命令,但不得违反第一指令。”   “第三,你应当极力保护自身的安全,但不得违反第一、第二指令。”   “以及——优于这三条指令而被执行的,你不得伤害全体国民的利益,也不可坐视他们收到伤害。而这作为最高级指令,更高于第一指令。”   耶稣平静的说道:“也就是说,我的子民的安全更高于我,我的安全高于我的命令,我的命令高于你的生命——而你的生命高于其他一切。这样还混沌吗,犹大?还有迟疑吗?”   “……没有了。”   犹大反复念叨了几遍,将其牢牢记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清澈起来:“最初的指令,其次的指令,第三的指令,最末也是最高的指令——我全都记住了。”   “如此就好。”   耶稣轻轻一笑:“将他记下来吧,犹大。这是只有你懂得的神圣知识。”   这脱胎于义务论伦理学的机器人学三定律,如今在这个年代正好可以归还自身,作为伦理学的奠基原则。   希望之后,这随手埋下的种子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吧。 第五十一章 有二五仔啊   随手埋下了新的种子。   耶稣抱着等待收获的农人那般愉快轻松的心情,抬眼望向眼前埃及的地界,海港城加扎。   ——确切的说,这里应当是昔日以色列人的领地。   在所罗门在位时期,这里的设施和建筑都是由以色列人建造的。而在后来以色列十二支分裂,分别被推罗和埃及吞并的时候,这座城则被埃及并入,成为所罗门王朝时期埃及得到的仅有的两个省之一。   当然……等到后来推罗被亚历山大完全打穿,全国向北收缩领地的时候开始,剩下的那部分也都一并被埃及夺走了。   加扎正是埃及最靠北的港口。   从加扎坐船,往西南方向前行半天的路程,就是著名的亚历山大港。   ——那是昔日亚历山大执政官的登陆之地,如今亚历山大王朝的重要港口。   亚历山大二世,托勒密大帝一度想将王都定在亚历山大港,将其建造为城,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改变这个古老的传统。而是依旧将平安王朝时期的王都底比斯沿用,不做任何改变的作为自己的王城。   虽然统治阶级都被托勒密完全控制,但他并没有扼杀埃及自身文化传统,甚至从自己在罗马城的旧友那边撬动了许多被迫害的罗马学者,将他们全数招揽过来,充当管理阶级。   而在那时开始,罗马和埃及的文化就开始融合。一些神明合二为一,但还有一些神明则没有动。   但和推罗不同,在埃及几乎见不到罗马神的神庙,更不用说罗马人的祭司了。他们还在说所罗门王当年推行的语言,相比较带有许多腓尼基人方言的推罗人来说,埃及人的语言要更加正统——   ……然而,哪怕是再正统,经历了足足一千年语音也还是会发生一些改变的。   好在耶稣还听得懂。   “你们是哪里的人?”   一个面目黝黑,身披皮革手持铁头锐矛的健壮勇士皱着眉头盘问着耶稣和犹大。   看上去只有八九岁、面容白皙精致的长发幼女,和二三十岁长相阴沉冷漠的青年——怎么看都是令人感觉到不安的组合。   往后两千年的话,这位先生大约会在看到他们两个出现的时候就立刻报警吧。   但即使如此,他也以怀疑的目光不断扫向犹大:“你是推罗人吗?来加扎做什么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你又是什么人?”   犹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漠的瞥了他一眼,轻声斥喝:“你没见过我是你的问题。不知道我是谁,就敢来挡我的路?”   “唔……”   那卫士打扮的人,听到犹大的口气不禁稍微退了半步。他的脸上显露出畏缩的神色。   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怎么看,都像是拐卖幼女——   ……但是这个男人看上去不像是无权无势的人。   怎么办?要是自己刚刚的话得罪了他该怎么办?   埃及到现在为止,仍旧基本遵循所罗门王立下的戒律。若是发现有人在国内转卖童男童女,无论是否是自己亲生儿女、一律按死刑论处,第一举报者可以拿到被处刑者三分之一的财产。   不光是为了钱。哪怕是为了正义,也不能对这件事袖手旁观……   更何况,法老早就说了,禁止推罗人——尤其是非所罗门教的推罗人入境。因为他们在法老看来,属于“野蛮、原始而不可理喻的”那部分人,只有同样蒙受所罗门的箴言开蒙过的,才能算是相对平等的文明人。   法老厌恶,他们也知道厌恶。因此这点是必须盘查出来的。   但哪怕是这些推罗人入境,也必须留下姓名、记录日期,用他们的私章印在纸上承诺决不搞事,才能在有卫士监视的情况下在埃及城内旅游,几乎哪里都到不了。   一般来说,耶路撒冷那边这种朝圣人士会比较多。但是他们这个港口,平日里也就是通向克里特岛和亚历山大,人少的不要不要的。   ……而且,要是这个男人记恨自己,打算日后报复自己的话就糟了。他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而自己只是一个卫士而。每天在城中巡逻、偶尔教训一下小偷和混混,也是靠的从来没人敢还手。   说来惭愧,除却小时候与自己的父亲进行过少量的格斗训练之外,他甚至没有打过架。   万一要是有人被雇来教训自己,恐怕自己真的会被打个半残……   “……赛特神看向我。所罗门看向我。”   他咽了口唾沫,轻声祷告着给自己打气。   现在收手的话还是太迟了。不如多问问,说不定就能把他的死刑坐实了……   而且……这孩子长的也是真漂亮……   深吸一口气,卫士蹲下来低声向那个幼女问询道:“漂亮的女孩……这个男人和你认识吗?是熟识的人吗?你的父母呢?”   但那个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的精致幼女却只是冷漠的抬起头来撇了他一眼。   那卫士看到那目光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冻住了一样。   那灼灼燃烧的目光,仅需对视就足以夺走人的勇气和热力。   如同一碗冰凉的河水,大冬天从卫士的后脖颈灌入一样。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浸湿、整个人一动不动僵在了原地——那种恐惧,甚至远远胜过自己年轻的时候被河马攻击的那一次。   ……这孩子,是什么人形的凶兽吗?   难道她就是那个前些日子盛传的“巴比伦的撒旦”吗?   “他是我的下人,阁下。”   耶稣以清冷的声音淡淡的答道:“我们要坐船去亚历山大。请帮忙安排一下——其他的事你都不用担心。”   他的声音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一般,自然而然的带有某种强烈的魅力。   仅仅只是听着,就有种想要顺从、去履行的冲动。那言语本身就具有力量。   但卫士却没有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只是乐呵呵的立刻答应了下来:“是的,我这就为您准备!您跟着我走就行——”   “那就辛苦你了。”   耶稣的声音温和下来,点了点头轻声应道:“不要太声张。而且麻烦的话就算了……”   “不会的不会的!请相信我,流程是很快的……我之前就是看守港口的,就是两句话的事。”   卫士下意识的申辩着,满面笑容的带着两人向城中某处走去——也顾不上站在关口盘问过往的路人了。   虽说会从北方来到加扎的人不多。但是要是被巡逻的队长发现他不务正业在城中乱逛的话,恐怕一顿揍是免不了的了。   但卫兵即使如此,却还是带着这两个人向着加扎快步赶去。   之前他脑海中混乱的想法都被驱除——只有一道使命变得格外清晰,就是耶稣之前拜托他的事。一路上他的态度极为热切,倒是耶稣有一句没一句、明显没什么兴致的回着,但卫士倒也不嫌烦,只是热情的搭着话。   虽然过往还有几个持枪的卫士在城中巡逻,注意到了耶稣和犹大两个生面孔穿行而过。他们原本紧张了一下,但看到那个卫士脸上的笑容如此真切愉快,也就纷纷放松了警惕。   大约是他的远房亲戚吧。   这些士兵们如此嘟哝着,从耶稣身边擦肩而过。   在二五仔的热情带领下,耶稣和犹大成功的从封禁区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埃及。   一旦登上这船,就等于是默认他们的身份已经查验过、没有任何问题了——   二五仔是个好东西啊。耶稣由衷的感叹道。   退烧了——更新完毕!(蹦跶)   双更!窝超强!(挺胸)   求票求打赏啦!今天窝也会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你听过撒旦吗   耶稣和犹大上了船,等到那个被动型自来熟卫兵又自己和自己聊了一会并离开之后,面无表情的沉默站桩的犹大,脸上才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紧皱眉头低着头望向耶稣,低声质疑道:“大人,他对您如此不敬,您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您为何对那个身份低下、也没有什么智慧的人如此谦卑?”   犹大在听到那个卫士对耶稣说“女孩”的时候,他的右手就已经布满了尖锐的鱼鳞。   若不是耶稣抬手拦住了他,犹大只要一掌刺过去就能将其开膛破肚——犹大的手指裹上鳞片之后变得漆黑如墨、锋利如刀。   哪怕是金属制成的长枪或者剑刃,也可以伸手随意的砍成两段。那卫士穿在身上的,只是在要害部位挂了薄铁板的软皮甲,根本就防不住犹大的偷袭。   只要将这个卫士杀死,再把所有即将遇到的卫士一并杀死,他们没有身份证明也可以混过审查。若是再遇到多事的、挡路的、发现了他们行踪的也一并偷偷干掉。只要把尸体处理的好一些,就不会有人会发现他们两个的踪迹。   ——这难道不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处理方式吗?   反而是耶稣用拜蒙的法术,以言语惑控他人的心灵反而会不太牢靠。若是他们有哪一天细细的分析自己的所作所为,就会察觉到自己这时的动机不充分。   一旦过去几天、一周的时间,那个卫士对这段虚假的情感产生了确切的怀疑,那么这种软弱的惑控就会被解除。   他就会立刻察觉到,有人用恶魔法术控制了自己的精神——若是他怕担责任,把这件事隐瞒下来还好,但若是他是个愣头青,说不定就会立刻上报。这样耶稣的行踪就会被发现了。   ……哪怕是要用心灵的力量,也至少摧毁他的个人意识吧?这种手法,是在太大意、太不小心了。   这与耶稣之前所说的,“确保耶稣的生命安全”这一条相违背了。   “大人,要不要我跟过去……”   犹大低声说道。   耶稣却只是摇摇头,随性的制止了他:“不用,犹大。首先那个人就没有意志力和客观的智慧去进行反思。哪怕他真的意识到了不对、并立刻进行了上报,其实对我们也无关紧要。”   “……什么?”   犹大困惑的看向耶稣。   耶稣轻笑一声,直接指出了犹大内心的不安:“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有着先天声望的推罗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夺得王位,在不知道‘耶稣’的埃及,至少要用两个月、三个月……甚至半年多的时间才能成就法老?”   “……不至于。但我觉得哪怕是您,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还是需要的。”   犹大没有否认,只是冷静的判断着:“让埃及人的城市被撒旦摧毁,用三周的时间将您的名字传遍整个埃及。再让撒旦将法老杀死,您再为法老报仇,杀死这条撒旦。最后表示出您是所罗门转世的身份,这样就能得到民众的支持了。这些一共需要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   “埃及的上层贵族也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们都太过软弱。我可以威胁他们,而您再拉拢他们。他们自认自己是上流人士,不会试图用头去撞锋锐的铁剑的。那时您就可以成就法老之位。这个过程我可以尽量压缩到一周左右。”   犹大看向耶稣,低声说道:“那个卫士,如果胆子太小的话,一旦被撒旦威吓、可能就会精神崩溃。但他也会从惑控状态中清醒过来。只要一个月的时间,这种机会就会出现两次——我觉得这是很危险的,大人。”   耶稣有些惊奇的看向犹大,眼中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事实证明,犹大不光是会算数而已——   身为海神之子,他的智力比他平时表现出来的要高的多,心思也相当细密,个性也十分谨慎。这毫无疑问的是意外之喜。   “但是,还是用不着了。”   耶稣轻声鼓励道:“你说的都对。但是前提是,我会依照你的这个思路去做事。”   “你的缺点是,你的心还不够谦卑。”   黑发的幼子平静的说道:“谦卑不是坏事也不是好事……但是,一般来说见识越多的人会越发谦卑,挫折越多的人却会越自负。”   “事实上,我根本不用等待撒旦一个月后出现第二次;若是我停留在这个国家,撒旦就在这里出现、我留在推罗撒旦就在推罗出现,聪明人就会把我和撒旦扯在一起。”   耶稣轻笑一声,低声说道:“虽然确实如此。”   ……什么?   听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犹大不禁瞪大了眼睛。   耶稣瞥了一眼犹大,嘴角上扬:“你要知道,有时候帮助一个人的事业,并不一定要陪在他身边。也不用给他提供力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就实实在在的跟你说吧。三日之后,红龙撒旦在塔尼斯出现的时候,我甚至不用在塔尼斯出现——或者说,我不能在那里出现。我反而必须制造不在场的证明,证明我当时并不在塔尼斯,而在亚历山大。”   黑发的幼子向里面走去,路上向着犹大平静的说道:“给我一周的时间,我就能成为埃及的新法老。”   “我先证明给你看——”   耶稣一边说着,一边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犹大注意到,他的目光瞄向每个人的上方,如同注视着他们的灵体、或者审查他们的守护天使一样。   不久之后,耶稣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挤开了还不怎么拥挤的人群,向着某处悄悄走了过去。   和身材更小、行动更灵活的耶稣不同。犹大为了不跟丢耶稣,一路几乎是把人撞开。那些人原本不满或是凶戾的看过来,但在和犹大那冷血动物一般的目光对视时,他们就无一例外的都畏缩了。   而犹大跟过来的时候,耶稣已经和人搭上了话。   他找到的人,是一个有着浅黑色皮肤和黑色卷发的小女孩。看上去她的年龄只比耶稣大两三岁,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而她的身边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貌似是她的爷爷的样子。   ……不,不对。   犹大又反复观察了好几遍这两个人的关系,隐隐察觉到,他们之间恐怕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因为他们的长相并没有相似之处,同时那个小女孩相比较对爷爷的态度来说,对那个老人要更加尊敬而疏远一些。   比起爷孙,更像是师徒。但是犹大也不敢确定。   然而,这的确是不太正常的一组人。可在他们隐藏于人群中的时候,犹大却根本注意不到他们的异常。   ……大人他是怎么发现的?   犹大心中顿时升起了对耶稣的敬意,和极其浓郁的钦佩之情。   而耶稣因为容貌比较友善、年龄看起来也小,在他悄悄挤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那个小女孩的排斥和警惕。她只是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给耶稣腾了个座位。   但耶稣坐下之后问的第一句话,却让犹大和那两个人同时身后发毛,几乎从原地直接蹦了起来——   “朋友,你对所罗门王的看法如何?”   耶稣稚嫩的声音响起:“还有,你知道关于撒旦的事吗……奈丽雅小姐?”   今天一更,明天两更(趴)   ……对了,再次重申一下窝的一天是从凌晨六点开始算的(   然后是给朋友的章推《我,江湖骗子,打钱》   晚安晚安我去歇了,祝好梦~ 第五十三章 所罗门了解一下   听到耶稣的话,奈丽雅一下子惊的几乎跳了起来。   “你是怎……”   她的脸上流露出些许不安的神色。   但不能女孩说什么,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便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直直向耶稣看来:“请问你们是从哪来的?还有撒旦这个名字……”   “推罗。”   耶稣简短的回答着,嘴角上扬:“您没什么成见吧?”   ——果然,蒙中了。   他之所以来到这两人身边,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耶稣看到了在一大片黄色的名字中,唯有他们两个的名字居然是深绿色的。   这就很神奇。   黄色代表对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既不尊敬也不敌视。而深绿色的名片,则是拥有着能够为了自己奉献生命的忠诚的人才会有的。   耶稣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那么,他们的忠诚心应该并非是指向“耶稣”,而是指向“所罗门”的。   “当然没有。您也请坐。”   老人听到耶稣他们是来自推罗的,稍微惊讶了一下,却没有声张。   而且他还善意的向犹大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犹大。   “推罗啊……”   老人沉思了一下:“我也不确定,推罗有没有我们的人。但您既然开口就能叫出奈丽雅的名字,还没有通报给卫兵,那么您肯定也是我们的朋友。”   他有些严肃的看向耶稣:“有些失礼,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一下。”   “请问。”   耶稣稍微坐正,同样认真的向那个有着学者气息的老人点了点头:“我会尽力解答。”   虽然不知道他要向自己问什么……但只要牵扯到答题,耶稣是向来不虚的。   往前拨一千年,他那时候还靠答题赚钱呢。一车一车的金子往耶路撒冷拉,就为了向所罗门请教一个问题。这可以说是最古之值O付费问答了。   无论这个老人会提出怎样困难的问题,耶稣都有将其完美解答的底气和信心。或者说,这个时代的人能提出什么高质量问题的话,耶稣反而会对他的洞察力刮目相看。   但耶稣准备了半天,却万万没想到老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一共有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伟大的所罗门王的第一任妻子的名字叫什么?”   老人紧紧盯着耶稣,极力压低声音,表情紧张的低声说道:“以及,那个向所罗门王争夺天赐的王位的人,叫什么名字?”   “最后一个问题是……‘你们也当仁慈。若是你们手中有行善的力量,就应当向那求你的人施行’的下一句是什么?”   ……这是什么粉丝群的入群问答吗?   耶稣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突然想了起来……在之前结算画面的时候,似乎有一条是“你影响了一个传世级组织的诞生”。   不会就是这个吧?   老人看着有些发蒙的耶稣,善意的说道:“如果答不上来的话,说个大概也行。会几道答几道就可以。”   “……不用。所罗门王的第一任妻子叫做亚比该。向他争夺王位的人是他的长兄,大卫王的第四个儿子亚多尼雅。”   耶稣轻咳一声,稍微回忆了一下,才继续答道:“至于那句话的下一句,应该是‘若有人在傍晚求你一顿饮食,你们必不可停留到早上;若有人向你求庇护,你也不可关上你的门。’”   “您果然是我们的伙伴!”   那老人顿时对耶稣肃然起敬:“请问介绍您来的,是哪位大人?”   “不可说、不可提、不可谈。”   耶稣严肃的说道:“你可以叫他‘命运’,亚萨罗斯先生。”   “……是。”   名为亚萨罗斯的老人见耶稣能说出他的名字,顿时讶异的瞪大了眼睛,恭敬的向黑发的幼子低声说道:“请容许我不能向您致敬,大人。这船上有法老的人,我们不能太张扬……还有,您该怎么称呼?”   “我是耶稣,那边那个叫犹大。”   耶稣平静的点了点头:“至于你所担心的……我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有觉悟了。”   亚萨罗斯听到这话,顿时对耶稣肃然起敬。   ——有个喵的觉悟。   我都不知道你们和法老的关系到底如何……能说说咱们这组织叫啥名吗老爷爷?   一边说着,耶稣一边在心中吐槽。   但至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巧,耶稣还是老早就给点满了的。   “倒不如说你们……”   耶稣看了看亚萨罗斯,又看了看那个叫做奈丽雅的女孩:“行动不是很方便吧。”   “还好,的确不是很方便。但为了传承真实的历史,这点苦算不上什么……”   亚萨罗斯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深深叹了口气:“所罗门王说,凡有知识的,也不可尽都留给自己。但如今的人们却总是把知识藏在心里,殊不知这就像是将火种揣在怀里。他们引火上身,却不知晓自己要遭难了。”   “骄傲在败坏以先,狂心在跌倒之前。所罗门王的教诲,早就被人们忘了个干干净净。”   老人看了一眼耶稣,低声说道:“推罗那边,环境应该比埃及要好一些吧?”   “嗯。”   耶稣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亚萨罗斯苦笑一下:“我就知道。不管怎么说,这一代的法老也是过分的离谱了。他竟敢试图美化亚历山大侵略埃及的历史,还谋杀我们这些保存正史的可怜人……不过哪怕是在推罗,我们这些‘圣长子军团’应该也不像当年那样受到尊敬了吧?”   “一切都是如此,从未改变。”   耶稣挑了挑眉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但还好有我们。”   “是啊,还好有我们。”   亚萨罗斯点了点头,拄着手杖倚在耶稣身旁的墙壁上,自嘲般的笑道:“但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些历史、知识、奥秘,终归是要靠你们传下去的。”   “老师还年轻的——”   奈丽雅皱着眉头,不满的看向亚萨罗斯。   亚萨罗斯笑呵呵的点点头,不置可否。   耶稣也不说什么,只是聊天一样顺口问道:“您这面相,看起来不像是埃及人啊。”   “嗯,我是希腊雅典人,和小奈丽雅没有血缘关系。她是我在埃及的圣长子军里面找到的学生。”   老人平静的答道:“我只是不想让这宝贵的知识失传而已。”   “您是说……”   耶稣挑了挑眉头。   老人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   “我就是那个被罗马人赶走,又被埃及人追杀的丧家之犬……先哲亚里士多德的第四代‘传书者’,亚萨罗斯。” 第五十四章 阅读石片   听起来就像是很出名的人。   耶稣深深吸了口气,了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   ——但我还是不认识。   显然这么说就太没礼貌了……而且他还打算再旁敲侧击的问一下,关于“圣长子军”的事呢。   从他们两个的话头中分析,这似乎是一个传承正史和隐秘知识的神秘组织,还是个所罗门的狂热粉丝群……目前正在被法老通缉追捕,甚至在推罗境内也有分部。   但拜蒙却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意味着,这些人并没有依靠纸张记载一字一句。而是纯粹以口对口的方式,将知识传承下去。   ——在这个时代,能有这种防盗意识可以说是相当先进了。但依靠于口头传承,如果没有魔神的力量加持的话,耶稣很怀疑在长久的传承中、正史和知识是否会变形扭曲。   如今他对这个组织充满了兴趣。等机会合适的时候,他会稍微帮帮忙,把这个组织完善一下、帮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什么的……   就在他心中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停留在加扎港的船只陆陆续续的扬起帆来,向着亚历山大港出发了。   每艘船大约有十个水手左右,船身在水面以上的部分大约有两人高,船舱下面全是压舱的货物,有多余的空间才能往里面塞几个乘船的人,一艘船一共也搭不了几个人……不过也没有多少人有需要乘船去旅行的必要就是了。   毕竟乘船的费用一点都不便宜,一般人都会选择徒步旅行。从加扎到亚历山大,也用不了几天功夫。这些船行也不靠运人挣钱,而是靠来回运送货物维持经营。   为了打点关系,也会有一些旅客被人托关系送上来。不用交钱,就是顺便带你一程。   这些人一般都会安排在船尾舵附近的座位上。毕竟能接到铁器、木材、矿石这类大单子的船行很是不多,更多的货船所运着的不少都是活鱼,要么就是咸鱼、兽皮之类的,腥的不行。   而且这个年代的船,在海上颠簸抖个不停属于常态。待在船舱里基本出来就成咸鱼味的旺仔摇摇冻了。   这艘船甲板上一共就只有他们四个,空间上倒是宽松很多。因为货装了不少,船舱里也只塞了七八个人,就已经和别的船差不多沉了。   耶稣细细的观察了一下水位线,然后他立刻意识到——这些旅客,怕不是用来压舱的。   难道埃及人没有压舱水之类的技术吗?   他若有所思的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思索之中。   看到耶稣不再搭话,亚萨罗斯便跟奈丽雅说了一声:“把书给我,奈丽雅。小心别把书弄脏了。”   “嗯,我知道,老师。”   奈丽雅轻声嗯了一声,把自己放在膝上的衣服撩起,将放在大腿上的薄册子慎重的递给了亚萨罗斯。   亚萨罗斯用一块布将其仔细的擦拭了一遍,然后把它裹起来、放在了自己怀里缝着的口袋里。在那之前他又将一块三指宽的水晶片从口袋深处取了出来,放在了书的侧面。   “那是……羊皮纸?”   耶稣注意到了那书的材质。   或者说,想不注意到都很难——毕竟这薄薄的书卷和厚重的莎草纸相比,实在是过于显眼了。可想而知,这东西当年出现的时候,一定颠覆了人们对“书”这一概念的认知。   “是的,大人。”   亚萨罗斯平淡的回道,语气中有些许骄傲和怀念:“这是我老师亲手誊抄、加注后传给我的几本书之一……它叫做《辩谬》。是先哲亚里士多德所写的。您在推罗或许不知道,在罗马要想弄到够写一本书的羊皮纸,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的确。当年卖到罗马的羊皮纸一共就不多。”   耶稣点了点头,赞同道:“不过羊皮纸确实比莎草纸更方便保存,也能保存更久的时间。能记载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倒也不算是浪费了这羊皮纸。”   他对那本书确实有印象。《辩谬篇》似乎是亚里士多德所著《工具论》的其中一部分……   但和《辩谬篇》相比,他更在乎那个水晶片。   那形状看起来,像是将正好能用手握住的水晶球对半切开一样。这让耶稣有些好奇。   埃及人……或者罗马人,不会把凸透镜发明出来了吧?   但他不清楚这个东西的存在是不是某种常识,倒也不好开口去问。   好在亚萨罗斯比较懂事。他注意到耶稣微微歪头,看向那水晶片的目光,便开口解释道:“这个不是西方人用的那种水晶球。我叫它阅读石……我看书看不清楚,但透过阅读石就可以看的很清楚了。”   “……这是你发明的?”   耶稣挑了挑眉头,以清冷的声音问道:“你说西方……是督依德那边吗?”   亚萨罗斯点了点头:“是啊,我知道他们有用水晶球占卜的习惯,我也见过一些。但我发明它不是为了占卜,而是为了看书。”   “我是真的老了……现在看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老人呵呵的轻笑着,开了个不算热呼的玩笑:“也不知道再过多久就会去追随所罗门王。”   “我是觉得,把书抬起来的话,又容易把书不小心扯坏什么的;我低头看书的话,背疼不说、还容易把书页弄脏。所以我就找有没有能离书远一些,还能看清书的办法。”   “我以前见过那种水晶占卜球。从侧面望过去,占卜师掌心的纹路都会放的很大……我就觉得这东西应该能帮到我。”   亚萨罗斯兴致勃勃的跟耶稣说道:“然后,我前年冬天就用冰磨了一个球。不断的削磨厚度,寻找一个恰当的切割角度。”   “……原来您那个时候是做这个的啊。”   一旁的奈丽雅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你真以为我在玩冰吗?”   亚萨罗斯笑出了声,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水晶片,骄傲的说道:“这就是我所发明的,方便老人阅读的工具。我叫它阅读石。”   “……你将会被后人铭记,亚萨罗斯。”   耶稣凝视着他,嘴角上扬:“你绝不会知道,你发明了什么东西出来。”   放大镜。确切的说,是公元前四年的放大镜……   ——这小小的镜片,怕是能改变历史。   更新完毕,说好的两更,窝去睡了……(趴)   困死我了,孩子们晚安晚安…… 第五十五章 成功混入其中   天色渐晚,船队纷纷靠岸。   旅客们被几个小伙子引导者,从绳梯一个个下船。   而水手们则在船尾熟练的系上锚链,将火把拆下。还有几个拿着卫生工具的年轻人一边驱赶着老鼠、一边伸手不停挥散在咸鱼上如同浓云般的苍蝇群,进去用网子将货物一袋一袋的装起来。   浓郁的腥味传来,旅客们与其说是悠然离开,不如说是仓皇逃离,带着自己的行囊迅速离开海边。   而耶稣和犹大却没有混入人群中,跟着大多数的人一起走。   他们刻意留在了最后,停在亚萨罗斯身边。   在船上这半天的时间里面,耶稣成功的和亚萨罗斯混熟了。如今亚萨罗斯对耶稣在他们组织里拥有更高的地位这件事没有任何迟疑……他甚至认为,耶稣表现出来的年龄都是一种伪装。   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有如此知性和见识……很显然不太真实。   ——所以他应该是真的矮。   或者是用法术伪装出了这样的外表也有可能……   但在所有人都向着外面涌去的时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四个人应当更加违和。但事实上就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   那是因为亚萨罗斯手中捧着的小小石片起的效果。   他摊开手心,有一个正好能握紧的石片静静躺在他的手心中。那是类似钙片一样的三角形石片,向上的那面刻着奇怪的符文,上面有橙色的微光闪烁。   “耶稣、犹大,你们都不要说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说话。尽量也不要动。”   亚萨罗斯轻声说着,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一道奇妙的力场从石头上散发出来,将耶稣和犹大,以及亚萨罗斯和奈丽雅包裹在其中。   那蒙蒙的淡橙色微光让周围人的注意力分散,目光无法在他们四人身上长久的停留。   他们四个沉默的看着前面的人慢慢离去。眼看他们就要走远,但就在这时,不远处却突然有马蹄声传来。   “都不许动!”   “法老卫队紧急审查——”   从远方传来的斥喝声响起,举着火把的轻骑兵队突然聚拢过来,手举弓弩或是长枪,把港口团团围困。   人们立刻陷入了惶恐和骚动之中。   一些人不满的怒声斥骂,还有孩子哭喊起来。一些愣头青眼看着就要冲上去,还有一些本地人则连忙拦着他们,安抚着人。   “不要害怕!这不是针对平民的!”   法老卫队的其中一人高喊着:“接到通报,有杀人犯混在你们之中!与案无关的平民不要阻拦搜查——”   听到他的话,人们稍微平静了一些。但还是有一些人骂骂咧咧嘟哝个没完……但他们被那枪柄重重抽了一下后,也就老实了下来。   在手持弩箭的骑兵们的监视之下,从人群中分出十二个人分成六组,每组一个祭司一个卫兵,去迅速盘查每个人的身份。   大概的盘查方式,就是问“你的名字是什么”、“你是哪里的人”、“来亚历山大来做什么”之类的话,并将得到的问题再用“你的名字是XXX”、“你来自XXXX对吗”之类的话再确认一下。   而在人们回答“是”的时候,祭司就会用光在他们头上照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就被放走了。   若是有人撒了谎,那光就会变成红光。那卫士就立刻会一拳打在脸上,紧接着就是一顿暴揍,把人踹倒在地再补上几脚,然后重新问一遍“是还是不是”。   如果这次说了实话,就会被放走;但如果拒不回答或是仍旧是红光,那么就会被直接绑起来抓走。   在不安紧张的氛围中,被围起来的旅客们一点一点离开或是被抓走。最终有五个身份可疑的人始终不说实话,被法老卫队带走。   等到他们完全离开的时候,亚萨罗斯才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和上次来亚历山大一样呢,老师。”   奈丽雅微微眯起眼睛,理了一下耳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在其他地方都没有问题。一到亚历山大就会被人发现……肯定是亚历山大的据点中出了个叛徒。”   “不一定,我觉得不是。”   老人摇了摇头:“如果亚历山大的据点里面有叛徒,那么他们应该直接去抓捕去集会的长子们,而不是来审查旅客。这样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那肯定是因为他们蠢,想不出这种办法。”   少女轻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但耶稣却笑了一下:“这可不是好习惯,奈丽雅。把取胜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敌人对你的计划一无所知,这就是最大的愚蠢。”   “耶稣说的对,奈丽雅。”   亚萨罗斯叹了口气。   他和耶稣对视,点了点头。   耶稣这才开口解释道:“你看,那些卫兵们只是带着借口来抓人,却随便抓了几个人就离开了。这说明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样貌和身份,只接到了‘来这里能抓到人’的消息。”   “但从那些人来的数量上考虑,给他们提供这个情报的人在法老卫队内部的地位肯定不低——这就产生了很奇妙的矛盾。那个提供消息的人对具体的情报所知不详,却具有足够高的影响力。这和叛徒透露情报应当是相反的。”   耶稣缓缓说道。   如果是有叛徒泄露了消息的话,应该是精确抓捕目标才对。他们不会派来这么多的兵力,因为得知了敌人的数量之后,就会发现出动这种数量的卫队完全是浪费。   三百多人、披坚执锐的骑兵,来抓区区两个人不光是用不到,反而更容易暴露他们的目标。   “应该是有一位能使用‘预判危机’的阿蒙神大祭司一直停留在亚历山大。”   亚萨罗斯确认道:“他能意识到我们的威胁和入境,却不知道人数和规模。所以才会放这么多人来抓我们,却没有抓到人就离开了。”   “这说明亚历山大有被保护的价值。”   耶稣轻笑一声,抬头望向老学者:“走吧,亚萨罗斯。”   “您也跟着我们一起吗?唔……这样不会影响到你们的任务吗?”   亚萨罗斯略微考虑,便点了点头:“啊,算了。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您不如也跟着我们回据点吧?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到明天天亮了,再去执行计划也不迟……你们不太赶时间吧?”   “我们不赶时间。”   耶稣严肃的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亚历山大,不认路的。如果明天您有空的话,恐怕还得找您带一下路……”   “嗯,没问题。我在亚历山大待过两年,这里的路还是很熟的。”   亚萨罗斯欣然点头:“正好,今天有新人。您不妨也来参观一下仪式吧……如果能给他祝福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好,那就让我去审查一下吧。”   耶稣微微一笑,一语双关的说道:“让我看一下,到底有没有能被后人铭记……亦或是长久在世上存留的可能。”   更新完毕(蹦跶)   今天一更,明天也一更,窝要去拔牙(趴)   后天就是三月一号啦,全勤君就再度复活啦(振声)   拜蒙也画好了,后天和更新一起发!   月底啦月底啦,推荐月票刀片之类还有剩的话就给我吧(抱盒子) 拜蒙   改成迦辽海江那种样子的及腰长发,表情温柔一些,加上黑色的瞳孔就是耶稣了。   顺便请假一天。窝长智齿了,牙疼到头疼……   明天就是三月一号辣(当然你们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可能已经三月一号了),求一波推荐月票刀片打赏哇,三月应该没啥事,窝这次一定能全勤哒(挺胸)   另外是对下个月插画的投票,下次再换一个新的画师。   感觉我在吃画师,一月啃食一个太太……   总之先四个画一圈再说,最后挑一个画风不错的把至上四柱补全。   那么四月份的插画是——   阿斯莫德投这里。   巴力投这里。   窝去睡啦,孩子们晚安……(趴) 第五十六章 圣长子公会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耶稣对“圣长子公会”有着相当程度的好奇。   一个具有相当隐秘性的,由多国的文化科技精英形成的组织……不光是有推罗人,甚至还有埃及人和罗马人,据说还有一些波斯人。   最神奇的是,他们居然是信仰所罗门王,排斥所有神明信仰的。   这就比较强了。   推罗还好说,出现这种情况,相对会比较合理。   毕竟他们吸取了大部分的以色列人……而当年以色列人神权至上的意识,已经被所罗门时期的政策刻意削磨过了。   如今的推罗人从小就听着所罗门王的伟大事迹长大,将他当做神明也当做人王,如此一直过了九百年。   这让推罗人对于神明来说,不再有那种狂热的愚信。对于他们来说,那些不可战胜的神明,也绝对不如传说中的所罗门王来的伟大。   但是,无论是埃及还是罗马……都是有着货真价实的魔神庇护、或者暗中控制的国家。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有勇气、有能力公然违背魔神们的控制,甚至对抗祭司们的霸权——这些学者掌握的力量真的远远超出耶稣的想象。   不出意外的话……   走在路上,耶稣瞥了一眼亚萨罗斯。   他还记得那个石片。   刻有奇异的符号,能扩散出降低他人注意力的力场。这毫无疑问是超自然手段……但是这绝非是魔神法术。   他这一世从出生开始,手中就有所罗门的戒指。这不光他能够免疫魔神的伤害,更可以让他能够学会他所看到的一切魔神法术。   不光是所罗门时期。无论是伯多禄的酒火之蛇,还是雅各布的迷惑之音,甚至只要耶稣感知到了神术的效果,戒指就会将神术直接复制习得。   但是,直到亚萨罗斯将石片收回为止,耶稣也没有收到系统提示。   ——这说明了,身上没有魔力的亚萨罗斯所使用的,也绝非是魔法。   他们恐怕真的开发出了另外一种与魔神法术相似,却无需信仰魔神、或是与魔神立约就能得到的超自然力量……   这是什么力量?他们从哪得来?能做到什么程度?   还有……戒指对魔神的伤害免疫,是否能奏效?   耶稣对这些事情十分在意。但他在表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关心。   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面对一群不可完全信任的人,自己越是看重什么,反而越不能表现出这种重视——   “前面就是了,耶稣阁下。”   亚萨罗斯恭敬的说道。   “这就是亚历山大的据点吗?”   耶稣抬起头来,向前望了一眼,简短的评价道:“很有特色。”   那是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小巷子,如果“不起眼”这个词也能算是某种褒奖的话。   它处于贫民窟之中,距离最近的市场有八百步之远,处于一大片居民区的正中间。   一些污物——比如排泄物、呕吐物甚至血渍和肉汤的痕迹洒在墙上。两侧墙壁的外壳有着一种使用了很久的拖把柄一样的臭味,而在巷子上面则挂着一些刚刚洗过的贴身衣物。   这腐臭的气味。诡异的给了人一种暗淡的视觉,让周围的空间变得更加昏暗。   这或许不是一种错觉。耶稣想。   没有什么大人物会选择走进这条巷子——除却那如同垃圾场一样的臭味之外,这倒是的确算是一个很安全的位置。   “我知道,这里稍微有些寒酸。尤其是和亚历山大图书馆一比更是如此。”   亚萨罗斯耸了耸肩:“但您也知道,我们不需要书本。亚历山大这边的神秘管理者认为,我们如果要追寻真理,就必须舍弃荣华富贵。因为充裕的财富会腐蚀人的心灵,更会扭曲心中的知识和道德……嗯,我知道这和推罗那边的主张不太一致。但您也要相信,这也是一条道路,而且我们走的更远。”   “当然。我能理解,而且我也认为那位大人说的没错。”   耶稣宽容的点了点头,巧妙的没有用“他”或者“她”之类的指代词。   他开口,向亚萨罗斯和奈丽雅提出请求。   “但在观看仪式之前,我有点想见一下那位大人。”   “——当然可以。”   回话的却不是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   随着身后一个清冷而强势的女声响起,犹大的身体猛然一震,猛的回过头去。   他立刻用带着警惕和怀疑的阴冷目光看向出声的那个位置。他的右手慢慢收回到背后,隐藏在长长的袖子之中。   犹大也没有注意到她吗?   耶稣侧过头来,注意到了犹大的表现。他便微微摇摇头,示意他无需紧张。   “无需紧张,远道而来的兄弟。”   一个红发的女人以高扬的声音开口说道:“请让你的护卫把杀意收一下。他惊到我的马了。”   她说着,侧身从骟马身上下来。   她身下的坐骑身上密布着细密的汗水,而她的长斗篷上满是灰尘,长靴的尖部有一些干涸的血渍。   再加上她腰间的双刀和一并赤色的短弓,这位女士无疑是一个勇武的战士。   她的步伐轻盈,呼吸沉稳。行走之中带着某种奇妙的和谐力量。她有着青黑色的冷漠瞳孔,面容有些瘦削,身材却很饱满。   她淡绿色的名片第一时间吸引到了耶稣的注意。   ——菲尼克斯,960岁。   “女士,你声音这么大没问题吗?”   耶稣平淡的回道:“我想连周围的房屋都应该听到了吧。”   “无所谓,我的兄弟……以及我的贵客。”   菲尼克斯的目光向耶稣的右手瞟了一下——那里带着他的戒指。她微微一顿,随即从容的开口道:“这里已经都是我的地盘了。还有,我想您应该叫我小姐,谢谢。”   “因为你的年纪比看上去要年长……那么一些。”   耶稣嘴角上扬,温声开口道:“我是来观看你们的仪式的,菲尼克斯小姐。”   “可以。”   菲尼克斯点了点头,跟亚萨罗斯开口道:“大学者阁下,请移步圣座台。我带着这位来自北方的贵客四处逛逛,仪式开始前我们会赶到的。”   “是,朱红女士。”   亚萨罗斯极为恭谨的向她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惊异的看了耶稣一眼,便带着自己的学生离开了。   而菲尼克斯这时才显露出讶异的神色。   她看着耶稣,不确定的问了一声:“所罗门……大人?” 第五十七章 菲尼克斯   “是我,菲尼克斯。”   耶稣平静的点了点头:“我想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但我早就听过您的名字了,我王。”   红发的女人挑了挑眉头,语气恭敬:“阿斯莫德大人经常跟我提起您的智慧。”   “阿斯莫德啊……”   耶稣有些怀念的说道。   他和阿斯莫德只见过一面,有过一夜之缘。但那的确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女人——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也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聪明的人了。   如果魔神能算是人的话。   不过这也算是好消息,至少耶稣在这里有了个自己人。   “我看到亚萨罗斯使用了特殊的超自然能力,不是魔神给予的魔神法术。”   耶稣跟在菲尼克斯身后,低声问道:“那是你教给他们的吗?”   “不。那是人类的力量。”   菲尼克斯开口道:“或者说,这是阿斯莫德大人开创出来的新体系……用神的尸体。”   “谁?”   “很多。最出名的叫做奥丁。她没有吞食他们的力量,而是在那之前就将魔神们的尸体毁灭……这意味这些力量重新被归还给了这个世界。”   在菲尼克斯的带领下,三个人排成一条线在狭窄的小巷中安静的前进着,亮银色的月亮在夜空中抵达顶点。   菲尼克斯轻声说道:“然后她教会一部分人运用这种力量。并用这种力量,解除了凡人对神明的恐惧。”   “听起来很顺利,”耶稣不置可否,“所以你们被法老追杀了?”   “是的。我们为此而骄傲。”   赤色长发的冷冽女人毫不在意的应道:“这说明法老怕了我们的力量。”   “那么,这种力量如何控制?会失控吗?我能学会吗?”   耶稣跟在开口问道。   菲尼克斯笑了。   她十分肯定的说道:“当然,大人。虽然几位大人归还的神力类型有很多,但因为她们是奉着您的名义行事的……所以这就等于是您所下发的魔神法术,最高权限仍旧握在您的手上。当然,您并非是魔神,所以您也必须给自己授权才能使用……具体方法我之后会教您。”   “听起来很适合我。”   耶稣挑了挑眉头,向后微微侧头:“或许还很适合你呢,犹大。”   犹大毫不犹豫的说道:“如果您想的话。”   而菲尼克斯则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走向附近的一家民居——从外观来看,这家民居和外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样的脏污,一样的破旧。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墙壁上有一个用干枯的血画出来的圆环。   “这代表您的戒指,我王。”   菲尼克斯恭谨的说着,推开了房门。   在民居的厨房,地上有一个掀开的木板。里面是旋转向下的楼梯。   菲尼克斯将右手的手指按在内侧的墙上,手指途径的位置冒出一连串的火花,并留下黑色的焦黑痕迹。   每向下十二阶,菲尼克斯指尖迸燃的火花就将一束火把点亮。于是左侧是全然的漆黑,右侧则极为明亮。   “我王,您想看什么?”   红发的女战士一边慢慢向下走,一边随口问道,但她又立刻自顾自的回绝道:“当然,如果您想看看耶路撒冷圣殿那种繁华的珠宝雕塑,我们这里可没有。”   “那你们这里有什么?”   耶稣挑了挑眉头。   “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   菲尼克斯没有回头,只是平淡的说着:“只有脑子里的智慧。”   她用空着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她的之间和太阳穴中迸燃出了一丝朱红色的火花:“还有这条随时能丢掉的命。简单来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相比较魔神来说,菲尼克斯的精神性似乎更接近人类。   耶稣挑了挑眉头,注意到即使自己亮明身份,菲尼克斯的名字依旧是淡绿色的。   很显然,菲尼克斯对于自己这个空降的上司并不十分忠心——或者说,没有完全的信任。这很正常,因为她的骄傲不允许让她向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表露出多余的恭敬。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大人的大人也是一样。   不如说那样才好,耶稣嘴角微微上扬。   毕竟阿斯莫德和耶稣相处的时间也不能算长。她对耶稣的了解本身就不够……更不用说她的下属对耶稣的看法了。   对于耶稣来说,唯有忠诚是最好解决的问题,尤其是那些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的人。只是彰显能力就能完成的事,对于耶稣来说难度都等于零……全部都是顺便就能做好的程度。   他如今正好缺一个足够自信、并且优秀而刚毅的军事将领。这一趟来亚历山大可算是来着了。   “你之前是去杀人了吗。”   耶稣挑了挑眉头:“你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方便伪造证据吗?”   “……您怎么知道的?”   菲尼克斯微微一愣,回过头来。   耶稣向她摊开右手的手掌,怒了努嘴示意她看看。   那手掌里面,是四五粒沙子。   “尘土太多了,我是说你的斗篷。虽然你入城前应该处理过了,但上面还有一些沙粒没有抖掉。这些沙子是你进入地道的时候,从你的掌心落下来的。”   耶稣平静的说着:“还有你的鞋尖有血。而马身上却没有血渍……这说明你杀了人之后,并没有立刻骑马逃走。而是停留了不小的一会。应该是在抹去痕迹吧,防止祭司的追踪神术。”   “……完全正确,我王。”   菲尼克斯定定的看了看耶稣,许久之后才慢慢点了点头:“是的。我杀了去港口那边查点人数的那三个祭司……他们应该记住了乘客的面目和名字。如果他们找对面港口那边对应一下的话,亚萨罗斯和奈丽雅很容易暴露的……还有您也是。”   “那么痕迹呢?你如何处理的?”   耶稣追问道。   菲尼克斯从容不迫的说道:“我把所有的痕迹都抹除了。哪怕是大祭司亲致,也休想从杀人现场得知什么消息。”   “那你这可做错了,菲尼克斯。”   但耶稣在这时,却极扫兴致的,尽量以平静平和的开口道:“你这可就意味着,我们中至少有一个魔神。而且既然你去灭口了,就他们之前去海边查对了……紧接着就可以得出结论,一个隐秘的据点就在亚历山大港中。”   “所以,你应该抹掉所有痕迹之后,增添一个比较不容易被发现的痕迹。”   耶稣娓娓道来:“就是那种,普通的祭司发现不了痕迹,只有高等级的祭司才能注意到的那种痕迹,他们反而会相信这个你留下的线索。因为人总是十分坚信自己得出的结果是正确的。这是人类为了避免自我怀疑,浪费行动效率的本能。”   “然后,你也可以把留下的痕迹往另外一个人身上套,或者干脆把他们引走。唔,你有什么仇人吗?没有啊……那就往流动性大的人身上套就可以。比如说马戏团、诗人和商队之类的。”   耶稣悉心教导这位耿直少女,说的菲尼克斯是一愣一愣的。站在原地一连听了五六分钟,也忘记要继续往下走了。   虽然听着意犹未尽,但她算了算时间快到了,还是轻咳一声,打断了耶稣的话。   “我王,那边仪式快开始了。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   说到这里,菲尼克斯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仪式结束之后,我会再来找您的。那时候还要请您再详细讲讲,关于人物性格伪装之后的知识……”   她的语气仍然十分恭敬,向下伸了伸手,向耶稣行了一礼。   但相比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却已经真实了许多。耶稣也终于可以从菲尼克斯的口中听到些许敬意了。   这个少女倒是不死脑筋。知错就改,有错就怂……倒也算是灵活。   倒真是可以让她干点什么。耶稣满意的点了点头。   更新啦(挺胸)   全勤君,复活辣!(蹦跶)   不过事先声明,月中或者月底可能窝要住几天院……因为窝有一个智齿是横着长的,要做一个小手术。手术内容包括把牙床切开拿凿子劈牙取出来再拿线缝上之类的极恶操作。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发烧……   可以说是黑暗牙科学了(误)   目前问题不算大,窝尽量控制在卷末去手术,这样不影响阅读体验。但如果情况突然严重了的话也有可能提前几天就是啦……   新的一月,求月票求刀片求打赏啦(振声) 第五十八章 苍白阁下   耶稣微微低下头,跟着菲尼克斯走进了一扇很低的门。   那门的高度非常低。   哪怕是以耶稣如今幼童一级的身高,也必须低着头才能通过。可想而知,如果是正常的成年人,肯定是要弯着腰、乃至于直接蹲下才能走进去。   但事实上,这并非是为了设置障碍、方便防守。这看起来更想是一种仪式。   “这门是我们的石匠按着您的教诲建的。”   像是猜到了耶稣在想什么一样——菲尼克斯以她那高扬明亮、极有特色的声音解释道:“因为您说过,凡高贵者都应谦卑。”   “因此,在进门之前先弯腰吗……这个立意还可以。但你们一定要记住下一句话——因为世人并不凭借攫取的黄金珠宝而变得高贵,而是因为他们创造的价值而被人崇敬。如果盲目谦卑的话,就和我最初的想法不同了。”   耶稣随口说道,回头看了看那扇门,伸手将蹲下挪动着的犹大拉了进来。   他点了点头,摸了一下身边的墙壁:“还有……你们有对这通道进行修缮或者排水之类的工程吗?”   “修缮?”   菲尼克斯迟疑的看了看耶稣摸着的地方,摇了摇头:“排水是没有的,修缮……大概有吧。不太清楚,我之后会问一下造这段通道的负责人的。”   “不要多想,我没有问责的意思。他做的非常好。”   耶稣平和的说道:“只是有一点,我得跟你们提一下。像是这种地下的坑道,如果需要长时期使用的话,还是要找些东西再加固一下。”   “加固?”   “嗯,你们搞的这个还不够稳定。支护的木条应该架成多个三角形……而不是用垂直的木桩撑住顶部镂空的木板就算完了。之后我会给你一个图纸,你让木匠照着图纸做就行了。”   耶稣认真的叙说着:“还有,一旦暴露时间过长,围岩风化就有可能坍塌;还有地面的积水和垃圾也必须及时处理——排水工程要找专人负责,这个很重要。腐烂的木条必须及时更换,经常要焚烧一些驱虫的香料,但要注意不要失火……”   一边向前走着,耶稣一边跟菲尼克斯详细的解释着关于地下坑道的修缮方式。   菲尼克斯一脸的错愕。她也没有想到,耶稣居然对这个还有些了解。   ……难道当年所罗门圣殿的图纸,是所罗门王自己画出来的吗?   等到耶稣讲完,基本上长廊就快走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个很大很高的厚重木门。菲尼克斯将门推开,里面的空间顿时变大了许多。   看起来是一个圆顶的结构,从上空向下俯视的话就可以看到两个同心圆——内圆地势较低,外圆则在三四米高的二楼看台上。连接内圆和外圆的楼梯则在偏北的位置。   耶稣眨了眨眼,意识到那个楼梯正好冲着耶路撒冷的方位。   “这叫什么?菲尼克斯?”   “圣见厅,耶稣阁下。下面是圣座台。”   因为周围的人比较多,菲尼克斯也暂时收起了自己恭敬的态度,换了另外一个称呼轻声说道:“另外在这里请叫我朱红……你有什么可以用来称呼的代号吗?最好是某种颜色,或者动物植物也行。”   “啊……那就叫我苍白吧。有重复吗?”   耶稣随口说道。   菲尼克斯略一思索,答道:“没有。那么就这样定了……苍白阁下。”   就在两人轻声讨论着的时候,旁边有人走了过来。   “朱红女士,请问这位小姐是……?”   出声的人是一个没有头发、眉毛和眼睫毛的壮汉。他身披埃及祭司的服饰,只是前胸的阿蒙徽记被用干涸的血打了一个叉,并在身后画了一个像是眼睛一样的同心圆。   他手持两端都是羊头的木杖,慢慢走了过来,有些好奇和警惕的看向耶稣:“我们正在准备圣别仪式,这不是适合带外人来参观的时候。”   “这是苍白阁下,莫洛。你看到他的长发就应该知道,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然分别为圣。”   菲尼克斯微微皱起眉头,语气有些重:“你应当对他更为尊敬。这位大人将所罗门箴言倒背如流的时候你还没生下来呢。”   “是……这样吗?”   那个壮汉有些惊异的看了一眼只有八九岁大小、如同幼子一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耶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表情变得恭敬起来、目光中流露出恐惧的光辉:“抱歉……是我僭越了,苍白阁下。”   “无妨,莫洛。”   耶稣平和的开口,声音清冷而沉稳:“不知者无罪。”   他抬起头来,莫洛也下意识的看向了耶稣的眼睛。   但在两人目光相交的瞬间,莫洛却感觉到自己的灵魂猛然一颤!   像是无形的巨锤砸在他的大脑上一般——耶稣眼中燃烧着的某种力量如同风暴一般灌入他的体内。莫洛体内同源却低格的心灵力量瞬间失控。   他的脊椎发出嘎嘣的悲鸣声,心脏被攥紧。耳边传来了强烈的耳鸣声,眼前画面的颜色也变得无法分辨,鼻子中传来了温热而腥甜的味道。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堕入无边无际的大海。   透过苍白阁下的瞳孔,他甚至隐约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你没事吧?”   在他几乎腿软跌倒的时候,莫洛听到了苍白阁下关切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在苍白阁下的手碰到自己的小腹的时候,一股热流从那里涌出,瞬间蔓延莫洛全身。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所有的异状和痛苦全部消失无踪。   莫洛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力量在那强烈的痛苦中,也被锤炼的更加坚实了。   “没、没没没事。”   莫洛哆哆嗦嗦的说着,不敢再直视耶稣的眼睛:“感谢您救了我一命,苍白大人。”   “不,是我的力量失控了。非常抱歉。”   耶稣平和的说道,关闭了神术‘思维窃取’,防止莫洛不小心再不小心看到自己眼睛导致掉san。   他当然知道,莫洛的猜测是错误的。自己的灵能根本没有失控,那个只是心灵尖刺追加思维窃取产生的不适感而已。   ……因为他甚至还没有觉醒灵能。   雅各对耶稣说过,灵能是属于“止境”的辉光。是在灵魂试图升入止境时出现的反作用力,是理论上人人都能拥有的力量。   可能够意识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并通过磨难顺利自我觉醒的灵能者,数量依旧极为稀少。   阿斯莫德教给圣长子公会这些人的力量,虽然也可以翻译成灵能,但甚至连低配版都算不上。   因为真正的灵能,使用时出现的超自然力是来自止境的反弹,只是一种副产品;而他们所掌握的心灵力量,恐怕只是轻轻的撞击止境、单纯的试图引发这种反弹而已。   ……难道,阿斯莫德也要试图培养灵能者吗?   耶稣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既视感。   似乎,阿波罗也在做这件事。雅各就是阿波罗培养的灵能者。   真要说的话,耶稣他家龙崽似乎也能算是这一类的……   不等耶稣细想,大厅中央的灯火便瞬间熄灭了。 第五十九章 圣别仪式   菲尼克斯看着下面的圣座台,暗青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如同龙卷一般的亮青色光辉在她的瞳孔深处燃起。   虽然灯光全数熄灭,但她依旧能将眼前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在圣座台的正中心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王座。那王座有接近两米高,由一整块巨石凿刻而出,其中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   那王座的靠背和扶手都被石匠细细的打磨过。若是有人去过耶路撒冷圣殿的话,就会发现这王座除却颜色和材质不同,其他都和所罗门王坐过的王座一模一样——无论是大小,还是样式和比例。   只是所罗门王的王座是纯白的大理石打造的,而这个岩石王座则是纯黑色的而已。   要说不同的话,还另有一点。那就是王座上面的花纹全部都没有被复制过来。   因为在王座四周都零零散散的刻着许多抽象符号,每个符号下面都有一个名字和时间。那代表着圣长子公会的核心会员们生前所做过的最伟大的事业或者造物。   比如说,有石匠发明了磨盘,让人们不必再手工磨麦子。那么这王座上就会有一个两块圆石头合在一起的图案。下面则写着“史瑞夫,圣别314年-358年”。   又比如说,有木匠发明了一种巨大的行李箱。总体由木头打造而成,蒙上皮打上铁箍和铜钉,使其轻便而结实,大大的便利了旅行者。王座上便也会有一个打开的箱子的图案,下面再追加一行“奈荷特,圣别660年到730年”之类的话。   在著名的大工匠、大音乐家、大学者去世之后,如果他们是核心会员的一员,那么他们的功绩就会被刻在这座椅上。所有的长子都以自己的名字能被留在圣座上为人生目标。   长子们相信,当伟大之人的名字在座椅上全部刻满的时候,所罗门王就会再度降世,平定世上一切战乱,给人们带来富饶和智慧。   因为各国历法不同,因而统一采用所罗门王离世那一年作为圣别元年,以太阳历作为计算规则。   这种神秘的历法仅在长子们之中流传,和他们打招呼的方式一样成为了半公开的神秘。   在黑暗之中,传来了细微的骚动。   一个黑发的中年人,被两个人搀扶着走向了中间的圣座。前面有一个人点燃手中金杯中的乳香,缓缓后退。   中年人的神情庄重,步伐沉稳而凝重。   一直到他被扶着到中心的王座上的时候,他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若是他在之前的路上跌倒,仪式就会失败——这意味着他“因黑暗而扑倒”、“无法追随光明”,因此他就会失去晋升为核心会员的资格。   听说最初版的仪式,是要考验者用自己的本能和心灵去感知这片黑暗,闻着乳香的味道、看着那微弱的火星,并避过地上的障碍物顺利的坐在王座上。但因为通过的人太少,后来才专门设置了两个负责搀扶的“指引者”,帮助人不至于太容易跌倒。   而在他坐在王座上的时候,那乳香也被人熄灭。   菲尼克斯看了一眼耶稣,在黑暗中向他点了点头。接到他同样点头作为回应之后,她才向前一步,扶着栏杆高声颂念:“你们当崇拜知识,如同崇拜光明一样——”   随着她话音落下,零散的分布在大厅各处的圣长子们同时低声颂念:“我们发誓崇拜知识,如同崇拜光明一样。”   下一刻,圣见厅内的烛火再度全数点亮。   但是,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天花板上的烛火却和之前熄灭的烛火不完全相同。   在大厅的顶端是立体交叉的木架。木架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盏灯火。之前的烛火形成了一个三环的同心圆的团,而如今的烛火位置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被点亮的烛火的光芒穿透空中的木架,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怪异的阴影。如果在正中心的圣座上抬头向天上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个眼睛从天上向下凝视的图案。   而在大厅重现光明之后,人们便将目光投向扶着二层扶手,向下低头俯视着的菲尼克斯。   “今日,我们的兄弟帕那阿姆要进行圣别仪式。”   菲尼克斯目光中的青色的光辉散去,她像只骄傲的天鹅般仰起头来,在众人的注视中高声宣扬:“他在十五年前加入了我们!如今他是一位高阶木匠、高阶木刻匠,一位光荣且智慧的高级会员!”   “在所罗门王智慧的荫蔽之下,我们的这位兄弟发明了搅奶桶和摇篮,亲手打造了超过三百件木具,教授了六名弟子,写下了一本著作——”   “如今,经由十二位高级会员,三位核心会员提名,他将在圣别后加入核心组。他将担任候补司木官,在七年之后成为新任司木官!”   “如果没有异议,那么仪式继续进行!”   菲尼克斯话语落下,微微抬起右手。   众人十分统一的向她欠身,左手按在自己的脖颈前,右手则捂着自己的心脏,异口同声的说道:“朱红女士万福。”   “也祝苍白阁下万福。”   菲尼克斯向耶稣微微点头,摊开右手指向耶稣补充道。   人们闻声,顺着菲尼克斯的右手指向,看向一身白袍的耶稣。绝大多数人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色,只有极少数的人微微怔了一下之后立刻露出惊骇的表情。   “……苍白阁下万福。”   不甚整齐,但也不算稀疏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   菲尼克斯眉头立刻紧皱。   她上半身侵略性的前倾——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动作,便让众人紧张的险些说不出话来。   耶稣却只是伸手,制止了她还没有出口的斥骂。   “继续仪式。”   他只说了四个字。   随即,耶稣向前两步,用自己的目光向着下面那层横扫了一圈。强大的精神压力就让人们狼狈不堪的移开了目光——越是核心、越是优秀的那些人看上去反而感受到的压力更大。   “——祝苍白阁下万福!”   菲尼克斯再度开口,高声重申道。   这一次众人便毫不犹疑齐声颂道:“苍白阁下万福!”   菲尼克斯这才落下右手:“带上戒指——”   有一位老人闻声,向圣座走去。   那是帕那阿姆的老师,带领他进入圣长子公会的引路人。   他手中握着的戒指,是帕那阿姆自己准备的“所罗门之戒”。他将带上这枚戒指,然后再在之后的仪式上舍弃它。这枚戒指就将被菲尼克斯——也就是当地的最高指挥官暂时保留,在他死后与他一同下葬。   老人用颤抖的手,为他带上了戒指。满怀欣慰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又退了下去。   菲尼克斯再度高声颂道:“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随即人们齐声重复道:“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下一刻,灯光再度熄灭。这次却没有拖延太长的时间,灯火便再度恢复了最开始的三环样式。   而帕那阿姆则上了二楼,正向菲尼克斯慢慢走来。仪式已经结束,人们也渐渐议论着散去。   在那个圣座上,一枚戒指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更新完毕,祈大人超强!(挺胸)   求推荐月票刀片打赏什么的啦~   PS:仪式中的图案就是书友群的群头像。 第六十章 返老还童   “这是模仿当年所罗门王升天时的仪式吗……”   耶稣恍然大悟。   他看着帕那阿姆坐在王座上,带上戒指,然后发誓,放下戒指离开王位这个过程,感觉十分熟悉。如同那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般。   ……不,那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但这似乎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仪式。   他抬起头来,看向天花板。此刻点燃的烛火,正好能凑成内中外的三重同心圆。   他心中升起了些许疑问。   ……这个东西,难道是用来激发灵能的装置吗?   这并非是耶稣毫无道理的猜测——他之前看的一清二楚。   就在之前仪式进行到一半……也就是第一次熄灯之后重新亮灯的那一瞬间,众多烛火了组成了一个神秘的眼球图案。   而在那个眼球的正中心,有着一束极微弱的心灵力场向下生成,无比精准的落在正下方的帕那阿姆的头上。   那是“共鸣”的力量。因为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帕那阿姆并察觉不到自己的心灵有一部分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单向的连接在了一起。   随着众人在菲尼克斯的带领下,齐声高颂所罗门的箴言,那极为一致的心灵波动便如同强烈的潮汐一般涌动起来。   就像是将针扎到血管里之后再用输液管跳绳一样——当时帕那阿姆眉头紧皱,呼吸急促,想必应是有一些无法忽视的不适感……但为了不破坏仪式,他还是忍受了下来。   那仪式当然无法直接开发出灵能,甚至无法让人直接觉醒心灵力量。但这更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刺激这种超自然力量缓慢苏醒。   耶稣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可能是要跑偏了……   ……到底是谁,能做出这种装置?   “朱红……那个装置是?”   耶稣把脑袋错过去,轻声开口问道:“我是说激发……的那个。”   菲尼克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的确是阿斯莫德大人制作的。”   人多口杂,她没有多说什么。   但只是一个名字,便足以让耶稣明白过来。   ……这阿斯莫德还是真是多才多艺啊。   耶稣和菲尼克斯才说了两句话,那边帕那阿姆就走了过来。   “感谢您,朱红女士。”   他走上前来,向菲尼克斯微微躬身:“感谢您为我主持仪式。”   在圣长子公会中,躬身就已经是很大的礼节了。   因为这里提倡众圣子皆平等,无论在外面的身份如何,在这里都是兄弟姐妹,无需行任何大礼。如果不想说尊称的话,也没有人会责怪他什么。   菲尼克斯却只是向他点了点头,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你做得很好,帕那阿姆。”   但可以预见的是,光是得到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帕那阿姆便显得极为欢欣。   “我是底比斯新僧侣院出身的。那里的祭司以承受苦难作为一种神圣的考验……所以这种程度的痛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帕那阿姆嘴角上扬,微微抬头向菲尼克斯展示自己脖颈处的疤痕。   那是被人用小刀剥开皮肉的伤痕。   中年的学者苦笑着:“您看……这才是痛苦。”   “这不是痛苦。这是折磨,帕那阿姆。”   一旁的耶稣轻声开口。   他走上前来,伸手抚摸着帕那阿姆的脖颈。中年人有些发愣的看着突然走近的俊美幼子,有些不明所以:“苍白阁下?您这是……”   “治好你的伤。”   耶稣简单的说道:“你不会以为这个伤口愈合结疤了,以后就不会出事了吧?好了,治好了。”   他说罢,把手从帕那阿姆身上放下。   而这时帕那阿姆还没有意识到耶稣到底做了什么。   他只是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感觉到那凸起的疤痕竟是又变得平整了下去。中年男人稍微一愣,猛然将自己的右手袖子卷开,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里原本应该有数条浅浅的疤痕才对。   但如今,那里的皮肉却是一片光滑,没有任何疤痕和伤口留在上面。   男人大吃一惊。   “您、您这是……”   他身后的人也注意到了眼前这一幕。   虽然有多半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很神奇。但之前看到耶稣的脸时露出恐慌神色的那些人,却有些紧张的窃窃私语着。   “苍白不会是……”   “……那个人,是叫耶稣吧?”   “我听闻推罗的新王也……”   “没错了。他真的是我们的王!”   没想到吧。你们老板也跳槽了。   耶稣心中碎碎念着。   他也认出了几个人——其中正有自己安排为重要官员的两人。他们两个满头大汗、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己,身边有人一边胆怯的望着耶稣,一边低声劝着他们。   而帕那阿姆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都安静——”   菲尼克斯高声叫道,青色的瞳孔中滚动着不满的光芒,身后有着灼热的气息一闪而逝。   下一瞬间,所有的烛火同时亮起。地下室内顿时大亮如白昼,一些人顿时眯起了眼,还有许多人连忙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再次重申——这位是苍白阁下!正如我是执火者一般,他是所罗门的执典者!掌握所罗门王所有知识和奥秘之人!他比你们中的任何人都更接近所罗门王!他更在你们所有人之前坐在过所罗门王的圣座之上!”   菲尼克斯声音清朗,高声斥喝:“因此,你们虽然无需对他行礼,但也不可随意称呼他的真名!”   朱红女士这意思是说……苍白阁下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早入会吗?   人们纷纷大惊,低声议论着。   他们中的所有人都知道,朱红女士作为最高级的守密者,她曾立过多种誓言,其中一个是诚实誓言。   她若是说一句谎话,便要遭受苦痛的折磨——这并非是一种强迫性的仪式,而是她自我的约束。   因此,菲尼克斯才会受到众人的尊敬和信赖。并非是因为她的博学、善战亦或是地位的崇高……而是因为这种崇高的德行。   所以长子们并没有怀疑菲尼克斯话语的正确性。她既然说耶稣比他们所有人都活地长久,那也一定是这样的。   那么,苍白阁下能持有这种稚嫩的样貌……难道是他返老还童了吗?   PS:下面今天窝和阿斯莫德的即兴相声一共三百字不算钱的,你们就看一乐呵(   祈妈   相声是一门语言艺术,讲究说学逗唱   说学逗唱这四门功课   我是样样   阿斯莫德   都不会   祈妈   哎对了   阿斯莫德   别的不提   这唱,您知道是什么吗   祈妈   您讲   阿斯莫德   古早了讲是太平歌词   祈妈   搁现在呢   阿斯莫德   现在啊   叫大鼓京戏   黄梅戏越剧   祈妈   那可好,您给来两段   阿斯莫德   什么呀就来两段儿   我是都不会啊   祈妈   都会就不叫你唱了   那哼哼两句也行啊   阿斯莫德   哼哼还行   祈妈   要不咿咿呀呀?   阿斯莫德   怎么就大庭广众的哼哼了   祈妈   就咿——呀——   阿斯莫德   这像话吗   祈妈   哎然后嚎一嗓子   阿斯莫德   得 这是遇着色狼了   祈妈   还是个会武术的色狼   阿斯莫德   合着是李小龙那么嚎的?   祈妈   那不一样   李小龙那是啊大——   这位是阿二——   阿斯莫德   得,这位是呛着了   祈妈   就抽过去了   阿斯莫德   抽过去了啊   那怎么办呀   祈妈   抽的那叫一个惨啊   当场就跳了一段霹雳舞   阿斯莫德   浑身痉挛   是挺严重   祈妈   顺便来了一段太空步   阿斯莫德   嗨   您这   不叫抽过去了   我看啊   祈妈   这叫   阿斯莫德   这是神打   祈妈   跳大神的   阿斯莫德   那可不是   (相声未完待续,下次请假的时候还有续集)   第二章窝在码,但不一定能出,你们先不要等了…… 第六十一章 谁都会想要回家   圣长子公会的核心会员,无一例外的都是各国的智者、诗人、大艺术家、科学家,或者干脆就是权贵。   要么是贵族,要么是官员。甚至祭司也不是没有。   虽说要加入圣长子公会,必须放弃对神明的信仰……但这个要求,对于如今的祭司来说也不是很困难。   人们的信仰心,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消退。因为他们已经无需再求神,也可以很好的活下来了。   因而,反而有一些祭司们为了追求真知,寻求对这个世界、以及对自然的解释,而加入了圣长子公会。   因为这里有着许多隐秘、禁忌的知识口口相传。无论是希腊的哲学、埃及人的解剖学,还是各国人的文字、诗歌、传说……那些不被认可,乃至于禁止传播的知识,在这里都可以找得到。   不过,即使这么说……   在长子们得知,推罗的新王也是他们的兄弟的时候,他们依旧感受到了些许的蛋疼和拘谨,以及些许崇拜之情。   ——居然真的能把王位拿到手!   这可以说是长子中的豪杰了——无论如何,血脉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是十分重要。   但那些出身推罗的会员们,却没有那种崇拜赞叹的闲情雅致。   反倒是有一种浓浓的恐惧之情。就如同一个月前巨龙袭击推罗时一样,害怕的动都不敢动一下,面色煞白。   打个比方的话……   这就像是几个高中生组团翘课去网吧,然后坐下来打着游戏正嗨的时候不经意回头一看,发现他们的班主任和级部主任就在背后那排机子上背对着他们愉快的开黑一样。   ——怎么说也是得roll一个1D6级别的恐惧。如果班主任感觉到身后突然安静下来,于是回过头来一瞧的话,可能就得3D6了。   现在那几位就是这样的感觉。   “无需紧张,我和法老是不同的。”   耶稣平和的开口道:“还有,在这里请称呼我为苍白先生。或者称呼阁下也可以,有什么问题就抓紧问吧。我会为你们解答的。”   “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有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忍不住开口问道。   耶稣也点了点头:“什么问题都可以。”   “那么……您究竟有多大了?”   她好奇的问道。   少女身边的小伙子在她张嘴的瞬间,就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但还是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嘴巴。   “苍白阁下是和所罗门王同一时代的人。”   一旁的菲尼克斯忍不住插话说道。   ……这女人,这么喜欢这种字面上没有错误的谎言吗?   耶稣腹诽着,平和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如此。我对伟大而智慧所罗门王的一切事迹都十分了解,如同亲身经历过一样。”   见到“苍白阁下”如此温柔的回答,其他人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请问,所罗门在推罗执行的众多改革中,关于新文字推广这样的法案是如何落实的?”   “苍白大人,智慧仁慈所罗门王对加沙的态度是怎样的呢?”   “苍白阁下,请问‘义人的盼望必得喜乐,恶人的指望必致灭没’,这一句是让我们躬身忍受磨难的意思吗?”   人们渐渐围拢过来,热情的向着“执典者”询问着昔日记载中模糊不清的事项。并打算通过耶稣的话语重新修订部分历史。   一开始先是地位较高的人发问。因为大多数高级会员和所有的核心会员都站在二楼,离耶稣会更近一些。但之后那些在一楼观礼的人们也纷纷上了楼,热情且好奇的围在耶稣的身边。   ——只有那两个耶稣钦定的新任官员紧张的瑟瑟发抖,是一步也不敢动。   但就在人们开口向耶稣问询的时候,却有人在后面淡声说道:“当年所罗门王,有立下过法老能随意杀人的法律吗 ?”   那是一个又瘦又矮的男人。他的目光有些躲闪,右臂的胳膊上没有手,只是绑着布条。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多数人都看向他,沉默的说不出话。   “哈维,你对苍白阁下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   壮汉莫洛紧皱眉头,上前一步大声喝斥道:“你遭的罪和苍白阁下无关!你这是在浪费其他人的时间——”   “不,也不影响。我最终会解答你们所有人的问题的……先满足需要的人吧。”   一旁的耶稣打断了他的话,又撇向一楼那两个罚站着的人,淡声道:“你们也上来吧。至少在这里,我和你们是平等的……我也不会追究今天的事了。”   那两个人如蒙大赦,连忙恭敬的道谢随后一路小跑就往二楼跑来。   而耶稣则上前一步,望向那个叫做哈维的瘦小男子,关切的低声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有。”   那个瘦小的男子极为肯定的回答着,第一次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   他的目光投向耶稣,眼中闪烁着极为璀璨的光华——相比叫他落魄困顿的样貌,那的确是极美的华光。如同有透明的、微弱的火焰寄宿在其中,正在熊熊燃烧一般。   “我想请您,打下这个国家。”   哈维轻声说道:“为孩子们复仇。”   听到这话,周围渐渐都安静了下来。   耶稣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再说详细一点。”   “……我的女儿,被法老夺走了。”   他初一开口,便语出惊人:“是被法老杀了。”   周围人讶异的看着他,露出难以理解的惊异表情。   莫洛眨了眨眼睛,面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挥舞着比哈维大腿还粗的胳膊走上前去:“你怎么不早说?你不是说被法老抢走当侍妾了吗?”   “我查过很久了。法老根本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子……一个都没有。”   哈维将一卷羊皮纸从怀中的口袋中取出,递给耶稣。   在耶稣翻看卷轴的时候,他开口低声说道:“我查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但我谁都没有告诉……因为谁都不可以信任。谁知道哪个‘兄弟’之后会背叛我,把这情报送给法老?毕竟一世荣华富贵难求,而跟我干这件事一个不准就是全家都死掉的结局。”   “——但是,您不同。”   干瘦的男人目光灼灼的望向耶稣:“您是一国之主,想必是看不上投靠法老的这点利益的。而您想要征服埃及……就需要法老的丑闻。就如同当年的所罗门王一样。拿到法老的丑闻。”   “说得不错。”   耶稣将卷轴合上,在哈维惊喜的目光中,平和且淡然的说道:“我会帮你。”   卷轴上没有写别的东西……只有一堆七八岁孩童的去向。   他们来自埃及各地,都是七到八岁,男女贫富都有。莫洛没有找到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但他们的命运是一样的……那就是被法老吃掉了。   他吃掉这些孩子做什么?   “你怎么看?”   不理会周围人的讶异和喧闹,耶稣看向菲尼克斯,嘴唇微动轻声问道。   菲尼克斯紧皱眉头,思索片刻,把头凑到耶稣耳边,低声说道:“应该是恶魔。”   “恶魔?”   “我们之间的说法。您可以理解为作恶的魔神。”   菲尼克斯简单的解释道。   “魔神也并非都是我和阿波罗那样在暗中帮助人类的,也有掌握了一个国家的魔神……更会有拒绝帮助人类进步,想要控制人类思想的魔神。他们的最终目的,应该都是制造灵能者。”   菲尼克斯轻声说道:“但因为四尊柱大人的压迫力太强,他们最终只能转为暗中行动,通过最速成、最不稳定、也是最有风险的手段,试图制造属于自己的灵能者。至于法老这个……应该是有恶魔向他承诺这样可以延续生命吧,要么就是想要一个子嗣。毕竟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依旧没有一个继承者。”   “魔神到底为什么要制造灵能者?”   耶稣问出了这个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菲尼克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为了飞升仪式。”   “虽然众神之地关停,但是飞升仪式没有关闭。只要有一个真正的灵能者,就可以在下一个满月通过飞升仪式进入众神之地,成为新世纪的神明。而那时,那个魔神也可以趁机返回……”   她轻声说道:“毕竟那个,才是我们的家。谁都会想要回家。”   “……啊,是的。”   耶稣的表情微微恍惚了一下,低声重复道:“谁都会想要回家。”   第二章更新啦~   祈大人超强(挺胸) 第六十二章 我将根除一切不平   “你打算怎么做?”   菲尼克斯向耶稣问道:“杀掉法老亚历山大六世吗?”   “治标不治本——这一代的法老既然能祭拜多年邪神,那么现在埃及的上层一定已经烂透了。就算杀了他,这多年的流毒也无法肃清。”   耶稣缓缓说道:“我需要另想一个办法。另外,隐藏在他身后的邪神也需要查除……我需要你的帮助,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的话给耶稣提了个醒。   那些各自有着各自想法的魔神们,无疑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尽管所罗门让四柱神征服周边的魔神。但这也不能保证他们四个就能百分百控制所有的魔神……漏网之鱼是一定存在的。   甚至这会反而招致幸存者的仇恨,引起他们的警惕。   “……所以,一切有神宗教都应被警惕,朱红女士。”   耶稣的声音稍微放大了一些:“我提议将他们都纳入到实时更新的监视之中……谁也不能保证这些神明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即使是善神也应当监视。”   “善神的话,应该不至于吧……”   一旁说话的是年迈的雅典发明家亚萨罗斯。   他忍不住开口说道:“耶……我是说,苍白大人。您也知道,善神的庇护是有利于民众的幸福和国家稳定的。”   “——那也不能永远依赖他们的庇护。正如幼童总会长大,人类也要学会自己探索这个世界……要对自己的举动负责。”   耶稣平静的打断道:“况且,谁又能保证说善神不会有朝一日变为邪神?”   “人类过于弱小,脆弱,愚蠢,短视。”   “但人类的优点就在于,总有人能正视这一切。他们愿意将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他们不愿意生来贫穷困苦,而是想要成为了不起的人。正如有人希望自己能变得强壮,有人希望自己能更加聪明……这种不满足,让他们去锻炼、去学习,去变得更加强大。”   耶稣望向所有人,以不疾不徐的语气说道:“正因如此,人类才会每日渐强。新世代才会胜过旧世代,明日的才会胜过昨日的。自古如此,世代皆然——”   听到他的话语,一些人露出了些许犹豫的神色。   耶稣将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   他注意到,对这言论感到迟疑的人,多半都是罗马人,埃及人就很少了,至于推罗人则是几乎没有。   从这里,就能看出魔神对这推罗、埃及和罗马的影响深度了。和如今的推罗与埃及相比,罗马人虽然也会用所罗门语,但他们并没有摆脱罗马众神对思想的钳制。   将每个人的名字、面貌和对这话的反应记在心中之后,他才继续开口道:“神明的庇护令人们生活安乐。可没有他们,日子也会那样过。”   “我并非是想要你们立刻抛却昔日的旧观念。但切记,对一切外物,只可依靠,不可依赖——”   他看了一眼众人,强调道:“我是说一切。”   “哪怕以后这铁和石头都会得到生命,能从地上站起来行走,能开口说话、与人相爱,能工作能劳动……人类也绝不可能依赖他们。好了,不说这么多。”   耶稣说罢,向着哈维走去。   他抬起头来,看向哈维,淡声说道:“总之哈维,你要记住,行使复仇权利的时候,这力量不应指向无辜之人。任何多余的复仇,都是堕落的根本。”   “……您是说?”   听到耶稣的话若有所指,哈维顿时抬起头来。   他怔怔的看向耶稣,微微瞪大了眼睛:“刚才的话,是指……”   耶稣笑了出来:“我说过了,我会帮你。我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只是声援你、支持你这么简单。我不是一个演讲家,而是一个实干家。”   “法老亚历山大六世,残害生灵,供奉邪神,迫害贤人,天理不容!”   他抬起头来,声音扬起,来自拜蒙的力量让他的言语充满力量感:“我将亲自前去底比斯,为孩子们复仇!我以我的名字和荣耀起誓,我绝不会接受一切贿赂、调解与退步——”   “——但如今,法老的统治依旧坚不可摧;如今,埃及堕落,并非只是法老一人所为!那些祭司、那些贵族们也是迫害者,是夺人性命的人!”   “在黑暗的时代沉默不言,就等于与制造黑暗的人同谋!”   耶稣望向所有人,声音低了下来,变得温和:“因此,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需要有人,在我击溃法老的统治之后,能安抚民众、清除谣言、排除混乱。将法老的罪行传播到埃及各地,让全埃及的人都知道以后会变得更好。”   “我需要有人,在我击溃了与法老同流合污的贵族之后,能接过这权柄和责任,能为人民负责、能承担一位高贵的人所应做的一切事务,让埃及能继续、更好的运转。”   耶稣看向众人,真挚的说道:“我需要有能力的人。我需要一心向着民众的人。我需要理性而不懒惰的人。”   “我需要能为了埃及的民众,为了一切的真理,为了全人类的未来而奋斗终生的人——能为此而付出接下来的半生的人!”   他说着,看向身前的哈维,开口轻声问道:“你愿意帮我吗,哈维?”   哈维怔怔的看着耶稣,干瘦的脸上显露出有些羞涩矜持的笑容:“我愿意……如果您如此希望的话。”   “那么你呢,亚萨罗斯?”   耶稣转头望向白发的老人:“你不是埃及人。你愿意为了这素不相识的人付出接下来的所有生命吗?”   “求之不得,苍白阁下。”   亚萨罗斯嗬嗬的笑出了声:“不……苍白陛下。如果我这把老骨头,能在死之前的这几年再做点什么好事的话,岂不是赚翻了吗?”   “那你们呢?”   耶稣嘴角上扬,向着众人望去,声音扬起:“你们愿意为了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付出一切吗?”   在耶稣身后,菲尼克斯非常配合的高声呼喊道:“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众人习惯性的跟着菲尼克斯高声呼喊,心中感到有澎湃的热血在涌动。   耶稣点了点头,干脆利落的答道:“那么很好。”   “来三个人,陪我去底比斯……刺杀法老。”   他简单的答道:“与我根除一切不平。” 第六十三章 这就叫战场   一切都如幻梦一般,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但如果这只是一个梦,托马斯希望自己能立刻醒来。   距离他进入推罗和罗马的正面战场,这才刚刚过去第一天。   这位来自尼西亚城的青年,如今正在推罗最西的边境之地——拜占庭与罗马人作战。   身为花匠的儿子,能像是一个英勇的战士般披坚执锐、昂首阔步地走在战场上,曾是他的梦想。   他还记得自己和兄弟们出征的那一天——尼西亚城的男女老少全部聚集在大道上。他们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来见证推罗第三军团的重新建制。   那时的自己,的确感受到了荣光。   正如陛下所言,罗马人果然对推罗有着贪婪之心——在第三军团刚刚从尼西亚赶赴拜占庭的第二天,罗马的两个军团便正好赶到。   他们甚至来不及休息,就立刻上了前线。   但托马斯对建功立业的渴望,也在第一天的结束随之终结。   托马斯应该负责的工作,是躲在盾牌兵身后将长矛放平,等待骑兵自己冲上来。但看着他们开始冲锋,他的心便恐惧了起来,一边壮胆般大喊着一边不漏痕迹的向后退去。   不只是他。连前面持有盾牌的士兵也在缓慢的后撤。   他们的弓箭手在后方进行凌乱的抛射——而唯一带着弩的六百名骑兵则稍微脱节了一些,在右翼绕了个大圈准备袭击罗马人的侧面。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接敌,罗马人的前锋骑兵就已然赶到。   他们大声叫喊着,向着推罗人的右侧阵型冲击。因为离得托马斯太远,他看不清局势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托马斯只知道,他的剑术老师——一位四十岁的老铁匠就在他身边被罗马人的箭矢贯穿了臂膀。   那箭矢从天而落,绕过了盾牌扎在了他的左肩。铁质的箭头击碎了他的肩胛骨,木制的箭杆则没入到他的肌肉里。这让那位能一人持剑击败四名壮汉的铁匠立刻失去了战斗力,在发生战斗之前就昏厥了过去。   托马斯下意识的搀扶着他的老师。而在吓唬人一般掠过的骑兵后面,敲击着盾牌缓慢进军的步兵已然接近。   不得不说,倾斜着冲过来的骑兵的确具有威慑力。他们让推罗的盾牌兵们混乱着后退,原本整齐的阵型变得凌乱不堪。后面的长矛兵和剑兵则拥挤成一团……有的要前进、有的不想动,有的则要后退。   就在这时,那些来自罗马的祭司们齐声颂念,成年人小臂大小的火蛇在空中游动着,在祭司们的操控之下尽力绕过战士们的铁盾烧向他们的脸。   火焰的温度不用太高,只要让他们吃痛扔掉盾牌就足够了——若是哪里出现了大片的破绽,那些冲锋了一次之后又杀回来的骑兵们会将阵型一口气贯穿的。   但这也只是理论如此。那些火蛇歪歪扭扭的在空中飞行着,能精确的绕过铁盾的只是极少数。   更多的则是飞过一个最高点便呈抛物线落下,胡乱的砸在那些蒙着铁皮的木盾上,或者干脆被经验丰富的盾牌兵用盾牌打碎。   甚至托马斯还看到一些火蛇落在另外那些没有握持盾牌的士兵身上……不管是推罗人还是罗马人。他还看到一位罗马的骑兵因为被烫伤而从马上跌了下来,立刻就变得血肉模糊。   在罗马的步兵接近之后,前线就变成了一片混乱。众人拥挤在一起,推搡着互相伤害。   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罗马步兵嘶吼着,扒开盾牌将剑精准的刺入到一个推罗战士的胸口。但他眨眼间又被人踹倒在地,被五六根长矛贯穿了身体。   “以所罗门王的名义——”   托马斯如此高喊着。但声音完全被淹没,他甚至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话,仅仅喊了几句就感觉到喉咙沙哑,空气中弥漫着的酒气令人头晕目眩。   他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有人在撞自己。还有人扯着自己的衣服。他一只手架着自己的老师,另外一只手则乱七八糟的提着长矛,嘶吼的喊着自己都听不见的什么话。   让托马斯从混乱和不知所措中清醒过来的,是第二波箭雨的落下。   有一支箭从擦到了他的左胸。若是再往上面一点,再往右边一点,就能把他的心脏直接贯穿了。   但是由于他的幸运,这箭矢被他穿着的硬皮甲挡了下来。虽然砸的胸口生疼,却让他意识到挡在自己身前的盾牌兵已经倒下了。   他发疯一样大吼着,向前不断推动着自己的长矛。之前学到的技巧全部都忘记了,他不光在捅人,甚至还拿着矛柄拍人——而这样的动作是被他的老师明令禁止的,因为这样可能会让长矛折断。这意味着他的武器报废,而断裂的木杆并起不到什么威慑力。   但他一连胡乱扎倒了三个人之后。罗马步兵不再把他当做突破口,而是转向了其他人。他则脚步不稳的被身后的人推来推去,甚至被自己人的剑刃蹭了一下左腿。   他立刻就感觉到左腿传来一阵温热。随后便是有些潮湿发凉。   应该是破了口子了。托马斯心里想。   所有敌人加起来对他造成的伤害,都不如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毛手毛脚的新兵对他造成的伤害来的大。这让托马斯咬牙切齿。   虽然他也是个新兵。   这种混乱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或者已经持续了很久。总之,战斗从傍晚开始,在傍晚结束。罗马人很快退了回去,而他们也没有追击。   据说是侧面的袭击起了效果。但他根本看不到罗马人究竟被造成了怎样的损伤,因而也提不起杀出去的勇气。   第一天的战争草草结束。死了二十四个人,伤者没有统计——凡是能拿得动武器的,都应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出征时的那股昂扬气势已经消失了。帐篷中不再是嘻嘻哈哈,亦或是对战争结束之后的畅想和年轻人的吹逼,而是除却咒骂和叫疼之外的可怖的沉默。   可怖的,怪物一般的沉默。这狠狠的攫住了托马斯的心,让他从帐篷里退了出来。   托马斯坐在篝火旁,感觉到了一丝放松。   “我们不能后退。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他对着刚醒来不久,因疼痛而虚弱的老师低声说着:“您明天……要如何?”   他也不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老师说的。或许应该说都有。   他也在渴求某种答案。   “你这是啥胡话?我还能当个逃兵不成?”   他的老师不禁笑出了声:“我会战斗的。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小托马斯。”   “我已经不小了,”托马斯抱着膝盖烤着火,低声嘟哝着,“我刚刚甚至杀了三个人……或者四个人。”   “在我看来,你永远都是那个小托马斯。”   铁匠呵呵的笑着,严肃了下来:“还有。不要拿杀人的功绩吹嘘。因为你还不是一无所有。你除了战士还能成为别的……比如一个出色的花匠。”   这原本会让托马斯立刻顶嘴的言语,如今却让他沉默了起来。   “这就是你要的战场。现在你还想要战争吗?”   “……可以的话,我想要它立刻结束。”   托马斯咬着嘴唇,岔开了话题:“我们会赢的吧?”   “我们会赢的。相信我们的新王。”   铁匠嘴角扯动了一下,开了个一般人听不懂的笑话:“罗马人总不可能比撒旦恐怖……他们的牙不够大。嘴巴还臭。”   “撒旦的嘴巴或许更臭。”   托马斯习惯性的顶着嘴,注意到营地的声音几乎平息了,他也放低了声音。   愣了半天,他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就扶着铁匠站了起来,慢慢走回了帐篷。   “睡吧,小托马斯。”   铁匠侧着头,看着沉默不言的托马斯,低声说着:“明天还要打仗呢。”   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求~票~辣~ 第六十四章 豪猪战术   ——再没有什么比战场更令人厌恶、恐惧、让人发疯的了。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荣光,也不存在什么英雄。有的只是混乱、哀嚎、嘶喊、怒吼,以及数不清的钢铁和尸块而已。   还好托马斯意识到这一点不算太晚。   在那些少年兵们热血沸腾,亦或是满怀恐惧的时候,托马斯已经能保持一颗难得的冷静之心,在杀死眼前敌人的同时,也能保证自己一直不会受伤了。   这说起来很困难,但其实做起来很简单——不光是推罗的士兵没有纪律性,就连罗马的步兵团也是如此。理论上他们应该是不断向前突进,要么死在敌人的剑下,要么劈开前进的道路。   但是,是人就会怕死。   即使他们是持有盾牌和战剑,身披锁子甲的正规军,但在面对城中以千人为单位的推罗弓手,和三四个中队的弓骑兵的扰袭的时候,他们的侧翼依旧显得不堪一击。   来自上级的命令是打击士气、破坏阵型,因此罗马士兵们并没有和推罗的民兵们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只是尽量保持良好的阵型,向前缓慢压制。   每次推罗的弓箭手们抛射的空隙,罗马的骑兵们便会示威性的进行扰袭。他们手持轻质的长矛,寻觅着盾牌兵中的缝隙,将他们的从阵型中拖出来——也有的骑兵找到好时机,便将手中的长矛远远的投掷进推罗的军阵之中,试图造成混乱。   骑兵每袭击两到三次,祭司团便会进行一次集中打击。他们的攻击是最为有力的……毕竟弓箭不会拐弯,但是火蛇会。   第一天的战斗中,一共死了二十四个人,其中只有六个是盾牌兵;但在第二天的战斗中,则有五十一名推罗士兵丧生。其中有二十八名都是戴着铁头盔、穿着硬皮靴、硬皮甲的盾牌兵——这无疑说明了,罗马祭司团的神术准确性正在不断上涨。   唯一的好消息就在于,罗马人的领军似乎有些愚蠢。   他们每天进攻一次,每次只持续很短的时间——以前罗马的战斗方式,是在箭雨中拼命凑上前来,用长矛或者投枪攻击圆阵最中间的弓手和枪兵们。这会给他们造成许多麻烦。   但这次,罗马士兵们却显得十分畏缩,并且经常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举动。   ——他们不断的撕咬着外围的盾牌兵。   甚至为了杀死一个盾牌兵,付出三人到五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而这种牺牲被推罗人看做一种荣耀——因为他们中的多数,都只不过是民兵。但对方的罗马步兵团却是训练有素的公民。能以一人的性命,换掉三个、四个乃至五个人的性命,无疑是赚的。   一直按照这个战损比例的话,恐怕一直等到罗马人兵败溃逃,他们也不会死多少人。甚至还有年轻的推罗战士们认为这是己方大胜,在罗马人退兵的时候,自顾自的离开阵型,热血澎湃的追了过去。   然后就被退兵中的罗马士兵们抽了个空回头给杀了。   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多少让他们冷静了下来,让这些新兵们终于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身的安全和强大,完全是来自于协同合作的力量。   而在第三天,罗马人的攻势却突然加紧。   这一天足有八十多名盾牌兵战死——而作为战果,有超过四百名罗马战士被他们所杀。   就当推罗人感觉到胜券在握的时候,托马斯却感觉到了一种不安。   ……盾牌兵的数量还够吗?   如果罗马人全力冲阵的话,他们还能挡得住吗?   托马斯将自己的疑问向老师全盘提出。   他的老师则是呵呵一笑:“安心,托马斯。哪怕盾牌兵的数量真的不够了,长矛兵也还是够的。对面的骑兵胆怯、不敢冲阵,而步兵不足以直接击溃我们——我们的目的只是防守而已。再坚持一天,就是我们的胜利了。”   毕竟,身后拜占庭的防御工事还没有准备好。   还没有到可以退到城中进行防守的时候——至少还要再坚持一天。罗马人大约就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结局,所以他们才着急了。   铁匠如此对托马斯解释道。   但是,托马斯仍然是感到很是不安……   他只能做好战死的准备。陷入到了沉眠之中。   ——事实也正如他所猜想的一般。   推罗的特产是极为优质的木材,和丰饶的铁矿铜矿。因此他们的正面战术,基本始终集中在“盾牌兵围一圈”、“长矛兵在盾牌空隙中进行还击”、“弓箭手进行抛射”这三个环节上,这被称为“豪猪战术”。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持阵型,严防死守拖延时间。   因为推罗人的主力部队,实际上是那些配有弩和弓箭的轻骑兵。   每把弩配了三发专用的、沾了屎的弩箭,弓则配了满满一壶箭,里面同样存着屎或是其他污物。他们的主要战斗方式,就是不断绕到敌人侧面或是背面,进行强有力的打击。   若是敌人没有防备,那么就给弩箭上弦并进行一轮偷袭;若是敌人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并试图用盾牌抵挡,那么他们就会取出弓箭进行一轮抛射。   每次只进攻一轮,随后便会回撤,转移到下一个打击点。因为战马始终保持体力,他们很难被人追上。   他们被罗马人和波斯人称为“懦夫骑兵”……但这个战术虽然难看,然而好用。若是正面战场没有被短时间内击溃,他们就可以不断派出弓骑兵进行扰袭,以毒箭降低敌方的士气、并不断降低敌方战斗力。   一旦敌人溃逃,这些轻骑兵们就会转弓为剑,一路追杀过去。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推罗人的防御战术是如此简单,却目前没有被破解过。   唯一突破了推罗人防御的,就是亚历山大军事保民官。埃及法老亚历山大一世。   他靠着小船,载着一波精锐部队绕了三天的远路,从背面绕到了推罗士兵身后的城中,并无声无息的占据了城池。而后所有城门被封闭、堵死。那些步兵和骑兵都被困在了城外。两天之后弹尽粮绝,疲惫不堪、伤亡过半的推罗军队们选择了投降。   但在那之后,推罗人就学精了。在战时所有人都要躲在房屋中。若是城卫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在外面走,就可以直接射杀而无需负任何法律责任。   之后,凯撒发明了另外一种击溃推罗军团的聪明方法。   那就是,在侧翼和后方布置战车和盾牌兵进行防守。而在正面不使用战车直接冲阵,而是以骑兵扰袭、步兵压制震慑,再让祭司团和弓弩手乃至于投石机,多次进攻、慢慢磨死一定数量的盾牌兵。   一旦盾牌兵伤亡达到一定程度,候补的盾牌兵也无法弥补阵型的缝隙的时候,就可以用战车强行冲阵。   虽然在凯撒提出这个理论之后,罗马一直都没有和推罗人正面开战过……   但如今,这套自开创以来便未曾被使用过的战术,也终于有了它的用武之地。   “快到拜占庭了吧……”   在五里之外,一个身披白袍的祭司远远望向拜占庭。   不是别人,正是伯多禄。   如今推罗与罗马开战,他终归还是回到了战场上。   但并非是作为一个罗马的祭司。   而是作为一个推罗的将军——   “再加紧一些!”   伯多禄扬声高喝,他那苍老的声音仍具有相当的穿透力:“我们的同胞正等着我们去拯救!若是不能在天亮前赶到拜占庭,便等于是看着他们送死!”   “再快一些,快——”   困死窝了,今天一更……   如果能预约上的话,窝大约是这周日动手术。尽量会少请几天假,哪怕没有全勤,只要能恢复码字窝也会维持至少一更恢复身体哒…… 第六十五章 埃及从未改变   由于亚历山大港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并且又因为这里是法老亚历山大一世所建立的……现在,这里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埃及第二重要的城市了。   甚至单从经济和文化两个层面上来讲的话,哪怕是作为王都的底比斯也远不如亚历山大来的繁华。毕竟还没到泛滥期的尼罗河,其水运能力并不十分强大……重要的物资都囤积在亚历山大港。无论工匠还是艺术家,亦或是富人也都居住在这里。   和地中海的深度相比,四月时期尼罗河的水深并不足以承受荷载过重的船只。因此像是麦子、砖石之类高负重的货物,通常是等到八月以后才能向全国各地运送的。   在那之前,各地方的船只往来几乎都是不进行筛查的。   根据菲尼克斯的说法,如今埃及的官员施行一三轮休制——也就是每做一个月的工,就连着休三个月的假,再让下一位官员替代自己工作。加起来,每个人每年一共只需工作三个月即可。   ——这让曾经作为社畜的耶稣十分憎恨。或者说……十分嫉妒。   他已经决定了,等他当上法老,首先就把这个传统改掉。要改动权力运行机制,将权力和福利与贵族们做工的时间和质量相结合。   ——身为贵族、身为官员,怎能贪图享乐?你们都是圣长子公会的智者,来当官的目的是为人民服务,为了让埃及人过的更好?难道减少毫无意义的休假,不应该感到喜悦吗?   耶稣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如果有人提出异议,他就这么训斥他。   在尼罗河的水深太浅的时候,书记官甚至不会轮休,而是直接不上班。因为他们的主要工作,只是分配埃及各地方的物资数量而已,而不像是推罗的书记官那样负责文案、教育和律法的工作。   比如说,麦子、啤酒、红酒、橄榄油、蓖麻油之类的生活物资,甚至还有木料、颜料、石料、矿石之类的生产材料。除却一部分按照规矩作为税收交给法老,一部分留给自己之外,剩下全部都要送到亚历山大港,进行统一分配。   这些大宗物资的分配,并不单纯的取决于各地方村镇的面积大小。而是要考虑到各种材料去年的使用量和使用途径,以及新生儿、劳动力和工匠的数量。   当年所罗门在位时期,他让先知拿单每年从地方搜集各种数据,并下达了各种神奇的、具有预见性的政策。   按照仅流传在当权者中的隐秘智慧,所罗门王对国家的控制力、让国家兴盛的一切秘诀,全部都在这些数据之中。   ……但直到现在为止,无论是推罗还是埃及,仍旧没有诞生能将这些数据完全利用起来的统治者。   但搜集数据、记录数据,已经成为了一种仪式性的习惯。   于是,搜查全国各项数据,便慢慢变成了一种惯例——以及一种试探统治者对国家控制力的手段,一种祈祷自己增长智慧、察觉隐秘的神秘仪式。   理论上,书记官也应该使用这些数据进行物资分配。   这些数据对于一般人来说实在是过于庞大,只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书记官们才能有条理的分配有限的物资。   ——理论上是这样的。   但因为只有高阶祭司、大祭司和法老的地位比书记官们高,而这三种人几乎不会到地方探视。所以他们的权力渐渐脱控,成为了一种独立于王权的第二体系。   也就是说,各地方供给物资的分配权掌握在了书记官手中。到了这一代法老,他的能力比不上他的父亲,于是法老对书记官的钳制力也随之进一步减弱。   如今,甚至各地方的税收项也会经过这些地方书记官的手上了。   他们学过复杂的数学知识和粗浅的经济学理论,以及并不算深入的政治学知识。这些知识原本是为了让他们更好、更公平的调配物资的。   但是,他们却把这种智慧用在了造假账上。   凡是商人们、工匠们、农民们递交上来的物资,他们都会自己拿走一部分。而这部分的空缺,他们会通过东拼西凑的方式在账单上模糊化。   若是有人去追查这一些物资的去向,他们只会不停地绕圈——在各地方的书记官们串通一气之后,隐藏重要物资流向就变得更加简单了。   那些从地方缴纳到亚历山大港的物资,简直就像是他们自家的东西一样。   缴纳上来的时候,被出产地的书记官们克扣一些;到了亚历山大港,被亚历山大港的书记官克扣一些;等八月尼罗河涨潮分配的时候,再被接受物资的地方书记官克扣一些。   法老仿佛也是个傻子——他完全没有在意,或者说根本没有发现每年都有大量的物资不翼而飞这件事。只是不断督促工匠和农民继续进行生产。   这也让书记官们变得越发骄横、傲慢。并成为了法老的隐藏拥护者……虽然在他们的立场上,他们与法老是敌对的。但因为法老的不作为,他们反而会主动帮他稳固位置。   而能攫取钱财的时间,一年也就是八九月份,尼罗河大涨的时候。其他时间,哪怕是到了轮值月份,也很少有书记官去仓库统计贮存物资、去港口盘点入港物资。   或者说,账目记得太清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但也因此,耶稣一行四人才能完全避开法老的耳目,坐着小船从尼罗河进入底比斯城,甚至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   按说,在埃及各地流动是需要接受守卫盘问的。但如今管理他们的官员们全部都在休假,这些守卫们也懒散了起来。   跟随耶稣前来的人一共有三个。分别是犹大、菲尼克斯和哈维。   可以说,除了哈维之外都是大佬……甚至有可能,哈维也是大佬之一。   因为耶稣多次注意到,并不是核心会员的哈维也有隐约的次等灵能波动。这意味着他甚至没有经过启迪仪式,仅靠供给他人灵能,就几乎要觉醒这种天赋了。   “他们居然真的没有发现我们。”   首先嘟哝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犹大。   他一脸惊疑:“那些守卫是故意的吧?”   他对于这些根本不阻拦他们的士兵而感到失望——若是他们对耶稣抱有敌意,他也就可以出手回击了。   毕竟他们的打扮十分夸张。   耶稣身上仍旧披着那极为显眼的白袍,拄着木杖。而犹大身体强壮,却近乎裸着上半身;哈维则是异常干瘦,像是大病初愈一般。菲尼克斯身上的气场则十分强大,那血色的头发在埃及的街上也极为显眼。   但就是这样的打扮,却愣是没有任何人过来盘问两句。而是让他们安然离开了港口——最异常的是,这里的守卫甚至比亚历山大的管制都要放松许多。   犹大不满的嘟哝着:“要是在推罗,这些士兵一个个都要被吊死。这些埃及人就没想过吗?他们这个样子,简直是给他们的法老丢脸……”   “丢脸……那就丢呗。”   哈维嗤笑一声:“那些书记官,一个个从地狱爬起来的恶鬼一样。他们点钱的手指比干臭的粪便都更令人作呕。这些连祭司都不尊敬、连神都不信的丑陋之辈,还能对法老有尊敬之心?”   “那可不一定,哈维。”   耶稣轻笑着,低声说道:“埃及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他们畏惧法老的权柄,更胜于畏惧阿蒙神的荣光。他们畏惧凡间的律法,更胜于畏惧神所厌憎的禁忌——”   他看着不远处向自己这边快步走来的埃及卫兵,露出一个笑容,低声说道。   “埃及——埃及从未改变。”   更新完毕,今天依旧一更(挺胸)   所以这个月的全勤君死辣(平淡)   一个好消息是,窝这周没预约上……所以这周末不会请假了,下周末再去动手术。这周末正常更新——即使没了全勤窝也会两更哒。(不如说那样更轻松)   另外……   夭寿啦!坑树那边《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没有问题》和《加藤惠的本愿》居然更新啦!(慌的乱跑) 第六十六章 历史终将被人忘记   “那边——对,就你们四个!你们是什么人!从哪来的?”   终于有斜披红白亮色肩布的卫兵察觉到了他们四个打扮过于显眼。他手持长枪一边厉声喝问,一边带着几个披着红色肩布的卫兵向耶稣他们一行四人快步走来。   “不要紧张。”   一旁的菲尼克斯小声的说道:“这是例行盘问,不要太紧张的话一般就会被放走的。”   “好。”   耶稣点了点头,站在原地不动打量着那些卫兵。   他们使用披肩布的穿衣风格类似罗马人。   也就是仅用一块布进行折叠,就能变成宽松的衣服,以此体现自然之美——据说全埃及唯有底比斯的法老卫队会身着这样的衣服。因为他们往前数几百年,都是当年跟着托勒密来到埃及的罗马士兵。   而这种身披左右对称、一红一白的两块镶有金边的布料的,至少也是小队长以上的职务。   是的,那真的是金边,而不是金色的线——一大串一大串麦子一样的金穗挂在衣服边上,随着走动会碰撞着发出悦耳的声音。以此表示他们在阿蒙神和透特神的护佑下得到了权利与智慧,并在双神的注视下秉公执法。   ……就当真的听。   “我们来自亚历山大,阁下。”   菲尼克斯操着一口流利的亚历山大方言,脊背挺直说道:“这两个人是我的仆从,而他是我的弟弟。我们来这里和人谈生意。”   虽然讲带有罗马口音的话、自称来自罗马的商人的话,更有可能会被这些法老卫士们高看一眼——但同时也有被什么大人物请走开宴会的可能性。   若是他们真的是来自罗马的贵族也就罢了。但他们的身份毕竟是假的,若是在宴会结束前被查出根底就不好了。   菲尼克斯偶尔也会来几趟底比斯。一般是来劫狱或者接人的——通常来说,这种程度的借口就足够了。   “商人?他是你弟弟?”   那个卫士看了一眼耶稣,嗤笑出声:“红发的姐姐,黑发的弟弟……嗯,很好。也没什么不对的。你们过去吧。”   虽然察觉到了一些可疑,但那带头的法老卫士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有些夸张的向菲尼克斯行了个礼,又看了一眼耶稣,补充了一句:“记得在街上别掏出武器来,底比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明白,阁下。”   菲尼克斯微笑着点了点头,将一个不起眼的小袋子塞给了那个披着双披肩的队长。   那人颠了颠重量,满意的走了。众人则就在他们身后站定不动,目送他们远去。   等到他带着六个法老卫士走过下一个拐角,犹大才紧皱眉头开口质疑道:“他们这么简单就把我们放过去了?大人,这……会不会这是什么陷阱?”   “安心,犹大。他们从一开始就对我们没有敌意。”   耶稣望了一眼他们离去的那个方向,轻笑一声:“能在底比斯成为卫队长的人,肯定不会是都太古板的人。”   “这是因为追责无法落实的原因。”   菲尼克斯在一旁解说道:“法老卫士的巡逻路线和时间都是由卫队长临时决定的。这是为了防止巡防表被人窃走的缘故——两百年前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亚历山大二世就是这么被刺杀的。新使用的这种随机巡逻的模式,大大降低了预谋犯罪的可能性。”   如果想要刺杀法老的话,就要把一层一层的卫队长先杀掉。否则的话,很有可能发生偷偷摸摸翻墙下来和巡逻队大眼瞪小眼的情况。   也因为这种模式,所以导致了无法追责法老卫队的责任。   因为这里的外人太多、身份不一,搞不清他人身份的情况下,这些卫士们绝大多数情况下,会选择谁也不得罪,把那些衣衫华贵、气质不凡的可疑人士放过去。   一般来说,能从容的说出从哪来、来做什么而没有太紧张的话,就不会被抓走。   ……事实证明,在这个人们普遍耿直的时代,光是抓那些看到法老卫队突然紧张不安的人,就足以杜绝九成九以上的犯罪行动了。   “当然,法老的安全也并非是由他们保护的。在此之外,在宫殿外围还有全天巡逻、定点集合的法老近卫。他们对法老的保护没有任何漏洞……连一只猫都不可能摸过去。”   菲尼克斯详细的解说道:“而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他们也不会直接放过去,而是会将消息上报,让特殊人士‘暗中保护他们’。”   “特殊人士?”   耶稣注意到那个含糊不清的词语。   “一个直属法老的组织,负责帮他秘密排除自己的敌人。人数应该不多。”   菲尼克斯低声说道:“它的消息我还没探听到……”   ……但你其他的情报几乎摸清楚了啊。   耶稣嘴角上扬,几乎笑出了声。   现在看来,就算是没有哈维这档子事,菲尼克斯应该也快来刺杀法老了。   至于那个组织……   “这是哪一代的法老设置的?”   耶稣思索片刻,向菲尼克斯开口问道:“我是说那个监察结构。”   菲尼克斯一边向前走,一边低着头向耶稣答道:“就是这一代,渎神的法老亚历山大六世。这种邪恶、悖逆的机构,也不可能是之前的法老所设的……连同架空神殿祭司的权力,修改所罗门王朝的历史都是他所做的事。”   “邪恶吗……”   耶稣若有所思的喃喃着,和犹大哈维一起跟着菲尼克斯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若是他以超脱时代的目光来看的话,那还真不一定是什么邪恶的机构。这或许将会让埃及走上另外一条路……另外一条能让埃及强大繁荣的道路。   但是……   耶稣的步伐微微停顿。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其他三人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耶稣看到了在广场中心树立的一个破旧夸张的人像。   它的右手带着巨大的戒指,头上带着代表上下埃及的王冠,身披白袍,两只手一左一右握着埃及和以色列的两种权杖。   那个人像的雕像风格相当夸张怪异。但却扔能感受到一股肃穆的感觉。   毫无疑问,那应该是自己的雕像——给所罗门王所立的雕像。   “他居然敢——”   犹大的声音之中,是几乎压抑不住的暴怒。   因为那所罗门的雕像并没有被修缮。而是破旧不堪,握着以色列权杖的右手被人掰断,只剩下半截权杖插在地里。而雕像的鞋子上甚至沾满了污物。   “无需生气,犹大。”   耶稣平和的打断了他的话:“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的,就会成为历史;凡成为历史的,终将被人忘记。所罗门也是,我也是。”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瞳孔中仿佛有着火焰燃烧。   耶稣平静的说道:“但是……仅以个人的身份来说。我有些想给他上一堂历史课。”   “关于,当年所罗门王是如何成为法老的——这件事。” 第六十七章 千年的暴君   底比斯城横跨尼罗河中游两岸,是埃及最大的都城。   其建筑规模极为宏大,荷马曾赞美其为“有一百城门的底比斯”。   “前面就是卡纳克村……过了河就是卡纳克神庙了吧。”   耶稣随口说道:“我记得拉美西斯二世神庙后面还有一个怪湖来着。常年不干不溢,如同有生命一般。”   “所罗门神庙呢?”   一旁的菲尼克斯问道:“所罗门一世也有他的神庙吧?”   “但是所罗门在位时期没有建造啊……”   耶稣思考了一下,答道:“如果有的话,应该要再往南一些。靠近透特神庙的位置。”   一旁的哈维有些惊异的看过来。   他有些想不明白——从之前苍白大人向朱红女士的问话来看,他应该是没有来过底比斯的。他甚至对整个埃及知之甚少,无论是政治结构还是更深层次的人文环境、甚至埃及人的饮食起居都不太了解。   但唯独建筑学和神学的问题上,就连朱红女士都要向他询问……苍白阁下所涉猎的领域还真是奇怪。   “大人,所罗门王的金字塔也在那里吗?”   一旁的犹大开口向耶稣问道。   耶稣立刻回答:“所罗门没有金字塔。因为他没有留下尸体。”   “正如之前的仪式一样,犹大。”   哈维插了句嘴:“你要知道,所罗门王当年是化光消失的。他大约事先知道自己无需金字塔也会重新回到神界,所以就没有建造。”   “而且,这里也找不到金字塔的。”   一旁的菲尼克斯随口说道:“金字塔在国王谷,在群山的心中,尼罗河的西岸。要去找金字塔的话,要横跨整个底比斯……我们可不是来盗墓的。”   底比斯城东西两岸的建筑风格,和其中的象征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太阳从东边升起,在西边落下。所以尼罗河东岸是“生者之城”,繁华喧闹的市场、以及祭拜众神的神庙都被建造在这里。   而西岸则是“死者之城”,是法老们死后的安息之地,无数金字塔的安置之所。除非是重要的祭司和负责守卫的军团,一般人试图进入就会被杀死。   他们要前往卡纳克神庙,是来自耶稣的意见。   当时耶稣说,“为了保证安全,我们需要在一个足够庄严神圣的地方先待一两天。”   这是让哈维感到非常奇怪的一句话。他一时半会没有理清其中的逻辑是什么……但菲尼克斯和犹大却完全遵从了他的意见。   而哈维也不知道刺杀法老的行动要从何处、在何时开始,因而也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他们被船夫载过尼罗河,路上被逼逼了一通生活的闲杂琐事。这让哈维十分的厌烦,但耶稣却听的很是开心怀念的样子,还装作小孩和那个老船夫聊了一路。   “……无论什么时代、在哪里的出租司机都是一个样子吗。”   下船之后,耶稣感叹道:“曾经十分厌烦的东西,现在也还真是怀念啊。”   “您说什么?什么怀念?”   “啊。这个不用记下来,犹大。”   面对犹大的疑问,耶稣只是挂着浅浅的、温馨的笑容,温和的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生活琐事的一些感慨而已。”   ……我也不是神啊。   耶稣微微叹了一口气,却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为了引开话题,他随口转问道:“说起来,底比斯有没有发生过地震?”   ——有。   虽然不知道苍白阁下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但是哈维可以确信,的确是有的。   因为他就是底比斯出身的人。   他小时候就经历过那一场地震,也因此而成了孤儿。   但他刚想回答,却因为恍惚了一个瞬间而被菲尼克斯抢了先:“有是有。大约二十多年前吧……就是亚历山大六世登基的那一年。”   “是二十三年前。”   哈维补充道:“根据法老自己说,这是他战胜了隐藏在底比斯地下的恶魔,对方临死前奋起反抗所致……现在回头看,谁都知道那是他的谎言。真正的原因,明明是因为他被众神厌恶——这是众神当年给予我们的警示。”   干瘦的男人苦笑一声:“只可惜,当时根本没有人意识到这件事。而现在已经晚了……”   “还不晚。”   耶稣摇摇头,没有多说。   前面就是卡纳克神庙了。卡纳克神庙占地足有二十四公顷,所有的建筑全部以巨石砌成。   要知道,埃及是非常缺石材的国家。   珍贵的石材全部要用来给神明建庙、或是给自己建造金字塔。之所以说亚历山大六世渎神,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居然用大量的石材给自己盖用来居住的宫殿,让自己生前的宫殿也一并不朽——   这无疑是一种僭越。   虽然在早些时候,法老被视作是地上的神明,是神的化身、阿蒙之子。但这样的概念在三百多年前,过渡到亚历山大王朝的时候就刻意被祭司们渐渐淡化了。   而如今,亚历山大六世力排众议,无视所有祭司的声音,将原本给阿蒙神和透特神建造神殿的石材夺走,给自己建造了极大极华丽的宫殿。   而且他还要求,自己的宫殿要建造在卡纳克神庙附近。   当时埃及最好的工匠——专门为法老建造房屋、给众神建造神庙的建筑师,就果断的拒绝了亚历山大六世的要求,并且一连拒绝了三次。直到自己被以“偷窃法老的鞋子”的罪名杀掉也没有改口。   但很遗憾的是,在他死后,这堪称僭越的宫殿依旧还是动工了。花费了七年的时间,能用来建造四座神殿的石材,亚历山大六世居住的大殿终于还是建造完毕了。   最让祭司们无法容忍的是,他甚至将教导学生的生命之屋也放置在了自己的宫殿内。以及阿蒙神和透特神的神殿,也被他圈入了宫殿的范围中——圈进去的方法,就是紧靠着两位大神的神殿建造,然后树立围墙的时候将神殿也一并圈进去。   这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祭司前来呵斥、责骂他的僭越之举。但亚历山大六世却将其中反抗自己最激烈的祭司全部处死,又强行树立了一批新的大祭司。   他毫无疑问是千年以来,埃及最大的暴君。但人们只顾呵斥他的暴行,却没有人去思索他背后的动机是什么。   为亚历山大六世修建宫殿的三名工匠,有一名羞愧自杀,有一名回到家乡的时候,在睡梦中被他的父亲用磨石砸死。最后一名被扬言刺杀他的刺客吓破了胆,直到现在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亚历山大六世的宫殿。   “我们首先要刺杀的,就是这名工匠——埃蒙赫顿纳普。但是现在还不用着急……”   等到卡纳克神庙附近的时候,菲尼克斯用法术将众人隐藏起来,避免其他人的怀疑和盘问。等一直走到最近的拉美西斯二世的神殿附近的时候,耶稣才终于开口道:“因为现在的埃及人生活的太好了。”   “您说——生活的太好了?”   哈维质疑道:“他们每天工作,却什么都换不到。生活在如此繁华的城市,却吃着最简陋的食物、甚至连教育都享受不到……他们付出了一切,又得到了什么?”   “活着。”   耶稣简单的说道:“人们经常会抱怨。但那是来自于嫉妒,而非是觉悟。他们如今嚷嚷着寻求改变,但一旦真正的颠覆性的变革到来的时候,他们反而会后悔,希望能回到过去的生活。”   “因为人们总是在看着自己失去的东西。他们会在乎自己失去的东西,认为那是本该属于自己的;并无视自己得到的东西,因为那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   “但是,世界真的是越变越糟吗?当然不可能,时间是最好的园丁,它会让一切变好的。”   而让人们不再抱怨,不再反感,不再抵触的办法,唯有一个。   “那就是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曾经到底有多糟糕。在任何改变都值得赞叹的黑暗时代,人们才会意识到他们的救主是谁。而不会用投石砸死他们的救主。”   耶稣轻声说着,北方的天边浓云密布。乌云低的让人感到喘不过气,冰到骨缝里的大风呼啸吹起。   “暴风雨要来了。”   犹大开口说道:“大人,进去避一下雨吧。”   但耶稣和菲尼克斯却是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不光是暴风雨来了。   他也来了——   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第六十八章 阿巴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寒风呼啸——   北方的乌云滚着雷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集聚、覆压而来。肉眼可见的霜冻气息在浓云之下迅速下沉。   在逐渐潮湿、沉闷起来的大气中,极寒的霜气渐渐浸透了埃及人的薄衫。他们哆哆嗦嗦的颤抖着,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孩童有些兴奋的仰头看着天空,互相大声叫嚷着。而大人们则拽着熊孩子们快步往家中赶去——家中粮仓的粮食需要做防水处理。在院中晾晒着的衣服和豆子也需要收一下。   似乎是暴风雨来了。   而且看这声势,绝对是小不了。   那雷云极低沉。仿佛伸手就能抓得住一样——理所当然的,也能看得见那从乌云下方渗透出来、缓缓向下飘散的冰雾一样的白色雾气,以及在暗云中跃动着的雷霆。   唯有一些懂得天象知识的祭司,有些奇怪的皱起了眉头。   ……那个白色的雾气是什么?   祭司们极力向天空中眺望,却什么都看不清。他们无比的渴望,若是自己拥有鹰的眼睛,能看得见这么远的东西就好了。   就在他们张望着的时候,那暗云以异常迅猛的速度将整个底比斯覆盖。连同太阳都遮蔽起来,只剩下一个暗红色的轮廓隐隐约约透过云层。   光明完全在地上消失。整个底比斯陷入了比夜晚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   人们渐渐慌张起来,心中生有恐惧。   他们不理解眼前的景象究竟是哪位大神所为,也不知晓究竟是谁惹怒了神明。甚至夺走了他们的光。   对于埃及人来说,太阳和热是值得崇拜的,而黑暗和寒冷则是邪恶的、会伤人的、需要警惕的。但这黑暗也是脆弱的,寒冷是短暂的——因为黑夜会被太阳神击败、再寒冷的冻气也将被火焰驱散。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却颠覆了他们的常识。   从古至今,没有一次底比斯面临过如此深沉的黑暗。   像是天塌了一般——   太阳的光芒变得极为暗淡。仿佛被那大风刮的几乎要熄灭一样。暗云之中仿佛有带有双翼的怪物在呼啸翻涌,卷动着暗色的阴云和雷霆四处飘荡,寒风越发凛冽、空气中凝结出了怪异的白雾,越是往高处就越多,向下慢慢沉下来,几乎能遮住人的视线。   但一些人却发现……与其说那白雾是从天上落下来,不如说是地上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之后就变成了白雾。   视力稍微好一些的人,若是他们在粉尘较多或是温度过高的环境,就能看到空气隐隐约约的扭曲起来。像是地面上有什么东西被那乌云抽取,就凝结出了那些白雾。   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之中,那些白雾反而发出了极淡的光芒。那透过衣衫也让人瑟瑟发抖的、不可抵抗的极寒,正是那些白雾所带来的。   “那那、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哈维几乎是颤抖的问出的这句话:“那云里……是不是有、有什么东西?”   原本他们就是来刺杀法老的。   如今见到天生异象,心虚的哈维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一行人被法老发现了——而眼前的异象应该是法老做法的特效。   但看到菲尼克斯和耶稣都十分冷静的时候,他心中的慌张慢慢得到了缓解。   耶稣见他平静了下来,便简单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答案只需两个词:“他是撒旦。”   耶稣话音刚落,便有震撼人心的咆哮声从阴云深处响起。无形的波浪将乌云呈螺旋状向上浮起,黑色的巨块在旋涡的中央缓缓出现。   那一幕,就像是从湖底抬头往上看,正好有一艘小船在湖心慢慢放下、浮在水面上一样——   随着那狂烈的咆哮声,地面上的岩石无端的开裂粉碎。大的变成小块的,小块的则化为粉末。一些房屋在飓风中突然垮塌下来,原本混杂着草木灰的泥浆,也都变成了极细腻的灰色石粉。   而让恐慌完全沸腾起来的,则是“第二个太阳”。   只见从阴云的漩涡中浮现出来的,是一个身体如山脉般巨大的红龙。   它有七首,又有十角。它的身体如同夕阳一般,在昏暗的天空中闪耀着赤红色的光芒。   那颜色极为明亮,像是融化的铁汁,会让人怀疑它是由流动的铜、凝固的火铸造而成的——甚至让人感觉,它只需扇动翅膀,就会有漫天火雨喷洒而下。   “那是……炽天使!”   “不,是龙——”   “是阿蒙神降世了!”   人们惶恐却又恭敬的向巨龙跪拜,意见却并不统一。   说来也怪,在他们跪下的一瞬间,那些来不及跑回到家里的人就感觉不到飓风,也察觉不到寒冷了。   于是他们纷纷欣喜着,更恭敬的赞美巨龙。   而巨龙却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它只是径直向亚历山大六世的宫殿飞去。   没错,它仅需轻轻扇动翅膀,便有乱流和飓风咆哮而至。不结实的房屋倾塌,无数雕像粉碎开来。唯有众神的神殿依旧屹立不倒。   而那个令人困惑的白雾,也很快有了答案——   巨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透明的空气扭曲了一瞬间,大地上生成的白雾顿时数量猛增。那些赤脚踩在地上的人,立刻感觉到了地面开始变凉了。   而巨龙的嘴边,则有一个极暗的火球在缓慢的滚动着。看上去如同熔岩一般。   地上向龙跪拜的人们却不光感觉不到有多热——甚至已经开始下雪了。   而就在这时。   整个底比斯的神殿,突然同时散发出纯白色的光芒。   一束又一束的光芒直冲向天,恰好对应着一颗又一颗的星星。随着光束越来越多,一开始那稀薄而纤细的白光也同步的变得越发明亮、粗壮。   等到数秒后,所有的神殿中涌出的白光,已经有两三米的直径那么粗壮了。   而下一刻,巨龙猛然仰起头来,随后重重将龙首扣下!   灼烈的、毁灭般的白光,在那炸裂开来的暗色熔岩球中涌出。正面撞向了亚历山大六世的宫殿!   那一瞬间,所有神庙中的白光猛然亮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浮现在底比斯天空上,将那白色的烈光完全挡下。   烈光持续了足足十几秒。而神庙中的光芒也被不断削弱。等到屏障散去的时候,光束已经缩到了不如水桶粗细的程度——直径甚至只剩下不到半米,光芒也暗淡了下来。   但那烈光的冲击,终究还是挡了下来。   然而白色的烈光却并没有完全消失。它只是在冰寒的飓风之中,颜色迅速变暗、凝结成块。   无数熔岩像是下雨一样,一大块大一块的摔在地上,却如同炮弹一样击毁了大量的天花板,将街道上的地面砸出燃烧着的坑洞,亦或是干脆使木质的民居燃烧起来。   而这时,巨龙再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有点困……今天一更吧,明天周日应该有希望两更。   孩子们晚安(扑街) 第六十九章 阿巴顿:我认为这是家暴   随着撒旦第二次吸气,大地霜结。   周遭的大气瞬间布满白色的冻气,无数破碎的冰棱悬浮在空中。   大地被凝固的熔岩砸穿,堕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洞。暗红色的熔岩像是鼓面上的米粒般有序的震动着,带有刺鼻味道的热气将空气中的白雾烧化。像是无数暗色的游蛇在白雾中穿行一般。   嘎嘣嘎嘣的冰结声响起。无数极薄的冰面在房屋表面和树木的叶子上凝结。大地上不是霜就是火,被倒下的房屋压住的人们哭喊着,困在街上的人们绝望的叫嚷着——还有那些运气不太好的人,被半凝结的熔岩直接砸在了脸上。   他们整个上半身都被裹在熔岩之中,发疯般的挣扎着、翻滚着,但直到死去声音也传不出来。他们的手指插入到熔岩之中,仿佛要将它扯下来一样徒劳的抓着。   但他们的指甲却没有翻起、而是整个的被灼烧着,淋上了一层石壳。   看着房屋倒塌、陨石从天而降,大地被霜和火覆盖——底比斯的埃及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正面临着的是什么。   那是死亡与毁灭的化身。   那是神明的怒火,临到的终末之日——   人们扯着嗓子哭喊着、咒骂着、疯狂的呼号着。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恐惧宣泄出去一样。也有人歇斯底里的大笑着,有人拼命的逃走,还有人颤抖着腿、凝视着巨龙双目流泪,大张着的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地上的冰层越发结实、厚重。   有人在混乱中跌倒,被发疯的人群踏过。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抓着前面那人的脚踝,最终却只是把那人也一并拉倒。   零零散散的,有许多人都被人撞倒、拉倒,亦或是自己在惶恐中跌倒。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周围地面上的白霜便像是活了一样,直接蔓延到了他们的皮肤上,将他们活生生的冻在地上,表情和动作瞬间凝固。   最终,撒旦停止了深深的吸气。   ——此时的底比斯,已然完全化为雪之国。   那一瞬间,极强烈的恐惧感袭上所有人的心头。人们惶恐的抬起头来,向着天上的巨龙望去。   雷鸣骤响!   它昂起头来,第二次吐出那毁灭的白光!   这一次的攻击,甚至远比上一次更加粗壮、更为灼烈!   底比斯的神庙中保护性的白光再度亮起,无形的屏障浮现在光束之前。   但这一次,光束却并没有被虚弱了许多的屏障挡下。   几秒钟的僵持之后,屏障崩裂开来。众神殿的光芒同时消散,稍微小一些的神庙中的雕像也碎裂开来。   而纯白色的光流,以摧枯拉朽般的气势轰然射入亚历山大六世的宫殿之中。   岩石被融化成汁,木头则化为灰烬。法老卫士们一声不吭便摔倒在地,被光流擦过的部分瞬间气化。   而随着那光流持续性的注入,周围被冻住的地面迅速溶解,地面隆隆的震动着。金色的蛛网状光芒以法老的宫殿为中心,在地面上缓缓蔓延,像是受刑者身上浸出的鲜血一般。   抵达某个临界点后,法老辉煌的宫殿猛然坍塌,化为熊熊火海。   ……祭司们都失败了?   人们近乎绝望了。   连法老都被杀了!祭司们也无法抵挡……   难道他们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吗?   不知道为什么而死,不知道会怎么死……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失去生命。   然而,就在这时——   却有一个极小极小的人影,从高处跃起。如同鹰一般在空中滑翔,像是身后有着翅膀一般。   因为日光被阴云遮蔽的原因,人们也看不清那个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作为唯一的希望,底比斯的人们勉强振奋些精神,抬头向着那边望去。   随着那个人影越发的接近巨龙,她身上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那是一个墨色长发的少女。   她身上披着白色的长袍,右手持有什么武器。但是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   只见她一跳便越到那巨龙身边,扬起右手的武器,便要向着巨龙身上锤去!   人们近乎绝望的瞪大了眼睛。   她在做什么?!   这徒劳的攻击,哪怕真有用……难道不会激怒巨龙吗?   但下一刻,整个底比斯却陷入到了死一样的寂静之中。   只见那少女将右手的东西用力锤过去。狂暴的飓风瞬间卷起,将天空中的乌云瞬间全数撕碎。   阳光照在她身上,天边升起双重的彩虹。   而巨龙痛苦的哀嚎着,被一拳打飞。那腹部的鳞片甚至都有些开裂。   它有些忌惮的回头看过来,示威性的嘶吼了两声,便踉踉跄跄的扇动着翅膀溜走了。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和之前如同末日化身一般的气势简直判若两人。   简直就是虎头蛇尾——就像是一场戏剧演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疯子把剧团的人从台上打跑了一样。   但此刻,却没有人会在意那种淡淡的违和感。   他们只是愣愣的看着瞬间转晴的天空,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已经做好了下一刻就会死掉的准备……但死亡最终却没有临到。   一些人醒悟过来,又哭又笑的跪在地上。还有人则后怕的喘息着,身上的衣衫浸满汗水。之前被冻结起来的人们也哆哆嗦嗦的抬头望去,从地上爬了起来。   因为有结实的冰壳,他们没有一个人被踩死。   所有人都会死的惨剧,却变成了几乎没有人死掉的大团圆结局。   ……这简直是,世上最好的玩笑了。   一些思维最敏捷、意志力稍微坚强的人首先反应了过来,拔起自己仍旧有些发软的腿向着那少女赶去。   他们要看看那个救了他们的救世主究竟长什么样。并要向她表示感谢之心。   若是有人救了自己,却连那人的名字、样子都不知道的话,未免也太过冷漠无情了。至少应该将她的功绩流传下去……   ……更不用说,那一拳崩散乌云的伟力了。   这莫非是哪位大神降世了吗?   若是能及时赶过去的话,岂不是能见到神颜?   人们一个个的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向着那个少女落地的地方跑去,下意识的忘却了正在熊熊燃烧着的宫廷。   或者说……都被那样的攻击轰中了,法老肯定已经死了吧。   之前分散开来的攻击,几乎就要将数条街的房屋拆毁。而如今集束的火光正面击中了亚历山大六世所住的房子……   ……那就没有什么去看的必要了吧?   “时机成熟了。”   躲在神庙之下的耶稣四人,身上甚至没有丝毫灰尘。   他轻声开口道:“我们去见法老。”   “——他还没死。”   耶稣无比确信、铿锵有力的说道:“我们得再送他一程。”   今天去拍了片子,商量了一下手术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下周日动手术了。   到时候窝应该会请假三天,窝觉得三天应该就稳了,之后至少会恢复日更,只要没有发烧窝就会恢复双更。   回来有点晚,不过还是弄出来了一章。稍微有点困(可能是昨天奶的),今天先一更吧,孩子们晚安(缩)   明天窝会早点更新的(严肃脸)   最后是给朋友的章推,这本质量不错的,除了型月不看症外的读者外应该都可以看《我,慎二,揭棺而起》 第七十章 没有人发现他潜入了   耶稣一行人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径直从唯一完好的宫殿东门走了进去。   ……或者说,已经没有活人能够阻挡他们了。   原本为了安全、提防刺客而将亚历山大六世圈起来的城墙,如今却反而成了扣紧的锅盖。   除非有三位以上的保荐人,否则平民若是接近亚历山大六世的宫殿就会被盘问。试图闯入的话会被当街格杀。   久而久之,甚至平民们连看都不敢往那边看。在他们的目光无意识的往那边瞟过去的时候,便会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就像是在考试的时候,哪怕不打算作弊,也会刻意将目光避开监考老师一样。   但这也让人们向着雅斯塔禄跑过去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将目光避开亚历山大六世的宫殿。   更何况,看着那宫殿的惨状吧——   整个宫殿群塌陷超过一半,就连剩下的一半也在熊熊燃烧。焦黑的尸体挂在破碎的墙壁上,甚至就连宫殿前的地面都变得极为灼热。赤着脚的话,甚至会被烫伤。   连宫殿外围都变成了这样……基本上,里面也没有什么抢救的必要了吧?   耶稣四人正大光明的走进没有守卫的宫殿。一直到他们走进正殿,也没有人发觉他们潜入了。   踏过一地焦黑的残尸,耶稣走入了没有坍塌的大殿之中。   昂贵的地毯熊熊燃烧,发出难闻的焦臭味。护卫的尸体七横八竖歪倒在地上,就连石柱都折断破损、宫殿的顶部塌陷下来。   在尘土飞扬、满是焦臭味的淡青色烟气中,一束日光从洞开的天花板上射入宫殿之中,正正射入到王座之上。   坐在王座之上的那个人,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法老打扮的中年人。   他身上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只是端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样貌和传闻中的并不一样,不仅不怎么凶恶,反倒是有些文雅的气息,身材也偏瘦。   他的表情肃然、嘴角紧紧抿着。能够看出他是一个相当自律、严谨的人。   这倒是和耶稣他们之前得到的关于亚历山大六世的情报并不相符。   即使面临如此巨大的灾难,即使护卫全数死亡,他也没有丝毫慌张、不安的神情。他只是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漠然的注视着耶稣四人。   “初次见面,亚历山大六世。”   耶稣以埃及语平和的开口说道。   中年男人只是点了点头,以同样平静、而带着浓郁埃及口音的所罗门语说道:“初次见面……耶稣。”   耶稣挑了挑眉头,嘴角有些欣悦的上扬:“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你是来杀我的。”   法老亚历山大六世从容不迫的说道:“在撒旦袭击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了……推罗王沙曼也是这么被你杀害的吧?”   “——大胆!”   一旁的犹大开口厉喝,右臂有着锋锐的鱼鳞如刀刃一般刺出皮肤。   眼看他这就要冲上前去,将亚历山大六世刺死,耶稣却伸手拦住了自己忠诚的使徒。   “别这样,犹大。”   耶稣愉快的低语着:“他说的对。”   他挑了挑眉头,毫不墨迹朗声承认道:“你说的不错——撒旦是我的亲生儿子。他是奉我的命令来杀你的……不过他居然没杀掉你倒是让我很惊奇。”   “不,你的儿子已经杀死我一次了。无需责怪他。”   亚历山大六世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淡然说道:“法老亚历山大已经化为灰烬了——现在和你交谈的,是作为人类的亚历山大。”   “……复活?谁给你的力量?”   耶稣挑了挑眉头,饶有兴趣的问道:“阿蒙?”   “是阿图恩神。”   亚历山大六世平静的说道:“也是我自己。我吃过神的肉,拥有死而复生的力量也很正常吧。”   “……你吃了你的神?”   耶稣讶异着瞪大了眼睛。   亚历山大六世立刻回应道:“那又如何?是他自己将命送给我的!看看吧,耶稣,时代变了!已经不是几百年前了,这个时代的人已经不需要神了——神抛弃了我们!”   “与其让他们信仰胆怯、自私的神明,倒不如让他们信仰我。我的智慧可以指引埃及人得到万世的荣光!我没有子女、也没有妻子和兄弟,因此没有人能动摇我的意志,也不会有人能窃走我的权力……臣民所期待的,不就是这样的法老吗?”   消瘦的中年人眼中闪耀着透明的火焰,言语之中满是热情:“这样的我,又与神明有什么区别?当然,区别也是有的……至少我会更关心我的子民的生活。”   “胡说!神明大人可不会吃人!”   一旁的哈维激烈的反抗着,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你明明是恶魔!”   “……神明不会吃人?哈,你开心就好。”   亚历山大六世嗤笑一声,根本没有理会哈维,只是继续盯着耶稣说道:“当然,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那些孩子是被我吃了,没有错。这没有什么好否认的——献给神明适当的祭品,祈求太平安乐,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亚历山大六世越说,他眼中的火焰越发灼烈。   那透明的火焰中,仿佛有着七彩的光芒闪现。除了耶稣和菲尼克斯之外,其他和他对视的人都不自觉的将目光偏开。   “我和推罗的那个蠢材不同,我的政策是正确的。整个埃及都没有人比我更加优秀、更加智慧、更有先见之明……你不觉得,用这些注定平凡的人生,用他们那些无趣的生活中创造出来的劣质平凡的价值,换取伟大的我在世界上的延续,是非常划算的事吗?”   中年人说着,他的眼中有着透明的火焰熊熊燃烧,语气渐渐变得激动起来:“你一定理解我的吧,耶稣!你也与魔神立过约,我看的到你的灵魂……你也是从几百年前活到现在的!你也吃过人的吧!”   “啊,抱歉……唯独这个我没有。”   听到这里,耶稣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平淡的回应道:“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那你燃烧的是谁的灵魂?”   亚历山大六世怔了一下,将身体向后靠去、仿佛在躲避些什么一样:“难道是你自己的灵魂吗?”   “正是如此。”   耶稣嘴角上扬,遗憾的轻声叹息着:“我和你不一样。因为我无需牺牲他人的性命,就可以办到这一切。”   “既然你说,那些对于你来说毫无价值的人,可以为了你而理所当然的牺牲……那么对于我来说毫无价值的你,现在可以去死了吗?”   “你这——咳!”   亚历山大六世刚说出两个字,便感觉到胸口猛然一阵剧痛。   他低下头来,却发现一个密布锋锐鱼鳞的右手之上,紧紧握着一枚金色的、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随即,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法老身后的犹大,将自己的右臂连同王座一并贯穿,直直刺入到法老的胸口之中!   耶稣看着喉咙咯咯着呕着血,瞪着自己的亚历山大六世,只是慢悠悠走过去,露出一个极为温柔和善的笑容,把他的法老头冠轻轻取下,丢到一旁。   “睡吧,这一次不会再醒过来了。”   耶稣一字一句,轻声低语着:“因为我来了。”   今天还是一更,手术前调整作息中……   窝睡觉越来越早辣,这是一个好消息(蹦跶) 第七十一章 比黄金更贵重之物   说罢,耶稣将犹大手中亚历山大六世的心脏抓起,随意的向后扔去。   在他身后的菲尼克斯,从腰间拔出纤细如鸟喙的赤色细剑,反手将心脏刺穿,轻盈而稳定的钉在了地上。   那并非是贯穿肉体的声音。倒更像是剑刃和剑刃摩擦的尖锐金属声。   “安息吧。”   菲尼克斯淡声道:“不会痛的。”   下一刻,如红宝石般纯净漂亮的火焰从剑尖升起,迅速蔓延到心脏的位置,将其一并引燃。   那心脏嗤嗤的发出声音,在火焰之中迅速融化,化为灰烬。   而和那心脏同步的,法老的身体也慢慢向着侧面无力倾颓。但却因为犹大的手仍旧架在他的胸口里,他的身体哪怕再脱力,也依旧可以撑着不倒。   而他的身体,从肢体末端开始逐渐化为灰烬。   法老亚历山大六世却只是愣愣的看着耶稣,目光十分复杂,但其中并没有痛苦的神色。   早已知晓自身的死期。对于他来说,死亡也并非是不可接受的……但唯独心头浓浓的困惑,却让他无法理解。   ……为什么耶稣敢燃烧自己的灵魂?   为什么要在乎那些毫无意义的贱民?   难道金子不是比沙子更贵重吗?   还有——他不怕死吗?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长大嘴巴,无比肯定的说道:“你也会死的,耶稣……”   ——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他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那燃烧着的黑灰就蔓延到了他的脸上,将法老的身体完全化为了极松脆的焦炭。在轻柔的风中随风飘逝。   耶稣闻言,却没有丝毫动摇。   他只是挑挑眉头,嘴角上扬:“我当然会死……可那又如何?我只是个凡人而已,我可不奢求我会有什么万世不易的贤明和智慧……”   他哀悯的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王座,又看了看被他是事先扔到一旁的法老双冠,把它重新捡了起来,端正的放在了法老的座位上。   “你太傲慢了。”   他轻声说道。   “再见了。你原本可以创造一个王朝——然后与你所创造的王朝一并终结。”   耶稣平静的说着:“只可惜……你能做出最残忍的事,却没有同样残忍的精神。”   “什么精神?”   一旁的犹大问道。   耶稣答道:“敢于承认的精神。敢于承认,自己终将会改变;敢于正视现实,承认自己的能力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敢于认同他人也会进步,自己终将被时代所超越……那也是勇气的一种。而且是最为可贵、最为冷静的勇气。”   “就我所知,没有任何一项任务比塑造孩子们的思想、打造未来的栋梁之才更为高尚。”   耶稣看着犹大从王座后面走出来,过去伸手点在了他的右手上清除了一些血污,低声继续说道:“而这……才是一国之主,所应做的工作。能起到持续性效益的工作,在自己死后也能惠及全民的有益的工作。”   “……也就是说,您是因为他杀害孩子而生气的吗?”   犹大困惑的问道:“因为他并没有走在为王者的正确之路上?”   他真切的感到了耶稣刚才似乎有些生气了……虽然几乎感觉不到,但的确是不如平时那样平静。   “不全是。你要知道,犹大……唯一的正确之路是不存在的。”   耶稣轻笑一声,低声说道:“‘正确’这种东西,就和生日一样,每个人都会有一个。”   “但是,虽然正确是各有各的不同——但错误却总是相似的。大致来说,就是愚蠢、贪婪、傲慢、怯懦等等之类的原因所造成的罢了。既然知道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就没有必要看着埃及人都跟他一起走到死路上去。”   耶稣看着那个安静的躺在王座上的法老冠,淡声道:“如果没有我的话,他或许将成为极具争议性的一位法老。他的子民将会痛苦而幸福,他的国家将会腐朽而强大,他的未来将会是折磨的,也是荣光的。”   “但我来了,我看到了……我就要改变他们。因为我能做得到,而这些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他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走吧。我们去见见那位击败巨龙的勇士。”   “你要知道,法老阁下并非是看不到自己的未来,犹大。”   一旁的菲尼克斯平静的接着说道。   她将自己的剑刃从地上拔起,在空中把灰甩了甩,重新插回自己的腰间,随口说道:“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永远是埃及最天才的人。但他却可以成为埃及最聪明的人……他也是这么做的。”   “……那有什么区别呢?”   一旁的哈维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   刚才的一切事情都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杀了自己女儿的法老,就在自己眼前轻易死去——原本以为一辈子也无法报的仇,在那个神奇的男孩的指引之下轻而易举的完成了。   他甚至还没有出手。   淬了毒的匕首甚至没有从腰间抽出,没能捅法老一刀,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区别很大,哈维。”   耶稣瞥了他一眼,拄着自己的手杖向外走去:“就比如说,我现在的个子比你矮的多。但只要我想的话,我可以立刻变得比你更高。”   “……嗯?是说……站在更高的石头上吗?还是说建造一个巨大的雕像……”   哈维怔了一怔,跟在耶稣后面思考着答案。   他身后传来拉扯的力道。是犹大从后面跟了上来,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似乎要把他扯到自己舍后。   哈维对这个右臂可以变成利刃的男人十分敬畏,他只是低了低头,顺从的被犹大划拉到了身后。   而在两人交错而过的时候,犹大那尖锐的牙齿哒哒的撞击着,发出低沉的嘲笑声:“回答错误。”   “——是把你的腿砍掉。这才是最快的办法,蠢货。”   犹大说完,也不管哈维,便是紧紧跟了上去。保证自己离耶稣的距离始终是最近的一个人。   而菲尼克斯也只是叹了口气,一同走了过去,拍了拍哈维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别在意。他只是在吓唬你。”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我能感觉得出来。”   哈维却只是摇了摇头,用极为复杂的目光望向耶稣和犹大。   他的眼中有着透明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大仇突然得报之后空无一物的心中,奇迹般的立刻又有了新的好奇和愿望。   他低声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菲尼克斯轻笑出声:“好奇是好事,兄弟。能好奇……更是好事。”   今天周常正骨,依旧一更……窝去休息辣孩子们(趴)   最近感冒多发,记得保暖多喝水,不要吃太凉的东西 第七十二章 比太阳更为炽烈之人   人们完全没有想到,将灭国的恶龙一拳击退、仅靠拳风就将厚重的乌云瞬间击散的,竟是如此温婉娇小的少女。   她有着一头极长的墨色长发,面容精致皮肤白皙,如同传闻中耶路撒冷殿前的智天使一般。白色的羊绒长袍看起来十分厚重。而她的右手则握持着像是锤子一般的短杖——那铁质的短杖的尾部是尖锐的圆底,而前段则是一个十分规则的二十面体。   在那二十面体上,还以微小的字刻着二十个词语。   因为离得不太近,再加上短杖在摆动,人们只能看出那是所罗门语。到底是什么词也看不太真切。   若非是人们眼看着她从天上落在这里,几乎无法相信这个看上去至多十四岁的少女,就是一拳击退了巨龙的“救世主”。   ——毋庸置疑。她一定是某位女神。   以如此娇小的身躯,爆发出如此恐怖的伟力,甚至能随意在高空中跳跃降落……如果不是神的话,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女神大人,我将为您建造十三座神殿!”   “请务必告诉我们您的神名——”   人们热切,而又十分恭敬的向她拜伏。其中保持了一个不短的距离,在娇小的少女面前呈扇形跪拜——躲藏在神的身后是不礼貌的,在降临的女神面前,没有人可以当着祭司们的面跪在她的身后。   而后来的人,几乎看不清女神的面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慌慌张张跟着跪在后面。   结果就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跪在了雅斯塔禄面前。其规模至少超过三千人,甚至填充了好几条极宽阔、能容纳七八匹马并排奔跑的街道。   雅斯塔禄却只是等人齐了之后,才开口一板一眼轻声诉说:“我的名字是伊斯塔尔,你们当要铭记——”   她的声音温柔、低沉,却无比清晰的响彻在每个人耳边:“我是至高所罗门王光辉下的大天使。而那龙名叫撒旦,是地上君王暴虐的显现。”   “人的怒气犹如烈火,使心灼躁。人怀抱着怒气,就如同拥着火入睡——这火必焚毁他的身体、一同杀死他的亲属子嗣,让他建好的房屋倒塌。”   “而法老的国便是他的家,埃及的臣民就是他的亲属子嗣。他身为地上的神,拥着能灼死他的火入睡,你们又怎能保全自身呢?”   “因此,那撒旦便要从天上临到。愤怒、贪婪、嫉妒皆是逆火,攀附蔓延毁灭地上诸国,不可逃脱——”   “——那火的名字,便是撒旦!”   “伊斯塔尔女神”的话语极具感染力和说服力,虽然其中没有什么感情,就像是在宣读布告一样,却也因此而显得空灵神圣。   这话并不难懂。人们很快理解并认同了她的话。   有一位老祭司开口,像是理解了什么一样说道:“这即是法老的罪业,所以我们的神便不救我们吗……?”   而女神伊斯塔尔却并没有回应他们的话,只是沉默的凝视着提出问题的祭司。   那祭司很快畏缩,道了声歉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是……是我失礼了。”   而同样在前排的另外一位祭司,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开口说道:“法老便是地上的神,死后也是天上的神。众神又怎会为了他在地上的罪过而发难,与他作对?”   “法老被那烈火焚死,他便已经升到了天上,若是众神有话要说、有事理要讲,也是在他升天之后。因而众神都不理会那撒旦……”   “胡说!”   这时,又有第三位祭司申辩道:“你没看到吗,那撒旦的火降在地上的时候,明明诸神的神殿都在抵抗那火啊!只是他们没有撑住而已,绝不是不想救我们。”   “——那是祭司想要抵抗,又不是众神想要抵抗。”   第二位祭司立刻回道:“若是众神想要抵抗,为何又不降临在地上亲自抵抗?更何况,那火被挡下之后,反而杀伤力更大,这无疑就是撒旦对祭司们的警告……示意这是对法老的惩戒,无关人士不得出手。”   他越说越顺,周围人也是连连点头。甚至连雅斯塔禄也跟着点了点头。   他像是得到了鼓励一样,顿时腰板一挺,更有精神的说道:“而女神大人之所以能救我们,是因为撒旦已经杀死了法老,而却仍旧没有平息怒火……而女神所奉纳的便是所罗门王的命令,在撒旦面前守护我等——对吧,女神大人!”   那祭司说罢,迫切的向雅斯塔禄看去。   ……我该说对还是不对?   大人他给的台词里面也没有这些啊……   雅斯塔禄困惑的思考了一会,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你说的……即对也不对。”   虽然她也不知道哪里对哪里不对,但毕竟她不是耶稣,对于这种问题并不敢作答……万一暴露水平,大人的计划就完蛋了。   于是她从容的避过了这个问题,继续念道:“你们见到我击退了撒旦,便以为我是伟大的。其实不然——我虽然击退了撒旦,但有一人可以杀死撒旦;我虽然有超凡的力量,但他却有着比我更强七倍的力量!”   “我怎样比你们的法老更大,他便怎样比我更大。我用拳头、用肉眼的力量为你们根除祸患,他能用火,用雷,用不可视的智慧击败你们的敌人。”   “我喜爱力量,他喜爱智慧;你们要尊敬我 ,也要侍奉他。因为你们如何尊我为主,我也要如何尊那个人为主。”   “他便是所罗门王一切智慧的继承人,智慧王在地上的行走。他是万古不灭的磐石,永恒燃烧的火焰,至纯至澈的流水,无所不在的大气。”   “你们当崇敬他,让他的国位比法老更大。让他的名比众神更尊荣……”   雅斯塔禄说着,便向着人群后面看去,同时高声说道:“他来了——”   顺着她的目光,众人一并向着那边望去。   只见有一个幼童,身披和雅斯塔禄样式极为接近的白色长袍,右手持木杖——木杖的下端缠绕着藤蔓,又有两条相互交缠着的蛇一样的藤蔓从木杖的前端冒出、蛇头相对。   仅需一眼,人们便认清了他的身份。   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如同火焰一般炽烈,仿佛闪耀着人世间最为璀璨的光芒一般的双眼。   更多的,反而是他的面容。   参拜过耶路撒冷圣殿的埃及人有许多——他们绝不会忘记那殿前看门的两位智天使的塑像。   而在前几年,其中一位天使的雕像突然消失。那二十多米高的石像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当时还引起了轩然大波……被认为是法老的亵渎之举招致了所罗门王的不满。   但如今,人们却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那天使雕像究竟去了哪里——   那幼子的面容,竟是与守护所罗门王圣殿的天使一模一样!   更新完毕,窝去睡了(缩) 快手术了,请假三天……   周日有个小手术,明天要去一趟医院先研究一下……   先请假三天吧,今天有点卡文,医生不让我熬夜,最晚得在一点前睡。   今明两天试着攒一下稿子吧,等周一一块恢复更新……不然一天更一天断你们看的太难受了。虽然这样可能窝的追订会掉很多,但是问题应该不大……   理论上手术之后要吊三天瓶,而我这本书的内容很显然不允许我在医院语音码字(   但吊水的第二天,也就是最晚周二应该就可以正常更新了。如果周一没恢复过来,我就会用明天写的存稿更新的,可能一章可能两章,周二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抱歉啦孩子们,窝得鸽三天了…… 第七十三章 双法老   一切正如这些埃及人所想的一样……只是细节有些微妙的不同。   耶路撒冷圣殿前的两座大天使像,的确有一个曾在几年前不翼而飞。但那并非是被贼人窃走……更不是法老的暴行招致所罗门王的不满。   ——因为授意将大天使像偷走的,便是耶稣本人。   在他还是所罗门的时候,就已经对先知拿单嘱托过这件事。除却“将大天使像一夜盗走”这件事之外,在其他地方也都一样,做了很多能让人联想到“所罗门的使者降临人世”的神迹。   比如说,耶路撒冷圣殿中,所罗门的座位常常变得温热,像是有人刚刚坐过一样;或是罗马大图书馆里面,放在所罗门箴言附近的书籍,经常会多出一两句批注,而字迹就和所罗门自己写下的箴言书一模一样……   这类自造的神迹有很多,除却这个天使像是所罗门专门嘱托的之外,剩下的都是佛劳洛斯自己现场发挥的。   毕竟世界在未来的一千年中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哪怕是当时的所罗门也无法预测。   但有拜蒙和佛劳洛斯守护,至少天使像是不会出事的。而在耶稣即将降临的时候把它搬走,就等于是给自己增加了一个深厚而有力的身份背景。   毕竟那超过二十米高的石像,本身也能算是个小奇迹了。当年这巨大的石像是如何建造、又是怎么搬进大门只有三米高的耶路撒冷圣殿的,直到现在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推罗和埃及的历史学家,一般认为是有人将石块运送进来——就像是埃及修建金字塔时一样,把圆木埋在沙地里,把石块绑上绳索由多人在轨道上拖曳着,送进距离石材出产地十几公里外的耶路撒冷圣殿中。   然后,再由石匠在圣殿内进行堆砌。   至于为什么石像没有找到接合的缝隙,就像是一块整体的石像一样……他们就只能认为是所罗门时期的石匠有着特殊的填料秘方了。   ……当然,他们并不会知道,当时石匠们是直接在山上雕刻出来一个人像,再由雅斯塔禄将其立起来进行修缮的。在圣殿的外墙还没有造好的时候,他们的王后大人就直接一手一个举着石像蹦跶过去guangguang的戳在了圣殿门口。   别说没有记载了。哪怕原封不动的按实话记载,看书的人也绝对不会信的。   然而大天使像一夜失窃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的破坏了他们的世界观——   先不提这石像得有多沉,仅仅一夜的功夫是怎么偷走的……圣殿的大门才只有三米高啊!而石像放倒,高度也绝对高于三米了。   ……所以他们是怎么把石像偷走而不破坏大门的?   别说是看守圣殿的祭司了。哪怕是埃及最好的石匠、工程师、智者也都无法解释这件事。最终他们只好将其归结为神迹。   为了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祭司们绞尽脑汁寻求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他们甚至注意到了石像被搬开后比周围更白的地面,并在讨论为什么是大门右侧的天使消失。还有人声称两个天使的表情和动作有细微的不同……   但最终,他们研究了半天,也仍旧无法给出一个说服所有人的解答。   早期宗教的意义,就是寻求一种哲学解答——   我们从哪而来?我们要做什么?我们将去往何处?   社会组织的形成、原始技术的发展让人们想要活下去变得简单。人们可以将更多的脑力放在“必要以外”的事上,并意识到了,除了个人的生存和部族的延续之外,应该探求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而在这种“必要以外”的思考,通过结合了刻刀和猎刀,使得自身变为新的必要,就是第二期的变形了。   但追根究底,祭司阶级——或者说整个司书阶级的权柄,依旧是出于他们对世界的解释权上。   他们阐述着神与人的故事,安抚因为旱灾、涝灾、瘟疫等天灾而变得慌张的民众,平定社会秩序,动员民众参与战争,维持法老的权威……这种种一切的力量,都来自于“他们比其他人懂得多”这个事实。   人总是迷信权威的,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但反过来说,权威的每一次迟疑、权威力量的每一次弱化,也会引起群众的恐慌和兴奋。   无法对这种灾难性的“神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本身就是对祭司阶级公信力的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而在其中消弭掉的影响力,自然也不会凭空消失。耶稣此刻以天使的样貌出现,再加上击退撒旦的雅斯塔禄的吹捧,人们很简单的接受了耶稣的存在。   他们退开一条道路,自发的向着耶稣跪拜。甚至连耶稣精神控制几个人当个临时托的功夫都用不着。   “亚历山大六世堕落污秽,被众神厌憎!如今新君王降临埃及,你们理所应当奉他为主!”   雅斯塔禄高声呼唤:“他是你们的新法老,透特神的转世,所罗门的继承人——”   “——高颂他的名字吧!”   耶稣与雅斯塔禄微笑对视,轻轻点了点头,举起持杖的右手。   看到这个姿势,埃及人们更兴奋了,他们连声高呼耶稣的名字,唯有祭司们和少数人紧皱眉头,感到些许不安。   因为那个动作,正是失踪的天使像摆着的姿势!   天使怎么会凭空消失?所罗门王难道是真的对他们厌憎了吗?难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下一次消失的,难道会是整个耶路撒冷圣殿——乃至于整个埃及吗?   怎么可能!   错的不可能是他们,明明是法老亚历山大六世——   就在埃及人的注视之中,耶稣右手所持的木杖骤然发出纯白色的光辉。就如同他手中握着的并非是木头,而是日光之下的水晶一样。   而他的身体也随之开始闪耀金色的光辉。在木杖的上空,正是撒旦离开后留下的彩虹。   “我的子民,你们当知——”   耶稣的声音极轻柔的响起,却能被所有人听清:“你们当奉我为主,立我为地上的王。”   “但你们当知,埃及有罪了!”   耶稣高声呵斥:“你们是流人血的国,你们的法老是欺诈与残暴之君!他尊自己为神,要你们跪拜,却不知晓那所罗门的雕像已经破损不堪!若他是心中常怀正直仁慈、行事智慧宽和之人,又怎会被撒旦所杀?那龙虽是外显的,但唯独那火的温度是从法老的心而生的!”   人们恐慌不安的看着耶稣,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这时,耶稣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温和下来。   “但法老所做的错事,总不至于归在你们身上。然而我从所罗门王身边而来,是为了让你们富饶强盛的,不是为了让你们永久存续的。”   “这并非是所罗门王的无情——难道小孩能养一辈子吗?你们何时见过狮子会继续喂养长大的子嗣呢?你们见过雄鹰会喂食另外一只成年的鹰吗?”   “为了防止以后法老再度僭越众神,藐视权威。从今日起,法老的权柄一分为二——他的权杖和座位也一并一分为二。并非是地缘和种族的分裂,而是智慧和力量的分工。”   “日面法老,应持有二十面的铁杖,戴太阳的面具。代表太阳神阿蒙,持有暴力、正义与惩罚。”   “月面法老,应持有缠双蛇的木杖,戴月亮的面具。代表月亮神透特,负责智慧、律法与教育。”   “法老之间不可相互斗争——并再添加每年一次选举的民意代表作为第三人,任意两人的意见可以反对另外一人。”   耶稣在民中大声说着让所有人难以忘却的改革法。   那些祭司们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他这是,主动将法老的权柄往外分吗?   他现在已经是法老了!没有人可以抢夺他的位置……可他却主动的将全部属于自己权力向外分。而且还是一口气分走了三分之二!   ……难道他是一个罗马人吗?   这位新法老就不担心,伊斯塔尔女神有可能会联合民众,一起反对他吗?   失策了……   妈嗨窝居然有三颗阻生牙要拔……这一次拔了最好拔的一颗,下周六拆线的时候顺便拔第二颗。窝怕是要特喵的拔一个月……   感觉心塞塞的……   不过孩子们,窝回来辣!明天开始,应该就能恢复正常更新了! 第七十四章 民意代表   事实上,不光是祭司们不理解耶稣所推行的新政。   若是有哪位困惑的祭司去乡野中去挨个探问的话,说不定就会得到让他自己也难以置信的结论——甚至就连利益的获得者,也就是埃及全境的普通民众,也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新的法老会愿意将自己的权力分走。   他们甚至会为此而担心。   这些被奴役久了的人,在刚刚获得那么一丁点的权利的时候,心中甚至会产生忧虑之情。   他们在想,是否新任的法老,其实并没有掌控整个国家的能力?或者是他根本没有打算长久的统治埃及,所以埃及变成什么样与他无关?   他们不懂得法老出于怎样的考虑,也不知道这会让自己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只有一件事,是这些没有接受过多少教育的普通人确定无疑的。   那就是,他们终于有了与法老平等对话而无需跪拜的权力——   哪怕每年只有一人也无所谓……虽然这个人选,多半会落在某位当权的祭司手上,但这已经让民众足够欢欣鼓舞了。   这已经是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或者说完全不敢考虑的事了。   法老可是地上的神明!他是阿蒙神的儿子,死后也将成为众神中的一员的存在。在法老之下,地位再高的人也不过是普通人。   人又怎能质疑神呢?   埃及人将神当做政府,利用神控制法律和暴力的力量。   公元前二十三到公元前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一场宗教叛乱让埃及的权力构造从绝对王权转变成了王族政治;在九百多年前,所罗门一世降临的时候,又将埃及进行了新一轮的转变。   法老的权力被委派给不同的祭司,文字的垄断权也被终止。哪怕是最下贱的人,只要想的话,就可以去“生命之屋”——也就是埃及的医院兼任学校里面认字识数。   从那之后,法老虽然作为地上的神明,但他不用工作、只需存在,埃及也可以继续繁荣。人们不再无条件的服从法老的命令,而是听从当地的祭司转述的命令,而祭司则受到更高的祭司的管辖。一级又一级,就如同金字塔一样。   “……将有四十个世纪,从这金字塔的顶端俯瞰众生。”   耶稣轻声低语。   他看向身前的僧侣,露出一个微笑:“知道这是谁说的吗?”   “知道。”   一个有些拘谨而低沉的声音响起:“是所罗门王所写的《圣书》,第三章二十一节。内容是所罗门王对他所设立的新体系的自我评价。”   利索的回答耶稣的提问的,是一个没有头发的壮汉。   他有些困惑的发问道:“您说这个……是有什么深意吗?”   那人正是莫洛。也就是耶稣观看圣别仪式的时候,在圣长子公会里面遇到的那个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毛发的强壮祭司。   他倒是没有穿着和耶稣见面时的那套衣服——就是那件阿蒙的标记上面用血打了个叉,又在身后画了所罗门之眼的老旧祭司袍。   如今的他穿着正儿八经的祭司长袍,有些拘谨的坐在耶稣和雅斯塔禄身边。   他就是第一代的民意代表。   在耶稣声称要选拔一个民意代表之前,圣长子公会就在菲尼克斯的引导下运转了起来。   这些遍布埃及各领域的工匠、智者和祭司们发动自己的社会力量,集中推选出来了一个背景清白、为人刻苦清贫乐于助人的祭司。   ——没错,就是那个强壮的看起来像是能空手打死一头河马的莫洛祭司。   莫洛是阿蒙神的祭司,而他的老师就是上代的阿蒙神大祭司,被法老亚历山大六世登基之初所迫害的人之一。   虽然因为得罪了法老而被发配到比较远的村镇,但莫洛不接受贿赂,还常年帮村民提水、治病,也教村民一些知识和锻炼身体的技巧。   ——当然,这是表面上的形象。   虽然莫洛的确也不是什么恶人,但他并非是一个虔诚的阿蒙祭司。他向自己的老师怀疑过阿蒙神的力量,质疑阿蒙神为何不从亚历山大诸法老这些“外人”手上拯救埃及,因此被愤怒的老师责打,甚至险些将他从神殿中除名。   好在他的老师死的早,这件事成为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隐秘。   在菲尼克斯的示意下,他一直保持自己的光辉形象。而他的事迹,也被菲尼克斯在地下流传着。   事实上,他属于被菲尼克斯所运营的几个“民间英雄”形象之一……他们原本是用来刺杀法老后,站出来瓦解亚历山大六世政权的时候用的。   结果如今,亚历山大六世自己嗝屁,新任法老就是他们的自己人。   但这些已经被塑造好的“英雄们”,也明显不能浪费。   在普通人看来,亚历山大六世杀死了莫洛的老师,又将莫洛驱逐出底比斯;如今亚历山大六世载着整个埃及的怨恨死去,再让莫洛回来当这个民意代表,他们自然是资瓷的了。   他们却不会知道,这两位法老加上一个民意代表,从来也只会发出一个声音——   只是耶稣不会长时间留在埃及,而如今莫洛的才能还有些不足,雅斯塔禄的性格也不太适合维系政局。好在耶稣要求的“戴面具”,让他和雅斯塔禄寻求替身变得简单许多。   ……但至少,他需要让莫洛拥有一些基础的能力,才不会在自己不在埃及的时候闹出什么乱子。   于是一脸懵逼的莫洛刚一当选民意代表,就立刻被耶稣拽住,开始从早到晚强行补课,并和菲尼克斯一起轮流给他布置作业。   “简单来说,我将法老的权力在明面上分成三份,不是为了让平民高兴——他们也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事。”   “当然,虽然埃及的普通民众会为法老的掌控力变低而感到忧虑,可真的要把他们把法老割让出来给‘他们’的权力,重新再归还回去的话……他们同样也不会乐意。”   耶稣平静的说道:“因为人们所在乎的只有自己。他们在乎的,就是自己能不能吃饱肚子,他们所缴纳的赋税徭役是重了还是轻了……以及,他们是否‘有什么东西失去了’。若是能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哪怕是一条狗当法老他们也会高兴的支持的。”   “……但这也不会让祭司们认可。”   莫洛皱眉低声说道:“那些老东西们最讨厌的就是变化了……任何形势的变化都一样。”   “没错,莫洛。不管你信不信……我将法老的权力分散,根本就不是给这个时代的人看的。”   耶稣挑了挑眉,继续说道:“既然一个人能统治埃及,两个人也能统治埃及。那么一群人又能不能统治埃及呢?以及——埃及人能否统治好自己呢?”   “……怎么可能。”   莫洛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是比让商人管商人更愚蠢的了。一旦涉及到自己,谁都会变得混账起来。”   “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莫洛。”   耶稣轻笑一声:“所有人都是混账,没错。包括法老也是一样。”   “我给出的这套设想的意义在于,未来或许某位法老,单凭自己一个人的无能或疯狂,就会使埃及灭亡。但三个人的话,总会有两个人能压制失控的另外一个人,直到他重新安定下来。”   耶稣平静的说道:“或者,永远安定下来。”   莫洛闻言,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   今天还是一更。(趴)   困得不行,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现在不敢熬夜,窝怕伤口发炎(缩)   孩子们晚安啦…… 第七十五章 唯一的希望   迦胡提大祭司今天的心情也如往常一般糟糕。   “——简直是胡闹!”   他忍不住低声怒喝,心中无名火起,摔手就将桌子上的摆件一股脑扫到了地上。   周围的侍女和护卫见到他突然大动肝火,谁也不敢靠近。纷纷在一旁跪拜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都知道,迦胡提大祭司究竟为何动怒。   因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几天,每天他都要这样发上几次火。而上一个出声劝诫的奴仆,已经被他命人活活打死了。   因为迦胡提大祭司所侍奉的主君,法老亚历山大六世前段时间意外亡故,没有留下任何子嗣,他的兄弟姐妹也早就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但让迦胡提气愤的是,新任的预备法老却是一个他连听都没听过的黄口小儿。   ——这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的意思吗?   迦胡提大祭司感到愤懑不平——以及些许恐慌。   他是宰辅之神伊姆霍特普的大祭司,是孟菲斯的宰相。按照社会地位来说,他在整个埃及都可以排到第三位。   埃及自从新王国时期开始,就采取双相制度。其中之一主管上埃及和努比亚的事务,另一个分管下埃及和西亚的事务,主要负责的事务有行政、经济、司法、宗教、遗嘱、赋税等。   理论上来说,上埃及的宰相权力比较大。因为在法老不在的时候,他可以代行朝政。   但这一代的形势却略有不同——因为上埃及的宰相不是阿蒙或者透特的祭司,而他却是伊姆霍特普的祭司,所以他的地位还要再提高半阶。   伊姆霍特普神是某位法老的丞相,也是伟大的祭司、作家、医生和埃及天文学以及建筑学的奠基人。是极少数由非法老升格成的神明。每一届伊姆霍特普神的大祭司,几乎都是法老的两个丞相之一。   天高皇帝远。可以说,在整个孟菲斯,他就是第二法老。   他的能力确实不错。在统治——或者说协助统治下埃及的十几年里,整个下埃及几乎比上埃及都更为繁荣。   除却每年向亚历山大六世进贡大量的物资,并且维持孟菲斯的稳定和平之外,他在这里做什么事、下了什么法令,只要不太过分,亚历山大六世也几乎从不过问。   迦胡提大祭司认为,这是他与亚历山大六世之间的默契。   毕竟他在亚历山大六世篡位的时候,可以说是下了死力,还救了他两命。而且他也是第一个站队的大祭司,享受荣华富贵也是应当的。   虽然他被亚历山大六世发配到了比较远的地方,但他自己也不怎么在意。   迦胡提心里清楚,要是自己离亚历山大六世太近的话,可能哪天就要被杀了。现在这个距离可以说刚刚好。   但是,一旦亚历山大六世死去……   那么他所享受的优待,很有可能会反过来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法老已经死了,那我该怎么办?   迦胡提这几日的暴躁、怒骂,很大层面上,是来自于他心中的恐慌。但他还不能表现出半分惶恐,否则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必然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他只能用暴怒掩盖自己的胆怯。顺便观察身边到底哪个人可能会背叛自己,就抓紧提前找机会杀掉。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是向新法老投诚?还是交出权力试图得到优待?还是直接卷款逃走?亦或是干脆举兵反抗?   迦胡提反复思考,也没有找到一个特别好的解决方案。   “实在不行的话……要不干脆派个刺客?”   大祭司微微眯起眼睛。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新的法老耶稣,据说也是推罗的新王。撒旦袭击王城,然后他趁机攫取王位……这样的把戏已经来过两次了。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迦胡提的推测,那头杀死了亚历山大六世的巨龙可能就是耶稣自己驯养的。   他是自己拆毁城池,杀死法老;再自己击退巨龙,成为英雄。   “不管怎么说,那家伙出现的时间都太巧妙了……”   和表面上的暴躁不同,大祭司迦胡提在心中冷静的盘算着:“造出一个难以应对的暴力对象作为威胁,但表面上却保持和善……吗。本质上来说,就和以前的法老发起战争,放任平民被推罗人或者罗马人杀掉,原理是一样的吧。”   造出一个难以应对的暴力对象作为威胁,但表面上却保持和善。这是所有的法老都擅长使用的手段。   只是那群愚蠢的贱民根本意识不到这件事……   这么看来,那个什么神子“耶稣”,和天使长得一模一样的幼童,恐怕也是一个幌子。   应该是有人凑巧寻到了一个和天使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就把他培养起来,教了他这些话。   除此之外,另有一个人隐藏在耶稣背后——他才是推罗和埃及的真正共主!   一想到这里,迦胡提就感觉到自己心中发凉。   到底是什么人能布下这种局?   如果自己是他的话……会不会杀死自己呢?   迦胡提略一思考,便得出一个凄凉的答案。   ——毫无疑问,必然会。   留下一个上任法老指定的宰相,而且这个人还是辅佐亚历山大六世上位的功臣。若是要清算亚历山大六世带来的影响的话,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逃不掉的。   那么,如果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声称自己看破了局又会怎样呢?   ……不,这也不行。他会将这视为威胁的。   一个聪明人不需要把另外一个聪明人——比如自己这样的聪明人留在身边。   刺杀的话,恐怕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真正的统治者并非是耶稣,而是他背后的那个人……杀掉耶稣的话,只会打草惊蛇。   难道,只能逃走了吗……   “大祭司,有人说要见您。”   就在迦胡提还在发火砸东西的时候,一个瘦高个的护卫从门外走上前来,非常大胆的跪拜在地恭声说道:“他说带来了北方的消息。”   “……什么消息?”   但出乎其他人预料的是,迦胡提不仅没有惩罚这个失礼的护卫,反而立刻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表情也稍微平静了一些。他向护卫沉声问道:“关于新法老的?”   “他说……他知道‘控制了埃及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以及带来了对付他的方法。”   那个护卫有些犹豫的开口道:“那人信誓旦旦的说,这样对您说的话,您就会让他进来的。”   ……控制了埃及的那个人?   迦胡提微微挑了挑眉头。   果然,不只是自己想到了这一点吗……   “请他进……不,等等。”   说到一半,迦胡提微微一顿,补充问道:“那是几个人?他有没有带武器或者其他的东西?”   “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什么武器都没有带,也没有什么行李,就穿了一件单衣……可以看到什么也没有。”   那个护卫回忆了一下,随即答道。   看来不是法老派来的刺客。   迦胡提松了口气,有些欣喜的说道:“请他进来——不,直接带他去我的家。这里有点乱,就不要让他进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来了! 第七十六章 论补刀的重要性   “非常感谢,我的兄弟。”   犹大向着瘦高个的护卫点了点头,感激的说道:“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大祭司。”   “哪里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护卫笑着摇了摇头:“您带着朱红女士的介绍信来找我,我又怎么能不帮你呢。而且您所做的,毫无疑问是正义的事……是我们谁都想做的事。”   他叹了口气:“我在大祭司手下做事,也算是干够了。那个人做事根本没有顾忌,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他杀掉。”   犹大皱眉问道:“迦胡提大祭司经常杀人吗?”   “没有,但也偶尔会把触怒他的人杀掉,”护卫摇了摇头,“问题在于,大祭司要是想杀人的话,又有谁能阻止他呢?”   “——他在这里,可比法老还大呢!”   护卫嗤笑着摇摇头,警惕的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也收敛了起来。   他有些不适的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低声说道:“不说了,我得在门外等他来……有点喘不过气。你声音小一点,我会尽量把其他护卫支开。”   “没问题。就这样吧。”犹大点了点头。   “祝你顺利,我的兄弟。”   护卫说着,将右手扣在自己的面前,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双眼和额头,轻声说道:“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犹大做着和护卫同样且同步的动作,低声缓缓念道,随即目送护卫离开房间。   随即他检查了一下法老的屋子。发现其中果然没有任何利器——或者说,没有一件可以用来当武器的东西。   “这是专门用来会客的房子吗。”   犹大轻声嘟哝着,闭着眼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无聊的谨慎。”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犹大听到迦胡提大祭司从外面打开了房门。   他便睁开眼睛,没有站起身——只是坐在座位上向门口望去。   只见迦胡提大祭司身上穿着洁净的祭司袍。他的面容也相当整洁,脸上带着和煦友善的笑容。   ……居然还专门去换了衣服?   犹大微微挑眉,暗中观察迦胡提大祭司。   他听那个护卫说过,他前不久才在神殿中砸了盛满葡萄酒的陶罐,祭司袍都已经脏污。而现在他专门换了一个新的祭司袍过来……   这人的求生欲望很强啊。   犹大嘴角微微上扬。   看到犹大坐在椅子上露出笑容,迦胡提大祭司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他不顾犹大面对自己居然不行礼这种失格的事,只是格外热情的笑着,掸了一下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坐在了犹大的对面。   “我是迦胡提,阁下是……?”   “我是犹大。”   犹大微微点头,低声说道:“给您提供一些消息。关于北方我们共同的那个敌人。”   “——新任的法老,耶稣。”   迦胡提大祭司低声接道:“和他背后的人。”   犹大闻言,沉默了一瞬间,却是面不改色。   他对大祭司的说法不置可否,这是自顾自的问道:“要是我帮你找到他,你打算怎么处理?”   “总之会让阁下满意的。”   迦胡提严肃的说道:“拉神在上——整个孟菲斯,如今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无论是敢于献身的勇士,亦或是打通道路的钱财,我这里是要什么有什么。”   “你想要什么?”   犹大顿了顿,开口问道:“或者说,如果你实现了你的愿望……你又想怎么做?”   迦胡提毫不犹豫的答道:“当然是成为新的法老。只有埃及人才能统治埃及——除此之外,谁也不行。”   “说得好。”   犹大赞同似的点了点头:“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迦胡提闻言笑出了声。   他脸上露出真诚且友善的笑容,向着犹大张开双臂,高声笑道:“你当然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了,我的朋友!正如我当年送亚历山大六世登上法老之位,他送给了我整个孟菲斯一样——你帮助我,我也会送你想要的一切!你想要什么,我的朋友?是金子?女人?知识?我甚至可以送你半个埃及!”   “不,那些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只要一样东西。”   犹大笑了笑,严肃的说道:“我保证,拿到之后我就会离开。”   “是什么?我一定会派人帮你拿到。”   迦胡提大祭司严肃的说道。   犹大向着迦胡提轻轻招了招手,自己也前倾身体凑了过来,示意迦胡提把头凑过去。   迦胡提略一犹豫,还是顺从的附耳上去。   “我想要的东西……”   犹大轻声说道:“就是您的命。”   他还没说完,迦胡提便察觉到了不对。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那里有一把匕首,还有呼唤阿蒙神力的圣石。   但就在犹大话音落下的瞬间,迦胡提的右手就被钉在了桌子上。   迦胡提立刻瞪大了眼睛。剧痛让他刚想嘶吼出声,喉咙就被犹大直接扼住提起,呼救在喉咙中被压成了咯咯的悲鸣声。他整个人拼命挣扎着,左手一下一下的冲着犹大的眼睛和太阳穴砸去。   哪来的匕首?   他明明诅咒过了这间房子!   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带着武器进门的人都会在其中逐渐窒息……   他等了半个钟头,就是保证里面那人绝对没有带着武器进来——护卫的话语,他也只相信了一半。   但等他看清自己右手上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迦胡提顿时感觉到背后发凉,挣扎的力量也小了几分。   钉住自己右手的根本不是什么匕首。而是一只布满黑色鳞片的右手——   “我给过你三次机会。可惜你都放弃了。”   犹大低声说道:“虽然很在意你说的那个大人背后的人……但我决定不给你废话的机会。”   他说着,锋锐如刀、漆黑如墨的右手抬起又落下,将迦胡提的右手轻而易举的切断开来。   随即他又将迦胡提的左手切断,之后才插入到迦胡提的胸口中一阵搅动,将他的五脏全部搅碎。等到迦胡提完全失去呼吸,犹大才把他的尸体重新丢回了椅子上。   “……这样应该就比较妥当了。”   犹大低声嘟哝道,从怀里掏出一瓶液体,从头倒在迦胡提身上:“大人说,记得补刀——这应该就算是补刀了吧。”   之后,他将迦胡提屋中的烛台点燃,将火点在了迦胡提的身上。   只听得呼的一声,大祭司全身都燃了起来。那火势极为迅猛,在怪异的焦臭味中向着整个屋子蔓延。   犹大静静地看着大祭司化为灰烬,才从门口离开。   “……无论心中有多么伟大的思想,亦或是有着多么暴躁的脾气,无论是伟人还是小人,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是有把柄的还是没有把柄的。他们都会在同一个时刻闭嘴。”   另外一边,耶稣只是对着莫洛轻声说道:“在他们咽气的时候。”   “……比如,谁?”   “你会知道的。”   耶稣饶有深意的露出微笑。   更新完毕!窝去睡啦!(蹦跶)   今天两更的祈大人也是超强!(挺胸) 第七十七章 偏见的第二个名字   在犹大刺杀迦胡提大祭司的同时,另外的一个计划也在暗中同步推进。   诚然,迦胡提大祭司是耶稣夺得埃及最大的阻碍。但他的存在并非是将埃及重归于秩序的唯一障碍。   没有手腕反抗耶稣的地方官僚有很多。他们没有人脉,没有能力,更没有足够的威望和勇气,在政权更迭的关键时刻毛遂自荐,为自己夺取更大的权力。   他们心知肚明。   之所以是他们,而不是其他人坐上这个位置……很大程度上反而是因为他们的无能。   即使埃及陷入一片混乱,但亚历山大六世的地位仍旧安稳异常——这无疑与他的人事理念有关。   地方的当权者无需拥有太多智慧和能力,只要听话老实就行;而至于底比斯的贵族、王族和祭司,实际上他们的日子与软禁并没有什么差异。甚至他们的印章都可以被亚历山大六世派来的护卫随时取走。   ——只需要吃喝玩乐即可,不要插手去管太多的事。   埃及的官员们都知道这一条常识,学会了闭上眼就是天黑的技巧。   但也因此,亚历山大六世的王座却是坚固如铁,手中的权柄锋锐如剑。和北方日渐颓废的推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非是亚历山大六世过于骄傲,不去搜集埃及全境的智者组建幕僚团,而是相信身为半神的自己智慧全然高于埃及凡俗众生……这十几年过去,埃及恐怕已经能将推罗按在身下打了。   如今的埃及几乎和罗马同步实行了权力收束,地方的祭司和贵族们已经不可能对法老有任何反抗。在法老卫队的监视和保护下,也不像千年以前那样,常常会有哪个地方发生叛乱。   但是,这些贵族们,却有着向奴隶们发火的勇气。   无论是“塞姆德特”这种底层工匠、“泥苏提乌”这种农奴这类地位接近自由民的阶级,以及那些地位更低的债务奴隶、战俘和家用奴隶,都可以被他们随意呵斥打骂,即使被杀掉也只需赔钱——甚至赔钱都不一定会给。   事实上,埃及社会并非是阶级分明。而是因为这些从所罗门王朝中期以后才出现的新兴社会阶级,实质上的权力和地位已经高于了其他所有阶级……乃至于部分祭司。   他们主要由地方行政长官和治安长官的直系亲属组成。在地方祭司的权力随着法老的意愿而收紧,处处受限的同时,这些另外委派、只属于法老的官员亲属却拥有了莫大的地位。   从所罗门开始的官员选拔和替换机制,在最近的几十年里逐渐被人们刻意忽略——这是以祭司阶级的权力收紧为开端,逐渐从底层开始的新潮流。   以前的祭司拥有莫大的权力,除却粮食和生活物资的配运、献祭外,还负责土产纠纷、医疗、记录、法律、教育等权责。   但如今,除却能产生上下埃及宰相的阿蒙、透特、伊姆霍特普三大神殿外,其他神殿的权力大规模的收缩。如今已经只剩下了提供教育、医疗、粮食转运和管理日常宗教生活的部分,变成了只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却并没有多少权力的国宝型阶级。   而随着祭司阶级的权力日渐衰落,所罗门王设置的人才培养和选拔机制也被逐渐搁置——没有人会愿意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决定下一任的大祭司是什么人,也没有人会在乎他就任了多久、下一任的大祭司又是如何选出来的。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谁当大祭司都一样吧,反正他们都干的一样的活。”人们多数都是这样想的。   但原本这些祭司,却有一个工作是监管和选拔地方行政官和地方治安官。在祭司们的权力收紧后,新任的行政官和治安官的权力逐渐高于祭司团。   而他们的权力,也逐渐从“选拔”变成了“世袭”。他们引用的传统,就是所罗门教的“三子”继承制度。   一些贵族们收养年轻听话的少女或者少年作为“义子”,给予自家的姓氏,再把自己的财富在形式上给予他们,最后将他们嫁给继承了自己的长子或者长女。   以此,达成将自己的财产和官职原封不同的继承给子代,而无需分薄或者授予外人的目的。   一旦地位和财富不再流动,而是在某处驻扎生根,就逐渐诞生了掌控一方的“家族”。   而耶稣布置的另外一个行动,就与这些地方贵族有关。   那些出身埃及的圣长子公会的精英会员,很大一部分都是中层祭司和并非为长子的贵族子弟。   他们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有着比普通人更广的眼界,并对知识、真理与同道中人有着更深的渴求。   若是普通人……他们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谁会管什么鬼真理。   但这些会员们,仅仅是因为出生之时并非长子,就被剥夺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最多只能通过联姻嫁给别人或者入赘,舍弃自己的姓氏和家族。   “作为的‘原则’或是‘传统’,只不过是‘偏见’的另一个名字罢了。所以我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耶稣缓声说道:“王位的正统性并不在于血统,而是要靠统治的正确来保证。同理,若是他们只因为晚生了那么几年或者几分钟,就失去了竞争自己应有的继承权的权力……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您到底做了什么?”   “我只是把他们团结起来,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做。”   耶稣平静的回复了莫洛代表的疑问,站起身来回头说道:“如何?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看?”   “好的。”   莫洛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看向一旁的雅斯塔禄:“但是……”   “她是可以信任的人。这点你无需担忧。”   耶稣随口说道。   莫洛却是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在想,”他低声说道,“您是不是……过段时间会离开埃及?”   耶稣有些惊异的看向他,嘴角上扬:“你怎么会这么想,莫洛?”   “一种直觉……当然,如果我猜错了,那么非常抱歉,法老大人。”   “叫我耶稣即可。”   耶稣点了点头,干脆的承认道:“是的,我的确会离开埃及,前往罗马。她也会跟我一起走,也就是说,底比斯只会剩下你一个人。”   他满怀深意的望向莫洛,低声强调道:“只会剩下你一个当权者——到了那时,你就是法老。”   在持续的沉默之中,耶稣轻笑一声,转过身来。   他拄着手杖,向着外面慢慢踱步,悠然说道:“当然,我会给你安排工作的。”   “……比如,一次战争?”莫洛低声问道。   “是的。”   耶稣答道:“一次对罗马展开的战争。”   他转过身来,背对着门外的光,将木杖敛在身前,平和的问道:“所以,你是打算反抗我吗?说实话,在我面前,无需隐藏。”   “不会。”   莫洛摇了摇头,大胆的说道:“我没有掌控埃及的智慧……而您有。”   其言下之意便是,哪怕夺去了法老之位也无法掌控埃及。倒不如只当一个民意代表。   但面对这种堪称僭越的说法,耶稣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也要有,莫洛。智慧不是什么难以得到的东西,不要给自己设下名为‘才能’、使人怠惰的束缚。”   他只是随口说道,摆了摆手转过身去:“跟我来吧。”   “我先给你看一下,新埃及是怎么诞生的。”   昨天熬夜熬的肝疼,今天一更歇一下吧……(趴)   明天是正骨的日子,但我会努力两更哒……这周六拆线+拔第二颗牙,感觉真他喵的夭了个寿…… 第七十八章 木头人也有火气   如果有人问,法尤姆城最大的贵族是哪家,他所得到的答案只会有一个。   自从七十三年前,执政官斯奈尔卡来到法尤姆城后,“地方执政官”的位置就从未离开过他的家。   自他之后,下一代的执政官是他的长子拉迪耶迪夫,再下一代则是拉迪耶迪夫的长女努布卡丝。   如今,努布卡丝已经到了五十岁的高寿了。眼看着就要到她老的不能动弹,传位给自己长子斯奈夫鲁的时候了。   但是,努布卡丝却不太想这么做。   从她的爷爷到她的父亲,再到她自己。绿洲之城法尤姆城一直都在欣欣向荣的发展着。   除却她的父亲过分贪恋美酒美女,而在四十多岁的年纪就早早猝死之外,法尤姆相比较其他的城市已经可以说是十分安定了。   至少……没有什么强盗。对于小偷和骗子,努布卡丝执政官也会尽量分辨谁说的是实话,并秉公处理。对于三代法老的命令,他们家也从未违背半句。可以说,无论是平民还是法老,都对他们家的统治十分满意。   ——直到她的长子斯奈夫鲁,从北方的祭司城萨卡拉留学归来之后。   他大约是在那里见到了太多跋扈的阿蒙祭司和透特祭司。原本谦逊的他,在八年时间过去之后,回来却变得十分狂傲任性。   在街上售卖陶器的手艺人,常常被他嘲笑“笨拙的像是把屎在手上烤的定了型”,随性的把别人的陶器丢掉砸碎;若是听闻哪里有小偷,他就会兴致使然的抽出短剑把小偷当街杀掉。若是小偷是女孩子,则会被他直接叫人拖进附近的小巷子里。   同理,斯奈夫鲁做的事还有在两人打架的时候把两边的手都砍掉来“劝架”,亦或是骑着马在街上嬉笑着撞来撞去之类的事。   努布卡丝的丈夫在和波斯人的战争中丧命。她又在法尤姆城干了二十多年,法尤姆的平民们也只能忍了下来。   看在是努布卡丝的长子的情面上,城西的执法官一家也不好对斯奈夫鲁进行惩戒——毕竟他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而按照传统,斯奈夫鲁就是下一代的执政官。   若是这时得罪了斯奈夫鲁,以后他早晚也是要找回来的。   执法官的妻子在逢年过节拜访努布卡丝的时候,常常隐晦的提出要她看管好自己的长子。   但她却只能苦笑着应是。   若是努布卡丝责骂他,则会被他满不在乎的以“惩戒恶人是祭司应有的权力”糊弄过去。   但他并不是祭司——努布卡丝心知肚明。   斯奈夫鲁小时候就对那些祭司的仪典规矩不感兴趣,长大也是一样。她见过真正的阿蒙祭司,人家行事出入根本和斯奈夫鲁不一样。   而斯奈夫鲁大约只是背下了阿蒙祭司们的几句常用的话,没事就念出来装装样子,试图享受阿蒙祭司的待遇。   但也就只有努布卡丝知道这件事。知道斯奈夫鲁是个假祭司。   若是有人举报,这罪名至少够斯奈夫鲁入狱或者贬为苦力的。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斯奈夫鲁毕竟是她的儿子……血浓于水。难道还能真让她举报自己的儿子吗?   而且等她老的不能动了,不还是要靠当上了执法官的斯奈夫鲁赡养她吗?   虽然她还有第二个儿子。或者说,埃及的大多数家庭都有两个孩子。   好在努布卡丝的次子帕那阿姆足够让她省心。   虽然不是什么上等人,仅仅是一个木匠。但他凭着一手木雕的手艺,倒也帮大城里的阿蒙祭司们雕刻过几件浮雕。   也因此,帕那阿姆的地位也算是在木匠中比较崇高的。埃及人相信,雕塑是灵魂的器皿,一个优秀的雕塑师就像是塑造了人体一样。   而且帕那阿姆为人谦卑温和——就和小时候的斯奈夫鲁一样。他将给祭司们做工得来的报酬,用来赡养和自己一样没有父亲的小孩。教授给了他们木匠的手艺,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若是法尤姆城里有人需要打个木件,求到帕那阿姆这边的话,帕那阿姆一般也会去乐呵呵的去帮忙的。他还给奶农做了一种结实的木桶,可以用挑子同时运送两桶也不会漏奶。   虽然帕那阿姆的哥哥经常训斥他,和平民挨得太近不体面。执法官的长子也更喜欢和会玩的斯奈夫鲁厮混在一起,看不太起始终没有多少积蓄的帕那阿姆。就连城中的富商,也少有和帕那阿姆亲近的。   他们在背后将帕那阿姆称为“和酸木头一样的人”,还有人叫他木头脑袋的帕那阿姆。   ——你如此努力的讨贱民欢心又能如何呢?最终还不是从家里赶出去,或者干脆把姓氏一起丢掉?   每次这些富商或者官员的长子们聚在一起嘲笑最不合群的帕那阿姆,空气中便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哟,帕那阿姆!你砍木头回来了啊!”   斯奈夫鲁远远的望见闷头往家里走的帕那阿姆,便是大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骑在城中所罗门的雕塑上,双手向两边平衡保持平衡。每次他假装掉下来,身边的舞女和他的朋友们便发出惊呼或者大笑声。   帕那阿姆抬头望去,见到斯奈夫鲁失礼的样子,顿时面色一沉:“快下来,斯奈夫鲁!这样成何体统!”   “你管我?”   斯奈夫鲁哈哈大笑:“就是玩玩而已,别在意。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跟老妈说一声,我晚上就不回去了——我去朋友家住一晚。”   帕那阿姆却毫不动容。   他只是再度重复了一遍:“下来,斯奈夫鲁!”   看到自己的弟弟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斯奈夫鲁脸上便是有些不好看了。   他紧皱眉头,抿着嘴唇琢磨了一下,也没有继续训斥帕那阿姆,只是装作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其他人笑闹。只是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厌烦。   帕那阿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想如此的。”   他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眼神已经冰冷了下来:“但你不该坐在所罗门王身上。”   “卫兵——”   他高声呼喊。   不远处,有着踏踏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斯奈夫鲁顿时涨红了脸。   “木头脑袋的帕那阿姆!我的弟弟,我给过你面子了!”   他大声怒吼:“你叫卫兵是几个意思?你以为他们敢动我?你以为那些狗腿子敢动我们?”   随着斯奈夫鲁的怒吼,他身边的朋友面色不善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诚如他所说。这些出身贫贱,只有一把力气,甚至连马都是暂时配给的治安兵,只不过是执法官下属的下属而已。论地位,小时候给他喂奶的嬷嬷都比他们高过一头。   而他身边的这些朋友,没有一个不是荣光的长子。   他们就是整个法尤姆城的未来——而他们的父辈,就是法尤姆城的现在。   他们敢杀卫兵,但卫兵敢动他们吗?   “——当然敢,斯奈夫鲁。”   但帕那阿姆却毫不畏惧。   他只是冷冰冰的说道:“在法老的注视下,一切罪恶都将无所遁形。”   见到他仍旧不后退,斯奈夫鲁察觉到了些许不妙。   ……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弟弟挺胸抬头的和自己说过话。   他身边的那些朋友们见到那些卫兵,面色顿时僵住了。   身披亮眼的红色披肩,背后带着黑铁的刺盾,腰间是带有月牙护手的闪亮长剑,手上则是蓄势待发的弩箭。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那是,法老卫队。   而斯奈夫鲁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原来,帕那阿姆抬起头来,比自己还要高半头啊。   更新完毕。明天窝去拔第二颗牙,请假一天,后天正常更新……   这次大夫说要“磨”,我也不知道是用啥磨,总之喵的心中充满了不详的预感……   (似乎体会到了拆蛋猫的心态) 第七十九章 将有新风   听到这里传来喧闹声,在一旁摸鱼的护卫们立刻纷纷赶了过来。   因为在法尤姆城,并没有人敢招惹这些小少爷们——而而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从小营养均衡又经受过体能训练,还配着刀剑的他们,也的确不是那些贱民能伤到的。   除却少了那股从战场上下来的狠劲和利落之外,哪怕是这些护卫也不一定能打不过他们。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护卫不敢下死手的原因……   但实际上,这些护卫们主要的意义也就是充一下人数,起到一个人多势众的威吓作用。一般情况下,光是这加起来二三十人的持械人数,就足以让不开眼的贱民们意识到强弱差距,自行放弃抵抗。   于是护卫们也渐渐放弃了贴身保护。而是散开到周围警戒——顺便也能给自己放个假。   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死士,拥有传说中无条件的忠诚心什么的……倒不是说这种卫士埃及没有,但却绝对不存在于法尤姆城。   法尤姆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海”。它是埃及西部沙漠中的一个凹陷处,尼罗河水通过多条水道注入了这片天然三角形洼地,之后注入加隆湖。而绿洲之城法尤姆由于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拥有了非常充足的淡水资源,因此成为了各种商队的必经之路。   但也因此——法老也不会允许法尤姆城积蓄太多的财富。他们的收入多,纳税和一些地下支出也比其他同规模的城市多的更多;而且,在法尤姆城的学校,只有最基础的生命之屋,没有任何能学到稀有知识的地方。   以法老的想法来说,法尤姆城就成为粮仓和补给站就好了。而这也让更有资本、更具野心的大商人前往其他的城市。   留在法尤姆的都是比较求稳,或是干脆就是出生于本地的商人。   他们雇佣的护卫,自然也没有多少勇猛善战的。除却最开始的几年之外,等到这些护卫们意识到法尤姆城他们实际上根本不用保护自家少爷之后,也没有一个老实人跟雇主说“其实您这用不着护卫来着”,而是悄声拿着钱,以“去四周望风”的借口自己玩自己的去。   这也让他们足有几年都没有战斗了。甚至还有几个人吃的胖了好几圈,也有几个人脚步虚浮,连剑都快忘了怎么握。   等到他们气势汹汹的冲过来的时候,一看到法老卫队,立刻就僵在了原地。   面对难以战胜的敌人,这些吃饱喝足的护卫们,甚至比身后的“保护对象”们都表现的更为恐惧、更加不堪。   那可是法老卫队——   在法老亚历山大六世……或者说,上一届法老亚历山大六世的恐怖统治之下,法老卫队的威名遍布整个埃及。   他们代表着法老的权威,手持杀人的权柄。与他们作对就等同于和整个埃及作对,即使被杀也没有人能为自己报仇——即使从未与他们正面交锋或同在一方的人也都不敢怀疑这件事。   这些穿衣风格酷似几百年前罗马士兵的私人卫队,甚至有着处决官员的权限。若是有人攻击法老卫队,就会被当做“有谋反可能”而被带走调查。   基本被带走的人就没有能回来的。   他们的训练苛刻之极,并且需求绝对的忠诚。每六人的法老卫队就有一位祭司,他们的神术可以辅助也可以杀敌。   一旦战争开始,他们立刻就能成为最优秀的士兵,分为无数六人一组的小队,行动灵活,不畏死亡,并且战斗力极强。   ——那个木头脑袋的,怎么会和法老卫队扯上关系?   斯奈夫鲁心中愕然,感到背后发凉,屁股都浸满了汗。   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却忘记自己在雕像上。一下子狼狈的滑倒在地上,因为膝盖擦伤而发出了痛呼。   “我怀疑他们有背叛之心——全都抓起来。”   帕那阿姆哼了一声,向前挥了挥手。   听从这位木匠的命令,骑在马上的法老卫队们立刻上好弩箭。   那整齐划一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护卫们纷纷狼狈的缓慢后退着,紧张的抽出武器四处,弓着身子看着那些骑在马上均匀散开的法老卫队。   “投降或死!”   “投降或死!”   “投降或死——”   法老卫队们驾驭着马匹向前压制,整齐划一的喊道。   随着他们向前迅速压制,护卫们的阵型轻而易举的被冲破。   甚至没有发生战斗。面对全副武装,秩序井然的法老卫队,护卫们自行溃散,一个个的放下了武器,又被赶着往后退了十几步才或蹲或跪的伏下了身体。   见状,那些贵族青年们却不仅没有咒骂出声,反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若是他们雇佣的护卫杀死了法老卫队,他们家也要付一些连带责任的。   而他们毕竟没有做什么恶事。即使被带走也不会吃太多苦头……   但这时,法老卫队们却掏出了奇怪的东西。   最前面一排,那些手持弩箭的法老卫队缓缓向两侧退开。而从第二排开始,一些法老卫队们晃动着奇怪的绳子走了上来。   ……这是什么?   青年人正茫然的时候,那绳子被抛掷了出来。其中有八成落空,却有两成正好套中了人——或是贵族青年,或是护卫。   而投空的绳子迅速被拉扯收回,又有新的人投掷出来一堆绳圈,直到把所有人都抓住为止。   那麻绳组成的奇怪活扣每过一段距离就有固定的铁圈。一旦套中人,就会立刻收缩起来。或是勒住脖子,或是勒住胸口或者腰。   “别想逃了。这是法老新发明的东西,越挣越紧的。”   帕那阿姆淡声说道:“我先提醒各位一句……若是有人的绳子断了,就等着被当做逃走而被杀掉吧。”   甚至战斗都没有发起。他们便轻而易举的将这些贵族长子与他们的护卫全部当街俘获。   见到大局已定,帕那阿姆身后,有着许多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而这些人和那些被绳子捉住的青年们长得多少有些相似。而在那些青年们见到这些人的时候,立刻面色大变,破口大骂!   因为那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弟弟妹妹——若是次子,或是三子,亦或是更小的孩子。   一股脑的将这么多没有继承权的次子召集过来,帕那阿姆想做什么,已然一目了然。   “早就该这么干了,干得不错,帕那阿姆!”   “干的好啊!”   “多谢了,帕那阿姆!”   那些人向着帕那阿姆纷纷恭维着。而那些贵族青年们拼命反抗,但却根本挣脱不了绳子。只能蹦着高的咒骂帕那阿姆,却根本无法挣脱。   但帕那阿姆却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们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们闭嘴了:“我是奉法老之名来办事的。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法老卫队们齐刷刷的用剑柄碰撞了一下身后的盾牌。发出极响亮的声音。   于是他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看着帕那阿姆将几乎整个城的贵族和富商的长子全都当街抓获,又带着众多的次子和三子气势汹汹的杀了进来……再看看那些垂头丧气跟在法老卫队后面的长子们,街上的路人们几乎傻了。   ……这埃及的天,怕是要变了吧?   人们如此真切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更新完毕,今天一更……   差不多缓过劲来了,明天应该就可以恢复两更了(蹦跶) 第八十章 长子灾   帕那阿姆轻轻推开自家的大门。   他的母亲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透露出困惑的神情。   “你今天回来的有些早,帕那阿姆。”   她眨眨眼,笑了出来:“你怎么天还没黑就回来了,是今天的活比较少吗?啊,还有,你看见斯奈夫鲁了吗?他到这个点也没说晚上回不回来,我有些担心他。”   “啊,是的……看到了。”   帕那阿姆缓缓点了点头:“他不回来了。”   “他又去哪个朋友家里住了?”   “我是说,他回不来了。”   中年的木匠沉声说道。   在他身后,两位法老卫队手持利剑踏入了大门。   他们身披鲜红色的披肩,身后背着黑色的刺盾。裸露的大腿上肌肉虬结,双臂上满是伤痕。头发则被头冠竖起,尖端染成了如血一般的红色。   扬头看到那两抹红色的身影,努布卡丝脸上刚刚显露出来的不满顿时僵了起来。   见到拔剑出鞘的法老卫队,实质般的恐惧如冰水一般瞬间浸满努布卡丝全身。   “……卫、卫兵!卫兵在哪里!”   她瞪大眼睛,发出失态的尖叫声。整个人慌乱的想要从床上站起,却因为腿软而几乎站不起来。   法老卫队不可入门——除非拔剑出鞘。而他们走出房门的时候,剑上必有血,否则逃出的法老卫队也将被处死。   这个时候,法老卫队突然闯进门来,难道还能是来表演一个拔剑捅自己的杂技的吗?   果然!果然——   新法老要杀掉所有和上一届法老有联系的官员……该死的!该死的!不该犹豫的,早知道就该跑的——   “不用慌张,母亲。”   但就在这时,帕那阿姆却是沉声说道:“他们不是来杀你的。”   努布卡丝愣了一下,然后豁然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帕那阿姆。   “你都……干了什么?”   她嘶声说着,大汗淋漓瘫回到床上:“你把自己卖给新法老了?”   “我把自己卖给了正义,和真理。”   帕那阿姆低声说道。   他拿出一卷羊皮纸,轻轻放在了努布卡丝面前。   那羊皮纸上的字迹十分优雅,一眼就知道那是新写上去的。在羊皮纸的右下角还盖着法老的印章。   “——奉法老之命,我来免除你的职务。”   帕那阿姆沉声说道:“今后,我就是法尤姆城的执政官。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我将给予民众新生……放心吧,努布卡丝。把位置交给我,比交给斯奈夫鲁要好的多。”   随着他的声音,那两位法老卫士也冲进门来,在帕那阿姆的指引下翻出了努布卡丝的印章,并直接用火将其毁掉。   那意味着将她的权柄烧除,也是将他们家的权柄烧除。   原本在执政官转交职位的时候,就应该在法老卫士的公证之下毁掉印章。但在地方官员开始违反规则自行继承官职的时候,这个习俗也就渐渐的被无视了。   见到他们是来烧毁印章的,努布卡丝顿时松了口气。她心中的惶恐也随即转为愤怒。   “你……你不能这么做!帕那阿姆,你这与谋逆无异!”   她高声咆哮着:“你有没有跟法老说过,你是次子,是斯奈夫鲁的弟弟!听话,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工作……但执政官的位置是斯奈夫鲁的!千年以来,从没有次子继承过家业,这是我们的传统!”   “现在有了,”帕那阿姆平静的说道,眼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而且以后也会一直有。”   “说的不错。”   一个异常年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那是一个身披白袍的幼子,他的手上持有缠有双蛇的木杖。脸上则带着能遮住上半张脸,没有露出双眼的银色金属面具。   令人瞩目的是,他的额头处那一轮极华丽的银白色弯月。   而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空着手没有头发和眉毛的壮汉,以及另外一个手持铁杖、带着金色太阳面具的少女。   那两位法老卫队见到他们,立刻跪拜下去,向他们三个问安:“崇高至尊的日面法老、月面法老、大民见官——”   帕那阿姆也一同跪拜下去。而努布卡丝则是一脸茫然。   ……到底哪个是法老?是那两个带面具的?还是不带面具也不戴头冠的?是那个孩子?还是那个女人?   “法老大人……”   她有些无助的低声说道:“我的孩子没有犯什么错……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祭司,不应该被抓走……”   “他当然犯了错。而且犯了很多错。”   耶稣平静的说道:“他招认自己共杀了七人,强 奸十七人,打伤致残二十一人。”   “人若杀人,应当被判处死刑;人若强迫他人的妻子与自己发生关系,也当判处死刑;凡伤人眼的应挖出眼睛,打断别人骨头的人也要被打断骨头。”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努布卡丝,低声说道:“哪怕我只将那二十一人的伤残算做杀了他一次……他也还欠我二十四条命。”   “这是你的错,努布卡丝。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你能教给他何为公义,何为正直,何为怜悯的话,他本不该死的。”   随着耶稣的言语,不断挣扎的斯奈夫鲁被几个法老卫士推了进来。   他看到努布卡丝,眼中顿时放出光芒:“妈,救我!”   “动手。”   耶稣低声说道。   在斯奈夫鲁身后的一名法老卫士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剑插入了斯奈夫鲁的背脊。   青年惨嚎一声,身体抽搐了一下就倒了下去。   努布卡丝身体猛地一颤,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一下扑倒在床上。帕那阿姆刚要过去扶住她,就被她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了脸上。   帕那阿姆表情顿时木然,沉默的站在了原地。   看着两人的闹剧,耶稣平静的说道:“继续。还有二十四次。”   那法老卫士将剑刃抽出,又插入到斯奈夫鲁身上,直到二十三次。   随后他的尸体将被抬出去,在小镇中心吊起来。那便是他欠下的最后一条命。   这将让所有人知晓——即使是贵族或是富商,犯法也会被杀。新的月面法老必将毫不留情的推行埃及那已然沦为笑话般的法律……让人们心中重怀敬畏。   “杀人者必偿命,凡伤人的皆要被复仇。”   耶稣最后看了一眼努布卡丝,低声说道。但他的目光却像是看着帕那阿姆:“该有人为我们人民的未来着想,而不是执迷于官员的荣光,和夺走他人的东西也不会被责备的权柄上。”   “……这样的事,只在法尤姆城吗?”   努布卡丝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的发问道。   耶稣答道:“所有地方。”   “只对我们这些官员?”   “所有人。”   “追溯多久之前的罪行?”   “所有罪行。”   耶稣最后答道。   说罢,他退出房门,顺手带上了门。   新的长子之灾,在全埃及席卷开来——   双更失败,忘了今天要去正骨了(捂脸)   那我……反奶一口?我猜明天双更不了?   在毒奶的边缘试探.jpg 第八十一章 仇恨转移   耶稣所进行的大变革,将埃及上下的颓废之风顿时肃清。   全埃及有接近三分之一的长子被处死,剩下的则被收监关押——对于那些与家人的关系相对亲密的,次子对于长子的仇恨没有那么大的家庭,耶稣也就没有直接将那些长子杀死。   每个城镇都有数个例子,被处以极刑并示众。人们虽然对于这许久未见的血腥手段有些不适,但却对于耶稣的行为本身没有什么抗拒。   因为被杀死的那些长子,无一例外都是被自己的家人也厌弃的那种人。而且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没有什么财产好继承的。   换言之,被杀的、被抓的都是这些平民们平日里看不惯的那些“跋扈的大老爷”。   但在整个埃及中,也鲜有人知道,耶稣之所以使用如此重法治国,其中所隐藏的另外一个目的——   那就是,将圣长子公会作为楔子,钉入埃及各行各业、各个阶级之中。   圣长子公会是被菲尼克斯和阿斯莫德管辖的组织。而菲尼克斯和阿斯莫德,都是只属于耶稣掌控的魔神。   虽然从上而下的清洗埃及的各个阶级,必然会引来前所未有的庞大反扑。数不尽的鲜血必将染红整条尼罗河。   但耶稣所做的,只是将左手换到右手而已。除却是独子的家庭,否则一切“长子”的权柄都将被剥夺,转移到“非长子”的其他子嗣身上去。   事实上,当然存在长子的确比次子要优秀的情况。而且也并非是一例两例,而是占据了所有事件的四分之一。   但他们之中,除却耶稣能完全掌控的人之外,其他的依旧也被处死或是关押。完全没有犯下大罪的,竟是只占了不到十分之一。   这一刀切的政策,并非是耶稣想要依靠“废除长子继承制”本身改善埃及的社会氛围。   不如说,那是不可能的事。   每一个社会问题的根源,都来自于历史问题的积累,来自于经济、军事、法律等现实问题的显现。哪怕埃及从长子继承制改为次子继承制,难道埃及就能立刻变得焕然一新了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再过几十年,人们会渐渐发现,曾经贤明慎微的次子执政官和执法官们,他们的孩子也渐渐变成了当年的“长子们”的样子。   但是,埃及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会因为社会关系的变革而欢欣鼓舞——这种雀跃是来自于他们自身便是变革的得利方所决定的。因为不得利的那些,要么死了,要么进去了。   而因为这种兴奋感的麻痹,被分散注意力的埃及人往往会忽略另外一件切身发生的事。   也就是,曾经被法老刻意忽略的“旧法”,无声无息的重新走入了人们的生活。犯罪者被绳之以法,无助的人得到帮助和福利,孩子们接受更良好的教育。   而这种改善,则会被人们一并归为“耶稣改革”带来的影响之中,成为人们信服“之前的埃及之所以会那样,全都是因为长子继承制的问题”。   于是,一个靶子被耶稣无声无息的竖立起来。人人都会咒骂、攻击这个靶子,并将所有的复杂社会问题全部归结于它。   没看到吗,只是改变了这一点,然后一切都变好了——人们就是如此想的。   而这种来自于埃及人的无条件信任,则会成为耶稣所掌握的新力量。   他所建立的新政府急缺长久维持时逐渐产生的公信力……而他将旧法和昔日的福利重新给予人民,那么这些优良政策所累计下来的“改良感”,也会一股脑的被人们认为是耶稣所致的。   这类似于瑜伽减肥。   一项长期坚持的有氧运动、锻炼全身而非是局部、保持心态平静愉快、防止过度进食本身就是减肥所需要的要素。但若是统合在一起,人们却会将功效全部归结于瑜伽的“神奇”。   “而这种累积下来瞬间爆发的力量,也会让我接下来的政策能被更多人执行。”   耶稣平静的对莫洛说道:“因为人们总是倾向于跟随已经取得过成功经验的领袖,这是自古以来的生存本能。”   他已经给莫洛展示了即将在他手上所诞生的新埃及。   顺便推动了一下主线任务的进程——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十二使徒:招募十二位拥有魔神之血的受差遣者(11/12)】   除却在推罗的六位使徒之外,耶稣在埃及共招纳了五名使徒。   因为要求是“拥有魔神之血”,之前在确认拜蒙也符合要求的情况下,耶稣便将雅斯塔禄、菲尼克斯和他的儿子阿巴顿全部收为使徒。   而在耶稣面前的光头祭司,第一届民意代表莫洛……他似乎是某位埃及神的遗孤。但血脉还没有觉醒。   唯一一个在耶稣预料之外的,则是帕那阿姆——那个发明了摇篮和奶桶的木匠。   他身上的魔神之血似乎有些淡薄,以至于他和他的母亲没有任何魔神混血的征兆。但在耶稣招纳追随者的时候,却在帕那阿姆身上触发了一次任务更新。   这让耶稣稍感意外。   但耶稣却并没有将他顺势留在自己身边,而是依旧让他管辖法尤姆城。   因为那是他的愿望……他必须要向他的母亲证明,他能够比他的哥哥做的更加优秀。而这也是他的使命。   他的确比他的哥哥,甚至比他的母亲更适合执政官一职。法尤姆的人民需要他重新振兴这座被亚历山大六世的暴税几乎毁掉的城市……而这种需要远胜于耶稣。   于是耶稣决定先让他在法尤姆城干着。等到他的母亲老死,或是法尤姆城出现新的执政官,再将他调入底比斯。   至于是否觉醒魔神血脉,则要看他自己的意愿。   “但是,大人。”   莫洛紧皱眉头:“还有一件事必须处理……就是那些被关押起来的人。”   “您是为什么要收纳他们?没错,他们罪不至死……但他们的人太多了。若是全部关押起来,每天的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万一他们发起暴乱,我们也很难镇压。”   “另外,这一周多的时间里,有很多人恳求我把他们放出去……都是这些长子的父母亲族。虽然我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但如果长此以往的话,我这个‘民意代表’的位置所隐藏的力量——您所说的那种‘人民的力量’,也会渐渐消失的吧?”   面对莫洛的担心,耶稣却只是轻轻一笑。   “无需担心,”他说,“我当然有办法。可以保证他们不再作乱、也无需额外负担他们的饮食、确实能将他们释放出监牢、不会被人们看做是法老的软弱、也足够让其他人引以为戒的——” 第八十二章 围魏救赵   对于正在发生、发生在身边的那些事,能够清晰的分辨其纹理,分清每一个影响是哪一处细节、哪一方人所带来的、有哪些小的改变互相影响,才最终呈现出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样子的,已经是极少数的社会学人才了。   与其说这是一门学问,不如说这是一门艺术。就像是从肉汤中,清晰的分辨出口感的层次,倒推回去、抽丝剥茧的寻出使用的食材、调料和烹饪方法一样。   耶稣已经渐渐掌握了这门艺术。   但很显然,对于这个时代的埃及人来说,这或许还有些偏难。   人们正如耶稣对莫洛所说的一般,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隐藏在取缔长子继承制的行动背后同时进行的其他几个变革。   人民的浪潮滚滚,推动着“继承变法”的车轮往前走,顺便带着藏匿于轮轴中的“执法”、“教育”、“经济”等数个变法一并前行。   “人们需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他们在经历什么。因为他们对世界充满未知,并因未知而产生不安,因不安而进一步产生了渴求和掌握感——而法老所要做的,只是抚平这种不安,而非是真正的满足这些平民们对于一线信息的渴求,和对于政局变化的掌握感。”   “也就是说,平民无需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样的改变……但你要让他们产生自己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这是耶稣对莫洛所说的话。   莫洛虽然还有些不太理解,但他还是原封不动的记录了下来,并将耶稣其他的言行一并记在了一起,小心的封存了起来。   他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一方面,他希望以后的人能不像自己如此愚笨,能理解并运用好耶稣的智慧,不至于将其荒废、使其断绝。   但另外一方面……他也能意识到,耶稣的这种智慧,若是运用得好,几乎能控制人心。他忌惮于这种力量,并对于人们滥用这种智慧而感到忧心忡忡。   然而,耶稣却对他的担忧一笑而过。   “未来的事,就由未来的人决定吧。”   最终耶稣如此定夺道:“你就留下它吧,记得要保存好,不要被这个时代的人看到了。那些不该记录的事,你也可以全部记下来——这是我所特许的。”   他所说的“不该记录的事”,便是对莫洛提出的“监禁长子”的处理方案。   在耶稣成为月面法老的三周之间,颓废糜烂的埃及渐渐恢复了生机和活力。   孩子们恢复了在生命之屋学习的传统,祭司们被要求对平民负责,法律不再因为被执行者的身份而临时发生变化,士兵们被重新训练起来。几条主要道路和水渠的修整则作为法老的招募令,将那些没有工作的人聚集起来,给予他们能让他们生活下去的工资。   而积压的案宗也被耶稣飞快的批改着。他就像是无需睡眠一般,和日面法老一起长久的工作着,将监狱中的犯人挑拣出需要处死的尽快处死,并将这些犯了罪的人进行一些分类,挑出一部分手巧的去做工。   原本犯了法的人,只有少数才会被关押到监狱中。更多的则是充当奴隶,赔付给对方,成为被侵犯者的个人财产。   但耶稣的法律更为严格,导致了几乎所有人都被关押了起来。   至于各大神殿,也因为之前防守巨龙不利,在人民心中的地位也有所下滑。作为让步,祭司们纷纷同意了以后的大祭司人选要有“三贤者”决定——也就是给出一个指定的名单,让祭司们从中挑选出下一代的大祭司。   这一定程度上维持了祭司阶级的面子和自由度,同时也将大祭司的人选牢牢控制在法老手上。   可以说,从这一年开始,埃及将不再存在神殿反叛法老的可能性了。   一切都变得欣欣向荣,人们对未来充满期待——   ……但是,就在这时。   在耶稣名义上成为法老的第三周,埃及的北方却发生了一件事。   那便是,有三位罗马士兵试图乘船潜入亚历山大港,却被法老卫队当场抓获。   法老卫队的那位小队长意识到问题可能不小,便没有射杀士兵,而是将其押送转交上级。层层递交,向法老传递过去。   与此同时,有三座村庄被船只袭击。袭击中的幸存者声称船只上挂着罗马人的旗帜。   而这时,法老议会那边的审讯也同步结束。两个消息拧在一起,迅速传遍整个埃及——   罗马人要侵略埃及了!   人们立刻警惕起来。   而三贤者经过讨论,也很快给出了答案。   ——必须集中优势兵力抢先进攻罗马,防止继续被偷袭骚扰。   作为先锋,日面法老提议将牢中的犯人选出,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也即是,为了守护埃及那些无法战斗的人而奔赴战场。若是能活到最后,并夺取足够的功勋,甚至能赦免之前所犯下的罪——   对于耶稣的提议,其他人也基本没有什么意见。   正如他所说……   这是“可以保证他们不再作乱”、“无需额外负担他们的饮食”、“确实能将他们释放出监牢”、“不会被人们看做是法老的软弱”、“也足够让其他人引以为戒的”,能满足所有人的处理方法。   ——但人们却不知道,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罗马士兵。   罗马正在和推罗开战。正是打到激烈之时,怎么可能分兵进攻埃及?   虽然埃及腐朽堕落,但一旦被触怒,老牌帝国的底蕴也足够罗马人吃上一壶的了。   屋大维已经老的不能上战场了,他最得意的将军阿格里帕也在十年前身亡。如今的罗马,甚至连推罗都无法立刻攻陷,根本不可能开辟南方战场转攻埃及。   事实上,那三个被抓获的“罗马士兵”,法老卫队队长,以及袭击村落的船只和“幸存者”,全都是耶稣自己的人。   这是耶稣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其目的便是为了向罗马开战。   他已经是推罗的王了,如今也成为了埃及的法老。但这不意味着推罗和埃及就能抛弃之前的仇恨,重归于好了。   个人的力量,在面对民族、国家的矛盾之时,显得脆弱不堪。   但耶稣可以调动这种仇恨,将其指向罗马人。而在“抵抗罗马的侵略战争中”,“并肩作战”的推罗和埃及,在战争结束之后重新缔结友盟协定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了。   他所选定的时机,便是推罗的士兵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   而随着埃及人的突然进攻,措不及防的罗马人也必须分兵应对这一击背刺。   这意味着正面战场的削弱和退缩,将苦苦坚持的推罗人从绞肉场中解救出来,让他们转守为攻,重新夺回被侵略的据点和城市。   无论罗马人打算如何应对,久攻推罗不下必然会折损屋大维的伟大光辉——连弱小的推罗都攻陷不了,甚至被打退了回来。这会在罗马城中产生一些不满。   ——而这种极淡的不满,将会成为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更新完毕!今天双更啦,祈大人超强!(蹦跶) 第八十三章 与生命孰重   “战争开始了,而且无法避免。”   亚萨罗斯深吸一口气,看向哈维:“你有什么打算吗?”   “去征兵处报名。”   哈维简单的回答道。   “我希望前线的军队中还能有我的位置。”   “你打算去前线?”   “为什么不呢?”   哈维向亚萨罗斯反问道:“月面大人为我报了仇,我这条命都是他的。更何况,我作为精英斥候,在罗马人侵略的时候前去战场,帮助我的祖国也没有什么错吧?”   亚萨罗斯却只是皱紧眉头,低声劝慰:“你先冷静一下,哈维。这场战争来的很是蹊跷,它的背后或许隐藏着什么东西……”   “啊,也许吧。可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哈维笑出了声,再度拒绝了亚萨罗斯的好意:“总之——谢了,亚萨罗斯。只是……已经用不到了。”   他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摇了摇头,向前走去。   亚萨罗斯连忙跟在他身后,皱眉深思。   他突然微微瞪大眼睛,看向哈维。   注意到身后亚萨罗斯的目光,但哈维的表情仍旧十分平静。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突然逃离,只是平静的向着征兵处走去。   亚萨罗斯的声音透露出淡淡的悲伤:“你是……想结束了吗?我的老朋友。”   “差不多吧。”   哈维平和的说道:“我的妻子和女儿都死了……今年我四十岁,没有父母没有子女,唯一的仇人也被杀了,我这一生除却暗杀之外也什么都不懂。你还能让我做什么呢?我这一生已经毫无意义了。”   “怎么就毫无意义了?你才四十岁,也不算太老——总有什么事,是你年轻的时候想做的吧?”   亚萨罗斯的语气有些不悦。   “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哈维耸了耸肩,“现在我不需要为任何人而活。很轻松。”   “你可以为自己活,老伙计。人生是自由的。”   “……你跟我说这句话?”   哈维回过头去,笑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忘年交:“你可是亚里士多德的传书者。比起你来说,我的人生可要自由的多了。”   传书者在被选定继承知识的那一日开始,就日日夜夜守护者自己继承的知识,不得娶妻、不得生子、不得享受富贵,亦不可接受官职。   这是为了保证“知识的洁净”,防止传书者们因为贪求权力与金钱,而私自删改或是不小心遗忘了自己学到的宝贵知识。   这工作没有尽头,没有乐趣,也没有目标。   相比较复仇者的生活来说,这种人生的确是会更加无趣……起码哈维总能有个盼头。   “……算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亚萨罗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放弃了劝说。   但这时哈维的脚步却突然顿了一下。   “月面大人?”   他有些惊异的发声。   亚萨罗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耶稣正站在路旁看着他们。   他没有戴面具,也没有穿着他那身金色镶边的纯白长袍,而是穿着简单的亚麻布长袍,做着祭司一样的打扮站在路边望着人群。   “好久不见了,亚萨罗斯,哈维。”   耶稣嘴角上扬,对着他们分别点了点头,看向哈维:“来报名吗?”   “是的,大人。”   哈维恭敬的向着耶稣微微鞠躬以示敬意:“我打算前往前线。埃及需要我。”   耶稣没有穿戴法老的打扮,应当是不想被人认出来。所以哈维也没有向他跪拜——因为那样必然会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不,其实并不需要。”   耶稣却平和的拒绝了哈维的要求:“你的才能不应该浪费在绞肉场上。”   看着哈维欲言又止的样子,耶稣轻笑出声。   “那这样。我问你们一个问题……真理与生命,哪个更重要?”   “自然是真理。”   亚萨罗斯毫不犹豫的答道。   而哈维则沉思良久,认真的给出了出乎亚萨罗斯预料的答案:“我觉得……是生命。”   ……那么,究竟哪个答案是正确的呢?   两人微妙的对视一眼,然后一同看向耶稣。   “答案是……哪个都不对。”   耶稣却笑出了声,满怀恶意的给出了出题人没有给出的第三个选项。   “在发动战争的时候,我会说‘总有什么比区区生命更重要’。而当我要结束战争的时候,我就会说‘没有什么是比活生生的生命更重要的了’。”   耶稣看向愕然的哈维,挑了挑眉头:“那么,哈维。在我宣讲第一个说法的时候,你会为了我的话而献出生命吗?”   “……曾经,会吧。”   哈维有些干涩的说道。   但耶稣这么说过之后,他突然感觉不太想了……   耶稣这话简直就像是刀子一样捅进了他的心里——因为之前的他的确就是那样的人。会因为宣讲而热血激昂,会下意识的相信对方的言语。   “——无需在意,哈维。”   耶稣却只是平和的说道:“会,才是正常的……能够习惯性的相信别人才是美德。我跟你说这事,不是为了让你变得和我一样,而是为了让你能更客观的看待每一次征召。”   一个教派的所有人都可以信神,唯独教宗必须保持冷静客观;哪怕所有骑士都坚持战斗公平公正,相信自己的牺牲荣光满溢……他们身后的谋士也必须舍弃荣光,创造被骑士所不屑甚至怒骂的“肮脏丑陋的诡计”。   当权者心中必有取舍。   总有人需要为了更重要的事而舍弃自己曾经的坚持——好在这样的人无需太多。   “……那,我明白了。”   哈维思考良久,慢慢点了点头。   他望向耶稣,轻声问到:“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是的。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耶稣点了点头,将一个卷轴递了过来。   哈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卷轴:“这是什么?”   “是信。不要打开——你的任务就是送信。”   耶稣严肃的说道。   年轻的暗杀者不禁笑出了声:“让我送信吗?好吧,这是给谁的信?除了死神之外,我想我应该都能活着送到。”   但耶稣的话,仍旧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是……给奥古斯都的信。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 第八十四章 战场即地狱   重申一遍吧。   用他母亲的阴沟和粪坑里的蛆虫起誓——   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战场更恐怖、更能让人发疯的了。   托马斯一脸木然的坐在篝火旁,对着火光擦拭着自己崭新的长剑。   这并非是来自后方的配给。而是他从今天杀死的罗马新兵身上夺取的。为了保住它,他还和那个讨人厌的红脸狒狒打了一架,把他的手指掰断了。   谁能知道,曾经在城里天天和粪水与花田作伴的青年,一个月后却变得如此狠辣冷漠了呢?   啊,对了。那个新兵真是废物。那脸就和女人一样,白白净净的,手上也没什么茧子。拿着剑都会颤抖,砍人的时候甚至没用刃面对着他,而是倾斜着剑身就砸了下来。   托马斯毫不留情的一盾将那软弱的剑拍到了一旁——然后一剑贯穿了那个新兵的左肩,发力将他压倒在地。在他痛的叫唤的时候,托马斯狠狠踹了新兵的裆部两脚,然后用盾牌砸他的后脑。只需两下他就没了动静。   于是这剑就是他的了。至于他原先用的那把,就留在了那个新兵的骨头缝里当做交换。   顺便一提,这镶了硬皮的小圆盾也是他上周从罗马士兵身上夺取的。   好用的一匹!   “……呵。罗马人是没人了吗?这种大少爷都派出来了?”   想到那个新兵丑陋狼狈的样子,托马斯就愉快的笑出了声。用剑刃轻轻刮了刮自己手心吃肉后剩下的油,胡乱的在剑身上抹了几把。   低沉的火焰跃动着,在他脸上映出跃动着的光辉。但他却没有嫌那光闪眼,而是连眨眼都不眨的凝视着剑刃出神。   看似他好像走神了一样,但若是有人悄悄出现在他身后的话,托马斯将会毫不留情、甚至无需回头便一剑贯穿他的心脏。   “草他妈的战争。”   托马斯猛的一口吐沫吐在了火里,低声恨恨出声。他感觉到自己脸上的伤疤有些发痒了。   那是一道从额头一直划到右脸的狰狞伤疤。将它赠予托马斯的,是两周前的一个小个子士兵。   他的身手可比那个傻吊新兵强的多了,身上也有披甲。托马斯看着他持剑站立的架势,愣是半天不敢动手。   最后还是他的剑术老师——那个有两个孩子的铁匠从那个矮子的背后突然偷袭,才给他创造了机会。   老铁匠悄无声息的下劈被轻易闪过,矮子反手一剑砍断了老铁匠持剑的右手,第二剑就刺入了老铁匠的肋下。但老铁匠却只是怒吼一声,伸手猛然掐住了那个矮子的脖子。   那是握持铁匠锤的手。   粗壮的手臂上筋肉鼓起,大汗淋漓。   这时托马斯已然冲了上来。因为矮子正在挣扎,他担心砍到铁匠的手而不敢砍他的头,而钝剑根本就砍不动那个矮子身上的铁甲。   他只能用拳头一下又一下的砸他的太阳穴。   然而那个矮子却一脚将铁匠踹开,一剑扔出去钉在了他的脸上。反手掏出匕首便要戳瞎托马斯的眼睛。   托马斯最后闪了一下,勉强是从眼睛边上划了过去。他的鼻子几乎被切开,颧骨暴露在外。他的右眼也变得血肉模糊。   他反手扼住那个矮子的右手,夺走了他的匕首,一下又一下的刺入到他的脸上。戳着戳着托马斯就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他被祭司简单的治疗过,得知了铁匠已经死了的消息。   他却只是“哦”了一声,心中意外的没有什么悲痛欲绝的感情……只是有些淡淡的伤感,还有一些释然和羡慕。   之后托马斯发烧了三天,几乎没有进食,祭司甚至都放弃了对他的治疗。   而他却在第四天的凌晨自己醒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吃着粮食。提着剑又杀上了战场,砍死了四个人之后,又活生生咬死了一个人。   那时他因为虚弱,手中的剑被挑飞了出去。而托马斯则绕到那人身后,巧妙的将那人的剑一并扯掉、将他的双臂锁在身后。而腾不出手的托马斯情急之下便咬住了那人的脖子,一下一下咀嚼着、撕咬着他的肉……直到那人的挣扎渐渐变弱,他才捡起武器,将他的头砍了下来。   他自己的嘴都被咬烂。嘴里的血并非只来自于敌人。   从那之后,他的名声就成为了“食尸鬼托马斯”,被战友们畏惧且钦佩。在第三编队的第四个队长又死了之后,他顺理成章的得到了小队长的位置。   打到这个时候,推罗和罗马的军阵早就已然混乱不堪。   一旦前排的军队撞在一起,就会立刻陷入到混乱之中。   去他妈的井然有序!去他妈的战术规划!   没错,保持阵型的话,后排的生存力会提升好几倍。   ——但老子又不是后排!   大家都是如此想的。事到如今,除了那些杀的发了疯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是保命第一。   至少推罗这边是这样的。   在两周前试图逃走的人被堵在城池另一侧的督战团全部杀掉之后,他们就明白了。在城池完全被攻陷前……自己这支军队是不会被允许撤退的了。   推罗这里越打越怂,罗马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他们的平均战斗力比推罗士兵要高许多,还有随军的祭司能凿穿阵型。但他们毕竟没有城池,越打越累,根本拖不起。   而且罗马人似乎内部争吵的十分激烈,没有一个明确的作战宗旨——他们目前击溃的,已经是罗马的第四支队伍了。   最强的第一支队伍,在第三天就被调走了。随即是有不少新兵的第二波,然后又是第三波,现在是又回来的第二波。   罗马的士兵不知为何,一直在各种转移。但因为根本出不了城,托马斯也不知道推罗其他的战线怎么样了。   但看在一直没有罗马士兵能从背面发起袭击的份上……情况至少还不算太糟。   托马斯微微闭上眼睛,蹲在火堆前,陷入极浅的睡眠中。   若是明天醒来的时候,战争结束了就好……   呸,想什么美梦呢。   他嗤笑出声。   听说祭司老爷们说,人若是杀人,死后就会被阿努比斯神打入地狱。灵魂要被送上烤架,被魔鬼吃掉。   ……呵。那种东西,怎样都好。   若是祭司来到战场上,他就会知道自己的担忧全然无需存在吧。   因为根本无需准备炽热的烤架。   ——战场即地狱。   双更完毕!窝超强!(蹦跶) 第八十五章 一切尽在预料中   哈维怀揣着两份卷轴,孤身一人来到罗马。   不得不说,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并非是因为他畏惧于自己将承受生命危险的这一事实——对于哈维来说,生死反而是最无需担忧的事。   只是一提到要与屋大维这种级别的大人物见面,还要作为信使而近距离接触,作为一介平民的他,内心不免还是有些紧张的。   即使知道是罗马主动侵略埃及也是一样。   在他年轻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过了屋大维这个名字。知道他是一位怎样伟大的大人物。   ……自己要作为信使去和他见面吗?会不会说错什么话,导致埃及会遭受重大损失?自己毛手毛脚的,也不是什么贵族,会不会太过失礼而丢脸?   一想到这里,哈维就感到自己有些头疼。   自己明明是个刺客,却要为了和平而前来充当信使……   好在耶稣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切。他一共交给了哈维两份卷轴,一份是用来交给屋大维的外交辞令,另外一份则是他对屋大维的询问而要回复的台词。   等到见到屋大维前,他要将第一个卷轴递交过去。如果屋大维愿意见他,那么他才能打开第二个卷轴;如果不愿意的话,他就不能将其打开,而是应该将其原封不动的带回来。   如果屋大维决定杀他,那么他死前必须把第二枚卷轴毁掉。   因为上面隐藏着“能将两国从战争引入和平,从和平引入战争”级别的秘密。   虽然有些好奇,也有些紧张,但哈维仍旧没有自行拆开这枚卷轴。   他大概也有所觉悟。   如果这上面记述的秘密真的如此贵重,那么自己顺利回归之日,大约就是自己身死之时……   不过那也无所谓了。他的人生,早就在女儿被夺走的那一日结束了。之后只不过是作为行尸走肉一般的复仇者而苟延残喘而已。   原本的他,即使豁出自己的性命,恐怕也根本见不到法老。而他一生都无法报的仇,却被耶稣仁慈的帮他报了。   别说命了,他愿意将自己的灵魂交予耶稣。   “……可惜,我这条贱命人家都看不上啊。”   哈维苦笑一声,已然认清了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如今俨然已经是个废人的事实了。   不过耶稣对他所说的话,仍旧温暖了他的心脏:“每个人都有着他的长处。即使是只会杀人的人,终有一日他也能成为坚强的人,用自己的力量保卫自己的国家、亲属和友人。”   “我还不是一个战士。”   哈维当时对耶稣如此说道:“但我想要成为一个战士。”   “不。你当然不是战士。”   耶稣却断然拒绝:“你是武器——是我手上握持的剑。是我将托付性命的存在。”   “剑是不能怀疑犹豫的。若是你弯折了,正在与人战斗的我也会死。这么说你明白了吗?你身上所背负的,并非是你一人的性命。”   耶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切记,切记,随机应变。我信任你……而你所背负的,是整个埃及的幸福。”   “回来之后,你就去为我训练与你一样的剑吧。”   ——没错,还有人需要自己。   自己活着,并非是为了钱财去杀人而已。或许自己也能做到一些……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工作。   光是意识到这件事,哈维近乎死寂的心灵就重新燃起了淡淡的火焰。   他发誓,哪怕是自己身死,也绝对不能将秘密泄露出去——   他几乎用尽了自己毕生所学,最终平安的来到了屋大维身前。   “你是……埃及人的信使?来议和的?”   那个面颊消瘦,肩膀饱满。比起像传令官更像是护卫的男人眯着眼睛打量着哈维。   他嗤笑一声:“呵,这是勒索吗……把你们法老给奥古斯都大人写的信拿出来吧。你就没有必要进去了。”   ……果然,一切都和耶稣大人预料的一样。   哈维沉默的将第一枚卷轴交了出去。那传令官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进去。   而他自己则站在门前,无论周围人怎样敌视他、议论他、咒骂着他,哈维也仍是一言不发,权当没有听到。   出乎预料的,传令官很快就出来了。   他眉头紧皱,脸上仍残留些许愕然之色。   “进来吧,信使先生……奥古斯都大人要见你。”   那传令官的语气中的敌意消散了许多。   哈维为此而感到惊奇。   真的……一切都和耶稣大人预料的一样!   耶稣对他说,“如果你能够避开所有的岗哨,却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奥古斯都身边,他的传令官一定不会让你进去,”但他也说,“但你将第一个卷轴交给传令官之后,奥古斯都一定会让你进去,为他讲解其中的内容……当然,是在经历过搜身后。”   “——信使先生,请站到那边去。”   那个带路的传令官将他带入了侧殿的一个小房间。   虽然哈维紧皱眉头有些不安,但他仍旧小心的迈步走了进去。并将手放松下垂,随时可以蹲下去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拔出来。   而在里面待着的,是三位年纪很大、表情严肃的祭司。   “首先是……侦测金属。”   随着传令官的命令,第一个祭司向着哈维释放了神术。   他原本绑在小腿上的匕首,突然放出衣服也遮挡不住的红色光芒。   “是杀过人的武器呢。”   传令官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叹的说了一句,干脆利落的将它取了下来。哈维没有反抗,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但这倒也没什么,依旧在法老大人的预料之中。   因为不带任何武器,反而会导致罗马人怀疑。所以耶稣仍旧让他带着自己的匕首。   “还要继续吗,阁下?”   其他的祭司向着传令官恭敬的问道。   传令官点了点头:“继续。这没什么。”   之后在哈维身上,又有“侦测毒素”、“侦测诅咒”、“侦测敌意”、“解除机关”四个神术分别降临。前两位祭司的四次检查都没有查出什么异状之后,他们也松了口气。   哈维则是心中嗤笑着,对他们近乎胆怯的谨慎感到不屑。   第三位祭司走上起来,给自己释放了一个神术之后,严肃的向哈维问道。   “你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请说实话。”   “我是为法老来送信的。”   哈维严肃的说道:“我是为求和平而来的。”   “你不觉得这个时候向罗马进攻,未免太卑鄙了吗?”   他身后的传令官双手抱在胸前,淡淡说了一句。   哈维却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平静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只许罗马人杀埃及人,就不许埃及人杀罗马人吗?明明是你们先袭击我们的领地。是法老意识到我们两国如果真的开战,必然会导致许多人死去,对两国都不是一件好事,才派我来向奥古斯都大人求和的。”   “……嗯?”   传令官微微一愣,看向那个祭司。   祭司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谎。”   传令官皱眉思索片刻,突然眼神一亮:“我明白了……呵,推罗人。”   他对哈维的语气也恭敬了几分:“那么,信使大人。请跟我来。”   “奥古斯都大人有些问题想要问您。”   出发去拔牙辣…… 第八十六章 我的名字是——   奥古斯都比哈维想象中要老的多。   他的面颊和眼眶都深深的向下凹陷,脸上的皮肤松弛,长着许多老年斑,眼袋有些发黑,牙齿也不全。   他身上披着紫红色边的白色托迦长袍,但因为过于瘦弱,那长袍并没有被撑起来,而是软塌塌的落在奥古斯都的身上。哈维仅需一眼便能断定,这位曾经的英雄,如今的身体甚至比普通的老人更加虚弱。   他就是奥古斯都——   当年,经过连绵的战争,将军出身、战功赫赫的屋大维几乎已经成为了罗马的皇帝。   但是,罗马仍然不愿像是推罗或是埃及一样,接受一个专制君主。于是屋大维便很聪明的解散了军队,然后进行选举——原本的军队是无法参与投票的。   于是屋大维以绝对优势当选执政官……即罗马共和国的最高行政官。   而在波斯人撤退之时,他在元老院发起行动之前,抢先在官方场合表态要还政元老院。民怨数日之间形成鼎沸之势,最终被他控制了一半的元老院,顺理成章的拒绝了他的请求,还授予他对西班牙、高卢的统治权——此为罗马兵力最富的三省。   而他“奥古斯都”的称号,也是在那时得到的。这个称号意味着持有者拥有超越人类的权威,并且任何章程皆不能对其地位性质定义。   ——实质上,他就是罗马的皇帝。   然而,奥古斯都的目光却意外的明亮而平静。   仿佛有无色温热的火焰在其中燃烧一样——那是比少年人更加灼烈的热情,比中年人更加醇厚的智慧。仅仅只是凝视,便会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握住了自己的心脏。   那眼中的火光,近乎已经有月面法老十分之一,或者八分之一左右的烈度了。若非是哈维曾被耶稣眼中的火光震慑过,他如今想必已然开始瑟瑟发抖了吧。   “你……很不错。”   深邃的老人开口问道,语气十分轻松愉快:“我还记得当年西班牙的使臣。他在我面前几乎吓的连裤子都湿了。”   闻言,和他共处一室的大臣们哄堂大笑。   “别紧张,阁下。虽然我们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了快一周。”   奥古斯都随和的说道:“但我想,我们的关系不应如此难堪。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我也知道,或许你们发起战争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在你们看来也是正义的……毕竟正义不像是太阳那样唯一,而是如星星那样。星星在天空数量繁多,并互相抵消光芒。”   “奥古斯都大人,在下有要事汇报。”   不等哈维说话,之前带路的传令官便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   奥古斯都和煦的点了点头:“说吧,小阿格里帕。”   “是。之前问询的时候,我们得知……埃及人那边以为是我们先挑起的战争,所以才会突然发难。”   “……哦?”   奥古斯都微微一怔,看向哈维:“能详细的说一下吗,信使阁下。”   “那是在一周前发生的事,大人。”   哈维也意识到了什么,详细的说道:“有三位罗马士兵试图乘船潜入亚历山大港刺杀执政官,却被法老卫队当场抓获……在他们身上搜到了证明身份的印鉴。同日,还有三座村庄被船只偷袭,死伤者众多。幸存者声称,袭击他们的船只上挂着罗马人的旗帜。”   “信使阁下。这里就有一个问题。”   奥古斯都眨了眨眼,语气平缓了下来:“如果真的是我派了士兵过去刺杀执政官……那么我想,我应该会把他们打扮成推罗人。哪怕我认为法老多疑,而故意让他们带着我们罗马士兵的印记过去,但是袭击普通人的村落,又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呢?一个国家的敌意?”   他扬了扬手中打开的羊皮纸卷轴,以能让所有人都听清的声音轻轻说道:“你们的法老……嗯,应该是亚历山大七世了吧?那位阁下大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信上对我说了这件事。还好这还不算太迟。”   ……他不知道亚历山大王朝的统治已经结束了吗?   哈维微微一愣,却也聪明的没有去纠正奥古斯都的话。   “但是,就信上所言,要赠送给我三分之一个埃及作为礼物这件事……我还想听你仔细的说一说。”   奥古斯都平缓的问道:“你们的新法老,究竟是有什么想法?”   “……什么?”   将三分之一的埃及赠送给奥古斯都?   哈维整个人都蒙了。   为什么还没有开打就投降割地?   这不像是耶稣大人会做的事……而且最关键的是,哈维在临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听耶稣说过这事!   哈维的第一反应是,奥古斯都在诓自己。   “哦?难道你们的法老没有跟你说吗?”   奥古斯都轻笑出声,周围的人也跟着他一并笑了起来。   但在不怎么友善的哄笑声中,哈维却只是沉默的从怀中取出了第二个卷轴。或许是因为手心出汗的原因,他感觉到这枚卷轴格外的冰凉。   “那是什么?”   奥古斯都眼尖的发现了他的动作,立刻出声问道。   哈维平静的回答道:“法老说,这是对您提出疑惑的解答。他说如果您有疑惑的话,就让我读给您听。”   “好。那你读吧,我听着。”   奥古斯都干脆的点了点头。   哈维向他道谢,随后慢慢摊开卷轴,轻声诵读。   “尊敬的奥古斯都阁下。我是埃及新一任的法老,在此向您致敬。”   “我相信,阁下一定对我之前对您提出的议和条件感到不满。当然,我想这是很正常的,任何人突然向外人、甚至是曾经的敌人示好,受到戒备和警惕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请您一定要相信我的诚意。我将为两国带来和平、以及更为昌盛的未来。”   “战争是不好的事,因为没有任何其他的事比它更能大量产生无意义的死、无益的死和无谓的死了。毫不自夸的说,若是有人能对于断绝埃及与罗马之间积累数百年的仇恨,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希望阁下能够理解。历史的转变往往都在一瞬之间,但大部分的人都是在那一瞬过后才去回顾……很少人能够知晓,‘此刻’就是产生巨大历史变迁的那一瞬间,更少有人能够用自己的手来定夺这一关键的时刻。”   “而如今,便是那个最为伟大的时刻到来之时——”   哈维读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   因为他的手,摸到了卷轴尽头的一枚锋利的冰刺。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嗡的一下炸开,哈维立刻明白了一切。   但他良好的素养让他没有露出任何紧张之色。   他只是平静的继续读道:“顺便,我的朋友,我要向你介绍一下我的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   “——耶稣。”   “……耶稣?!”   奥古斯都猛然瞪大了眼睛,身体下意识的想要向后躲闪。   但是已经晚了。   在哈维话音未落之时,他便猛然将卷轴抛掷出去。卷轴落地,猛然迸发出大团冰凉的白雾,遮挡了周围人的视线。   而哈维则三步并两步冲到了奥古斯都身前,将锋利的冰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双更完毕,窝牙疼……(委屈)   求一波票啦……好蓝瘦……(趴)   最后是给越前的章推,《核弹剑仙伊莉雅》 第八十七章 灵能烧却   随着烟雾的迸发,众护卫陷入到了完全的混乱之中。   来自信使哈维的刺杀,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甚至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这个刺客,他是怎么通过殿前的检测的?!   他身上没有金属制的武器,也没有怀有任何对奥古斯都的敌意,没有附着传染性的诅咒,嘴中和指甲里也没有毒药,身上没有任何木头或者石头的机关……   而他也如常般回答了他前来拜见奥古斯都的目的,没有说谎。   三位祭司分别来自不同的派系,想要同时将他们买通是不可能的。而唯独经过三人的共同审议,外国人才有可能见到奥古斯都。   ——换言之,哈维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也没有对奥古斯都的敌意,他来拜见奥古斯都的时候,也的确是持有着来自法老的善意的……   难道他是在看到奥古斯都的时候,才临时起意决定要杀掉他的吗?   怎么可能?法老怎么可能饶得了他?   还是说……他是来自推罗的间谍?   不,不对——哪怕是推罗的间谍,他只要心怀杀意,就不可能通过检测!   这种自相矛盾的情况,让护卫、祭司和大臣们陷入了完全的混乱之中。   他们精心设计、阻挡了无数试图刺杀奥古斯都的刺客的检测机关,却终有一日失效了。   但眼前紧张的局势,已然不容他们继续在一旁看戏了。   阿波罗的祭司们试图一边挥散烟尘,一边围拢过来;而护卫们则向着印象中哈维的位置包剿而来。结果就是他们在冰冷的浓雾之中,完全分辨不清方向和人,互相撞在一起,十分狼狈不堪。   而文臣们则是向着周围躲避开来,防止误伤。最聪明的则是呼喊着往门口跑去——他们试图将哈维回去的路堵住。   没错,因为哈维不熟悉地形,他唯一逃脱路线就是来的那一条。   但不等他们逃到迷雾之外,他们的后颈或是后脑就立刻遭受猛烈的掌击,或是从背后大力的扼住了喉咙、用力的锤击心脏,亦或是从后面无声的跳过来,扣住他们的头狠狠撞向墙壁。   轻巧、干脆、无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发出声音——甚至没有杀掉奥古斯都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仅仅将他们打晕。   来自透特神的力量,让他的目光能穿透黑夜和迷雾。   最终,哈维平静的来到宫殿门前,对着看门的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之后整理了一下衣角,随后坦然离开。   而看门的虽然好奇里面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吵闹的声音几乎隐隐透出来。却也没有阻拦坦然自若离开的哈维,友好的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放他离开。   哈维保持不慢却平和的速度,一直走过了一条街。在转过弯的时候,他猛然奔跑起来,随后在一处无人的角落爬上了墙,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而这时,殿中的烟雾仍旧没有散尽。   冰锥虽然刺入了奥古斯都的心脏,但却意外的没有让他感觉到特别的疼痛。   他只是感觉到胸口极为冰冷——呼吸变得困难,周围人的呼喊声逐渐模糊、远去。他的意识仿佛沉入深海之中,如同被温热的鲜血浸染。   一个恍惚之后,奥古斯都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漂浮在如同深空中的某处。周围尽是些是漂浮着的不明星光体,他也看不清那些流转的东西。   “……是,这里啊。”   奥古斯都低语着。   ——没错,这里他来过。   当年他在战场上垂死,与阿波罗神签订了神圣的契约,以求能够苟活下来。   于是,他的灵魂燃烧了起来——奥古斯都确实的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就像是把沾水的布条放进了火中一样。发出了“嗤”的一声之后,体内的什么东西突然发生了不可逆的爆燃。   剧烈的痛苦让他意识模糊。强烈的流失感让他变得虚弱不堪。   而就在他在痛苦的幻觉中挣扎之时,他感觉到自己渐渐上升。等到他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来到了这里。   如果继续上升的话,就会碰到一面极厚重、令人心生敬畏的晦暗之墙。在接触墙体的瞬间,奥古斯都的灵魂被立刻弹回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而在那晦暗的天幕反弹之时,极微量的“某种力量”也被一并送回到了奥古斯都的身体之中。他的超凡力量,也就是在那时得到的。   无论是慑服人心的心灵力量,近乎取之不竭的智慧,亦或是仿佛无穷无尽的精力——奥古斯都觉得,任何人若是有这样的能力,都可以成为“伟大的人”吧。   所以他丝毫不自傲,反而时刻心怀敬畏,极虔诚的供奉阿波罗神。   他接触过那仅能用“震撼”一次形容的神之幕布。却因为那片刻的迟疑而被拒绝排斥。   那样的经历,让奥古斯都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毕竟只是个凡人,充其量也不过是幸运一些的凡人而已。   事到如今,是要归还这力量了吗?   奥古斯都的灵魂渐渐上升、融化,不可抗拒的宁静感爬上了他的脊梁。   “请停一下,阁下。”   但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平和的声音却在奥古斯都身后响起。   奥古斯都猛然惊醒,回过头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出“回头”这个动作来的。   但他回头的瞬间,便立刻被震慑了。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大小、少年形态的人形轮廓,与自己大约三十多岁的青年轮廓没有什么区别。   但那个“少年”的身上,却闪耀着比自己强烈数倍、十倍的绚烂光辉——   那辉光让奥古斯都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那人的灵魂极猛烈的燃烧着,比熔岩更滚烫、比太阳更灼烈。   和自己不同的是,他的身体极为稳定。没有融化,也没有自行向上漂浮。而是有着无数的银白荆棘如锁链般捆缚住他,另外一端则一直深深的向下蔓延,一直到浓云的尽头。   就像是被绳子牵住的鸟一样。有着什么力量控制着他不要碰到头上的幕布。   “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那个少年以清朗的声音答道:“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最有可能的一种,应当是你我同为灵能觉醒者的缘故。你被我所害,于是我也被拉到了这里。”   “……你就是埃及的法老?”   奥古斯都的灵体有些好奇的轻声问道。   “自我介绍一下,”少年答道,“我叫耶稣。是埃及和推罗的共主——以及将来的奥古斯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奥古斯都眼睛一亮,连声感叹:“我输了……心悦诚服。你的才能当真高过我一筹,可惜我之前还想着收服你作为手下的。如今想想,我当时真是想多了。”   一切线索都被奥古斯都串联到了一起。   他不禁苦笑出声:“可惜,我已经没法把消息传给我的朋友们了。”   “我能预判的如此精准,也是因为你是一个能人。”   耶稣平静的答道:“水平达到一定程度的对手反而比较容易掌握。和我相比,你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天才。”   ……身为战败者的我是天才的话,那你是什么?   神吗?   奥古斯都眨了眨眼,爽朗的笑出了声:“可惜了,没能和你生在一个时代。若是我年轻之时能与你同台竞技,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是的,非常可惜。”   耶稣也平静的答道:“以及,再见了,我的朋友。”   “啊,你好……再见,耶稣。”   奥古斯都平静的答道,上浮的身体接触到了那晦暗的幕布。   下一刻,他的灵魂瞬间融化,被幕布回弹滴落到耶稣身上。   而耶稣胸中的火焰仿佛得到了新的柴薪,更加猛烈的燃烧起来——   推一下道长的《亚瑟王的现代崭新人生》,窝继续码字,但是你们就不要等了,窝不确定窝能码出来第二章…… 第八十八章 心胜于物   耶稣完全没有想到,杀死奥古斯都竟会触发什么奇怪的仪式……   他当时正在工作,结果意识瞬间变得恍惚起来,身体一下摔在桌上。   ——他那时还习惯性的以为自己又要猝死了,吓了一大跳。   但当他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处于奇妙的深空之中。周围是飞速疾驰、极绚丽的虹色华光,脚下是深灰色的浓云、天上则是如同无数薄雾交织而成的厚重灰色幕布。   而在幕布的尽头,则是怎么也看不清。那一层一层的   那应该就是所谓的“止境之墙”吧……彼方就是止境吗?   耶稣微微失神。   他还记得某人对自己描述的“灵能”的概念。因此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所有的神术和魔神法术,都是用不同量的魔力、以不同的方向性极轻微的“碰撞”止境之墙所带来的。引起的极强烈的反弹力,在物质世界中的具象化,就变成了某种超自然力量的体现。   耶稣隐约能够感觉得到,在帷幕的另一端,似乎有着什么在注视着自己。奇妙的引力约束着他,试图让他抛却物质的躯壳、以灵体的方式飞升到帷幕的另外一端。   而与魔神的契约,则化为了银白色的荆棘锁链捆缚了他的四肢,另外一端则钉在浓云之下,保护着他的灵魂不至于深入帷幕。   在耶稣看着奥古斯都的灵体慢慢深入帷幕,其中的火焰逐渐熄灭。像是被滤网过滤一样,一层淡淡的什么东西继续向上漂浮,而过滤之后的残渣则融化为闪耀着光芒的液体,滴落到耶稣身上。   而在那之后,他的身体猛然变沉。荆棘的锁链哗啦啦的收紧,耶稣的灵体猛然向下坠落。   在穿过云层的同时,他从自己的办公桌上突然惊醒过来。   与此同时,他眼前才后知后觉的闪过了一大片奇妙的系统提示。   【检测到灵能烧却仪式,灵能跃迁准备——】   【当前觉醒度35%,处于危险值。设立安全锚点……】   【——安全锚点成立】   【发起跃迁……】   【——已抵达帷幕】   【被烧却者: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觉醒度13%,契合度70%】   【共转化觉醒度9%】   【当前觉醒度44%,处于危险值。安全锚点启动】   【强制召回中……安全召回几率44%,肉体崩坏几率50%,变异几率6%】   【——成功召回】   【欢迎回归,救世主】   ……那是什么东西?   耶稣有些茫然。   他大约能猜出来,触发仪式的条件之一,应该就是哈维杀死了奥古斯都。但奇妙的是,这个很有可能算作是耶稣自己杀死了奥古斯都……而不是动手的哈维。   而在耶稣渐渐清醒过来之后,又有一大片的系统提示刷屏一般的在他面前划过:   【灵能烧却成功,获取可用寿命59年】   【在你的特殊燃烧倍率之下,额外寿命可以燃烧约四十四个月】   【你得到了:个人特性·接触帷幕】   【你得到了:个人特性·心胜于物】   【稀有特性·接触帷幕:你的神术和法术威力将提高44%,但在使用时有极小可能被帷幕彼端的存在察觉】   【传奇特性·心胜于物:你从帷幕成功回归的几率提升为100%;在你建造传奇建筑“心灵巨塔”后,可以开启种族任务“灵能网络”;在你建造传奇建筑“灵能之环”后,可以开启种族任务“心胜于物”】   【心灵巨塔无法建造——需求前置个人特性“人王”(未满足)、需求种族特性“无仇恨”(未满足)】   【灵能之环无法建造——需求前置科技“远离世界”(未满足)、需求前置科技“领域调整”(未满足)、需求前置科技“先进太空港”(未满足)、需求前置个人特性“灵能掌控”或“心胜于物”或种族特性“高等灵能学说”(已满足)】   ……绝了。   耶稣眨了眨眼,很是意外。   他原本打算在准备好“人王”和“无仇恨”之后,在建造心灵巨塔之前,再想办法把高等灵能学说点出来……结果没想到在公元前就把更困难的“心胜于物”给拿到了。   怎么说呢……有种第一次混团就荒古毕业了的奇妙感觉。   心灵巨塔是人类升格为“黄金种”的必要大型建筑。大概来说,就是建造一个极为巨大的高塔——类似于广播信号塔,只是传递的并非是电磁波,而是覆盖全球的心灵力量。   这可以在短短数十年间,让本星球上的种族全部觉醒超自然能力。在那之后,才有构架“心灵网络”的可能。   随即带来的,便是极恐怖的科研、文化领域加成,并且完全取消社会动荡和反叛军的可能性。   这毫无疑问是离开星球前的人类能点到的最高科技了。   当然,唯有在整个星球的所有智能种族全部自愿连接到心灵巨塔后,心灵网络任务才算完成……否则便只能转入洗脑辐射的发展路线。   倒不是说那样会出什么事……作为离开地球前最高级的科技层级,洗脑辐射也会带来极强的加成。但那总归是无法使全种族升格,还会受到其他文明的先天敌视。   比如说,五大神所在的种族。   如果耶稣预料没错的话,那五位大神应该是来自于另外一个或几个文明。而开发这颗星球,应当也有其中的意义——要么是观测要么是娱乐要么是殖民。只是不知道他们中途放弃了是几个意思。   但既然已经知道这里是个群星世界观,地球只是新手村……耶稣自然不会急匆匆的脱离新手保护期。   若是能升格为黄金种,与其他文明接触的时候,就会更容易得到友谊和认可,甚至还可能得到其他黄金种的援助。   耶稣可没忘记,自己的主线任务在“离开地球”之后,还有一个“取得独立”的目标呢。   至于灵能环……那个光是工程难度就基本上等于是给地球套一个呼啦圈,其他的难度更不用说。那是升入星空之后才能开发的科技,所以暂时就不用提了。   “不过,既然奥古斯都已经身死……推罗战场那边应该也结束了吧?”   耶稣将思绪扯回,低声喃喃念着。   不过也不一定。倒是也有变得更糟的可能……   那么,还得再帮一下推罗那边。   耶稣下定主意,取出桌边的一个卷轴,开始写信。   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第八十九章 战争结束了   托马斯感到十分焦虑。   ……怎么今天罗马士兵还没有来?   他们在酝酿什么阴谋?   托马斯昨日根本没有睡好。或者说……自战争开始之后,他就一直没能睡好。   每天都抱着武器睡觉,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惊醒过来。若非是披甲睡觉会让第二天起床之后身体酸软疲劳,他恐怕都不会将防具脱下来。   罗马人也不是没有在夜晚发起过奇袭。那是除却前三天之外,推罗死伤最严重的一天。   他与其他的推罗士兵们,早早起床、吃过饭之后便如往常一般全副武装、时刻戒备着。   可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夕光已然在天边显现……罗马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若是他们还是刚刚参与战争时的新兵,此刻大约已经开始动摇了吧。比如嚷嚷着敌人已经逃走了,要求回去休息或者叫苦连天要求回程什么的。   然而,他们都是在这绞肉机一般的三十天中活下来的人。   那些天真的、易怒的、浮躁的,以及不够幸运的,已经在过去的三十天里死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就这样沐着战友们的血,得到了狼一样的冷漠的心。   虽然感到非常奇怪,但他们依旧非常警惕的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罗马人不知道会从哪里发起的突袭,并将斥候大量的撒出去。   哪怕到夜里,他们也没有放弃防守。反倒是更为警惕。   一整天没有发起进攻,难道是想在晚上发起大总攻式的突袭吗?   一直到凌晨时分,最后一名打探消息的斥候回到拜占庭的要塞,并带来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答案。   “——罗马人的帐篷不见了?周围也找不到他们的人?”   托马斯紧皱眉头,喃喃自语道:“那些人,又要使出什么诡计?”   因为他的勇猛善战,如今他被任命为推罗第三军团的副军团长。他已经是这些幸存的士兵里面地位第二高的了。   他琢磨了半天,决定还是先让士兵们轮班休息。   正当他想要嘱咐斥候,让他们告诉外面的人可以休息了、但不可以放松警惕的时候,帐篷却被人从外面撩了开来。   “军团长大人?有什么事吗?”   托马斯立刻恭敬的站了起来,向他疑惑的问道。   那人正是带兵镇守拜占庭的第三军团长。   虽然他已经是副军团长,只比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差半级。但他对这位在推罗人中广有威望的老军团长仍是十分尊敬,如同自己还是那个没有任何军职的新兵一样。   “跟我来,托马斯。有几件大事要跟你说。”   军团长的表情有些奇妙。像是极力按捺着喜悦,却有掺杂了困惑一样。   托马斯一头雾水,听话的跟着老军团长走出了帐篷。   但一出帐篷,他的眼睛立刻眯起,目光也变得锋利了起来——   “督战团的人?哦,是督军大人啊。”   托马斯的声音有些冷硬:“天色很晚了,督军大人您来我们这里是要做什么?”   “我给你带来了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命令。”   即使托马斯的态度不甚恭敬,督军也没有责怪他。只是平淡的向他传达消息:“第一个好消息是,奥古斯都死了。罗马内部发起了剧烈的纷争……这应当是积压多年的问题瞬间爆发出来导致的。如今那纷争越演越烈,已经快要变成一场战争了。”   “所以呢?”   托马斯反问道。   督军平静的说道:“所以——战争结束了。罗马人撤军了。”   “……啊。罗马人撤军了啊。”   托马斯眨了眨眼,意识到了督军在说什么。   他的脸颊微微抖动着,双手不安分的握紧然后松开,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托马斯低声重复着督军的话:“原来如此,战争结束了啊……”   战争结束了。   终于可以从活地狱回归正常生活了……   那应是理所当然的狂喜。   没错,自己应当喜悦,应当大声欢呼,在士兵们的注视中举起剑高声呼喊“我们胜利了”这样。   这是他梦见了许多次的场景,每一次都是激情澎湃。梦中有怎样的狂喜,醒来之时便有怎样的失落。   但等这一日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却竟没有什么实感。那绷紧的弓弦仍是绷着,并没有爽利的释放出来。   一种莫名奇妙的失落感,茫然感袭上心头。   “……战争结束了。”   托马斯重复着,突然嗤笑一声:“它还会开始的。”   “当然。”   老军团长嘴角上扬,拍了拍他的肩膀。但那却不是笑。   “你是一名老兵了,托马斯。”   “我倒宁可我不是。”   托马斯苦笑着,低声说道。   但即使在军团长和督军面前说着如此没有胆气的话,他们却也没有责怪托马斯。   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向着督军问道:“其他的好消息呢?我猜你不会说又有第二场仗要我打了吧。”   “当然不会。第二个好消息是,你以后就是第三军团的军团长了。”   督军平静的说道:“这是你旁边那个人决定的。”   “你不该成为一个花匠,托马斯。你有着稳定战局,鼓舞士气的才能……你天生就是为此而活的。”   老军团长低声哀求道:“我知道这很为难你。但……你也知道。我已经老了,第三军团总要有人托付……而我的儿子已经战死了。全部。”   “——我明白。不用多说了,军团长。”   托马斯点了点头,平静的答应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那么我会活在这里的。”   “我很抱歉。但是……”   老军团长的话说到一半,托马斯便深深的抱住了他,学着他拍自己的肩膀动作,也拍了拍老人的背。   “得了,老爷子。安享晚年吧。”   托马斯温声说道:“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你的。”   说来也怪。在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仅没有感到悲叹和失望。反倒是感觉自己变得失落空虚的内心又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   他自嘲般的笑了。   或许军团长说得对,自己生来就是为了杀人而活的。   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那么,那个命令呢?”   “王要见你。”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回塞浦路斯?”   “不,我们不去塞浦路斯。”   督军答道:“我们去底比斯。”   推荐一下幼妻的《我在日本开澡堂子》 第九十章 罗马分裂   罗马人从未想到,有一日自己也会陷入到权力谋夺的纷争之中。   这反倒是因为奥古斯都过于有能力的缘故。   他对罗马的掌控是如此具有绝对性,以至于他被元老院允许自行指定继承人。   罗马共和国在他的手上,已然顺从无比的自行化为罗马帝国。因为奥古斯都的才能过于优秀,以至于人们不禁不反对他的统治,反而希望他能一直这样统治罗马,直到永远——   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奥古斯都毕竟也是血肉之躯。   元老院声称,奥古斯都是被法老派出的刺客所刺杀的。而埃及那边立刻做出回应,他们还没有向罗马派出任何人——所有在底比斯的人都可以作证,他们没有欺瞒罗马人的必要。   按照原本的计划,的确在奥古斯都遇刺的那一天,埃及的使臣车队正好来到罗马。但是因为埃及突发大雨,使臣车队被连绵的大雨所耽搁,直到奥古斯都死去的那一天都还没有出发。   虽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但那浩浩荡荡的使臣车队,却仍是遵从法老的命令,从底比斯开往了罗马。   奥古斯都并非是被法老刺杀的,而是被某位想要夺位的人所谋杀——这样的消息也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罗马。   最开始是一封匿名信。随即这消息慢慢流传开来,并以爆炸式的速度在民间迅速流传。同时又有许多有地位的人收到了一样的匿名信。   之所以这样令人不安的消息能够在民间肆意流传而没有人管,是因为祭司们听到这流言后,有一些人向神祈祷询问“是否奥古斯都真的是被想要夺位的人谋杀”,却无一例外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消息传出,罗马立刻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在猜测,究竟是谁刺杀了伟大的奥古斯都。   最为简单、最为直接的答案便是——谁最终继承了奥古斯都的位置,谁就是那个谋杀奥古斯都的人。   这样充满恶意的猜测,让整个罗马的行政能力都瘫痪了下来。   这条谣言具有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其最大的威力在于它无法证伪。   “你为什么想要继承奥古斯都的位置?你是不是就是那个谋杀他的人?”或者是“你为什么想要阻断这个消息?你是不是心虚了?”   少数还清醒着的人,也完全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或许以后的历史终将为他们正名,但这个时候谁试图扭转舆论,公布真实的情况,便会被从上到下、从贵族到平民的敌意所淹死。   这并非是他们的臆测。因为这样的蠢人已经有两个了。   他们试图用奥古斯都被刺杀的尸体,来向人们演示他是怎样被刺杀的。   但是他们“讲的故事漏洞百出”。不光是他们无法解释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卷起了烟雾,在奥古斯都的尸体上也找不到被匕首刺杀的痕迹。   ——他的胸口处虽然有刀口,但是并不流血。他的血液早就已经在体内干涸,几乎没有从伤口流出来。   人群中立刻有德高望重的医生站出来说,这是人死以后再将刀捅进心脏才会出现的伤势。换言之,奥古斯都并非是因此而死的,这是被伪装出来的伤势。再看他嘴唇青紫,一看便是被毒杀的表现。   那两个贵族面对这样的事实,顿时就懵逼了。   他们明明是亲眼看着那个刺客将匕首扎入奥古斯都的心脏的啊?怎么又变成毒杀了?那个被伪装出来的伤势又是怎么回事?   在这两个蠢人试图向着其他贵族们寻求见证,让他们证明自己所说的话确实无误的时候,其他贵族却毫不留情的卖了他们。   他们纷纷承认,奥古斯都的确是突然死亡的,并没有什么来自埃及的刺客。至于那个匕首的假伤势什么的,一切都是那两个蠢货弄的。   ——他们当然知道这不是事实。但这不影响他们将这样的事实告诉民众,平静他们的怒火。   他们也并不需要事实。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他们想要的事实而已。   于是在人群的愤怒之中,那两个夺走了奥古斯都的尸体,试图告知人们真相的贵族便被顺理成章的吊死了。而人们的愤怒也随之得到了平息。   但刚就刺杀奥古斯都这件事上安抚了平民,在即位上却又出了问题。   元老院一开始打算将波司图姆斯·阿格里帕钦定为继承人。   他就是那个传令官,也是奥古斯都的护卫长。他的父亲是玛尔库斯·阿格里帕,奥古斯都的挚友、女婿和最信赖的将军。他最为出名的一次战役,便是在海上包围并击溃了安东尼和克里奥帕特拉的舰队,为屋大维打下了罗马的江山。   但在九年之前,他出征潘诺尼亚的时候不幸战死。为了照顾他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外孙波司图姆斯·阿格里帕,屋大维便将他调任到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传令官。   波司图姆斯也是被奥古斯都从小培养的人。元老院打算在风波结束后支持他即位。   但是,却有另外一个人却也想要成为奥古斯都的继承人。   他便是提比略,奥古斯都的义子。   奥古斯都所爱的妻子莉薇娅并非是直接嫁给了奥古斯都——而提比略便是她与她前夫的儿子。   提比略从小就在困苦与忧患中度过幼年,但从小就表现出了卓越的敏锐性。他因此曾被一位没有后人的元老马库斯·加利阿斯在遗嘱中收为第三子,并且继承了他的财产。   但是不久之后,提比略就主动放弃了加利阿斯这个名字,因为他意识到,马库斯·加利阿斯此人生前是奥古斯都的有力政敌。   这样的举动让奥古斯都非常满意。他的地位也得到了不少的提升。   如今的提比略,已经是整个罗马的执政官。并且他在两年前,获得了为期五年的保民官头衔。   一方是没有任何政绩,却有元老院、祭司和贵族们支持的波司图姆斯;一方是两次凯旋归来,如今身为大将军、执政官兼任保民官的提比略。   政教对军民——整个罗马都在他们面前几乎分为了两半。   一方面,他们不能表现的太过急迫,至于让民众怀疑自己便是刺杀奥古斯都的人;另外一方面,他们也不能完全放弃宣传,将宣传的高地拱手让给政敌。   原本他们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的。   ——直到提比略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为止。   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第九十一章 背叛罗马之人   提比略从噩梦中惊醒。   他感觉到自己的头有些发昏。噩梦的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总归是有什么人背叛了自己,让自己处于罗马市民的怒喝之中什么的。   “真是现实的梦。”   他自嘲般的叹息着:“实在是过于现实了。”   提比略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外面的夜空。   月亮高挂。正是约定好的时间。   他安静的起床穿衣,没有点灯。靠着星光的照耀,他沉默的从枕头下取出一把装饰朴素、黑柄黑鞘的匕首。   提比略将匕首抽出,将刃部对准如水般清澈的月光。锋利的刃气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耀着淡淡的光辉。   他将抽出一半的匕首轻轻合上,发出微不可闻的锵的一声。   那声音似乎惊醒了门口的护卫,他发出迷糊的嘟哝。   “……睡着了吗。”   提比略褐色的瞳孔微微移动,将自己淡漠冷静的目光投向大门外。   护卫自己的卫士在执勤时睡着了。这让提比略丝毫不意外。   指望那个废物保护自己?   那倒不如把自己的脖子直接送给元老院来的干脆。   他将合上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的上衣中。他那看似只是将对着的一块布套在身上的朴素衣着,实际上里面缝了几条能收纳匕首的布袋。   这可以让他跳跃或者攀爬的时候,匕首也不至于从怀中落下,更不会在奔跑的时候发出声音。   ——简直是刺客一样的装扮。   真是丑陋。不过很适合自己。   提比略的嘴角象征性的提了提,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轻轻摇晃门口护卫的肩膀。   把护卫弄醒之后,提比略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不要出声。你跟我来。”   “好……好的,大人。”   贪睡被发现的贴身护卫紧张的几乎连话都说不清。他紧了紧自己的头盔,蹑手蹑脚的跟在提比略的身后。   至于提比略要去哪,他也不知道。但谢天谢地,只要提比略不追究他,一切都好说……   他们两人走着的是人迹罕至的小路。护卫四处张望,好在这一路他们都没有碰到任何人。   最终,提比略带着他来到了一座神殿前。   护卫抬起头来一看,发现那应该是墨丘利的神殿。   “大人……这大晚上的,您去神殿干嘛?”   他小声说道:“打扰神明是会被诅咒的。”   “这用不着你管。你就在这里,躲好就行。”   提比略压低声音,语气中带有些许威胁:“不要跟进来,也不要让人进来。不然我要了你这个懒鬼的命。”   “没问题,大人!”   护卫讨好般的笑了笑:“我保证完成任务。”   提比略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转身走入了神殿。   正如信上所写的一样——神殿的大门果然没有锁死,而且里面没有祭司。他轻轻一推就将其推开了。   他顺手将大门关上。思考了一下,提比略最终还是没有将大门锁死。   如果这里有伏兵,而他没有立刻被杀死的话。没有锁死的大门可以让提比略能够更简单的逃走。   他将放置在门口的一盏提灯点亮。提着它小心翼翼的往前前行,警惕着打量着四周。   但一直到他走到神像前,也没有见到他猜测中的伏兵。   “你以为我会杀你?”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墨丘利的石像上传来。   “我以为这是一场阴谋。是元老院的人想要我的命而布下的局。”   提比略立刻回应道,恭敬的放下提灯,跪拜在墨丘利的石像前。   他平静的说道:“他们已经无法光明正大的杀我。但假如我自己将把柄交到他们手上则是另外一回事……比如说,偷盗神殿的财务。这时候如果来一群人破门而入将我抓起来,我就没法和波司图姆斯竞争了。而那就意味着死亡。”   “那你明知如此,也要过来?”   “因为我相信在您的注视之下,一切阴谋都将消融。如同日光之下的积雪一般。”   提比略恭敬地说道:“您在信上说了,您需要我。假如这是元老院以您的名义施行的愚蠢的阴谋,您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墨丘利大人。”   “说的不错。”   墨丘利的石像点了点头。   那个清冷的声音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么,假如你赌错了呢?”   “人只要不死,总会有活下去的办法的。”   提比略沉静的说道:“如果我真的被元老院的人抓住,那么门口那个人就是我的生路。”   “你是一个聪明人,提比略。你远比波司图姆斯更加智慧。而这也是我选你的理由……因为你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就不会在死亡的边缘来回试探。”   那个清冷的声音渐渐变得温和圆润:“记好。你是罗马的叛徒。这个名字将载入后世的史册。”   哒哒的声音传来。那是木杖点地的声音。   一个身披白袍的少年人从墨丘利神像的身后绕了出来。   耶稣以平和的声音对提比略轻声说道:“而不是因为你是圣长子公会的成员。你明白吗?”   “如您所说的一样……不,苍白阁下。”   提比略恭敬的低声说道:“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向您问好。”   “首先你要知道一件事。我能培养你,就能毁了你。”   耶稣平和的说道:“智慧的人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因而他们就会在底线前自觉止步。而更加智慧,和不够智慧的人则有着不应当的野心。你是哪种人呢?更智慧的,才是不够智慧的?”   “我哪种都不是。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将只会是一介执政官……如现在一样。”   他一直低着头,没有试图去看耶稣的面目。   提比略低声说道:“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元老院想要我死。”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耶稣平缓的说道,“接近权力会让一些人错以为他们拥有权力。而我要把这种错觉扼杀在萌芽中。”   他将手杖微微抬起,有节奏的顿在地上。   如同脚步声一般极具节律性的音节,让担在提比略心中的压力越发沉重。   “您想要……怎么做?”   提比略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和喜悦,轻声问道。   而耶稣却默不作声。   过了许久,哒哒的手杖声中让提比略心中的不安酿造的越发深沉。而耶稣的手杖突然停止敲击地板。   “——提比略,如果你做的到的话……你敢杀神吗?”   他平和的说道。   虽然那是往日对话一般的声线,但在神经绷着越来越紧的提比略耳中听来,耶稣的话语声音却是如此巨大,如同雷鸣一般响彻在他的耳中,让他的大脑化为一片空白。   提比略沉默了很久,他才以沙哑的声音反问道:“我能得到什么?”   “十年之后,整个罗马。”   耶稣平和的说道:“如果你做的够好的话……还有埃及和推罗。”   “和我竞争的人有几个?”   “看来你不拒绝这项差事,这很好。”   耶稣没有跟着提比略的节奏,只是笑了笑。重新抬起木杖扭头走去。   而随着他的沉默,提比略刚刚平息的心脏中又开始酝酿起更深的不安。   在耶稣的身体差一步就和墨丘利的神像重叠之时,他微微偏头凝视着提比略,说道:“两个。”   “一个平民。一个祭司。” 第九十二章 敏锐与智慧   一直到声音完全从大殿上消失,直到提灯中的火焰渐渐平息,提比略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后汗流浃背。   ……那个人的气场,比奥古斯都更加可怕。   提比略能在诸多恶意中存活下来,直到如今以声望得到半个罗马,无外乎是两个原因。   一个是他足够小心,不会忽略一切细节。   第二个……就是他足够敏锐。这让他能够发现足够多的细节。   他忌惮奥古斯都,甚至不惜改掉自己的姓氏,就是因为他能从奥古斯都的声音中尝到那丝高于人类的神性。   不……那似乎不是神性。但那种感觉,他除却奥古斯都之外只在阿波罗和玛尔斯两位大神身上感觉到过。   但是,那个男人……   那个以“苍白”为名,虽然有着侏儒般矮小的身体,却拥有着暗中掌控多国的智慧和超越时代的远谋。他身上闪耀着的“神性”却要比真正的神更为灼烈数倍。   提比略不敢直视去看苍白的面容,不止是因为让自己知道的少一点,安全一些……还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他根本就不敢直视苍白阁下的眼睛。他担心自己会因此而发疯。   虽然不知道苍白阁下用什么手段消失在了神殿之中,但提比略却没有好奇的意思。   提比略抬头看了一眼墨丘利的神像。却发现之前低头的墨丘利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   只是墨丘利的眼球有些极轻微的转动。从他这个角度抬头看去的话,就能感觉到墨丘利似乎正在注视着自己。   若非提比略记住了之前的细节,就连他也不会注意到如此细小的改变。而是会以为这只是一个错觉吧。   ……但是,您倒是说清楚要我杀掉哪个神,怎么动手啊……   提比略无奈的轻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先站起身来,在越发暗淡的烛火中一动不动,等待着背后的汗水冷却变干。   一直到烛火自然熄灭,他才蹑手蹑脚的向着门口走去。   等到神殿门口的时候,他的手放在大门上,闭眼聆听。   然后他猛然一下将门推开,将靠着门坐在原地睡觉的护卫推了一个踉跄。   那护卫先是气急,但发火之前回头看到了沉着脸的提比略,他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大人,我是……”   “你听到了多少?”   提比略开口问道。   “啊?”   护卫蒙了一下,露出困惑的目光:“什么听到了多少?”   “我在里面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提比略重复问道。   护卫闻言,露出局促不安的干涩笑容:“啊,那个啊。抱歉,我没留神听……我之前在戒备外面的人……”   看着护卫许久,提比略不发一言。   那是从耶稣身上学到的某种压迫人的技巧。护卫果然额头浸出了汗渍,腿都有些哆嗦起来。   提比略点了点头。   “没听到最好。记好,不要将这事跟任何人说。否则我要了你的命……还有你父母的命。”   他低声警告道:“回去之后,去找老约翰领三个月的工钱。然后回去休息一周,忘掉今晚的一切,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   听到要领钱,护卫眉飞色舞的点了点头,放下了心来。   提比略下巴努了努,示意护卫还是和来时一样走在前面。他则是警惕的环顾四周,慢慢将大门拉了起来。   两人准备原路返回。   但在路过那条最阴暗的小巷的时候,提比略却将手悄无声息的伸进了自己怀里,将匕首慢慢抽了出来,反手握紧。   若是在月光下,它应该会反射出一道光影吧。但在狭窄的小路里,这匕首却是暗淡无光。   提比略猛然上前一步,左手勒住护卫的脖子,右手则将匕首狠狠刺入了护卫的心脏!   护卫刚要挣扎,但剧痛让他惨呼出声。   “狗屎……你说你没听到?我在门里可连你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你根本没有睡着,对吧?嗯?”   提比略毫不留情的咒骂嘲讽着,一边用力搅动着匕首:“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婊子养的……”   胸前的鲜血一股股的喷溅,将提比略的右手染的通红。   随着护卫渐渐失去了声息,提比略的喘息也渐渐变得平和。他慢慢将护卫的尸体平躺放好,将匕首垂直慢慢取出,防止断在他的身体里成为证据。   之后,他伸手在护卫的尸体上擦了擦,又将匕首也一并擦了个干净。   提比略刚想走,却突然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等等,这个或许……”   他思考了一会,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   这是提比略自己的手帕。角上还绣着他的名字,一眼就能看出来。   提比略用那手帕仔细的擦了一下已经变得比较光洁的匕首,然后把它扔在了护卫的尸体上。   之后提比略立刻赶赴到附近的下水道旁,将自己的匕首丢了进去。   他沉默的回到家中,将手洗干净再关上了门,再把他放手帕的柜子弄的有些杂乱。   然后他取出了备用的匕首,插入自己的上衣之中——这把匕首的刃要更加粗大一些。这是他为了自己有朝一日必须杀掉某个人而准备的后手。   如果有人声称见到他杀人,那么他就会取出这第二把匕首,让人证明它根本就插不进去那个狭小的伤口……如此一来,他自然就会获得无罪判定。   至于那个手帕,则是他留下的另外一步棋。   虽然那个护卫大约是元老院派在他身边的奸细,但他的死亡却反而可以将元老院一军。   他们之中没有什么聪明人。都只不过是一堆目光短浅之辈。   如果他们发现了那个人的尸体,和自己留在尸体旁的手帕,很有可能会直接找上门来。   而这时他所故意留下的漏洞,不光可以证明他无罪,反而可以证明元老院居心叵测。   但就在这时,提比略却注意到自己的床上不知何时又放上了一封信。   ……是苍白阁下的信吗?   他愣了一下,将信拆开,对着月光勉强识别着其中的内容。   他反复看了三遍,将其中的内容全部记住。然后他没有生火将其点燃,而是将其慢慢撕碎吞下。随后他便爬上床去,准备继续睡觉,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提比略需要睡得久一点——至少要睡到别人来到他的家里,把他叫醒才行。   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第九十三章 戴面具的英雄   托马斯在见到耶稣之前,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在他看来,这应该只是简单的国王面见战功卓著的战士,给予荣誉和嘉奖就结束了的例行公事罢了。当然,花匠出身的他,对于自己居然能面见国王也的确是有些紧张和期待的。   但只要一想起来,这份奇迹般的荣耀是自己拿命——以及战友们的命换来的,托马斯便笑不出来了。   哪怕战争结束,托马斯已然睡不了一夜好觉。   别说是有人在他旁边说话,哪怕是有人蹑手蹑脚的靠近,或是凝视他太久的时间,托马斯也会立刻惊醒过来。   对于娱乐——无论是音乐、舞蹈,还是托马斯之前很喜欢听的史诗吟唱,甚至于美貌的少女,在他面前都失去了全部的吸引力。甚至光是集中注意力,就会很快变得焦虑暴躁起来。   如今,托马斯的眼中全是血丝,整个人充斥着一种暴躁的凶兽一般的气质。   那并非是杀气。只是因为他三周没有睡好,心情在战争结束后也一直没有放松下来的缘故。   他总觉得,如今的和平过于虚假。仿佛只要一觉醒来,便发现战争结束不过是幻梦,自己还将继续投入战场之中——   甚至于面见国王的喜悦和荣誉感,也被这种强烈的焦虑所冲淡。但把它当做任务来做的话,却也不会有厌烦的感觉……   起码托马斯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己正在做什么。如此一来,那种无论自己在做什么都是在浪费时间的焦虑感,也得到了缓解。   ……但这种例行公事般的情绪,在见到耶稣本人的时候,便立刻消散无踪。   ——灼热如火,耀目如光。   这是托马斯对推罗新王的第一印象。   那个身材矮小,如同少年人一般的白袍面具人安稳的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他头上带着华美的银色面具。面具上的图案正是今晚的月相。   虽然那座位和他的身材相比……稍微有些偏大。但说实在的,看起来并不会有“他不适合这个位置”的感觉。   不过,与其说他是推罗王或者法老,倒更像是天使。   他身上并没有多少与人类相似之处,反倒是有种奇妙的超然气质。即使他能够从战场上幸存下来,面对耶稣的时候也丝毫不敢造次。   不能说他没有领袖的气质,或者过于暴戾什么的……要说的话,就是稍微有些缺“人气”。   “你好,托马斯。”   不等托马斯想太多,耶稣平和的声音便在空中响起:“我是你的王。”   托马斯却立刻瞪大了眼睛。他寒毛直竖、背后瞬间浸满了冷汗,险些惊叫出声。   因为他看的一清二楚——耶稣根本就没有张嘴!   他一直闭着嘴,但那声音就传入了他的心中……   但托马斯很快平复了下来,将自己的恐惧感极力压抑,跪拜在地恭声发问:“您……想要我做什么?”   “不要紧张,托马斯。”   这一次,是耶稣开口平缓的说道:“希望我之前没有让你太过恐慌。我想,你也能理解我……毕竟最能说服人的不是钦佩,而是恐惧。如何证明我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帝皇,我想那就足够了,不是吗。”   “……您说的是。”   这一句,是托马斯在心中回复的。   耶稣微微一笑,同样的声音在托马斯心中响起:“无需试探,我听得到。”   “为何您要告诉我这个秘密……我们之前素不相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花匠……”   托马斯低声哀叹。   “这是为了让你能更了解我。”   耶稣平和的说道:“你知道的,我的力量可以让我了解我所有的臣子……你知道的,我可以让一切反叛和不忠消弭在我的眼前。但我也必须要让你们了解我。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又有几个人能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卖命呢?”   “……我有什么您需要的才能吗?不……我需要做什么?”   “不要太紧张,我需要你做的不是什么太过肮脏的事。那种事情已经有人去做了。”   “是杀人吗,”托马斯渐渐冷静了下来,“除了浇花之外,我只能干好这个。”   “不算是。但放心,我不会交给你们完成不了的工作。你知道的,我了解你们。”   耶稣笑了一下:“你所负责的工作很简单,甚至很光荣,会得到人们的崇敬——”   “——你将要成为英雄。”   耶稣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   托马斯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之后脑中立刻冒出了“这怕不是要杀了我吧”的想法。   “不要误会太多。我的意思是,以后推罗、埃及……以及罗马,所有的功绩上都会有你的名字。你将会是人们崇拜的将领,勇敢的精神领袖,智慧的谋将,老而不死的将军——”   “……等、等一下。我不擅长那些……”   “那又如何?”   耶稣平静的说道:“哪怕你什么都不会,那又如何?我们的国家这么大,总会有人会的。但没有人可以样样精通……可人们总希望他们的将领什么都会。”   闻言,托马斯愣了一下。   他看到耶稣的嘴角上扬了一下。似乎是感到有趣而笑了笑。   “你知道你的战绩有多不可思议吗?你亲手杀了一百三十五个罗马战士,身受五次致命伤而没有残疾,战友折损至不足三分之一也没有弃城溃逃……”   “我只是不想逃走而已。”托马斯低声说道。   “非常好。”   耶稣赞叹道。   他走下自己的位置,轻轻将他扶起,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简单来说……你,‘托马斯’,将成为我最为优秀的军事领袖。直到你死去,再有第二个人接替你成为‘托马斯’。你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吧?”   “……我好像懂了,”托马斯紧皱眉头,“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有很多。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让人民不再绝望,让敌人忌惮不敢发起战争……只因为‘托马斯’还活着。”   耶稣抬头看向托马斯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你知道一个战士,怎样才能永远不打败仗吗?”   “……小心谨慎?服从命令……不,是喜欢逃跑?”   “不。是从不上战场。”   耶稣给出了答案:“没有人从不失败。但一个从未打过仗的士兵,当然不会打败仗。”   “你的战绩是如此伟大,堪称一个奇迹。你本身就是一个英雄……而你要扮演的则是一个符号,一个完人的印记。”   “我会派智囊为你暗中出谋划策的,即使死掉也不要紧,‘托马斯’总会平安从战场中归来。而我给你的要求只有两点……第一,永远不要逃跑;第二,不要发表任何个人意见——我是说,尽量保持沉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到托马斯点了点头,耶稣笑了笑,递给了他一个恶鬼一样的面具:“那就戴上吧,托马斯。以后这就是你的面具了。”   “作为定金,我就先把你的心病治好吧。” 第九十四章 荆棘冠   在托马斯离开之后,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我不是很懂你最近在做什么,所罗门……不,耶稣。抱歉,我总是弄混。”   “怎么叫我都可以,拜蒙。不过是名字而已,人类不是魔神,很少有人会在意这个。”   耶稣轻笑一声,指尖弹出火焰点燃桌上的灯火,随即转过身来:“你怎么会有空过来……齐德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在灯火的映照下,耶稣矮小的身体后却投出了异常巨大漆黑的阴影。   那阴影扭曲着,在墙上近乎凝为实体。影子的头部裂开一个口子,如同嘴巴般一张一合:“挺热闹的。战争结束后编制不足,抚恤金、物价的波动还有之后罗马人可能会到来的赔款。什么人都跳了出来,要分一杯羹……”   “那就杀。”   “齐德在杀。塞浦路斯后山的绞刑架都快不够用了。齐德要我问一下你的意见,对那些过于贪婪的贵族们,是处决还是退让?”   “不够就再建。”   耶稣简单的答复道:“饭可以吃,人可以给,毛病不能惯。要是让这些蠢货意识到自己求什么便能得什么,这国家也就毁了……猎人都知道,吃饱了的猎犬可不会干活。”   “如你所愿。”   拜蒙清冷的声音答道:“我会一字不差的转告他的。另外……你这两天让雅斯塔禄带着你到处跑,是在做什么?”   “……啊,算是个社会实验吧。”   耶稣耸了耸肩,轻松地说道:“要你说,拜蒙——你觉得,推罗的齐德、埃及的莫洛、罗马的提比略。他们三个谁的能力最强?如果我让他们三个竞争的话,谁能拿到最后的王位?”   “能力的话,肯定是提比略。”   拜蒙毫不犹豫的答道:“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自然是最有能力的人得到王位。”   耶稣轻笑一声:“那如果算上他们三人的身份带来的影响呢?”   “……身份?”   “平民,祭司,贵族……”   耶稣嘴角上扬,饶有兴趣的说道:“如果他们三个能力相对持平,谁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个?”   “你这是要将三国统一?可你这样会让国力凭空内耗的。”   拜蒙毫不客气的说道:“在你这次离开之后,国家恐怕会变得四分五裂……你说过,你再回来起码就是五百年以后了。我觉得你的这个游戏并不有趣。而且罗马和埃及有神,我想这对推罗也不公平。而罗马还有几位魔神常常介入到凡人的生活中,这对埃及又不公平。他们那边的魔神已经陷入了沉睡。”   “你总是如此古板,拜蒙……安心吧,他们不再会有神了。”   耶稣笑了笑,眼神平静:“神明的时代马上就要结束了。”   “……你还能怎么做,杀掉所有的罗马神吗?”   “不,用不着。只要杀死一个神就足够了——不是由我,而是由一个凡人。”   耶稣说着,转过身来望着油灯,平缓的说道:“让臣民保持忠诚的唯一办法是确保他们害怕我更胜于害怕敌人……让士兵维持纪律的方法,和让信徒们保持虔诚的方法也是一样。”   “只要一个凡人——一个出身于他们之中的人能杀死神明而不会受到责罚,他们便会知道……所谓的神也不过如此。”   “这不会让他们立刻放弃信仰。但这枚抽走的砖石,将成为堤坝崩溃的要因——我希望,等我再次回来的时候,能让传说结束、让历史开始。”   耶稣一口气说完,才轻呼了口气,向着空气问道:“你明白了吗,拜蒙?”   “……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拜蒙沉默了一会,低哼一声:“不过算了。我会帮你的,耶稣……如果你如此期望的话。我一会去找阿斯莫德,她就在罗马,可以帮到你。”   “谢了,拜蒙。还有,你多少相信一下我教出来的学生……他们三个,都是宁可联合也不会挑起内斗的类型。虽然可能性很低,但如果能形成三人共治的稳定新政体,说不定还会有加分也说不定呢。”   耶稣一本正经的说道。   拜蒙有些困惑:“什么加分?”   “评价,”耶稣笑了笑,“当然,不是赞美。我对那种东西没有兴趣。”   “自然。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居然要人造英雄……你就不怕失控吗?”   拜蒙抱怨道:“要是你玩脱了,还得让我给你处理后续。”   “因为人们需要英雄。”   耶稣轻轻笑着:“无论是战争还是瘟疫,贫穷还是厄运,人们都总该咒骂些什么,憧憬些什么……能满足所有人的王是不存在的。所以我被人们咒骂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在他们对我失望的时候,总该有些什么东西,能让他们重拾为人的骄傲。让他们相信,哪怕活着再艰难……也不是毫无盼头的。”   耶稣的表情变得认真下来:“战争与掠夺从未中断、饥荒和瘟疫交替降临,子女抢夺父母亲族的领地,而父母则谋杀自己的亲生或不是亲生的儿子,国王掠夺领主、领主欺凌平民,没有人在意认个字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祭司在神的名义之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记载知识的书籍变得比纸还要便宜,法律比最下贱的婊子更容易被人嘲笑……或许你不信,如果我没有出现,这样的时代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我相信你的话。”   拜蒙标志性的清冷声音响起:“佛劳洛斯预见过未来,和你所说的差不多……不过那里没有你。”   耶稣笑笑,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手将油灯捏灭,低声说道:“先去帮我联系阿斯莫德。罗马那边不能拖太久。我早晚会展示给你看的。”   “明白。”   拜蒙干脆利落的答道:“很快就能找到。我会给你标记好她的位置,你让雅斯塔禄带你去找她吧。”   说罢,拜蒙的视线便从这里离开了。   耶稣深深吸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准备闭目休息两分钟。   不过一个意外之喜,便是他第一个阶段的主线任务终于完成了。   ——在他治愈了托马斯的战后抑郁症的时候,主线任务便成功触发了。   【主线任务-十二使徒:招募十二位拥有魔神之血的受差遣者(12/12)】   【主线任务-十二使徒,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12,荆棘冠】   【荆棘冠(唯一)】   【圣物】   【使用:自由控制燃烧寿命的倍率以增幅灵能(仅限十六倍以上)】   【当前倍率:十六倍】   【佩戴:阻断来自止境彼端的注视(警告:这可能会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影响】   【——有时接受是一种勇气】   ……不过,这个物品和戒指不一样。一时半会耶稣也看不到它的用途,因此干脆没有点下接受物品。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直接不把它取出来的话,也省的让耶稣思考怎么藏它了。   等用的时候再说吧。   之前的聊天已经让他浪费够长的时间了。他还有很多的事要处理……现在可以休息两分钟的时间。   更新完毕!(蹦跶)   求票求打赏求刀片辣~ 第九十五章 公开审判   “醒醒,提比略阁下!”   木门的拍击声响起:“提比略阁下!!你在吗?!”   提比略被急促的拍门声叫醒。   那声音不算大——哪怕他睡在一楼,也得叫上几次才能把他叫起来。   ……来了吗?   提比略的意识还有些朦胧,嘴角却微微上扬。笑容中充满恶意和讥笑。   客人们,果然来了啊。   那好……我就不用留情了。   “……我在。”   他以困倦的声音开口,低声说道:“是谁?大清早的……阿隆,带他们进来,去偏厅等我。”   “我想不会有人带我们进来了,提比略阁下。”   随着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他的房门猛然大开。   那似乎像是被撞开或是踹开——整个木门都倾斜着拍到了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随后,提比略听到许多脚步声迅速接近。   他在床上等着,心中默默数了几个数,才起身去拿衣服给自己套上。   若是衣服穿的太快或者太慢,都会招致疑心——因为那与正常的反应并不相同。   若是衣服穿的太快,说明提比略对他们的到来早有心理准备;若是衣服穿的太慢,那就显得过于刻意了。   哪怕是听到大门被撞破的声音才去拿衣服,也应当来得及才是。毕竟提比略常年孤身一人,家中也没有请佣人,他不可能反应迟缓到一直到别人闯入他的房间都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提比略精准地控制着自己穿衣服的快慢,让闯入自己卧室的人正好看到自己有些狼狈的套上衣服的瞬间。   “你们在做什么?!”   提比略脸上显露出强烈的不悦:“未经允许闯入我的家,这是犯法!我要逮捕你们,把你们都罚去采石场!阿隆呢——阿隆!”   “阿隆先生不会听到了。”   为首的那个人冷漠的说道。   这个人提比略认识。他是阿纳罗,平民出身,前任的执政官,奥古斯都从军队提拔出来的人……也是元老院的一条狗。   虽然元老院被奥古斯都完全控制,但这不意味着他们都成了没有意见的废物。只是元老院被换成了同一派系、同一领导的贵族集会而已。   在奥古斯都去世后,最跳的反而就是他生前最忠诚的元老院。   但在看到阿纳罗的瞬间,提比略却是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至今为止,全部都在预料之中。   提比略执政官的位置,就是从阿纳罗身上取走的。因为提比略干的比他好,这更让人们吹捧提比略、贬低阿纳罗。也因此,提比略也被阿纳罗所嫉恨。   但实际上,这全都是提比略设计好的。   身在政局之中,他就不能过于出尘。把柄姑且不论,提比略至少得有一个以上的强大敌人,奥古斯都才不会过于忌惮他。   一个没有敌人的人……谁都不得罪的话,你是想成为所有人的朋友吗?那么你为什么不干脆坐上我这个位置?   但如果有了敌人,那么奥古斯都就可以通过扶持他的敌人来遏制他的势力。这样反而奥古斯都对他能更放心,容忍度更高。   如果必须要有一个敌人的话,那么提比略想要自己决定敌人是谁。   阿纳罗是最好的选择。   他出身平民,身后没有庞大的家系,脑子比较好用,但真正让他从底层士兵中脱离出来的,却是他那张漂亮俊俏的脸蛋和白皙的皮肤——没有那个,他的计策根本就用不出来。   阿纳罗曾经的经历让他的心始终有一个弱点,这让他易于掌控和猜测。   而在阿纳罗摸爬滚打四五年,成为知名的智囊而被奥古斯都提拔出来后。当年和他“最为亲密”的那个将领,不到几周便不幸战死在了西方战场的前线。   因为谁都知道这个俊俏阴冷的男人心中的狠辣,阿纳罗一直没有足够忠实的盟友。他自身的智谋在整个罗马中也算不上是顶尖——知道别人都不待见自己,所以他很识趣的投靠了元老院,帮一些贵族处理些不太方便见光的事。   好在他的嘴巴够严,因此倒是也在元老院混出了点名堂。至少在地位上和自己是对称的了。   所以,提比略才会去故意得罪阿纳罗。让那些想要对付自己的人都去帮助阿纳罗,这样反而能让那些暗箭化为明枪——   而提比略之前布下的局,在这时终于得以启用。   提比略的护卫是元老院派在提比略身边的探子。他的死会让元老院警惕起来。   因为提比略的好友众多。为求保险,这个时候他们派出的,一定就是“提比略的敌人”阿纳罗。   而他的性格,提比略早已摸清——   “你对阿隆做了什么?”   提比略皱眉微怒:“阿纳罗,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阿隆只是个普通人,他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矛盾!”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阿纳罗讥笑出声,轻柔的声音淡漠而没有感情:“昨夜,你的护卫阿隆被人发现死在了北街的巷子里。是从背后袭击,没有挣扎和战斗的痕迹……而且伤口只有一刀,顺便我刚好记得你收藏了一把推罗出产的匕首。那匕首的刃和那伤口大小类似。你不做解释吗?”   他随着说,一边盯着提比略的表情看。   只见提比略先是惊愕,随即便是发怒,然后是微不可闻的困惑,但之后突然眼睛一亮转为平静。那种平静让阿纳罗有些不安。   ……难道真的不是他?   阿纳罗心中困惑。   他记得清清楚楚——在提比略夺走了自己执政官位置后的某一周,他向提比略汇报工作的时候,看到了他正在擦拭一把黑柄黑鞘的匕首。   阿纳罗的记忆力很好。那把匕首,应当和死者的伤口差不多粗细。   而且,那把匕首一定杀过人。祭司们的神术侦测金属,可以顺便侦测武器是否杀过人……只要伤口吻合,匕首对神术有反应,那么就算不是他杀的,也可以当做是凶手带走。   这次阿纳罗得到了元老院的批准。只要提比略拒捕,那么就可以直接原地格杀,无需顾及影响。虽然这样比活捉提比略带来的好处小的多,但起码能保本……   ……但看着提比略平静的目光,阿纳罗却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我懂了,阿纳罗。”   提比略出声,嗤笑道:“你杀了我的护卫,然后再给我栽赃?这就是元老院的计策吗?”   他看着周围围拢过来的卫兵,平静的举起了手,以示自己毫无敌意。   “所以,你认罪了吗,提比略?”   阿纳罗无视了他之前的话,逼问道。   只要他回答是或者不是,无论哪种他都可以强行逮捕提比略。   但提比略却对着四周的卫兵,高声喊道:“我是罗马执政官,我怀疑有人要谋杀我!”   他举着手,走向了窗口,冲着下面围观着的群众高声呼喊:“这是谋杀!这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谋杀!不光是对我的护卫,更是对我本人!”   “死者绝不能白死!无辜者不应被栽赃,杀人者不能逍遥法外——”   “所以呢?”   阿纳罗双手抱胸嗤笑着说道:“直接将你无罪开释?”   “不,那不符合正义。”   出乎预料的,提比略拒绝道。   “按照惯例,”他平静的说道,“我申请公开审判。” 第九十六章 如果我俩角色互换   众多民众在广场旁围观提比略的公开审判。   这是在所罗门教进入到罗马后,衍生出来的一种传统。距今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罗马的法律被分类为公法、民法和军法。   公法对所有人生效,比如说抢劫、杀人、叛国,惩罚保底是五年以上的监禁或者劳役;而民法只对平民生效,一般仅局限于偷盗、斗殴和土地纠纷之类的情况,惩罚也较轻,还有很多“杖责二十到四十或罚苦力三个月”之类具有弹性的惩罚。   军法则是制约军队的纪律,只不过是将这种权力从军队中提出来了而已。   但因为那时罗马的法律严苛,取证又相对简单,采取疑罪从有的原则。所以几十年后有许多卷宗证明,罗马公法被一些人当成了公报私仇的武器。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泛滥,那一代的罗马执政官提出了“公开审判”。   他提出,任何即将被公法处罚并且还没有下判决书的人,都拥有提前申请公开审判的权力。官员则有着被审议后也可以提出公开审判进行二审的权力。   这是为了避免有权利者恶意嫁祸政敌或是偏向断案。   所谓的公开审判,就是将所有的证据摆在广场上,通过轮流辩论的方式争取人们的投票。而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上诉方式——也是这个时代的罗马唯一的上诉机制。   因为提出公开审判,就几乎是明示了“我不信任你的判决”或者“这个人要嫁祸我、谋杀我”。如果犯人争取不到三分之二的民众的无罪票,就会被追加“嫁祸官员”和“恶意煽动”的罪名。   而如果他得到了民众的支持,那么他便被判无罪。而原本要下达判决的官员,便会视情况背上从“无能”到“谋杀”不同档次的罪名。   也就是说,公开审判一旦召开,一定有且只有一个人是以无罪之身下台的。   所以,无论成功与否,这都是深深的得罪了那个官员或者贵族。若是平民发起公开审判,他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此,足足有三年的时间没有人发起公开审判了。   更不用说……是现任执政官向前任执政官发起的公审了。   而阿隆的尸体便被摆在了广场上。广场东西对称的摆了两个石台,提比略和阿纳罗站在两端。   “人都到齐了吧。”   被审判的提比略反客为主,面色从容的说道:“那么开始吧。”   提比略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太多。   如果元老院分析出来自己的意图,并过来阻止的话就完了。   “——你这个杀人的暴徒,竟也敢如此张扬?”   阿纳罗面色阴沉,凝视着提比略,转身向着众人呼道:“罗马的公民们!你们可知,这个男人犯下了怎样的罪行?!”   “他的心病了!提比略阁下患了猜疑的病,并对我有怀有厌憎之情。他便把这种情绪施加给了我留给他的护卫阿隆——那是一位参与过西岸战争的退役老兵!他护卫了我六年!”   “而这个卑鄙的小人——我们的执政官大人,提比略!他不敢对我发火,便把对我的仇怨放到可怜的阿隆身上……他昨夜杀了阿隆!证据,就在这里!”   说着,阿纳罗身后,扬起一块染血的手帕。   他向着惊呼的公民们恳切的说道:“这是在现场发现的提比略的手帕!祭司们已经验过,这上面的血就是阿隆的血,想必你是用他来擦刀了吧!”   他摊开手帕,上面是两道对称的血痕。正好勾勒出一把匕首的刃面。   “——一派胡言!”   提比略毫不畏惧,高声怒斥。   在公民们怀疑的目光下,他伸手遥遥指向手帕,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一字一句的说道:“公民们!你们都是有眼睛的聪明人,你们自己看看!那手帕上的血究竟只有多浅的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也足以证明是你杀了阿隆后用手帕擦了刀!”   “不,你错了,那什么都证明不了……因为我两天前家里遭了贼。我的手帕那时就被人偷走了几条。”   提比略嘲讽般耸了耸肩,对身边的一个护卫说道:“你找几个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我是单身汉,身边没有人的,也不可能让人藏起来……什么都没少,就少了几条手帕。怕不是让某人给偷偷拿走了。去吧,小伙子。去把我的手帕都拿出来——二楼里屋有账单和物品清单,你去把那个一起拿过来吧。”   “好的。”   那士兵恭敬地对提比略点了点头,叫上了三四个人一块前往了不远处的提比略的屋子。   看着提比略有条不紊的安排着,阿纳罗稍微有些紧张了起来。   怎么看都是他早有预谋的……这莫非是个陷阱?   看着沉默着的阿纳罗,提比略不禁大笑出声:“你肯定没杀过牲口吧,阿纳罗?而且你虽然上过战场,但没杀过人吧?”   “公民们,请你们仔细看看我可怜的护卫阿隆的尸体——他的伤可是在胸口的!如果这手帕是用来擦刀的,怎么可能只有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到的血痕?而如果不是用来擦刀的,它又怎么会落在现场?”   “无需说这么多!”   阿纳罗恼羞成怒:“说不定是你先用其他东西擦干净了手,再用手帕擦干净了刀刃……那是因为你怕被猎犬闻到血腥味吧!”   “我承认……我身上随时都带着刀。”   在阿纳罗指控自己之前,提比略便主动说道。   他对身边的祭司恭敬的说道,“请您开一下侦测谎言,”随即便转过身来,继续说道,“但我带武器,那都是防身用的,为的是有人要害我的时候我不至于只能用软弱的拳头。但我发誓,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拿这把刀杀过任何人。”   祭司的测谎神术立刻得出了结论:“他说的是真话。”   “把你的刀拿出来!”   阿纳罗叫道:“就是你衣服里面那把!先对一下伤口吧”   台下也有人非常配合的一并叫道“看看伤口,看看伤口”。提比略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怀中抽出一把黑柄黑鞘的匕首,递给了另外一个等候着的护卫。   那个护卫恭敬地对提比略点了点头,便走到阿隆的尸体旁,用刀刃比划着伤口,试探性的往里面进了一下。   随即那个士兵便站起来,有些困惑的说道:“不行……刀刃太宽了。伤口进不去。而且这是单刃刀啊……阿纳罗大人,您是否是记错了什么?”   “那就交给祭司大人!”   提比略理直气壮的呼喊道:“让祭司大人检测一下,它到底有没有杀过人!”   经过几位祭司使用金属检测的神术去探查匕首,匕首顿时发出了明亮的浅蓝色光辉。   答案很清楚了,它没有杀过任何一条生命。   “……我觉得,你还会说‘他身上不止一把剑’之类的蠢话。所以提前说一声……士兵,你们来搜我的身吧。从我的身上,到我的家里,到处去找吧。”   提比略提前一步封死了阿纳罗的路。   他一边接受搜身,一边义正言辞,铿锵有力的说道:“我发誓没有拿它杀过一个人!无论如何,证据就摆在这里,可你就是不信。所以你想要做什么呢?你就这么嫉妒我,想要害死我吗?”   “……执政官的人的家里,确实少了三条手帕!的确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气喘吁吁的士兵,给出了最后一根稻草:“都是真的!”   公开审判的结果,已然没有任何悬念。   几乎所有人都支持提比略,这让阿纳罗的脸色十分难看。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阿纳罗?!”   重获自由身的提比略凝视着阿纳罗,低声怒喝:“你杀了无辜的人,就为了想要陷害我!好在公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不至于让我被你谋杀!”   “我没……”   “——现在!我以执政官的名义逮捕你!”   提比略粗暴的打断了阿纳罗的申辩:“我要带你去元老院接受审判!那么,你现在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清楚——你有没有胆量和我一样,接受公开审判?”   ……这都是什么情况?   阿纳罗感觉到头还有些发蒙。   他还没明白过来这个展开是什么情况。   怎么自己突然被反过来逮捕了?不过好在是去元老院……去元老院,也总比在这里接受公开审判来的好。   这些人都被提比略洗脑了!哪怕是在这里接受公开审判,也肯定是自己会输!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阴谋!   必须得告诉元老们——   第二更,送上!(挺胸)   祈大人超强(蹦跶蹦跶) 第九十七章 灵能投影   “令人震惊,提比略。”   悦耳的轻笑声在提比略耳边响起。   这个之前还被逮捕,送上广场进行公开审判的男人,此刻正坐在一辆卸了货的板车后,神情满是疲惫。   在他身边不远处,便是一座墨丘利的石像。   一位身披兜帽长袍的少年安稳的站在石像前。他手持缠绕着双蛇的木杖,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银色面具,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腰际。   无论是衣服的质地,还是打扮和手杖的样式,都能看出他绝非凡人。但神奇的是,路上的人却仿佛看不见他的人也听不见他说话一样,神情自然的从他身边走过。   “看来无需我的帮助,元老院也无法战胜你。”   耶稣笑吟吟的走过来说道:“你的计划是如此周密。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你的安危,专门给你请了一位超高质量的保镖来着。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十分感谢,苍白阁下。”   提比略深深呼出一口气,苦笑出声:“早知道您有安排,我也不冒险了。如果那个陪审祭司多问了一句,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公开审判的原因,就是因为被审判者怀疑自己被当权者谋杀。因而将审判权从祭司和贵族手上夺回,重新交予公民投票……因此,除非被审判者主动要求测谎,否则祭司仅仅起到“见证”作用。   毕竟除了“侦测金属”、“侦测毒素”这两个神术有外在表现之外,无论是“侦测敌意”还是“侦测谎言”,结果都是只出现在祭司脑子里的。因而不足以作为决定性的证据。   但是,如果被审判者主动要求侦测自己的某个言论或者物品,祭司也必须提供帮助,对结果不满意的话,也可以要求重新测验。因为这是查验被审判者提交证据可信性的环节,属于公审的一环——而非是被祭司操控的“谋杀”。   “我当时说的是,‘我发誓,我没有拿这把刀杀过任何人’。这句话本身并非是谎言。但如果那个祭司恰好是比较多嘴的类型,顺嘴问我一句‘那也就是说你并非是杀死阿隆的凶手咯’……那可就真惨了。”   提比略露出苦笑:“如果他真的这样问,我也就只能当做没听见强行把话题岔开了吧。说不定他会起疑也有可能。还好是我比较幸运。”   “不只是幸运。你们两个的能力的确存在差异。”   耶稣翻身上车,坐在提比略身旁,纤细白皙的十指交叉放在下巴前,轻声说道:“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有心算无心,那么阿纳罗最后选择公开审判和元老院的时候,就可以从他的答案中看出他的智慧了。”   “他选了元老院。”   “是的。你我都知道,那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耶稣点了点头:“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不接受公开审判,而是要求去元老院重新查验。这样公民就会有一种错觉——也就是元老们的意见可以否定他们亲眼所见的‘真相’,包庇诬陷执政官的凶手。甚至怀疑元老院本身就是谋害你的真凶。”   “啊,这的确是事实。”   提比略嘲笑般的扬起嘴角:“但元老院看起来还不想撕破那张脸皮。”   在阿纳罗被公民们愤怒的呵斥的时候,阿纳罗反复高声要求要去元老院、声称“你们都被这个骗子蒙蔽了双眼”,申请元老们的第二裁断。   但他们被愤怒的公民们团团围困,要求“阿纳罗不许逃”、立刻进行公开审判。   而立场互转之后,负责带领士兵们押运阿纳罗的提比略,却是没有命令士兵开道或是遣散民众。而是就这样沉默的看着公民的愤怒越来越浩大。   终于,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元老院的信使骑快马来到。他们声称阿纳罗被埃及人买通,蓄意谋杀执政官、引起暴动,判处斩首之刑——立即执行。   “元老院的动作太快了。”   提比略叹了口气:“说杀就杀……完全不给我借题发挥的机会。”   “往好处想,提比略。如果你没有化解这个危机,他们应该原本是打算杀你的。”耶稣低声说道。   “是啊。这种肮脏的手段……我居然习惯的这么快,”提比略苦笑着,“或许我天生就不适合接受他人的掌声吧。”   “杂耍和唱歌的才需要掌声。”   耶稣轻轻回过头来,隔着面具深深的望了一眼提比略:“而你不同。”   那一瞬间,提比略猛然心悸。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猛然抬过头来,却正好和带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的耶稣对视着。   他这时才注意到,耶稣身下并没有影子——   正午的光芒穿透了他的身体,让他的形体变得有些虚幻。   在提比略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耶稣的形体迅速变得虚幻了起来。   “你果然很敏感,提比略。”   逐渐消失的耶稣笑出了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目前来说,三个人里你是最优秀的。虽然起跑最晚,但你的速度最快。”   “我派来的人很快就到你附近。之后你就不用担心元老院的暗杀了。”   “我给你布置的短期任务是……借用今晚的暗杀这次机会,逼迫元老院动用神殿的力量攻击你。之后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记住一件事——不许逃。只要不逃跑,你就绝对不会死。”   耶稣的语速略微加快,而提比略也一直没有打断。   他一直到耶稣说完话,才顿了顿开口问道:“那我该如何联系您呢?”   “只要你想。我看着你呢,提比略。”   耶稣说着,轻轻转过头去,抬头望着灼烈的阳光。   “说起来,你觉得太阳如何?”   他轻声说着。   提比略也顺着耶稣的目光抬头望去。   他没有带着面具,因而被正午的日光照射,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提比略沉思一会,低声说道:“滚烫,又极具规律性。有时近,有时远,有时给人生,有时让人死。但无论如何……我都摸不到。”   他说完,下意识的回头去寻找耶稣的回答。   但“苍白阁下”却如梦幻泡影一般,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而在这时,提比略身下的影子突然说话了——   “初次见面,提比略……阁下。”   那声音沙哑,却带着异样的魅惑和危险感。让人联想到从红酒中钻出的金色毒蛇。   “你可以称呼我为……黑金。” 第九十八章 兄弟会   耶稣眨了眨眼,感受到一股分流的意识重新回到自己体内。   “感觉还可以,负担不是很大的样子。”   他低声说道。   即使从底比斯到罗马的距离有这么远,但对他造成的负担却意外的不是很大。   ——那是十分奇特的体验。   在接触过止境之墙后,他的半神之血终于开始活性化了。   除却他的第一个能力——能让周围的人免除饥渴外,耶稣很快觉醒了自己的第二个能力。就是能以某个关键词或者特征物为锚点,在符合条件的情况下潜入到他人的心灵之中,让某个人听到自己的声音或者看到自己的样子。   ……简直就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一样的能力。   虽然拜蒙的心灵能力可以达成类似的效果,但这个能力的亮点在于可以无视距离和人数的重复发动。   基于业内人士的素养,耶稣很快开发出了新的用法。   比如说,可以拿来当可视电话。即使不用找到拜蒙这个通讯中枢,耶稣也终于可以随时联系到自家的四柱魔神——这可以说是从BB机到无线电话程度的进步了。   或者用来制作不在场证明、用幻象的方式展露神迹,让对方下意识的回头之类也都做得到。   提比略之前在墨丘利像前看到过一次耶稣。   从那之后,以“墨丘利像前”为锚点,每次提比略瞥到墨丘利像的时候,耶稣都可以出现在他的幻觉之中。   若是他不抗拒的话,那么耶稣可以一直进行链接而没有任何消耗……因为这消耗是提比略支付,而不是耶稣。当然 ,如果对方意识到这是幻觉并且进行抗拒,那么耶稣就需要以比对方更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击穿这种心灵的防护。   对提比略的这次灵能投影,算是一次实验。   耶稣这边的感觉类似于正在运行一个后台程序。占用率不是很大,再开几十个恐怕也没有什么负担,不会让耶稣走神分心。   但在提比略察觉到不适之后,占用率就从记事本提升到了word的程度。之后耶稣打算再找几个对象,测试一下对方在强烈挣扎的时候占用率会提升到多大,会不会因为距离、精力、精神状态等原因产生延迟……以及,用灵能投影的方式能否杀人。   原理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还是要进行一部分的黑箱测试,防止要用的时候再出问题——在他还是所罗门的时候,对于自己那个能看到名字的能力,他就是如此进行测试的。   顺便一提……每当这种时候,耶稣就格外的怀念产品部的测试工程师。   当然,这种原理层面的东西就不能和提比略说的太细……这就像是魔术和戏法一样,一旦除去了神秘的外衣得知了具体的操作方式,魔术表演的震慑力也会呈断崖式下跌。   另外一边,圣长子公会终于通过大换血的方式,完全的帮助耶稣掌控了整个埃及。   比较讽刺的是,圣长子公会内,却几乎没有几个人是长子。毕竟只要生为长子,无需努力也可以出人头地;唯有那些输在了起跑线上的次子,才需要努力的学习或是工作。   也正是因为他们对知识的渴求,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加入圣长子公会。   他们或是迫切的需求某种技艺、或是想要得到更高的地位、或是想要学习某种失落的知识、或是单纯的想要探求真理、或是要探查某种隐秘、或是抱着某种机密而被人追杀,或是单纯的需要一个方便研究学习的隐居之所……   在圣长子公会内,基于“公开知识和秘密是一种美德”、“发明与发现是一种善举”、“学习与教导是一种义务”的三种基础原则,所有会员都逐渐成为了本时代的精英人士。   而在他们在同一个人的领导之下,为了某一个目标而努力的时候,立刻迸发出了极为强大的力量——   埃及因为官僚素质下降而产生的颓废之风一扫而空。整个埃及的行政效率得到了数倍的提升,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而越发顺畅。就像是正在渡过磨合期的新机器一样。   耶稣趁热打铁,以三贤者的名义推行了数个新政。   其中包括保证最基础的知识普及全民,并且扩展“基础知识”的涵盖领域——其中包括卫生教育、生理教育、简单的识字和算数、礼仪和民法。学习这种基础知识并不需要任何花费,而负责传授基础知识的生命之屋也跳过神殿,直接并入月面法老的统筹之中。   同时,从军队和法老护卫中调任部分精英,设立特殊机关“法老之眼”。主要负责抓捕和惩戒当地犯法的人,并且将当地的基础情报定期汇报……也就是取代了法老护卫、地区执法官和地区执政官的部分职责。   而法老护卫则正式改名为“法老之手”,主要负责地区执法官和地区执政官的审查,对案宗和死刑的再确认,以及部分隐秘任务。   地区执法官和地区执政官的权力则向中央收缩。不再向往日那样天高皇帝远。同时将他们中的优秀人士编入新部门“法老之杖”,作为中层官员传达命令、控制不同区域的执法官和地区执政官的晋升和裁撤。   除此之外,还有基础医疗、鼓励生育和建设高等学院的三条新政,正在落实之中。   而这仅仅只用到了全部的埃及会员和一半的推罗人会员。剩下的那一半推罗人,则被耶稣调任到了推罗,让拜蒙负责把他们以温和的方式,遵循每个人不同的才能和天赋,将他们安排到他们应在的位置。   埃及人几乎占了圣长子公会的五分之三,而推罗人则有五分之一。其他国家的会员加起来大约是五分之一多一点。   至于剩下这占比大约五分之一的其他国家的会员,耶稣则将他们全部派往罗马。   鉴于圣长子公会爆发出的强大力量,耶稣也意识到了,如果这个组织未来被某个独裁家掌控,恐怕也能发挥出改变世界的力量……而且随着科技的进步,圣长子公会的力量恐怕也会越来越大。   以防万一,耶稣打算准备成立一个隐藏在圣长子公会内的高位组织。由自家的魔神负责暗中督导和引导,保证心怀叵测的人不会在圣长子公会中混到高位。   同时,也是给魔神们一个好去处……以及将来说不定可以给他们一个不错的现实身份。   至于这个组织的名字,耶稣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如此敲定。   “就叫……兄弟会吧。”   双更完毕,请给我打赏(挺胸)   上面那个是今天看到的一个图,奇妙的戳中了窝的笑点,窝笑了足足十分钟……给你们分享一下(   睡啦睡啦,孩子们晚安…… 第九十九章 最大的幸福   “兄弟会?”   菲尼克斯将卷宗递给耶稣,随口问道:“听起来是和法老之手相近的职责。”   “当然。民众由法老之眼负责管辖,而地方官员的权力则要受到法老之手的监督和制约。唯有这样,才能保证政体的洁净。那是必要的阴影之责。”   “必要的阴影?”   “没错。黑暗中是看不到阴影的形状的……因为阴影是光明之仆,烈焰之子。火光越是耀眼,阴影便越是清晰。”   耶稣平和的说着,接过菲尼克斯手中的卷宗:“通过名为正义的光,和从智慧中诞生的火,哪怕是侏儒一样的身体,也能在历史的痕迹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   “如今,圣长子公会的力量,只会越发膨胀而不会收拢。就连区区一国的官员都需要监督,这样的跨国势力自然更需要监督。”   “区区一国吗……”   菲尼克斯眨了眨眼,不禁笑了出来:“您对我们信心的量……似乎比我们自己都要来的多呢。”   这位总是板着脸、严肃沉稳的红发女战士,此刻却像是一位同年龄的少女般愉快的笑着。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只是待在耶稣身边,菲尼克斯就能感受到奇妙的温暖和认同感。   并非是来自心灵能力的影响。而是来自于性格和处事的方式。   虽然贵为多国的统治者,但耶稣却丝毫没有什么傲慢的情绪。他始终重视每一个人的意见,在他面前,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是祭司还是官员似乎都是平等的。   即使是魔神——他们这类并非人类的特殊群体,耶稣也没有忌惮、畏惧或是歧视。仅仅只是将他们视作是有些特殊的朋友和下属而已。   对于可能遭到歧视的少数人来说,将他们视作普通人一样对待反而是最大的尊敬。无论是将其捧着,亦或是看不起,显然都不是正确的态度。   后者自然是不对。那甚至不是强者对弱者的欺凌,而是弱者对更弱者的宣泄,毫无疑问是一种没有意义且残忍丑陋的行径。   但前者也是不对的。   因为那样会让他们出现“反正我们是需要被善待的”、“反正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普通人”、“如果我能做到的话那是我厉害,做不到那是我应该”这类自甘堕落的负面情绪。一旦到了这种程度,基本上就不可能再重新振作了。   那无疑等于是毁了对方的下半生。   虽然魔神拥有不会自然死亡的寿命、超脱凡俗的灵能力量,甚至受到人们的崇拜……但毫无疑问,没有人会将魔神们视作同类。哪怕是魔神与人类的子嗣,也是拥有寿命的凡人。   魔神们的同类永远不会增加,而会逐渐减少。每死去一个魔神,就意味着能够理解自己的人又少了一个。   唯独……耶稣是不同的。   菲尼克斯望着眼前这个十分稚嫩的幼子。   他仿佛不要命一样,居然同时与四柱魔神契约——菲尼克斯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与复数魔神契约的人类。   这意味着他的灵魂极为坚韧、意志力极为强大……以及他的目标毫不动摇。   菲尼克斯之前也与一位战士签订过契约。据他口述,灵魂燃烧并非是多么美妙的体验。那就像是身上切开无数的小口子,吃下令人血脉贲张的魔药再进行剧烈运动一样。   能明显的感受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意识逐渐感到寒冷,在渡过最为强盛的青年时期后,每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一觉醒来就会变得更加虚弱,每天闭上眼睛都向着死亡更进一步。   青春和活力像是指缝中的细砂一样。越是想要攥紧,流失的就越快。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能够让不畏刀剑加身的痛苦的战士在无人的角落悲泣落泪的折磨。   而耶稣……据说他已经在一千年前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体验了。数年之间,身体剧烈老化。在同龄人还没有娶妻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濒死一般的衰老。连呼吸都困难、无法顺利进食、行走都必须由人搀扶,睡觉时都要由人看护……   即使死不了,那也是一种漫长的折磨。   但经历过那样的折磨……为什么,他现在还能如此坦然自若的燃烧自己的生命进行工作?   菲尼克斯感到了困惑。   面对菲尼克斯提出的疑问,耶稣给出了极为轻松的答案:“很简单。因为对我来说,勉强生存便与死无异。”   “我的生存是有意义的,我燃烧自己的生命,进行的每一次高强度的学习、每一次深层次的思考,都是一次微不可见,无人知晓的救赎。”   “菲尼克斯,你知道吗……一个简单的念头可以创造奇迹,一句玩笑就可能改变世界。人类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充满了可能性的生命。”   耶稣轻笑出声,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格外温暖的笑容。   为何他能露出这样的笑容?   菲尼克斯感到更加困惑。   他的生命甚至只剩下了三四年——那毫无疑问是流星般绚烂短暂的一生。   而从他诞生直到现在,耶稣一直都在不同的地方奔波着。他甚至和自己的王后都没有相处太久,没有参与任何娱乐,甚至连睡觉都省着睡。哪怕是奴隶的生活也比他来的轻快。   简直就像是有人拿着鞭子,在他身后像是对待畜类般不断抽打一样。   “那么……你自己的欲望又是什么呢,大人?”   菲尼克斯有些复杂的轻声发问。   耶稣听到这个问题,却不禁笑出了声:“你还是不理解我。对我来说,在这种事情上劳累本身就是一种奖赏了。”   “——一个人总要彻底失败之后,方能发觉自己欲望的强烈。这并非是对提比略的评价,而是对我自己的。”   耶稣收敛笑容,郑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严肃的说道:“对我来说,再没有什么是比‘绝对有意义的工作’更甜美的了。因为在其中,我能寻求到最为崇高、最为纯净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   “我想要成为了不起的人。并非是为了名或利,仅仅是因为我想。而让我喜悦的是,我真的做得到!我的能力足以完成我想要做的一切——”   ——再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幸福的了。   耶稣认真的对菲尼克斯说道。   “……是,这样啊。”   菲尼克斯有些狼狈的轻声应道,避开了耶稣的目光。   她凝视着耶稣的瞳孔,看着那熊熊燃烧、如同不死鸟一般灼热滚烫的灵魂,隐约感到自己的心被触动了。   或许……奉他为主,也不赖。   待在耶稣身边,看着他重新开始工作……这次菲尼克斯却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安稳感。   就像是回到家一样。 第一百章 爱人之人   “……苍白阁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沙哑魅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不禁轻笑出声:“你这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吗,年轻人?”   ……怎么我又成年轻人了?我长得这么有活力吗?   提比略不禁尴尬的咧了咧嘴:“黑金女士,您就别嘲笑我了。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虽然自己还算不上年迈体衰,但今年多少也有三十八岁,有了三个孩子,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年轻人了。   但与他对话的这位女士相比,他的年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和提比略对话的,是他的影子。   准确的说,是他投在墙上的一道暗红色的人形阴影。   提比略将门窗紧闭,在身后点燃烛火。让火光将自己的影子向前投出,打在墙壁上。   原本应该十分单薄的阴影,却像是活物一样扭曲着、如同石油或是沥青一样缓慢的翻转流动,最后从墙上突出来一块暗红色的半固态浮雕。   看上去,就像是穿墙而过的恶魔一样。让提比略的心中猛然一抖。   那是法术“阴影畸变”,凡是在圣长子公会中达到高级会员的话,就可以向黑金女士申请学习。   只是提比略以前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追随哪位高层——无论是黑金还是朱红,都感觉似乎差了点什么东西。   直到他见到苍白阁下的时候,才终于知道,值得自己追随一生的人究竟是谁了。   而眼前使用阴影畸变和他交流的,不是别人。正是黑金女士——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某个小国的守护神。   据说圣长子公会便是由她所建立的。但她却不渴求信仰,而是希望人们能互相理解,将智慧之火不分高低贵贱的在人群中流动。   最初的干部们正是由于对她的钦佩,才自发的聚集到她的身边,学习所罗门王的思想和箴言的。   在黑金女士面前,提比略根本不敢有所造次。但他对苍白阁下的好奇之心,还是让他忍不住向黑金女士发问,希望能知道更多他的消息。   “你问我还真是问对人了。”   黑金女士——或者说阿斯莫德轻笑出声:“朱红对他并不算了解。但我不同……我和他是几乎有过孩子的关系呢。”   ……咦?   提比略一怔,下意识的一抖。   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会不会被灭口?   “那个……如果是比较隐秘的事的话,是不是先申请一下苍白阁下的许可比较好?”   提比略有些犹豫的问道。   阿斯莫德语气轻松的回绝道:“用不到这么担心,提比略。你一点都不了解那个男人……对于他来说,最大的恶在于‘障碍’和‘无用’。你只要不成为他的阻碍,确实的拥有价值,不是一个废物……那么他的脾气简直好到吓人。”   “……听起来很无情,而且危险。”   “他毕竟曾是一国之王。而且还是神明也要来讨教治国方略的贤王。”   阿斯莫德随口说道:“若是他早生二十年,他如今就不会在这里了。因为这整片天地,这个时代本身都无法容纳他的智慧……你能想象到吗?他甚至在苦恼,自己究竟展露什么程度的智慧,才能让最多的人幸福。”   “对于他来说,过剩的智慧甚至是一种诅咒。苍白阁下和我讨论经济的时候,曾经无疑是的对我说过两种观点截然不同的话。他说,‘生产力决定不同阶层之间的关系,进而决定了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政治、法律、宗教、艺术、哲学等意识产物,于是就决定一个时代和它的时代产物’。”   “但他的第二句却又说,‘在此基础上还要牢记,不可惟生产力论,认为只要技术达标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让所有人幸福……这是不对的。因为这忽略了先进的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反作用力。假如社会制度大幅落后生产力,将会带来一场灾难;而如果制度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则会带来一场变革’。”   阿斯莫德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花了一千年的时间,都没能消化他给予我的智慧。对我来说,如同真理的碎片一样的话语,对他来说却只是随口抱怨……从那时我就知道,他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对他来说是怎样的折磨。”   “……折磨?”   “嗯,折磨。他想要拯救他人,却担心自己是否反而会害了对方。所以他始终采取最为保守的策略……而这也是最折磨他的策略。”   阿斯莫德微微顿了顿,补充道:“你有孩子的,对吧。”   “嗯,是的。”提比略点了点头。   他不是愚笨之人。   黑金女士说到这里,他基本上已经猜出来了“苍白阁下”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了。   “你要是有孩子的话,可能就能体会他的心情了。看着哭泣着的婴儿,你总会想他长大以后要如何教育他。是要教授他为人的知识,亦或是陪他玩耍、教他剑术和马术,让他娶个健康强壮而优雅智慧的女性回家……是这样的吧。”   “啊……没错。是这样的。”   提比略轻笑一声,露出温暖的笑容。   他轻声说道:“但是,我的孩子眨眼间便能在地上走了。不到几年的时间,我就能教他做人,教他剑术……所以还好。”   “是的。而对于苍白来说,他要照看这个婴儿很久很久。久到能让人忘却他的姓名。”   阿斯莫德低声说道。   提比略若有所感,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所罗门王。”   “没错。”   提比略面前的阴影点了点头:“苍白就是所罗门。而圣长子公会,就是我用来纪念他的场所。虽然我是创始人……但任何意义上,所罗门都应是圣长子公会唯一的主宰。”   不知为何,提比略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他下意识的问道:“那您是想要做什么呢?想与他厮守到老吗?”   提比略这话刚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但出乎预料的是,阿斯莫德却居然没有生气。   她只会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说道:“那也太奢侈了。”   “我没有太多的指望,但至少给他留下一个孩子。哪怕是他所爱的王后,都不如我更了解他——我是他在这个时代唯一的知己!那是我应得的……”   “——应得的奖赏。”   她顿了顿,补充道。   更新完毕(蹦跶) 巴尔   第三种画风的巴尔送上!   等四个集齐,我就把它们都扔到我微博上去……还有读者投稿的几个人设图也可以一起发上去。窝的微博昵称就是祈耳喵,你们可以来加窝……   下个月是最后的阿斯莫德的插图,然后之后再看投票买不同的插画吧…… 第一百零一章 刺客的名字   ……所以黑金和苍白这两位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提比略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危机感。   他本能的意识到,如果自己不将这个问题带过去,可能之后会付出一切代价。   但还不等他想出自己究竟应该用什么话糊弄过去……便突然听到了窗外传来了微小的噪声。   他连忙蹑手蹑脚的凑过去,借着自己房间内的微光努力的分辨着。   只见隔壁房屋的木窗缝隙中,有一柄极纤细的小刀探了进来。那小刀从下而上,轻轻的滑动着。将从内侧锁住木窗的木条一点一点的挑开。   ……这就是苍白阁下之前说的刺客吗?   提比略心中一寒。   若非是他事先就知道,今晚有人要刺杀自己……这人的动静这么小,肯定是不会将他从睡梦中吵醒的。   如果那刺客的动作足够利索,说不定自己都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就永远的睡过去了……   提比略没有出声,只是毫不犹豫的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将灯火盖灭,退到了墙边,安静的贴墙站好。   在他身后,阴影像是蛛网般缓慢扬起,伸出触手将他紧紧捆缚在了墙上。厚重的阴影如同蛋壳一样将他包裹,一丝一毫的温度和声音都传不出去。   虽然这是用来将人扼杀的法术。但也可以用来隐藏行踪——若是此刻点亮灯火,他当然会看到这里有一处不自然的阴影;但是在月夜之中,这就等于是隐形。   只听得锁住窗户的木条发出当啷的轻响,窗户被从外面无声的拉开。一个身披黑袍、双手带着手套、脸上戴着面罩的男人从窗外探身进来。   ……为什么刺客要穿着这么厚重的黑袍?   谁都知道,宽松厚重的衣服是不利于隐秘行动的。在暗中行动,很容易触碰到一些器具,惊扰到被刺杀者。   提比略感到有些困惑。   ——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只能有一个答案……这个刺客,一定有着另外一重身份!而且那个身份知名到,光是被人看到他走路或是持剑的姿势、亦或是看到手、脸或是背影的一部分就能将他辨认出来!   提比略看着刺客从怀中取出一块萤石,整个人蹲伏在地上,靠着萤石的微光一步一步无声的潜行着。   光是看着这个刺客如何刺杀“自己”,提比略就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他的手心渗出汗液、心脏急促的跳动着。   “可以动手了吧?”   提比略在阴影之中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虽然知道阿斯莫德可以把所有的声音都帮他挡住,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微微躬身、悄声发问。   “再等一等。看看他的反应。”   阿斯莫德的声音倒是没有丝毫遮蔽。在耳边响起的如常般的交谈声吓了提心吊胆的提比略一跳。   为了避免通过细节引起刺客的怀疑,他的床铺早就被他细心整理过。床单和枕头有些凌乱,被子里塞了一袋半满的粮食袋子。而他的枕头上则放了一顶假发——那是他以前在圣长子公会参与聚会的时候在埃及买的。   原本黑金女士打算让提比略用打晕的死刑犯替代自己的。但提比略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在提比略看来,哪怕是死刑犯,也该分为由谁所杀。   区区刺客,他还没有以罗马法的名义处决犯人的权力。   什么人应该做什么事,什么事必须由什么人去做——这也是提比略为数不多的坚持之一。   刺客在提比略的注视下慢慢站起,从左臂的袍子中抽出锥子一样的匕首。然后把空着的左手悬于“提比略”的头顶上空,就像是在抚摸空气一样。   ……他为什么还不动手?   提比略感觉到了奇怪。   但就在这时,阿斯莫德却以饶有兴趣的声音说道:“你看……来了。”   “……嗯?!”   那个刺客突然一惊,然后毫不犹豫向外跑去。   提比略的心一下吊的老高,紧张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突然就暴露了?!   “不要担心……”   阿斯莫德的低语声响起,奇妙的海洋气息在房间内浮起。   不等刺客跑出这个房间,他身后的灯火突然亮起——刺客身前投出巨大的阴影。   他的影子怪笑着从地上浮起,就像是做了一个仰卧起坐一样,伸出双手将刺客紧紧抱住,让他无法挣脱。   “我跟你说了,提比略……要用活人。”   一个沙哑而魅惑的声音在刺客身后响起:“你看,他这不就是侦测出来了吗。”   包裹提比略的阴影瞬间四散解开,还原为暗沉厚重的触手,像是蛇一样窜入到墙壁或者天花板上。然后那些阴影之蛇再度弹射而出,缠绕到刺客的四肢上,将他直接吊了起来。   “别说是小麦了。你就是放个死人在床上,祭司们也能看得到他的生命之火。”   阿斯莫德嗤笑着说道:“你以为刺客都是什么人?无家可归、空有一身杀人术的喋血之徒?那早就是过去了。仔细想想你就知道,再没有比祭司更适合当刺客的人了。”   “他们掌握着杀死最精锐的士兵的神术,能够侦测生命体征、确保杀死目标才会离开,也不会泄露任何秘密——谁会相信大祭司命令他们杀人呢?其他的祭司也一定会说他所说的是谎言吧。”   那是饱含恶意,如同浸满毒液般甜腻的低语。   随着阿斯莫德的低语声,一个充满了魔性魅力的少女从阴影中走出。   她的皮肤是浅咖啡色的,耳朵微微发尖,背后有着一对精巧的蝙蝠翅膀,以及如活物一样哒哒摆动的蛇头长尾。   光是看着她,就能感觉到一股迷醉般的眩晕——那并非是被美丽所慑服,更像是通过视觉摄入了什么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一般。   “从以前直到现在……你们都没有丝毫改变啊。”   阿斯莫德嗤笑着、哀悯着,轻轻叹息着。   “愚昧人便喜爱愚昧,亵慢人便喜欢亵慢。渴望虚妄的权力,却不去探寻那权力的根基,这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她走上前去,用右手的食指指尖挑起刺客的下巴,眯着眼睛凝视着他:“自绝于人民,谋杀民众所爱之人……如果杀掉所有反对你们的人,你们还能剩下什么?”   “我们才是正义的,恶魔!”   斗篷之下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苍老声音:“你根本不知道罗马需要什么!提比略不过是个卑贱狡诈的私生子,波司图姆斯才是奥古斯都指定的继承人!”   提比略立刻分辨出了那个声音。   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零二章 但是,我拒绝   刺客的来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那是阿波罗神的前任大祭司,一位尊贵的元老!   他想过很多种情况。对刺客的身份也有多种猜测……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如此危险的工作居然会由一位元老亲自完成!   “我是不知道罗马需要什么。但我知道,波司图姆斯的智慧绝对比不上所罗门王的十分之一。”   阿斯莫德平淡的说道:“愚妄人所行的,在自己眼中看皆为正直……唯有智慧人肯听人的劝教。看来你与那份智慧是有缘无分了。”   “你还不够劝诫我的资格,恶魔!不是背会一两句《箴言》就能拿出来招摇撞骗的——这里是罗马,不是推罗!或许所罗门教的那些人会将你视为天使,但在这里你就是恶魔!”   来自元老院的老刺客毫不畏惧的瞪视着阿斯莫德,语气中充满骄傲:“我们以前不需要王,以后也不需要,哪怕是所罗门复活,也无权统治我们!我们罗马之所以伟大,便来自于民主;每一个成功的决策,都来自于元老院的智慧——”   他虽然被捕获,但却丝毫不紧张,仿佛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阿斯莫德在这里杀死一样。   当然,他猜对了。   从最开始阿斯莫德和提比略没有杀他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有着特殊的价值——否则提比略没有道理会留下自己一个试图杀死他的仇人。   “——你说的民主,是罗马人的民主,还是元老院的民主?”   阿斯莫德轻声嘲讽:“或者说……罗马是罗马人的罗马,还是你们元老院的罗马?”   “罗马当然是天下人的罗马!”   元老毫不犹豫的说道。   阿斯莫德微微眯起眼睛,瞳底深处渐渐浸出了淡薄的杀气。   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和一个凡人置什么气。阿斯莫德轻轻摇摇头,退回到了阴影之中。   大约是……想起他当年和自己的对话了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沙哑的声音意外平和的响起:“你未曾见过天下,又哪知道什么叫天下?”   “你所说的天下,充其量也只是你所见的天下而已。那不是罗马的天下,更不是你们元老院的天下——不要玷污这个词了,凡人。不然我会杀你的。”   刺客沉默了一下,明智的没有继续作死。   “你说罗马不需要皇帝……那么奥古斯都大人呢?你打算如何处理他的功绩?”   在阿斯莫德沉默之后,提比略质问出声。   但刺客却只是理所当然般的回应道:“大人他将会成为神,而不是王。神做到那种程度的事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你们宁可凭空增加一位神,也不愿意直视奥古斯都大人的功绩?”   提比略对元老院的固执感到可笑:“这就是你们布鲁图斯家的决定?”   “当然。”   老布鲁图斯没有任何隐瞒,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元首制无需存在。因为它完全的依靠于元首的能力。但是奥古斯都大人那种才能绝对是不可复制、空前绝后的。那是即使传说中的所罗门王在世也绝对无法超越的智慧。”   “李维阁下虽然也不赞成元首制,但他却因为这是奥古斯都大人开创的而选择拥护——而他却偏偏是持有奥古斯都大人遗言的人。这未免太过愚蠢了。”   “波司图姆斯与我们在阿波罗的注视下签订了契约。一旦他成为了新任元首,就会在任期内废除元首制,让罗马重新回归神圣的共和制。”   “……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提比略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老布鲁图斯一副坦诚的样子……但因为他说的太详细,提比略却反而有点不相信他的话了。   毕竟,他是布鲁图斯家的族老。一位贵人派的元老。   在元老院中,基本分为贵人派和平民派。其中支持元首制的,反而多半是来自平民派的。   而贵人派,则是极端保守的阵营。老布鲁图斯的叔父,便是因为参与刺杀凯撒的阴谋中而被清算处死。   据说……他之所以会被清算,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面前的这个老人的推波助澜。   对于这样诡计多端的人,提比略无法分辨他究竟哪一句才是谎言。   而对于提比略的疑惑,刺客却是嘲笑着说道:“因为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背后的那位恶魔不也能将我的嘴撬开吗?”   他只是吊着有些浑浊的眼睛,微微抬头望向提比略:“还是说……我什么都不说,你们就会把我放走?”   “所以你就提前说了……反而让我们不敢信?”   提比略抿紧嘴唇,无比肯定的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而且,你想太多了。”   老布鲁图斯无比确定的说道:“没了元老院,罗马将会瞬间分崩离析。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因为我想告诉你……即使波司图姆斯失败了,那也只不过是元老院向你妥协一次而已。你也始终无法摧毁元老院……更无法杀死我。”   “我当然可以杀死你——随时。”   “不,你不会。因为你是一个聪明人,而那样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只会平白无故的得到整个罗马的敌意。”   刺客平静的说道:“你不是奥古斯都,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们刺杀过你,没错……但我们也可以是你最忠实的盟友。”   “你先来刺杀我,再来和我商谈?”   提比略几乎笑出了声。   “那又如何?难道你还是记仇的小孩子吗?”   老布鲁图斯平和的笑了笑,反问道:“大家坦率一点,对谁都好。我承认,现在是你比较强。所以只要你愿意,元老院可以帮助你得到整个罗马。但你要是与元老院为敌,那么我可以确定,你哪怕摧毁了罗马全境,也无法得到元首的位置。”   “……好吧。你说的很有道理。”   提比略深深吸了口气,低声叹息着。   老布鲁图斯顿时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但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因为提比略沉默的从地上捡起了他的匕首,然后毫不犹豫的刺入了老布鲁图斯的心脏!   “——但是我拒绝。”   提比略一字一句的说道。   更新完毕,都三点了,真是日了彼方了…… 第一百零三章 羊羔不可当狼群的王   元老院绝对没有想到。   在被公开审判的第二日——提比略发起了叛乱。   他身披自己最为庄重的衣服坐在马车上,在城中穿行着,高声呼喝要“揭露一个残酷的真相”。   人们纷纷聚集而来,跟着马车与人流,逐渐前往昨日将他公开审判的地方。   公民们议论纷纷,十分好奇。   ——执政官阁下,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若是提比略平白无故的召集了这些人,却只是说一些废话的话,他降低的无疑是他自己的号召力。因此人们知道提比略不可能只是耍他们玩……而是要有重要的事向他们公布。   “罗马的公民们——我非常感谢你们昨日为我主张正义。”   “你们所救的不只是我。还有这天下地上的正义!虽然她如今已然奄奄一息,被贪婪和罪恶所蹂躏……但好在有你们。我能看到,即使天再黑,正义仍旧存于我们心中。”   “非常,谢谢各位。”   提比略将手覆在胸前,认真的向所有的人鞠了一躬。   公民们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喧嚣和议论的声音渐渐消散。广场上变得安静下来。   而提比略的下一句话,却瞬间将沉静的气氛引爆!   “而今天,我要为了援护着奄奄一息的正义,为了我自身所怀的愤懑,为了全罗马的公民们——为了我们神圣伟大的陛下,而向一个庞然大物提出公开审判!”   他铿锵有力的说道:“没错!”   “——我要向整个元老院提出公开审判!”   在人们的惊愕、质疑、嘲笑声中,提比略却是不为所动。他只是将马车敞开,将其中老布鲁图斯的尸体倒了出来。   看到尸体,人们惊呼出声。   但看清尸体的面容之后,他们却反而渐渐安静了下来,惊疑不定的望向提伯略。   “今日,我要向大家控诉元老院的恶行。因为罗马的上空已然被阴云笼罩——我们为之骄傲、我们所爱的罗马已经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   “你们都知道,我昨天被前执政官阿纳罗阁下栽赃杀人。但你们知道,他为何要害我的性命吗?”   提比略坚定的说道:“因为我背负着奥古斯都大人所赋予的神圣使命!因此,元老院便要杀我!”   “在罗马公民的注视之下,阿纳罗栽赃的行径被暴露。但他的罪过,至多也不过应发配到细线战场。可昨日他却被直接格杀!这是为什么?因为元老院不愿意让他说出,指示他来犯罪的人究竟是谁!”   提比略伸出双手,有力的挥舞着:“想想吧,各位!若有一人指示自己的奴隶杀了自己的邻居——他提供了杀人的凶器,他教会了奴隶杀人的技巧,他命令奴隶必须完成他的任务,那么杀人是这人,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奴隶?”   “奴隶伤了人,他应被以杀人的罪名被处死,他的主人也逃脱不了干系。但他如今却以‘奴隶不听话’的名义,提前处决了自己的奴隶,把自己的责任甩得干干净净,以受害人的身份逃脱法外!”   “他甚至没有付出任何代价!这真正的杀人犯,杀害了两个人却反而无罪!”   提比略振声怒吼:“凭什么?那动手的奴隶难道不只是恶犬,是刀剑,是弓弩吗?因为杀人的是刀剑,剑士就无罪了吗?”   “荒诞!愚昧!”   他高声斥喝,面容迸发出威严的愤怒。如同狂怒的雄狮一般。   众人安静下来,抬着头望着提比略。   提比略这时撕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胸前还没有止血的伤口。   那是他拿着老布鲁图斯的匕首,在自己身上捅出来的皮肉伤。   “就在刚刚,今日的凌晨时分。发生了一件令我感到悲伤的事。”   提比略的声音变得沉静下来:“我们所尊敬的智者,前任大祭司,布鲁图斯家族的元老,怀抱着元老会的命令……前来刺杀我。”   而他的眼中是熊熊燃烧着的愤怒和憎恨。   “没错。既不是挑战,也不是赌斗。而是卑鄙的刺杀!是如同他刺杀了伟大凯撒的叔父一样,对我进行的一次肮脏、丑陋的刺杀行动!”   提比略猛然扬起声音,按着自己胸前的伤口,怒视着所有公民:“请你们好好想想!罗马的公民们!我那智慧而正义的同胞们!若非是他前来刺杀我,我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我怎么能将他从自己的府邸中抓出来?他又怎么会如此打扮?”   “我昨日在天黑之后,还在我家附近给穷人舍粥!你们都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才回到家的!”   提比略又悲又怒,发出痛苦的悲鸣:“阿纳罗只不过是一把剑!要我的命的,不是他阿纳罗,而是元老院!”   “我已经出离愤怒了。因为他们并非是为了‘让罗马更加强大’而杀人,仅仅是因为我得到了奥古斯都大人的嘉许——因为我比他们更加优秀!因为我比他们智慧,因为我在西线战场立下了大功劳,镇压了叛乱,赢得了四次大胜!因为我有你们的支持……以及,因为我看透了真相而杀我!”   他踏前一步,声音低沉下来。   众人沉浸在他的愤怒之中,双拳忍不住紧握,紧紧盯着那个胸腹满是鲜血,却依旧屹立着的汉子。   “元老院的卑鄙、贪婪和丑陋对罗马造成的恶果,更要胜过我们一切敌人的总和!”   “我与我们的士兵一起战斗在前线,守卫着我们热诚智慧的罗马公民们的国家与土地;我常常与穷人们施舍热粥,倾听他们对生活的不满;我从罗马最好的学院毕业;我杀死了十四个西班牙军官……我为此而感到骄傲!但这些荣誉,都比不上那唯一的一个身份。”   提比略庄重的伸手按在胸前,虔诚的轻声说道:“我是奥古斯都大人的儿子——他最信赖的儿子。”   “因为他最信任我,才会将执政官的位置渡让给我。因为大人知道,唯有我才能让罗马更加强大!元老院当然也知道……但他们选择了拒绝。”   “他们要杀死所有比他们更优秀的人,这样他们就是唯一的人选了。波司图姆斯也只不过是他们的棋子而已——因为波司图姆斯什么都不会,所以他只能听元老院的指挥。”   “因为那些老不死的已经忍够了!他们想要更多的金子,他们想要随意的修改法律,他们想要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他们想要成为人上之人——他们想要成为‘王’!”   “而我们,决不允许!”   提比略伸出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高举起来。   他重复道:“我们绝不允许——罗马决不允许!”   “我们神圣伟大的陛下曾与我说过,‘你要提防元老院,不可给他们半分权力’,因为‘羊羔不可当狼群的王,鸽子注定无法折服雄鹰’。”   “他们卑鄙,懦弱,贪婪,善妒,杀人成麻。手上满是同胞的鲜血,甚至我们的——”   说到这里,提比略突然止住,任凭公民们自己想象。   而在越发喧嚣的人群中,提比略再度扬起声音。   “我亲身经历了一切!我见证了元老院的腐坏!我们必须、且必须立刻解散元老院!将权力给予公民们,给予善良正义的贵族,而非是贪婪卑鄙的旧日贵族!”   “奥古斯都大人革新万物,唯独剩下最后一步——而如今,我们便是奥古斯都大人意志的继承者!”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一个目标!一个唯一的、不可变更的目标:我们决心要解散元老院。我们要斩除一切偷窃权力的卑鄙小人,为了维护奥古斯都大人的荣光!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什么也不能使我们动摇,什么也不能使我们改变你这个决心!”   他庄重的举起拳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在这里发誓。并非是向着诸神,而是向着奥古斯都大人的英灵起誓——”   “我决不接受任何谈判,我决不同元老院进行任何形势的谈判!我们不会妥协,不会退缩,直到我死去、腐朽、化为灰烬,罗马与奥古斯都依然永存——”   “——今日,便是元老院瓦解之时!” 第一百零四章 神代终将结束   愤怒的罗马公民们,形成了不可阻挡的洪流。   “解散元老院!交出谋杀者!”   “解散元老院!交出谋杀者!”   在提比略的号召之下,人们有序的高声呐喊着,有秩序的在城中奔行示威。   不光是穷人而已。其中还有退伍的军人,一些商人和工匠,还有少量的祭司和诗人。   不清楚他们究竟在愤怒什么,路人纷纷仓皇退避,没有任何与这支队伍做对抗的胆量。   而更多的人则是被裹挟在人流之中。他们好奇或是困惑的向周围人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人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进行了夸张的阐述。   因为所有人都如此言之凿凿的说着,而且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几十人、几百人都这样说。那些路人们也就一并义愤填膺的加入到了队伍之中。   随着时间推移,支持提比略的人越来越多。而那些持有反对意见的,则只能选择了沉默。   “人都是情绪化的。他们心中充满对元老院的愤怒与憎恨,便会将事实下意识的往这里扭曲,夸大其实。而且他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耶稣平和的声音在马车中响起:“讨厌一个人,心中就只能想到他的缺点。这都是相似的道理。而这样的语言由多人重复多次,哪怕是谎言也将变成真理。因为没有多少人敢和大多数作对……会这么做的人,我将其称为‘愚者’。”   “——你做的很不错,提比略。”   身披白色长袍、戴有面具的幼童安静的坐在提比略的对面。   他并非是突然出现。而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被提比略从墨丘利像中召唤了出来。   应该说,提比略召唤的非常及时……当时耶稣看着天快亮了,打算去眯一会休息一下来着。虽然他燃烧生命之时无需睡眠也能保持精力充沛,但雅斯塔禄毕竟不在他身边。大脑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思维也会变得迟钝,工作效率反而会降低。   每次在自己濒临极限的时候,耶稣就会去休息一小会。但和“睡觉”这种生物性的行为相比,倒更像是定时关机、日常维护什么机器一样。   他原本是打算休息的。但因为提比略的召唤,耶稣也就过来帮他处理了一下关于演讲稿的问题。   提比略的决策力,让耶稣感到欣喜。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提比略招致诸神殿的仇恨。然后以“神殿”为靶子,杀死一位神明作为自己继承奥古斯都之名的功绩。   但耶稣没想到,提比略比他想象中的有勇气的多。   和元老院作对——甚至要解散元老院。提出这样的口号,万一失败可不只是流放这么简单。   提比略这是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自己死后的名声而做出的奋力一搏。   他既然能有这样的勇气……耶稣决定帮他一次。   设计好他的台词,用拜蒙的力量增幅他语言的强度,召集过来周围的人,让他的演讲能有更多的听众。   “这全都是您的功劳,苍白阁下。”   提比略轻声说道:“正如您所说的一样……您为我准备刀枪,教我杀敌的伎俩,发出作战的命令。我只不过是您的刀剑而已——若是有什么功勋,也应该是您的。”   “但有什么罪行,也应是我的。对吧。”   耶稣轻笑一声,提比略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但在提比略着急的试图解释之前,耶稣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耶稣平和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在人间停留太久……等我死后,罗马就是你的。但在那之前,不要多想。”   “是。”   “你之前的小聪明我既往不咎。但之后……可不要自己再加什么台词了。”   “是。”   提比略恭敬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质疑和反对之意。   ……人若是太聪明,省心归是省心,却也是无趣。   耶稣无奈的笑了笑,望着窗外。奇妙的是,窗外的人却看不到他。   “大人……您对元首制怎么看?”   提比略沉默了一会,轻声开口问道。   耶稣平和的说道:“至少比现在更好。”   “人们之间的物质关系决定着人的生活面貌,而自然关系决定社会关系。如今罗马的社会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所以我们要在新的社会关系中找到相对应的物质关系,以此对整个社会态起到积极作用的调整——你听得懂吗?”   看着提比略摇了摇头,耶稣沉默了一会,解释道:“就比如说……大自然是残忍的、无情的,但是你不能说它是邪恶的。就象狮子撕碎一只羚羊,你不能说这只狮子是邪恶的。”   “你们罗马的元首就是那头狮子。他的地位、他所在的一切,都决定了他必须剥削人民而生。但只要他足够开明睿智,罗马就始终有延续的希望。”   耶稣说道:“民主只是最不差的,但它绝不是最好的。而且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一个元老院中诞生半数以上的智者,这个概率可比诞生一个聪明的元首要低的多。”   “而且,你们既然依然执行奴隶制,就不存在什么共和民主的骄傲。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平等的,若是否定这一点,那么所执行的民主,实际上依旧是贵族之间的共和。权利依旧在少数人手中,只不过是从一个皇帝变成了许多皇帝。”   耶稣身体前倾,拍了拍提比略的肩膀,轻笑着说道:“你知道的。我说的就是元老院那群老皇帝。”   “……没有能力还霸着位置不走,”提比略干咳一声,低声道,“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所以说,至少比现在要好。这就足够了。”   耶稣看着窗外,低声说道:“不要贪婪,不要试图一蹴而就。不要谋求永恒的王国……那不是你们可以实现的。”   “但是,想要摧毁元老院……其实很困难。”   提比略忍不住抱怨道:“他们之中不光是各大贵族的族老。还有名声很大的诗人、学者和祭司。这些人一个或许无法抵抗我们,但若是加起来,已经足以遏止这股浪潮了。说不定……还会有神明降世,阻止我们。”   “——你的憎恨让你蒙了眼,提比略。”   耶稣转过头来。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你所要做的,是‘解散元老院’,而不是‘处死所有元老’。你要摧毁的是他们的权力,不是他们的肉体……而你要敌对的,也并非是所有人。他们本身不是铁板一块,内部也有权力斗争。”   “团结一部分,打击一部分,铲除一部分。以及……驯化一部分。”   耶稣的低语充满诱惑。如同蛊惑人心的魔鬼一样:“而神明?他们在罗马要完的时候不出现,在罗马即将新生的时候却敢来反对你?这难道不是说明,‘神并不爱人,他们爱的只是自己’的绝妙例子吗?”   “若是神要来,那就让他们来吧。将神从天上拉下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耶稣说着,虚幻的身影慢慢化为现实。   银色面具之下,他睁开的双眼慢慢燃烧起灼目的火光。   “……您难道,是要弑神吗?”   提比略惊愕的望着耶稣,牙齿有些颤抖的发问道:“您难道……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耶稣看着这个敏锐的男人,不禁开心的笑出了声。   “你说的对,提比略。”   他清脆的声音毫不犹豫的响起:“我——所罗门,就是为此而活的。”   更新完毕,窝超强!   话说点娘那边曈叔新书开了,叫《黎明之剑》,好康的啊,推荐推荐。 第一百零五章 阿波罗   耶稣说完,咧了咧嘴轻笑道:“你看……该来的总要来了。”   “……什么?”   提比略茫然的抬起头来。   就在这时,马匹受惊的声音响起。马车剧烈的震荡着,提比略猛的跌了一个踉跄,一下跪倒在车厢中。   车外喧闹声、尖叫声,陶器破碎的声音同时响起。   提比略跪倒在车厢里,伸手扒住座位——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怎么回事!”   他大声叫喊着,打开窗户向外看去。   在提比略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他的瞳孔瞬间锁紧。强烈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只见数十名骑兵,手持长枪将街道团团围困。而又有十几名手持弩箭的射手从骑兵身后走出,将弩举起对准自己所在的马车车厢。   ……元老院,已经完全不掩饰了吗?   “该死!这群畜生——”   提比略咬牙切齿,嘶声咒骂。   他还是低估了元老院的心狠手辣……以及处事之决绝。   这已经完全算不上是暗杀了。而是在路上进行光明正大的袭击——甚至不怕波及平民也要将他格杀于此!   将原本只应在地下的阴谋摆到台前来……这没有半分荣光可言。就像是辩论不过就动手打人的混混一样。甚至从整个罗马建国以来,这也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我该为此感到荣幸吗?   狗屎!   提比略一时气急攻心。   他发现他甚至低估了元老院的卑鄙和胆怯。他们甚至不敢和他当面对峙,不惜引起骚动、明目张胆的破坏规则和法律,也要将他物理意义上的毁灭。   看到提比略探出头来,打头的骑兵立刻伸手指向了他,高声呼喊:“就是他!放箭!”   提比略闻言,毫不犹疑将窗户拉紧合上。下一刻,铁质的箭矢咚咚咚的射在木制车厢上,绝大多数被挡住,却也有尖头刺穿木壁。   木屑在车厢内飞扬。木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一根根的木条迸断,提比略忍不住咳嗽起来。   马匹和车夫第一时间被射杀。车厢向着一侧慢慢翻倒过去。   “呃唔……”   提比略一下砸在一侧的车厢上。他的右臂、肋骨和大腿都被箭头划伤,痛呼出声。   而他这时抬头一看,却意外的发现了坐在对面的耶稣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车厢里。   骑士们向着提比略所在的车厢慢慢靠近,弩手则在一旁随时就绪。   这是绝杀之局。元老院的刺客们如此确信。   那个造反者所待的车厢向一侧翻倒、马匹和车夫被杀。而靠着地面的那一侧早已扎满箭矢——骑士们甚至可以想象,他们的执政官提比略的身体被另一侧的箭矢扎透,整个人凄惨的被钉在车厢中,甚至无法试图站起。   他们举起长枪,有序的慢慢接近。要在众人的围观之中,残忍的将车厢直接扎个通透。   简直就像是表演戏法一样的桥段。   不同之处在于,在他们将长枪拔走的时候,提比略却不会完好无损的从中钻出来了。他将会变成捣碎的肉馅一样,说不定碎肉还会从马车的另外一端挤出来。   他以后就是反抗元老院之人下场的活例子……或者说是死例子。   但就在刺客们接近过来、还没有出手的时候,浓重的阴影却突然从低声腾起,猛然扩散开来而后立刻收紧。   如同紧贴着地面的黑色猎犬一般,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   阴影化为钩尾、或是利爪。从骑士们的后心猛然刺穿进来,在他们惨烈的哀嚎声中将他们的身体高高吊起,挑离马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啊!神啊!”   “救命啊!救、救命!妈妈!”   那一幕让人联想到荆棘丛。   致命的阴影将骑士们高高举起,从胸口刺出的那一段化为手掌或者吸盘,将他们的面庞紧紧覆盖。那清晰可闻的哀嚎声,被遮蔽之后变得模糊起来、低不可闻。   “不要叫的太凄惨。那样会让我有愧疚感……大概。”   耶稣平淡的声音响起:“好吧,其实并没有。但这么说的话你们或许会好受一点?”   他拄着木杖,在人群中伫立着。   这时,周围的民众才注意到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的幼童。而他们的注意力刚集中过来,便被他强烈的魅力所紧紧吸附。   因为耶稣脸上的面具已然除去。他的双眼灼烈如火,璀璨如光,光是瞥到甚至没有对视,大脑便会嗡的一下出现短暂的空白。   随着他第一次接触帷幕,他眼中的火焰对凡人的杀伤力也明显的增加了。或许现在耶稣的一次怒视、一句责骂就能摧毁他人的心灵吧……只是那并非是耶稣想要的。   此刻耶稣正仰起头来,凝视着被吊在空中的骑士——或者说刺客们。   “加西亚、克拉克、瓦伦、加尔斯……”   耶稣一个一个的念出他们的名字。随着他点出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的挣扎便明显变得衰弱起来,似乎痛苦也随之降低。   事实也是如此——耶稣用自己的灵能,将自己的意识温和的投影到他们的心灵中,为他们解除痛苦、舒缓恐惧。   “所罗门大人?”阿斯莫德的声音在耶稣心中响起。   “无妨,阿斯莫德。”   耶稣温声宽慰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关心我的安危,才会含怒出手,但其实也无需过分苛责这些孩子。他们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我美丽的女王。我非常感动。”   “……那,好吧。”   阿斯莫德的声音变得低了许多,但她执着的说道:“但他们既然要伤害您……我就不能放他们活着离开。这也是雅斯塔禄和我的约定。”   随着她固执的言语落下,阴影的触手之中渗出猛毒,胸口被贯穿却仍旧幸存的刺客们终于在耶稣的抚慰中得到了平静的死。   “你还不出现吗?”   等到他们都死掉,耶稣抬起头来,望向天空的某处。   他直直望向那边,语气平和的说道:“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阿波罗阁下。” 第一百零六章 新的魔神   随着耶稣的呼唤声,叹息声响起。   “我不想与你搏斗的……东方的贤王。”   那是一个让人感到温暖的声音:“菲尼克斯对你似乎抱有好感。而且这熟悉的感觉……你是墨丘利的后代?”   一个俊美异常、身上闪耀着星辰般光辉的男子从浮现在耶稣眼前。他散发着芳香且略微飘起的长发垂在肩上,头上带着月桂叶和爱神木编织的冠冕,身后背负着弓一样的竖琴。   随着阿波罗落在地上,周围的空气变得迟滞起来。声音被隔绝在外,人们的动作变得迟缓——唯有阿波罗和耶稣能以正常的声音说话。   “算是吧。”   耶稣认真的答道:“我也不想与你为敌。我有一个追随者,他是你的儿子,对你很是尊敬。”   “雅各布吗?啊,我也很爱他。”   阿波罗温和的笑了笑,随即眉头紧蹙,轻声说道:“我感觉到了……你强大的灵能。我从未见过如此灼热滚烫的灵魂,我可以确信你绝非恶人。但你可知道,你的生命就只剩下几年了吗。”   “我当然知道。”   耶稣点了点头,平和的说道:“想要扮演神,就必然要和魔鬼打交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代价。但若非是有魔鬼守护着我,说不定我已经被元老院的刺客杀了吧?”   “无需紧张,贤王。我一直看着你呢……在你遇到危机的时候,我自会来救你。这是菲尼克斯拜托我的事。”   阿波罗斟酌着语气,仔细的回答道:“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人类。所以你无需对我有这么大的谨慎和敌意……因为有一些东西,的确不能过早的让你们接触到。”   “不,没有敌意。”   耶稣摇摇头,立刻解释道:“我十分理解。宗教是哲学的一种,而哲学家们只是在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祭司们也是一样。”   “人们生存的压力逐渐减少,试图去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我从哪里来’、‘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终要到哪里去’之类的问题。也就是,寻求一种解答。但问题在于……解释世界之后,应该如何改变世界呢?”   “……但一个问题,阁下。我是说,你或许不知道……你如今所产生的疑问,我们都了解。”   面对耶稣的疑问——或者说质问,阿波罗却只是吞吞吐吐的说道:“你已经是非常伟大的智者了。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超越此世的一切凡人,你们将经历怎样的时代,接受怎样的考验,这个世界的未来将会如何……我们都一清二楚。在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知道;该我们退场的时候,我们自然会退场。”   “——比如说,灵能的训练方式,如何接触帷幕后幸存,五大神为何而离开,人类怎样才能进入宇宙……以及这颗星球的终极隐秘是什么?”   耶稣平和的问道:“这些你都会告诉我们吗?”   “……什、什么?”   阿波罗的脸上第一次显露了震惊的神色,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预见到了未来。”   耶稣反客为主,庄重的说道:“但其中没有你的名字,阿波罗。”   “哪怕是魔神们的身体强大到足以抵抗时间,但你们已然拥有了物质的身体。精神早晚会变得颓废,日渐消亡。你昔日的梦想将被遗忘,今日的恐惧亦将被磨灭。而你的尸骨将成为尘土,和我一样——和我这个脆弱的凡人一样。”   “因为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不属于我,不属于神明和魔鬼,也不属于之前来过的那些人……这里属于未来的人类。属于那些还未出生、充满了可能性和希望的人。”   耶稣平和的说着自己的死。   他向阿波罗伸出右手,摘下手套展示自己的戒指:“你看,这是什么?”   阿波罗立刻辨认出了那个戒指。他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所罗门?”   “没错。”   耶稣轻笑一声,低声说道:“拜蒙,阿斯莫德,巴尔……以及我的妻子,雅斯塔禄,他们都是我所统帅的魔神。除此之外,还有阿蒙,菲尼克斯,阿加雷斯等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我们还可以有更深入的交流。最关键的是,我可以保你一命。”   “……好。”   阿波罗沉默了许久,干脆利落的答道:“那我投降,不用打了。我倒真没有想到居然是你复活了——如果我知道是你的话,我压根就不会来保护你的。有墨丘利在,你根本就死不掉吧。”   “那样的话,说不定我就要去找你了,”耶稣瞥了他一眼,“我重新复活来到地上,便是为了弑杀神明,终结神代的。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陪我演一场戏也是可以的。”   他对阿波罗如此干脆利落的投降也是十分惊异。   “不要多虑……我的朋友梅塔特隆以前来知会过我。他对我发出预言,声称值得我侍奉的贤王终将来到我的面前。我也已经等了很久了。”   阿波罗一边说着,他的身体也随着慢慢缩小。原本二十多岁的青年样子变成了十三四岁的清爽少年,身后的弓变成了琴。   他拿过竖琴,有些忧虑的叹了口气:“我该阻止元老院对他的暗杀的。这样或许会少死很多人。”   “那是必要的牺牲,阿波罗……贵族共和制与奴隶制度必将被淘汰。而这就是历史的进程。”   耶稣认真的答道:“我知道你是一位善神。但并不是所有的魔神都和你一样通情达理。人类没有那个勇气挑战神明,而随着他们的生产力上涨、杀人的机器越发精进,金币化为利刃,那么心怀叵测的魔神手中握持着的‘信徒’,也终将会形成一股越来越可怕的力量。”   “所以,我必须在人们对世界进行认知之前解除他们对众神的依赖……我想你应该懂我的,阿波罗。”   “我懂是懂啦……蛮族的魔神是这样的。”   小阿波罗叹了口气,乖巧的答道:“好吧,那我没问题了。以后我是也要叫你王了吗?”   “是的。你作为魔神的名字是什么?我用那个称呼你吧。”   耶稣向阿波罗问道。   俊美的少年拨弄着竖琴,随口答道:“我的编号是巴巴托斯,你就叫我这个名字吧。你有剧本吗,我想看看你击败我的剧本……我可不想死的太丑陋。”   “当然,先来对一下台本吧。”   耶稣正色道:“我想这对元老院将是一个不小的惊喜。”   更新完毕! 第一百零七章 第二个真相   实际上,巴巴托斯的能力领域内,并没有一点与时间相关的能力。   之所以他和耶稣交谈的时候,周围的人动作变得极为迟缓、声音也无法隔绝,就像是时间加速了一样,那也只是因为他与耶稣同样拥有引起他人幻觉的能力。于是两人互相出现在对方的幻觉内,以思想的神速在时停的领域内进行沟通。   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种神秘的交流方式,应该可以被称之为“神交”吧。   等到确定好了剧本,巴巴托斯便重新跑回到了自己最开始待着的位置,重新藏匿起来。   然后,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静滞的人群再度流动起来,喧哗与骚动瞬间响彻天空。   而耶稣被所有人包围,却没有丝毫动摇。   “我们需要好好聊一下,阿波罗阁下。您不帮提比略阁下发声也就罢了,为何要偏袒元老院一方呢?”   耶稣扬声质问道:“我们曾说好,这是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是罗马人与罗马人之间的斗争,是善人与恶者之间的斗争——这是罗马人自己的选择!”   周围的人听到耶稣的话,立刻惊愕的瞪大眼睛,向着那个方向望去。   他在说什么……阿波罗?是阿波罗神吗?   ——难道阿波罗神就在那里吗?   就在人群中的祭司们刚打算斥喝耶稣胡言乱语的时候,一个低沉却显得生硬的声音便从天边响起:“我怎么做,与你无关。”   随着阿波罗神的声音从穹顶落下,绚烂的光辉如花团般惊人的盛放。   一位拥有少女般美丽华贵的面容,以及散发着芳香的奶白色长发的少年便缓缓浮现出来。他的身上闪耀着星辰般的光辉,头上带着月桂叶和爱神木编织的冠冕,手持竖琴一般的巨大银色长弓。   “……是,阿波罗神!”   “阿波罗殿下!”   见到阿波罗显身,之前骚动不安的人群迅速变得平静下来。人们下意识的选择了信任神明,将一切托付给阿波罗,向他下跪膜拜。   不光是祭司和平民,哪怕是提前得知耶稣要弑神的提比略,也是下意识的向着阿波罗跪拜下来。   ——有多少人这一生能看到一次神明?或者说,有多少人一生都见不到一次神明,一次神迹?   哪怕是从罗马建国以来开始计算,亲眼见过神明显身的,恐怕几万个人里也没有一个。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神明显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近的几十年内,阿波罗甚至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哪怕一次。   而在所有人都跪拜下去之后……唯一站在原地的耶稣便变得十分显眼。   他双手将木杖如同剑一样拄在身前,不卑不亢的仰望天空。   “——这当然与我有关,阿波罗!”   耶稣怒视天空,如同迎着风暴般一字一句高声咆哮:“你违背了我们的契约!”   “你已经死了,你的时代结束了……我与你签订的契约也就终止了。”   阿波罗淡漠的说道:“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如今的你即使死而复生,也不能再次背负‘奥古斯都’之名了……屋大维。”   神明冷淡而锋利的言语,却让周围的人惊愕的抬起头来。   他们望向耶稣,恍然大悟。   这个白袍的幼子……难道就是他们所爱的奥古斯都?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耶稣那比太阳更加耀目的双眼。如同其中酝酿着光的涡流、卷起无形的风暴一般——只要试图去看,心灵便会被其慑服。   这里九成以上的人,都见过奥古斯都。都记得他那灼灼如火,永远带给人希望和力量的双眼。   已然毫无疑问。   因为独有这个,是奥古斯都大人绝对无法被仿冒的特质。更不用说,阿波罗神已经亲自确定了他的身份。   这个白袍的幼子,一定就是复活的奥古斯都,神圣伟大之人,独裁官凯撒的义子,罗马帝国的终身保民官、大元帅、大祭司长、罗马第一公民——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   狂喜的情绪在罗马人中沸腾起来。即使神明就在眼前,也无法抑制众人低声议论他们崇拜的奥古斯都再度从冥府归来。   “我还没到死的时候,阿波罗!”   耶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扬声说道:“即使我所培养的元老院处处与我作对,即使我所信任提拔的祭司背叛了我,即使涂满毒药的冰刃从我儿子的手中刺入我的心脏,即使他们因为贪婪和嫉妒而要谋害他们的王——即使就连你抛弃了我,阿波罗!我也绝不会死!”   “因为罗马还需要我,罗马的人民还需要我!这个世界需要我,而不是,你们!”   他充满愤怒的咆哮声如风暴般席卷,冰冷的杀意凝结,空气中放出传来了嘎吱的结冰声。   耶稣黑色的长发飞扬起来,他的双眼闪耀起了夺目的纯白光辉,整个人慢慢脱离地面,漂浮在了空中。   而耶稣所说的话,其中所蕴含的信息也让周围的人群陷入到了剧烈的混乱之中。   ——奥古斯都阁下在说什么?   他说……是谁刺杀了他?谁要抛弃他?   难道是祭司和元老院串联起来,谋杀了奥古斯都?那么元老院正在支持的波司图姆斯……   这么说来的话,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刺客能通过殿前的检验?为什么他能安然离去,所有的祭司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为什么元老院不发出追杀刺客的命令,为什么奥古斯都死去的第二天元老院便准备将波司图姆斯立为继承人?   那个刺客并没有带金属的武器,因为他早就知道金属监测会将其查验出来,所以藏匿了一枚冰刺;而他之所以被祭司们判断没有撒谎、没有敌意,便是因为那些祭司都在说谎!   正如公开审判之时,祭司主动提交的证据不可采用一般——为什么那三位祭司的查验结果就一定是真的呢?   如果元老院和神殿勾结,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那只是一场戏,一场因为贪婪而谋杀君王的拙劣演出!   趴伏在一旁的提比略大脑已经一片混乱。   他清楚的知道,耶稣并不是奥古斯都……但这不是他站起来阐述真相的时候。   好在他足够机灵——虽然这一幕苍白阁下还没有跟他讲过,但提比略已经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应该如何处理。   他强忍着对阿波罗神的恐惧,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听……听着!罗马城的公民们!”   他尽量不抬头去看居高临下俯视大地的阿波罗,极力压抑着恐惧,顶着在自己所信仰的神明面前说谎的巨大压力,一字一句的说道:“元老院已经背叛了罗马!”   “我重复我之前所说的话——我们伟大的陛下,神圣伟大的元首曾对我说过,‘你要提防元老院,不可给他们半分权力’,因为‘羊羔不可当狼群的王,鸽子注定无法折服雄鹰’。”   “我第二次重复我的话!我发誓元老院卑鄙,懦弱,贪婪,善妒,杀人成麻。他们的手上满是同胞的鲜血——”   “——甚至,谋杀了我们所爱的、所敬仰的奥古斯都!”   这一次,提比略终于将上一次没有说完的话全盘托出! 第一百零八章 神代终结   随着提比略话音落下,漆黑的飓风无端的拔地卷起。   那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冷风暴,仿若是来自地狱的阴风一般,其中藏着血的腥味。   黑风将周围的阳光遮蔽,将战场围困起来,让斗争中的两人显得模糊起来。越是靠外的人,就越是看不清耶稣和阿波罗的争斗。   凡是暴露在地狱之风中的金属,无论是盔甲还是刀剑,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朽——   暗红色的锈痕瞬间浮现在金属表层。那些锋利雪亮的剑刃、眨眼间便被锈蚀,质量稍差的甚至会凭空崩碎;而铠甲和盾牌也在刹那之间变得锈迹斑斑,就仿佛没有保养的情况下放置了上百年一般。   而在黑色的飓风之中,又有数道白色的狂风像是纯白色的彗星一柱柱从天而落,如刀般将大地轻松劈裂。   如同世界末日到来一般。地面一层层的塌陷断裂,像是挣扎一般扭曲蠕动着,大小不同的地块高低起伏,粘稠的泥浆从深处泵出。   大地简直就像是活过来的沼泽一样,充斥着狂野且潮湿的气息。   而在越来越大的裂口将众人吞没之前,之前将刺客们活活扼杀的阴影触手便从沼泽深处钻出,抱住路人的腰,将人们一个个捡起放置到安全的地方。   “神没有仁慈……事实上,那是神之所以为神的原因。”   耶稣平和的说道:“因为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看做无辜者。他们需求一个暴力的借口,一个能无视道德的新道德,一个凌驾于常规之上的新常规。于是就有了神。”   “神是我们认识世界的接口。是对世界的认识,对世界百种奥秘的理解和认知,是最原始的哲学。”   “但现在,所罗门早已给了他们智慧!他们也早已习惯了智慧——成熟的哲学已经诞生!不再依靠神明,我们也可以解释这个世界的未知;无需依靠神术,也能从蛮族的侵略和天灾的侵袭中保护自身——”   “因而我说,你们有罪了!你们因自己生而为神的傲慢而有罪了!不仅是你,不仅是罗马神——而是诸天神魔,便是都有罪了!”   耶稣的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在空中隆隆的响起:“你们在众人受难的时候不来援救,在国家危亡之际也不来援助,而在罗马新生之际却要来阻拦?你们求的又是什么呢?你们所想要的,是守护罗马,还是守护自己?若是你们不来守护罗马,我们又信你们做什么?!”   “——不如信我们自己!”   那是无比大胆的言语。   周围的人不禁瞠目结舌。   ……人、人居然敢斥喝神?   但耶稣的斥喝却并没有停止——   “你们这些神明究竟做了什么呢?我们将生命和灵魂托付给你们,而你们又从战争和灾难中庇护了多少人呢?有多少人因为你们而活了,又有多少人因你们而死?”   他高声质问,声音铿锵有力:“你们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又夺走了什么?”   “他们或许忘了,或许没看到,或许不在乎……但我记得!我看到了!我在乎!”   “——时代变了,阿波罗!我们不需要神了!别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   随着他的高声断喝,闪耀着辉光的锁链便从天当啷的坠下,穿入阿波罗的脊背。   而阿波罗紧咬牙关,拉起银色的长弓,高声怒斥:“大胆!”   金色的辉光约束成箭,令人难以想象的热力从日光的箭矢中逸散出来。   而后,冲着大地轰然迸发!   每一箭落在地上,便有一块沼泽被蒸发,粘稠焦灼的热气流动在贴近地面的地方。   而耶稣也毫不畏惧。   他坚韧的在地上来回进行短程的瞬间移动,躲避着光箭。虽然阿波罗是被称为银弓之王、金箭神的狩猎神,但在耶稣的躲避之下,却没有一枚箭矢能射中他。   但即使如此,却也十分惊险。只要耶稣失误一次,恐怕就会被阿波罗直接击杀!   ……说来也怪。在刚见到阿波罗的时候,他们心中的确是狂喜的。那种喜悦甚至超越了见到奥古斯都复活时的喜悦。   或者说……虽然他们十分想念奥古斯都,但仔细去想,也就是那样。谁来统治他们,对于普通人来说,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区别。   而神明的不同,人们却可以清晰的感知得到。他们认为这个神优于那个神,或是那个神强于这个神。因为离自己够远,人们反而能去进行评价、敢于进行评价。   就像是人对偶像的心情一样。   人们爱神,却不知为何——不知从何而起,不知到哪而终。   而在耶稣和阿波罗怒斥、对立,大打出手的瞬间……阿波罗神,也化为了实体。如同偶像来到身边。   原来神明也会受伤,原来神也不是无所不能——   他们将心脏紧紧提起,虽然不敢高声呼喊,却也在心中给耶稣加油。   ——奥古斯都获胜,比神明获胜更能让他们欣喜。   一个个的,人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其实并不爱神,也不是非得要神明存在。只是之前从未有人提醒过他们这一点。   这是第一次。   人类第一次反抗神明——并非是神的弃民那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卑微之言。而是由真正伟大的人,真正创造了近乎永恒的价值,被无数人铭记、尊敬和喜爱的,甚至是曾经离神最近的祭司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是截然不同的。从意义上来说,是完全不同的。   “奥古斯都,你已经死了!”   阿波罗高声怒喝,持续不断的向耶稣射箭。   数十、数百、数千——   银弓之上,金色的光矢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速度越发迅捷,攻势愈发凶猛。   但除却阿波罗的双手之外,他身后的虹色锁链发出清脆的当啷啷的声音,一圈圈的缠绕着,将他的身体缠绕起来,束缚在空中。   “你说错了,阿波罗!我绝不会死!”   耶稣声音响彻天穹:“因为仁爱智慧与我同在——”   随着他的话语,虹色的链条收紧。将阿波罗挂在空中,一动不动。   随后,一道滔天的黑色火焰如逆流的瀑布一般,拔地而起,将阿波罗的身体完全吞没。等到数十秒后,火焰散尽。   空中已然没有半个人影。   耶稣轻轻呼了口气,冲着天穹之上的一个角落微微点了点头。   辛苦了。巴巴托斯。   “没事。”   耶稣轻轻摇头,再度向巴巴托斯道谢。   看着沉默的街道,鸦雀无声的人群,耶稣嘴角慢慢上扬。   他们不会猜到的。   就是从今日,就是从现在这时候起……神的时代,终于要结束了。   不小心睡过去了……但是说好了今天不请假的,所以我还是更新了。   快夸我! 第一百零九章 元老院解散   阿波罗神,就在罗马人的面前陨落了。   人与神明的战争,最终的取胜的居然是人?   那无可战胜的神圣存在,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击败了?   而且,祂还是被他们所爱的奥古斯都元首——罗马的第一公民屋大维亲手所杀!   这是绝对会记载史册上的一幕。但即使是亲眼所见这件事的人,心中也并没有什么实感。   就连他们自己心中也对此感到困惑……若非是神明陨落的悲伤,至少也应该感到不再被祭司老爷们呼来喝去的狂喜吧?   ……可实际上,他们却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就好像是“哦,打死了啊,啊那挺好那挺好”这样的平静。   ——这一切都在耶稣的预料之中。   他还记得自己那个总是开朗的笑着的黑人老板,以前给自己讲过一个笑话。   说是美国一位总统上台,有人狂喜乱舞,不停的跟路人宣扬美国有救了,地上天堂就要来了!然后就把他老板炒了,开开心心回家了。也有人哀叹,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完蛋了,买了一大堆的生存必需品跑到了远离城市的山洞里,打算渡过即将到来的人类末日。   但是,等第二天,辞职的却发现一切都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失去了工作。而钻进山洞的那个人,过了几天也冒出头来,发现世界好好的,也并没有毁灭。但日子还得照常过,于是他们就灰头土脸的赶回来了。   唯有不知道如何让自己过的更好的迷茫者,才会把一切希望和哀叹寄托给他人。事实也是如此——更换一位国王,也不会对国民立刻造成什么影响。既不会第二天醒来变成天堂,也不会睁开眼睛就落入地狱。一切都与过去也没什么两样,消息落后的农民甚至不会知道新国王的名字。   而更换一位神、甚至裁撤一位神,也是如此。   人们是那样爱着他们的阿波罗神。可没有祂,日子也还是那么过。   但他们却不会知晓,历史已然于此刻悄然改变。   这一次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耶稣带着提比略轻松的走入元老院,追随着奥古斯都的众人下意识的在元老院前停止了步伐。   但这并没有让耶稣被卫士们截杀。   所有宫廷护卫的敌意,都在接触到耶稣那灼烈的目光后迅速消散。他们一脸惊愕,少数祭司出身的护卫立刻从耶稣身上感受到了奥古斯都的熟悉气息。   “我回来了。”   耶稣露出他们所熟悉的温和笑容,向着他们微微招手示意,昂然说道:“罗马的市民们!我回来了!”   护卫们立刻醒悟过来,眼含热泪向他跪拜。   那是如此、如此熟悉的光华——即使他的样貌改变,但那眼中的光辉丝毫没有褪色。   甚至比印象之中更为灼烈、更加耀目!   他们立刻放弃武装,跪拜在地狂喜的呼唤着:“他回来了!”   “奥古斯都回来了!”   更多握持剑盾的卫士赶来,而后退散;杀来而后跪拜。随着耶稣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内庭的卫兵也在两侧整齐的跪下。   他们再度高声呼唤。   “他回来了!”   “奥古斯都回来了!”   欢呼声如呼啸的浪潮般互相叠加,变得越发高亢。   来截杀耶稣的护卫们,无一例外的全数临阵倒戈。看到“奥古斯都复活”,并亲自站出来反对元老院,他们也立刻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护卫们也逐渐理解了现在的情况。   原本他们就感到疑惑——他们明明亲眼见到,奥古斯都是被埃及的刺客用冰刺所杀的,为什么元老院却声称他是被人毒杀的?   最神奇的是,元老院居然还真的找出了毒杀奥古斯都的凶手!   这让护卫们感到迷茫。   明明根本就不存在那个凶手。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怎么可能找出答案?   但如果说,那个刺客就是元老院派出的人……那么一切问题都有了同一个解释。   ——元老院,背叛了罗马。   耶稣推门进入元老院。呈同心圆环绕的两排桌椅旁坐满了人。   他们见到耶稣进来,原本就十分不安的他们立刻变得慌张而惊恐。   争吵、咒骂、求饶、大笑……众多声音混杂在一起,变得十分吵闹。   而耶稣则走上前去,如同奥古斯都往日一般站在了大厅中间的宣讲台前。   “你们可以保持沉默,也可以继续吵闹。你们可以为自己申辩,也可以认罪伏法,可以将真相告诉外面的人。亦或是……试图将我格杀于此。”   耶稣扶着宣讲台,语气平和的说道:“但在此之前,我要向大家说一件事。向罗马的诸位元老宣告一件事。”   “各位父老及各位新进——我,杀了阿波罗。”   这话一出,元老院顿时安静了下来。甚至于变得死寂。   他们用看着疯子或是傻子的目光看着耶稣,甚至有人脸上浮现出了嘲讽的表情。   耶稣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平淡的开口道:“我想,你们大约都不相信吧。‘那个小孩,他吹牛说他杀了一位神!多么亵渎而荒唐的玩笑!’对吧?”   周围顿时哄堂大笑。   但就在他们的心情刚刚变得戏谑而轻松的瞬间,强烈无比的恐惧从他们心底蔓延。   身体骤然变得冰冷。脊背发麻。膝盖以下瞬间失去了温度,剧烈的空虚感让人难受到想哭。   只见无数阴影一般的手从地面爬起,从诸位元老的影子中钻出,沿着他们的脊骨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我想你们可能不会相信,人怎么可能会杀死神?但事实就是如此。”   耶稣嘴角上扬,满面笑容的比划着,如同在讲遇到的趣事一般:“那时候,我就是这样用阴影把他的喉咙抓住!用飓风将他的身体固定在空中,然后用来自地狱的烈焰将他的灵魂焚烧殆尽——”   随着他讲述着,他右手所指着的一个年轻人突然面色发青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拼命地挣扎着、啊啊唔唔的发出哀嚎。而他胸口以下的部分,却像是石头一样一动不能动。   “——就像是这样。”   一道黑色的烈焰瞬时拔地而起,将那位格外年轻的元老瞬间吞没。不到一秒的时间,火焰散去,那人也直接消失在了众人之间。而他身前的木桌、以及身下的座椅却没有被一并引燃,甚至都没有冒出白烟。   蒸发的只有一人。他仿佛凭空从世上消失,落入深渊之中一般。   “嗯,就像是这样……把老布鲁图斯最后的儿子焚烧殆尽。”   耶稣轻松的说道:“十分精巧的力量。不是吗?”   他环顾四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掘出在眼中浮动的惊惧。   “正如你们所见的一般,凡人总有一死……而神亦然。”   “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欢笑不长久,欲望不长久,生不长久,死不长久,载种不长久,收获不长久。怀抱不长久,不怀抱亦不长久,争战不长久……和好也不长久。”   耶稣说罢,双手扶在桌上,低声说道:“时代变了,罗马的各位父老及各位新进。你们统治罗马的时间很短,但很可惜,它也不长久。当然,我是说……”   “——从今天起,元老院,解散。” 第一百一十章 罗马内阁   元老院解散了。   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罗马有一天居然会失去他们的诸位元老。   原本这个消息将会引来前所未有的震动。但当人们把这个消息与他们失去了阿波罗神一并提起,前者便立刻卑微到了几乎被人忽略的程度。   在此之后,又有许多大新闻被接连爆出。将元老院解散的冲击力进一步的淡化。   首先就是奥古斯都回来了。   他战胜了死神默尔斯,从冥界逃脱回来,并得到了新的力量……如同神一样的超凡力量。   阿波罗神背叛了罗马人民,与元老院合谋杀死了他们敬爱的奥古斯都、而奥古斯都回归后立刻进行了复仇,甚至弑神——   若是阿波罗没有被杀的话,说不定站奥古斯都和站阿波罗的人会五五开也说不定。但在阿波罗被轻松击杀之后,仍旧坚定不移的支持阿波罗神的人也就寥寥无几了。   意识到如今的屋大维阁下——或者用他现在的名字进行称呼,耶稣·奥古斯都大人甚至比神明更伟大的时候,人们心中却反而感到欣喜。   人们有着被统治的需求。他们渴望着贤君来统治自己,而这种欲望本身是懒惰与逃避欲的结合。   在神明不会真正降怒、惩罚众人的时候,人们喜爱神明更甚于他们的君王。而在神明比君王更加严厉冷酷的时候,他们便又重新怀念了只有君王统治的时候。   对于他们来说,是神还是王统治他们,实际上没有太多区别。人们其实并不如何关心,究竟是执政官还是元老院亦或是元首来统治他们——他们更关心的,是他们每个月要缴多少税、肉和布料会不会变得便宜、这个月能不能吃饱、今年会不会有天灾和瘟疫。   只要耶稣能给他们带来切身的福利,他们便会支持他。   耶稣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道理,所以才不担心这个举动会引起叛乱什么的。   而将解散元老院的影响淡化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耶稣在解散了元老院后,立刻原地召集元老院的少数成员,以及诸多大臣建立了一个新的机构。   他将其称为“内阁”。分设军务、政法、人事、外交四部,由四位大臣分理并设立内阁大臣总理。   第一任内阁大臣,便是提比略。   而让耶稣有些惊奇的,则是一位主动来投诚的元老会成员。他不仅是第一位向耶稣投诚的人……最神奇的是,在耶稣进门的时候,他的名字就是绿色的。   蒂托·李维(Titus Livius),56岁。   耶稣认识他。这便是《罗马自建城以来的历史》一书的作者,罗马帝国的第四位皇帝克劳狄一世的老师。   他生于帕塔维乌姆,是当代知名的历史学家——这个年代的历史学家数量可不多。他能懂得这种唯有祭司才能学习的高贵的知识,在于他幼年时接受过的良好教育……他正是与屋大维在那时结识的。   与此同时,他也是屋大维·奥古斯都最好的朋友之一,奥古斯都在元老院中的忠实力量,负责统辖整个罗马的秘密情报。   理所当然的……他也认出了耶稣的真实身份。   他并非是屋大维·奥古斯都,而是推罗人的王、埃及的法老,奥古斯都曾经的劲敌。   “——但你仍旧选择了站在我这边。”   耶稣靠在墙边,开口轻声问道:“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李维?”   “……只是一种纪念,奥古斯都大人。”   李维在走廊的另一边同样靠着墙,沉声说道:“您也无须在意太多。只是您统治罗马……也总比让元老院统治的好。”   “所以说你是非常支持元首制的吗?”   “当然。但是,如果我能选择的话……我还是想生活在罗马共和国而非是罗马帝国中。”   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他低声咒骂道:“但那群人——那群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却想将前代给罗马留下的宝贵财富一并抹削!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现在的世界已经不是以前的世界了,如果罗马继续维持共和,早晚会开始腐朽衰弱的。”   “你很果决。”   耶稣赞赏道;“不回头是一种勇气,李维。”   “如果我回头,那一切才真是完了。”   李维自嘲般低声道:“不回头就会变得更好吗?也不尽然吧,阁下。那样也只是会不太糟而已。”   “也就是说,你认为罗马不适合元首制也不适合共和制。”   耶稣轻笑出声:“那你说,罗马更适合什么呢?”   “我不知道。”李维诚实的回答道。   “所以你也只是一个看清问题所在,却不知道如何解答的人吗?”   “是的,我的确很无能。所以如果奥古斯都阁下需要我帮您立威的话,倒是也可以……但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先写完我的书再死。”   李维平静的说道:“我活了五十多岁,也差不多快活够了。我的书还有几年就写完了,我想您不会等太久的。”   “我猜你写的书是罗马史。”   耶稣在李维惊讶的目光中轻笑着:“我猜……是从罗马建国到当代的历史?我猜对了吗?”   “……是。”   李维愕然,随即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完全正确。”   “那么,你就别死了。”   耶稣平和的说道:“活下去,一直写吧。我还没死,你就不许死。”   “在我死去以前,罗马算什么当代?你可是历史学家李维,对历史可不能就这么对付了。”   黑发的幼子说罢,从墙边起身漫步走到李维身边。   他的双眼之中辉光满溢,一举一动之间都拥有极强烈的压迫感。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政法大臣了。”   耶稣狡猾的笑了笑:“如何?惊喜吗,李维大臣?”   “……是有点。”   李维沉默了一会,诚实的轻轻点头:“我以为您把我叫出来,是想要在这里杀了我。”   “我的眼不瞎,颜色还是分得出来的。”   耶稣意味深长的说道:“谁对我有敌意,谁对我是无害的……我可都看得出来。我不会杀我的朋友,放心吧。”   ……颜色,是说灵魂的颜色吗?   后面那句“我不会杀我的朋友”,意思是说如果背叛了他就会被杀吗?   李维有些紧张的在心中思索着,同时慢慢点了点头:“我清楚了……奥古斯都阁下。啊,还有一件事我想请问一下——那些被您抓走的元老们都怎么样了?”   “不要多想,我可没有杀他们。”   耶稣轻快的说着,向前走去:“他们对我有敌意,是因为与我立场不同。身在其位而谋其政,从他们的角度来说,试图刺杀提比略的确是正确的选择。所以这不能说是他们人品不行,或者能力不足……具体是不是我们的朋友,能不能够格当我们的朋友,还是需要检验一下的。”   “由谁检验?”   “时间。时间是最好的检验员。”   耶稣头也不回的答道:“我要把他们丢到西班牙,每个人分几个城市或者村庄,这可比流放好多了。我想,在那种放养的环境下,我们应该很快就知道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敌人;谁拥有能力,而谁只有那又臭又长的资历。”   “如果最后时间证明,那些人全部都是反贼、或者没有人有能力呢?”   李维跟在后头,忍不住发问道。   耶稣奇怪的回头瞥了他一眼:“那样的话,西班牙人会杀了他们的。而我们重新肃清一遍西班牙,也不会费太多时间和军力。”   “……西班牙人刚被您统治,怎么敢动手杀您派去的人啊。”   “你的思维还是太古板,李维。这个问题不在于他们敢不敢……而在于我敢不敢。”   耶稣答道。   更新完毕!窝去睡啦!   孩子们晚安!(蹦跶蹦跶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阳王   【使命任务·三:成为推罗王、同时成为埃及法老、并成为罗马皇帝——完成】   【你得到了:个人特性·太阳王】   【传奇特性·太阳王:从下一世开始,每次当你的身份变为“君王”时,所有种族觉醒灵能的速度翻倍;你可以在传奇建筑“戴森球”第一工程完成后,建造效果相同的“灵能戴森球”,后续建造时间减半且无消耗;在你建造传奇建筑“戴森球”或“灵能戴森球”后,可以开启种族任务“升华计划”】   【灵能戴森球无法建造——需求前置建筑“心灵巨塔”(未满足)、需求前置建筑“灵能之环”(未满足)、需求前置科技“建造巨型建筑”(未满足)、需求个人特性“太阳王”(已满足)】   【获得传说度30点,当前传说度124/100】   【——传说胜利!】   【本世界将在七日后结束,请做好准备;每滞留一日消耗一点传说度,传说度达到100/100时强制遣返】   【感谢您,救世主】   “——世上唯有两者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耶稣听到自己当年朗读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心中立时升起一股浓浓的羞耻感。   玛德好羞耻好羞耻好羞耻好羞耻好羞耻……   在他成立内阁后不久,这一次的使命任务终于完结了。   42点传说度,已经让他的传说度成功封顶。当传说度每次满值或者溢出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时代所能承受的“奇迹”已经到了极限。继续进行改造的话,“历史”或者说未来就会开始扭曲。   所谓过犹不及,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   历史的惯性已然无法阻挡他。世界发生了完全的改变——以耶稣所在的坐标为中心,越是远离他的未来便会扭曲的越厉害。   之所以会强制遣返,是因为这种扭曲是不可预计的。   比如说某种学说可能会提前几百年诞生,某位伟人或者历史罪人可能会变为凡人,也有可能提前诞生或者干脆胎死腹中,但总归都是提前的。这种提前可以对消掉耶稣对这个时代的负面影响——也就是同一时刻集中降生大量伟人,以此掩盖掉耶稣的特殊性。   而耶稣若是主动使用传说度加速科技,实际上也是一个意思。通过让许多伟大科技的提前诞生,让这个时代变得“正常化”,而不会太过畸形。同时也能从客观程度来加速时代进步。   ……不过,未来的科技或者伟人提前诞生,可不一定就是好事。有可能会引起更大的战乱,亦或是让重要的发明不被重视,甚至让伟大的灵魂一辈子在苦役之中渡过终生。   那就太悲惨了。   耶稣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自己下一次转生开始,这个世界的历史都会开始转往不同的方向。   并且在自己下次转生落地之前,这一百点传说度就会变成十次“天启”,连续大规模推进十次科研进度,同时将传说度重新清零。   ……用比较易懂的说法就是,下一次自己开局的时候,全世界就会随机roll出来十个伟人。   虽然他们原本不是知名的什么科学家,只是自己时代的普通人。但在时代的钦定之下,他们也有机会成为后世人所传颂的伟大人物之一……如果没有意外身死的话。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虽然不能再随便搞什么大新闻了,但耶稣也不打算就这么摸了。   当然,在他成功达成传说胜利的时候,他脑海中的确是有那么一个瞬间松了一口气。就像是期末考试终于考完了那时候的心情一样,他也下意识的想要摸上那么一段时间,给自己放个大长假。   一个月的大长假!多么难以想象!   在耶稣看来,这已经是仅次于鱿鱼假的最高级别的长假了——若是他还在安安稳稳的过着社畜一样的生活的时候能拿到这样的假期,他大约会选择在家颓废半个月再出去旅游半个月吧。   时间太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过。无比幸福的烦恼!   但在半个小时之后,他心中的热切也渐渐冷却下来。   “……好像,还是不能休息啊。”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种情况就好像……虽然老板的确给自己放了个大假,但自己的同事却在自己放假期间全部离职,而产品还有一个月就要上线了,于是自己只能提前回去继续加班一样的绝望。   这种构想过于现实且过于悲惨了,以至于耶稣开始感觉到心脏和后腰开始出现了隐隐的幻痛。   啊,我的肝,不要离开我——   肝脏,似乎在,发出悲鸣。   “真是没办法……还是继续加班吧。”   耶稣咂了咂嘴,再度深深叹了口气:“反正这一个月也不用太急了。姑且就算是半工半休吧。”   这最后的一个月,耶稣需要把能安排的全部都安排好。自己的王朝只能持续短暂的三十天,继任者也必须赶快选好,才能防止那时候出现混乱。   而且,这个月阿巴顿也该吃饭了,过段日子就去荒野喂一次吧。临走之前再喂一次。   然后罗马人、埃及人和推罗人之中,还有一些微妙的风气需要根除。虽然耶稣将三国的神殿铲除,但人总是本性难移的——指不定等自己一嗝屁,他们又回头将自己作为神明膜拜了。   那就完了个蛋,最终还是左手倒右手,什么都没有改变。而且这种事必须警惕……因为发生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甚至耶稣可以确定,如果自己不管的话,这几乎是百分之百发生的事。   “至少得把基本国策做出来啊……”   耶稣喃喃着。   三十天,三个国家,三个继承人。交通,消防,警备,军事,文化,艺术,内政,律法,情报……这些都要全部高订,最起码也要保证把发展路线做出来。   “那就把拜蒙和雅斯塔禄都叫回来吧。然后再让她把佛劳洛斯和巴力也一并拉过来……”   耶稣低声喃喃着:“啊,还有犹大他们。全部集中一下加个班,努力上一个月好了。”   ——来啊,一起修仙啊!   反正我也休不了假了,那就一起加班吧伙伴们!   今天有事一更……反正全勤君也嗝屁了,让窝休息一下吧(   明天窝还是要出门,这次得等比较久的时间,我带上笔记本吧。   孩子们,晚安! 第一百一十二章 魔神之爱   魔神们很快响应了耶稣的召唤。虽然他们手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工作,但他们都保证在三日之内一定能来到罗马。   而耶稣就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加班加点的把基础的行政纲要完成了。   还好有阿斯莫德协助他,才不至于让他太累。   阿斯莫德当年好歹在示巴当了几十年女王,也不是白当的——起码就行政能力来说,比这个时期的提比略还是要强一线的。   在阿斯莫德的辅助之下,耶稣很快把大方向的发展方略做了出来。   “我记得,屋大维的政策是用聚敛来的巨大财富来安抚军队,给他们提供优厚的待遇。然后装饰首都,大兴娱乐活动安抚市民……”   耶稣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说啊……罗马人不懂经济学。一旦战争结束,扩张停止,国家很快就要分崩离析。从以前就是如此,以后我想也差不多。”   “以后就太远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解决嘛。”   阿斯莫德轻快的说道。   她把耶稣抱在怀里,如同抱着玩具熊一样。心情看上去就十分愉快。   ——也就是雅斯塔禄不在,她才敢这么大胆,做出一些之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毕竟一个悲痛的事实是,无论是雅斯塔禄还是阿巴顿,她都打不过。   一千年前,她没有看清这个事实的时候,就被照面修理了一顿,然后雅斯塔禄从非洲南边回来之后又把她搓了一顿。   ……从此,在雅斯塔禄面前阿斯莫德就变得相当乖巧。   假如雅斯塔禄已经到了罗马,阿斯莫德自然就不敢这么当面跳脸了。   好在雅斯塔禄和巴力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当前赶过来的就只有一个拜蒙,以及原本就在罗马的佛劳洛斯。   拜蒙是第一个赶到的。他刚来到罗马,就直接坐在耶稣身边,开始帮他迅速整理起三国的律法、习俗,并按照耶稣的要求制成图表。   而佛劳洛斯则将自己记录的当年人口普查情况、以及货币流向、重要物资出产地、贵族势力图分别拿给耶稣过目审核,并在一旁进行讲解——这并不是耶稣给佛劳洛斯安排的任务,而是佛劳洛斯早已认定耶稣必将成为统帅三国的共主,而主动整理好的材料。   而在他们两个到了之后,阿斯莫德就常常偷偷摸一会鱼,抱着耶稣玩一会。但对于她这种懈怠的行为,耶稣也从来不加以责备。   毕竟她已经和耶稣一起加班加点的工作了二十多个小时。虽然这对于她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太过疲劳的事……   但看着拜蒙和佛劳洛斯都在努力工作,这也让她感到了愧疚和不安。但她性格如此,很难纠正。她的心灵如同荒野和洋流一般热情、好奇且随心,做事专注入门快但很难长久……和拜蒙正好相反。   如果说阿斯莫德是他们之中最为热情的,那么拜蒙就是最为冷静理智的。他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只去了解应该了解的东西,除此之外他就是个瞎子、聋子和哑巴。   而梅塔特隆……或者说佛劳洛斯,他总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他却总是晃晃悠悠的什么都不说。这让有些急脾气的阿斯莫德和他很难相处。   好在多少这两位和她也都是千年的老朋友了,显然是不会在意且举报她和耶稣的亲密举动的。   只可惜,现在耶稣的年龄显然并不能给她一个孩子……她所希冀的事情,还得往后再推一世。   不过阿斯莫德等得起。不如说,现在光是能每天抱着耶稣,就已经让她很高兴了。但对于耶稣拼命透支自己身体,仿佛就能活几天一样的工作强度,阿斯莫德依旧感到十分心疼。   但是,反过来说……若非是耶稣拥有这种类型的性格特质,他也不会在一千年前就让她着迷。   阿斯莫德还记得自己作为示巴女王,来朝见所罗门王的时候,所罗门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你未曾见过天下,心怀的又是什么天下呢?你心怀的充其量也只是你所见的天下而已,那可不是天下人的天下。”   那一瞬间,她仿佛在所罗门身上看到了五大神的影子。   他们也是如此谈笑自若。   在她刚从地上升到天上,还很小的时候,就在懵懂之间被雅威带在身边,负责某种相当于接线员的工作。她和拉结尔和梅塔特隆——也就是拜蒙和佛劳洛斯,就正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那时五大神闲聊的时候,就常常说出让她似懂非懂,但又仿佛很有哲理的话。   对于阿斯莫德来说,雅威是接近于父亲的存在。雅威曾与娲对他们讲道,要他们以后“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天下人”,因为“你们都是这颗星球的长子,凡人皆是你们的胞弟”。   那一句话,她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阿斯莫德相信,拜蒙他们也是如此看待这个世界,如此的爱着、信任着人类,严格的要求着自己的。   “——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人类是没有打击和教训就不会学聪明的动物。失败也是一种难得的经验……但我也不能让文明被野蛮所侵蚀。所以制定相关的经济政策是必要的。”   耶稣扭头对拜蒙说道:“我在推罗跟你说的鼓励就业的那个提案你还记得吗?一会你再写一份。钱财唯有流动起来,才有价值……还有,我之前跟你说的代用货币的文案,你一会拿给佛劳洛斯和阿斯莫德看一下。我计划回收国内金银,使用在三国间通用的代用货币……用经济联系来解决文化差异,你觉得怎么样?”   “我记得。一会就做。应该可以。”   拜蒙清冷的声音响起,分别回答耶稣的问题:“还有什么任务吗?我这边的图表快做完了。”   “嗯。屋大维的交通部做的不错。拥有通讯、贸易及邮政等功能的交通网需要继续维持,这个我写了几卷草案,在你左边那个桌子上的左侧,你帮我整理一下。”   耶稣语速飞快的说道:“还有,他做的那个消防队和各城市内的常规警力部队也要继续沿用,救灾和治安能力对维持文化发展很重要。继续维持对诗人的鼓励政策,开放部分创作题材——你帮我先想一下,有哪些题材可以初步开放而不会影响稳定。不行的话就去把李维叫来。”   “明白。”   “然后就是各国的神殿开始逐渐拆除,今年先计划拆掉三分之一,明年则稍微少一些。腾出来的祭司就引流到其他文化行业上去,让他们当医生和老师之类的工作,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还有公共卫生和安全防疫必须重点考虑……”   看着耶稣飞快的安排工作,阿斯莫德恍惚间有些出神。   她又想起了五大神离开这个星球时,对他们的嘱托——   “星海正遭受前所未有的灾难,我们必须回去,扑灭灾难的源头。”   “前线需要我们,孩子们……我很抱歉。但我希望你们能知道,这并非是抛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还会回来的。”   “我们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你们的胞弟终将脱离这颗星球的襁褓。他们从野蛮走向文明必然要经历一些磨难,而在这痛苦的磨难之中,一定会诞生出带领你们走入星海的伟大领袖——千万照料好这些优秀的种子,他们的智慧将会开花。”   “你们天生就拥有觉醒灵能的潜力。这也是我们会来到这里的原因。但这力量绝不可滥用,否则将会引起前所未有的灾难。我已锁死这颗星球上的危险科技。期待你们的解锁。”   “再见了,孩子们——如果我们还能回来的话。”   或温柔,或严厉,或平和,或淡漠的话语,在阿斯莫德耳中回响。耶稣与他们是那样的相似,如同他们的父亲母亲一样。   ……大约,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魔神们才如此爱着他吧。   阿斯莫德嘴角微微上扬,她轻轻埋下头,嗅着耶稣身上的味道。   更新完毕!(趴)   今天还是一更,明天不出门应该能两更……   好鸡儿热啊,把窝都晒化了要……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货币与情报   “果然,代用货币还无法推行吗?”   “嗯,是的。”   拜蒙冷静的说道:“因为假币的诞生是无法预防的。早晚会有商人意识到,仿制代用货币的成本远远小于仿制金属货币。即使使用防盗标记也没有用……只要固定,就一定会被破解的。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   “啊……也是。”   耶稣了然的点了点头:“而且,羊皮纸的成本也是一个问题。既然如此的话,不如还是用金属货币吧。但统一规格是起码的标准。”   他刚刚意识到,拜蒙可能就是最大的盗版商……   因为拜蒙的领域是记录,而纸面上的涂写也是其中之一。只要被人用实在的媒介记录下来的知识,就会被拜蒙所学会。   因而,即使说他是掌握天下一切智慧的魔神也没有什么问题……而所罗门掌握的智慧,则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先验的智慧。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和拜蒙进行讨论,用拜蒙的神术迅速的学习自己还没有掌握,却已经被发明的知识。   既然拜蒙确定,使用纸币这种代用货币是无法成立的,那么就说明已经有人掌握并记载了盗版纸币的技术。   虽然很遗憾——无法跨越一个时期推行更加好用的代用货币,以此从国民中快速收敛大量金银财富这个目的也无法达成。   但至少,最起码耶稣的基础目的还是必须要达成的。   他之所以要设立在三国内通用的货币,实际上是为了将三国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以经济体制代换政治体制,用货币交换带动文化艺术交换。也可以将财富在三国内迅速进行转化——这意味着某个国家吞并其他两个国家要简单的多。   也就是说,耶稣的目的首先是创立一个统一的泛民族传统。一个民族历史上有没有被统一过,直接决定了日后统一的难度。   “只是金属货币的话,应该可以。”   拜蒙点了点头:“那么,我们是不是要用纯度更高的金银打造更优良的货币?”   “不,不行。正相反——我们要用更劣质的金银打造通用货币。而且要大量发行这种劣质的货币。”   耶稣却反而否决了拜蒙的观点:“在此基础上,再规定好通用货币与各国的独立货币的兑换比率。”   “……为什么?”   拜蒙有些困惑的看向耶稣。   耶稣却只是摇了摇头,随口说道:“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假设说,罗马的一枚标准金币能兑换二十枚埃及银币,那么我发行一种含金量比罗马金币低的金币,他也是兑换二十枚埃及银币,但是含金量只有二分之一——也就是说,一枚罗马金币的含金量实际上等于我的两枚金币。”   “那么,人们就一定会将手中价值较大的金币,也就是纯度更高的那些罗马金币熔成金块,再将这些金块在我规定的一些地方卖掉,换成我给出的劣质金币使用。而这个金子换金块的比例,必然不会是2:1而会是更低……但至少也大于1:1。”   耶稣缓缓说道:“也就是说,1单位的罗马金币,可以兑换超过1单位的通用金币。而人们拿了通用货币,就会去兑换成银币再换成罗马金币,甚至直接用它换成罗马金币,再重复这个过程。那么人们也会很快醒悟过来,不再愿意使用价值更高的罗马金币,而是将其融化或者收藏起来。那么逐渐罗马金币就会从市场上消失,所有人都要使用我发行的新金币和新银币——这种在三国内通用的新金属货币。”   “……我明白了。”   拜蒙恍然大悟。   他略一思考,便脱口而出:“正如以前的罗马人,因为金币和银币形状并不规则,所以他们喜欢将金币和银币偷偷切下一点留下来。那么在交易过程中,他们一定会渐渐意识到有一些金币特别轻,不足值。所以他们就会将足值的给自己留下,把不足值的花出去——而无论是足值还是不足值的,它都是‘一枚’。”   “没错。”   耶稣点了点头。   拜蒙又皱了皱眉,问道:“那么,虽然买家肯定愿意使用劣质的货币当成正常的货币使用……但卖家肯定不愿意啊?同样1金币的货物,两个买家分别给出1罗马金币和1通用金币,卖家肯定更愿意接受用罗马金币出价的人啊?”   “这是没有办法的。”   耶稣诚实的说道:“甚至可以说,这是必然的。但这不是没有解决的途径——因为虽然卖家相对于1通用货币,更愿意接受1罗马金币。但和2通用金币相比,他肯定还是更喜欢通用金币,因为我在兑换比例中抽了税,导致了他的兑换比例要小于含金量比例,所以哪怕是1单位的罗马金币也比不上2单位的通用金币。”   “那么,再加上以后不再发行独立金币,过量发行通用金币的政策,逐渐就会将各国的独立货币洗出市场。同时所有铸造伪币的人,无一例外全部处以死刑,罚没所有财产、家人贬为奴隶或充军。”   “……这样啊。”   拜蒙了然的点了点头,微微皱起眉头:“但我还是觉得这有些不稳。这样的话,可能整个市场的价格都会膨胀一倍吧?”   “那自然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危机,甚至会给以后的社会埋下隐患……这个我知道。”   耶稣点了点头,对拜蒙的敏锐表示赞叹:“不过,只要三国联盟继续向外扩张,就可以将经济压力缓解甚至消除。而且若是统一了三国,这也不会太困难。事实上,通用货币的购买力,与三国联盟的国力强盛与物资出口也是有关的。”   “而且我所需要的,是推罗埃及罗马三国形成文化联结,反而不需要他们存留千秋万代,若是能作为一个不稳定的灾患,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可能……当然,其实我觉得他们并不到活到经历经济危机的时候。”   耶稣沉声说道:“为了防止有人铸造假币。我还需要设立两个情报与刺杀机构,其中一个对国内的,由哈维和阿波罗管理……名为兄弟会。另外一个对国外的则由现在的圣长子公会进行改造,继续有阿斯莫德和菲尼克斯管理。”   “……两个?”   拜蒙挑了挑眉头,陷入沉思之中,过了许久他恍然的点了点头:“我懂了……您果然拥有着超脱时代的神圣智慧。”   “……不,这都不是我的智慧,而且也并不神圣。我只不过是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就连这句话也是。”   耶稣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他的地位越高反而越谦卑,越是被夸赞反而越低调。因为他越发的感受到了历代伟人的智慧……以及自己的渺小。   但正因为这种无时无刻感受到的渺小,却也让他无时无刻地想向更高的地方攀爬、进发——   更新完毕!   今天感觉舒服点了……明天恢复正常更新吧。还有大约四五章这一卷结束,这周不可能写不完了……   顺便,你们担心什么,窝既然昨天突然感冒,那就说明是下个月的奶提前验证了!也就是说下个月没有奶了,这是好事啊,都是好事。   以及剧个透……你们想的天灾太虎了吧喂。虽然的确是天灾到了,但没这么多,目前就一样……   最后推荐一下《无法恋爱的早见同学》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知识即力量   为何耶稣要设立两个情报部门,对于拜蒙来说,这是很好理解的一件事。   对于一个王来说,他可以允许骑士团这样的组织在国内壮大,也勉强可以允许传教士在国内行动。但他并不会放任一个在暗中行使权力的部门没有阻碍的飞速发展。   因为他们存在于暗影之中,而非是日光之下。他们先天的不会受到制约其他人的道德和法律的约束,那么如何对他们进行监督呢?   如果把监督权交由他们自己,那就像是把家庭住址和钥匙同时给一个陌生人一样危险;能监督一个法外机构的,唯有另外一个法外机构。换言之,这两者之间的势力必须保持均衡。   若是将对内和对外的权利集中与一体,或是两者之间权力完全失衡,那么掌握了全部的情报渠道后,他们实际上就已经可以随时架空自己的王了。   因为任何决策的本质都是已知情报的处理。通过捏造情报,掌控一切重要事务是否能传到王的耳朵里的权力后,他们就可以从情报源头上控制一个国家。   将腐败堕落的防治,全部交由这些人的自觉与忠诚,无疑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想法——而非是信任。这甚至是把对方放到火上烤。   因此,耶稣直接设立双重情报机构,让他们各自负责一半的情报,同时互相监督。这便是从制度上预防了三国联盟会被某个情报机关从内部腐化瓦解、从架空转而夺权的可能性。   虽然不能百分百的预防这种未来的发生,但至少给未来的人指引出一条方向,也算是耶稣所能做的极限了。   “关于交通部……这个很重要,必须每年进行检查。路况是否通畅,有没有山贼或是猛兽,信使是否怠惰或不在岗,道路是否有在维护。以及商人和游客有没有按照我们规定的路线行商,还是走小路试图逃脱关卡税——这些交由兄弟会负责。简单来说,要保证所有合法公民都在公路上行走,却也不能让他们的不道德行为给信使碍事,阻碍了信息的传达。”   耶稣严肃的说道:“奥古斯都修缮的道路,对于信使和行商来说非常重要。这直接决定了人员和商人的活跃流动,以及关键情报的送达问题。每一样都十分关键。”   “同时,要控制好各城镇的关卡税,根据具体情况实时进行调整。每月一号,所有小型及以上的城镇中都要进行公示。而这将是以后的皇帝控制和预测人口去向的重要渠道……缴税的单据和每日人流量也必须记载。配合四年一次的人口普查,这还可以查验地方官员的贪污情况。”   “还是交由兄弟会负责?”   拜蒙问道。   耶稣点了点头:“嗯,就这样。另外施行印章制度——每个人成年后由父母制造一枚独特的印章,上面刻上家乡和名字和发放时间的简写,在事务官的见证下赐福、记录并随身携带。平民可以挂在胸前,而贵族则做成戒指。以后签字据的时候,过关卡的时候都要用这枚印章作为记录。每次更换印章要回到最初领印章的地方,重新启用第二个印章,并在第一枚印章后面进行追加记录。”   “这是为了减少骗子吧。”   一旁的阿斯莫德忍不住开口道:“有了这个,骗子想要假冒他人或者立假字据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不仅如此……这还可以防止假字据和假契约的诞生。”   拜蒙立刻意识到了耶稣这个新举措的重要性。   在过去的几百年里,罗马人也演化出来一些“使用个人印章”这种传统的雏形了。但在印章上最多也就是只有自己的名字而已——这实际上算是普及认字和加强立法的一个副产品。   而耶稣推行的这个版本,在印章上还要加上记录印章的地点和记录时间,并且每次损坏都要更新记录。这样就可以层层追溯,极大量的减少了仿章犯罪的可能。   这当然是一个极妙的举措。但是拜蒙一时半会却猜不出耶稣的这个举措究竟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   若非是之前讨论的铸币问题,可能拜蒙还会认为这只是单纯的为了方便追查犯罪而已。   但耶稣之前所展现出来的跨时代的智慧,却让他下意识的犹豫了。努力的思考着这里面又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   耶稣意识到了拜蒙的犹疑,轻笑一声:“你想多了,拜蒙。这或许对以后有某种借鉴意义……但目前来说,我真的只是为了降低犯罪率而已。”   “事实上,光是这一条就足够了。永远不要低估罪恶的力量,它会将人逼到意想不到的境地。”   耶稣平和的说道:“而且,唯有在罪恶稀少的地方,才能酿造出良好的品格,以及对知识的渴求欲。这样吧。我问你,拜蒙——你觉得,权力是什么?”   “权力……是统治他人的力量吧?”   “嗯。准确的说,是有目的性的支配他人的力量。这个定义排除了抗击自然或事物的力量,但依旧广的没边了。”   耶稣缓缓说道:“正如我以前所说的一样。权力有着三种形态——也就是暴力,财富和知识。你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拜蒙点了点头,“这是您以前所说的三种权力。其中暴力是最低级的权力形势,而知识是其中最高级的。”   “没错。但当时我没有说,为什么知识是最高级的权力。现在我就告诉你——”   “举个例子,如果我使用一把剑进行战斗,你就不能同时与我使用一把剑;如果我用一枚金币对人进行支配,你也不能同时使用我的这一枚金币。但知识不同。你和我都可以使用同一种知识进行工作或是生活,与我作对或者帮助我。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可以创造或发现更多的知识。”   “换言之——知识是最有力的箭矢,价值最高的金币。因为他是无法用尽,并且永远比之前更加强大。这就是知识最宝贵的地方,因为他是无限的、无穷的。”   “五百年前,哲学家泽诺曾经说过,如果一个游客每天向他的目的地走一半路,那他永远也不会到达目的地。探索知识的道路也是如此——不同之处在于,我们所走的不是一半路,而是十分之一,甚至更少。我们永远不会彻底的了解任何事物,但我们能进一步的探寻更深的真理。”   耶稣望着拜蒙,低声道:“所以用知识进行斗争的规律,和用暴力或金钱实现其意志目标的人所信奉的规律是截然不同的……比如说,用犯罪让人们变得不安定,这种举措我是不会选择的。我宁可所有人都去追寻真理——前提是保护国家不被野蛮冲击。”   “因而我需要这些人能将缥缈的知识转化为实际的力量。在此之前,就更需要能让知识传承,让文明延续下去的环境……能让国民感到安心的环境。”   “——一个太平盛世。”   他放下笔来,铿锵有力的说道。   今天一更……还在恢复期不能熬夜太厉害……   窝吃了药去睡了,孩子们晚安……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与你们立下新约   “热诚人齐德,正直人莫洛,智慧人提比略——我所写的这三封信都是给你们的。是给你们这些凡间帝国的统治者的,是给你们这些众民与国的守护者的。”   齐德捧着老师给自己寄过来的书信,在昏黄的灯光下低声诵读:“我希望,你们也要了解为王者所能掌握的三种权力,即暴力、财富与智慧。你们要洞悉其中的道理,用这三种权力号令地上的众民。等到未来你们死去,你们所选定的继承人也要如此。”   “神明并非永恒之物,太阳之下,人类终将独立。你们将如我所希望的那般,如所罗门王所要求的那样,成为凡人的王,而非是神明所选定的王。”   莫洛低声念着:“你们将必须具有为王者的五种才能:智慧、仁义、公平、正直、心怀天下。”   他身边两个法老的位置都空着,但他仍然坐在属于他的民意代表的位置上,没有逾越分毫。   “羊羔不可当狼群的王,鸽子也无法折服雄鹰。君王若是不充满智慧,智慧人便要离开他的国。平日智慧呼唤你们的名,若是你们不上前,等到灾难临到你们,智慧也必寻之不得。”   “严苛的刑罚增长人的恶性,其凶戾胜过饥饿的狼群,唯仁义可得人心。你要让人爱你们,而非是恨你们。律法与税务是一把锋利的刀,你们举起它时手脚要轻巧,心要虔敬,不可妄动。否则它的刃必崩坏、它的柄必朽坏,它必剜掉你们的心,如同你们剜其他人的血肉一样。”   “公平与正直是穷苦者的衣衫,平凡者的食粮。你们要让公正无处不在,要让所有人看到。要用公正的心去看人,去公正的言语去断事——凡上行下必效,你们的子民若是爱你们,必将学习你们,如同你们学习你们所爱的父母一样。”   “我将众神的时代终结,让这天地归还于人,不是让你们拜我的,是让你们能议论我而不致有罪,让你们的后人能议论你们而不致胆战。我就实实在在的跟你们说了,我不爱这神的位置,我是人间的王。我的一举一动皆是人的慈悲,而非是神的怜悯。你们可以夸耀我,但不可以崇拜我。”   提比略沉默的看着耶稣派人给他送达的书信,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上面写着的内容让他不安。这看起来就像是将死之人所交代的遗书一般——   “你们要用同样的语言,同样的度量衡,同样的货币。这是你们亲盟的协定,是我与你们定好的约。唯有这件事你们不可擅自更改。”   “我的孩子,我所爱的人们。我托付毕生的事业,继承我的荣光的三人啊……你们是凡人、祭司与贵族,有着可贵的品格,亦有自身的缺陷。热诚之人心怀贪欲,正直之人胆怯愚钝,智慧之人多疑阴沉。”   “你们必要珍惜自己可贵的品德,也要直视自己的缺点。唯独要杜绝七种恶德,并远离抱持这七种恶德的人。它们即高傲的眼、撒谎的舌、流无辜人血的手、图谋恶计的心、飞跑行恶的脚、吐谎言的假见证,以及在兄弟姐妹中散布纷争的人。”   “从此以后,热诚人齐德、正直人莫洛、智慧人提比略——你们三人便为兄弟。推罗埃及与罗马三位一体,并为奥古斯都联邦国。你们之间可以互相帮助,也可互相竞争,亦或互相利用,但唯有三件事不可做:当友国遇难之时袖手旁观;与友国宣战;干涉友国内政。”   “我给你们自由,不是让你们互相伤害、互相背叛的。若是有人做了,他就应当是被唾骂的,被首先根除的,被从地上抹去的。所有人都要杀他,凡举刀的皆为正义之士,凡出兵的皆为正义之军——当需牢记,你们的‘兄弟’正注视着你们。”   “我的孩子们,我所爱的学生们。这封信是我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发给你们的信。在我在世之日,我的言语要优于这信上所写,但等我以后死去,这便是我的遗命。你们切记保存完善,不可遗失。你们不可为我立像,若是思念我,便将这信上的内容刻在石碑上吧。”   “在此,最后做出宣告。”   “我是人类最后的先知,所罗门一切智慧的继承人,神代的终结者——弑神者耶稣·奥古斯都。”   “愿世界和平。愿永无饥饿。愿他人爱你。”   “愿你们珍惜时光。愿你们铭记过去。”   “愿你们幸福常伴。”   三人诵读完毕,同时抬起头来。   他们仿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略一思考,他们全部叫过身边的人,低声嘱托了些什么。   而另外一边,耶稣则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他的身边传来引擎轰鸣般的嗡嗡声,他的皮肤抖动着、瞬间变得近乎透明。   若是心灵敏锐之人,在耶稣身边几乎能听到若有若无的河流声。那便是他不断膨胀开来的灵能推动大气的声音。凡人望向他的身体,便会看到他身边不断逸散的极淡薄的虹光,以及他身后若有若无的光环。   “大人,您这是——”   雅斯塔禄柔软如羽毛般的声音在耶稣耳边响起。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有些慌乱:“您这次,甚至不到半年……”   “雅斯塔禄……我的时辰快到了。”   耶稣低声说道。   “抱歉,大人……我没法治愈……”   雅斯塔禄急的都快哭了。   耶稣却只是抱住她,像是猫一样在她身上蹭了蹭。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雅斯塔禄。一千年没见,却只陪了你一个月。”   耶稣轻声说道:“至于我的身体……这根本就不是伤病,怎么可能治得好?只是我这一次的时间到了而已,不要多想。”   从他召回雅斯塔禄的那日开始直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快三周的时间了。   他所准备的那些政策,有条不紊的全部推行出来。众神的神庙被拆除,祭司们得到了新的工作,军队、消防与警察开始得到有规制的训练,所罗门教则与小学和图书馆合并。   而工匠、医生与教师的教育措施,和奥古斯都联邦的国民福利也在十二位“受差遣者”的推动和辛勤工作下,得到了迅速的落实。   但耶稣的身体,却开始日渐衰弱。即使是雅斯塔禄的力量,也无法将其修补……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伤病,而是升华。   甚至可以说……若非是雅斯塔禄全天不间断的治疗,即使是天使的身体也会在一周之内便被不断膨胀的灵能所冲毁,变为凝结的灵体渡过接下来的大半个月。   仆人们已经被暂时遣散,因为现在光是看到耶稣,就已经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伤害了。   在他的传说度达到100%的时候,帷幕便开始不断向他的灵体以某种类似辐射的方式灌入能量。而他的灵能也从那时开始不断膨胀。   耶稣每天都算着自己的日子。到现在为止,距离强制遣返还有六天。   若是等他濒临返还的前一天,耶稣的灵能恐怕能膨胀到等同于魔神的级别。而以他现在这半天使的身体,自然也是无法承受的。   耶稣感觉,若是自己与一个月前的自己战斗的话……他大概也可以打上那么一打。   ——就是十二个那个一打。   但是,耶稣总感觉,他这一个月的工作量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若是自己在最后一天直接升天,可能他之前摧毁祭司势力的活就白干了……   没错,多神教是没有了。但是从此以后又多了一个一神教——那不是操蛋吗。   “……嗯,佛劳洛斯。”   耶稣想了想,呼唤出声。   在他身边,身穿白袍的老人突然浮现出来,恭谨的说道:“有何吩咐,我王。”   “去叫犹大来。我有事嘱托他。”   耶稣低声说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犹大的誓约   犹大得到传召,便立刻动身去找耶稣。   说实在的……这几天他都没有睡好。   他总是重复的做一个噩梦。   噩梦的开端各不相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犹大在街上狼狈的奔逃,众人追在后面用石头攻击他。然后他逃回到自己家中,迫不及待的将头放到早已套好的麻绳圈套之中,将自己吊死。   而后他就惊醒了过来。   如此不详的梦境重复数日,让犹大也不免心力交瘁。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巧耶稣要召见他,犹大打算趁机向耶稣顺口问一句。以耶稣的智慧,一定能帮他解梦,让他能重新得以心安。   但在犹大进入到耶稣的殿中之时。他这样的念头却瞬间被打消了。   很显然……他的主人耶稣可能是遇到了一些麻烦。这已经没有趁机解决他自己的问题的时间了。   犹大早就听说,耶稣将他的仆人们解散。除却他的几个格外信任的人之外,不要任何服侍自己的仆从。但犹大却没有想到,那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只见耶稣的大殿之中,充斥着毁灭性的力量波纹。   绚烂的彩光在殿中回荡,氤氲的白色光气如同活着的雾一般缓缓移动。隐约之间,有潺潺的水声伴随着肃穆的低语声在犹大耳边响起。   而耶稣的身体近乎透明,闪耀着蒙蒙的白光。   他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一个由纯粹的光芒组成的虚幻人形在他身上透体而出。那似乎是一个成年人的模样,比耶稣幼童般的身体要整整大上一圈。   而在耶稣的身后,则有着如同光翼、又像是光环一样的光华在身后绽开。   简直……如同神明一般。   犹大脑中下意识的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随即立刻醒悟了过来,为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他自然知道,他所侍奉的主人耶稣,一直都在为根绝凡人对神明的崇拜而努力。   耶稣一直都有成为神明的机会。而他拒绝了。   他不仅明确拒绝了将王座高举、成为神明的荣耀,甚至不愿意死后被人们祭拜。他还将自己的权力三分,分别给予了三个国家的三位代行者。   而耶稣自己,却拒绝了一切权力、不断的在为了所有人而工作。他不像是一位尊崇的皇帝,倒更像是为了儿女拼命工作的父亲。   无论是伟大、智慧、英明……这样的词都无法概括他。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他的话,那便只能是“慈悲”了。   沉默的慈父。   “犹大,我有一件事要交予你。”   耶稣平和的说道:“这将是我所有交予你的工作中,最为伟大、最为痛苦,也是最为艰巨的。”   他的声音隆隆的在殿中回响,如同从天上传来的声音一般。   “那将是我的荣幸”   犹大答道。   耶稣再度发问:“那若是要你的命呢?”   “我的命就是您给的。”   犹大毫不犹豫的说道:“您若是有需要,尽管随时取走。我将为其感到荣幸。”   “那么……若是我要为你完成最后一个愿望,你会想要什么?”   耶稣温声发问道。   犹大这时终于犹豫了。   他思索片刻,却犹豫着不敢答。   耶稣见状,再度说道:“你尽管说,若是达不到我再想办法。”   “……我想,再见一次我的父亲。”   犹大又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道:“但您说过,我早晚会见到的。”   “啊,是的。我是这么说过。”   耶稣点点头,从容的说道:“我记得,你的父亲是弗加洛,对吧。”   “是的!”   见到耶稣还记得自己以前只提过一次的父亲的名字,犹大不禁激动起来。   并非是因为能再见到自己的父亲……是因为耶稣居然将他的随口一句话记得如此清楚。这让他感到心中一暖,更坚定了为耶稣付出生命的念头。   “阿斯莫德。”   “在。”   如蛇一般沙哑而魅惑的声音响起。耶稣身下的影子隆起,变为跪拜在地上的少女。   她抬起头来眷恋着望着耶稣,开口柔声问道:“有何吩咐,我的王。”   耶稣身后的雅斯塔禄的目光瞬间犀利了一下。   “你一会带犹大去见弗加洛。四天内一定回来,明白吗?”   “……是。明日就能返回。”   阿斯莫德看了看雅斯塔禄,垂下目光低声应允道。   然后耶稣看向犹大,轻笑着耸了耸肩:“其实你的父亲……也是辅佐我的魔神之一。当然,是理论上。因为我还没有见过他。”   “那不是理论。”   雅斯塔禄忍不住开口道:“是事实。”   “嗯,事实。”   耶稣顺从的点了点头。   随即,他望向犹大,面容变得肃穆起来:“那么接下来,我要向你宣读你的任务。”   “我将于四日之后,在罗马城举办牺牲仪式,准备一百头牛一百只羊一百头牛犊一百只雏鸽,给众神做出最后的献祭。从此以后,人神分袂,再无联系。”   耶稣望向犹大,沉声道:“而你……将要在仪式上刺杀我。”   “……什么?”   犹大顿时愕然。   他的表情先是茫然,随即是困惑,然后是惊恐和绝望:“您……您为何要这么做!?我绝不会杀您!您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长,我的君王——我绝不愿背叛您!”   “你是怕死吗,犹大?”   耶稣平和的问道:“你是畏惧杀死我后的必然之死吗?”   “不,仅仅是死而已……”   “那就得了。”   耶稣打断了犹大的话。   他低声解释道:“我要你杀了我……是因为我的时辰要到了。”   “再过六天,我就将升到天上,成为神明。四境全地都将看到那一幕,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成为了新的神。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做面包的不能喂饱天下所有的工人。我将自由的权柄从众神手中夺回,并不是要握在自己手中的。我不是那样自私的人……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你是我最信赖的人,唯有你能完美执行这样的任务。”   “没错,我不能成为神——但我若是自杀,猜疑的种子必将在三国内种下。没有人会认为我会突然死亡,他们一定会认为有人杀了我……但找不到凶手的他们必将互相攻击。自此恩情绝灭,三国的联盟摇摇欲坠,战争重新回到大地上。”   “所以……必须有一个人背负罪行。他要成为所有人都痛恨的人,也因此,人们才能团结起来。”   耶稣叹了口气:“我对不起你,犹大。从此之后,你必然会被众人唾骂——甚至当做人类的叛徒、世代咒骂。我无法想象你的痛苦,也无法给予你恩典和宽恕。因为我不是神,以后也不会是。”   “——即使如此,你也能完成我最后的愿望吗?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另寻一个人。”   看着宽和的望着自己的耶稣,犹大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凝视着耶稣的面容,泪水缓缓从脸庞留下。   “……不,还是请交给我吧。我不想让其他人玷污您的身体……也不想让无辜之人被世人咒骂。”   犹大以极轻的声音,望着耶稣轻声喃喃道:“至于我……早就预见到这一天了。”   “我愿意背负我的使命。”   更新完毕,窝去睡啦……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人神分袂   新任的奥古斯都要举办牺牲节的消息,数日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罗马。   “我将举办牺牲节,将一百头牛、一百只羊、一百头牛犊以及一百只雏鸽作为最后的献祭,献给天上众神。”   耶稣如此对国民说道。   这个消息让罗马人民感到振奋。   并不仅仅是因为人们都有着过节的热情这么简单,也不是他们单纯的想要为众神献祭。   某种意义上来说……人们其实是想要这种奢侈的感觉。   事实上,对于民众来说,皇帝太过节俭反而不是一件好事。这会让他们没有安全感,怀疑自己的国家是否连节日都过不起,进而怀疑皇帝的能力。   除非是皇帝为自己挥霍的钱财之外——只要是为人民使用的钱,无论有多么奢靡,都能强烈的调动国民的自豪感和认同感。   尤其像是这种大型节日。人们聚集在一起,一起参与到其中去,就会有一种自己经历了重大历史事件的荣誉感。一种自己在历史上的重要性被突显的感觉……可以说,这是一种简略的成就感。虽然这成就并不是由他们自己完成的。   于是,仰慕耶稣的人从罗马四处聚集而来。甚至推罗和埃及那边也有人得到消息,提前数日便匆匆赶来。   而齐德和莫洛也得到了消息。他们自己都要过去不提,而且也都很欢迎国民去参加皇帝数日后举办的节日,甚至组织起车队,用大棚的战车免费运一些人来罗马。   这并非是耶稣的要求,而是因为他们对耶稣的尊敬和崇拜所引起的自发行为。   而奥古斯都联邦国的国民也都十分积极——毕竟亲眼见过耶稣的人太少了。他们早就想看看自己这位英明睿智的新皇帝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数日之间匆匆而过。紧赶慢赶的,推罗和埃及那边的人终归还是在节日召开的前一日赶了过来。   然而实际上,这个时间点也是耶稣之前卡好的。有佛劳洛斯这个tab键成精的魔神存在,耶稣很轻松就能得到从两国首都赶到罗马到底需要多久的数据。   他不能拖得太久。因为那三位统治者没有哪个是傻瓜,若是给他们太久时间去准备,他们就会渐渐意识到这一次节日有些不对劲……也会让犹大成功刺杀耶稣显得不那么自然。   如今,没有任何人意识到不对。整个罗马都陷入到了节日前的狂欢气氛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天中得到了合法的休假。人们上街庆祝着节日,看着祭司和贵族们欢笑着将祭品一点一点抬到广场上,平均分成了一百份。   有着来自不同国家的乐手和舞者在城市的不同角落唱着不同的歌,跳着不同的舞蹈。还有卖小吃和工艺品的商贩,以及平日不那么常见的诗人也在街边唱着诗。   “快看那边!”   有人在人群中高声呼道:“开始了,开始了!”   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便能看到许多木雕被放在托盘上,被三个人一组的工人抬过来。   仅需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神的雕像。但和他们常见的巨大雕像不同,这些木雕都只有常人身高的一半,倒是细节格外的逼真。   不只是罗马的神,甚至有很多人看到了异教的神——比如说埃及的神以及其他一些少数民族的神也都在其中。   人们渐渐安静了下来,自觉的向着街道两边退让。年纪高过三十岁的人里面,仍有接近半数的人恭敬的向着端着神像的队伍俯身下拜。   而在这时,肃穆的歌声传来。   “太阳临到人世。”   “至暗之时已逝。”   击鼓的、弹琴的,以及低声吟唱的七十二位身穿黑袍的乐手也坐在托盘上,由人抬着跟在众神的雕像后面,唱着送给耶稣的颂歌。   那是简单的、有着重复曲调的肃穆歌谣。人们听着那只有七八句的歌声不断响起,也低声喃喃着跟着唱了起来。   在九十九个神像被按次序放在广场上后,那些乐手们从平台上下来,向着他们来的路上高声齐唱:“我王圣哉!”   “我王圣哉!”   “我王圣哉——”   他们连呼三次,人群便喧闹了起来。   有一个比前面的木板要大上数倍的巨大的木质平台。身穿白衣,面容肃穆的幼子盘腿坐在其上,缠着双蛇的木杖放在膝上,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的平台上。   虽然远远望去,会下意识的为“耶稣居然个子这么矮”而感到惊异,但只要定睛望去,每个人都会被他身上的灵光所慑服。   就连货真价实的神明也绝没有如此灼烈耀目的气息——   日光之下,他的身上洋溢着无法言说的圣洁气息。那纯白色的长袍反射着日光,在他身后闪耀出如同下端开口的光环、又像是两片翅膀一般的神秘光辉。   哪怕是前任的奥古斯都,和他相比也逊色极多。   光是目视他的伟大,众人便纷纷向他跪拜,高声称颂他的神圣。   在耶稣面前下跪的人,比在众神面前下跪的人要更多三倍。   耶稣被人送到广场正中,缓缓将平台放在地上。那便是一块不太高的讲台。   而耶稣回过身来,对着众人开口。   他的声音清朗而悠扬,其中带有魅惑和威权的力量:“我的国民们,我很高兴能在这里与你们相见。”   “我是磐石,我是火焰,我是流水,我是大气。我是最初的,也将是最末的,我是神圣的一切,物质的基石。”   “——我是耶稣,你们的王。”   他说着,轻轻将木杖在地上一顿,轻轻划擦。   像是点燃火柴一样,他的木杖尾端立时燃烧了起来。   众人纷纷惊叹,发出了惊呼和议论的声音。   而耶稣则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阿波罗的神像,将燃烧着的木杖轻轻点了点摆在神像身前的贡品上。也就是一头牛、一只羊、一头牛犊、一只雏鸽上。   祭品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如同最优秀的祭司向神供纳时一样,发出持续的燃烧着而没有黑烟的火焰。   而后,耶稣再走向第二尊神像,重复他之前的举动。   众人安静的看着耶稣举行献祭仪式。一束、两束……九十九束火焰在广场上燃烧起来,安静的跃动着。   火光通天。   直到耶稣连续点燃了九十九份贡品,站在最后一处没有神像的祭品前,他才转过身来,肃穆的说道:“你们中或许有人会疑惑,好奇我为什么要为列国的神同等的献祭。”   “我们感谢众神从过去到现代对我们的庇护。神爱着我们,如同父母一般溺爱着我们。”   “但我要说的是,我等众神的长子已然成年。我们依赖了众神两千年,便要远离众神两千年。如同你从父母那边居住了多少年,便要出去独居多少年一般。”   “至此以后,我们不再依赖众神的赋予,要转去向人智的深处求智慧。”   “至此以后,我们不再依赖众神的监察,要转去用律法去求公义和良善。”   “我希望,有朝一日孩子能不再听到纷乱无礼的事,凡地上的人不再听见荒凉毁灭的事。”   “我希望,人们能向智慧和良善去求光,而不是向着太阳和月亮;我希望人们能向着勤劳去求富贵,而不是向着众神去求。”   “我希望,这地上的人都成为义人,战争和饥饿从民中断绝。我希望,这地上每日都比前日更好,每月都比前月更光明,每年都比前年更得荣耀。”   “于此,我向众神做出最后的献祭——”   耶稣说着,回过身来,将自己的权杖庄重的插在了最后一份祭品上。   下一刻,所有的火焰突然膨胀了数倍。将比耶稣矮小一头的九十九尊神像全数吞入火焰之中。   “我将列国的神像都扔在火里,不是灭绝他们,而是将他们自己也一并还给他们!”   耶稣扬起双手,向着激动的众人铿锵有力的说道:“自此以后,人神分袂,天地隔绝,再无相欠——”   “休想!”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耶稣身后响起。   他身后那牛的肚子突然裂开,一个全身沐着血的男人从燃烧着的公牛腹中跃出。   他的身上裹着黑色的鳞片,正是那鳞片隔绝了公牛身上燃烧着的火焰。   那不似人类的男人反手抽出插在牛背上燃烧着的木杖,像是握着长矛一样、用木杖锋利的末端将耶稣的后背一下贯穿!   更新完毕!(蹦跶)   这几天一天一更,这卷写完后休息两天顺便写写大纲和存稿,不然我觉得下个月也肯定全勤不了……   孩子们,窝睡了,晚安!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背叛即忠诚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减缓了。   人们看着全身布满黑色鳞片的刺客从牛腹中跃出,反手抽出木杖;看着听到了声音的耶稣讶异的试图回头望去,但还没有回过头后心便被木杖击穿。   耶稣踉跄了一下,身体无力的前倾。   那手杖上的火焰触及到他的身体便奇异的瞬间消散,就像是将火焰探入大海之中一般。   但木杖的末端、那仿佛专门被打磨的极为尖利的银刺却无比顺利的将耶稣的心脏瞬间击穿!   众人睁大了眼睛,惊恐慌张的神色慢慢爬上面孔。   下一刻,时间开始流动。   人们恐慌惊愕的尖叫声、怒斥声和刀剑的出鞘声瞬间布满整个会场中间。   “宽恕他——”   倒在地上的耶稣用尽最后的力量,高声呼道:“宽恕他!”   而后,他立刻脑袋一歪、失去了生息。   他的护卫冲入到广场中。一部分留下看护耶稣,另外一部分人则毫不犹疑的去追捕犹大。而那些担心耶稣的围观群众也一股脑的涌了过来,台下的三位继承人也惊愕的望着这一切。   “是元老院的刺客——”   在人群之中,一个十分精神的老人高声怒喝。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那是耶稣事先安排好的佛劳洛斯。   无头苍蝇般乱窜、议论的群众,他们的意见和猜测在这一声高喊之下瞬间得到统一。   “该死的!是元老院!”   “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报复的!”   “绞死他们!绞死那些卑鄙的叛逆——”   那人身上的黑色鳞片,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毫无疑问,那是海神涅普顿的子嗣,是众神殿势力的残留!而先代奥古斯都治下的元老院,就是众神殿权力的统一化。   虽然那一批元老院已经被耶稣丢到了西班牙,但他们的子嗣却依旧拥有一些权力……来自于众神殿的权力。   他们一定是对耶稣要剥夺他们的地位而感到了恐惧!   人们先是迷茫,然后是恐慌,随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愤怒。   而犹大刺杀完毕之后,便将手杖抛下向后逃了出去。   他从人最少的一条路逃离,一路撞开平民,翻身跳到了周围的房屋之上。下面的人指着他,高声咒骂着,还有人拾起石头丢向他,其他的人就跟着他一路跑着——犹大逃到哪里 ,那些人就在后面跟到哪里。   全副武装的护卫不能和犹大一起翻到房屋上。他们骑上了快马,试图用弩箭去射杀刺客。但犹大的身手过于敏捷,几乎躲过了所有的箭矢。   只有他的右腿被一根格外有力的箭矢射中。他行动之间也变得踉跄了起来,回头望了一眼便翻身跌了下去。   “——那是十二使徒居住的地方!”   有人在后面惊呼着:“快让大人们小心!”   “没事,使徒大人们都在广场那边!”   但有些人的表情却变得奇怪。   ……那个刺客……他似乎长得,有些眼熟?   “真的都在吗?”   突然有人轻声问了一句:“好像有一位……”   周围的护卫纷纷沉默了。   他们心中也升起了同样的困惑和质疑。   但无论如何,刺客跌落下去之后,便再没有人跳出来。   周围的护卫和围观群众们也姗姗来迟,赶到房屋周围,将那小小的院子团团围住。如同表盘般分布的十二个房间中,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仿佛那刺客坠入其中只是一个幻觉一般。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以他们的身份,任何情况下闯入这里都是死罪。所以他们虽然见到刺客纵身跳了进去,却不敢一起跟着冲进去。   他们犹豫着、议论着,大声喧嚷着。   一直过去了快半个时辰,也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进门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在分开的人群中走了过来。   那是政法大臣,李维大人!   他的脸上满是伤痛,以及悔恨和痛苦。这情绪折磨着他,让他近乎瞬间变得憔悴起来。   显然,他将耶稣遇刺的责任归根于自己的疏忽大意。   无论如何……亲眼看着两位英明的皇帝在半年之内接连被刺杀,对他来说是过于沉痛了打击了。   “我们的奥古斯都……离开了我们。”   李维大臣以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就在刚才。心脏被贯穿,是致命伤。”   那声音落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护卫长顿了顿,低声道:“李维大人……刺客进入了十二殿。没有陛下的批示,我们谁都不能进去……您能带几个人进去看看吗?”   “我去!你们也都进去!现在捉拿刺客才是最紧要的!”   李维毫不犹豫的干脆答道:“出了事我负责!”   “去把刺客抓起来!我要活的!我要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敢当着所有人强行刺杀我们的陛下!”   这位中年学者如今像是刚刚觉醒的狮子一般,声音充满了当权者的威势。   在他担任政法大臣的这一个月里,这是他第一次拥有了上位者的气势和果断……但若是能让他自己选择的话,李维宁可一辈子不要这样的成长。   随着李维,卫士们立刻涌了进去。   他们怀着对十二位使徒的敬意,蹑手蹑脚的小心进入了他们的房间里,搜查着每一个细节。   但他们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便得到了结论。   ——在第一个房间中,第一使徒犹大的房间里,人们发现了刺客的尸体。   意料之中,或者说意料之外的……他们终于看清了刺客的面目。   他正是耶稣最为信任,专门负责处置背叛者的第一使徒,犹大!   他是上吊自杀的,尸体还很温热,恐怕就是几分钟前断气的。从时间来看,那绳套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而在他的桌前,则是匆匆写下几句话。   “刺杀耶稣。如此疯狂的行动!但这是我的使命……我不反对。也无法反对。这是命令。我无法违抗的命令。”   “我必须刺杀耶稣……我的主人,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长,我所爱的老师。我不否认这是可耻的背叛……但,并不是,一切都有最好的答案。”   “他曾经说过,以后所有背叛了他的人,都将由我亲手吊死。那是我一生的荣幸。”   “我主耶稣说,‘他既长舌,便要让他死后更长舌;他既藏不住秘密,就应让他的言语也憋在心里。’”   “没错,无论任何人——凡背叛者都应被吊死。看到这书的人,你们当须牢记!凡背叛者都应被吊死!凡背叛者都应被吊死!凡背叛者都应被吊死!”   “我是如此,你们也是!”   “昔日如此,将来也是!”   那是充满了悔恨、憎恶,濒临疯狂的缭乱字迹。   听着李维低声诵读犹大的遗书,所有人都沉默了。   ——背叛之人,已经找到。刺客已然死去。   但他们宁可从一开始就没有找到这具尸体。这还不如让刺客成为一个永远的谜。   然而之后,又有一个新的问题缠绕在他们心中。   ……究竟是谁,指示着犹大刺杀了耶稣?   而在犹大的尸体之上,凡人看不见的地方,却有奇妙的灵体在空中悬浮着。   那正是犹大。   “我……这……”   他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半透明的手,脸上还残留着濒死时的恐惧。   而雅斯塔禄、拜蒙、佛劳洛斯、巴巴托斯、阿斯莫德、菲尼克斯这六位都在他身边。他们沉默的注视着犹大,仿佛某种仪式的观看者。   而在他们六人的中心,有一个缠绕着白色灵光的透明人形,源源不断的将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投入到自己灵魂之内。   犹大那半透明的身体渐渐卷曲,形成类似鲨鱼一般深蓝色灵体。他的精神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意识也重新变得清醒。   “一次小小的尝试。还好成功了。”   让犹大无比熟悉的清朗声音传来。他猛然一抖,抬头望去。   随即,犹大便意识到了,让自己死而复生的那个白色灵体究竟是谁。   “……大、大人?”   他尝试性的问道,心中感到了极强烈的惊喜,以及一丝无法抹除的愧疚。   若是有身体的话,他或许会哭出来吧。   “辛苦了,犹大。”   透明的耶稣点了点头,有些愧疚的低声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为了让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现在解释,为什么是你。”   “你或许不知道,我的身上有着加护,任何来自魔神的力量都无法伤害我,而凡人不可能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成功刺杀我的身手。所以能保证杀死我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你,犹大。”   “你的背叛也是忠诚的一环,你身为人类的任务已然完成。背叛者‘犹大’已经死了——从此以后,你是魔神‘弗内乌斯’。”   “如果你愿意追随我的话,那么就等我回来。数百年之后,我还会降临在地上……如果你对我心怀芥蒂,那么你也可以随时离开。”   耶稣平和的说道:“你的主意如何?”   “我要等您回来,无论多久!”   犹大,或者说弗内乌斯脱口而出:“您救了我两次……我怎么可能离开!”   耶稣闻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下一刻,强烈的光辉从耶稣的灵体上溢出。   众人只见,一道通天般的光柱拔地而起,直达天际——   更新完毕,明天第二卷最后一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   在十二使徒居住的地方,犹大自杀的屋子外头,光之长河逆流而起。   那是凡人无法直视、无法察觉的光辉。   但所有来罗马参与仪式的人都心有所感,同时抬起头向着这边望了过来。   他们一开始以为那是某种错觉。但看着其他人也向着那边望去,便立刻意识到——确实有什么东西离开了。   那是什么?是谁?   是耶稣,还是犹大?   而此时,耶稣的身体正沐浴在白色的光华之中,原本的白色纤长人形逐渐融化、没入其中。   这一次,耶稣终于察觉到了,那光柱的本质是什么。或者说……它是与什么相连的。   “……帷幕?”   耶稣低声喃喃着。   拥有接触帷幕的个人特性之后,他立刻意识到那光柱的彼端正是通往止境的帷幕。那光华正是由纯粹的灵能组成的心灵之光。   无数人的低语声在耶稣耳边响起。祈求、哀嚎、怨恨、喜悦、愤怒、平和的诸多声音,在耶稣耳边极速掠过,眨眼间便从身前飞到了身后。   他仿佛穿行于无数心灵构成的江流之中,向着上游激流勇进。   “大人,这次……您要过多久才能回来?”   雅斯塔禄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耶稣的身体近乎完全融化在光柱之中,他的声音因此而变得缥缈而带有回声:“至少比这次要快,你们无需等太久。”   雅斯塔禄低声说道:“这次您最后的话,还要记录下来吗?”   “不用了。那种东西,只要一次就足够了。无需再写什么,也不用将其打开。”   耶稣轻笑一声:“所谓的时间胶囊,要是中途打开就没有意思了,不是吗?”   “当然,如果一定要有什么留下来的……至少有一段话,我还能对你们再说一遍。”   耶稣爽朗的笑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着截然不同的心情说着与千年前相似的话:“这里有一个残忍无爱的人。他的心中满是铁与血的腥气,他这一生的伟业归根结底都是杀人,甚至在最后的终末之时,他也将自己一并谋杀。”   “他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甚至举刀向神——但他们杀过之后,这大罪的世代便要结束了。”   耶稣的声音越发缥缈,而众多魔神纷纷学着耶稣一样将右手放在胸前。   他低声说着,声音中满是温柔慈爱:“愿世界和平,愿永无饥饿,愿他人爱你……”   耶稣说到一半,声音便随着那光柱的上升彻底消散。   而众多魔神沉默良久,雅斯塔禄低声代替耶稣说完了最后的祈祷:“愿你们……幸福常伴。”   另外一边,奇异的失重感传来。   郑复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又回到了那个奇妙的灰色废墟之中。   或许是因为灵能觉醒的缘故,这一次耶稣并没有眩晕的时间。他睁着眼睛,便看到眼前一边读着Loading条,另外一边战况总结向下刷拉拉的展开。   【战役背景·第二世,结束】   【——传说胜利!】   【你完成了主线任务1个,使命任务1个,支线任务1个】   【评价:太阳临到人世,至暗之时已逝——】   这一部分完毕之后,墨绿色的评分之下突然有一行字体不同的银色实体字浮现出来。   【第一世代·终结】   【帷幕保护解除,现在你所在的世界可以被其他的文明发现了】   【因帷幕保护解除,允许灵能觉醒】   【因帷幕保护解除,允许基因改造】   【因帷幕保护解除,允许意识上传】   【检测到第一世代结束,危险科技部分解锁】   【蒸汽动力学解锁】   【化学解锁】   【细菌学解锁】   而后,那银色的字迹渐渐淡去,墨绿色的战役通告才继续落下。   【你毁灭了共计三十九个宗教】   【你影响了两个传世级组织的诞生】   【你缔造了圣奥古斯都联邦国】   【你缔造了埃及共和国】   【你缔造了罗马帝国】   【你缔造了推罗王国·新所罗门教时代】   【圣奥古斯都联邦国共存续了181年】   【在联邦国解体后,埃及共和国又存续了717年】   【在联邦国解体后,罗马帝国又存续了167年】   【在联邦国解体后,推罗王国又存续了2年】   【在此期间,圣奥古斯都联邦国创造的财富总和,相当于你降临当年埃及收入的471114%】   【在未来可预计的五百年中,你共阻止了七万六千一百人的提前死亡】   【在你死后,由你缔造的众多国家引发了四场侵略战争】   【在你死后,由你缔造的众多国家共计被外邦人侵略三次】   【未来通向了不同的方向——】   【当前时空扭曲率113%】   【你共计发明了:4种传世级的发明,0种史诗级发明】   【你得到了新的个人特性:接触帷幕、心胜于物、太阳王】   【你的传说度为:100】   【最终战役评分:B】   【你将在未来五百到一千年中选取相性最高的人随机降临】   传说胜利之后的下一世就是全随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情况……因为传说胜利意味着历史彻底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原本符合相性的伟人可能也出现了巨大的改变。   那么这时,随机降临自然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同时这也算是一种补足。   评分越低的,随机精度就越高。这可以保证至少不会每一次都降临到自己不熟悉、不擅长的年代里,失败一次之后便能有一次保底的高评分来获取个人特性、推进历史发展。   郑复也有些好奇……现在和自己相性最高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现在的他也已经和两次转生前的他截然不同了。   他拥有充足的自信,无论任何人、任何任务,自己都能将其顺利完成。   ——因为如果拥有灵能,拥有魔神协助,有着系统这个外挂,还有着超脱时代的知识和眼光的自己都办不到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办得到了。   不过,郑复也隐约猜到了下一世的主线任务。   危险科技解锁了这么多……怕不是下一次自己就该转过来推进科技发展生产了吧?   既然没有选择,那么迟疑不决只会浪费时间,让自己变得松懈懒散下来。   “那就……开始吧。”   没有休息片刻,郑复选择了直接降临。   【时间区间已锁定】   【空间区间已锁定】   【灵魂提取中……完成】   【意识下载中……完成】   【欢迎回归,救世主】   【战役背景·第三世,开始】   明天中午发新卷预告。   听说我今天上了光明顶(不)我是说光明网……总之挺高兴来着,谢谢各位的支持啦……   最后是给麻酒新书的章推,《这个越来越奇怪的世界》 第三卷预告及请假条   慈悲者已将心灵的自由归还于人,至此以后便是凡人的世代——   全书上半卷又结束了三分之一,顺便求一波月票(挺胸)   窝要调整一下作息,然后优化一下新卷的大纲。于是窝依旧请假两天,五月继续恢复双更,阿斯莫德的人设下月一号更新后一块发。   预告一下,下一世坐标公元768年。   第二卷:Ⅱ·慈悲,结束。   下一卷:Ⅲ·基础   5月1日中午十二点准时更新(蹦跶) 第一章 查尔斯王子   “……这天气可真见鬼。”   昨天穿着羊绒长袍都能感觉的到料峭的春寒。但今天哪怕只穿着衬衣,奥利弗也觉得热的实在过分了。   少年坐在窗台边缘的阴影中,听着下面的刀剑交击声,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有些担心。   要是之后再突然降温的话,那些笨蛋家伙怕是要感冒了吧。   “怎么,觉得热了吗,小奥利弗?”   一个满怀笑意的平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昨天可是还嫌冷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冬天终究是要过去了。”   奥利弗转过头来,恭敬的低头打了声招呼:“上午好,图平先导。愿所罗门王的智慧伴随您。”   “也愿他保佑你,有礼貌的小家伙。”   图平轻笑着,撩起长袍坐在了奥利弗身边。   奥利弗微微挪动身体,给这位伟大的宫廷法师腾了个空。   图平是来自教廷的督识先导,也就是教廷以宫廷法师的名义派来前来教导王室子弟、辅助管理政务的智者。贵族家庭可以请到普通的督识,而王室一般则是被教廷主动送来某位出名的大督识。   这位老人——如果他能说的上是老人的话——他已经在法兰克待了十几年了。无论是查尔斯王子还是卡罗曼王子,都是图平从小教导大的。   但是……这位白须白发的老者,不光是擅长击剑和空手搏斗,而且精通骑术和箭术。他甚至还有着和哥特人一样的好酒量,简直比丕平陛下身体都要好。   唯一能证明他是个老爷子的,也就只有那眼角和额头的皱纹了吧。   据说图平在成为督识之前,就是法兰克教区的大主教。若非是丕平陛下和教廷往日交好,教宗也不会向法兰克派遣仅此一位的督识先导。   唯有主动放弃教宗继承权的大主教,才能成为督识先导。在最近的一百年间,所罗门教诞生的督识先导也就仅此一位而已。   光是图平阁下的名头,就让与法兰克王国交好的临边小国,纷纷将自己的继承人送到法兰克。   一方面是为了能让图平阁下教导他们治国和为人的伟大智慧……而另外一方面,这里面也有让几个国家未来的国王能友好亲密的相处,同时给未来带来可贵的和平的想法。   “和平……”   奥利弗轻轻叹了口气。   真正的和平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算了,思考那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不管完全的和平什么时候会到来,总归自己这辈子是看不到的。   所罗门曾说过,“凡不视近物而放目远视的,必要受阻。”奥利弗深以为然。   “早上好,图平先导!”   “愿所罗门王的智慧伴随您!”   “愿公义良善护佑着您!”   看到图平先导坐在窗台边上,下面击剑的少年们纷纷向他致敬。   “都好,都好……继续练你们的吧,我看着呢。”   老图平笑呵呵的跟每个人打着招呼。受到他的激励,年轻人们的刀剑交击的铿锵声响也明显变得更大了。   “你不下去和他们一块比划比划吗,小奥利弗?”   老图平看了一眼奥利弗,若有所指的说道:“你看小罗兰……他和查尔斯打的多激烈呢。”   “争夺一时的胜负毫无意义……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   奥利弗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随即又担心图平会以为他是胆怯,又连忙补充道:“我是说在我们之间,没有必要比出谁是最强的那一个。王子不会因为我比剑输了,就看不起我,不是吗。”   “更何况……我和罗兰他们相比,出身实在有些低微。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他们,哪怕他们不在意,我也会在意的。”   奥利弗认真的说道:“尊卑有别。哪怕只是剑术练习,也只有高贵的孩子可以伤到王子。”   “道理没错,就是你太谨慎冷静了。”   图平脸上温和的笑容微微收敛,叹息着:“我不是指责你。但你还年轻……你还可以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我也可以不是。”   奥利弗浅笑着答道:“总该有人优先成长起来。”   “其实你也不用把查尔斯想的太弱了。毕竟他……哦,哟!”   图平正要说什么,便突然挑了挑眉头,怪笑着向着奥利弗身后打了个招呼。   奥利弗意识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人一下从后面抱住。   “猜——猜——我——是——谁——”   那个欢脱的悦耳声音拖着长音开心的大小着。   但在那人猛地向前一抱之下,坐在窗台边上的奥利弗却一下子向前倒去,眼看着就要从二楼摔下去。   “——阿斯托尔福!你这个笨蛋!”   一下坠楼的奥利弗气急攻心,大声叫嚷着。   而图平则是畅快的哈哈大笑着,一边将手中的木杖扬起。   如同幻觉一般的水池在空中凭空浮现出来。坠落的两位少年勇士落入那水池之中,便像是真的坠入水中一般发出噗通的声音、水花扬起。两人下坠的速度迅速变缓,慢慢沉底——落向地面。而两人也如同真的溺水一般,慌乱的在水中挣扎着。直到他们接触到地面,才突然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   “谢谢啦,图平爷爷——”   阿斯托尔福开心的向着楼上招了招手,丝毫没有慌张的感情。   “喂,你是笨蛋吗!?很危险的啊!”   而奥利弗则是涨红了脸,抓着阿斯托尔福的衣角大声叫嚷着。   在他们身边,一个英俊的少年人一边乐不可支的笑个不停,一边亲昵的将胳膊架在奥利弗肩膀上,大声叫道:“可逮住你了,奥利弗!来玩啊!”   “喂,罗兰!你快说说阿斯托尔福啊!”   “我倒是觉得没啥问题。图平大人看着呢,你们不会出事的。”   穿着白色的紧身短袖衬衣的青年人耸了耸肩。   奥利弗感到有些脱力,无奈的叹了口气:“王子殿下……”   “不过,”查尔斯将手中的剑甩了个剑花,插回到腰间的鞘中,正色向阿斯托尔福训斥道:“不过,下次记得别搞这么危险的动作了。尤其不要试图让自己的兄弟们处于危险的地方。哪怕是二楼,也是可能摔伤的。”   “是是是!遵命,殿下!我记住了!”   如少女般清丽可爱的长发少年笑嘻嘻的向着查尔斯王子行了一礼:“不过我把奥利弗带下来了,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你可以少罚抄十遍《箴言》。”   查尔斯瞪了一眼阿斯托尔福:“还有十三遍,记得这周抄完我要检查。”   “是十一遍,您记错了。”   阿斯托尔福纠正道:“图平爷爷说过要给我减两篇的!”   “你这……”   查尔斯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正当他准备训斥这个顽皮的男孩的时候,突然一个巨大的霹雳在晴空中落下,吓了几乎所有人一跳。   除了图平和阿斯托尔福。   而查尔斯则像是被雷惊到一样,一下怔在了原地。   “殿下?”   罗兰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些不对:“您累了吗?”   “……不,没事。”   查尔斯缓缓说着,摇了摇头。   罗兰注意到查尔斯抬眼望了望四周,将目光向每个人头顶上瞥了一下,才平和的说道:“我稍微有些话要跟图平阁下说。你们先继续之前的吧……罗兰,你帮我看一下。”   “是,殿下。”   虽然感到些许疑惑,但罗兰仍旧恭敬的向查尔斯点头应道。 第二章 灵智的基石   庞大的数据流如刷屏般在查尔斯眼前流过。   他忍着大脑爆炸一般的难受感,面色平和的将那个顶着“罗兰”这个深绿色名字的少年糊弄了过去。   查尔斯一边平稳的向图平走去,一边迅速浏览着眼前刚刚展开的系统面板——   【战役背景·第三世】   【新历764年,法兰克王国】   “您是查尔斯王子,未来的查理曼、查尔斯大帝、法兰克王国加洛林王朝国王,查理曼帝国的开创者,征服波斯之人,统一哥特王国、威尔士王国、迦太基王国以及三大埃及的至高帝皇,昔日圣奥古斯都联邦的继承者。”   “同时,您也是蒸汽动力的发明及改良者,炼金术的推动者,火炮武器的发明者,育种学的创始人。”   “你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新世代的启明之星——”   “如今丕平陛下命不久矣,但在那之前,却有更紧迫的任务等待着你。”   【主线任务已发布】   【使命任务已发布】   【主线任务-我,或者你:破除卡罗曼对你的暗杀计划(0/1),并将其成功暗杀(0/1)】   【奖励:传说度2,领域“能量学”】   【使命任务·四:发明蒸汽机和火药武器(0/2)】   【奖励:传说度35,领域“生物学”】   哇喔。   查尔斯眨了眨眼,无声的惊叹了一下。   原来这一次是查理曼啊。那个著名的“欧洲之父”。   看这个任务描述,这一次居然要直接把这个世界推入蒸汽时代吗?   提前一千年采用蒸汽动力……这个世界已经能承受这种程度的扭曲了吗?   这种跨时代的科技,可不是发明出来就完事的了东西。哪怕生个孩子还得小心别养成小畜生呢,管控一种新科技、新技术的诞生,这可比教育小孩难的多了。   如何才能保证这样的科技力不会破坏现有秩序的平衡,如何能在人类文化的发展期规避种族和文化的单一性,如何才能保证技术不被滥用、知识不会被垄断、阶级过分固化……   这都是牵扯众多、难以解决的问题,而且必须将其重视。   但既然会给出这样的主线任务,而且传说度只有35点的话,说明对于现在的查尔斯来说,它至多也不会比征服罗马推罗和埃及三国难到哪去。   这就让查尔斯对现在的世界局势十分感兴趣了。   这八百年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就和第一次降临在所罗门身上一样。自己没有这一世的丝毫记忆,但自己所应掌握的基本知识——比如说脑海中记忆深刻的多种语言和剑术、骑马的技术,却如本能般刻在骨髓之中。   在心中熟练地检查着自己应该掌握的众多技艺,查尔斯走向顶着“佛劳洛斯”这个名字的老人——他在意识没有完全展开的时候,隐约听见“阿斯托尔福”说了“图平爷爷”这个词。   然后他睁开眼睛,眼中唯一可以见到可以被称为“爷爷”的,只有一个人。   正是佛劳洛斯。   当然,这也在查尔斯的意料之中。   上一次佛劳洛斯就以梅塔特隆的身份,提前找到了自己。这一次,他果然依旧在自己降临前意识到了这件事,并提前看守在了觉醒前的自己身边。   像是知道查尔斯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图平——或者说佛劳洛斯收敛起自己脸上温和慈祥的笑容,向着查尔斯微微点头致敬:“我明白,查尔斯殿下。”   随后,在周围人讶异的目光中,图平从二楼的窗台轻巧的跃到了校场上。随即他郑重其事的扬起手中的木杖,在空中划了个圆,随后躬身向查尔斯行了一礼。   这让罗兰他们一下怔在了原地。奥利弗更是立刻敏锐的看向了查尔斯的表情。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那老爷子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而发愣。   那位老爷子曾经手持沉重的铁木杖,像是挥动羽毛一样舞了个虎虎生风,一个人就轻松干挺了七八个成年持剑的战士……   虽然这里也有他们顾忌老爷子的年龄和身份,不敢下太重的手的缘故。但那如骏鹰般迅捷的身手也让他们的丕平陛下为之一惊。他们这些亲眼见到那一幕的公子哥们,也意识到了绝不能把图平督识当成普通的老人看待。   真正让他们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甚至瞬间沉默到一言不发的,是因为督识先导图平大人向查尔斯王子行的礼……稍微有那么些不合规制。   那完全不是督识对王子的育行礼。   ——而是督识对自己服务的国王的觐见礼。甚至是其中最为尊敬的那种。   “你是要篡位吗,查尔斯殿下?”   阿斯托尔福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   这话着实吓了罗兰和奥利弗一跳。   ……虽然这话大家都想问,但这么直接问出来肯定会出事的!   哪怕阿斯托尔福的姑姑贵为威尔士王后也是一样!   而查尔斯却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或许别的王子会怀疑阿斯托尔福包藏祸心。但他却看的清楚,那个看起来有那么点二了吧唧的中性少年——阿斯托尔福的名字,一直都是极深的绿色。   他的直言快语,或许是只对朋友的关爱之情。   于是查尔斯没有动怒,只是平和的说道:“当年所罗门还未成王的时候,有人质问所罗门‘你是要篡位吗’,还有人向病榻上的大卫王警告说‘要当心所罗门’。但大卫却不以未然,你知道为什么吗,阿斯托尔福?”   “为什么?”   阿斯托尔福问道。   回答他的,却是一旁的图平。   老人轻笑一声,低声说道:“因为大卫王说,‘我的国本就是他的。等我死后,以色列的土地都是所罗门的;而我所背过的债、立下的约也同是他的。’”   而查尔斯也立刻明白了佛劳洛斯的想法。   于是他也接着说道:“‘没有人会打死他的父亲,只为了抢走本就该分给自己的那张无酵饼。聪明人更不会。’大卫王如此说道。”   “喔……”   阿斯托尔福一脸恍然大悟:“您没有跟我们讲过这故事呀,图平爷爷。”   “但是,殿下……请您宽恕我的不敬。我并非怀疑您对陛下的忠诚,也不是质疑令人尊敬的督识先导。”   一旁的罗兰赶紧按住还要说话的阿斯托尔福,以十分谨慎恭谨的语气,有些犹豫的问道:“只是……之前图平大人的举动,有些……”   “不合规矩,对吧。”   图平只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转而向罗兰发问:“那么,小罗兰。我问你,尊敬的所罗门王一生之中,所经历的唯一一次背叛来自于谁?”   “他的哥哥,亚多尼雅。”   罗兰立刻答道:“所罗门王爱他的兄长,而亚多尼雅却要杀了自己的弟弟。只因为所罗门的能力更强、更受大卫王的信赖。”   在罗兰回答之前,奥利弗便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了什么。   “在亚多尼雅的阴谋面前……唯一能保护所罗门王不被舆论所伤、能证明所罗门王才是真正的继承者的,只有大卫王派来保护他的先知,拿单。”   图平抬起手杖,严肃的说道:“我就是,先知拿单。”   罗兰恍然大悟。   他微微皱眉,低声问道:“也就是说……”   但不等罗兰说完,众人便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从南方的亚琛城方向传来。众人立刻安静了下去,默契的保持沉默。   回头他们便看到信使带着头巾、举着绿色的三角旗帜,一路疾驰而来。   信使气喘吁吁,压低声音快速说道:“陛下急召——查尔斯殿下及图平大人在日落前返回都城!”   第二章,更新辣!   顺便,窝今天生日,求月票!(理直气壮) 阿斯莫德   说好的阿斯莫德的人设!   那么,四个人设就齐了,大家投个票,看看更喜欢辣一个吧!   雅斯塔禄投这里。   拜蒙投这里。   巴尔投这里。   阿斯莫德投这里。   之后窝会把这四张插画的大图扔到微博上。顺便做个调查,你们还想看啥谁的人设或者插图?   →意见回复在这一楼里!   今天窝过生日,出去吃饭,晚上回来就继续更新!可能会稍微晚一点,但窝会双更的! 第三章 卡罗曼王子   在查尔斯返回亚琛城的时候,夕日已然快要落下。   他跟在图平身后。两人匆匆进入内城,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拦。   但即使如此,城中的气氛也实在过于安静了。   “平时这里也是这么安静的吗?”   查尔斯以灵能沟通图平,在心中问道。   “当然不会,”图平督识微微摇了摇头,“这里可是亚琛,又不是什么小村子。还不至于天一黑就看不见人了……只是有人快死了而已。”   “原来如此。”   查尔斯嘴角一扯,无声的说道。   他看到通往城堡的林荫道入口前,有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站在门前。还有涂了油的铁链拴在七八颗树上,像是栅栏一样将城堡护在其中。   虽然天还没黑,但寂静的尖顶城堡外插着的火把,已然全数点燃。   亚琛城的这个城堡在查尔斯看来,最有特色的地方莫过于外壁上的火把。   大约有五六层楼那么高的城堡,火把却不只是在一楼有。而是在每一层楼都有布置——即使没有窗户的地方也是一样。不免让人好奇,他们究竟是怎么点燃的火把。   而查尔斯仔细一看,才发现了这其中的设计精巧。   虽然看起来每一层的火把都是水平的,但实际上那是十二个火把呈螺旋状同步下降——每一道螺旋上都贯穿有从一楼到顶层的六根火把,同时火把之间有着相连的油槽,以及一个向外延伸的油壶、和油壶上的火把。   从顶层注油的话,油就会灌入每一层的油壶中。然后再从上面点燃,将火焰顺着油槽一层层顺延下来,将每一层的火把点燃。   大概就是类似于香槟塔的那种构架。只是要精巧许多。   “这是谁设计的,佛劳洛斯?我是说这个火把的设计。”   查尔斯忍不住在心中问道。   他觉得设计出这个的人简直是个天才。   “是您自己,王子殿下。”   图平督识温和的声音在查尔斯心中响起:“是您在十六岁的时候设计的……虽然那时还未觉醒,但您卓绝的智慧却已不自觉间得以彰显。”   “……喔,这样啊。”   查尔斯眨了眨眼睛,突然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把后半截话说出来。   不然自己狠狠的夸了一嘴自己,岂不会显得有些尴尬……   “到了这里,说话就要注意些了。”   站在城堡火光笼罩的范围外,图平突然在心中低声说道。   看到他们两人站在这里,巡逻的士兵连忙小跑着赶来,向图平督识和查尔斯王子恭敬的行礼。随后便有一个队长打扮的卫兵,引着两人绕着城堡穿行着,找到了一条没有拴着铁链,却有好几个骑士、以及暗中窥视的探子看守的小道上绕了进去。   等到准备引路的卫兵被图平客气的送走,查尔斯微微低头,压低声音说道:“看来陛下……有些不太乐观。”   “是的。”   图平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对查尔斯聊天,又像是在对他科普一样,轻声说道:“自从陛下两年前被那个女巫诅咒之后,得了很严重的水肿病后,身体就每况愈下。”   “水肿病啊……”   查尔斯挑了挑眉头,神态自若的问道:“最近又严重了吗?”   “是的。”   “还是……没法治疗他吗?”   “殿下,都说过了。老图平虽然会那么一点法术,但毕竟也只是凡人。还是做不到那种事的。”   佛劳洛斯回过头来,满怀深意的看着查尔斯:“毕竟,人都有不幸之时……您也无需悲伤。”   “您说的是。”   查尔斯有些悲伤的点了点头,双眼微闭。   ——原来如此。   但他心中却十分冷静。   这里是有人能看得到自己吗?还是说能听得到说话的声音?甚至连灵能都不能随意使用吗?   查尔斯抬头,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是探子?不……是那个火吧。   虽然他还没有戴上自己的戒指,因此灵魂没有开始燃烧……但以他如今的灵能水平已经能感受得到,每一个火把之中似乎都有一个人在看着自己。   查尔斯保持安静,和图平一起走进城堡之中。   城堡内部意外的明亮而温暖。就像是要把阴冷和黑暗从这里驱散出去一样。   而查尔斯却突然抬头,看向拐角处向着自己走来的那个人。   那人看到查尔斯,便露出矜持而温暖的笑容,远远的招了招手,很是友好的样子。   查尔斯却只是眨了眨眼,然后嘴角上扬,快步走上去,亲昵的拍了拍那个少年瘦弱的肩膀。   但实际上,查尔斯却看的一清二楚——   那人头上的,是查尔斯许久未曾见到的红色名片。   ——卡罗曼,十七岁。   “哥哥,你来了……尊敬的图平先导,卡罗曼向您致敬。”   卡罗曼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其中有些忧郁。   他凑到查尔斯身边,低声说道:“父王……他要见你。”   “嗯,我听到消息之后立马就赶来了。”   查尔斯点了点头,和卡罗曼并排走在一起,微微皱紧眉头:“父王如何了?”   “不是很好。最近又躺不下去了,也睡不着。”   卡罗曼低声说道:“肯定是哥特人搞的鬼……那群自诩正统的野蛮人。只有他们会养女巫。而且我听父王谈起,最近他们在边境待的不是很安稳。”   “这样啊。”   查尔斯只是点点头,不动声色的随口应道。   卡罗曼却有些失望的皱了皱眉头。   他强调道:“最近哥特人很有可能趁机入侵。如今父王病危,杰拉尔将军也受了箭伤。我稍微有些担心……”   “父王一定把所有事都考虑好了。我们无需想太多。”   查尔斯打断卡罗曼的话头,平和的说道:“我们要相信父王的智慧。”   卡罗曼讪讪的笑了一下:“嗯,我想也是。”   他带着查尔斯走向卧室,轻声问道:“哥哥你要什么饮料?我先命人去准备。葡萄酒、水果茶……还是和平时一样,来一点冰镇大麦茶?”   “给查尔斯准备一份水果茶吧,也给我一份。当季的水果相当不错。”   一旁的图平突然出声,缓缓说道:“他之后还有正事要做,不能饮酒。”   “好吧。”   卡罗曼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正巧三人来到丕平三世的卧室前。卡罗曼也不再说话,只是将门拉开然后让开,站在一旁向着查尔斯和图平恭敬的低头行礼。   查尔斯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先一步走了进去。而图平则跟在查尔斯身后,在临进门前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卡罗曼。   等两人进去,卡罗曼轻轻关上了门。   “这狡猾的老狐狸,终于要露出他的尾巴了……”   卡罗曼冷笑一声,转头离去。 第四章 如你所愿   走进丕平三世的卧室,查尔斯抬起头来,打量着室内的装饰。   透过尖形的狭窄窗户上的彩色玻璃,夕日的余晖如血般沁在羊毛的地毯上。   卧室门前是一个雕花的木屏风。屏风上有着淡淡的熏香,以及似有似无的药味。   从那边绕过去,是一个七步宽、装饰华丽的大床。床的四角镶有四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宝石,四颗宝石之间形成了若有若无的、但能感觉到淡淡温暖的透明力场。   在床头上方,棕褐色的石墙正中央,悬挂着一只制成标本的狮鹫。它被钢索吊在房间的正中间,后半截身体则埋入到墙壁中,前半截身体的肌肉贲起,鹰首狰狞而威武,巨大的双翼张开、振翅欲飞。   而在床的正中央,是一个矮小而衰老的男人。他躺在床上,嘴唇青黑。他穿着薄薄的外衣,露在外面的脸和手都有些发肿。腹部也高高隆起,像是怀孕了一样。   他的脸上,那些肿胀的地方皮肤绷紧且薄亮,尤其眼睑最为严重。   在他的头上,是一个绿色的名字。   ——丕平,五十四岁。   和这位国王建立的功业正相反——丕平三世看起来十分矮小,甚至不到查尔斯的三分之二高,手和脚都很小,但头却如常人一般大。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侏儒一般。   不过在法兰克,身材矮小的男人并不会受到嘲笑。毕竟当年的耶稣·奥古斯都也是一个出了名的侏儒皇帝。   “查尔斯,”丕平看到查尔斯,便小声的向他招了招手,“聪明的查尔斯……靠近一点。再过来一点。”   他的面容有些疲惫,呼吸用力且艰难,声音模糊不清,像是有痰在嗓子里一样。   丕平身边的侍卫将他微微扶起一些。他努力的向后蹭了蹭,让自己坐的更高一些,以此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努力的伸出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握住了查尔斯伸出的手。而丕平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像是咀嚼着什么一样漱着自己僵硬的舌头,发出不雅的口水声。   “听着,查尔斯,”他说,“听好。我只会说一次……只会说给你。我要把国家分成两半,一半给你,一半给你的弟弟……六四分,你四。但是你先挑。只要这些土地是连着的。不要将卡罗曼分得的土地隔开。”   “我记得了。”   查尔斯微微点头应道。   丕平睁大那肿胀的双眼定睛望向查尔斯,但看起来却像是眯着眼睛一样:“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我最爱的儿子。或许在你看来,整个法兰克都应该是你的……因为你更优秀。”   “或许。但在您的旨意落地之前,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查尔斯低着头,模棱两可的答道。   丕平苦笑了一下:“你不必防我。我是你的父亲。我知道你心中不平……然而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卡罗曼心胸狭窄,但他的妻子是南境撒松伯爵的独生女。而撒松的父亲是这一代哥特国王的弟弟。他必须得到一部分的土地……你可以将他和南境分割。那意味着断开他和撒松伯爵的联系,也可以让他放到南境。这样可以不用担心哥特人的入侵……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丕平三世缓缓的说道:“虽然你是长子,但卡罗曼是我的正式婚长子——毕竟你是我与贝尔特拉达婚前所生的孩子。如果他能得到教宗的支持,教宗也可以声称你并没有实质上的继承权。因为你不是我的合法儿子。”   “或许你会认为,教宗是站在我这一方的……但不是这样的。你总是那样正直而光明……但国王不能太过于正直。你公平多少,就要卑鄙多少,这是均等的……我是说要保持均衡。就像是土地一样。就像是国家一样,家庭也是如此,还有。养儿子。给一些批评,就要给些奖励,倒过来也是如此……”   老国王的语气微微加快,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或许是因为说的太快,丕平三世有些痛苦的连续喘息着,伸手示意休息一下。   而这时,查尔斯开口缓缓问道:“您当时……与教宗的交易,具体是什么内容?”   听到查尔斯的话,丕平三世却突然露出了笑容。   “啊,交易……我喜欢这个词。你能意识到这是交易,而不是约定,这就很好。抱歉,图平先导。”   他向着佛劳洛斯有些歉意的点了点头,得到回应之后才继续说道:“但我要说的是……教宗和我们其实算不上是朋友。而是商人和商人。是卖兽皮的商人,和卖咸肉的商人的关系。”   “合作伙伴。”   查尔斯插话道。   丕平三世更高兴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合作伙伴!就是如此!”   “所罗门教需要一个落脚点。南边埃及人的新教,东边波斯人的祆教……还有那个乱七八糟什么都沾点边的真理教。他们都有一处落脚点,能安置高层,让他们免除劳作和奔波。而正统的所罗门教,却一直没有——或者说,是被哥特人赶了出来。”   丕平三世低声说道:“而法兰克……我们毕竟不是罗马正统,或许一代人之前还可以。但至少现在不是了……只有哥特人才是。”   “但好在,所罗门教是圣奥古斯都联邦的正统。那群无家可归的学者们,虽然有些危险,但可以带给我们所需要的东西。我们各取所需。这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挑战——同时也是危险。就像是狮子养了一群可以为自己搜寻猎物的鬣狗一般。”   “图平是与我交往数十年的老友。他可以信任……除了他之外,教宗派来的其他人都不要相信,但要友好。就像是……合作伙伴之间。”   “如果我把土地都交给你,那么卡罗曼他就什么都敢干得出来。哪怕是将国家的一半卖给教宗、或者与他的岳父串通一气也是一样……他干得出来。他是一个胆大且果决的孩子,除却不如你有智慧、能变通之外,或许他更适合作为一个王。毕竟他什么都干的出来。”   说到这里,丕平三世咧嘴笑了笑,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就和我一样。什么都敢做……杀人也敢。而且不留痕迹。这样的人,才能当法兰克的王。”   他用深沉的目光看向伏在自己身边的查尔斯王子,用颤抖且苍老的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查尔斯的手三下,若有所指的低声说道:“你……明白了吗?”   “是。”   查尔斯平和的答道:“我必如您所愿。”   “……行了,你先下去吧。留下老图平,陪我这个老东西说说话。”   丕平三世嘴角上扬,像是要笑、却摆出了哭一样难看的表情,闭上眼睛模糊不清的嘟哝着。   查尔斯点点头,顺从的起身离开了房间。   而图平督识则站在丕平三世的床头,低声问道:“您……还有多久?”   “嗯……快了。”   丕平三世的声音模糊潮湿:“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谁知道呢,所罗门王也不知道。或许我爹能知道我这老混账什么时候下地狱陪他……给我拿点酒来吧,老图平。可怜可怜我吧……给我放点花,我是说能安眠的……”   “好的。”   图平点了点头,再度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吗?”   “……唔,有。”   丕平三世嘴角咧了咧。   他浑浊的眼珠子在发肿的眼皮里转了转,嗬嗬的低笑着:“你愿意的话,就帮帮他吧……帮帮查尔斯。当然,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一切顺从天命……”   “是。”   图平微微一笑,再度轻声答应道:“如你所愿。”   更新完毕!   求月票啦! 第五章 您喝茶您刷牙   查尔斯走出房间,随手带上房门。   他将指头竖在嘴前,示意门口的侍卫不要出声。随即他便站在门口,一边等着图平出来,一边陷入沉思。   “我,或者他……吗。”   查尔斯低声喃喃着。   之前丕平三世暗示已经非常清楚……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明示了。   老国王的意思很明确——查尔斯和卡罗曼,他的两个亲生儿子、法兰克的两个王子……为了保证国内外的形势安定,他们两个之间,最好只活下来一个。   查尔斯感觉到了,丕平三世真的很是不简单。   他猜测,矮子丕平对卡罗曼应该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他们两个都是愚钝或者怯懦的弱者,那么国家一人分一半,不光是可以阻止愚蠢的内斗,而且将来生出聪明的后代的可能性也会翻倍;如果他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聪明人,那么有心算无心之下,对方几乎是肯定会被杀掉。   假如他们两个都明白了丕平三世话中的意思……而且都敢于出手杀人,并有足够的执行力和规划能力的话,大约就是各凭本事、全看天命了吧。   不过,既然丕平三世只是暗示而没有明说,就说明这斗争只能局限于桌面之下,不能拿到阳光上来。谁先暴露、被对方拿到谋害自己的证据,谁便会理所当然的直接出局——被剥夺继承权。   兄弟相杀啊……这个剧本好像有点眼熟。   查尔斯露出一个十分微妙的表情。   ……说来惭愧,这个我可能挺擅长的。   毕竟以前做过一次了,至少和卡罗曼王子那个彻头彻尾的萌新相比,查尔斯多少有一些同类型职业工作经验的。毕竟矮子丕平一共就只有两个儿子,卡罗曼也没有可以练手的地方。   如果查尔斯没有猜错的话,最开始卡罗曼问自己要什么饮料的时候,其中便已然暗藏杀意——因为就在那句话出口的一瞬间,查尔斯清楚的看到卡罗曼的名字变红了许多。一直到图平帮自己岔开话题,那丝鲜红才渐渐淡去。   那说明,他那时对查尔斯的杀意浓厚了许多。   查尔斯立刻将这个细节记在了心中。   ——也就是说,“自己平素最爱喝的”冰镇大麦茶里面很可能有问题。说不定葡萄酒也是。   是毒?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先规避一下吧,稍微谨慎一些的好。毕竟现在戒指还不在手上,没有阿斯莫德的免疫毒的加护,也没有巴力重生的祝福。要是开局就被暗杀,直接E评价滚回去,未免也太过丢人了一些。   就在这时,卡罗曼右手提着一壶茶,左手提着一个挂住两个杯子的木篮,晃晃悠悠的从拐角处转了过来。   “咦?哥哥你这么快的吗?”   卡罗曼看到在门口发呆的查尔斯,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道:“图平大人呢?”   “啊?啊,图平大人啊……他还在和父王聊天呢。”   查尔斯仿佛突然醒了过来一样,啊哈哈的挠了挠头:“父王说,有一些事要对图平大人交代。就把我赶了出来……说让我晚上天黑后再去找他。他另有其他的事要安排一下我。”   “这样啊……”   卡罗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只能是南方边境的事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下巴指了指他来的道路:“我们先去偏厅坐一下吧,哥哥?图平大人可能要和父王聊上好一会……”   “嗯,走吧。”   查尔斯点了点头,跟着卡罗曼走向了偏厅。   在路上,卡罗曼低声说道:“父王对南边的哥特人很是担忧。他跟我说过了很多次,这种时候一定要王室的血脉在南境镇压才行,不然一旦战争兴起,一定会有贱民提前逃走、不打算响应国王征召的。”   说着,他很是懊悔的叹了口气:“可惜我的年龄还不够。去年的成年礼,我因为发烧没能参加……今年也过了时候。我得到明年三月以后,才能领兵打仗。就是不知道哥特人能不能等我到三月……”   “我明白你的意思。”   查尔斯很是理解的拍了拍卡罗曼的肩膀。   但他心中却是冷笑一声——   卡罗曼还是太年轻了。他的意图已然暴露了出来。   从查尔斯进门前,卡罗曼就一直暗示他,“法兰克的南境需要尊贵法兰克的王室坐镇”、“父王被哥特人所伤”、“自己无法亲自带兵打仗”。除了没有明说“老哥你赶紧滚到南边去吧”之外,他基本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一遍。   但查尔斯却像是没听懂他的暗示一样,没有半点去前线建功立业、表现自己的欲望。   卡罗曼也很无奈,只能姑且压住不提。   ——他还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再说就是车轱辘话了。哪怕查尔斯再正直善良、向来不把他人往恶处想,到了那时也该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了。   对于卡罗曼的计策,查尔斯嗤之以鼻。   他无非就是想要把查尔斯从亚琛支开……至于是途中暗杀,还是联合朝臣篡改遗诏,亦或者直接强行登基,就要看卡罗曼的安排了。   但总归,都是自己当年玩剩下的东西。   两人一边聊着没有任何营养的客套话,一边在偏厅找了个地方坐下。卡罗曼刚把左手的篮子放下,查尔斯便先从篮子里随便抽了一个出来。   这也是提防下毒的一个小细节。毕竟那杯子里面都放着半杯冰块,上面还淋着一些蜂蜜……而理论上,冰块里也是可以藏毒的。   不过显然卡罗曼还没有想到这种方式。   “哥哥,喝茶吧。”   他只是谦和的浅笑着,将热腾腾的水果茶倒入了查尔斯的杯子里,然后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自得的说着:“我加了一些上好的蜂蜜。我觉得这样味道会更好一些。”   “你泡的?”   “是啊。怎么了?”   “没事,手艺不错,卡罗曼。”   查尔斯笑着,看着卡罗曼喝了一大口之后,才微微抿了一口。   这个水果茶,大概就是单纯的将一些水果煮熟。应该是一种普通人也能喝的简单饮料……味道还算不错。   当然,加冰块和蜂蜜的版本,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看着查尔斯放下茶杯,卡罗曼也收敛起笑容,环视四周之后,低下头来认真的说道:“哥哥……我有事要拜托你。晚饭前,你能到我房间来一趟吗?就你一个人,我有一些秘密要给你谈。”   ——来了。   查尔斯心中一动。   他露出微微沉思的表情,然后慎重的点了点头:“好。具体什么时候?”   “查尔斯——”   图平的呼唤声从外面响起。   卡罗曼一惊,急匆匆的低声说道:“两个时辰后吧。水果茶就给你了,我要先去把一些人支开……对了。”   他刚站起身来,又紧皱着眉头,背对着查尔斯,压低声音说道:“小心图平督识——不要信任他。至少不要完全的信任他。”   “……好。”   查尔斯眨了眨眼睛,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他决定姑且做出一个慎重的表情。   今天窝突然发现,水银之血出了喜马拉雅的听书了诶…… 第六章 花与酒   “您说担心他给您下毒?”   在查尔斯的卧室里,佛劳洛斯不禁笑出了声,肯定的答道:“啊……那是不存在的。陛下您的这具身体,本身就具有抗毒性。在法兰克,只有一种毒对您是稍微有效的……而那种毒只能溶于酒。所以只要不喝酒,您就肯定没事。”   他已然布置好了隔音的结界,所以才敢大胆的称呼查尔斯为“陛下”。   不过对于佛劳洛斯的说法,查尔斯很是有些困惑:“你说,这具身体?”   “……这难道不是凡人的身体吗?”   “当然不是。”   说到这里,佛劳洛斯严肃的说道:“基于上一次拜蒙大人的教训……这一世您的身体,是雅斯塔禄大人千年前亲自……制作的。之后保存在我这里,我看到您即将降临……就把它直接送到了法兰克王后贝尔特拉达的身体里。”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是模糊生硬。仿佛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一样:“简单来说,您早就已经出生了,只是记忆被暂时封印……顺便一提,这是阿斯莫德大人的意见。为了让您觉醒的时候,身体不至于太过幼小,也可以自主的选择戴上戒指的时机,而不用复兴‘耶稣’的奇迹。”   “这样啊。我一开始看我不是婴儿,还以为我是直接降临在了查尔斯王子身上呢。”   查尔斯有些讶异挑了挑眉头,不禁笑出了声:“那么,这具身体按辈分来说,不应该算是我和雅斯塔禄的儿子吗?说起来,佛劳洛斯……你是怎么知道我要降临到查尔斯身上的?也是你看到的吗?”   “算不算是雅斯塔禄大人的儿子,嗯……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   对于前面那个问题,佛劳洛斯却不敢给出任何回答。只能是含糊不清的糊弄了过去。简直就像是正在勉强的回答一道送命题一般。   但对查尔斯后面的那个问题,他却立刻做出了很明确的答复:“至于为什么会选丕平三世,原因倒是很简单——因为丕平陛下是唯一黑发绿眼的国王……这个时代,人们判断血统的方法主要还是发色和瞳色,最多加上肤色。”   说到这里,佛劳洛斯轻咳一声,正色道:“而和上一次不同。这次我没有看到您必须要降临在哪里、也看不到您对父母的限定,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了……十分抱歉,陛下。”   “不,你做的很正确。无需向我道歉,我甚至还要向你道谢。”   查尔斯温和的答道:“你的眼光和思路都很不错,佛劳洛斯。”   “您过誉了。”   老人恭敬的向查尔斯行礼。   之后,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银色的小匣子。   他将它递给查尔斯,低声说道:“这里面是您的戒指……现在要带上吗?”   “不,暂时先不用。”   出乎预料的,查尔斯却拒绝了它:“你先收好。还不是戴上它的时候。”   “是。”   佛劳洛斯没有问为什么,便直接干脆的答道。   查尔斯想了想,还是跟佛劳洛斯解释了一下:“戴上戒指的我,前后差异会非常大。我并不是担心这样会对我继承法兰克王国的王位有什么坏的影响……而是觉得,暂时没有什么必要。”   “我戴上戒指的反应,几乎可以说是等同于神迹。那一幕将会为我造势,没必要浪费到这种小事上——我根本用不着灵能和雅斯塔禄他们的帮助,也可以轻松的解决掉卡罗曼。”   查尔斯平缓的说道:“而且,很多人都认识‘现在的查尔斯’。这句身体的性格和我并不完全相同……倒更想是男版的雅斯塔禄。我需要在一个公众场合带上戒指、引发奇迹,来为我的性格剧变找些借口。”   说着,他便轻笑一声:“如果不这样的话,佛劳洛斯——你信不信以后会有历史学家提出‘著名的查理大帝其实是某人假扮的,真正的查尔斯早就死了’这样的观点?”   “那样的蠢货,只需要让他闭嘴就可以了。圣长子们可以做到这一点。”   佛劳洛斯轻声说道,语气中却满怀肃杀之情:“对了,卡罗曼试图谋杀您。我要不要召集我们的人?如今,四位大人已经募集了五十六位魔神。再加上圣长子公会的神圣守密者,我们可以将任何反对您的敌人撕成碎片——”   “不不不,那就太浪费了……”   查尔斯连忙拒绝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还是让我锻炼一下吧。以后我终究会和他人以智慧搏斗。而我的天赋不足,就需要更多的思考、练习和学习才能赶得上一般人。”   说着,他叹了口气:“毕竟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是比人心更难懂的东西了。我对此也不是很懂。”   “您……”   对查尔斯的说法,佛劳洛斯的表情十分纠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您说的是。”   不,完全没有感觉您有哪里不懂……   佛劳洛斯满口的槽吐不出来,十分难受。   “说起来,”查尔斯随口问道,“你说的那个对我有效的毒是什么?”   “严格来说,那应该不能算是毒药。”   佛劳洛斯把之前的纠结姑且放下,向查尔斯详细的解释道:“那是一种深红色的四瓣花。一些法兰克人叫它恶魔角,也有的叫他勇士之血的……吃掉那种花的叶子,可以治疗脑部出血的症状,使人镇静安眠。”   “但使用特殊的炮制方法后,可以得到一种溶解后无色无味的浅红色粉末。少量服用可以让人愉悦、并对痛症有缓解作用,而如果过量服用,反而会麻痹触觉和痛觉、让人变得极为亢奋,力气增大数倍。这也是法兰克王朝的闺房用药。”   “——但是,无论服用的剂量如何,假如使用这种珍惜的药材后,短时间内再饮酒的话,就非常容易猝死。哪怕剂量极小,也会让人变得虚弱无力,头痛呕吐。”   “因为这并非是真正的毒,而是一种药……所以就算是您的身体,也不会将其直接从体内排出。会用这种毒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佛劳洛斯叮嘱道:“总之,您只要不喝酒就肯定没有问题。因为这种毒和酒可以分开下,所以很有隐蔽性……您在想什么吗?”   “嗯。我在想……如果卡罗曼有这种毒的话,那会是谁交给他的?”   查尔斯皱眉问道:“你说,只有少数人才掌握了这个技术吧?”   “掌握这种制毒手法,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三个人了。”   佛劳洛斯毫不犹豫的答道:“您的父亲、母亲……还有我。当然,现在或许只剩两个人了。”   “毕竟,我们的丕平陛下,他的血脉并不高贵。往上一代,他的父亲也只是法兰克的宫相而已。只是某天,宫相大人与某位‘懒王’彻夜饮酒后,有着尊贵罗马皇室血脉的皇帝,隔夜便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没有留下一个子嗣。也没有活着的兄弟姐妹了。所以很遗憾的,只能由宫相大人代为监理国事。”   佛劳洛斯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嘴角:“顺便一提,陛下他管这种毒药叫做花与酒。”   “好名字。”   查尔斯微微一笑。   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求票辣—— 第七章 罪名:才能不足   可以溶解于任何液体,并且无色无味的猛毒吗……   查尔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花与酒”,似乎以后能派上点用场。   最关键的是,这种毒可以规避祭司——现在可能叫宫廷法师——的侦测毒性。因为这本质上就类似于镇定剂和酒一样,分开来检测的话,每一次都是无毒的。   但假如在短期内分别服用的话,就会在醉酒中安静的死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是比著名的慢性毒“坎特雷拉”更具实用性的魔毒。   因为根据佛劳洛斯的说法,这个时代的人们过于依赖“侦测毒性”这个法术。毕竟这个法术的精度非常高,那么哪怕只含有微量的毒素,也可以触发预警。   但是这个法术的原理是,标示出什么东西对“使用者”有害。如果是喝下“花与酒”的其中一半毒药的人使用这个法术,就能侦测到另外一半是有毒的;但假如是宫廷法师直接使用侦测毒性,那么这瓶酒或者这种止痛剂便会显示无害。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花与酒”用在某位懒王身上之后,竟没有一个人怀疑这位国王是被人毒死的。   “原来如此……”   查尔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咧嘴笑了起来:“所以,你才会要求和我一样的饮料吗。”   “没错。卡罗曼殿下如果要寻求所罗门教的支持的话,他就不能杀我……更不能让我和您的死因一致。”   佛劳洛斯平和的说道:“当然,那位殿下却不知道,我就是这种毒药的研制者。王后殿下是不会将这种事告诉他的。”   “王后殿下……”   查尔斯王子挑了挑眉头,微微一笑:“你是说,贝尔特拉达吗?”   没等佛劳洛斯问出“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这样的话,查尔斯的房间门口就传出了轻轻的敲门声。   “查理?我方便进来吗?”   那是一个温柔优雅的女性声音。   佛劳洛斯有些惊异的看向查尔斯。   查尔斯耸了耸肩,打开了门。   在门口的,是一个穿着深红色长袖布袍的华贵中年女性。她的脸上有着清晰可见的皱纹,但皮肤却保养的很好。   而在她的头上,有着一个深绿色的名字。   ——贝尔特拉达,四十三岁。   在她进门前,查尔斯就隔着大门看到了她的名字。   虽然也算是中年,但和丕平三世相比还是过于年轻了一些。   查尔斯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而当年生下他的母亲才四十三岁,那么倒回去算的话……   ——查尔斯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佛劳洛斯这个老流氓。   佛劳洛斯立刻露出了正义凛然的表情。   “母亲。”   查尔斯恭敬的向贝尔特拉达打着招呼:“有什么事吗?您还……带着酒?”   他注意到贝尔特拉达还端着一个小小的橡木桶。   贝尔特拉达有些认真的点了点头,亲昵的称呼着查尔斯的小名:“啊,是的,查理……我觉得有些话要跟你谈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望去。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她才轻轻的将门带上。   在查尔斯的指引下,贝尔特拉达坐在了房间正中的小圆桌旁。将盛满酒液的橡木桶随手放在了铺着羊绒布的圆桌上。   “等等,您这……”   她这时才注意到佛劳洛斯不声不响的坐在房间的角落里,顿时讶异的瞪大了眼睛。   不敢怠慢分毫,贝尔特拉达立刻起身向佛劳洛斯行礼:“您好,图平先导。愿所罗门王的智慧伴随您。”   佛劳洛斯矜持的回复道:“也愿他保佑你健康美丽,王后殿下。”   说罢,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桶,淡淡的拒绝道:“另外,殿下一会与卡罗曼殿下有要事相谈……以防万一,不便饮酒。”   贝尔特拉达闻言一惊,看了一眼查尔斯,又看了看佛劳洛斯,欲言又止。   佛劳洛斯宽和的笑了笑:“不必如此,王后殿下。查尔斯殿下已经知道‘花与酒’了。我是说……陛下命令我多帮帮查尔斯殿下。”   “……这样啊。”   闻言,贝尔特拉达有些忧郁的轻轻叹息着。随后又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松了口气、神态也变得自然了起来。   她轻声道:“既然陛下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就不添乱了。”   “……我明白了,”佛劳洛斯沉默了一下,旋即问道,“您去过卡罗曼殿下那里了吗?”   “还没有。”   贝尔特拉达认真的说道:“我原本打算和小查理聊完后,正要去。”   看着他们两个说到这里,查尔斯便大约猜到了他的母亲究竟要做什么。   他的母亲贝尔特拉达的名字是深绿色。这意味着她绝没有对查尔斯的半分恶意……但她本身也是知晓那种魔毒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在这种时候饮酒意味着什么。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我没有猜错的话……”   查尔斯插话道:“您是想调停我们之间的斗争吗?”   花与酒,对于法兰克的王室来说,并不是特别隐秘的知识。虽然懂得调配的人并不多,但无论是被图平悉心教导的查尔斯、还是常年待在宫中行动自由的卡罗曼,他们要是想得到一些“花与酒”,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作为极少数知道原理和配方的人,贝尔特拉达十分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会因为争夺王位而产生内斗。若是有一个人知道且得到了这种毒药,有心算无心之下,很容易通过一方喝酒、一方不喝酒或者一方喝药、一方不喝药的方式,骗对方自己服下毒药。   但只要她让两个人都喝了酒……接下来只要保持饮食一致,就不会有人那么容易的被毒死了。   “原本是这样的。”   贝尔特拉达有些悲伤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一个苦笑:“不过,查理……你真的很聪明。怪不得陛下要选你。”   “王后殿下——您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佛劳洛斯淡声说道:“虽然卡罗曼的妻子身份尊贵……但您也知道的。大家都不太喜欢那位殿下的性格。”   “他外表谦逊,但却不体恤弱者。他的谦逊只对比自己更优秀的人。那与其说是一种谦逊,不如说是讨好。他时常吹嘘他一旦下定决心,便从不改变观点,以此证明他有一颗狮子的心、钢铁的胆。但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个规定自己永远走直线,相信自己永远正确的傻瓜罢了。”   老督识苍老的声音响起。   他顿了顿自己的手杖,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桌旁的贝尔特拉达,低沉的说道:“他没有谦逊的灵魂,也没有狮子的心。”   “他不是强者,只是一个自以为强者的平凡人。他没有太大的缺点……只是才能不足。这一条就足够了。”   “简单来说,卡罗曼不适合当王。”   然后是今天的日常推荐,《你们二次元水真深》   不要等啦,之后还有一更但是会很晚,你们还是早点睡吧…… 第八章 我只比他们强了那么一点   一阵沉默之后,贝尔特拉达王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全都是我的责任……”   她有些颓废的低声说道:“是我作为母亲,没有管教好他。如果我当时更关注他,约束他好好学习不让他和那些人鬼混,说不定他现在会更优秀的吧。”   “不,并非如此。”   查尔斯却微微摇了摇头,温声说道:“这不是您的责任。不然的话,岂不是还有父王作为父亲的责任、我作为兄长的责任、图平作为老师的责任?是不是还要有罗兰他们作为友人的责任?”   “若是如此追溯下去的话,那就没有尽头了。关系近的责任更大,关系远的责任要小,可中间的分界线又在哪里呢?”   他认真的说道:“这都是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责任。”   “来自他人的德行教育,只能教到养成优良的习惯、告诉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仅此而已。”   “德行的教育,既不会让人变得道德,也不会使他更幸福——因为它既不能改变人的本能,也不能改变人天生的热忱。您将他的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就和把王子愚蠢的责任都丢给督识的愚蠢国王一样。”   查尔斯口齿清晰,语气平缓的说道:“当然,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责任。但这里要看他们有没有尽到自己的教育责任。”   “如果该教的全都教了,然而孩子依旧是那个样子,这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假如家庭教育就一定能培养出优良的习惯,那么一个家庭应该所有的孩子都同样优秀才对。”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查尔斯的目光平静而自信。   “对于普通的民众来说,除了他们地上的国王和天上的无限智慧之外,再没有什么是比原则和法律更值得敬畏的了。”   一旁的佛劳洛斯插话道:“但国王不能这么想。”   “对于王来说,这世上没有原则,只有事件;没有法律,只有时势。高明的人迎合事件、顺应时势,便能因势利导,将民意转为自己所用……而愚蠢的人,只知道固执己见,走在自己划出的直线上。”   佛劳洛斯低声说道,语气肃穆和平静:“用所罗门王的话来说,‘凡顽直行走,不听智慧人劝说的,他的国必受灾祸。他若为王,民众的灵智也必废掉;而听劝谏的,就必蒙福,因为他心知这世上必有人比自己更智慧’。所有的智者,都是如此想的,而愚妄人才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   “……您说的是,图平先导。”   贝尔特拉达沉默了一会,认真的点了点头:“您的训导,我记下了。”   “没有什么好记的。”   佛劳洛斯咧着嘴笑了:“您又不参与治国,也用不上嘛。您又不参与政务,也不用教导查尔斯以后的孩子——那都是我们的工作。”   “不,并非如此。”   但贝尔特拉达却拒绝道:“虽然我不参与治国,但我要明晰真理。即使我知晓了这知识也无处使用……不过我觉得,聪明一些总比愚钝要好。”   “……王后殿下,您说的对。这是我浅薄了。”   佛劳洛斯一怔,随即对她肃然起敬。   “以前就有位大人对我说过……这个世界上的真理,往往就是在人们追寻那些‘没什么用’的知识的时候发现的。就因为他们是真理,所以远远超脱于发现者的时代。”   没错,那就是我说的。   查尔斯赞同的点了点头,一副认同的样子。   ——不管啥时候,我的话听起来都是这么帅。   而贝尔特拉达也深深叹了口气:“不愧是图平先导,您真是见识卓绝。其实我也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就是好的比坏的强那种意思……”   她转头看了看查尔斯,低声说道:“我原本以为,查理你能和你弟弟和平相处……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你的智慧,甚至胜过你的父亲。你不会愿意卡罗曼和你平分这个国家的……而且我也觉得,法兰克在你手上,会比在卡罗曼手上更好。”   “没错,”佛劳洛斯赞同道,“卡罗曼太容易激动了。他的问题在于,他听不得智慧人的劝诫,但却会被和自己亲密的人的意见所影响……比如说,他的妻子。”   说到这里,佛劳洛斯冷笑一声:“她可不简单。比卡罗曼聪明多了。法兰克落在他手上,不消数年的功夫,就能被她骗走大半。”   “不然的话,南边的那位大人也不会将女儿许给卡罗曼。”   查尔斯紧接着跟道:“而且,教宗大人那边也……”   说到这里,查尔斯便装作触犯忌讳一样,突然闭口不言。   “没什么不好说的。卡罗曼和教宗大人暗中达成协定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无需避讳我,查尔斯。”   而佛劳洛斯则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虽然曾经是大主教,但现在我只是一个督识。我服务于法兰克王室,我便优先侍奉你们——其次才是教宗大人。”   “十分感谢您,图平大人。”   贝尔特拉达连忙感谢道。   随即,她不禁沉默了一会。   她陷入了沉思之中,似乎在思考什么事。   而查尔斯则在这时开口说道:“说起来,母后大人。之前卡罗曼邀请我,今天的晚饭去他的房间吃……我现在大约是要动身了,您这……”   “不……我会跟他说的。就说陛下急召,你突然没空了。”   贝尔特拉达的语气变得强硬了起来:“你就不要去了,查理——听话。图平大人,您先看好他,不要让他乱跑。陛下随时可能派人召唤他。”   说罢,她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抱着酒桶起身离开了房间。   等到她离开之后,佛劳洛斯才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这么做了。”   “我也猜到了……太明显了。”   查尔斯摇了摇头:“我注意到贝尔特拉达的性格过于独立好胜,喜欢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从那时我就猜出来了。 你记得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失手被反杀了……必要的话,可以在少数几个人面前暴露出你和我的部分关系。”   “您的仁慈。”   佛劳洛斯赞美道。   “没什么。”查尔斯摇了摇头。   他已经猜到,贝尔特拉达要做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她要怎么做。但她显然是打算亲自毒杀卡罗曼了。   两个儿子相杀对她来说,是过于痛苦的事情。一部分是儿子相杀的痛苦,另外一部分则是与获胜者的痛苦——杀了自己兄弟的内疚感同身受。   如果查尔斯真的是查尔斯的话,这种感情是真的会有的。   当然,即使现在查尔斯并不觉得这会怎样,但她却不会这么看。她会认为查尔斯心怀愧疚——这种共情与查尔斯本身的情绪无关,而是由她平时对查尔斯性格的了解和把握所构成的。   而在查尔斯跟她暗示,卡罗曼已经打算杀他的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   在查尔斯出手前,抢先杀死卡罗曼。   而贝尔特拉达在弑亲的痛苦之外,也会在心中感到满足……她会认为自己帮到了查尔斯的忙,避免了查尔斯遇到危险、或者背负骂名。   “而至于直接原因……”   查尔斯看向佛劳洛斯:“丕平三世,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没错。之前陛下向我要了一杯‘花与酒’……现在大约已经在睡梦中去世了。所以我之前说,懂得配方的三个人已经只剩两个人了。”   佛劳洛斯点了点头,赞叹道:“您还说自己不懂人心。您对于人心的把握,已经近乎奇迹的程度了。”   “不,在这方面,我也只是比常人强了那么一点而已。”   查尔斯说着,伸手比划出了“就那么一点”的手势。   一旁的佛劳洛斯陷入了沉默之中。   更新完毕!(挺胸)   晚安! 第九章 卡罗曼感觉胜算很大   ……形势有些不妙。   卡罗曼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根据刚才的情况来看,图平督识很有可能选择了帮助查尔斯。   ——这对卡罗曼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之前也被丕平三世叫去,嘱托了一些话。比如说关于地产的分割,以及哪些人可以信任、又有哪些人值得利用之类的话。   后面那些话,的确给卡罗曼增长了不少的见识。他凭借着自己还算可以的记忆力,勉强将丕平三世说出的那些名字记了下来。虽然因为过去了半个时辰,多少忘了一些,没能记全……但卡罗曼感觉自己至少也写了个六成。   至于剩下的那些,他或许见到名字之后也能有些印象。这就足够了。   ——其实,他的记忆力原本是没有那么差的。但问题是,丕平三世跟他一开始说的话,牵扯了他的注意力。   他的父王对他说,为了防止他们兄弟内斗,他决定将法兰克的土地分成两半。   “虽然查尔斯的才能和智慧比你要更强,不过你是正式婚生子……因此我决定将六成的土地给你。但毕竟查尔斯是长子,所以还是让他先选吧。”   丕平三世说道:“你们的土地不能纠缠在一起、或者互相分割,而应像是刀切过肉排一样齐整。这样的话,无论查尔斯如何选,只能拥有四成土地的他,也不会比你更富庶。”   “至于土地的分割,我会交予图平督导,保证切分均匀且公平。”   均匀?公平?   卡罗曼冷哼一声。   从小到大,他都看的很清楚——丕平三世明显偏心于作为长子的查尔斯。   图平督识从二十五年前就跟在查尔斯身边,将三岁的查尔斯一直教导到二十二岁。和他一起接受图平督识教导的,还有威尔士王的远亲阿斯托尔福,查尔斯的远亲、英勇的罗兰,还有法兰克大学士、现任法兰克教区大主教的独子奥利弗。   他们三个,每个人都是十分英勇或是智慧非常的勇士。在查尔斯到二十二岁的时候,他们被丕平三世派往西部边境,镇压那些又开始不老实的西班牙流民——这些从奥古斯都年代、甚至更早的亚历山大年代就时常发起叛乱的反贼们,如今仍旧在进行习惯性叛乱。   这也是因为他们的土地贫瘠、水资源缺乏的缘故。西班牙地区多山多丘陵,平原面积狭窄,中间又有两片干旱的高原,粮食产量稀缺。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就是这么个意思。   虽然他们已经被南方的哥特王国征服镇压了两百多年,但如今依旧盛产山贼和海盗。以及被通缉的罪犯组成的雇佣军。   这些人可不会管哥特和法兰克已经签订了和平条约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哥特边境好劫掠他们就回到哥特的境内、法兰克的边境好劫掠他们就去法兰克境内。   反正两边的正规军都无法越过边境,这些流氓就在边境线上左右横跳,四处袭扰。   而在查尔斯抵达西班牙三年之后,他便设计将这一批流民全数围歼。也因此,他的名声不仅在法兰克兴起,甚至就连哥特人也知道了法兰克有一个了不得的王子。   而那时,卡罗曼才刚接受了三年督识的教育。   他甚至还没能离开亚琛。更不用说是建功立业了。   ——他自己十一岁才接受了督导的教学,而且图平既不教授给他治国和把控人心的智慧,也不教他骑术和剑术。每天他学习的都是地理、历史、机械、建筑这些无用而又干枯无聊的知识。   ——他又不可能成为工匠,也绝不会去当一个建筑师!这些知识对他来说有什么用?   地理和历史就更是如此了。他以后身边一定会有督识或者学士进行辅助,他随用随问就是了。   卡罗曼多次暗示图平督识,他以后不会成为一名学士,更不会成为一名教士。他想学的是更加实用的知识——卡罗曼认为,哪怕是军事理论、排兵布阵的知识,也总比天文地理要有用的多。   但是图平督识无视了他的暗示,甚至与他多次发生争吵。教导他还不到四年,查尔斯王子和他的三位英勇的侍从,便从边境凯旋。   那是,卡罗曼便意识到了,丕平三世和图平督识都对身为长子的查尔斯更加偏爱。   卡罗曼认为,查尔斯的优秀不是没有道理的。查尔斯从三岁开始,接受了十九年的教育——而卡罗曼才接受了三年。如果他能接受同样的十九年,他也能成为和查尔斯一样……甚至比查尔斯更强、更智慧的人!   但他们甚至不愿意给卡罗曼一个机会——   从一开始,他就出生于不公平的国家之中、诞生于不公平的家庭里。卡罗曼从不认为自己得到了公平。   虽然查尔斯只能分走四成的土地,但既然是他先挑,那么查尔斯一定会挑走最富饶的四成,然后给他留下更贫瘠的六成!   十斤的铁也不可能比一斤的金子更贵重。在质量面前,土地的大小又能决定什么?   更何况,土地太大的话,他也管不过来。无论国土有多大,他居住的还是那个城堡。卡罗曼看不到国家土地大一些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但是土地是否丰饶、气候是否怡人,这却是实实在在就能感受得到的。   最关键的是……卡罗曼不认为图平会公平公正的划分土地。   切分国土,又不是切布丁。到底多大是四成,多大是六成?而且如果图平督识要求五五分又怎么办?   他连知识都不肯公平的教授给自己,又怎么会把土地分给自己呢?   ——于是卡罗曼就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一年前,就听说母亲会配置一种神秘的毒药,无色无味,也不会触发侦测毒性的法术预警。有流言说,她就是因为这个秘传的知识才被当时的丕平三世看中的。   他便秘密派遣自己的一个不起眼的侍从趁着父王和母后去打猎的时候,去母后的房间偷了一份过来……然后他很快找机会处死了那个侍从。   现在,整个法兰克没有人知道卡罗曼拥有这种毒。   原本他打算在查尔斯进门的时候,给他一些葡萄酒或者大麦饮料,先让他喝了酒。之后再邀请他吃饭,把毒药下在饭菜里。   这样的话,查尔斯一定没有警惕之心,就会被自己毒杀。   结果他没有想到,图平和查尔斯居然是一起回来的……   难道图平也知道那个毒药吗?   卡罗曼感到担忧。   他在思考,怎样才能绕过图平,不漏痕迹的毒杀查尔斯。而且还不能伤到图平,不然教宗大人和他约定好的十车黄金和香料也肯定没了……说不定还会翻脸。   如果他杀了查尔斯,那么他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图平只能服务自己,担任自己的督识,从小教导自己的子女一些有用的知识……而不是像当年那样,拿一些没用的破烂糊弄自己。   那时事实就会证明——只要能成为法兰克的国王,他根本无需学习地理和历史这类没用的知识。   “卡罗曼?你在房间吗?”   就在这时,卡罗曼听到了贝尔特拉达敲门的声音。   于是卡罗曼立刻眼睛一亮。   ——有办法了。 第十章 何谓毒杀   听到敲门声,卡罗曼立刻上去打开了门。   看到两只手一手捧着一个小酒桶的贝尔特拉达出现在门口,卡罗曼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母后大人,您怎么来了。”   他一边将热情的贝尔特拉达让进屋里,同时有些困扰的说道:“我还以为您会在哥哥那边……毕竟哥哥得有一年多没回亚琛了吧。您不去陪陪他吗。”   “这不用急,我一会就去找他。”   贝尔特拉达笑眯眯的说着,举了举右手的酒桶:“这就是给你哥哥预备的。先来喝点酒吧……然后我们聊聊天。”   “呃……我今晚还有些事来着。”   卡罗曼看着桌子上的那两个酒桶,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时候,我一会还得和哥哥聚餐呢。他难得回来一趟亚琛,我好久没见到他了……想死他了。”   “小查理啊。他今晚不会来了。”   贝尔特拉达强硬的说道:“他这次回来,短时间内就不会走了。你也不用着急,过两天再找他也不迟。”   “……您非得今晚和我们喝酒吗?我记得您也不喝酒啊……”   卡罗曼不禁苦笑道:“要不,过两天我再陪您?我今天明天都没啥空。明天我还想和哥哥去一趟东郊,一起去猎鹿来着。今晚要是喝多了,我担心会从马上咚——的摔下来。”   “你明天也哪都别去。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就趁着图平先导在亚琛,多请教一下他有用的知识。”   王后有些不满的说道:“难得图平大人回来一趟。你却老想着出去玩。”   “我已经十七岁了,”卡罗曼撇了撇嘴角,“您别老拿我当小孩。”   “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这几天你们哪也别想去——不光是今天你们俩得喝酒,之后得几天也都一样。当然,我不能喝。我还得去找大臣们呢。”   “……为什么?您不是最讨厌我们喝酒的吗?”   卡罗曼一怔,试探性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贝尔特拉达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告诉你也无妨。”   “你的父王……他最晚后天或者大后天,就要离世了。”   身穿正装的王后,严肃的说道:“我一会去面见朝臣,让他们明天分别去见你们两个。”   “……那不是更不能喝多吗?会耽误事的啊。”   “不,就是要喝多。而且要喝醉。”   贝尔特拉达认真的说道:“这是你们父王最后的旨意……也是我的期望。醉酒之人,最能言真。朝臣会与你们分别谈话,参考你们对一些事物的看法,分辨你们的人品、性格。等到所有人都谈完之后,你们两个才可以醒酒、正式划分国土。这几天里,我每天都会来见你们三次。只有这几天——过去这几天,你就不许喝了。”   “您就不怕把我们养成酒鬼嘛……”   卡罗曼笑嘻嘻的说着,心中却是哀叹一声。   他才不信,这是为了让朝臣“看到更真实的王子”呢。喝的醉醺醺的,说的全都是胡话,能看出来什么?   这只能是在针对自己。   或者说……她是在针对那个偷了毒药的人。   ——母后怕是发现了,她藏起来的毒药少了一些。但又不知道是谁偷走的,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为了不至于让其中一人毒死另外一人,所以干脆用酒限制他们的思维和行动,让他们不能见面。   同时,还能让那种正大光明的毒杀法失效。   不过,她是怎么发现的?   卡罗曼让人偷走的毒药,量已经控制的非常少了。那个人是用勺子进去偷的。听从卡罗曼的要求,他只挖了一平勺,然后用布条将勺子裹起来贴身藏好。被挖了一勺的药面,也被重新抹平了。   该死的……是有什么其他的细节吗?还是说她留下了标记,只要打开盒子就会留下记号?   ……真是笨手笨脚的蠢货!   被发现了都不知道!   又浪费了一份毒药。卡罗曼心中怒骂出声——他的指甲里面,现在就正藏着毒呢。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毒药还没用完。   卡罗曼做过了实验——他只用了那一勺毒药的四分之一,便在三个小时内毒死了一个人。   另外的四分之一,他让一个人在指甲盖里藏起毒药,然后加入酒中。再让他喝下干净的酒。确认他没有事之后,卡罗曼成功得知这种毒药不会通过皮肤接触而吸收。   他的暗杀计划就是基于此而诞生的。   他原本打算进门就给查尔斯喝酒。但被老图平干扰之后,他又打算用指甲给查尔斯的水果茶下毒——但之前查尔斯根本没有给自己端着杯子给他倒茶的机会,而是直接取走了一个杯子。   查尔斯自己扶着杯子的情况下,他再把茶浸在指甲上就太刻意了。所以他的毒到现在还藏在指甲里,一直没有融化。   不过也不着急。机会有的是。   等他那亲爱的哥哥来到他的房间,然后他就可以找机会把毒加到查尔斯的那碗肉汤里、亦或是随便别的什么菜里。只要自己先吃过那道菜,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无辜了。   这样的话,就算是他在夜里中毒死亡,图平先导来侦测餐具的毒性的时候,也绝不会查出来有一点毒。甚至自己可以刻意不洗碗,营造自己的无辜之情……   从小顽皮的卡罗曼心里清楚。如果已经有证据表明某人是无辜的,那么在查验完所有的细节、或者发现新的证据之前,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不会再回头详细的查验第二遍的。   即使查尔斯是在和他喝酒之后被毒杀,那又如何?侍卫都看着呢,甚至图平先导也会在现场——所有人都知道,所有的菜自己都吃了,酒也喝了,检查出来餐具也无毒。   ——那就和他无关了。   结果现在贝尔特拉达一来,他的计划被全盘打乱。既然这两天查尔斯根本不会来,那么他指甲里的毒必须洗掉。   不然的话,他担心自己不小心把自己毒死……   可这就又浪费了四分之一的毒。这样自己毒杀查尔斯的机会,就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果然,还是要等几天以后吗?或者说,干脆直接趁着查尔斯醉酒,让人把最后一份毒药先加到他房间的水里?   或者……将自己指甲里的毒药废物利用一下,偷偷把它加在母亲带给查尔斯的那桶酒里?   卡罗曼一边思索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喝着酒。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万一要是喝多了,把这事跟大臣们说了怎么办……   果然还是只能假装喝醉吗?   在贝尔特拉达的注视下,他一边和她聊着天,一边把那桶美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说起来,那酒也的确不错……应该是父王珍藏的美酒吧。   卡罗曼的面庞发红,喝的醉醺醺的,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当然,这其中有四成是假装的。   平时他喝这么多酒,也不是白练的。   趁着假装喝醉,他还装出贪喝的样子,把贝尔特拉达带给哥哥的那桶酒掀开闻了闻。指甲在里面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他也不确定这能不能见效。但他可以确定,自己手上的小动作一定没有被母后发现。   终于,没有说漏嘴……   摇摇晃晃的送走了贝尔特拉达之后,卡罗曼松了一口气,感觉到了有些疲惫,便遣散了护卫,一下倒在了床上。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好几天吗……   他叹了一口气。感觉到了强烈的疲惫感慢慢从脊柱蔓延到全身,无力的感觉让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他突然惊醒。   卡罗曼意识到,自己的手脚开始失去意识。强烈的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牙齿忍不住打起寒颤,哒哒的敲击着。   他想要高呼,却发不出声音。身体好像不再是他的一样,冷冰冰的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脑袋能轻微的左右摆动,舌头却硬邦邦的喊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低沉模糊的唔啊声。   ——侍卫就在门外。他试图发出一些动静,让他们进门。但他却就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做不到。   阴冷的恐惧和绝望爬上了他的脊背。   生死一线之间,冷汗瞬间浸透卡罗曼的床褥。   我……中毒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感觉到无穷无尽的阴寒与倦怠感结队而来,牙齿冻的哒哒作响、思维也开始逐渐减缓。   他努力的瞪大眼睛,再瞪大眼睛。用尽全力,无声的长大嘴巴。   看着眼前的世界,渐渐冻结。   更新完毕!   最后是给朋友的章推,《为提亚马特献上婚戒》 第十一章 现在,我也被暗杀了   【主线任务-我,或者你:破除卡罗曼对你的暗杀计划,并将其成功暗杀——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2,领域“能量学”】   主线任务完成的通报,让迷迷糊糊、几乎要睡着的查尔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啊,毒发这么久的吗。   “啧……”   查尔斯咂了咂嘴,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真是悲伤啊……   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能美美的睡上一觉了来着。   上一次他从出生落地开始,就持续不断的燃烧着自己的灵魂。一直到传说胜利、死亡升天,他也没有安眠过哪怕一夜。   那时的他,根本不会因为不睡觉而感到疲惫。而对于时间本就不多的他来说,每天都要用掉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也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而且,他也感受不到睡眠带来的愉悦感。   查尔斯的疲惫,是因为他的灵魂被不断压榨燃烧,同时也是因为他的灵能过于强大。   在不加约束、也无法被消耗的情况下,他的身体无法完全承受,唯有不断消耗灵能,加速学习、工作和思考的速度,才能缓解这种思维负荷的疲劳感。而这种疲劳并不会因为睡眠而缓解。所以他那具身体的大脑,也就一直没有向他发出“该睡觉了”的信号。   ——也因此,普通人能享受的安眠的轻松愉悦,他同样感受不到分毫。   现在还没到戴上戒指的时机。   一方面查尔斯还没有开启十六倍工作效率,还有着被下毒或者诅咒、被魔神法术伤害亦或是被直接刺杀的可能性……另外一方面,他现在也是难得的能享受凡人的娱乐。   比如说美食,亦或是安眠。   “算了,反正都醒了……”   查尔斯打了个哈欠,低声嘟哝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眼中猛然闪耀起蒙蒙的白光,四溢的灵能如同无形风暴一般掠过整个房间。仅是余波的共鸣,就让金属的器具微微抖动着,发出轻微的噪音。   “我以所罗门的名义呼唤你。”   他轻声呼唤着,声音变得低沉悠远:“佛劳洛斯。”   在他声音落下的同时,奇异的法阵便在地上浮现出来。闪耀着辉光、佝偻着腰、身披长袍的豹子头半人便在他面前浮现出来。   它的身后是一对半透明的灿金色光翼,手上持有木杖。兽类的双眼则闪耀着不断爆裂的虹光。   它的目光威严,面容凶戾、凡人无法直视。   ——但在看到召唤者是查尔斯的时候,它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佛劳洛斯的声音传出,很是无奈:“我王……您为何要用这种形式呼唤我?我就在对门,您只要开门喊一声我就能听得见……”   说着,那豹子头便重新变化成了精壮的慈祥老者,身上 的炫目光华也瞬间隐没了。   “试一下……算是无聊之时的突击检查。”   查尔斯耸了耸肩膀:“我第一次走的时候,我记得有说过之类的话。”   “是的,”佛劳洛斯立刻回答道:“您当时命令我等,‘若有人以所罗门之名召唤汝等,当须以怪物之姿态立即回应’。一千八百年来,我们一直都是如此应承的……如果对方有灵能资质的话。”   “不需要什么咒语或者仪式之类的吗?我可是随便一喊你就过来了啊。”   “因为我感到了强大的灵能波动,就匆匆忙忙赶过去,想要将其招揽入长子会来着。”   佛劳洛斯耸了耸肩:“至于咒语和仪式……那个反而是细节。原则上只要有人呼唤我们身为魔神的名字,我们就能听得见的——那是五位大人们给予我们的指令标签。但是不说清楚召唤的目的、亦或是撒谎、或者没有任何承诺的,我们也懒得回应。”   啊,大概就像是私聊一样吧……   查尔斯了然。   虽然原则上只要知道某位大佬的企鹅号就能留言或者发邮件,但是不说清楚来源和目的或者对方觉得不靠谱的话,也是不会回复的……   然后佛劳洛斯大约是就像看到了六个八或者八个六之类的企鹅号,顿时惊为天人就立马敲了回去。   这么一想还挺时髦的。   “您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召唤其他几位大人……比如雅斯塔禄大人或者拜蒙大人,来陪您聊聊天。毕竟他们都还不知道您已经复活了。”   佛劳洛斯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我觉得您既然选择召唤我,一定是有些事吧。”   “是的。”   查尔斯坐在床边,语气温和的说道:“我猜卡罗曼已经死了——就在刚才?”   “没错,您的计算是正确的。”   佛劳洛斯恭敬的说道:“是要我制造您的不在场证明吗?”   “——也对,也不对。”   查尔斯露出了十分愉悦的笑容:“不在场证明可没有什么用。我要你制造的……是我被刺杀的痕迹。”   佛劳洛斯挑了挑眉头,露出了耐人寻味、同样愉悦的笑容,干脆的应道:“好。”   “那我来讲一下剧本。”   查尔斯详细的说道:“丕平三世被哥特人所养的女巫咒杀。在他临终之际,两位王子被召回亚琛城。而女巫在确认丕平三世死亡之后,又分别咒杀了卡罗曼和查尔斯两人……在咒杀查尔斯的时候,住在他隔壁的图平先导察觉到了危机,立即赶来将,在最后关头将奄奄一息的查尔斯王子救下,并将女巫击杀。但卡罗曼王子却晚了半步,不幸身亡——如何,能办到吗?”   “可以。”   佛劳洛斯思考了一下,干脆的答道:“女巫选谁?”   “我对法兰克的政局不太了解。”   查尔斯懒洋洋的说道:“但我记得你说,亚琛的女仆都是贵族的女儿们吧?那就简单了——不支持卡罗曼也不支持我的骑墙派贵族里面,最危险、最不可控制的那个,把他的女儿找到。”   他重新躺平回去,平静的说道:“女巫就是她了。记得提前跟贝尔特拉达知会一声……别让她露馅了。”   “好的,都交给我吧。”   佛劳洛斯发出了令人安心的声音,将手放在查尔斯额头,轻声说道:“请您宽恕我对您的伤害——”   他说着,幻觉的力量浸出。查尔斯立刻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   而他又将手移动到查尔斯的小腹。阴寒的气息渗入,查尔斯的面庞变得苍白疲惫,嘴唇变得青紫——不仔细看的话,就和卡罗曼的死相一模一样。   大约到这种程度就够了。看起来惨,但是实际上没有危险,还能让大人好好睡上一觉……   佛劳洛斯暗中敬佩查尔斯的深谋远虑。   ……原来大人他不愿意戴上戒指,都是为了这个计划啊。   一会还有第二更,不过你们就不要等啦。 第十二章 杜鹃侯与女巫   太阳还未升起,鲜血与混乱便已然在城堡中爆发。   ——在查尔斯王子回到亚琛的第一天夜里,法兰克的王庭便发生了一场可怖而残忍的暗杀。   丕平三世和卡罗曼不幸身亡,查尔斯王子在前任大主教、现任法兰克的督识先导图平阁下的抢救之下,勉强没有当场去世,但也至今昏迷不醒。   在贵族们的议论中,昨晚发生的阴谋被逐渐还原了出来。   刺杀了他们的国王、以及一位——或者说原本应该是两位王子的,竟是一位年轻的女仆。她才十六岁,刚被送来服务国王和卡罗曼王子还不到三年。   她之前的生活,几乎寻找不到任何痕迹。就像是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藏匿在家中一般,几乎没有任何的社交活动。若非是被图平先导当场发现,哪怕是消息最灵通的贵族,恐怕都不会知道她的名字。   但她的父亲,却是出名的很。   他叫居易瓦里·波瓦图,是一位管理东部边境的侯爵。   他的人品往日就不好——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并非是长子,也不是正式婚生子的偏见。但他那些继承权比他更往前的哥哥们,一个又一个离奇死亡,确实实实发生过的事。   而他的大女儿,也在嫁给某位内地贵族的第四年,那位贵族的长子便因风寒而死。而在两年后,她的丈夫又在猎野猪的时候,因为操作失误而被野猪反杀。   于是爵位就落在了她身上。   最值得成为人们谈资的,是在她丈夫死后十个月左右的时候,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很多人怀疑这个男孩并非是那位贵族的孩子,而是马夫或者侍卫什么的孩子……但总归,那位贵族死了个全家,孩子血脉也无法鉴定了。   于是波瓦图侯爵,以前便被人们暗中戏称为“杜鹃侯”。   从那之后,再没有人敢娶他的女儿。于是他就只好将自己十四岁的次女送到了王庭,作为国王的侍女,渡过接下来的半生。   ——直到这时,人们才意识到。杜鹃侯所娶的那位妻子,便是哥特王国某位大贵族的次女。   她有着哥特的血脉!   她一定是女巫——   不光杜鹃侯的妻子是女巫,他的两个女儿也一定都是女巫!不然他怎么会只生女儿,而且大女儿的丈夫死的这么离奇?   在图平抓到了“试图行刺的侍女”,并查验她的身份后,这样的想法立刻在贵族们的心中升起。   已然认定真凶之后,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补充起她的“古怪之处”。   不光是她平时孤僻,不与人往来;仔细想想,她是两年半前来到的法兰克王庭。而在三年前便是查尔斯王子围剿西班牙巫师的大捷日,在她来到王庭后三年,丕平三世正巧就得了水肿病——哪有这么巧的?   而且,杜鹃侯当年没有继承爵位的时候……他的哥哥们,可是在他结婚之后一个个离奇去世的。   当然,在这无数或真或假的罪名之中,唯有一个会被人们不断提起。   那就是她是哥特人。她有着哥特人的血——   在法兰克的贵族看来,那可是一个拒绝了所罗门教,转投异教、还不止一个异教的黑暗国家!   哥特出身的人,会一点诅咒、会调配毒药,有什么奇怪的吗?   贵族们如此确信着。   哥特王国在西方、南方和东南方三个方向包围了法兰克王国,这让法兰克人能够避免了与东方的波斯人、南方的埃及人、西南方的迦太基人直接接壤,基本上只需要面对哥特人这一个强敌即可。   和北部诸国全是菜鸡的法兰克王国不同,哥特的国际形势就不是那么好了。   哥特人的土地,覆盖面积极广。最西边要到罗马的发配之地伊比利亚半岛,东边则要到以前的推罗所在的位置。作为昔日罗马诸国的文化中,保存最完整的一国,他所面临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哥特北临法兰克、南边是极为强盛的三大埃及,埃及的西边则是迦太基王国,东边是从埃及人手下抢走了半个阿拉伯半岛的波斯人,西北方还和威尔士王国隔海相望。可以说是强敌环伺。   而同时面对三大强敌,哥特对法兰克极少发动大规模战争。通常采用通婚等方式缔交友盟,防止腹背受敌——但在哥特人对其他国家的战争停止后,或多或少也会将矛头调转,架在法兰克人的脖子上。   和军事上的疯狂扩张同步的,自诩为罗马正统的哥特人对文化反而是最宽容的。他们盛行实力主义,不讲究出身和德行、而是极端重视个人能力。   哥特国王提拔了大量的死刑犯作为贵族、又让许多贵族变成死刑犯;他还让波斯人的祆教士、继承了督依德的毒药和诅咒知识传承的女巫、正统的所罗门教大督识,以及将所罗门视作透特神的所罗门新教同处一堂,共同作为“大师”供奉在朝堂上。   也因此,在哥特才会有“真理教”这种杂糅了多国的信仰文化,甚至显得混乱可笑的新教的生存之地。   要知道,昔日的督依德们,在圣奥古斯都联邦解体之前,就已经被全数清除。   这些拒绝将知识记录下来,认为知识必须保持纯净隐秘、需要口口相传的保守教派,在公开知识、得以飞速发展的所罗门教面前不堪一击。   后来西班牙的一些流民,找到了诅咒和配药的知识。才让督依德的传承部分复活……而在他们秉承实用主义重新筛选知识之后,便依靠着制药和诅咒两种知识,诞生了巫师和女巫这两个职业。   至于后来他们内部发生内斗,分裂为两个支派——其中继续留在西班牙的支派被查尔斯王子剿灭,则是近几年的故事了。   全世界只有哥特那个异教王才会接纳女巫这种充满了神秘和危险色彩的人群。他用这些美貌的少女刺客刺杀了多少人,至今不得而知……毕竟没有人知道,被女巫咒杀或者毒杀的尸体究竟是什么样的。   而现在,人们见到了。   ——至少,他们认为自己见到了。   更新完毕! 第十三章 愿者上钩   在查尔斯从阔别已久的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听到亚琛城中的每一只钟都在响。   ——国王已死。   日头已然过了中线——那一觉他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   之前在查尔斯快要醒来的时候,他的灵能便向他发出预警。他感觉到,有许多人想要了他的命。但在他困惑间睁开眼睛,看到佛劳洛斯守在他床前的时候……他就知道,无论是谁突然对他生出杀意,也都伤不到他。   不过……   “……你是不是钓鱼呢,佛劳洛斯?”   查尔斯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您的形容非常贴切,我的陛下。”   佛劳洛斯笑眯眯的说着:“以及,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正如我所说的一样……您现在是陛下了。”   “我知道了。”   查尔斯点了点头,轻声应道:“还有,跟我解释一下都发生了什么。以及你是如何应对的……还有我为什么这么虚弱。”   “是,陛下。”   佛劳洛斯顺从的应和着,将查尔斯扶起来。   如今的查尔斯无力的靠着枕头,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那能够扼死一匹马的双臂,如今上面的肌肉却在微微抖动着,连水杯都抬不起来。   ——当然,这都是暂时的,是一种伪装。   佛劳洛斯向他解释道。   只要查尔斯想,他随时可以立即痊愈。但表现出适当的无力,却可以很好的暴露出一批心怀叵测的蠢货。然后顺藤摸瓜,把那些不稳定因素,以及隐藏着的反贼和内奸一个个都抓出来。   “嗯,这个计划可以。”   查尔斯点了点头,应许道:“在确保安全以及不玩脱的前提下,适当的装弱一波还是很有必要的。你就用我当诱饵吧,我允许了。”   那些智商余额不足的鱼,见到查尔斯一副命不久矣、昏昏沉沉的样子,私底下该有什么动作,与谁联系、谁和谁有隐秘的关系……就都能被Tab成精的佛劳洛斯先生搜索到了。   魔神虽然无法直接洞察人心,但他们往往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比如说巴力的精神暗示,以及拜蒙对纸面记录的全知,以及佛劳洛斯对物资流动这个数字的预知等等。   就好比佛劳洛斯顺应查尔斯的意愿,所选定的那个“女巫”,看上去实在是过于巧合了一样。   ……那是因为她真的就是一名女巫。而且她的确也是谋杀了丕平三世的刺客。   不过,她并非是杜鹃侯的亲生女儿,而是杜鹃侯妻子的妹妹,一位纯血的哥特人。佛劳洛斯的Tab键看的一清二楚——杜鹃侯的二女儿早就在八年前就已经病死了。从那之后,年龄相仿的她便成为了杜鹃侯的二女儿。   她谋杀丕平三世的方式,可以说与“花与酒”这种毒药的原理非常相近。   作为少数擅长厨艺的女仆,她负责每个月后十天的饮食烹饪。而她在自己制作的食物中,将一部分最为美味的食物按照督依德的魔药制作方式进行烹饪,使其具有让人变得身体有力、思维清醒的能力。   但过强的药效长期服用,也会对肾脏和肝造成巨大的负担。   而在丕平三世终于出现慢性肾衰竭的症状之后,她便将几枚石片藏在不同的房间里结成阵势,使得丕平三世的身体不断恶化——毕竟督依德的诅咒,对健康且地位崇高的人是无法使用的。它更像是盐水或是粪便,只能将伤口扩大或者使其恶化。   佛劳洛斯一直关注着她的行动,却没有出手阻止她,甚至暗中为她掩藏了一些痕迹。   甚至他提供的“让人恢复健康的法术”,也只是用红宝石为丕平三世不断恢复生命力,而没有治疗他的内脏疾病。   形容一下的话,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不断堆叠层数的debuff。而只要身处佛劳洛斯为丕平三世改造过的床铺上的时候,他就会快速的恢复生命。直到这种debuff堆叠到他再也下不了床的可怕层数为止。   这也就导致了丕平三世的病症越发恶化,却命不久矣了快一年,居心叵测的人快等不下去了却硬是不死的缘故。   而现在佛劳洛斯将女巫抓捕之后,他就立刻让人从城堡各处搜索出那些“邪恶的石片”。于是所有人便立刻认同了她的身份。   “这样的话,就算是杜鹃侯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刺杀我,毕竟他是心虚的。”   查尔斯微微一笑:“我赌他会逃走。有句话说得好,‘杜鹃在群鸟中是以卑怯著名的。小鸟们聚集起来啄它时,它就逃之夭夭’。”   “亚里士多德大人说的?”   “是的。”   查尔斯点了点头,嗤笑着:“既然决定做他国的内奸,但明面上的身份却迟迟不在两位王子之间站队……明明已经背负着死罪,却还担心会得罪他人。这样卑怯的杜鹃鸟,即使有万丈的怒火,除了弱草以外,又能烧掉什么呢?”   “烧掉他自己的命吧,”佛劳洛斯笑眯眯的应和道,“或许还有其他人的命。”   “还会有许多人的命。以及我面前的一切阻碍。”   查尔斯低声说着:“等他死了,我会为他祈祷的。有没有用就不管了。”   “总之,继续按你想的来,佛劳洛斯。”   年轻的国王轻声说道:“对于那些拿不定主意的,或者没有证据的……你就把他们带到我面前。我来亲自分辨他们的忠诚。至于现在……我刚刚听你说,卡罗曼的妻子想要见我?”   “是的,陛下。不过我把她拦下了。我觉得您不用见她。”   佛劳洛斯恭谨的应道:“她对您的受伤,有些……出言不逊。她固执的认为,您并非是被刺客所杀,而是串通了刺客谋夺法兰克的土地——杀死了她的丈夫卡罗曼王子。”   “没有证据?”   “当然。只是一种猜测,毕竟丕平三世的遗诏没有下达。卡罗曼还没有继承属于他的那份土地……”   佛劳洛斯严肃的说道:“而她还有一个孩子,今年四岁。是个男孩。按照律法来说,他有权继承他父亲应分得的土地。但他现在没有成年,所以没权利参与到土地划分之中……直到他成年。”   “她想把他养到成年?”   查尔斯不禁失笑:“那她还不跑?”   “她显然有些聪明,但还不够聪明。”佛劳洛斯有些遗憾的说道。   “那这样,”查尔斯决定了下来,“你去暗示她一下。让她变得再聪明些。至少知道她和她的儿子留在城堡里,就有可能会被我杀掉这一点。”   “然后,想办法让我们的教宗大人知道这件事,再把她们母子逃亡的路线给他。但不要做的太明显。尽量让他们自己的探子发现这件事。”   他微微一笑:“这么大的肥肉,我就不信他不上钩。” 第十四章 女巫的血脉   歌波嘉恐惧异常。   她的丈夫,法兰克王国的第二王子卡罗曼,在昨天晚上被人杀了。   所罗门在上,他才十七岁!他甚至才刚成年还不到一年,他还是个孩子!他的儿子卡拉斯今年甚至还不到四岁……就已经失去了父亲。   而就在之前,图平却跟她说,“您请好好等在这里,不要乱走。等陛下恢复一下身体,他会有事详细的询问您……是关于卡罗曼殿下的事。”   ——查尔斯能跟她有什么话说?是安慰她?还是威胁她?亦或是要迎娶她?   歌波嘉哪样都不相信。   虽然图平督识声称,他们已经确定,杀死了卡罗曼的人是来自哥特王国的女巫。但歌波嘉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但其中的原因,她却无法在图平面前说出来。   她当然知道,杜鹃侯的那个“女儿”真的是女巫。她甚至知道,那孩子的姐姐、也就是杜鹃侯的妻子也是女巫——甚至除却她们之外,在法兰克还有几位大人物的妻子或者情人也都是女巫。   而且,她自己也是女巫。   因为法兰克南境的撒松伯爵,她的妻子就是纯血的女巫——哥特人派来的探子之一。身为纯血女巫的女儿,她从出生开始就可以确定将会继承女巫之血。   ——女巫来自督依德的传承。   在长久的躲避掌管知识的魔神拜蒙的监视中,督依德们发明出了通过符文或是血脉继承禁忌知识的技术。   那些知识来自至少两千年以前的神代,亦或是更早——总之是神明还在地上活跃时的知识。据说其中还有着起死回生、将凡人提升为神、获得永生不朽的奇迹。   但自从耶稣·奥古斯都杀死了阿波罗神之后,突然全世界的神都消失了,连带着这些隐秘的知识一起。   躲避魔神拜蒙的监视和追杀,将那失落的奥秘寻回——便是督依德们所探寻数百年的隐秘。   但在叛徒的出卖之下,他们还是被所罗门教发现了。被监识卫剿灭后,最后的四位督依德也在二十年间被来自埃及的传奇刺客们所杀。   然而他们在死前,却在西班牙留下了自己的传承。如今的巫师和女巫的传承,便是在那时诞生的。   虽然哥特对法兰克几乎没有发动过战争,而是以求和为主。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对深入腹地的法兰克没有半点提防。   这些女巫原本应当被所罗门教的督识长和监识卫全数杀灭。结果哥特王不惜和所罗门教交恶,将教宗赶出了哥特王国,也硬是从他们手中保下了女巫的传承,目的就是为了针对法兰克。   不过,歌波嘉心里清楚。那个女巫根本没有将查尔斯和卡罗曼杀死的必要。   所有的女巫都是哥特王国打入法兰克的一枚钉子。她们即使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存在就有战略性价值。   所有的女巫有且只有一种能力——那就是与自己的所有女性亲属在梦中通话。   她们就是通过这种手段,与那些出生在法兰克、一生都没有接触过任何哥特人的混血少女们远程联系,教授给她们那些禁忌知识的。   她们因此而聪慧。她们的意见会被他们的情人或是丈夫作为参考……而她们也因此得以窃取关键情报。   但这样的能力并不稳定。普通的女巫觉醒之后,第一代的女儿就有一半的可能会失去这种能力。只有极少数天资卓绝的女巫,才能百分百的确保自己的女儿一定能继承自己的能力……进而继承自己的知识。   如果她们没能生下女裔,她们的孙女也有可能会继承她们的能力。但若是连续诞生了两代男性,能力的传承就会彻底断绝。   通过这种祖母-孙女,亦或是外祖母-母亲-女儿的姻亲构建出的情报链,在过去和善友好的四十年中,哥特人已然无声无息的控制了六分之一的法兰克。   很显然的是……所罗门教的教宗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他并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丕平三世。   而女巫为了报恩,便将毒药和诅咒的知识分享给了哥特王,为他培养一些美貌而柔弱的刺客和探子。   她们没有什么战斗力,皮肤细嫩手足纤细,甚至和猎犬搏斗都无法打平——但若是与她们贴身相处、或是让她们接触到饮食的话,她们甚至比最有力的骑士更能夺人性命。她们听到的一言一句,都会在第二天早上传到哥特。   即使是飞的最快的信鸽,也不会比她们的消息更快。   然而,退一步讲——假如哥特的那位“顽石王”真的决定杀死查尔斯,也没有将卡罗曼杀死的必要吧?   她已经和卡罗曼生下了孩子……她很漂亮,今年卡罗曼才十七岁,所以他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只要有一个女儿,她就有可能成为天生的哥特人。   如果杀了查尔斯,那么整个法兰克都会被卡罗曼继承。她只需要扶持一个继承了自己血脉的女儿成为女王,法兰克就无声无息间被哥特整个的夺走了。   这是她最开始所背负的使命。最为便捷稳妥的一种胜利方法。   将丕平三世的所有子嗣杀掉,又能有什么好处?那只会让已经明晰的局势重新变得混乱,而且是更混乱。   亦或是……他已经等不下去了?还是说,他不信任从小就出生在法兰克的自己?或者是哥特那边的女巫们出了什么事……   在细细的思考之后,歌波嘉最终认为,那消息是虚假的。也就是说,“女巫杀死了丕平三世和卡罗曼,并将查尔斯重创”的消息,完全是图平一手编造的。   他为什么会这样做?这说法的依据是什么?他又想要达成什么目标?   歌波嘉焦虑的在自己的房间里踱步。   她的眼睛都急的有些发红,甚至感觉到额头发热,有些反胃。她小心的从门缝中看了一下,门口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士守在自己门前。   ——他们在守什么?防止有人刺杀自己?   还是说,防止自己逃出去?   突然,歌波嘉一怔。   “……难道,杀死陛下和卡罗曼的,其实是查尔斯吗?”   她低声喃喃着,心中瞬间充满了恐惧。   是了——为什么自己会忘记,这是查尔斯和图平回城的第一夜呢?是因为查尔斯也同样身受重伤了吗?   如果说,这是图平或者查尔斯自己给自己造成的假伤呢?   正因为是他们之前没有返回亚琛,所以陛下和卡罗曼才没有事。并非是女巫挑选了查尔斯回城的一夜动手,而是因为他们两个就是他杀的——   想到这里,歌波嘉突然一个激灵。   ——不行!   继续留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不、是一定会被那个男人悄无声息的杀掉的!   但是,不能从正门走……不然,不会骑马的自己一定会被追上的。   歌波嘉咬了咬嘴唇,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以及床上熟睡的男孩。   突然,她的目光看向了大开着的窗户。她思考了一下,又看了看儿子躺着的床单。   ——有办法了。   更新完毕! 第十五章 少女(划掉)逃亡中   歌波嘉决定逃走之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用毒让睡眠中的儿子变为昏迷。   虽然她有解药,但对只有几岁的小孩用使其昏迷的毒药,说不定会影响到大脑的发育……但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万一自己要是忙到一半孩子醒了过来,说不定会大哭大闹——如果惊动门口的护卫就糟糕了。假如等自己逃命到一半的时候,他再醒过来开始闹事那就更惨了。   从这里逃到亚琛城外安全的地方,大约需要三个小时。所以她给儿子服下的毒剂,便是使其正好昏迷三个半小时的量。那剩下的半个小时,则是以防万一的安全裕量。   之后,她便脱下了华丽而沉重的长袍,换上了方便行动的短衫,又带上了她房间的所有能找到的钱。一共是三枚奥古斯都金币、七枚奥古斯都银币,以及两枚法兰克金币和一些零钱。   很遗憾的是,除了那收藏性质的十枚古钱币之外,剩下的钱并不够她生活太久。而歌波嘉也不敢去藏钱的地方拿钱——所以她想了想,又带上了自己的一些首饰。   之后,歌波嘉用护身辟邪的银匕首将床单割了下来。她先用一些床单将儿子裹成了筒,又把剩下的床单切成了长条。   她先是用针线利落的缝了两条。后来她意识到这样太慢,着急之下干脆就把剩下的布条全部系成了一串。   歌波嘉将长布条的一头系在床脚上,另外一边则垂到窗外。之后她扛起自己的儿子,就顺着布条一节一节的滑了下去。多亏城堡外面的导火槽,让她能有一个踩的地方。   落地的时候她多少踉跄了一下,但总归是平稳着陆了。但她的掌心也磨出了血迹。   等到了这里……就简单多了。   歌波嘉松了口气。   她知道有一个马夫能信得过——他是自己的父亲,撒松伯爵安插在这里的人。所以她就立刻找了过去,一路上她神态平静,周围的人虽然感觉歌波嘉今天的衣着有些奇怪,但因为身份差距,也没有过多问询。   当然,在见到那个马夫的时候,歌波嘉也暗暗留了个心眼。她没有将全部的真相都对他说出来,而只是说“父亲要自己回一趟勃艮第”,并给了他一枚法兰克金币。   而这一切,都在佛劳洛斯的注视之中。   假如歌波嘉在离开城堡的瞬间抬头看一下的话,说不定就能看到在查尔斯的房间里,一直沉默的盯着她的佛劳洛斯了。   也许是因为运气不好,亦或是下意识的不敢抬头……歌波嘉直到离去,也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已暴露。   “陛下,她已经逃走了。”   佛劳洛斯转过身来,对着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沉思的查尔斯恭敬的说道:“我听到了……她说她要去勃艮第。”   “不,勃艮第太远了。”   查尔斯摇了摇头。   他所说的太远,不是说离这里太远……而是离所罗门教所在的城市太远了。   所罗门教一开始要求的城市是奥尔良或者巴黎。但很显然,丕平三世是不会允许这种离谱的要求的。后来他们退而求其次,得到了同在塞纳河岸边、距离巴黎不远的圣丹尼。   圣丹尼在法兰克的西部地区。虽然不能说是西部边境,但也相差不多;而勃艮第则是法兰克的南部边境。这不光是地理上的距离,更是行政区域的不同。   西部贵族和所罗门教的这一块区域能算是查尔斯的嫡系。而南部的贵族们更亲近卡罗曼,东部边境的杜鹃侯则是著名划水人士,知名墙头草。   若是歌波嘉回到她父亲那边,那么纵使所罗门教有些想法,他们也不敢直接去南边抢人的。   因为那不只是得罪了卡罗曼。甚至查尔斯也会对他们的忠诚产生怀疑。   “毕竟内奸是最难的身份嘛。”   查尔斯低声笑着:“形势有哪怕一点的不对,我们的教宗大人也肯定会优先装作忠臣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逼他跳反,取得一个正大光明和他宣战的理由。”   “所以,派人去追吧。把他们往西边逼……不要让他们回到勃艮第。”   他轻声说道:“然后,把路线想办法透露给教宗。让他去派人救下这一对柔弱的母子吧。”   “另外,如果那个被抓走的人真的是女巫的话……”   查尔斯思考了一下,向佛劳洛斯问道:“哥特那边,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即位的消息了?”   “是的。而且他们也会知道,您明天就是查理国王了。”   “啊……那么好。”   他思考了很久,然后开口说道:“把我们查到的内奸、反贼、卖国者、叛徒的名单和大略资料给我一份……再把其中杜鹃侯所属的全部标出来。我一会挑选一批人,在后天全部以叛国罪处死——吊死在亚琛城的东方,一直挂七天。”   “然后……你出面,让所罗门教的大主教为我这件事背书。把这些人全部打为叛国者和堕落之人,然后把‘查理国王继位第二天就将许多亲近杜鹃侯的人处死’的消息,通过信鸽传出去,尤其是杜鹃侯所在的东方,再找一些人说我要杀他。”   “然后,你晚一天再发一条通告,用我的名义安抚一下杜鹃侯。然后把这通告写许多份,分发贴在杜鹃侯领土范围的城市里。”   查尔斯嘴角上扬:“我就不信这样他还能不怕。”   “另外,我今晚准备召唤拜蒙。我需要查阅一下这些年各国的历史,这才能让我想出更合理的政策——要不你们以后直接把历史当做知识固化在我的新身体里吧?”   “您的意见,我会对拜蒙大人说的。”   “……免了免了,我自己说吧。”   查尔斯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佛劳洛斯,有些好奇的问道:“说起来,巴力去哪里了?”   “巴力大人正在东方,为您的君临筹集物资人力。”   佛劳洛斯笑着捋了捋胡子:“您不妨召唤她问一下?”   东方?   难道是祆教?   “……啊,算了。”   查尔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等我什么时候召唤过了雅斯塔禄,我再考虑召唤巴力和阿斯莫德她们吧。”   他正色道。   绝对不是因为突然心中一阵无名怂。 第十六章 石王贝尼托一世   哥特的王庭之上,可比法兰克要肃穆庄重的多了。   这里肃静到落下一根针也能听得见。环形的王庭中,所有人的人恭敬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人做什么小动作,也没有人交头接耳。   但讽刺的是,他们之中真正出身高贵的贵族,数量却还不到四分之一。更多的人都是一些罪无可恕的死刑犯,或是来自不同国家的叛徒。   而他们能聚集在一起,为哥特贡献力量——全部都是靠着哥特王的仁慈、以及铁腕。   没错,这两个词是同时形容一个人的。   他生得肩膀宽阔、四肢健壮,眉毛平长而粗,并有着硕大坚实的额头,皮肤因被常年日晒而变得粗糙而坚硬。虽然他今年才三十七岁,但他的头上只剩正中间有一小圈黑色的卷发。曾有一位愚蠢的诗人将其称赞为“王冠的影子”,然后他就死了。   他安稳的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听着自己忠心的大臣详细的说着在法兰克发生的大事。   这个坚毅的像是石头一样的男人,便是石王贝尼托一世。   他是首个大规模任用本国死刑犯、庇护他国罪人的国王,也是在为王的十三年间处死了哥特三分之二的反对派贵族的暴君。   不得不说的是,他当年夺取权力、稳固权力的手法十分老道而迅捷。   石王陛下显然是有着卓越的才能的。   他的父亲是知名的暴君,出于自己的意愿随意将人关押或是处死。但他却格外的善战,养出了一支极为强大的骑兵团,通过指挥三次反围剿,将北埃及的军队大大挫伤。并签订了和埃及的和平条约。   但他却在最后一次出征胜利归来之后被鱼刺卡死在了饭桌上——至少哥特的民众们得到的就是这样荒唐的通知。   但具体他是怎么死的,并没有多少人关心。民众所支持的继任者便是当时只有二十四岁的贝尼托王子。他是知名的艺术家,从阿尔卑斯山挖掘大量的石料,从米兰建造起了一座极为恢弘华美的大理石城市。同时他也是对底层民众最为关心的王子。   而在贝尼托王子成为贝尼托陛下之后,他却立刻颁布了一系列极为严苛的法律,将相当一批贵族和学者打入大牢。他用军队维持治安,又将一些反对他的人打为死刑犯。   就在人民的不满即将沸腾的时候,他却公开打开监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对每一个死刑犯进行考核。   其中有被他关押起来的贵族和学者,以及一些教士。但更多的则是被他的父亲关押起来的平民和底层官员。   于是,他从死刑犯之中挑出了很多罪不至死、而又有学识有能力的人,给予他们长达十年的开赦期。他声称,若是他们能维持对自己和对哥特的忠诚、一直被民众认可的话,十年之后就将他们特赦。   而若是他们犯了他所设置的十三条禁令,就要被多罪并罚。不禁要被剥夺官职,而且还要被夺走家产,重新打入打牢、次年处死。   这些死刑犯们,有的感激他、有的畏惧他。但他们中的大半,都不敢反抗贝尼托分毫。   而剩下的那小半人……一般是活不过一年的。所有敢于反抗贝尼托一世的人,无论是不遵从他设定的规矩、对他安排的工作和任务拖沓着不完成、亦或是暗中反抗他的,还有那些死刑时期到了的,都会在第二天被斩首在王庭前的大理石广场前。   ——看上去,就像是近两千年前,所罗门王时期的推罗王希兰的死状一样。   当年祭拜异教神的推罗王希兰,整座王宫的人全数都被斩去头颅、跪在地上、葬身于火海之中。   有人说他是触怒了天使,也有人说那是类似特洛伊木马一样的诡计,是所罗门王的刺客通过金牛潜入了城中……但无论哪一种,贝尼托都显然是将这些反抗自己的人类比为当年的推罗王希兰等罪人。   一开始,民众还会因为这等恐怖血腥的死相而惊惧难安。但后来他们就慢慢习惯了……甚至还会暗中嘲讽那些敢于触怒石王的愚者,亦或是对他们的样貌衣着指指点点。   而那些被斩首的人维持跪姿,而他们的头颅则被摆在身前。他们的尸身腐烂也没有人会去换,也不许他们去清扫或是接触。   只有在下一批能够被斩首示众的人诞生之后,上一批人才会被烧成碎渣,混入盖城墙的泥浆之中。   石王相信,这样建造的泥浆盖出的城墙会比黏土粘合的那些更加坚固。而神奇的是,似乎的确是这样的。   石匠出身、甚至当了国王也一直在业余规划一些建筑。甚至自己都能雕刻几座不太大的石像……这样的贝尼托喜欢被人称为“石王”,也就是“出身石匠的国王”的意思。   但更多人,则在暗中称他为血石王、异教王,或者还有叫他“希兰”的。   前者是因为那浸了太多的血而变得暗红,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王庭前的大理石地面;后者则是因为他允许埃及人信奉的所罗门新教和波斯人的祆教进入国家,甚至赶走了所罗门教的缘故。   绝大多数人,所信奉的仍旧是所罗门教。   虽然无论是埃及的所罗门新教,还是波斯的祆教,都是将智慧王所罗门作为至高神来崇拜……比如说透特,亦或是阿胡拉·玛兹达,本质上来说和所罗门教并不分你我。   但和对神明崇拜并不怎么感冒的哥特人来说,他们并不觉得把所罗门王视作这种或者那种神明的地上化身是什么有意义的事。   因为他们除却所罗门之外,还信奉耶稣·奥古斯都。那位大人曾经将阿波罗神从天上拉下并杀死,将世界重新给予了罗马人——这是他们曾经的骄傲。   所有将罗马视为种族源头的人,都对他国的神明崇拜并不上心,甚至还有些抵制。将自己视为罗马正统传承者的哥特人自然也在其中。   “查尔斯吗……他是个有才能的人。比卡罗曼那个蠢货聪明多了。”   贝尼托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淡声道:“以后你们免不得要敬称他查理陛下了,是吧?”   “是的,陛下!”   所有大臣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贝尼托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叫女巫来。让她们把这两天的情报汇总一下,然后交给希尔迪加尔德。希尔迪加尔德整理好了之后再给我,太阳落下之前我要看到。”   “还有,让人嘱咐一声波瓦图家的那只蠢鸟——叫他千万别乱跑!查理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杀他。虽然我也不指望他会听。”   石王冷哼一声:“但要把我的话原封带过去,就说‘我不指望你能明白,但你要遵从’。”   “之前提到的粮饷,还有水利这两件事,那几个惹事的三天内给我补救的方案,不然后果自负。在那之前先掩盖一下,把带头的那几个人处死。你们之中还有其他事的,明天上午来找我,没有的话就三天后再见。”   他靠在自己的王座上,平缓且平静的说道:“那么回见,诸卿。”   更新完毕!(蹦跶) 第十七章 查理·所罗门   在他们的新国王登基的那天晚上,诸星闪耀,夜风锐利非常。   城堡外仍旧如往日般燃起数条火蛇,看起来就像是盘着赤炎的高塔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   在众人的惊叹、惶恐与孩子们的惊叫声中,一道银白色的彗星划过无云的夜空,割出呈V字型、一金一蓝的两条长尾。   有人对这奇异的天象感到惶恐不安。但更多的人则认为这是上天为了荣耀他们新登基的国王查理,而赐下的奇异恩典。   就在今天白天,法兰克大学士、现任法兰克教区的大主教,刚刚为查尔斯王子洗礼登基。   从今以后,他就是查理国王了。当然,普通人是不能念这个名字的。   按照所罗门教的传统,大主教又摘选了十三个神圣的名字交予查理,作为他的圣名。也是类似于普通人的家族姓氏一样的存在——正统的国王不用家族姓氏,只有圣名。因为他们的家族就是这个国家。   而普通人称呼国王的时候,不可直呼其名,而应该称呼国王的圣名……据说这最初是为了防止有人诅咒与国王同名的人时波及到了国王、亦或是假装咒骂与国王同名的人而实际上是在咒骂他们的国王之类的情况,而产生的避讳。   而这些记在圣人名册上的七十二个神圣名字,哪怕是国王的孩子也是不允许起的。这就很好的避免了重名,或是指桑骂槐。   事实上,查理是他们家族中第一个拥有圣名的国王。   这是丕平三世和他的父亲一辈子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因为他们谋夺了法兰克王位,当时法兰克国内的大主教认为他们是窃国的小贼,拒绝为这不义之王洗礼加冕。   而在后来,丕平三世收留了被赶走的所罗门教。那位出言不逊的大主教也被调任。但在由图平大主教来到法兰克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丕平三世的加冕礼早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图平提出,可以为丕平三世重新举行补办登基礼,但丕平三世还是拒绝了。   他曾说过:“我不贪图凡间的神圣,那毫无意义。若是我这辈子做得好,等我死后自有公正的冠冕加在我的名字前。我的名字哪怕再神圣,若是我暴虐昏庸,人们必会将最肮脏、丑陋的字眼送给我。”   他的这段话,被佛劳洛斯记在了丕平三世的传书上。而且佛劳洛斯打算用这段话作序。   而在丕平三世死去以后,他的儿子终于得到了他们家族的第一个圣名。只可惜,他是再也看不到他的儿子所选的圣名了。   ——在抽签选出的十三位特征不同、功绩不同的圣人之中,查尔斯最终选择的名字是“所罗门”。   所以,他现在的全名应该叫做查尔斯·所罗门。   这个名字,可以说起的非常的大。在圣人名册上,基本上没有比所罗门更大的名字了。若是给自己起这么大的名字,但稍微平凡一些的话,恐怕都会被后人嘲笑。   很多人都十分诧异他的胆量和自信,就连大主教也是先确认过了一次才将查尔斯选的圣名公之于众。   查尔斯站在自己的城堡窗边,看着彗星那绚烂的尾巴。   “你觉得这颗彗星代表着什么?”他问。   “它预示着您重新归来,君临人世。”   在他的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如若不然,那么它将毫无意义。”   那是一个极为美貌的黑发孩童。他有着火焰一般斑斓炫目的湛蓝色双眼,声音比最上等的水晶还要更加清澈。   他身穿所罗门教的教士穿的白袍,手上捧着一本厚重的纯白色大书。   因为查尔斯说想要得知这一千年的历史。于是拜蒙就直接将拉结尔之书给了他。   在他还是所罗门时,不能正常阅读的那本书,如今掌握了灵能的他,终于可以正常阅读了——   【拉结尔之书(唯一)】   【圣物】   【接触:以懂得万种语言】   【阅读:以掌握万种知识】   拜蒙的这本书是他领域的具象化。   所有被人用文字记载下来的话语,都会被拜蒙所得知。因此,说是拉结尔之书上记载着此世一切之知识也相差不多。   除却那些还停留在脑海中或者经验里、还没有被记录成书的知识之外,此世的一切技巧和隐秘,都会被他归纳整理之后记录在拉结尔之书上。只要是被记载下来的知识,阅读过这本书的人都可以掌握。   不过,在这个时代中,拉结尔之书中关于地理、历史、草药学、文学这类资料性知识,就要比数学、炼金等逻辑性的知识要多的多。   在所罗门查阅完了千年历史后,他原本想要搜集关于机械学发展的知识……但出乎预料的是,在拉结尔之书中,这方面的知识却意外的不是很多。   甚至这里面的机械学知识,充其量也就是比较熟练的铁匠掌握的水平。   “抱歉,”拜蒙干脆的道了歉,“那些不喜欢将知识记录下来的人,我也很难得到他们的知识。考虑到人心的因素,我想拉结尔之书以后也不可能记载所有的知识了。”   “这不是你的错,拜蒙。不过即使忽略他们‘不愿写’这个因素,你的拉结尔之书也不可能记载全部的知识。”   查尔斯却是不以为然。   “你知道吗,人类的知识有两种。”   他背对着拜蒙,欣赏着天上的流星,随口说道:“通常被描述为知识的,即以书面文字、图表和数学公式加以表述的,只是一种类型的知识。而未被表述的知识,像我们在做某事的行动中所拥有的知识,是另一种知识。”   “如果根据知识能否清晰地表述和有效的转移作为标准,那么我姑且将知识划分为外显性知识和内隐性知识……这也对应人类学习的两种模式:外显学习和内隐学习。外显学习是一种需要通过意志努力、策略使用完成学习的过程;内隐学习则是无意识习得环境中复杂知识的过程。”   “内隐性知识是不能通过语言、文字、图表或符号明确表述的。它是人类非语言智力活动成果的总和——”   “与他相反,所有的外显性知识都足够明晰。比如说语言、书籍、文字,又或是乐曲、诗歌……所有那些可以写在书本上,能说出来的知识,都可以称为外显性知识。而拜蒙——你的拉结尔之书上记载的,全部都是外显性知识、只不过是天下知识的一半而已。”   天边的彗星已然落下。   查尔斯轻笑着转过头来,摸了摸拜蒙的柔顺纤细的头发,和他认真的目光对视着,平和的说道:“先不提这些,让我卖个关子吧。之后我会教你如何将内隐性知识转化为外显性知识。”   “现在夜深了。先让我们见一下那位女巫吧。” 第十八章 最锋利的剑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你,或是他:三十日内逼迫教宗阿德里安一世退位(0/1),或杀灭波瓦图侯爵及其家族血脉(0/13)】   【奖励:传说度7,伟人“拿骚的莫里斯”】   有意思。   奖励伟人的任务吗……他会怎么把奖励给我?直接大变活人?   不,这是细节。更重要的是,在任务要求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和情报。   问题在于,为什么教宗阿德里安一世和杜鹃侯是二选一?他们一个在法兰克东方,一个在法兰克西方……这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内在的联系?他们是敌人还是朋友,亦或是相互利用者?   因为思考导致的分神,查尔斯前进的步伐微微停顿了一瞬间。随后他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向前走。   而在他身侧的拜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有些关切的扭头过来,无声的询问着。   “没事。”   查尔斯摇摇头,伸手轻轻揉了揉拜蒙的头,示意他安心。   他们刚刚走下旋转向下的楼梯,来到了城堡的地下监狱。   这里阴暗而潮湿,不见天日,照明完全依靠火把和油灯。虽然地面打扫的挺干净,但却仍旧有一股发霉的酸臭味道挥之不去。   “陛下,您为何要亲自下来……这里又潮又暗,一点也不体面。不合您的身份啊……”   监狱长局促不安的跟在查尔斯身后:“您只要派人来传个话,我就把她提出去见您。”   “不用这么麻烦,莫斯利安。我只是问她几句话,而且在这里说不定会很方便。”   查尔斯温和平静的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觉得你该回去好好睡一觉。你都快四十了吧……也要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   “陛下……”   监狱长怔了一下。   虽然他名义上是丕平三世选出的监狱长,但实际上他也就是一个狱卒。   他掌管的并非是王国监狱,仅仅只是丕平三世的私人监狱,他的身份实际上也就是一个下人。   莫斯利安只需要白天值守在这里十二个小时,记好每一笔物资使用,晚上临走的时候锁死三道大门就可以了。打扫卫生用不到他,而丕平三世每年也关不进来几个人。更多的时候,这座监狱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就仿佛是为了他一个人而建的一样。   但他并不觉得无聊或是压抑。看管国王的监狱是个实实在在的闲差——这工作不用卖苦力,也没有掉脑袋的风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一天能吃三顿饭,运气好了还能连着好几天都吃到肉,每个月的工资和一个士兵差不多。   就这样混过一生,他就已经十分满足了。唯一的缺点是,那种仿佛自己被关押起来、整个世界都遗忘了自己的感觉。   莫斯利安从未想到过,新国王居然能随口叫出自己的名字——甚至就连马夫都不一定认识自己。   “……您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国王,所罗门陛下。还请您小心那个女巫。”   莫斯利安的眼圈猛的一红,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极为恭敬的向查尔斯行礼致歉,然后低声祝福了查尔斯一句,随后便遵从他的话退去。   查尔斯看着他的名字一瞬间从有些发绿的黄色跳成了深绿色,却没有笑,只是叹了口气:“一个人仅仅因为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出就会如此感动……这个时代和两千年前,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分别。”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尊严都是如此卑微的,陛下。”   佛劳洛斯呵呵的笑了一声,低声说道:“贵族和平民甚至不是一个物种,而国王和监狱看守之间更是天差地别。他或许被别的人叫出名字不会反应这么大,但您是例外。而且您还关心他,如同亲密友好的朋友一样……”   “是吗。我只是随口问一句而已。”   查尔斯摇了摇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道德情操。只能算是一种习惯而已。”   “正因如此,所以这种自然的善意才更为可贵。”   佛劳洛斯看了一眼拜蒙,然后又看向查尔斯,低声说道:“您或许不知道……这两千年间,我们可没见到过几个王有您的半分修养。”   “早晚会有的。只要时代继续发展下去,迟早会有的。”   查尔斯边说边走,来到了关押女巫的牢门口,才回过头去对着佛劳洛斯认真的说道:“今日比昨日更好,明天岂会比今日更差?”   “——当然会,查尔斯殿下。指不定我明天就死了,那可就比今天差多了。至少我现在还活着呢。”   一个有些虚弱,但仍旧极为淡然随性的声音在牢房中响起:“哦,或许现在应该叫您陛下了。”   “叫我所罗门陛下吧。”   查尔斯一边随口说道,一边隔着门打量着那个被关押起来的女巫。   她的头发凌乱,头发火红。她的脖子上系着皮圈、上面连着铁链,一直连在墙壁上。而她的双手则被套上了皮革枷、置于身前,两只脚踝则用连着铁棍的脚铐,这让她无法奔跑。   她的房间里没有床,也没有上厕所的地方,只有一条喂牲口般的L型水槽,也可以兼用投食或是处理废物。   很显然,监狱长并不敢和这个无声无息的毒死了国王和王子的女巫有任何形式的近距离接触,甚至不敢近距离的把食物给她或是跟她说话……于是才把她关到了这间最靠里的牢房中,远远地把少量的食物通过水槽送进去。   尽管不知道女巫究竟有什么样的能力,但人们在面对真的能杀死自己的人的时候,往往还是喜欢将他们的能力尽可能的夸大来处理。   凡人啊……   查尔斯轻叹一口气,平和的走向女巫的牢房。   “赛琳娜·波瓦图?”   他低声询问道:“还是艾莉亚·舒尔茨?”   听到查尔斯的话语,女巫脸上那轻佻的笑容没有了。   她猛然一下抬起头来,定定的望向查尔斯,突然变得沉默了下来。   “如果我说,如果你把你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就会把你放走……你肯定不信。”   查尔斯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我也不打算杀你。当然,不是为了你所知道的那点毫无意义的情报。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你就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那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你只要活着,就能成为一把剑。一把最锋利的剑。”   查尔斯嘴角上扬,低声说道:“所以我不会杀你。”   “一把剑?”   艾莉亚笑了一下,抬起头来:“我的母亲教导我,女孩的两腿之间就有一把最锋利的剑。它能制得住世上一切的宝剑。”   听到她的话,拜蒙和佛劳洛斯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查尔斯却没有对她的话语做出任何回应,这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他只是轻声念出了一个词——艾丽娅甚至不知道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说,“佛劳洛斯。”   微弱的虹光一闪而过。来自魔神佛劳洛斯的幻术瞬间侵入了女巫的大脑,将她的五感完全篡改。   ——艾莉亚对法兰克的所有记忆都凝固在了那一刻。   更新完毕! 第十九章 扰乱项   “是艾莉亚传来的消息?”   贝尼托一世的手指轻敲王座的扶手,陷入沉思。   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跪在眼前的年轻人,仔细的打量着。   那人有着一头茶褐色的卷发,身上穿着比密林更翠绿的紧身猎装。即使面见国王,他的身后也仍然背着一把漂亮的、白玉色般的长弓,腰间则挂着一长一短的两把铁剑。   他叫希尔迪加尔德,是教导贝尼托一世弓术和马术的老师,也是现任宫务大臣,极少数被石王托付信任的大贵族。   虽然有着女人一样的名字,但他的面容却刚毅异常。 下巴宽厚到仿佛是岩石堆砌而成的一般,脖颈都满是肌肉。   要知道,在哥特除却希尔迪加尔德之外,只有五个人被允许带着武器面见国王——那是他们荣耀、智慧和忠诚的证明。   贝尼托一世又思考了一会,开口道:“我不是怀疑你,希尔迪加尔德。我在想的是,那群愚蠢的女人会不会搞错了什么。”   “查尔斯选择了所罗门作为圣名?好吧,我就当他是一个有着格外强盛自信的人……但你说他把艾莉亚放走了,把她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并且让她当自己的侍女?”   他眯着眼睛,轻呵一声:“我可不太信。”   “艾莉亚小姐长得还是很漂亮的,我觉得这还是有可能的。”   “不,没可能。”   贝尼托一世毫不客气的回绝道:“查尔斯前些年围剿西班牙巫师团的时候,你就应当看出他是一个聪明人。像他这样的聪明人,是绝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的。”   “所以,女巫们给了您错误的情报?或者艾莉亚背叛了您?”   “也不是。”   石王无奈的轻笑一声,伸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动动脑子,多动脑子想一想,我的猎手。她们骗我没有任何价值——她们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葬送自己的生命。”   “她们不敢骗我。而且也骗不了我。”   如石头般坚毅的男人睁开双眼,微微坐直身体。   那猛兽般的双眼,一瞬间耀目到令人不敢直视。   “在我这双眼睛面前,不存在任何虚伪和谎言。”   他低声说道:“女巫的那些小把戏,我都知道。但她们骗不了我。这一定是查尔斯想要迷惑我的伎俩。”   “陛下万福。”   希尔迪加尔德立刻赞颂道。   他心悦诚服的望向那个仿佛是从石王座中长出来一样的男人。这个被无知者污蔑为“血石王”的领袖,有着一颗石头般的心,不朽的钢腕,浸满鲜血的手中,却有着一双能够明晰一切虚假、如玉石般清澈,比太阳更加耀目的双眼。   石王对贵族的第一要求便是忠诚——第二要求则是诚实。凡是敢于在他面前撒谎的人,至少会被掌嘴或是切下手指。至于实务,反而是次要的。   重要的事务,自有那些名字挂在典狱长的手册里、性命危悬一线的人去做。只要足够忠诚,去做应该做的事,不去做多余的事,就不会对石王的计划起到任何阻碍。   想来也是。没有人敢于欺骗石王,女巫也不行。   但这样的话,又有另外一个问题了。   “根据艾莉亚的说法,她根本没有杀卡罗曼王子。”   绿衣的猎手问道:“所以杀死卡罗曼的,应该是查尔斯吧。那么查尔斯应当让她永远闭嘴才是……为何还要留她一条命呢?”   “我也在想。”   贝尼托一世低声说道:“他很聪明……至少比我聪明。所以他这一举动之中,一定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要启用艾莉亚,试图刺杀查尔斯吗?”   “不。他既然能伪装出卡罗曼被咒杀的样子,就说明他身边也有类似的人才。而且说不定比那个女孩做的更好。”   他面无表情的沉思了好一会,然后决定道:“让她什么也别做,继续收集情报。我想,说不定是他打算骗出女巫毒药的配方……让她别说。”   “至于查尔斯……所罗门一世的这一决策,一定和他在国内的其他政策有关。让其他的女巫把消息传回来,每天一次。”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贝尼托一世大约会这样想。”   另外一边,查尔斯也正对佛劳洛斯如此说道。   “从他推行的政策,以及平时的执政风格就可以看出,哥特王是一个掌控欲极强、对自己有着极强自信,但同时又过分谨慎的人。”   “所以,在面对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的时候,他的决策会趋向于谨慎保守。目的是为了不损失已创建的优势,将自己拖入不了解的领域作战。”   查尔斯嘴角微微上扬:“他永远会先确认自己所处的环境,并试图在主场开战。这样的性格特质,决定了他很难被击败。”   拜蒙插话道:“但他这样,却很容易被人唬骗。”   “没错,”查尔斯肯定道:“他尽可能避免在陌生的领域做决定。但治国不可能永远都是他所擅长的领域——所以他就必须拥有足够忠诚的、在各领域水平足够高的专家。并将信任托付给他们。”   “而反过来说……既然他的王朝如此坚固而强盛。我推断他或者他的亲信具有某种能够判断谎言,或者占卜未来的能力。”   那个女巫的梦,就是一次试探。   她当然没有被查尔斯释放。也没有被他当成女仆,查尔斯更没有和她做这样那样的事。此刻那个年轻的女巫,正无神的呆坐在监狱中——但在她的认知中,她现在却正在查尔斯的房间里打扫房间。   那是佛劳洛斯的能力。   正如同他当年将约瑟拉入幻梦一样。只要制造出无法分辨的真实梦境,就能直接操控艾莉亚传递到哥特的情报。   “我当然不会让她直接给哥特王现成的情报。”   查尔斯一边闭着眼、在脑海中阅读能量学的书籍,一边从容的说道:“但我却可以让他从一堆扰乱性的情报中,自己推导出‘正确’的消息。”   “那要是他没有看出来呢?”拜蒙问道。   “在我真正给他假情报之前,自然会先让佛劳洛斯给他一些不同程度的扰乱信息。”   查尔斯随口答道:“通过反馈,就能慢慢得知他的智力水平能够解开什么程度的难题。然后让他自己去发现‘真相’,他就会对这种真实无比坚信。”   “具有铁腕的人,当然能够统合整个王国。但若是他们自己出了问题,”他平静的说道,“他们也能轻而易举的毁灭自己的国家。而且比统一时要更加简单。” 第二十章 我说你有你就是有   今日是所罗门陛下继位后的第二周。   过去的一周中,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们所敬爱的老国王和刚刚成年的二王子被刺客所谋杀,就连伟大的所罗门陛下也是多亏图平大人才能捡回一条命。   而在所罗门陛下登基那日,空中的二尾彗星却让人有些不安。   一些人说,这是上天荣耀新王的证明。但仍有一些人坚定地认为,这是国将大乱的预兆。   ——或许他们才是对的。   在所罗门陛下登基的第三天,他接到了一封匿名的举报信。上面是详细记录了十一位贵族叛国的详细证据。   正巧的是,这十一位贵族要么就是刚刚拜访完所罗门陛下,要么就是正准备去。总之都在王都。   所罗门陛下非常重视这封信,等下一波贵族前来拜见的时候,立刻让银铁卫将他们当场擒获。并发现他们觐见国王的时候,居然随身带有兵器。他又按着信上所写,派人去那几位贵族所居住的房间中检查,果然发现了成包的毒药。   于是所罗门陛下当即震怒,立刻将他们逮捕。   他立刻将证据递交给了教廷,要求教廷将他们打为堕落者。因为证据过于详实,甚至大主教都亲自出马,将那些人的名字和罪行公开诵读。   所罗门陛下盛怒之下效率极快。他一天之内就将他们全家断罪,然后处以绞刑。十一家贵族的血亲,共计四十六条尸体,现在还被吊在亚琛城的东城门,进城出城的人抬头一看就能看得到。   所罗门一世的果决和狠辣让法兰克的贵族们为之一惊。许多人立刻前来拜访他们的国王陛下,向他送了许多礼物,并表示忠心。   那些原本的红名,也有六成从淡红色果断的变成了绿色。   而那些头上依旧没有绿、以及反而变得更红的人,就被查尔斯默默的记在了小本本上。   他相信,这种时候都有勇气不怂的,一定有问题。   巧合的是,这四成的人超过八成都和拜蒙给他的叛徒名册重合。   事实证明,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而在所罗门一世在亚琛大杀特杀的时候,有心人却意识到了被处死的十一家贵族的共性。   ——他们全部都是杜鹃侯提拔、或者从属于杜鹃侯的贵族。他们一死,杜鹃侯所属的瓦拉几亚地区四周几乎都被挖空了。   就在这时,一条“陛下对杜鹃侯抱有杀意”的小道消息,在贵族和学者之间广泛流传。   与其说这是小道消息,不如说是一种合理推测。   他送到宫中的女儿谋杀了国王和王子,甚至试图谋杀现今的国王。其中任何一条罪,也够让杜鹃侯灭门抄家的,更不用说是三罪并罚。   但问题在于,杜鹃侯虽然在站队风格上非常让人厌恶。然而他作为东境侯爵,不仅控制了六个省份,在那十一个贵族被杀之前,他还间接拥有整个法兰克四分之一的土地。最关键的是,他手握重兵。   杜鹃侯可不如那十一个被杀的贵族那样好对付。   只用上一些银铁卫,都不用出动军队就能逮捕。若是所罗门一世真的打算将杜鹃侯抓捕的话……   那么法兰克王国所面临的,恐怕将是一场巨大的内乱。   杜鹃侯甚至不用和所罗门一世的军队拼个你死我活。他只要和哥特王达成协议,将东部边境全部开放,哥特的军队就能直袭法兰克腹地。在东部修建的那几座要塞可以说是卵用没有。   而就在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杜鹃侯首先认怂了。   他让他的弟弟代替他来到亚琛城看望国王。   他的弟弟经过了飘荡着众多尸体的东门,来到亚琛,向所罗门一世表达了来迟的歉意,又痛斥了一番被抓捕的女巫。   随后他表示,被抓的女巫并非是杜鹃侯家的二女儿——这句话他主动要求图平督识进行侦测谎言。   这位长得非常老实的中年人声称,就在两年前,他们家的二女儿就已经因为受不了苦而逃回家了。他们完全不知道现在宫中的那个女巫究竟是谁,也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但问题总归是出在他们家身上,因此他们决定送来十车黄金、十车珠宝、六车香料和三十个貌美的女仆作为歉意,并且将那十一个贵族里面,七家从属于他的贵族的土地交还给国王。   这就意味着,杜鹃侯所控制的四分之一的法兰克土地,顿时锐减到了不足八分之一的程度。   但对于自己所属军队的问题,他却是半句没谈。   所罗门一世当即接受了他们的好意。除却那三十个女仆之外,他收下了杜鹃侯送来的所有礼物,并且当即表示侯爵是自己忠实的朋友——邪恶的女巫将被处决,他将于今年冬天给予还礼。   在杜鹃侯的弟弟顶着东门那些刚开始腐烂的尸体的注视,离开亚琛的第二天,所罗门便发出通告。   他解释了有关杜鹃侯的事情,特释他们无罪。并将这样的通告分发在杜鹃侯所属的东部领地之内,帮他平定领民的不安。   于是国王和侯爵之间的矛盾,似乎是消弭了,达成了某种妥协——至少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感觉似乎是这样的,并且为这样的结果而满意。   但所罗门一世越是热情,侯爵却越是不安。   当年查尔斯王子在西部边境的军功,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自然知道,这位新王不是那种会被钱财收买的人。他原本打算是经过一系列的讨价还价,狠狠出血、甚至要死掉几个人才能把事情处理好。   但没想到,国王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他们求和的要求……   这让多疑的居易瓦里·波瓦图侯爵很是不安。而所罗门一世轻描淡写的拒绝了他们家送的女仆的简单消息,也总让他感到不安。   他的妻子——出身哥特王国的老牌贵族,来自舒尔茨家的长女认为,这或许是所罗门一世的陷阱。目的是为了麻痹他们,削弱他们在东境的影响力,然后一举拿下。   因此,他保险起见,派人将所罗门一世贴上的通告在夜间偷偷都撕了下来。为了假装不是自己干的,他还专门发出通缉,让人探查此事。   就在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稳定的地方发展的时候,居易瓦里·波瓦图却又接到了一个让他跳脚的消息。   卡罗曼的妻子,歌波嘉王妃不见了。   又有消息称,她是跟着杜鹃侯家的车队离开了,打算为她的丈夫卡罗曼报仇,杀死居易瓦里·波瓦图。   所罗门一世当即表态,狠狠谴责了她的不懂事行为,并要求杜鹃侯把人交出来,不要伤了和气。   ——神他妈的见了鬼!   这事是真没有啊!我上哪给你找个王妃去?!   居易瓦里顿时感觉自己仿佛日了狗一样的难受。   更新完毕! 第二十一章 阿德里安一世   歌波嘉醒来之时,天色已然近晚。   她是被那冰冷潮湿的风弄醒的。   在她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白麻布铺的床上,身上盖着羔羊绒的薄被。   歌波嘉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向着光亮处望去。只见浓云遮蔽天空,但天空却变得格外的明亮、变成了完全的昏黄色。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天空。这让歌波嘉感到心中有些发慌。   但她现在却来不及研究天象了——   “我……”   ……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轻声呢喃,手不自觉的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薄被。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的钱袋、匕首都被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她的儿子就在她身边呼呼大睡,他们两个人的衣服也都被滕干、叠整齐放在了伸手可及的地方。   歌波嘉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救了自己的人,对自己或许没有恶意。他不贪财也不图色,只是一个善良的信徒。   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她注意到了这应该是男性居住的房间。她看到了床头金色的所罗门圣像——金像和铜像是男性会用的,铅像和银像才是女性信徒使用的。   歌波嘉伸手够过自己的衣服来,一边换着衣服一边思索着之前发生的事。   如果这户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追杀自己的人是谁……他们还会如此庇护自己吗?还是说,会把自己这个通缉犯送还给国王?   毕竟,追杀她的人,可是查尔斯王子——现在应该叫所罗门一世了。   新王发现她逃走之后,立刻派出了骑兵追捕她。最开始的四五天里,他们还只是围捕。而在前几天,他们已经开始向歌波嘉射箭了。她所坐的马车车厢上,已经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她已经不敢坐在后面那侧,唯恐一发箭矢穿过车厢刺穿自己的心脏。   他们居然敢对自己射箭——这让歌波嘉心中发凉,彻底放弃了最后的幻想。   她果然没猜错!查尔斯是真的打算杀了她!   既然他是真的打算杀掉自己灭口……难道说,卡罗曼也真是被他杀害的?   原本没有任何根据的推测,如今却仿佛要化为现实一般。   自己或许真的猜对了这件事,不仅没有让歌波嘉松一口气,反而让歌波嘉更加胆寒。   假如所罗门一世真的是杀掉卡罗曼的凶手……   那么,拥有如此手腕的查尔斯,又将会如何处置自己?   于是歌波嘉思索了片刻,便果断的做出了选择。   ——弃车逃跑吧。   所罗门一世的追兵就在身后。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乘坐的马车车厢和马匹的样子,也大概能推断出来自己要去哪里。而且车夫也差不多该知道自己是被新王追杀了……虽说他是自己父亲的人,但也完全有可能会把自己卖掉。   歌波嘉从不相信“忠诚”一词。   在她看来,忠诚的一切特征都与宝石吻合。它华贵、美丽、坚硬、闪耀着光芒,需要大量的钱才能买来、亦或是足够优雅、尊贵才会有人白白相送……却也无比脆弱。只要轻轻一摔、不经意的一次冲击,就有可能价值大减,变得不那么美丽、也不再坚固了。   生命的威胁,亦或是钱财的贿赂。这都是车夫可能出卖自己的原因。   因此,她没有惊扰车夫。她只是用毒药将自己的儿子再度送入昏迷状态,然后带着他在一次拐弯时跳入了河流之中。   水可以消除身上的气味,这会让猎犬找不到自己和儿子的行踪;而继续前行、钉满了箭矢的马车,则可以把这些人引走。距离吃午饭还有三个小时,到那时会拐到密林里面去……而在那之前,车夫是没有闲心跟自己搭话的。   ——换言之,所罗门一世的军队还会继续向前追三个小时。   而这时,歌波嘉应当游过河,然后进入侧面的密林,一直向西或者向东走。她想,在追兵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时候,或许会掉过头来往回找,而不是往侧面找。毕竟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往侧面逃跑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何处下车的。   那样的话,自己就暂时得救了。   ——以上,是歌波嘉原本的计划。   但在实际执行的时候,却出了一点差错……而这点差错,却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当然会水,但那只是在静止的水池里。在湍急的河流中游泳的难度远超她的想象,而且她还抱着一个孩子,根本游不起来。   只是一个踉跄,她就跌倒在了河中。原本只有二十多米宽的河流,却变得遥不可及。她打着滚,一边喝水一边被河水往下游冲。随着被一颗河中心的大石头撞到了腰,她便当即失去了意识。   在歌波嘉再度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但就在她刚穿完自己上衣的时候,大门却突然打开了。歌波嘉手忙脚乱的把被子扯过来重新给自己盖上,却发现进门的居然是一个五官棱角分明、皮肤松弛却依旧健壮的老人。   “歌波嘉阁下,日安。愿所罗门王的智慧伴随你。”   老人看到歌波嘉,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头,随即转身关上了门,提着手上的水壶走了进来。   他从抽屉里取出另外一个干净的杯子,放在歌波嘉身边的桌子上。并把饭桌上的另外一个,看起来经常使用的破旧水杯也随手拿了过来,把两个杯子都用热水倒满。   “我没有想到你会醒的这么早,”老人慢悠悠的说道,“不然我现在拿过来的应该是酒……”   说着,他伸手端起自己的杯子,向歌波嘉举了一下:“向你祝贺。”   “……祝贺什么?”   “逃出生天。”   老人平静的说道:“你安全了,小姑娘。所罗门一世的军队追不到这里来,他也不会想到你会在这里。”   ……他知道自己是谁,还称呼自己为小姑娘?   歌波嘉有些困惑,微微皱起眉头。但干净的热水她确实已经好几天没有喝过了。她端起水杯,大口大口的喝完,随即又不客气的自己倒了两杯,同样也是一口气喝完。   随后她愣了一下,注意到了自己还在熟睡的孩子。她便把他轻轻扶起来,喂给了他一杯水。   整个过程,老人都平静的看着。他身上的气质极为沉稳,手上没有老茧、说话十分有条理,而且有着很浓烈的哥特口音。   她心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推测,却又不敢相信。   “……您是?”   歌波嘉恭敬的问道。   老人慢悠悠的提起水壶,把歌波嘉的水杯再度倒满。   他没有回答歌波嘉的疑问,而是平和的说道:“你还没有给我回礼。”   “……抱、抱歉。”   歌波嘉低下了头致歉道:“愿所罗门王、圣奥古斯都及世间一切公义良善护佑着您。”   “好孩子。”   老人微微一笑,端着自己还没喝的水杯,向着歌波嘉再举了一下:“没有酒的话,就委屈你一下,喝点水吧。庆祝你逃出生天,撒松的女儿。”   “……谢、谢谢。”   歌波嘉忘记了自己要问出对方的身份,只是乖巧的致谢着,喝下了手中的水。但那水入口的瞬间,她却尝到了美好的葡萄酒的味道。   她愣在了原地。   老人微微一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水杯。那清水波荡起来,变成了清澈透明、如同金子一样的酒。浓郁的香气从中飘散出来。   他将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向歌波嘉行了个教士礼。   “初次见面,撒松伯的长女,卡罗曼王子的妻子,法兰克的白玫瑰,女巫之血的传承者——以及,未来国王的母亲,歌波嘉·撒松女士。”   他平和的说道:“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我是阿德里安,一介普通的教士。” 第二十二章 那不知王的四十年   尼尔斯·米歇尔伯爵又做噩梦了。   他扶着床边直起身来,感觉到自己很是口渴。他先是喝了半口水,随即厌恶的直接吐在了地上,又让管家拿来了一瓶酒,喝完了小半瓶才感觉到身体重新暖了起来。   “查尔斯……所罗门……”   尼尔斯低声喃喃念道:“你会杀我吗?”   虽然向新王赔礼道歉过了,但他心中仍旧怀有强烈的不安。   他的家族十分年轻,到他这一代为止,才勉强只能算是传承了三代。他的祖父曾是懒王的女婿,但在丕平三世及他的父亲铁锤查理谋夺王位的政治战争中,他们家却果断的站到了老查理这边,并提供了大量的资金。   也因此,他们家才能作为世袭伯爵而延续下来。现今,他们家的领地是亚琛西南不远处的香槟区。   如今的尼尔斯已经成为法兰克王室葡萄酒的主要供应者,同时他更是一位杰出的商人,名下的商会早已打通了通往圣丹尼、勃艮第、巴伐利亚的三条商路。可以说已经圈定了整个法兰克最为富庶的一块区域。   毕竟再往东,就已经是杜鹃侯的领地了。   杜鹃侯居易瓦里·波瓦图本身就不是好对付的。更何况,那片土地本身就是他的父亲红隼侯亨利·波瓦图打下来的。   七十年前,法兰克的东部边境甚至只到克罗地亚以北。但在懒王当政之时,法兰克的东方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哥特与波斯人作战到第十八个年头的时候,哥特王国的正北部,管理瓦拉几亚地区的公爵突然宣布独立,拒绝与波斯人继续作战。   当时还是石王贝尼托一世的祖父当政之时。东线战事已然让他焦头烂额,与波斯人作战到第十六年的时候,埃及人也从南方发动了攻势。同时西南方的迦太基人也跃跃欲试,打算在哥特身上咬上一口。   让局势继续恶化的,是石王贝尼托一世的祖父在和波斯人的战场上被投石车的石头砸死。而当时作为某位小贵族的次子、担任雇佣兵头子的红隼侯,则突然出手、一路把瓦拉几亚的薄弱防御击毁。在两个月内结束了战争,迅速无比的占领了瓦拉几亚,囚禁了瓦拉几亚公爵。   而这时,哥特的宫廷斗争基本也结束了。   石王的父亲接过了大任——他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是将军出身。正合适哥特当前的局势。   他先是放松东线战场,通过连续三次奇袭击溃了埃及人的包围,让北埃及的军队伤亡惨重,并签订了和埃及的和平条约,直接慑服了还没蹦跶起来的迦太基人。   他还打算先北上夺回瓦拉几亚。但在交战第一个月还没结束的时候,法兰克就派人和他议和。承诺法兰克将与他姻亲,结为友盟,互不侵犯,互相承诺战争援助。   当时代替懒王和他协商的,就是作为宫相的铁锤查理——查尔斯的祖父。   于是哥特王就突然腾出了手来,带着两只骑兵团从南部绕了过去,奇袭波斯人后方,切断了波斯人的补给,将深入腹地的波斯人截断在了境内。   要知道,哥特的领土除却西南角之外,基本上就是将地中海围了个圈。虽然波斯人已经打到了克里特岛,但是他们显然不擅长海战。   精通此道的哥特人轻而易举的将波斯人的军队打散,将他们的船只烧毁,把他们逼停在不同的小岛上。   之后他与法兰克人达成协议,借用了两只军队将波斯人围剿在了境内。哥特人负责海上作战,法兰克人负责丛林游击。   铁锤查理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哥特承诺不再追回瓦拉几亚地区。   之后通过两次围剿,哥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将波斯的第一军团全灭、第二至第四军团重创。指挥最后一场包围战的,也是红隼侯。他接连立下巨大的战功,受封为侯爵。领土就是他打下的那一块地。   虽然那一块地实在是太大了……但当时的宫相查理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有道理的。   法兰克这些年人口和经济发展的都如此迅捷,与他们一直远离战争有很大的关系。正因为他们的经济和农业都相当发达,已经有百年以上的时间没有发生内乱了。   而东部地区……再往前几年,那里可是哥特人的地盘。就算现在红隼侯把那里打了下来,但那里的居民可也是哥特人。   法兰克人对哥特人的观感向来不是很好,三分疏远、三分嫌恶、三分轻蔑,再加上他们不愿承认的一分畏惧。但这一大块好土地,要是不管显然也是不行的。   所以,最后的妥协就是将这里作为红隼侯的家族领地,然后把他们家排除到法兰克的顶层贵族之外。   从那时到现在,法兰克和哥特已然渡过了和善友好的四十年。但这四十年中,东境地区仍有许多人不知道、也不关心法兰克如今的国王是谁。   但他们却都知道,这里是波瓦图家的地盘。   以隼作为纹章的他们家,当时可是强盛无比。但也因此受到内地贵族的忌惮。甚至一直到现在,法兰克内地的人们对“东境人”的固有看法,仍旧是类似“乡下人”、“破落户”之类的粗野之民。   ——然而,去过瓦拉几亚的尼尔斯却知道,这样的看法绝对是错误的。   东境人不仅不是土著、不是乡下人。他们甚至生活的比不少内地人都要好。他们的女人穿蓬松的裙子,巡逻的士兵也能佩剑,他们也信奉所罗门教,行礼与回礼的礼仪一点不少。   只是有一点……他们不太尊重王。   因此,尼尔斯没有敢继续往东方扩展商路。   他不是怕杜鹃侯。而是怕丕平三世。   而他如今怕的,则是另外一件事。   ——因为他曾是卡罗曼王子的支持者。   查尔斯王子是作战出身,他有着光辉的战绩。但尼尔斯不喜欢这样。对领兵作战有天赋的王子,他如果成为了国王一定会发起战争。这样的话,他领地内的农民就要有许多应征入伍……这意味着他的葡萄酒产量会大大减小。   他们家的贵族之位可是用钱换来的。反过来说,如果没钱的话,失去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卡罗曼王子失败了。   无论他是被刺杀了还是怎样,死了就是败了。他当不了王,自己也站错了队。死掉也是无可厚非……但他想要再挣扎一下。   这个时候再投诚,还来得及吗?   他感觉到了忧伤。   黎明还没有到来,但他已经睡不着了。   他穿好衣服,没有带任何人便走出房门。   黎明之前,沉默的树林阴暗的像是魔鬼的爪牙一般。风又潮又凉、刺骨而寒冷,像是哪里下大雨了一样。   这是所罗门一世的树林,他想。这是法兰克的树林……但已经不是卡罗曼的树林了。   往东看去——虽然视线被遮住,但他总感觉那四十六条尸体就垂在他眼前。光是想想就让他感到四肢冰冷。   我会是下一波吗?   他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但他的脚步很快停下了。一个银铁卫仿佛早就等在这里一般,在拐角另一侧向他行了一礼。   “你好,尊敬的尼尔斯·米歇尔伯爵。”   在尼尔斯近乎麻木的视线中,那个银铁卫恭敬的说道:“所罗门陛下,及图平阁下有请。”   极力按捺住自己转头就跑的冲动,尼尔斯沉默了许久,才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带路吧。”   更新完毕!祈大人超强!(挺胸) 第二十三章 将其扼杀   东城门的城墙上,四十六条尸体正无声地等待日出。   尼尔斯·米歇尔伯爵有幸能在日光下觐见新王,而不至于和他们一起渡过漫漫长夜,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因此他沉默的跟在银铁卫后面,无需手铐和脚镣也没有逃走。   他希望这样的幸运能维持下去。   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尼尔斯在黎明的微弱阳光之下,走过了漫长的殿前走廊。他满怀敬畏的望着盘着火焰之蛇的大理石城堡,在一位又一位银铁卫的交替带领下进入了内殿。   他当然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甚至就在一周前,他还刚为了向新王赔礼而转成从香槟赶来。为了等待所罗门一世的答复,也为了不让新王认为自己怠慢了他,他并不敢匆匆离去。   好在家族的产业有人照料——他在来亚琛之前,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幕。   身为一个商人,他当然了解准备提前一天、收益甚至可能翻一倍的道理。这能让他回去的时候不至于忙的手忙脚乱……也或许能保住他的命。   在他心怀敬畏的走进国王的城堡、并在里面绕来绕去以后,他发现自己被领进了餐厅。   所罗门一世已经醒来。看起来似乎比做了噩梦的自己还要早。   他正坐在在昏暗的大厅里,享用简单的早餐。分别是一份橄榄油拌洋蓟,一份煎鲟鱼,一份小麦乳酪浓汤,里面应该还加了黄油和蜂蜜。   加起来也不到一个银币,只算成本价的话还能减少到一半。尼尔斯作为商人的本能立刻估算出了大概的价钱。   在餐厅的石墙上安置的十二个铜烛台上,只有所罗门一世身后的三个烛台上放了火炬。三道光源已经足够将餐桌前的食物照亮。   “早安,米歇尔伯爵。愿所罗门的智慧伴随你。”   所罗门一世看到尼尔斯被银铁卫领进来,他便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友好的伸手指了指他桌子对面事先摆好的座位:“你的位置。”   说着,他向敲了敲桌子,声音提高了一些:“给米歇尔伯爵来一份早餐。”   “也愿他的智慧伴随您……”   尼尔斯一边回礼,一边有些拘谨的坐在了所罗门一世的对面。   伯爵看着这个健康、强壮而高大的年轻国王,低声奉承道:“看起来,您已经全好了。真是多亏了图平督识。”   如今的国王,和当时他拜访时那个瘫在床上、面目苍白的人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在恢复健康之后,那个在西境叱咤风云的王子便又回来了。   而且……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了。   侍者很快将和所罗门一世一模一样的早餐摆在了他面前,而且还多一杯蜂蜜酒。以上餐速度来说,这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但是,尼尔斯却有些吃不下去。   并非是因为他没有胃口。而是因为恐惧早已攫住了他的胃。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他至多只能感到口渴。   “我们开门见山,伯爵大人。”   所罗门一世平静的看着对面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伯爵,右手的手指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后,他才缓缓说道:“我想让你当侯爵。当然,如果你希望的话……公爵也行。”   ……咦?   听到和预料中不同的内容,尼尔斯怔了一下。   他原本还以为所罗门一世召见他,是为了筹集军费来着……   “我的伯爵,”在沉默之中,所罗门一世若无其事的说道,“你看起来似乎不满意?”   “不!我满意,十分满意!”   尼尔斯连忙应道,随即发出困惑的声音:“但是……为什么是我?”   他当然知道,所罗门一世需要培养他自己的一波班底。   但是,尼尔斯知道自己的血脉并不高贵。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商人,倒买倒卖、从人民手中攫取财富的有文化的强盗。他的手中没有兵权、没有军工,也没有足够老的资历或是足够多的支持者。   ……等等。   想到这里,他愣了一下。   “不错,正如你想的一样。”   看到尼尔斯的表情突然滞住,所罗门一世嘴角微微上扬:“正因为你什么都没有,我才会选你。”   “还有一条不那么重要的,就是你足够聪明。你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什么应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可以违抗——什么不能违抗。”   “您的旨意是我唯一不能违抗的。”   尼尔斯立刻答道。   得知自己要被提拔为侯爵的消息,但他的心中,却意外的没有什么雀跃的情感。   更多的,反而是恐慌和不安。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不要多想。我既然选你,你自然就有你的价值。”   像是知道尼尔斯在想什么一样,所罗门一世直视着他的目光,低声说道。   虽然他的声音很低,但他的话语却如雷声般在尼尔斯耳边炸响,让尼尔斯一瞬间感到了思维被洞察的心悸。   “我知道你的所想,我知道你的主张。”   所罗门一世平和的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战争,因而才会选择支持卡罗曼。”   “我……”   尼尔斯顿时一惊,连忙试图进行解释。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所罗门一世以更轻的声音打断:“战争自然是不好的,是值得厌恶的。正因为你知道战争是不好的,我才会选你当瓦拉几亚侯爵。”   “再没有其他任何事,能比战争更容易产生无意义的死和无益的死了。当然,在战争到来之时,我也会煽动人为我去死,因此我赞美忠诚和死亡、赞美奉献和牺牲……因为如果没有其他人为我牺牲、为我奉献的话,那我可就头痛了。法兰克可就头痛了。”   所罗门一世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我可以鼓吹战争,其他人不可以。将军可以鼓吹牺牲,但贵族不可以——主教更不可以。”   “如果杜鹃侯死去。”   说着,年轻的国王指了一下对面的人:“你就是下一代瓦拉几亚侯爵。”   “……那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或者说,你需要等待。”   所罗门一世自然的说道:“过于接近国王的权力、常年的接触别人赐予他们的权力……容易让一些不那么聪明的人,错以为他们真正拥有权力。”   “而我则要把这种错觉扼杀在萌芽中。” 第二十四章 我只是个平凡的人类   “然而,那些人都只不过是蠢货罢了。”   所罗门一世嗤笑一声:“权力?不明白权力的本质,却想得到权力。这比没握过剑就想上战场还要愚蠢。”   “但您已经洞彻这一切了,不是吗。”尼尔斯低声说道。   “那是因为他遇到的是我。你清楚我在说谁。”   所罗门的声音十分平淡自若,却充满了近乎满溢的自信:“遍数历史,虽然有许多国家是因外敌入侵而灭亡;但有更多的国家,却是因对侵略的反击过量、在主动侵略中耗尽精力、战后财富分配不均、地方官员腐败、拥有话语权的贵族或是元老对当权者的不满等种种内部因素而产生了一系列的反应,而导致灭亡的。”   “而以我们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来讲,臣下的叛逆,自然会引起君王的猜疑。猜疑之后便会产生整肃,整肃就会让臣下不安,不安之下便又开始叛逆。”   说着,所罗门一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是一种循环,一种诅咒的连锁。同样的,这也是因为君王的才能不足才会引起的悲剧。”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人不是万能的,一个人的思考必然会收到教育、见识和性格的限制,”他说着,微微顿了一下,“但我和他们不一样。”   “这并非是傲慢,而是事实。我知道你刚才那一瞬间爱在想什么。的确,通常手握权力、或者近距离接触过权力的人,是很容易把其他不拥有权力的人,从存在到能力以及人格等方面加以全面否定,以此使自己看起来强大一些……如此一来,他们便能更心安理得的用手中不多的力量去更好控制他人。”   “然而我和他们不一样。”   所罗门一世从容的说道:“因为我是真的比他们强。我不需要那样做——所以我才会和你聊这些,而不是去找那些更具有影响力的大臣。我不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如果你能明白这件事,我想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就有更深的理解了。”   “你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个人信奉,事不过三……所以你还有一次犯错的机会。”   说到这里,所罗门一世微微一笑:“一次不错的话,自然是更好的。”   尼尔斯仿佛石化在了椅子上、喉咙像是被毒药封住一般,一言不发。他的背后冷汗直流,小腿因为恐惧而冷到发麻。   他感到了喉咙开始发痒、传来一阵强烈的干渴,忍不住用颤抖的手端起了蜂蜜酒,喝了一小口。然后又喝了一大口。   尼尔斯感到了恐惧。   所罗门一世的话语,仿佛具有魔力一般。如同恶魔的低语般洞彻人心,但其中也有不可忽视的真理,以及如同闪耀着的智慧光芒。   教导他的督识,曾教给他一句话……他说,语言是思想的投影。他几乎年过半百,才第一次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透过所罗门一世的言语,尼尔斯仿佛真的可以看到一个巨人般的阴影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正如同陛下为自己选的圣名一样。   ——所罗门。   虽然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智慧王所罗门,但尼尔斯忍不住诞生了一个荒诞而僭越的念头。   ……哪怕所罗门王在世,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尼尔斯彻底放弃了与所罗门一世为敌的任何想法。   这并非是因为信服,而是因为完全的恐惧。是在面对那种怪物般的智慧和自信时,理所应当生成的恐惧心。   “陛下,我向您保证。”   尼尔斯又连着喝了两口蜂蜜酒,才能用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哪怕是教宗和您站在我面前,我也一定会选您。”   “我知道。”   所罗门一世以确定的语气应道:“你对我的恶意,早在一周前就消弭了。而在三句话之前,你便再也不会背叛我了。”   是再也不敢。   尼尔斯在心中纠正道。   “那么,尼尔斯。我也向你保证。”   年轻的国王喝下最后一勺汤,将餐具放下,嘴角微微上扬:“如果有朝一日,本王必须杀你——那么那刀绝不会从你背后捅来。”   看着因为这句话而紧张到开始发抖的尼尔斯,所罗门一世不禁笑出了声:“哈哈……再分享给你一份智慧吧,可怜的尼尔斯!一般在人们讨论‘有朝一日’的时候,他们的真正意思就是,‘永不’。”   “我这里有一份商业改革计划,你带回去读一下。四天之后,你来见我,跟我讲讲你对此怎么看。银铁卫会让你进门的。”   所罗门一世说完,将一份卷轴放在了尼尔斯身前。   中年的商人意识到这是在赶他走。于是他十分识时务的站起身来,恭声向所罗门告别。   所罗门一世目送他离开自己的房间,嘴角上扬。   佛劳洛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您怎么看他?”   “聪明人。但聪明的也有限。”   查尔斯淡声道:“他如果再聪明一些,就会知道千万不能对国王说出这么多的赞美之言。因为如果我是个软弱无能的王,那么这阿谀奉承之话便可能使他变得自以为是、甚至反而疏远他;而如果我拥有一颗公义之心,反而会因为他常说奉承话而刻意疏远他。”   “但您看穿了这一切。”   “那是因为一开始视野的高度就不一样。他甚至以为我能看破人心……怎么可能,不过是唬他的罢了。人心实在是太过复杂的东西,哪怕我博览万卷,也绝不会因此而具有看破人心的智慧。”   查尔斯叹了口气:“算了,先用着吧。实在也找不到其他人了。毕竟瓦拉几亚实在是太偏了。”   “这种时候,您其实可以召唤我们……”   “我不可能总是依赖你们,佛劳洛斯。”   青年打断了佛劳洛斯的话,认真的说道:“这个世界曾经是你们的,现在是我们的,但总归会是他们的。文明的疆界在扩展,信息在膨胀,战争的规模日渐提升,人们开始拥有智慧。如果我还像上两次那样,什么事都自己去做、什么组织都要你们去统领的话,那也太愚蠢了。”   “如果养成了对金手指的依赖,那么人作为个体的能力和兴趣就会渐渐荒废,对于提高自己的热情和毅力也会消退。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人类拥有的缺点我都有……我绝不能惯着自己。所以,对不起了,佛劳洛斯。”   他以满怀歉意的声音低声解释道。   “我们只会为此而高兴,我王。”   佛劳洛斯的声音十分认真:“但对于一些不方便交予他人的隐秘工作,还请您依旧委托给我们。如果能节省您宝贵的时间,那么对我们来说也是值得的。毕竟对我们来说,最便宜的东西就是时间了。”   “……也好,我了解了,”所罗门一世认真的听完,点了点头,“那么,我就交给你两项工作。”   “在今日、明日、后天,你以我的名义再度向杜鹃侯的使者索要歌波嘉·撒松。然后在明天把王后失踪、前往瓦拉几亚领的消息透露给亚琛的穷人们,让他们把消息递给教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然后,在下周的这个时间,向众人谴责杜鹃侯谋杀先王丕平三世、卡罗曼王子及歌波嘉王妃,并试图刺杀本王之罪名,但不要派兵出击。”   “第二项工作是——在战争到来前,我要拜托你把教宗送出的所有信鸽全部拦下。”   “没有问题。”   佛劳洛斯的身体在查尔斯身边显现出来,恭敬的答道:“需要我把这些告诉拜蒙大人吗?”   “嗯。然后把他叫过来,我另有安排。”   说到这里,所罗门一世思考了一下,又说道:“还有,你两天后通知一下罗兰他们三个,让他们抓紧来一趟亚琛。就说我有事拜托他们。”   “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佛劳洛斯恭敬的说道。   更新完毕!(蹦蹦蹦蹦蹦跶) 第二十五章 莱奥纳多   居易瓦里·波瓦图感到十分焦虑。   这几日里,他已经发现了好多人在瓦拉几亚张贴告示。那些贱民的酒馆里,甚至还流传着他将歌波嘉的尸体用于邪恶亵渎的巫术仪式上的传言。还有人鼓动民众,要求他交出歌波嘉王妃,或者至少交出尸体。   他已经逮捕监禁了许多乱说闲话的人。但即使严加审讯,却只能得出更多的杂乱的线索,始终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思路。   但尽管没有任何证据,杜鹃侯却不是特别的慌乱。因为他早就知道,想要他的命的人究竟是谁——毫无疑问,只能是新王。   因为一切看起来都太过自然,反而让他感到了不对劲。到了他这个位置,这种程度的巧合几乎已经不再可能发生——考虑到执行力、战略意图、情报差,以及把他弄垮所需要的投资和风险等因素,能在他的领地里制造这种程度的混乱,在扳倒他之后还能得到利处的……也就只有国王一人了。   其他人,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这就首先杜绝了其他的可能性。   ……不过,是国王“做的”,也不一定是国王这样“想的”。   所罗门一世既然收下了自己送去的礼物,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善意,应当不会花大力气去对付一个已经榨不出什么油水的侯爵了。   毕竟瓦拉几亚这块地,实在也没有什么必须掌握在手中的必要。   从这点进行考虑……杜鹃侯推测,在所罗门一世身后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的,应当是图平那个老妖人。   或者说,是教宗阿德里安一世。   那群教士,可不像他们表现的那样乖巧温和。但先王丕平三世将他们放在眼皮底下,他们也闹不出什么风波。   ——不过,如果得到了瓦拉几亚,那可就不一样了。   毕竟这里往前六十年,可是哥特人的地盘——而再往前六十年,所罗门教可也还是哥特的国教呢。他们在这里,才是真正的主场。   退一步讲,哪怕真的是哪个大胆毛贼引发的意外或者巧合,他也不能将它视作意外和巧合,而应该慎重的将其对待。事后松一口气总比死前吐一口气来得好。   所罗门王曾说过,把胜利的希望全盘寄托在敌人可能发生的失误上,才是真正的蠢人会做的事。   这句话,杜鹃侯将其视为毕生格言。   不过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感到焦虑的。   真正让他烦躁的,是他的儿子。更确切地说,是他的长子,莱奥纳多·波瓦图。   “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囚禁那些无辜的人?”   二十岁出头,看起来毛毛躁躁、头发也精神的竖立着的青年连续第三天跑到他的房间来嘟囔个不停:“他们只是被人误导,被人蒙骗。父亲您不是也调查过了吗?他们是收了钱,才会去张贴那些东西。他们甚至不认字,对他们来说,这就像是贴了一张纸一样——”   老波瓦图板着脸看着他像猴子一样蹦来蹦去,一言不发。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莱奥纳多和自己年轻时一点都不一样。   他的行动太过刻意了,丝毫没有掩饰的成分。   年轻人想要从父亲手中夺去话语权和行动的自由是可以理解的,但也不是这样做的。   还是让他平日里和那些粗俗的水手们厮混的太久了。已经忘却了贵族的尊严和教养——他刚才甚至在他的父亲面前爆了好几句脏口!   所罗门在上,他自从十六岁成年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脏话。鬼知道他是从哪学的!   杜鹃侯忍不住摇了摇头,开口道:“听着,莱奥纳多——我说你听。”   他的声音冷静而从容,有着内地人的卷舌口音。他向来都是如此,时刻保持贵族的体面。   “我当然知道那些人不是故意的,但这不是我释放他们的理由。如果他们是有意的冲到我面前来,说些什么‘交出王妃’、‘向国王忏悔’、‘承认你的杀人罪’之类有的没的,那么他们也不会只会被关起来,受一点苦头那么简单了。”   “但是必要的惩戒已经够了吧?我想……”   “你错了,不够。”   老波瓦图生硬的打断道:“还有这种时候不要说我想。你什么也想不到,因为你见到的就是那么一丁点大的东西。却要从中领悟出治国的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听好了,莱奥纳多。对于这些人来说,再大的惩罚也不为过。他们有没有犯罪的意识不重要,问题在于他们到底做没做错过事。如果我不把他们关起来,打断胳膊或者砍掉他们的手指,那么一定还会有人抱有侥幸的心态,想着‘街头的老铁匠也贴了,但他啥事没有’,就能接了陌生人的钱和纸——就能在街上胡乱的贴一些‘领主杀了他的父亲’、‘主教包养了三个情人’这些话了?这样?然后你就满意了?”   莱奥纳多咕咕噜噜地说:“我从没有这样说……”   “但你是这样想的。”   杜鹃侯没有任何迟疑的,确信无疑的说道:“因为你根本察觉不到他们的危害。他们不是蛀虫,不是野狗,是狼。是饥饿的狼崽,如果可以的话我见到他们就想杀掉。防止未来被他们长大了咬死……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能跟我说清楚吗?”   老人这一席充斥着不耐烦的话语里,包含着冷嘲热讽和轻蔑的挖苦。其中的恶意让莱奥纳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又一次的说道:   “我想要你主持正义。”   “他们触犯了法律,被关了起来。这就是正义。”   杜鹃侯直截了当地说:“我已经主持了正义。现在你才是不正义的那个人。你试图包庇罪犯。”   然而莱奥纳多摇摇头,梗着脖子固执地说:“不对。你只是在法律上主持了正义,而并没有在道德上主持正义。法律并不是全部,它并不一定完善。”   “你说得对。”   老侯爵赞扬的点了点头,对这话表示赞同。   “——但是,然后呢?你要求的正义到底是什么?”   “释放他们。或者偷偷的释放也可以……至少不要让他们受苦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在做错事的意识,你这样的惩罚并不能让他们变得良善。只要让外人知道他们受了惩罚,就足够能引以为戒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的判断仁慈而又公正,毫无疑问,你将会成为一个有良心的贵族。”   杜鹃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完全失去了耐心:“但我拒绝。因为我说了算。因为我才是侯爵,而你只是我的其中一个儿子。这个理由你认可吗?”   莱奥纳多咬咬嘴唇,沉默了下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三次。这是他这些天第三次和自己辩驳。   杜鹃侯阴沉下了脸,陷入了沉思之中,右手的指节在桌子上有节奏的轻敲。   他不相信莱奥纳多会有和自己辩驳的胆量。在莱奥纳多背后,一定还有人在鼓动他。   是谁?所罗门,还是阿德里安?   亦或是……贝尼托?   轻敲声戛然而止。   说不定能,顺藤摸瓜……   他下定了决心。 第二十六章 石墙上的木钉   莱奥纳多感觉到了不公平,以及被轻视的愤怒。   他气冲冲的从家里一直闷头走到常去的酒馆里,走在路上时发泄怒火的一脚,就将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直接踢碎。   他天生就有着这样的蛮力,和他那病弱的父亲一点不同。只可惜他不可能用这力道和自己那不讲理的父亲讲理。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将所有的利害都摆了出来,但父亲仍是不愿意理解他?   他就不明白,这样迟早会真正激起民众的不满吗?等到那时,可就不是心怀不轨的人雇佣着人散布谣言了——这些人会自发的行动起来的。   “我就是不明白,阿琪娜。”   莱奥纳多一屁股坐在前台,点了一杯蜂蜜酒,然后对女老板低声抱怨道:“我的父亲是越来越顽固了。你跟我说的没错。这事对所有人都是好事,他为何非要选让自己更难堪的选项呢?”   “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他是你的父亲。”   红发的女老板随口说道:“你当面驳斥他的意见,还把他的决定说的这么蠢,他当然不高兴。如果他听了你的话,你的兄弟姐妹们有样学样的来找他要求一些东西,他怎么回应?这就叫家主的尊严。对于不够有才能的人来说,这通常是用任性妄为来维持的。”   她看着莱奥纳多将蜂蜜酒一饮而尽,不禁微微一笑,又给他倒了一杯金红色的酒液:“这杯请你。”   “这是什么?”   莱奥纳多嗅了嗅空气中的芬芳,兴奋了起来:“我从未闻过这样香甜的酒!”   “你尝尝,你会更加惊讶的。”   阿琪娜笑了笑:“这可是从北埃及传来的秘方。我们一般管它叫做……”   “朱红。”   “陛下,正如您所说的。”   佛劳洛斯对查尔斯钦佩的说道:“杜鹃侯果然有一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才一个吗。”   查尔斯笑笑,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会有很多。毕竟我们的侯爵长得太瘦弱了,也不够英俊……而他的孩子却有不少都长得听俊俏的,不是吗?”   “但是,莱奥纳多可是长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更简单的达成您的目标……”   “没有用。还得按部就班。”   他立刻答道:“杜鹃侯他自己就不是长子出身。他对这方面的传统并不会那么在乎。说不定反而会嫉妒高大英俊、又有武力的莱奥纳多。”   说到这里,所罗门一世微微一笑:“不过,这无所谓。”   “他在乎不在乎长子,与他无关,只要民众在乎就足够了;他对民众是忌惮还是疏远也无所谓,只要瓦拉几亚人爱莱奥纳多就可以了。”   “给他继续造势,让他和他的父亲发生矛盾。以杜鹃侯的性格,他早晚会试图毒杀莱奥纳多的。而那将是使他们父子决裂的契机。”   他一边说着,将一份卷轴递给佛劳洛斯:“这是详细的规划,你今晚让拜蒙把这些发给菲尼克斯。瓦拉几亚那边,就先让菲尼克斯和她的圣长子公会盯一下吧,我们两个要先抓紧控制一下哥特和阿德里安一世那边的情报。”   “这很简单。正如您所说的一样,我已经把阿德里安一世那边发出的鸽子全部截获了。”   佛劳洛斯咧了咧嘴:“我是说,让鸽子迷失方向,转而飞到亚琛这种事,我也是能做得到的。”   “好极了!”   所罗门一世眼睛一亮:“那就把信都给我拿过来吧。等我看完,再让拜蒙写下回信——然后给我们的教宗大人寄回去。”   “他一定不会知道,他的信根本就没有寄到他想寄的人那边,”佛劳洛斯说,“这会让他的计划出大乱子的。”   “他会出什么乱子,他将要出什么乱子……那也得我说了算。”   查尔斯平和的说道:“所以,阿德里安一世是不用着急对付的。在你的帮助之下,他反而会成为我的利刃,而他自己甚至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现在我们首先要对付的,是哥特,”他看向佛劳洛斯,递给他第二份卷轴,“这里是小女孩要做的下一个梦。”   佛劳洛斯接过卷轴,打开详细的看了一下。   然后他有些意外的看向查尔斯:“这么快的吗?我是说……这样会不会太冒进了?”   “不会。如果不是我实在担心他会看漏这重要的内容,我还想将暗示他援助瓦拉几亚的情报一起塞进去呢。”   查尔斯摇摇头:“哥特不能急。我们慢慢来……”   他给佛劳洛斯的卷轴上,写的假情报非常简单。   除却那些日常和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以及专门写给石王贝尼托以增加可信性的“买一些人在瓦拉几亚张贴公告”这样的真情报外,他刻意藏了一句不起眼的话。   “哥特其实也不可怕。你要知道,我可爱的赛琳娜……只要钱到位,从来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   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一定会被石王重视。   以他的控制欲,他必将会进行一波盘查、一次清洗。根据查尔斯对石王的性格分析,对于背叛者贝尼托是一定不会原谅的。   而且,对于现在的哥特来说,一次内部清洗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能说是家常便饭,甚至哥特人自己也不会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   但这实际上,将是一枚隐藏的很好的木钉。   只要时机恰当,给它浇上一些水,让它开始膨胀起来……哪怕是坚硬的石壁,也会被这软弱的木头所崩裂。   操作上,也不会太过复杂。情报是一切谋略的基础,而查尔斯完全的掌控了情报。   只要他通过多种手段,进行一些不那么显眼的暗示,聪明的贝尼托一定会找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个“背叛者”。   即使实际上并没有背叛者。   只需要选择一个位高权重、或者具有极高的名望的人充当犹大,那么在贝尼托被查尔斯挫败之后,将会成为内部崩裂的契机。   其实这样的木钉,一个两个的完全成不了事。但通过女巫作为契机,查尔斯可以不断传递假情报,让贝尼托逐渐杀掉那些擅长吹逼或者是真的善良,因而被底层人信服,但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能力的人。   这些人对于贝尼托来说,也是他早就想杀,却始终苦于找不到契机的那种废物。但对于盲目的民众来说,他们却是这个国家少有的良心。   而查尔斯将会给石王一个杀掉他们的理由。   这是再甜美不过的诱饵。查尔斯确信,贝尼托一定会吃下。   只要吃了一个,就有第二个。最难的永远是第一例,然后第二例、第三例就会越来越简单。等到最后,说不定不用查尔斯诱导,贝尼托也会自发的杀掉他所有看不顺眼的人。   接下来,就只需要一次失败。   只需要一次足够动摇他权威的大失败,贝尼托就会突然发现,他曾经无视的这些木钉一个个的开始吸水、膨胀。他那坚不可摧的石头王国,顷刻间爆裂崩毁。   ——当然,在此之前,查尔斯首先需要他帮助自己灭掉波瓦图家族。   同理,这也不是很难。   更新完毕! 第二十七章 相似而不同的噩梦   贝尼托从噩梦中醒来。   他梦见自己被众人斥骂,而他自己的情绪也很激动。有人拔出剑来要刺杀自己,于是贝尼托立刻回击,将刺客几下就砍倒在地。但在准备砍下刺客的脑袋之时,他的剑却砍倒了身侧的火盆。   在贝尼托狼狈不堪的躲闪着火焰的时候,他不经意的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身后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好将剑刃送入了自己的心脏。   ……这是某种预言吗?还是一种警告?   贝尼托没有立刻起床,而是皱着眉头坐直身体,陷入沉思之中。   “背叛者……”   他低声喃喃着。   前天上午,贝尼托接到了女巫们的紧急情报——根据艾丽娅从哥特传来的消息,所罗门一世终于在不经意间透露了一个重要情报。   ——有人收了钱,背叛了他。那个叛徒要将哥特的重要隐秘卖给法兰克。唯一的好处是,所罗门一世还没有得到那情报。   贝尼托接到情报之后,立刻派亲信进行排查。一直到昨天晚上,终于找到了线索。   背叛者是索多玛学士。他四五天前接到了一封装饰华美的信,其中的内容非常隐秘,他没有让任何人看——这还是他的表弟举报,才会被发现。   而在相关人员过去之后,还在他家中搜到了大量的黄金,足有三十公斤。虽然不能说特别多,但以索多玛学士的财产状况来说,这也是七八年才能攒出来的一笔巨款了。   于是索多玛学士立刻被逮捕。随即他被搜查,那封信也被找到。   这是一封未署名的信。   信上要求提供哥特部分要塞的布防情况,以及最近的人事调动情报,通过送信来的信鸽把它们寄回去。并承诺以后每年都给予他这些黄金。   但索多玛学士在狱中声称,这信和金子是同一天到的,压根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他并没有打算按照信上的人所说的做。   然而这句话没有通过侦测谎言。   毫无疑问,他已经心动了。不过他比较菜的是,还没来得及背叛就已经被抓住了……   但贝尼托绝不允许任何形式的背叛。这是他的底线。   所以索多玛学士依旧被处死,而黄金也被充公。但一觉醒来,石王陛下却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说……背叛自己的,不只是索多玛学士呢?   索多玛是因为被他的表弟眼红,进而举报的。而且他的家就在首都,所以才能很轻易的被发现、被抓住。   ……那么,会不会在贝尼托没有发现的地方,还有别的学士或者贵族、甚至女巫也接受了信和钱,打算背叛自己?   有人能把这半车黄金送进来,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里有没有蹊跷?如果立刻向法兰克开战的话,会不会有某个背叛的将军暗中投敌,干扰战术?   在清查出所有的叛徒之前,现在的贝尼托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在我面前,不存在任何虚伪和谎言。”   他低声说道:“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切犹大都将付出代价。”   那仿佛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己说服自己的话。   他已然下定了决心。   另外一边,法兰克,圣丹尼。   歌波嘉再度在自己被吊死的噩梦中惊醒。   她的脊背满是冷汗,高耸的胸脯因恐惧急促的起伏着,无声的喘息着。   “怎么了,歌波嘉?”   躺在她身边的男人迷迷糊糊的醒来,用手摸了摸着她的腰:“又做噩梦了?”   歌波嘉刚想说是,但话语到喉咙边又吞了下去。   她说,不。   “没事,利奥大人。”   歌波嘉柔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该起床了。”   躺在她身边的人是一位大主教。一个年近半百,至今仍没有妻子,还有些肥胖的教士。   光是靠着阿德里安一世的慈悲和怜悯生活在这里,让歌波嘉感到不安。她意识到自己是一枚棋子,并且随时可能被阿德里安一世抛弃,所以她本能的寻找着可以保护自己的人。   利奥大主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选,一个肥胖、但对她足够无害的老实人。   在所罗门教当中,教士无非分为三种。要么是信仰坚定,行事古板谨守箴言的信徒;要么是脑满肠肥、信仰缺缺只想享乐的废物……要么,就是阴沉孤僻,不断用知识雕琢自己大脑,试图把控人心的危险人物。   原本她以为教宗会是第一种。但接触几天之后,她才隐约感觉到,他可能是第三种。   无论是碍事的第一种人还是危险麻烦的第三种人,都让歌波嘉无法信任。她宁可去接触那些废物——起码他们只想躺在柔软的床上,吃点溢满鲜美肉汁的肉排,再来点甜糖果,和那些漂亮女人寻欢作乐。而不至于有谋害国王,篡夺王位之类的危险想法……   ——那可是会死的!   查尔斯不是丕平三世——他要危险太多了!他就是一个怪物!无论是自己的亲生弟弟,还是说四十多条人命,说杀就杀的铁血无情的刽子手!   她已经得知了在亚琛城发生的事。查尔斯干脆利落的就杀了这么多的人,这让她几乎吓的魂飞魄散。   还好她长得足够漂亮。如果她是个平民,这样貌说不定反而会对她招来祸端……但她是伯爵之女,一位女巫,还是个王妃。这反而能成为她的护身符。   但身为王妃的矜持,还是让她无法随便找一个人托付自己。利奥大主教在那些废物里面,已经算是有些脑子,能让她稍微看的顺眼的一个了。   根据歌波嘉的了解,他之所以始终没有妻子,不是因为他的肥胖、也不是因为他想竞争教皇之位,而是因为他单纯的不想要孩子。   而根据所罗门教的传统,结婚后要至少生下一个孩子才会被允许避孕,最好是三个。而在婚前避孕则是合法的,而且是必须的。   歌波嘉也不需要、也不想这个老胖子迎娶自己,从此留在圣丹尼过清贫日子。她只要能回到勃艮第,就能继承一大笔财富,从此享受富贵安乐的生活。或者嫁到哥特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她还年轻,今年才十八岁。她接下来的生活还长久呢。   对于歌波嘉来说,保持现在的关系就足够了。她献出身体,而对方保护自己的安全——非常公平的交易。   不过,说到孩子……   歌波嘉的面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似乎是因为前些天对毒药的连续使用,她的儿子似乎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药物反应。   他醒来之后先是呕吐,然后又是腹泻。在发热被治好后,他的反应似乎比平时变得迟滞了一些。睡眠的时间也慢慢延长到了每天十四个小时,每天清醒的时候也变得安静怠倦。   这让歌波嘉有些不安。   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教宗大人就亲自赶来将她的儿子带走了。从那之后,歌波嘉就再没有见到她的儿子。每次想要要回自己的孩子,都被教宗以“正在为他化解毒素”的借口给挡了回来。   那已经是四天前的事了。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问问教宗大人。至少要问清楚,他究竟把自己的孩子关到了哪里——   歌波嘉心中下定了决心。   但歌波嘉却没有看到,等她穿上衣服蹑手蹑脚离开房间后,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利奥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支起身体,从楼上望着歌波嘉离开的背影。   “撒松的女儿……不过如此。”   利奥低声嗤笑道。   他的目光平静异常,没有丝毫困倦或是欲念。 第二十八章 狮鹫阿娜   贝尼托走到阳台上,撑着肩膀、双手拄着石头把手上,习惯性的皱起眉头。   他看着院子里的青草湿润,应是被昨夜的雨打湿过。清凉的晨光洒在他身上,风中花粉的味道也一并消失无踪。在水池旁,一只用铁链拴在雕塑旁的狮鹫正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那是他少年时养大的狮鹫,阿娜。   他当年在阿尔卑斯山寻找石料的时候,曾遇到过一窝狮鹫。   贝尼托当然见过狮鹫,但他平日里见到的狮鹫都是黄色、棕色、深褐色的,并且有着凶戾的暗红色眼瞳。他曾见过一支驯兽团养着一只暗绿色的狮鹫,那已经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狮鹫了。   但他从未见过有哪只狮鹫会有如此漂亮的银灰色羽毛和淡粉色的瞳孔。仅需一眼他就喜欢上了阿娜。   他当时便让父王为自己把那只狮鹫抓来。贝尼托个人淡漠很少提出要求,因此他的这一请求立刻被答应了。   即使在专业的猎人小队手中,成年狮鹫也依旧凶猛异常。当时贝尼托也参与了猎杀……那场猎杀行动中,死了至少二十个猎人。   狮鹫是风之子。据说所有的狮鹫都是南风之神的后代,也能算是半神——那么他们就是在捕杀神明。   老猎人再三嘱托,狮鹫最危险的时刻,在于它们从天上俯冲下来的瞬间。在最低点的时候,哪怕是厚厚的铁盾也能像是羊皮纸一般被轻松撕裂。反过来说,只要能废掉狮鹫的翅膀,飞不起来的狮鹫甚至还不如同体积的狮子强大。   所以他们先用有毒的肉和带绳索的弩箭,以及事先设置好的陷阱,在森林里捕杀了最危险的雄狮鹫。因为无需顾忌战利品的完整,所以这比计划中的要简单许多。   但在他们有了信心,打算强行攀登崖顶,试图捕获小狮鹫的时候,却被闻见了血味的母狮鹫发疯一般的发起攻击。   贝尼托从未见过如此危险而美丽的猛兽。   她的翅膀可以卷起锐利的风暴,而四足能踏在风中、也能捏碎岩石。仅需一次俯冲,地面就被飓风撕裂,崖顶断成两截,没来得及爬上来的猎队直接坠落下去。在这时死去的猎人几乎占了战死猎人的五分之四。   即使是祆教的圣火使也无法抵抗,他们的火焰甚至在接近母狮鹫前就会被风扑灭。一次俯冲便将他们的身体撕成了两截,迸出的血像是喷泉一样将母狮鹫的身体侵染。而这时老猎人趁机跳起,浸了毒的空心毒剑便深深的刺入了她的身体。   当时缠斗已久,贝尼托上了头,不顾劝阻的冲过去抱住了那只白色的小狮鹫就跑。周围人立刻停止和母狮鹫交战,准备护送着贝尼托逃离。   狮鹫窝里一共有两只狮鹫和几个蛋,母狮鹫状态不是很好,又见他抱走的是白色的那只,便愤怒的叫唤了两声不再作战,而是直接叼着窝就跑了。   显然,贝尼托所喜爱的白狮鹫,似乎不被她的母亲所喜爱。被抛弃的小狮鹫精神很是萎靡,很久都没有恢复过来。   当时还是少年的贝尼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做阿娜。   到现在阿娜也已经二十四岁了。在狮鹫里,这属于刚刚迈入中年。   阿娜发现贝尼托看向她之后,抖抖翅膀向他高声咆哮。那声音极尖锐而嘹亮,像是鹰又像是狮子,就像是战场上高声斥喝的女将军一样。   “解开锁链!”   贝尼托见到阿娜,精神也好了一些。   他哈哈大笑着,意气风发的向着早起正在浇花的花匠喊道:“让阿娜飞起来!”   老花匠哆哆嗦嗦的跑到阿娜身边,小心翼翼的给她解开铁链。   那铁链的一端连在阿娜脚上的铁环上,另外一端则连着沉重的铁链,铁链的末端是铅球,缠紧在一座白色雕像的底座上。老花匠凑到狮鹫身边,用雕像上婴儿小臂大小的钥匙将锁解开。   因为他的动作十分谨慎又恐惧,阿娜也恶作剧般挺起身体向他大喊了一声。把老花匠吓得坐在了地上,她才咯咯的大笑起来。   等到老花匠用颤抖的手好不容易将锁解开,狮鹫便一下挺直身子,抖开身上的羽毛,仰着头再度叫了一声。她一把把老花匠划拉到一边去,在地上助跑了两步就飞了起来。   她盘旋着在庭院中飞起,路过贝尼托时又叫了一声。然后她没有停顿在他身边,而是直接扭头飞向了远方。   她要去捕猎了。   贝尼托心知肚明。   阿娜从七八岁开始,就不再吃他喂的食物了。她一般就是抓只牛犊或者羊羔,有时候能抓一头鹿回来吃,但不会吃鬣狗或者狼。如果她心情好点,就会飞远点去抓一些鱼当零食,但不会带回来。   贝尼托对阿娜的一切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他喜爱这只白色的狮鹫,甚至胜过他的妻子。   但在阿娜飞得太远时,贝尼托仍会下意识的担心——或许某一天,某一个清晨,她便回不来了。   就和他的父亲一样,他心想。   “陛下,您今天起的真早。”   希尔迪加尔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你真了解我,希尔迪加尔德。”   贝尼托一世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有时候我都会怕你。”   “您谁都会怕,陛下。”   您远没有自己所表现的那样勇敢。希尔迪加尔德平和的说道。   “不过,也没有人要求国王必须无所畏惧。国王也是凡人,是凡人就会害怕。人们所要的只是他们生活会变好,这就够了。”   “……你说的对,我的朋友。”   贝尼托一世沉默了许久,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转过来,拍了拍希尔迪加尔德的肩膀:“还好我有你。”   “忠诚是我的职责。”   希尔迪加尔德说道。   “那么,我忠诚的骑士。这么早来见我,你是有什么新的情报了吗?”   贝尼托一世笑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清朗起来。他揽着希尔迪加尔德的肩膀,亲昵的说道:“我想你是不会拒绝和你的朋友共进早餐的,是吧。今天的早餐是水煮鹅蛋,洋葱培根煎鱼,还有两个苹果。你想的话,还会有血香肠或是奶酪,要多少有多少。”   “当然,陛下,”希尔迪加尔德点点头,跟着贝尼托一世往城堡中走去,脸上如平时一样没有任何表情,“这件事并不特别紧迫。但我觉得它很重要,或许会影响您对一些事件的看法。”   “那就不妨说说看,让我听一下它有多重要。”   贝尼托一世爽快的说道。   “是关于歌波嘉·撒松的事。她的外祖母……您知道的,就是那个快要病死的老女巫——她前些日子醒了过来,给我们带来了重要的情报。关于歌波嘉王妃这些日子的梦。”   希尔迪加尔德开口道:“和我们想的不一样,歌波嘉没有死,也没有被波瓦图侯爵捉住。”   “她在哪里?她的儿子还活着吗?”   贝尼托一世的声音立刻冷静了下来。   “都在教宗那里。教宗阿德里安一世。不过她的儿子似乎因为服用过多毒药有些痴呆……”   希尔迪加尔德顿了顿,说道:“她似乎希望她的母亲,或者她的外祖母能从勃艮第派兵来救她……”   “蠢货!阻止她!”   贝尼托一世毫不犹豫厉声喝道:“这个时候跳出来,她是想死吗?!让她先在阿德里安那里待着,起码那里安全,所罗门找不到——而且还能给我们带回重要的情报。”   “但是,波瓦图侯爵知道真相,”希尔迪加尔德说,“他知道歌波嘉根本没有去瓦拉几亚。”   “知道也不许说。难得所罗门找错了方向,那就让他错下去。”   贝尼托一世沉默的盘算了一会,开口说道:“传令下去。通知波瓦图侯爵,让他先吸引所罗门的注意力。我们会在关键时刻援助他的。目前首要任务是保住歌波嘉和她的儿子的命——尤其是她痴呆儿子。痴呆了更好,活着就行。”   “遵命,我这就传下去。”   说到这里,希尔迪加尔德顿了顿:“不过,我们真的要去援助他吗?”   “说说而已,你别当真——这句话别传。”   贝尼托一世随口说道:“还有,现在先和我去吃早餐。反正消息最早也要晚上才能传。”   “遵命。”   希尔迪加尔德一如往日一般,恭敬的答复道。   更新完毕!   今天可以早睡了,窝超强!(挺胸) 第二十九章 买命钱   “波瓦图侯爵,我想这是你想要的。”   一个有些富态的男人嘿嘿的低声笑着:“我向您发誓,您先看一眼……只需看一眼,就知道我绝对没有耽误您的时间。”   这个胖子操着一口让人感到下流的勃艮第土话,右手戴着三个戒指。那粗俗的口音让居易瓦里有些嫌恶的皱紧眉头。   今天一大早,居易瓦里刚起床就听到有人要见自己。原本他根本不想理会这种人,但这个过于富态的商人却让人传话,说这是关于波瓦图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居易瓦里顿时变了主意。   ……保险起见,还是见一下再说吧。   反正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如果真的被忽悠了,他也一定会让这个胖子付出戏弄自己的代价;但真的有大事的话,他这时多谨慎这么一下就赚了。   于是杜鹃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厌恶之情,尽可能保持淡漠的语气,神态随意的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居易瓦里常和海东边的商人们打交道,他知道怎样和商人们讨价还价。   要点就是,在商人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一副心动的样子。   那意味着告诉对面“我非常需要这个东西,请随意出价”。   他紧紧绷着脸,削瘦的面庞上掺有过多的古板。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文化人,更胜过一个大贵族。   “不着急,不着急……”   见到他冷淡的样子,胖子商人确实丝毫不急。   他神情自若的搓了搓手,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在杜鹃侯有些嫌恶的注视下,他舔了舔自己油腻的棕黄色手指头,灵巧的将麻绳解开。   “您先看一眼。然后再定价会比较好。”   胖子商人将带字的那面倒扣在桌上,带着让人厌恶的笑意,用自己短而粗的手指按着向前慢慢推去。   居易瓦里的表情又黑了半分。但他却没有发作,而是瞥了一眼商人,把那纸捡起快速的看了两眼。   随后,居易瓦里的表情立刻变了——   羊皮纸卷上写着的,一共有两件事。   上半截是关于所罗门一世的谴责——他声称杜鹃侯谋杀先王丕平三世、卡罗曼王子及歌波嘉王妃,并试图刺杀他本人。数罪并罚,将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下半截则是二十多个名字。居易瓦里认识其中的一小半……他们要么是卡罗曼的支持者,要么是与哥特人联姻过的贵族。共同点在于,他们都有着不低的官职或者爵位。   在前三个名字的后面,有着一条长而详细的地址,以及在最后标着的价码。   居易瓦里立刻将带字的那面扣在桌上。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很快安定了下来。他平缓的出声让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卫士先离开房间。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他才皱紧眉头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服从于谁?”   “我谁也不服从。只是一名普通的水头。”   胖子笑呵呵的说着:“我闻到了发财的味道,所以我就来了。”   “水头……”   居易瓦里低声喃喃着,感到了些许屈辱感。   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他无法隐瞒自己对这情报的渴望。   他知道水头是什么人。   以前在南方的沙漠地带,有一些人会像是秃鹫一般尾随着稚嫩的商队,在他们快要渴死的时候,过来把“哪里有水源”的消息以极高的价格卖给他们。他们也会搜集其他的情报,把它们卖给马上就要死的人。   这些水头,被埃及人厌恶且恐惧的视为死亡的化身,很多人甚至以为他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因为他们并不会出现在贫穷人面前。虽然他们自身不会带来什么死亡的危机,但人们通常认为水头拥有使人变得倒霉的法术。   就像是乌鸦,或者秃鹫一样。   后来,他们除却在埃及附近出没,也逐渐扩散到了周边各国。据说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可以预知未来的不老之人,他们因此得到了大量的情报,用这些情报去敲诈他人,积蓄了大量的财富。   而他们也有着神秘的力量。水头们也都是妖人,据说杀了他们的人会在梦中被咒杀,死相凄惨,如同被溺死一般。   “啊,对了。”   胖子和善的笑了笑:“小的失礼了,侯爵大人。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马拉吉吉,前不久还在勃艮第伯爵那里担当安全顾问,但因为他对小的不那么上心……我是说,他不认为自己会遇到什么灾什么难的,就不想付那个钱。所以我就只好另谋出路了。”   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小丑一样。   居易瓦里心中嗤笑着,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相信你。”   杜鹃侯沉声说道:“我给你每年十磅金子,你来为我服务如何?”   “十磅?哈,这个价格刚刚能买下这卷名单的三分之二。”   马拉吉吉嘿嘿笑着,伸出了三个手指:“三十磅不二价。名单加上一年的情报,我也可以亲自去帮你说服他们……我劝你不要和我讲价,现在快要溺死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当然知道。   杜鹃侯心里想道。   前几天,那位哥特的石王,通过他妻子的梦境,让女巫们给他传递了新的消息。石王陛下要让自己吸引所罗门一世的注意力,如果所罗门一世要求开战绝不要退缩,他们会在关键时刻援助自己的。   当时杜鹃侯也是半信半疑。   他们会来援助自己?为了自己和所罗门一世开战?   这可能吗?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激化到这种程度了吗?他们图什么呢?   一个坚实的敌国盟友?不,他们不缺那种东西。杜鹃侯大概知道一部分关于“女巫”的事,所有娶了哥特女人的贵族,都有可能是石王的棋子。   而如果他真的应战,瓦拉几亚也就没有了作为眼线和隐患存在的意义——他都已经被剔除了出去,视作敌人,也就是一块独立的孤地了。   那么,石王会怎么做?如果自己是石王,会怎么做?   逼得瓦拉几亚独立……然后,派兵将其攻下?   原本杜鹃侯对这事也是半信半疑,同时又被莱奥纳多牵扯了太多的注意力。所以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但现在,既然有水头来找自己了……这就说明自己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三十磅买命,值。等到明年,鬼知道还用不用水头。   “成交。”   想到这里,杜鹃侯干脆的应道。   马拉吉吉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第三十章 忠诚值多少钱?   哥特的贵族们,很久以后才意识到,索多玛学士被逮捕,绝非是事情的终结。   ——相反,那是一场屠杀的开端。   石王开始频繁的召见一些贵族和一些大臣。他们被指定要回答一系列奇怪的问题……从早餐吃的什么、什么时候脱处到你有没有收受贿赂或是背叛哥特都有。   一些人进宫回答了,然后受邀与石王贝尼托一世共进午餐或者晚餐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还有一些人,他们被请进王宫之后,他们却再没有出来。   这让贵族们很是不安。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是死了还是被关起来了。即使鼓起勇气向贝尼托一世发出询问,也只是会被赶出去。   于是某一天,由一位侯爵牵线,十几位贵族和贵族的亲属聚集起来,打算就这种情况紧急商量对策。   阿涅丝便是受邀者之一。   她有些胆怯的走进预定好的某间剧场,穿过座位向前排。   她是一位伯爵之女。她的父亲在四天前被召入宫中,然后失去了消息。   她大概能猜出来,陛下是在寻找叛徒……但阿涅丝可以确定,她的父亲绝对没有背叛哥特!   然而,这些苍白无力的话语在那位陛下面前没有任何用处。他根本不听解释,而试图对抗他的意志,强行进行解释则是违法的。   于是她也只好接受侯爵的提议,过来参加会议。   他们约定好的地方在剧场的匣间——一种封闭独立的高层大房间。为了提防贝尼托陛下可能的眼线,他们是以约定好来看戏的名头向外公布的这一次会面。   她按照约定的好的暗号敲门,立刻听到匣间里面安静了下来。   “是谁?”   一个声音在里面说道。   “阿涅丝·阿布列斯。”   阿涅丝顺从的回答道。   然后房间里再度变得沉默了起来。就在阿涅丝对此感到疑惑不解,并试图再次敲门的时候。她却感觉到有人一下按住自己的肩膀,把她一下拖进了侧门。   “我很抱歉,阿涅丝小姐。”   在阿涅丝感到惊慌失措的时候,一个温柔的男性声音说道:“我们必须保证没有人跟着你过来。你是最后一个……这样就全部到齐了。”   阿涅丝认识他。   那是安波爵士,一位曾因诈骗和杀人的罪过而入狱的死刑犯,现任大掌酒官。   他也在这里吗?   阿涅丝有些意外的向屋内看去,一边在安波爵士的指引下前往自己的位置,一边喃喃地向周围人问好。   这里的人意外的多,起码也有三四十人。   她认出了财政大臣的大儿子,她前不久才在舞会上和他见过一面;她也认出了阿纳修伯爵的次女,他的长女在六年前已经出嫁到了法兰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大臣和贵族,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人是出乎预料的多。看来应该有许多人都“突然不见了”。   那些人究竟到哪里去了?自己的父亲去哪了?   阿涅丝困惑着,想要发问。   但就在这时,她却注意到邀请大家来到这里的阿格拉曼侯爵却没有在场。   “侯爵大人呢?”   有人先她一步发问道。   “侯爵大人说过,他可能会晚一些到,”安波爵士说道,“毕竟和各位相比,他甩开陛下的眼线要更困难一些。”   “所以你是主持人?”   一个不友好的声音说道:“你的身份太低了,爵士。换你的主子来。”   “我的主人他不在这里。”   安波爵士从容的答道。   “但对于各位的议程来说,由我这个泥腿子来见证,反而会更好一些吧。毕竟我不会分薄你们任何人的利益,我的地位将全靠我的主人赐予。”   “没错。”   有人接话道:“在接下来的议程中,没有人会比安波爵士更适合当主持人的了。其他任何人都有着个人倾向,难以服众。”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阿涅丝感到了越发的困惑。   “各位,我们都知道,这个国家已然摇摇欲坠。”   安波爵士朗声道:“我们都知道,我们没有犯任何罪,但我们的王——背叛了我们。”   一些人纷纷赞同的点头。   “索多玛学士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认为他没有错。或许他曾经真的想要谋反,但他毕竟没有做出实际行动,难道在心中想着要杀某个人,他就犯了杀人罪吗?他就要和杀人的罪犯一并处罚吗?他只是想要杀人,就甚至比动手伤人、使人残疾的罪犯受的刑罚更重——他要丢掉性命!”   “再没有什么是比这更残酷的了!我们的陛下甚至不让我们有那么一点不满的意思!”   安波爵士站在匣间正中,神情激怒,扬声说道:“正如大家所见的。我再次重复一遍——”   “我们的王背叛了我们。”   “我们必须做出行动!”   他说完,周围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有一个少年开口问道:“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要做什么?怎么做?你有什么计划?我们要担当什么角色?风险是什么,利处有多少?”   一位老年的伯爵补充道,他严厉的看着安波爵士,开口道:“我想这些你应该告诉我们,爵士。我们有权得知。”   “石王身边的近侍已经是我主人的人了,他完全听从我主人的一切命令。自然,他可以在石王的酒里下毒,”安波爵士说道,“各位要做的,便是支持我的主人当王。如果你们这样做了,你们便会拥有更高的爵位,更高的官职,以及大量的财富。”   “——我希望各位能免去不该有的念头。或许你们不知道,但事实上,哥特并没有任何一个比我的主人更加强大的贵族,如果各位手中监测谎言的炼金物品,就能知道我没有说谎。”   说到这里,安波爵士顿了一下,看到几位贵族点了头,才继续说道:“我需要知道,这里有谁愿意支持我的主人?不愿意的话就抱歉了。不过,我需要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把你们都留在这里。防止走漏风声。”   “所有愿意支持我的主人统治新哥特的,请举手。”   随着安波爵士的声音落下,很快三四只手举了起来。随后是七八只手,最后一共有接近三十人都举起了手。   阿涅丝被吓到不敢呼吸。   他们这是要反叛?!   什么情况,他们不是被冤枉的吗?!   那么,自己是要举手,还是不举手?背叛是不道德的,但是不背叛会不会死……   “我不会背叛陛下。”   另外一位从进门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年迈伯爵站起身来,铿锵有力的说道:“我看着陛下长大,他绝不可能成为一个暴君。他所做的事一定有意义,背叛者是你们!如果你的主人不满意我的话,就让他把我囚禁在这里吧。但我要求,我的饮食应有伯爵的体面。”   “您将会有侯爵的体面。”   安波爵士无声的笑了笑:“从明天开始,您就是侯爵了。”   老伯爵眉头一竖,厉声喝道:“我说的是,我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   “你是正确的,克洛伯爵。这是你应得的,这是忠诚的价值。”   一个矜持而优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很多人立刻认出了那声音的来源——正是把他们召集过来的黑鹿侯爵。   侯爵从外面轻而易举的打开了门。他的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士兵。贵族们全傻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把所有准备背叛陛下的,全部抓起来,处以斩首刑。家中成年男性流放到西班牙,女性和幼子贬为奴隶。”   侯爵冷静的命令道:“安波,你指证。所有举手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侯爵大人。”   “你背叛了我们!”   有人惨呼道。   安波却只是笑眯眯的回过头去:“我没有说谎,一句都没有。只是你们不知道,我的主人并非是侯爵大人……而是陛下。”   “你们不该信任一个骗子的话,从开始就不。你们或许之前只是想想,但你们现在有了实际的行动——这已经足以定罪。”   安波嗤笑着,对着阿涅丝露出微笑:“阿涅丝小姐。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你和你的父亲都是正直之人……请不要多想,伯爵大人很快就会回家。各位大人暂时留在宫中,只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幕而已。”   阿涅丝感到后心发凉。她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讪讪的干笑着。   更新完毕!(蹦跶) 第三十一章 心怀敬畏   “……以上,就是昨日在哥特发生的事。”   佛劳洛斯沉声说道:“经过贝尼托陛下这么一收一放,哥特内部的确得以肃清。剩余的贵族们对他的服从力也更高了,我们需要对此做什么吗。”   在他身前,则是正在吃早餐的查尔斯。   他面前摆着半份糖渍苹果,一份烤鳟鱼排,以及每天都有的一份拌了蜂蜜的小麦乳酪浓汤。查尔斯不喜欢浪费,也不喜欢过度饮食,因此他每天要的食物,都是刚好够他吃饱而不至于吃撑或是剩下的量。   “什么都不需要。”   查尔斯一边用刀叉割下烤的松脆焦黄的鳟鱼鱼皮,一边平静的说道:“因为这对贝尼托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个错误。一次非常危险的失误。”   “一个错误?”   “没错。他以为他什么都懂,但事实正好相反。正如我所说过的一样,人心应须敬畏,不可试探。任何发生交互的试探或测试,都有可能改变他人已有的看法……换言之,人心是无法试探的。”   查尔斯将鱼皮完整割下而没有触及鱼肉,将鱼皮在叉子上卷了卷送入口中,随口说道:“贝尼托一世的确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国王。他至少意识到了,一个君主被人惧怕比起被人爱,会更为安全些。”   “君主如果被人认为变幻无常、软弱怯懦、优柔寡断、无知狂妄,就会受到臣子的轻视。他应该支持人们对他抱有这样一种见解:谁都不要指望欺骗他或者瞒过他,唯有这样,人们才会服从于他的命令。国家才能运转下去。”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就必须得到人们的爱……或者是人们的恐惧。”   “人们的爱时时会变,但恐惧不会。恐惧会在人心中生根,并因为君主的残酷而不断深化。直到它变成一个囚笼,把人反抗的本能圈禁其中。”   查尔斯平缓的说道:“法律就是这样的原理,佛劳洛斯。”   “但这样说来,”佛劳洛斯说道,“我认为贝尼托一世做的或许没错。”   “这里要说到一点。就是君主究竟怕的是什么。”   查尔斯说到这里,强调般的用叉子敲了敲他眼前的碟子:“很多君主都提防,并试图防止他们臣子搞一些阴谋……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有你或者拜蒙,或者是圣长子会和兄弟会的帮助,我才能以很低或者近乎没有的代价取得一些情报。一般的君主做不到这一点,他们试图磨灭一切阴谋的想法都是政策上的浪费。”   “这倒也是。”   佛劳洛斯赞同的点了点头。   “正确的做法,并非是提防少数人的背叛,而是得到多数人的拥戴。若是要能够对抗一切阴谋,最有效的办法之一,就是不要承受太多的憎恨——因为搞阴谋的人,总是指望把君主置于死地来取悦那些有力量的人。比如民众、教廷或者有权势的大贵族。他们是可以被借取的力量,可以被我借取,当然也可以被我的敌人借取。”   “而如果一个君主自身的实力强大。他得到教廷的支持,人民的爱戴,勇士们的守护,受到贵族的尊敬和认同,也是商人利益保护者,那么任何阴谋者都寻不到同谋。他们寻找他们的伙伴,就必须让他们心动,让他们满足。让他们的同伙能从他们的计划中得到各种好处……而这时,戏肉就来了。”   说着,查尔斯将一块最嫩的鱼肉叉起,举起向佛劳洛斯示意:“如果,他们的同伙意识到,将这阴谋向君主告发的人可以获得重赏,他们会怎么做呢?”   “一边可以得到确定的利益,同时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另外一边的好处则是不确定的、不道德的、并且充满着危险和阻碍。”   “那么,这些被鼓动者又会选择哪一方?”   他平和的说道。   佛劳洛斯心悦诚服的点点头:“您说的是。”   “贝尼托一世所犯下的,就是这样的错误。他作为君主,在阴谋者面前本身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因为他有着传统和法律的保护,有着军队和警察的力量,有着教廷和神秘力量持有者的支持。他不需要做任何事,他忠诚的手下自会为他解决一切。”   “但很显然,索多玛学士的事让他杯弓蛇影。我们的石王陛下不再信任任何人。他不打算把这事交给任何人去做,而是打算亲自完成……就如同他当年不信任军队首领,就自己率兵出征一样。”   查尔斯嗤笑着,叉起最后一块糖渍苹果:“但很显然。和贵族之间的交谈,不能当做战场。他们不应该是敌人,而是可利用者……石王陛下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他让人恐惧自己,但又让人厌恶自己。这样的恐惧毫无意义,甚至比不得爱,只会绞死他自己。”   “因为雕琢人心的艺术,显然比雕琢石像的要困难,我的陛下。”   佛劳洛斯恭敬的说道。   查尔斯却是摇摇头,认真的说道:“这远远还算不上雕琢人心的程度。人心绝非是如此简单就能摸透的东西……我如今可以轻松的做出一个汽转球,可以非常标准的画下星图,可以告诉你这样的组织结构有什么意义,昔日的历史政策有着什么道理……但我说不出你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我也无法决定你下一刻在想什么,不知道你一秒钟脑中涌动多少情感。”   “记得心怀敬畏,我的朋友。在这方面来说,我和你们,你们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他笑了笑,拍了拍佛劳洛斯的肩膀:“他们可以妄念,可以贪求,但你不可以,佛劳洛斯。我希望你能时刻提醒自己心怀敬畏……至少对人心、真理和星空这三者要时刻谨慎。”   “如您所愿,我必心怀敬畏。”   佛劳洛斯认真的点了点头,重复地应道。   “石王那边不用管了。他会付出代价的。”   查尔斯轻松的说道:“我们这就少了一个敌人,法兰克的国土将要增长两倍。你看,我说过这很简单的。”   老魔神苦笑着,不知如何应答。   今天时间不够了,今天就一更吧,十二点了窝要早睡,调养身体……   你们别说,早睡加早餐真管用,起码我现在偏头痛好了…… 第三十二章 你是谁   歌波嘉原本想要讨回她的孩子。   原本是这样的。   但随着她离教宗大人的房间越近,她便越是不安。心脏激烈的跃动着,高耸柔软的胸脯高低起伏,双手忍不住按在身前。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我在向谁祈祷?   我只是想要我自己的孩子,这有什么错吗?我想要离开这里,我想要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要回爸爸身边。这又有什么错吗?   歌波嘉胆怯的想着。她为自己的不幸和卑微而感到深深的悲哀。   她停留在教宗的门前,手却在门把上停滞了下来。   歌波嘉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她会这么害怕教宗大人。   因为阿德里安一世对财富不敢兴趣,对她的身体也不敢兴趣。而她能许诺给对方,换取自己的儿子的,只有这两样而已。   这就意味着,她所拥有的一切,在对方看来一文不值。   她这条高贵的性命,在那位大人眼前,却和路边的乞丐、农场主的孩子、逃狱的罪犯、某条野狗、某头雌鹿都没有任何差别。她全身的价值加起来,也不如她的儿子更加重要。   那么……她又怎么要回她的孩子呢?   想到这里,歌波嘉感到了悲哀和胆怯。她甚至一度想要放开门把掉头回去。   但就在这时,门里却传来一个慈悲平稳的苍老声音。   “已经到了这里了。为什么不进来看看呢,歌波嘉女士。”   “……打扰了,教宗大人。”   歌波嘉咬了咬牙,轻声说着推门进来。   在她眼前的,是让她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房间——在她醒来之时,所见到的那个朴素的房间就是阿德里安一世的。   和那些贪图享受的教士不同。教宗阿德里安一世的房间甚至可以称为简陋。   白麻布铺的床上,那羔羊绒的薄被是唯一能称得上昂贵的东西。房间里只有一个四层的抽屉。外面摆着一个椅子、一个桌子、一壶水和一个杯子。   除此之外,便是毫无半点装饰的房间,也没有服侍他的人。   教宗的生活,甚至远远比不上地方的主教来的享受。完全是维持在一个人日常所需的最低要求线上。除此之外,没有用的东西一概没有。   但在歌波嘉看清教宗阿德里安一世在做什么时,她却不禁怔在了原地,不敢走进房间。   只见他赤着上身,显露出来宽阔的臂膀,结实的胸肌,以及那线条刻划有致的腹部。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位已经五六十岁的老人,甚至比古代雕塑上的希腊勇士还要强壮。   他就像是一位石工般,弯着腰搬起一条两肘长、半肘宽半肘高的石条,将其高举过头。   看着阿德里安一世的异常举动,歌波嘉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   “教宗大人,您这是……”   “日常的锻炼。”   阿德里安一世呼了一口气,将抽屉底层拉开,将石条放进去。然后他就这样赤裸着上身随口回道:“为了保证头脑的清醒,适当的锻炼是必不可少的。”   “……锻炼和头脑还有关系的吗?”   “当然,锻炼不会增长智慧,但是会影响智慧的容器。身体衰弱的人连思考也无法维持,记忆力也会衰退。”   阿德里安一世在歌波嘉面前直接套上自己的麻布长袍,平和的说着:“我劝你也偶尔锻炼一下身体,女士。不然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会一身病,心灵也会一同腐朽,脾气变得暴躁,无法正常思考。”   “不至于吧……好吧,我会注意的。”   歌波嘉有些犹豫的答应了。   看到教宗大人居然在锻炼身体,这让她感到难以置信。在她想象中,教宗应该是那种不事劳作,有着衰弱的身体、沉重的头脑和坚硬的心,需要人搀扶着才能下马车的老人。   她绝没有想到,教宗的长袍之下居然是比一些士兵都要结实的肌肉。   这么说来,虽然教宗平时走路缓慢……但他或许反应极为机敏也说不定。若是有人试图刺杀教宗的话,说不定会被他反过来随手杀掉吧。   “怪不得您不需要护卫。”   歌波嘉忍不住说道:“您的身体比护卫要结实多了。”   “不,我不需要护卫,是因为我知道大家爱我,没有人会杀我。”   老教宗平和的说道:“没有聪明人会杀我,因为他们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也没有愚笨人会杀我,因为他们甚至找不到这里来。没有虔诚人会杀我,因为我便是所罗门王的继承者,也没有悖逆人会杀我……”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老阿德里安笑笑,给自己倒上一杯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杯子,随口问道:“想喝点什么?奶?蜂蜜水?红酒?还是大麦茶?”   “酒……不,清水就好,”歌波嘉话刚出口,立刻又纠正道,“我到这里来,是来找小约翰的。”   “抱歉,你来错地方了。约翰不在我这里。”   老阿德里安给歌波嘉倒了一杯水,那有些浑浊的眼睛中满是笑意:“你为什么会以为我要把他带在身边?”   “那他在哪里?”   “或许在医治他的病症,或许在认字,或许在学算数,或许在听历史故事……给你水。总之,你要相信我们。他在法兰克学者最多的地方,在这里任何的放松和娱乐都是浪费时间。”   老教宗苍老而和缓的声音响起:“作为法兰克未来的继承人,他的每一分时间是宝贵的。我不会让他见你。”   “他会想我的!”   歌波嘉忍不住大呼道:“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孩子!更不能把我的孩子从我的身边夺走!他还不到三岁,他甚至不会走!他见不到我会哭的!”   “你是谁?”   老人冷不丁的问道。   他那如同鹰隼一般的目光,第一次和歌波嘉交汇。那熊熊燃烧着的光辉,让她立时慑服不敢多言。   “我……我是歌波嘉。歌波嘉·撒松……”   歌波嘉有些狼狈的避开目光,结结巴巴的说着。   “——不对。”   阿德里安轻柔却严厉的说道:“你是现任法兰克国王的仇敌,未来法兰克国王的母亲。一个时代的被迫害者,下一个时代的兴起之人。”   “你竟希望你能像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照料你的儿子。你是不是还希望能让他安逸快乐的渡过童年?是不是还想让他去挑逗邻居家铁匠的女儿?是不是想让他继承你的爵位,让他拥有漂亮的小女仆和端庄的伯爵夫人?”   他的声音平缓低沉,歌波嘉却从中听到了满满的嘲讽。   “那你不如死去吧。我可以给你一杯毒酒,让你在美梦中停止呼吸。你的儿子,从此以后就是我的儿子。如何?”   还有第二章 第三十三章 你不是你   “但、但是……”   歌波嘉嗫喏着.   她低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约翰在哪里。我只是想见一下他……远远地也可以。我不是要从你们那里夺走……”   “认清现实吧,你有罪,歌波嘉,”老人说道,“你该当死罪。你的罪名就是你有一个儿子,一位拥有成为国王资格的正式婚长子。”   “这不是我给你们定的罪,而是来自我们伟大陛下的杀意。只要他抓到你们、只要有一个教士向我们的国王告发,你和你的儿子就死定了。我也死定了,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死——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愚蠢。”   老人凝视着歌波嘉,缓缓出声道:“所以,你宁可冒着葬送我们所有人性命的风险,也想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雷霆一样慑服人心。   歌波嘉瑟瑟发抖,再退一步。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她这才意识到了,她仍在被国王追杀。   圣丹尼并非是一个安歇之所,而是一处草丛、一片树林。她终归要从这里离开,然后面对试图将她置于死地的国王。   而她的唯一救星,就是眼前这位老教宗。只要他赶他们离开,她根本无法在野外生存……她甚至不知道一顿晚饭、一次住宿应该要多少钱,也不会骑马,她甚至不太会奔跑。因为在她小时接受的教育中看来,女孩子随处乱跑是一种相当粗野而没有礼貌的行为。   “……您想怎么做?”   歌波嘉又沉默了一会,最终屈服了:“我听大人您的。一切听您的安排……我应该做什么?”   “你知道吗,女士。”   而在歌波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之后,阿德里安一世却又转移了话题:“前些天,那颗双尾的彗星,把各地的传教士、僧侣和骗子都一股脑的进入了亚琛。当然,这里也会有真正的教士进入……但不会有人能分辨出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假的装真的不好做。真的装假的向来都很容易。”   老人笑笑,又扭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想你明白的。你有一颗聪明的头脑,所以你才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   这次歌波嘉清楚的闻到了酒的味道。   “他们在酒馆或是商铺里乞讨,在路边和穷人们说些闲话。他们不说什么世界末日之类的邪说,单单讨论一些日常的家长里短。就像是他们的老友一样。我的孩子们能做到这样的事。”   阿德里安一世抿了一口透明的酒,低声说道:“你猜他们听到了什么?”   “什么?”   歌波嘉下意识的问道。   老人嗤笑着说道:“据说,我们法兰克的歌波嘉王妃在前往瓦拉几亚领的路上,被杜鹃侯抓住了或是杀死了。”   “有人说杜鹃侯贪恋她的美色,也有人说这是因为他和撒松伯爵的矛盾而引起的,还有的说他是夺走了卡罗曼王子的儿子,试图谋夺王位——”   这话如同霹雳一般响彻歌波嘉的脑海。   “这不可能!”她大声的说道,“我明明就在这里!我从没有去过瓦拉几亚……”   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她想起来那日的森林、河流、马车和中途跳下车的她。   一个微薄的希望在她心中升起。   ……或许,所罗门一世的骑士们,搞错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那么,自己说不定可以在这时抓紧前往南境!只要到了勃艮第,所罗门一世想要攻打过来,也要考虑勃艮第伯爵是否会直接背叛到哥特那边去的风险——   但她在心中盘算的时候,老教宗却继续平和的说道:“而另外一件事是,波瓦图侯爵据说要投诚。”   “……投诚?”   “嗯。他要向所罗门一世投诚,他承认了自己抓获歌波嘉王妃的事,并承诺交出王妃和其长子。愿意为此赔付大量的黄金和香料,甚至愿意交出他的儿子作为人质。”   阿德里安淡声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杜鹃侯自认无法与国王相抗衡?但是……他从哪交出我来?”   歌波嘉满脸困惑,尝试性的答道:“这说明……杜鹃侯要先找到我?所以接下来他将会来到这里寻找我和约翰?”   “不。这说明,你将不再是你。”   阿德里安一世瞥了一眼歌波嘉,面无表情说道:“如果他真的交出了‘歌波嘉王妃’和‘长子’的话。”   歌波嘉微微一怔。   随后她立时全身发凉。   “他已经交出了歌波嘉王妃和其长子,而国王也在正规场合将其接收。那么等时机成熟,跳出来的你又算是什么人呢?”   “谁能证明你是歌波嘉?谁能证明你的儿子有着丕平三世的血脉?哪怕有教士愿意为你作保,又能如何?难道我们这些从未见过王妃的人,会比侯爷和国王——或许还有其他大贵族都更能知道真正的歌波嘉长什么样?还是说,你想要我们公然宣布,所有的贵族们都错了、他们都说了谎,我们才是正确的,我们才是唯一真理?”   老教宗敲了敲桌子,淡声开口道:“你想要我们和他们开战吗,女士?我是说,你是想要所罗门教为了你,和整个法兰克开战吗?”   “我……”   歌波嘉张了张嘴,感到全身冰凉。   她不知所措咬了咬嘴唇,流露出被夹住脚的幼兽般无助的神情:“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说我才是真的歌波嘉?现在还有用吗?”   “那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阿德里安一世平和的说道:“听着,女士。我这里有一个计划,可以让你重新变成你。”   “……我要怎么做?”   “我将亲自前往瓦拉几亚领。按照古老的传统,我的地位是比他要高的……那么他就必须设宴款待我。”   “而在这时,你要在宴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一拨人,将我们刺杀——最关键的是,要将杜鹃侯本人刺杀。其他的都好说。”   阿德里安低声说道:“你要让‘歌波嘉’这个名字首先成为反叛者。这样所罗门就无法将假的你提前迎回亚琛……这样才能团结到所有对所罗门王不满的人。让他们的力量会汇聚在你的旗下,汇聚在你的儿子约翰的旗下。也不会让他们怀疑你其实正躲在我这里。”   “是个好主意。如果有地形图,和进入逃出的路线图的话,我觉得成功率会很大。”   她冷静的思考了一下,答道:“唯一的问题是,我没有听命于我的刺客。”   “我有。我可以借给你。”   阿德里安微微一笑:“都给你准备好了。”   歌波嘉问道:“那我要付出些什么?这些全部都是对我的好处。我看不到您能得到些什么。”   “帮我顺便宰掉几个人,你手下那些人能做到的。刺杀人员的名单在你动手前二十分钟,我会想办法给你的。”   说着,他将一杯酒倒入歌波嘉的杯子里递给她:“合作愉快,罪人。”   “……合作愉快,大人。”   歌波嘉深吸一口气,将酒一饮而尽,闷声说道。   更新完毕! 第三十四章 聪明的贝尼托   ……最近的情况有些不对。   贝尼托一世紧皱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前两天,女巫艾丽娅、撒松伯爵的女儿歌波嘉,以及杜鹃侯妻子那边的消息都陆续传了回来。   但这次,他却没有轻举妄动。   因为他得到的这三份情报,有一些奇妙的矛盾之处。   根据歌波嘉那边传来的消息,国王的士兵们跟丢了她,以为她去了瓦拉几亚,所罗门也趁机向杜鹃侯发出交出歌波嘉的威吓……这一部分的消息,和其他两边是一致的。   但无论是艾丽娅还是瓦拉几亚领那边,都没有提到关于“杜鹃侯向所罗门投诚”和“迎回歌波嘉及王子”的事。   甚至一切都正好相反——事实上,杜鹃侯刚花大价钱养了一个水头。正准备从他嘴巴里掏点东西,好对付所罗门王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陛下,都安排好了。”   希尔迪加尔德的声音在贝尼托身后响起:“他们没有意见。”   他仍旧如往日一般,穿着一身翠绿的猎装。身后背着他那把引以为豪的白玉色长弓,腰间挂着一长一短的两把铁剑。   “白弓”、“月弓”、“幸运弓手”,这都是希尔迪加尔德早些年的名号。   据说这个人的曾被阿尔忒弥斯祝福,年轻时与一位半人马比赛射箭而且还赢了。他还曾在一头如山峦般巨大的黑龙面前幸运逃生。再加上他的英俊,他年轻时的事迹被诗人们编成歌谣,四处传唱。   或许英俊是他出名的主要原因。   “我想他们也不会有意见的,我的希尔迪加尔德。”   贝尼托回过头来,随口说道:“那就让那些尸体多挂些日子吧。等到烂了再撤下来。”   “是。”   希尔迪加尔德应道,顿了顿发问道:“您在迟疑些什么?”   “不愧是你。居然连这也能看出来。”   贝尼托咧着嘴笑了笑,摸了摸希尔迪加尔德的肩膀。   他沉声说道:“我在想,关于‘杜鹃侯向所罗门王投诚’这些消息,究竟有几成可能是真的?如果是假的,那么究竟是谁,在哪个环节撒了谎?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抬起头来,以灼灼的目光望向希尔迪加尔德:“我的好猎手,我的老师。你说说看吧,你对前些天的情报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是……阿德里安一世居心叵测。”   希尔迪加尔德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觉得他撒了谎。有超过五成的可能。”   “问题在于,教宗大人又能拿到什么好处呢?他把歌波嘉藏起来收益要高得多,”石王冷哼一声,“我都能想象到了。他一定打算把歌波嘉的儿子教成一个教士,对他唯命是从。那才是对他收益最高的计划。”   “……那么,清除异己?”   “不,也不可能。”   贝尼托摇了摇头:“那位老爷子可不是软弱之人,而且他对权力的执着非常人所能及。他如果认为有人会动摇自己的地位,他早就动手了,也不会有什么阻力。我更愿意相信,他对歌波嘉最后说的那些话,只是一些让她放心行动的借口。”   “那么,是所罗门王放出的假消息?”   贝尼托沉默了一会,说道:“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问题在于,他为什么不真的这样做呢?”   “什么?”   “我是说,为什么所罗门王不真的把这消息扩散出去,或者让其他人完成。而是只告诉阿德里安一世的人?”   石王轻轻敲着窗台的扶手,看着阿娜盘旋着飞向远方,开口道:“正如阿德里安一世所说的一样。如果所罗门王真的采用这样的计划,他只需要随便找一个贵族,让他找一个假歌波嘉,陪自己演一出戏就可以了。在那之后,歌波嘉和她的儿子就没有了任何价值,杀和不杀就没有区别了。”   这才是对所罗门来说的最短距离。只需要一次简单的演出,迎回失踪的王妃,就能让歌波嘉立刻变成一枚毫无意义的弃子。   如果这个假消息并非是出于阿德里安教宗,而是来自于所罗门的话……那就说明这个计划是他想出来的。   但现在的局势,既会对所罗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也会让阿德里安的原计划被打乱,甚至会让杜鹃侯被刺杀。   似乎所有人都会在其中受难。无论是阿德里安教宗还是杜鹃侯,都会被情报拉扯,陷入难以挣脱的危机之中。而歌波嘉也将成为所罗门统治的一个不稳定要素……他仍旧没有摆脱卡罗曼之子的威胁。   毕竟原则上,这个法兰克还是有着卡罗曼的一半。   如果他的儿子站出来要求继承他所应得的部分,那就意味着整个法兰克将会在所罗门手中分裂。这不仅是对他统治力的一次重大打击,而且会在国内产生难以解决的派系斗争,甚至让整个国家——或者说半个国家都陷入泥潭之中。   要说是所罗门打算把不知道在哪里的歌波嘉逼出来,也不可能。因为对于他来说,歌波嘉不仅是必须清除的敌人,而且也是必须暗中打击的敌人。   他不可能把她放走,而且还是以这种直接对立的形式。因为他如果正大光明的绞杀歌波嘉,就等于是说他承认卡罗曼是他杀的了。   ……所以,究竟是谁撒了谎?他的目的是什么?   贝尼托想的头都快疼了。   “想不到是谁得好处的话,陛下,”希尔迪加尔德说道,“不妨想想看,谁在其中是最倒霉的,谁是其中最不倒霉的。如果大家都是聪明人的话,那么一切都应该是很清晰的。”   “最倒霉的,当然是杜鹃侯居易瓦里了。”   贝尼托答道:“所罗门的统治将埋下不安定的因素,原本藏的好好的歌波嘉也要开始逃亡,居易瓦里那个老东西更是要直接被杀掉。而最不倒霉的……”   他顿时沉默了。   思考了片刻,他皱紧眉头低声说道:“难道是阿德里安?”   “是的,陛下。他彻底避免了被人发现藏匿歌波嘉的风险,也能把歌波嘉的儿子趁机藏起来,还能顺便清除异己——哪怕原本这对于教宗大人来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他现在毕竟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呢。”   希尔迪加尔德冷笑一声:“所以情况不是很鲜明了吗?这就是教宗大人打算用侯爵大人分散注意力的一手棋而已。”   贝尼托一世豁然开朗。   “真有你的,希尔迪加尔德!我的好弓手,我知道你有一对好眼睛,没想到你还有一颗好脑瓜!”   他立刻兴奋起来,锤了希尔迪加尔德肩膀一拳。   “阿德里安,太危险了……我原本以为将他放逐就可以了,但他竟然试图篡夺王位。”   贝尼托皱紧眉头:“如果他当了法兰克王,怕是比所罗门还难对付。”   他踱步了两圈,下令道:“这样,希尔迪加尔德。传令下去:派几个刺客,混进杜鹃侯的宴会中。在歌波嘉动手时,趁乱刺杀阿德里安……如果不成,就去袭击歌波嘉。要让旁观的人意识到,刺客有两拨人。这样所罗门王就会意识到问题,阿德里安把自己藏匿起来的打算就落空了。”   “对了,无论事成不成,都要记得把杜鹃侯的妻子和孩子全部杀掉,清除痕迹。不能让他们落入到所罗门手中——所罗门并非愚笨之人,不能让他有得知关于女巫这一绝密情报的任何可能。”   贝尼托满意的叹了口气:“把重要的信息,一点一点喂给所罗门,还不能让他发觉到背后是我在操作……这真是困难的一件事。”   今天周常去医院,回来的晚了……一更吧,窝要早睡。   孩子们,晚安晚安(蹦跶) 第三十五章 两位魔神   “要让他们一个个自己推导出最后的答案,还不能让他们发觉到背后是我在操作……”   查尔斯微微一笑:“倒也不算困难。毕竟有你们在,在情报层面已经形成完全压制了。如果这样我还会遇到困难的话,未免也太过无能了。”   “哪有。”   佛劳洛斯轻笑着,递来一份卷轴:“不过大人,您降临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还不叫雅斯塔禄大人过来,真的没问题吗?”   “嗯……”   查尔斯微微一顿:“那我今晚就把她召唤过来吧。咳,你看,雅斯塔禄不在,我也不好直接把阿斯莫德或者菲尼克斯召唤过来,这样多少有些不方便……你说对吧?”   “是的,是的。您说得对。”   佛劳洛斯连连点头,嘴角带有一丝笑意。   对佛劳洛斯的笑容感到些许不适,查尔斯立刻扭过了头,若无其事的低头看向手中的文件。   那是教宗阿德里安一世昨日刚刚寄出来的信。没有任何意外的,被佛劳洛斯操控着鸽子截获了下来。   拜蒙则在不拆封的前提下透视了信里的内容,把信件的信息全部转写了出来,让佛劳洛斯送到了查尔斯面前。   等到查尔斯审核过,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封信才会被发往米兰的收信人。之后收信人可能会决定是由人亲自投送,或是继续由信鸽投送……但那就和查尔斯无关了。   毕竟鸽子又不是顺丰。别说是次日达了,它没去过的地方你就是摁着它脑袋告诉它地址,它也飞不过去。   但即使如此,很多贵族也喜欢在身边养几只信鸽。虽然平时没有什么用,但如果遇到需要隐藏身份寄出去的信,那么信鸽就能起大作用了。   所有的信使都直接服从于国王,他们的上级就是本国的情报及交通部门。每个贵族的信件寄送都会被记录……这是为了防止信件丢失,也是为了管控信息和情报不至遗漏。   所以那些不方便亲自投送的信件,就要交由信鸽私发给好友,再让其他城市的好友帮忙寄送。   不过,信鸽还是有着会被人打下来的可能。虽然猎人们心里都有逼数,知道信鸽很有可能牵扯人命,约定成俗的惯例是不会打鸽子……但依然存在被误伤,或者是被熊孩子和乞丐强行打下来的可能。   那就是再也届不到的咕了。   “这借口……找的是真一般。”   查尔斯撇了撇嘴角:“说着什么打算如十几年前约定好的一般,接走自己的教子,还要感谢杜鹃侯的手下救下他的学生,因此打算下个月的第三天登门拜访,亲自表达谢意并商议东境的教会建设问题……真是生硬。”   “的确有些生硬。我记得,莱奥纳多和阿德里安大人并没有见过面来着。他也没有什么学生流落东境。”   “嗯,我知道。他扯这些有的没的,意思就是说这他过来的目的这信上没法写。居易瓦里就会明白我们的教宗大人想要什么。”   查尔斯冷笑一声:“不过,那老小子大概会以为,教宗这时候给他写信,是打算站队支持他了吧?”   “要改动什么内容吗?”   佛劳洛斯问道:“拜蒙大人可以做到没有任何破绽的。”   “不用,”查尔斯断然拒绝道,“说不定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暗语也说不定……没必要冒着弄巧成拙的风险去鼓捣什么。我们的计划也和阿德里安没有什么关系。”   “记好,在石王贝尼托的军队入场收割后,让菲尼克斯带着人把该死的补一下刀,不该死的都把身体带走,让菲尼克斯尝试复活。确保除了莱奥纳多外,其他波瓦图家族的人一个不留,歌波嘉也要杀掉,把锅给贝尼托,他这人特乐意背这种锅。”   “还有,教宗带来的人,只留一个能听我们话的,把他给我带过来。其他的全部杀掉,让阿德里安重伤而归,但记得不要杀他,如果贝尼托的人要杀他记得保护一下。总之先留着他,我还有用。”   “我的戒指一直没戴,就是为了这时候。”   说到这里,查尔斯顿了顿,开口问道:“说起来,菲尼克斯那边跟莱奥纳多接触的怎么样了?”   “很顺利,莱奥纳多前天就已经被吸收进了圣公会。我让另外一位有空的魔神去监视杜鹃侯,以及保护莱奥纳多了。顺便还搜集了一些波瓦图家族的黑材料,等他回来您可以看一下。”   佛劳洛斯答道。   查尔斯挑挑眉头,有些好奇的问道:“哪位魔神?”   “您还没有见过。他是拜蒙大人以前的好友,是从属雅威大人的天使之一。他现在作为魔神的名字叫做阿加雷斯,是通晓语言、引诱恶人犯罪,能用智慧摧毁瓦解权要之人的魔神。”   老人顿了顿,补充道:“对了,说起来……还有一位您没有见过的魔神我没有向您介绍过,这是我的失误。他与巴巴托斯先生有着血缘关系,如今在哥特担当宫务大臣,辅佐石王贝尼托一世。不过他还不知道您已经降临了,是否要把他召回?”   “暂时不用。”   查尔斯摇摇头拒绝了。   哪有打斗地主上来就拍四个二的?   他的优势已经够大了。而且让魔神进入人类的社会高层本身就是他以前的主意。   让魔神们用非暴力手段辅佐国王,可以保证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争发生,也可以保证不会因为战争或天灾而导致文化传承断绝。同时也能锻炼魔神们的智慧。   这个世界终将成为文明的时代。智慧才是新世代的力量。   他有着超前一步的目光,自然要在难度较低的世代,先提前训练自己和魔神们的决策和应对能力,以此保证在任何时代,魔神的存在也绝不会成为多余者,而应该是引导者。   不过话是这么说……   查尔斯好奇的发问道:“不过,我能知道那位魔神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佛劳洛斯恭敬的说道,“他的名字叫列拉金。是持有毒箭,引发人间争斗的魔神。” 第三十六章 会面之日   距离杜鹃侯接到教宗的信,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   他当然对阿德里安难得的善意非常欢喜——如今瓦拉几亚的尴尬局势,正需要所罗门教来进行缓解。   无论是作为人品担保,解除国王借着歌波嘉向他施压的危机;亦或是得到教宗的支持,在东境重新站稳脚跟。这都是一次非常有意义的会面。   而且……   虽然教宗用“带走他的教子”作为暗语和会面的借口,但居易瓦里侯爵现在是真的想把莱奥纳多送出去。   他的这个儿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跟他作对的本事一套一套的。而且最近这段日子,更是让他肚子里邪火冒个不停。   又是想放走他好不容易抓到的贱民,又是想让他向国王交出歌波嘉,还天天跟他说民众现在对他怎么看怎么看之类的,让他谨言慎行,要有德行、秉持正义。   这差点把居易瓦里气乐了。   他们怎么看我,关我屁事?我怎么做,关你屁事?   贱民就是贱民,还能翻了天不成?没结过婚,没玩过女人,没杀过人,没受过伤,没上过战场,没被人背叛过——这样的小孩还能教训自己了?   杜鹃侯先是对他训斥,之后则是无视。现在他宁可让莱奥纳多赶紧滚蛋。哪怕是去跟教宗学成个榆木脑袋,也总的每天和那些贱民混在一起,鼓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好。   今日便是约定好的教宗大人赴宴的日子。   但不幸的是,从昨日开始便有暴雨落下。根据城中的学士的预报,这雨至少会持续四五天。   这让杜鹃侯很是担心。   教宗大人会不会在路上生病?他会不会因为下雨而临时取消了行程?   但这种时候,他已经联系不上人了。只能让斥候们冒着雨在外面等候着。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在屋檐下望着远方。   瓦拉几亚与其说是城镇,不如说是要塞——他不仅修建了对外的那一面,也修建了对内的那一面。   连续两日的降雨让护城河宽了一倍有余。自家的旗帜被水浸透后搭在杆子上,竖着的长长一条,像极了沾满血的长枪。   在轰鸣着的暴雨声中,护城河对岸的林子已经变得模糊。蒙蒙的雨雾将眼前的世界打成了淡灰色,寒气四溢。即使大门打开,他也根本看不清河对岸有没有人来。   但谨慎起见,杜鹃侯仍旧没有登上城墙放目远望。   他担心,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自己若是一个脚滑或是被人暗算,从城墙上直接跌下来摔残废摔死就惨了。不仅这条命没了,还会被人耻笑千年。   杜鹃侯的人生信条就是谨慎。在他看来,退让并非是什么丢人的事……死了才是。   不过,杜鹃侯仍旧派了一个士兵,去登上护城墙替自己张望着。   “侯爵大人,来人了!来人了!”   终于,那人高呼着:“一共两辆马车,四匹马,外面有六名骑士!他们……唔!”   他刚想从墙上跳下来,因为一个脚滑险些跌下来。但那士兵的手臂仍旧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杜鹃侯顿时感觉自己十分明智。   身体敏捷的士兵都险些掉了下来,要是自己上去岂不是要摔死?这么算来,自己这算是少死了一次。   他为自己的决策感到了满足和愉悦。   “你们去迎接教宗大人。”   杜鹃侯向着侍卫们沉声道:“他们赶了远路,又累又乏,昨日还下了大雨。你们一定要恭敬,不要惹他们生气。”   “是,侯爵大人!”   “我想,”他身后的马拉吉吉嘿嘿笑着说道,“大人们应当饿了。饥肠辘辘,总得吃点什么东西才行。”   “再给大人们准备一些酒和面包,还有盐和奶酪。要用银碟盛放。”   杜鹃侯拍了拍手,补充道:“之后指引大人们去沐浴更衣。换一身干爽温暖的衣服,再请教宗大人来我这里谈话——其他人的话,该用什么招待就用什么招待。按照贵客的标准,你们明白吗?”   “明白,大人!”   看着他的侍卫们应了声,冒着大雨离开,杜鹃侯仍旧是有些不放心。   他始终担心,这些下人们粗俗无礼,会引得教宗不悦。但他也只能放心,任由他们去摆弄。   虽然他在这次的交易中会是主要受益者,但他又并非是一个乞丐——若是一位侯爵亲自去迎教宗进城,那就未免太过卑微。在之后讨价还价的时候,他也不免会落几分下风。   至于这个水头……   杜鹃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马拉吉吉。   他总觉得这个人不干净,像是个妖术师。这并非是因为他的肥胖丑陋而形成的固有印象,更多的是一种不安的直觉……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水头”这种传说中的职业感到畏惧。   决定了。   虽然这些天他常常把马拉吉吉带在身边,没事就问两句什么,而马拉吉吉也的确是博学,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知……但在和教宗会面的时候,杜鹃侯决定还是不带他为好。   像是知道他的意思一样。马拉吉吉咧着嘴冲着他笑了笑。   那笑容让他不安。   等到杜鹃侯摆脱那种奇异的战栗感,已经是他回到城堡中沐浴之后的事了。   他摸了摸年轻女仆的屁股,喝了一杯酒,将自己的头发和漂亮的小胡子打理好。开始为自己挑选接下来会面时要穿的衣服。   他最终决定为自己穿上一件漂亮的针织深红色长袍,里面则是青黑色的衬衣,不戴任何首饰。这样不至于被人说是不体面,也不至于被教宗认为是奢靡无度。   还能方便哭穷。   一切尽在掌握中——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杜鹃侯准备好了近乎一切,在侧厅等候着他尊贵的客人。在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教宗阿德里安一世是什么样子。   老人身披朴素而干净的亚麻长袍,锁骨旁能看到流线型的肌肉,手上却没有老茧,皮肤洁白干净。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活着的希腊雕像。   而他最让人瞩目的,则是那双如同燃烧着火焰一般的双眼。那光华是如此美丽,以至于让杜鹃侯一时竟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   他甚至有一种自己被这个老人瞬间看穿了的感觉……就像是被马拉吉吉嘲笑过之后的那种不安的感觉一样。这让他后背紧绷,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忘记了自己之前想要在见面时说什么……   老人看着侯爵愣愣的看向自己,也只是笑笑。   “初次见面,波瓦图侯爵。”   他坐在他对面,十指交握放在身前,平和的说道:“我就是阿德里安。愿所罗门的智慧伴随你。” 第三十七章 利奥大主教   利奥主教在沐浴更衣之后,便在侍者的指引下前往了大厅。   他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了提琴、长笛、小号的众多杂响。   看来早有乐队在此等候了……波瓦图侯爵的诚意很足啊。   利奥主教挑了挑眉头,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他一听便知,这乐队正在演奏的曲目,正是所罗门教的七圣乐之一的“大欢愉”。   虽然他能轻松的挑出其中好几处错音,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眯眯的走进大厅,和先一步进来的同僚们挨个的打了声招呼。从和他同级的大主教,到稍微次一级的主教和大督识,到作为护卫的骑士,以及作为下人的普通牧师和督识,每一个人他都认真的问了好。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和他的外表很搭。   利奥他虽然很胖,但却并非是那种如同熊一样给人以威胁感的大肉块,而是那种白白胖胖,总是露出和善无害的笑容的那种类型。   他对于自己要做的事,他虽然会拖沓但最终还是会完成。他从不与任何人作对,也不说他人的坏话,不坑害他人的利益,但也不主动做任何事……这意味着他决定保持中立,不进行站队也不偏私。   因此利奥在教廷中没有敌人,却也没有什么朋友。所有人和他的关系都是友善而不到亲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无害的好人”。   他能成为大主教,其中一个原因,反而是因为教廷内斗的厉害。他能够完全的保持中立,也不会滥用权力,因而教宗作为和反对派的妥协,选择了他作为第十三位大主教。   所罗门教一共有十三位大主教,其中为首的便是教宗候选——也就是如今的督识先导,图平大主教。他当年是支持教宗阿德里安一世就任的,因此他也被人们默认算作是教宗这一系的。   算上图平,十三位大主教有六位是教宗的支持者,还有六位则是在教宗换届时,没有选择支持这位教宗的人。   那六位大主教的资历是较老的那一批,他们在哥特有着成熟而完善的人脉网,因此不愿意冒险搬出哥特,而是宁愿接受新教和祆教在哥特王国生根,和他们享有同等的地位。   而阿德里安一世则认为,即使在这里他们进行了退让,石王也不会对所罗门教有什么好感。相反,他会为了维持各教派均衡,而刻意的打压在哥特生根了两百余年的所罗门教。   因此他极力建议离开哥特,迁往法兰克王国。而另外那六位大主教则认为,他们在哥特的权力并非是石王所能削减的。哥特的普通民众和底层官员对所罗门教的虔诚度和信赖都十分高,他们完全可以利用人民反过来钳制国王,为自己谋取利益。   但阿德里安一世近乎是强行的搬离了哥特,也因此和石王近乎决裂——没有人知道他那时候在想什么。   甚至阿德里安一世曾经还想为丕平三世赋予圣名,但最终还是被其他大主教以一票同意、十票否决、两票弃权的投票结果给强行拦了下来。   阿德里安一世想要什么呢?   利奥嘴边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嗤笑。   我们的教宗大人,除了也想要谋夺王位,还会想要什么呢?他还能想要谋夺什么呢?   哥特给不了他的,而又能在法兰克争取的,只有这一种东西他看得上。   利奥相信,除了他自己之外,丕平三世应当也知道阿德里安搬来法兰克是在指望些什么。说不定他的一些聪明的下属也能知晓。   回头看看,那些连这种简单的东西都看不清楚的大主教,却为了些许鸟笼中的权力和富贵而相互争斗。根本就是一群榆木脑袋和酒囊饭袋。   唯一的清醒者图平,也早已对教廷失望了吧。   利奥几乎可以预见到,这样的教廷在阿德里安死去以后,会变成什么令人难以想象的杂垢。   ——但这些和他无关。   利奥放眼望去。   杜鹃侯城堡的大厅很大,教宗带来的这些人零零散散的分开坐着,聚集成不同的小团体。其中较大的一团能有七八个人,较小的也有三四个。   利奥笑呵呵的挑了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坐下。虽然所有人和利奥的关系都不差,但也没有人离开自己的位置专门跑到他身边来,因而利奥反而成为了唯一单独坐着的人。   品德高尚的人有品德高尚的朋友,行为低劣的人自然也有行为低劣的朋友。向他这样刻意保持中庸之道的,反而是存在感最低的人——永远的第二选择,意味着没有人会第一时间去找他。   他很清楚自己的才能——他只是一个凡人。和教宗的能力相比,他差的太多。只有在美食、音乐、历史和地理这些方面,他对自己能有一些信心。   利奥认为,与其费尽心血的去包揽一些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不如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自如行动。   他只要是个凡人就好了。再当几年大主教,他就可以退休去当一名督识了。他可以专门教授历史,也可以去当一名快乐的厨子。或者他存够了钱,在家里玩乐器也是不错的养老之途……   等到大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依旧也没有人主动坐在利奥身边。   而这时,杜鹃侯派人给他们上了一些点心。现在刚过中午不久,他们都没有吃饭,可以稍微填填肚子,等着晚上的宴会。   送到利奥面前的,是一只烤乳鸽,一小碟食盐,一杯葡萄酒和两片黑面包。   以他的身份来说,这只是一般水平的食物而已。他能看到前面的三位大主教,他们有天鹅、烤鱼和煎牛排可以吃。而利奥的标准,只是和一般的主教类似。   大约是他坐在角落,所以侍女也把他当成是普通主教了吧……   但利奥却没有嫌弃,也没有找人给自己更换食物。他只是开心的搓搓手,抓起肥鸽子就开始啃,享受着进食时的无忧无虑。   不过他没啃几口,便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不对。   利奥的面色微微一变,抬头扫视了一圈大厅,一边慢慢咀嚼着食物一边打量着其他人。在看了半天,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才慢慢从鸽子嘴里抽出一卷食指大小的卷轴。   他装作擦手,右手藏在餐巾下若无其事的把卷轴展开,然后用肘部把纸条压在了餐巾下面,继续低着头啃食着鸽子。   在他取面包的同时,他抬头的同时打开餐巾。用余光扫视着已经压平的纸条。   那是十分陌生的字迹。上面只写了两句话。   “晚饭前,去厕所出门往右的第三个房间。”   “可以带上除了阿德里安之外,你认为所有值得信赖且有脑子的人。”   ……这不就是让我单刀赴会吗。   利奥大主教默默的吐槽着,若无其事的将纸条压在面包上,一并吃了下去。   更新完毕!   今天一更,窝在外面,本章下午一点定时发送,明天恢复二更!(崩大碗) 第三十八章 两个业务员呀,来到新华里呀   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   大厅壁炉中升起熊熊的火焰,城堡内的空气越发潮湿闷热。人们的心情也因为天气而渐渐变得烦躁了起来,教士们哀叹着互相举杯,抱怨着这一趟的路程艰险。   真是一群废物。   利奥大主教无声的叹息着。   和他同级的其他三位大主教,有两位已经离开了。当然,他们也没有走太远,只是被杜鹃侯的小女儿或是侍女带到了临近的房间而已。   至于另外一位大主教,则是板着一张脸,把乐队统领叫到身边,满脸不愉地挑出乐队奏错的每一个音。他似乎对奏错圣乐这种“不尊重传统,不尊敬所罗门”的行为非常不满,威胁要让对方坐牢……言语之中满是暗示。   他的头发几乎秃的干净,面庞削瘦。还戴着水晶眼镜——这可是不便宜的东西。   利奥大主教笑眯眯的和他打了声招呼,就溜了出去。   他左右看了看,拉过一位年轻的侍女,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啊,那个……请问一下,厕所怎么走?”   “……上楼梯往右直走。”   侍女低着头轻声答道。   原本在她被拉住的瞬间,她的身体瞬间紧张的绷直。脸上露出慌张而惊喜的神色。但在利奥问过之后,她却在遗憾的同时,也露出了几分放松的表情。   利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无声的耸了耸肩膀,转身走向了楼梯。按着纸条上的地址,前往了约定好的那个房间。   自己到底该不该去?   这会不会是阿德里安的陷阱?   是不是有人想要杀我?   有没有可能,杜鹃侯打算强行达成某个目的,为此不惜绑架一位大主教?   如果可能的话,为什么是我?   许多的念头在利奥脑中纷乱而起,然后一个个被迅速否定。但他的脚步却依旧稳定的前进着,任何路过的人都看不到有哪里不自然。   ——去。   他决定了下来。   写纸条的人,很明显是一个聪明人。如果他在纸条上写了什么“你想要成为教宗吗”、“你想要了解真理吗”之类充满诱惑力的可疑话语,利奥是一定不会过来的。   那样的话,他就会担心这是否是阿德里安的故意设计了。   但他收到的纸条上,没有任何的“目的”。这意味着他这次的行动灵活度很大。哪怕他一推开门发现里面坐着的是杜鹃侯和阿德里安一世,利奥也不会慌乱而不知所措,而是能理直气壮的走进去开始脱口秀。   利奥微微放缓脚步,神态自然的向着自己前后看去。   运气很好——或者说他挑的时机刚好,正好没有人来上厕所。这样他就不用先去躲一趟厕所再出来了。   于是利奥敲了敲门,房间门立刻从里面打开。利奥稍微提起警惕心,便慢慢走了进去。   当让他意外的是,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利奥在路上猜想过,这房间里可能有各种情况。但他的确没有想到,废了这么大功夫就为了找自己的神秘人,居然只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少女。   她有着火焰一样的深红色的高马尾,青黑色的瞳孔。她的面容长而瘦削,看起来像是一匹母狼,那眼睛又让人联想到鹰。   让利奥所警惕的,是她腰间带着的两把极为漂亮的红刃弯刀,和身后一柄赤色的短弓。但不和谐的地方在于,她的身后有弓却没有箭。   ……凯尔特人?   凯尔特的女猎手吗?   利奥稍微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找自己的会是哪位贵族——比如说那位要被教宗大人带走的莱因哈特,或是所罗门一世派来的联络者呢。   “——你想的没错,‘胖子’利奥阁下。”   红发的女人突然淡声道:“找你的,的确是莱因哈特和陛下。不过莱因哈特在和诱饵谈话……你要知道,想要洗脱你的嫌疑并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她后半截的话利奥听不太懂。但被人读心的恐慌,依旧让利奥的瞳孔微微一缩。   但他却只是露出困惑的表情,挠了挠头:“啊?不是,女士……我只是想问一下厕所在哪里。”   “警惕心不错,小子。但这在我眼前毫无意义。你看看这个。”   那女人微微一笑,青黑色的瞳孔中突然绽放出灼热的金色光辉。利奥大主教立刻瞪大了双眼,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   他认得那光芒——   那正是和阿德里安一世一模一样,甚至更为炽烈、更为耀目的光辉!   “这到底是什么?”   利奥的表情严肃了下来。   “这是灵魂的威能,燃烧心灵时绽放的光辉。”   红发的少女微微一笑,伸手一扬。   下一刻,房间内的所有物品同一时间全部开始燃烧。逼人的热浪让利奥立刻眯起眼睛,笨拙地用肥胖的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但火焰不到两三秒便突然消失。   利奥哆哆嗦嗦的睁眼看去,只见房间内一切老旧脏朽的事物全部变得焕然一新——就仿佛那火焰只烧去了“陈旧”的概念一样。   他一个哆嗦,意识到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究竟是什么人。   那是半神?还是恶魔?   无论如何……她甚至可能是比教宗还要强大的人。而这样的人,她却尊敬的称呼所罗门一世为“陛下”。   利奥大主教沉默了下来,将胳膊放下安静的看着她。   她满足的笑了笑。   “你看,必要的展示力量是必要的,”她从容的拍了拍利奥的肩膀,带着他到里面坐下,才继续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菲尼克斯。”   “……不死鸟?”   “啊,不错嘛。你居然听过这个名字!”   菲尼克斯哈哈笑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我,是所罗门王的七十二使魔之一。”   “……七十二恶魔是真实存在的?!”   利奥的面庞顿时煞白,虽然原本也很白:“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来找我?”   “所罗门的使魔,当然要服务于所罗门王了。”   菲尼克斯微微一笑,表情严肃了下来:“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你听过圣公会吗?”   “圣长子公会?”   利奥脱口而出。   他肯定听说过。不如说,几乎所有人都在小时候听说过那个组织的名字。   传说中有着接近两千年历史的神秘组织,他们的统领从最开始就没有更换过。所有试图冒充他们的人都会在一个月内猝死,以此证明他们的存在……但除此之外,它们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在做。   据说圣长子公会的首领掌握了所罗门王的最高秘术,拥有了无限的生命和智慧,并继承了所罗门王的所有财富。   当然,这种传言利奥是不信的。   在他看来,逻辑是很简单的——假如真的有人拥有无限的生命和智慧,那么他早就应该统治世界了。根本没有躲藏起来的必要。   但之前,大火洁净世界的神奇操作,却又打破了利奥大主教的世界观……   他见过许多能够唤起火焰的人,甚至还有把虚假生命给予火焰,让它们短暂的变成人形、拥有灵智——比如说哥特的那些祆教徒。   不过利奥觉得那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要用火的话,直接准备火把不是更好吗?那些神术修为强大的祆教徒,也根本用不着上阵杀敌啊?   然而,利奥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火焰是能把旧的东西烧成新的、把坏的东西烧成好的、把脏的东西烧成干净的,还能不伤及物品本身。   这便是奇迹。甚至可以称为神迹。   “你是圣长子公会的……?”   “三首领之一。”   菲尼克斯接道:“你也可以叫我朱红女士。”   她说着,将手扣在了利奥头上,轻声说道:“你有觉醒灵能的潜质,就像是阿德里安一世一样。所以我才会来邀请你加入我们——你的意见如何?”   “……我知道了这么多,可能不加入你们吗?”   利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当然可能。那样的话,我就要把你这一段的记忆烧掉了。”   菲尼克斯却是认真的说道:“那说明我们不是一路人,不再是王下的兄弟姐妹。但我依旧会尊重你此刻的意见。”   看着严肃的菲尼克斯,利奥渐渐沉默了下来。   他也收敛起了脸上的憨笑,同样认真的说道:“那我加入。”   “好,”菲尼克斯干脆利落的应道,“那我们就都是王下的兄弟姐妹了,等今年七月我去带你做圣别仪式,正式加入我们。”   “……这么简单的吗?”   利奥却反而惊奇的说道:“不用发誓、下咒表示忠诚什么的吗?”   菲尼克斯却只是安静的笑了笑:“不会的。等你对我们了解的深入一些,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只有我们是可以和你正常交流的朋友。”   “没有人会背叛,也没有人能背叛。你要知道,我只是三首领中最弱的一个。”   菲尼克斯笑着比划了一下:“不过我可以把你身上的肥肉烧一烧。那时候你就会变成‘瘦子’利奥了。至于现在,我先跟你讲一下‘苍白’大人的计划细节……”   “好好听,这可以保你的命。”   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让人心凉的残酷笑容。   奶奶心衰住院了,中心医院离我家好远,下午六点才刚到家,来不及双更了。   不过今天这章三千字,也差不了太多(挺胸)   再有三天就到六月辣,窝就又可以看到,活着的全勤君了(握爪)   孩子们我睡了,晚安晚安…… 第三十九章 祝您身体安康   十分钟后,利奥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大厅。   他对细节把控的不错——这正好是上一趟厕所的时间。虽然他觉得并没有人能对他有所警惕,但他也没有离开太久。   桌上的肥鸽子已经被他吃完。就在他上厕所的这一会,他的桌子已经被重新打扫干净,又送来了一瓶香料甜酒、几块冰块和几块糖。   看着那杯酒,利奥脑中开始回忆菲尼克斯的话。   “记好,利奥。被我们叫出来的人,一共有三个,但只有你加入了我们。”   菲尼克斯对他叮嘱道:“其他的两个人,都是被莱奥纳多叫走的。一旦你被阿德里安发现,他们就是你的替罪羔羊。”   “你们不杀教宗大人吗?”   “别急,利奥。事总要一件一件做,人也要一个一个杀。”   菲尼克斯呵呵一笑:“阿德里安自然有他存在的价值,现在还不到他死的时候,若是他出了问题,反而会让明朗的形势再度变得混乱起来。”   “所罗门王说过,毁灭只能解决问题本身,不能改变问题发生的土壤。如果杀掉一位国王就能统治一国之人、杀掉一位教宗就能占有一教之民、杀掉愚妄之人就能使他人明智、杀掉不义之人就能使他人正直,那我早就杀他个血流成河了。”   她的声音平稳而高扬。既会让人联想到苍鹰,又像是在马上呼喝的女猎手。   “杀戮不会带来幸福,只会摧毁不幸。但它所能摧毁的,也只是不幸的化身,而非是不幸的源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让人幸福,那么就只有正义和真理——也就是善良的人心,和永无止境的真理。”   她颂念所罗门王的箴言。利奥童年时就早已熟记的语句,如今却仿佛有了确实无误的意义。   他终于有些理解了……所罗门王的这句箴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利奥也因此对所罗门王超越时代的智慧感到钦佩。   即使是两千年后的今天,他所留下的诸多箴言,也依旧远比庸碌的众人更为闪耀、更为灼目。   这种智慧……大约只能和恶魔交易才能换来吧。   “今日,汇聚在这里的共有三方人。他们是谁派来的、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我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不过你可以自己试着去看,去判断。”   他将一块糖果碾碎,不着痕迹的拍在自己肩膀上。然后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上一杯淡金色的酒液,把冰块和剩下的糖一股脑的全扔了进去。   “我会给你四块糖。你至少要吃掉其中一块——使用方法是放在酒中喝掉,这可以解你之后可能会中的毒。而你要把至少一块捏碎之后拍在右肩上,记得危机解除前不要弄掉。这是我事先定好的标记,肩膀上有糖的人会被我们的人暗中保护起来的。”   天黑了。   时间到了。   利奥喝着酒听着歌,安静的等待着教宗和杜鹃侯出来。   不到半个小时,在人们的喧嚷声中,教宗和杜鹃侯一起从外面走进了大厅里。   “——愿所罗门王的智慧伴随您。”   人们一同站起,向着教宗及杜鹃侯问好。   教宗温和的点点头,向下压了压手,用手轻抚自己的额头及心脏,温声道:“也愿所罗门王、圣奥古斯都及世间一切公义良善护佑你们。”   “坐吧。”   他再度出声,让众人坐下。然后他转身向着侍女们温声道:“请上菜吧,各位。把我们上好的酒和肉端上来,让我们共享今日的欢愉。”   在教宗身边的杜鹃侯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洋溢着愉快兴奋的笑容。仿佛他才是受邀前来的客人一样。   大约他是和阿德里安一世达成了什么协议吧。是教宗许诺保护他?还是承诺在和所罗门王的斗争中要站在他这边?亦或是答应庇护瓦拉几亚?   利奥大主教笑呵呵的坐下,心中冷静的分析着。   紧跟着杜鹃侯和教宗,一些与瓦拉几亚相对亲密、而没来得及被所罗门王处决的贵族们也笑容满面的走进了大厅。他们欢笑着簇拥在教宗身边,极尽奉承之言。   而教宗却只是平等而温和的依次问好,有智慧而不失条理的对每个人做出机智的回答。他引用得当的箴言让众主教及骑士们不断向他赞美出声。   即使是对教宗最为冷淡的两位大主教,也不敢在这时进食。而是望着教宗对着众人宣讲箴言,分享智慧。   而利奥只感觉讽刺。   ——他们那据说拥有卓绝的智慧、勇气、以及善良之心的教宗大人,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尊罗马神的雕像一般。他的动作平静而不给人压迫感,一脸的悲天悯人。   光是看着他的脸,旁人绝对想不到他的心有多么冷酷。   教宗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微微抬头向利奥看来。   那一瞬间,利奥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被无端的恐惧紧紧攫住——   但教宗却只是和善的对他笑了笑,就把目光偏开了。利奥也只是讪讪的笑了笑,端起酒又轻轻嘬了一口。   这一口下肚,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甘甜。只是嗓子突然干到发痒,让他几乎想要咳嗽出声。   若是有人这时绕到利奥身后,就能看到他的后背瞬间被汗水所浸透。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和小腿变得冰凉而麻木,眼前一阵阵的发花,耳边似乎都听到了嗡嗡的耳鸣声。   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咚咚的跃动着、胸腔的血管几乎要崩断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菲尼克斯那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双眼。   那无形的力量被火焰所消弭,他的心跳这才慢慢减缓、变得平稳下来。   ……那究竟是什么妖术?   利奥心中惊骇异常,却努力保持身姿和平日一样蜷缩着,不着痕迹的用餐巾擦了擦额头和鬓角滴下的汗水。   波瓦图侯爵走向大厅正中,音乐渐息。   “在所罗门王、圣奥古斯都及世间诸王的荣光下,非常荣幸能邀请各位来到我的城堡。”   侯爵大人矜持的说道。   他那干瘦的身体里填了棉絮,这能让他的体格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可怜。但他的脸颊依旧长而瘦,看起来就像是鸟类一样。这点倒是和菲尼克斯有些相像。   如果说菲尼克斯小姐是猛禽的话……杜鹃侯的脸看起来活像是一只鸡。   利奥脑海中突然出现这样的一句话,这让他的嘴角难得的上扬了一些。   “如你们所见,前些日子里,我们瓦拉几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杜鹃侯沉声说道:“我们一些忠诚而善良的盟友不幸偶触律法,他们的家庭因而毁灭,土地被夺回。”   “我并非是说,我们的国王处决罪人的做法不公正。但我觉得——而且我们的教宗大人也这样看——这至少可以说是有些野蛮。不够文明。或者说……略微有些仓促。”   “但请诸位相信,‘凡是黑暗的终将过去,因为黎明终将来临’。正如所罗门王所说的一般,不义的将过去,而公正的时刻终会来临。我们虽然失去了一些朋友,但如今也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尊贵的、宽容的、公正的、智慧的朋友们!”   他高声说道,向众人举起酒杯:“敬我的朋友们!”   说完,他一饮而尽。   那些贵族们也起身,回头举起酒杯:“敬朋友们!”   他们也一饮而尽。宴会的气氛高扬起来。   杜鹃侯像是个指挥一样,扬起双手示意乐队再度奏响音乐。正如之前所约定好的一样,这次壮绝而激昂的音乐响起,丰盛的饭菜一盘接着一盘端了上来。   作为回应,一些教士和贵族向爵爷敬酒,并向他祝福。另外一些人则围在教宗身边,绞尽脑汁的向他询问一些浅显的问题,以显得自己热爱思考和学习。   一位坐在前排角落里的男子也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向着杜鹃侯走去。   “祝您身体安康,侯爵大人。”   那人谦逊的声音传来。   说完,他便抢先喝完了杯中的酒。   这有些不合规矩,而且他也没有祝福自己。侯爵有些不愉快的挑了挑眉头,但他还是哈哈大笑着把杯中剩余不多的酒液一饮而尽。   但在他端着酒杯、仰起脸的瞬间——   那人微微抬起手臂。弩箭从他的衣袖中射出,正中杜鹃侯的腹部。杜鹃侯的瞳孔瞪大,身体微微摇晃。   弩箭射出和没入躯干的声音淹没在极大的乐声中,再加上他的身体遮住了侯爵,只有几个人隐约意识到了不对。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侍女打扮的少女端着一条鱼从后面接近了侯爵。   她将手伸向盘中。   在鱼身下面,压着一柄薄而短的匕首。那是一把非常小巧纤薄的匕首,只适合用来给水果削皮。   或者用来割开一位贵族的喉咙。   杜鹃侯因为受伤而跪下的瞬间,她左手抱住了侯爵的下巴,把他的脑袋埋入自己的丰满的胸膛里。右手则扬起短匕,刺入侯爵的喉咙,向右割去、几乎割到侯爵的耳朵根和她自己的手臂。   “有刺客——”   在惊叫声出口之前,弩箭从窗外射入,将吊灯一个个打翻。   混乱、哭喊和死亡随后而至。   PS:更新完毕!(昨天有人要ps,以后还是标上吧)   还是六点半到家,还是三千大章……顺便诸位不用担心,昨天奶奶的情况就稳定下来了,最早下周就能出院,大概不会影响下个月的更新,但这两天窝还是得跑一跑的,等窝姐姐过来替换就会好很多。   好在这一部分的剧情窝提前写了细纲所以能保证质量,上个月的窝真?聪明泥们快夸窝……   然后推一下《我,道具流玩家》,看了看感觉这本感觉还不错。以下简介——   氪掉‘濒临崩坏的月时计’,可以获得限定时间总额的时停能力。   氪掉‘笨蛋巫女的狐狸面具碎片’,可以施展限定一次体术型梦想天生。   氪掉‘磨损严重的飞雷神苦无’,可以进行限定一枚一次的飞雷神瞬移。   氪掉‘B套圣耀瞎子牌不锈钢脸盆’,emmmm.....大概可以换个瞎水道??   .......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道具流玩家在各个世界旅行的故事。 第四十章 大家欢聚一堂   刺杀杜鹃侯的整个过程,加起来也不到三秒钟。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行云流水。而阿德里安一世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显露出震怒的神色,一下从座位上站起。   “有刺客!”   他高声呼喊:“向我靠拢!我来保护你们!”   因为他人的身躯遮挡,阿德里安刚刚才看到发生在眼前的惨案,而他已经来不及救援侯爵了——   ——才怪。   这两个刺客都是他安排好的人,由歌波嘉所带领。包括这时从外面用弩箭将吊灯打翻的人也是一样。   以阿德里安的谨慎,他不可能会在陌生的地方放松警惕。假如真的有人决定在宴会上刺杀,他有把握在一瞬之间反应过来。   说不定还能抢下杜鹃侯的命。   但很显然,这些贵族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而对自己知根知底的那两个人……   漆黑一片的大厅中,尖叫声、怒骂声、哭泣声、痛呼声混杂在一起。人们推搡着,看不清身边的人,也看不到教宗阿德里安一世确切的位置。   然而,若是有人能冷静下来的话,说不定可以看到有五个人的背部散发着朦胧的淡绿色微光。   事实上,他们在脱下衣服洗漱的时候,就有人把其中几个人后心的位置涂上了一些无色的荧光剂。平时根本无从发觉,但在黑暗之中却十分显眼。   ……我要不要向教宗靠拢?他是不是想杀我?我被挤到哪里了?我身边的人是谁?   利奥在人群中胡乱的走着,他的心脏激烈的跳动着。之前后背浸出的汗水也冷了下来,冰冷粘稠的贴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利奥突然感觉到了一块冰冷尖锐的金属掠过自己的后腰。   ——是谁?!   利奥的后脑顿时一阵发麻。他的脊背绷紧,四肢冰凉顿在了原地。   但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他却隐约听到身后一声闷哼,那刀尖也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就在利奥感到困惑茫然的时候,他感到有人熟稔的揽过自己的脖子,一副勾肩搭背的亲昵样子,不着痕迹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右肩,然后就又离开了。   ——于是利奥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是菲尼克斯大人派来保护自己的人吗!   谢天谢地!所罗门王庇佑……居然来的这么快!   然而,此刻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大厅角落的奏响着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然停歇。   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也不会当回事吧。有刺客突入宴会,刺杀了一位侯爵,他们肯定是赶紧逃走或者向着教宗聚拢过去才对……   在人群的中心,教宗阿德里安一世高举右手,那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坚定的响起:“我赞美所罗门王!如同赞美世间一切光,如同赞美太阳普照大地——”   下一刻,鸡蛋大小、闪耀着微光的半透明球体在他手中凝结出来。   如同升起的太阳一般,那光球最开始只有一根蜡烛的光辉,但过一秒便更闪耀数倍。   仅仅一息之间,那光球便膨胀到了直径一米有余,向外散发着炽烈的光芒。大厅瞬间亮如白昼,突然亮起的光芒,甚至让众人的眼睛有些发花。   但就在人们的视力恢复过来之后,许多人的脸色都立刻变的苍白。   之前的黑暗仅仅持续了一分多钟。   但在聚拢成一圈的众人外面,已然有好多具尸体零零散散的倒了一地,有的被割喉、有的则被弩箭贯穿了心脏。其中包括两位大主教、三位主教、一位骑士和一个贵族和几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里的陌生人。   数量不对。   阿德里安一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事先定好的尸体只有五具——三位大主教,两位主教。而如今该死的人活了,该活的人却死了。   而在教宗警惕的向四周张望的时候,其他的人也沉默了下去。   之前的蹩脚乐队,不知何时把乐器丢开,每人擎起一把黑色的蛇头弩,正对着紧紧聚集起来凑成一圈的众人。   贵族们、骑士们、教士们……以及被众人一圈一圈围在最中间的老教宗,和外面伪装成乐队的刺客们,在大厅中发生着奇妙的对峙。   原本能坐下三十多人也很轻松的宽阔大厅,此刻却显得如此拥挤。阿德里安一世也不禁皱起眉头,抿紧自己干皱的嘴唇。   ……居然还有第二波刺客?   石王……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吗?   还是说,自己这边的情报被人泄露了?   “蛇头弩……你们是哥特的人!”   有人惊呼道。   “答对了。但我让你说话了吗?”   乐队统领冷笑一声,直接扣动了手中弓弩的扳机:“那就奖你去死好了。”   一发黑色钝头的弩箭从他手中射出,如同一条弹射而出的毒蛇一般,咬向了那个年轻贵族的胸膛。   弩箭轻松的破开他的衣衫,切开血肉、劈开肋骨,深深的扎入到了他的胸腔之中。   “呃啊啊啊嗬嗬——”   那人痛苦的哀嚎起来。   但哀嚎才刚出口,就很快变成了漏风的喘息,他的面容狰狞凄苦,身体抽搐成一团,胸膛快速的鼓动着,热心肠都被翻到了外面。   他的确还活着,还有一口气——而这便是最为残酷之事。   那人在地上剧烈的哀嚎着。痛苦的声音如同链锯,将众人本就稀少的勇气层层磨却。人们害怕到发慌,谁都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因此反而变得更加安静。   “给他怜悯。”   教宗微微叹息着,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让周围的人吓了一跳。没有人理解他什么意思,人们只是呆愣的看着他。   阿德里安一世深深吸了一口气,悲伤的摇了摇头。他扬起右手,以食指对准倒地哀嚎的那人,双眼猛然闪耀起了光芒。   “予吾敌以苛烈之刑——”   他低声颂念着。   只见那被弩箭射中的那人,他身上的肌肉突然疯狂的抽搐起来。就像是有无数虫子在他皮下蠕动一般。   透过被切开的胸膛,可以看到原本搏动着的心脏也抽搐起来——心脏的各个部分都以不同的频率、不协调的快速抖动着。   两个呼吸的功夫,那人的哀嚎声便很快停止,完全失去了意识。那抖动的越来越激烈的心脏,也像是泉口一样、通过被弩箭击穿的伤口,汩汩地不断涌出血浆。   仅仅只是一指而已。   没有火焰也没有雷光,那人就诡异的死去了。   那难以理解的诡异事项让恐惧和敬畏缠上众人心头。那些手持弩箭,将众人围在中间的刺客们,脸上的面容也凝重了一些。   “你们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   阿德里安一世被许多弩箭指着,却依然从容不迫的说道:“正如智慧王所罗门所说,‘冤有头,债也有主。那行了愚妄事、悖逆智慧人的,终将被复仇者毁灭;但那无罪无过的,任谁也不许伤害他们。’”   “那就谈一下。”   沉默了一会,打扮成乐队首领的中年刺客低声说道:“我们到这里来,总得带走个高贵点的人头,才能说得过去。”   “不够。”   阿德里安一世从容的说道:“你们这些人还不够杀我。再来两倍还差不多。”   “当然,当然。我们都知道,您是圣人,刀剑伤不了您、弩箭和巫术或许也对您无效……”   中年刺客咧着嘴笑了。他神情自若的摊了摊手:“那毒呢?”   教宗脸色微微一变,周围的教士们面色也都变了。   老人微微上前一步,厉声喝问:“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别紧张。我们也并非一定要杀您不可……毕竟您是所罗门王的继承人。我向众王发誓,只要您交出一个人的人头,我就可以把解药给您。周围的这些无辜者也不会被我们所杀……如何?”   刺客轻笑着后退一步,始终和教宗保持十米远的距离。   他看着沉默的阿德里安一世,轻笑着补充道:“直说了吧,我们要歌波嘉王妃的人头。”   “我不知道她在哪。”教宗顿了顿,淡声说道。   然而刺客却咧了咧嘴:“不,您肯定知道。因为把她藏起来的就是您自己。”   当着诸多贵族与教士的面,中年的刺客像是个贵族一样,一边慢慢后退一边从容的说道:“请放心,诸位。我们可不会杀太多的人,每一个活口都是一份宝贵的口供,如果他们能活着回到亚琛的话。那样的话,他们将是我们陛下与尊贵的所罗门王友谊的证明……”   “——您说是吧,教宗大人?”   刺客话音刚落,大厅门外又匆匆进来了一些人。   他们刀上有血,提着一些头颅——那正是杜鹃侯的亲属们的头颅。   让人们特别留意的是,这一批人的打扮,确实和那些身穿黑衣的哥特人完全不同。他们身披白衣,领头的则是一位美貌的少女。   她一进来,立刻意识到厅中的气氛有些不对。   她下意识的向头顶太阳、沉默不言的阿德里安一世望去。然后又将目光移向围成一圈的教士和贵族——和在外面又围了一圈、手持凶器的黑衣人。   ……这里发生了什么?   歌波嘉感到了困惑。   PS:今天依旧是三千字的大章,依旧是一更……   明天窝不用去中心医院看护,但是要去中医院正骨……所以可能还是一章。不过后天窝就不用出门了,正好是六一可以恢复更新辣。   但还是没有存稿(悲伤)   孩子们,晚安(蹦跶) 大家儿童节快乐!   窝!儿童节!快乐!(震声)   快,祝窝节日快乐!(挺胸)   顺便嗦一声,31号窝得请个假……今天上午还是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又去第二家医院,回来太晚第一章木有写出来。不过六一窝不出门,终于有时间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   新的全勤已经来到—— 第四十一章 血宴   计划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歌波嘉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   按照事先排练好的,她进门后应该看到阿德里安一世将贵族和教士们护在身边,一脸警惕的喝问她是谁。   然后她这个时候就可以跳出去,表明自己的身份并说出卡罗曼王子死亡的真相,并让人把杜鹃侯亲属的头丢到地上。紧接着教会带来的几位骑士,以及贵族们的随身护卫会和自己带来的人互相搏杀,最后教宗出手将自己逼走。   ——这才是原本安排好的剧本。   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便得以确立,所罗门一世想要剥夺她名字的计划就会失败;而反对国王的人也会联系自己,一些被教宗看不顺眼的人会被自己趁机杀掉,教宗的权威和力量得以确立;杜鹃侯被灭口,同时也不会再有人认为自己与教宗会有什么联系。   或许在那之后,阿德里安一世还会有什么安排吧。但那就和歌波嘉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是,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而且……   歌波嘉将目光移向人群中,看到了几个本应死去的人,以及不在名单上却被杀掉的人。   她沉默了下来,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一般。不详的预感在体内蒸腾而上,歌波嘉感到自己的胃部开始因恐慌和紧张而开始翻腾,喉咙传来火辣的不适感。   “歌波嘉·撒松?”   黑衣的刺客首领瞥了她一眼,面露嘲讽:“你就是撒松伯爵的女儿,卡罗曼王子的遗孀?”   闻言,另外一边的贵族们顿时一惊。一些人立刻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着她,越看越是眼熟。   “我……”   歌波嘉刚发出一个音,便一下卡住。   我该说是,还是不是?   她猛地回头看向教宗阿德里安一世,却没有接到任何示意。甚至他将自己的目光错开,打量着周围的白衣人们——如同不认识自己了一样。   歌波嘉顿时感到心底一阵发凉。   看着她的表情变化,首领轻呵一声,露出满意的笑容:“是她——动手吧。”   他身后伪装成乐团的刺客们,明显比阿德里安一世找来的人专业的多。   “一!二!三!”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的,近乎同时偏过手弩,齐声高喊,向着白衣人扣动扳机!   无数箭支齐射——机簧弹射的声音像是蜂鸣。   接近三分之一的部分射到了人身上。仅仅一轮便倒下了半数的白衣人。剩余的箭矢七零八落地斜插在尸体或是地板上,活像暴风雨后田里的稻草一般。   歌波嘉毫不犹豫掉头跑去,快跑到大门边的时候,她才高声说道:“撤!都撤!”   她躲在白衣人的保护中,试图用他们高大的身体当做围墙,保护着自己从箭雨中逃生。   然而,一枚箭矢却从窗外击碎玻璃射了进来。   那是如同玉石一般的银白色箭矢。不止从何而来的箭矢直接贯穿了她的左小腿,让歌波嘉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   “唔……!”   她痛苦的惨呼着,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然而那已然是一种奢望。   被箭矢射中的地方开始迅速溃烂。她白皙的小腿皮肤以肉眼可见的变成了紫黑色,肿胀然后塌陷皱褶,箭矢周围两指半径的肌肉群都仿佛被消融一般,黑色的脓血咕嘟嘟的流下。   ……这是什么猛毒?   见到这一幕,贵族和教士们顿时惊呆了。   但黑衣的刺客们却如同司空见惯一般,给自己的手弩挂上第二根箭,再度向不能移动的歌波嘉和白衣人们进行酣畅淋漓的一轮齐射。   一支箭刺入歌波嘉的肺,另外一支刺入她的大腿。然后是她的前腹、她的耳朵和鼻子之间、她的肩部。最后则是一只箭射入了她因哀嚎而张大的嘴巴,贯穿后颈、钉入地面。   黑衣人们没有任何怜悯,也没有迟疑,几个人一批几个人一批的扣动手中蛇头弩的扳机,防止箭矢在空中互相碰撞失去动能。   “一!二!三!”   他们齐声高喊,如同合唱壮阔的史诗一般,音浪化为大潮:“一!二!三!”   他们立刻再度上箭,追出去了一半人,又对着逃到院子里的白衣人们进行了第三轮齐射。但离开了狭小的大厅,他们这一轮没有再杀死任何人。   射完三箭,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的扔下了手弩。从怀中或是腰间掏出了之前藏好的长匕首或是弯刀——原本看上去整齐的过分的人群,一下子变得凌乱起来。   他们振臂,齐声高呼:“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白衣人们早已被吓破了胆,落荒而逃。   实际上,真正的职业刺客只有两个人——而他们两个早就在吊灯被打翻的时候逃走了。这些身穿白衣的蒙面人,只是一些比较强壮、善于搏斗并且杀过人的教士和骑士而已。   他们是混在运货的车队中被一同放进城来,躲在院子里。他们一直待到天黑以后,才从米缸里钻了出来——就像是当年的所罗门王的金牛一样。按照计划,他们先从城堡外面击落了吊灯,再趁黑摸进了城堡中,以人数和体格的优势搏杀了城堡内本就不多的守卫,之后把杜鹃侯的亲眷全数杀死。   和那些简直称得上是职业杀人者的黑衣人相比,他们完全是业余爱好者。虽然手中有武器,心中却没有死战不退的勇气,也没有能在极端情况下发挥作用的武艺。   三十多人的白衣人,三轮齐射之后只剩下了七八人还活着。他们分散着逃走,城中的喧嚷声逐渐变大,而哥特来的黑衣人们却没有继续追击。   他们反而返回了大厅中。持有武器的人和握持着弓弩的人汇聚起来,重新指向贵族和教士们。   “现在就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了。”   首领咧着嘴笑了笑,看向阿德里安一世:“我猜我杀不了你。”   “自然。”   教宗这才开口,平淡的说道。但他的眉头紧皱,神情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自然。   首领开头:“但是……”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射入第二枚箭矢。依旧是那玉石般的银白色箭矢——如流星般迅捷,如月光般寂静。   目标正是教宗阿德里安一世的额头!   但教宗的双眼却立时放出炽烈的光辉,极端炽烈的金色火光在他瞳中燃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热了几分。   那箭矢在他身前猛然停滞,突然炸裂燃烧、归于无形。   “——但是,我还是想试试看。”   首领这才摇了摇头,很是遗憾的说道:“看来真的不行。那我们就走了,教宗大人。愿所罗门的智慧伴随着你,直到死掉吧。”   他用刀割下歌波嘉的脑袋,将埋在地上的箭头砍断,然后把它丢给了手下人。至于杜鹃侯和他的亲眷的头颅,则没有人感兴趣。就像是盘中剩下的鸽子头一样。   教宗则沉默的看着他们撤退,他头顶的光球渐渐熄灭,再没有说一句话。   周围的人渐渐从惶恐中平息下来,空气中整个的氤氲着潮湿滑腻的腥咸气息。   他们渐渐的,将怀疑的目光指向了阿德里安一世。贵族们慢慢散开,几个一伙的凑对逃出了已然失去了主人的城堡。而教士和骑士们显然不能私自离开。   他们无助的、沉默的望着教宗,等待着他说出“我们快逃吧”之类的话。虽然他们谁也没有受任何伤,但看起来活像是一群夹着尾巴佝偻着腰的猎犬一样。   “以所罗门王的名义,”终于,教宗以有些沙哑疲惫的声音说道,“带走我们的兄弟,埋葬我们的侯爵。是时候该离开这片诅咒之地了。” 第四十二章 他所爱的生活   距离瓦拉几亚领发生灭门惨案,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天色已晚,阿德里安一世闭着眼睛,背着沉重的金属片、四脚着地的在房间内爬行着。而一个小男孩则愣愣的坐在床上看着他。   阿德里安的动作十分迅捷轻巧,不用眼睛也可以避开房间内的障碍物,如同在地上爬行着的蜥蜴一般。   就在这时,他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他立刻睁开眼睛。深邃昏暗的瞳孔之中,有着电火花一般的光华噼啪的跃起,随后渐渐隐去。   “谁?”   老教宗平和的发问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将身后缝了金属片的马甲脱下,随手放回到他的柜子里。   即使在地上爬行许久,但他的双手仍然洁净到如同刚洗过一般。不仅干净异常,甚至还隐约能闻到清油和香膏的味道。   “是我,您忠诚的利奥。”   利奥大主教恭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听说……大人您找我。”   阿德里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走过去将大门打开,把利奥放了进来。   若是普通人来到这里的话,他会露出那标志性的慈祥而威严的微笑。但唯独在利奥面前,这样的准备已然没有必要了。   “愿所罗门王的智慧伴随你。”   “也愿他庇佑您。”   两人以惯用手依序轻轻碰触自己的额头及心脏,以此作为简单的行礼。   阿德里安走向了橱柜,随口说道:“喝点什么?”   “葡萄酒吧,您随意来一些就好。”   利奥呵呵的笑着,露出憨厚无害的表情,如同没有看到床上的那个男孩一样。   阿德里安一世轻轻应道。他用手触碰杯壁,将水变成透明的葡萄酒后递给了利奥。   这是他所掌握的能力之一。   从阿德里安还是个青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因自己的虔诚,以及自己身为教宗的导师的缘故,年纪轻轻的坐上了大主教之位。   从那之后,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可以做一些神奇的事。比如说,将水变成酒或者自己任意喝过的饮料,或者是麻痹离自己比较近、又对自己有杀意的人的心脏,又或者是将高速冲向自己的东西引燃。   但阿德里安那是却没有将自己的特殊之处隐藏起来,反而大肆宣扬。他的诸多奇迹——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大主教级别才能接触到的神术。但唯有那三种特殊能力,是其他的祭司都做不到的事。   他将这称为神迹,是所罗门王的传承在他身上重现的证明。也因此,他得到了相当一部分贵族和王室的支持。   因为阿德里安是亲王室的那一派,这和当时的主流派系不同。   在哥特发生战争之时,国内的主要声音是恢复和平的妥协派。不仅是底层人民希望战争能够停止,他们这些主教更是如此希望的。   他们不事生产,若是没有人供养他们就会饿死。死的平民越多,他们的生活质量就越会下降——而一旦战争胜利,得到的赔款是给国王的,赢来的土地是哥特的,得到的人口是异教徒。他们几乎得不到任何好处。   但阿德里安却选择支持战争,支持还很年轻的贝尼托和他的父亲,甚至为他们做征兵演讲和战前动员。   随着哥特越战越勇,国内一度绝望混乱的气氛也逐渐恢复了过来。而很多人这时候回过头来,才刚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大主教,居然默默的为哥特做了这么多。   于是,让当时的教宗感觉不对劲的事发生了。   很多人开始声称,哥特的胜利与阿德里安大主教有关。正是因为他的征兵演讲和战前动员,才能保证哥特的连年胜利。   而当时的哥特王、以及下一届的哥特王都支持,甚至大规模的推广了这种说法。   随着大军凯旋,明明没有做什么的阿德里安大主教却被推到了英雄的位置上。得到了国王和许多大贵族的支持,阿德里安甚至逐渐拉拢到了大半个主教团。甚至就在教会内部,相信他是所罗门王转世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中一个证明他的身份的,就是他能将水变成美酒的奇迹。许多人认为,这便是当年耶稣带着众人在各地穿行,断绝吃喝三个月依旧身强体健的神迹。   而他所掌握的后两个能力,则让那些刺杀他的刺客,几乎全成了证明他伟大的养料。   据利奥所知,他甚至还联系其他的大主教,让他们雇佣刺客,在众人面前刺杀自己,以此确立自己的神秘形象。   最终,他用了六年时间,从最年轻、支持率最低的大主教,变成了控制大半个主教团,以及几乎整个底层教廷的首席主教。   “那年的我和你几乎一样,利奥。”   老教宗看着利奥将酒水一饮而尽,不禁轻声叹息道:“我也和你一样,没有任何人的支持。只是和你不同的是,你也没有人与你敌对。”   “是啊,大人。不过这是我运气好啦。”   利奥哈哈的笑着:“凑巧没有遇到我想和他们争的而已。”   “我想也是如此。”   教宗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一扯但并没有笑。   他认真的说道:“我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关于瓦拉几亚的那件事的。”   “民众们将那称为‘血色宴会’。现在到处都有人说些什么,杜鹃侯虽然看似是被哥特人突然刺杀,但实际上是教廷和石王联手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暗中夺走卡罗曼王妃的儿子,等他成年之后便篡夺半个法兰克……一个个的信誓旦旦,简直就像是他们亲眼看见了一样。”   “虽然这有些假,不过我觉得……其实也不差太多嘛,大人。”   利奥有些困扰的说道:“毕竟国王陛下没有证据。而我们却是实实在在的把隐患排除了。”   “是啊。隐患已经排除了,无论是歌波嘉被发现的问题,还是歌波嘉的身份被偷走的问题。但也有一个新的隐患诞生了。那就是那些亲历过此事的人——你,我,以及其他人。”   教宗严肃的说道:“尽管我挑选的都是些虔诚与忠实的兄弟,但也不排除会有人之后过来诱惑他们,试图得到那件事背后隐藏着的事实……”   “但我觉得,不能灭口,”利奥直接说道,“那样几乎就等于是说大人您心虚了。虽然国王依旧没有任何证据……但有一些人做事,是不需要证据的。”   “是啊。”   老人叹息着:“所以我只能拜托你帮我看护他们了。防止他们受到心怀歹意的人的诱惑,使得洁白的魂灵坠入罪恶的深渊。你是我最信任的大主教,是他们的兄长,可得帮我好好看着他们。等这事情过后,我就把你设为首席主教。”   “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利奥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之后他们两个又闲聊了一会。等到利奥离开房间后,他们两个才将脸上温馨愉快的笑容同时隐去。   “真是……”   利奥回头看了一眼教宗的房屋,闭上嘴沉默的向外走去。   他有了些许自信。   如今,教宗已经彻底不敢杀他了。正如他之前所说的一样,所有从瓦拉几亚归来的人,虽然都缄口不言,但阿德里安一世却不敢灭任何一个人的口。   这消息只要不说出来、没有任何人知道,便是最好的护身符。因为消息甚至不用流传出去,只要他们死去,所罗门王就会开始怀疑教宗的居心。   甚至不只是国王。那些信赖教宗的中低层教徒也是一样。他们对教宗的信任,也会在那时土崩瓦解。   ——若是信仰甚至失去了最基础的信任,还能剩下什么?   不过……   利奥的表情有些复杂。   菲尼克斯女士说的没有错,果然没有人可以理解自己。甚至教宗还试图用首席主教的位置来收买自己,控制这对他来说最为致命的言论武器不至失控——直到人们忘记这件事为止。   “……人们或许可以了解比自己欲望强烈的人,但却很难了解欲望比自己低的。这就是所有智慧之人共有的盲点。”   利奥低声喃喃重复着菲尼克斯女士的话,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但我……不想这样啊。”   他看着浩瀚的星空,为那无法形容的宁静之美而感到片刻失神。他甚至想要写一首歌,或者写一首诗歌颂这星空之美。   但在这里,没有人能听到,没有人对这感兴趣。没有人如他一般爱着这片星空,爱着丝弦的乐器奏响的乐器,爱着多汁的食物在齿间被切断的触感。   没有人爱着如此幸福的生活,没有人愿意停顿在此,止步不前。而嘲讽的是,不想前进的人却要被人推着前进,想要前进的人却注定止步不前。   人生……真是悲伤。   更新完毕,今天五千多字!(挺胸)   新的一个月,新的全勤君,求票求打赏求月票辣—— 第四十三章 忠诚之卵   “我的陛下,一切如您所见,只是有一件事不太安定。”   佛劳洛斯向查尔斯说道:“从三天前开始,法兰克就开始有一些贵族们发起私下的集会,讨论教宗阿德里安一世是否背叛了法兰克、谋杀了卡罗曼,也开始讨论您究竟会站在教宗那边,还是站在他们那边。”   “一开始只是三四人,零零散散的发起。之后他们很快因为共同的意志而聚集起来。仅仅两天的功夫,他们的规模已经到了十几人的规模……”   说到这里,佛劳洛斯看了一眼伏案专心写作的查尔斯。   他忧心忡忡的说道:“他们中主流的看法认为,卡罗曼是您和阿德里安一世合谋所杀的。因此,您才会不顾瓦拉几亚事件中幸存贵族对教宗的声讨——也不对他进行任何惩罚和威胁。”   “他们甚至说,要用‘他们自己的方法’去寻找真理、维护正义……”   “无需多想。这其实是好事,我的兄弟。”   查尔斯放下纸笔,轻轻吹了吹羊皮纸卷上的墨痕,轻笑一声:“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国内形势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了。”   “但是那些贵族们,正商讨如何与您为敌呢!”   “他们的本意是要与阿德里安为敌,而不是与我、与他们的国王。他们只是怀疑我暗中支持阿德里安教宗——这两件事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   “所以接下来,您打算做的事,应该就是彻底摆明与教会为敌,以此得到国内贵族的忠诚吗?”佛劳洛斯思考了一会,试探着问道。   闻言,查尔斯不禁笑了一下。   “你看,我的朋友。这就是你陷入到了常识的陷阱之中,你以为君王统治人就像是人与人交朋友一样,只要投以敌意就会被人敌对、投以善意就会被人信赖……唔,早安。”   查尔斯说到一半, 对着从内室走过来的雅斯塔禄打了声招呼,便继续对佛劳洛斯解释道:“从这方面来说,统治人的技巧其实是反常识的。”   “都听大人的,佛劳洛斯。这方面大人是专业的嘛。”   雅斯塔禄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佛劳洛斯转过身来,恭敬的向她行礼:“雅斯塔禄大人,早安。”   她穿着墨绿色的纱裙和颜色接近的长筒靴,纤细的袖筒则是从肩膀到手腕呈现浅绿到白的渐变,袖筒如同百合花般绽开,只露出纤细白皙的五指。   她的领口垂着一枚闪耀着淡淡红色光芒的暗金色宝石,即使是再高明的珠宝匠也不会知道那石头叫什么名字。   双手嘿咻的一撑,坐在查尔斯身前的桌子上,回身伸手抓着查尔斯的额前发轻轻拉扯,哼哼的露出笑容:“大人你这次的身体……真是帅气呀。”   温暖的力量随着雅斯塔禄的抚摸而渐渐渗入身体之中,查尔斯的表情也变得平静安详了许多。   他轻笑一声:“哪有这么夸自己的。我记得这具身体是你打造的吧。”   “是的呀,您的身体里面流淌着的是我的血呢,大人。您的灵魂在里面还舒适吗。”   雅斯塔禄软糯的声音轻柔的响起:“舒服的话,以后都这样好不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查尔斯笑眯眯的抱住雅斯塔禄的腰,把她往后轻轻拉扯了一下,让她能坐在桌子上也能靠着躺在自己怀里。然后他把自己的脑袋担在雅斯塔禄的肩膀上,嗅着雅斯塔禄身上的香气。   查尔斯思考了一下之前自己说到了哪里,便接着对佛劳洛斯解释道:“对于君主来说,无端的善行与无端的恶性一样容易招致憎恨。全然善良正义的君主,仅仅适合同样善良而正义的国民。”   “君主的权力从来来自于政治实体,来自于人民,来自于军队,来自于贵族。来自于除了他之外的这个国家的全部。因此,无论民众也好、军队也好、贵族也好——在他们试图怠惰、试图自私自利、开始行一切不义之举、开始腐化堕落的时候,你为了得到他们的支持,也将会不得不迎合他们的脾胃。”   “于是,善行将与你为敌。直到国家混乱一片,一切势力重新洗牌,高位成为下位,下位成为高位,新的政治实体从火中重生,人们有了新的需求,旧的轮回才会结束,然后开始新的轮回。”   查尔斯平和的笑笑:“但我不会成为这样的王。若是我来到这里,却做了和其他人都一样的事,那未免也太浪费我的才能了。”   “在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选择……那就是成为暴君。漠视一切人的要求,扭转一切敌对者的欲求。让我的意志成为他们的意志,让我的欲求成为他们的欲求,让我进入他们的心,如同昔日的所罗门和耶稣,以及更古早的众神一样。”   “而一位君王,最容易得到他人尊敬的时候,就是他彻底成为某人的朋友和敌人的时候。”   “事实是这样的——如果某人不是你的朋友,那么在纷争之时他就会要求你采取中立;而他如果是你的朋友,那么你就需要拿起武器公开表态。如果是优柔寡断的平庸君主,为了避免当下的劫难,常常会盲目的维持均衡、采取中立的道路。”   “但是,当君主明确地表态支持一方时,当你所支持的人弱于你的时候,那么他的一切胜利就是你的胜利。同时他对于你将负有一种感恩的义务。”   “那么,”佛劳洛斯发问道,“如果您所支持的那一方失败了呢?”   “没有舍就没有得,我的朋友。世上没有万全法,即使是所罗门的智慧也寻不到。”   查尔斯说:“首先,失败永远是不可避免的。若是劫难从右而来,人们往左退避,就意味着他宁愿接受左侧的劫难。因为左侧的劫难会比右侧的危害较轻,或是更容易解决。”   他说着,露出自信的笑容:“我选择向左退避。我选择维护教会,与所有贵族为敌。因为这左侧的劫难,我有把握化解……利奥在我手中,戒指在你手里,教会早晚会成为我手中的力量。而得到所有贵族的忠诚和支持,则是困难的多的事情。”   “就让他们去吧!让他们敌视我吧!就去让他们与我为敌,在公开场合发表对我不利的言论,用尽一切力量试图削弱我,但我也不会打击他们,不会让他们开始憎恨我。他们将视我为敌人,而非是仇人。”   “你要让他们知道,我不仅要支持教宗,而且我要降低田税,从他们的手中拿钱去谋得民众的支持。我要再收拢一批有才能的人,把他们蓄养起来,教授他们为官的知识,却始终不把他们放在任何高贵或低贱的岗位上,让他们对这些贵族和大臣们形成持续的压力。”   “我还要和雅斯塔禄结婚。并非是和任何贵族的女儿和孙女,也不是邻国的公主,而是一位平民出身、智慧卓绝的贤者——给她制造这样的身份。让人们知道,我是为了法兰克而迎娶她,而非是为了我的国王之位稳固才迎娶她。”   “等这些事做好,你就去教宗那里,请他和利奥来我这里。向我解释那天所发生的事,而我会宽恕教廷在此之前可能犯下的任何罪行……直到教宗因意外而死,利奥继位教宗。”   查尔斯宣言道:“等到那时,贵族们就会意识到,即使他们用尽力量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定,无法动摇我的意志。在他们意识到,他们必须为我工作,任何反抗我的决定都会带来让他们无法承受的后果之时——”   “忠诚,就从敌意之卵中诞生了。”   ——如同驯化一切猛兽一般。 第四十四章 拿骚的莫里斯   【主线任务-你,或是他:三十日内逼迫教宗阿德里安一世退位,或杀灭波瓦图侯爵及其家族血脉——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7,伟人“拿骚的莫里斯”】   距离血色宴会事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主线任务的提示声才在查尔斯耳边响起。   这一度让查尔斯想把莱昂纳多打死,看看他是不是面绿心不绿,虽然看似是老王的孩子,但实际上还是杜鹃侯亲生的孽子。   打消了他这个念头的,是查尔斯注意到主线任务上面已经挂上了(完成中)的标志,只是没有结算而已。   一直等到三十日的漫长等待结束后,查尔斯等待许久的任务奖励终于发放了——   终于能知道,这个伟人是以什么方式发放的了!   究竟是直接变出来一个活人呢?还是召唤出来一个灵魂?或者是让他从未来穿越回来?亦或是让其中一个魔神得到扮演他的能力?   就在查尔斯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期待着的时候,他却突然陷入到了幻觉般的恍惚中。   在雅斯塔禄惊慌的呼叫中,他的思维一下脱离身体,仿佛进入到了更高的领域一般,隐约间触及到了无形的帷幕。   一幕幕的破碎画面在他眼前划过,连同知识一并涌入他的脑海。   “但父亲,我更想去教会学习……”   一个小男孩捧着剑,皱着眉头对他轻声说道。   话还没完,画面突然一转。   十七八岁的英武少年认真的盯着一个贵族少女,严肃的说道:“很遗憾,小姐,我擅长的是数学,正是你所说的无趣之人。”   随后画面再度流转,他在自制沙盘上认真摆弄着:“我懂了!他们失败的原因是在这里抄近路的时候,实际上却绕了远路……”   之后是他认识了一位精通数学的督识,拜他为师,并认识了他老师的女儿,和她一起在研究数学知识的画面。   他们争论着,欢笑着,生活着。就这样,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查尔斯眼前画面流转的速度越来越慢,记忆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了他和老师女儿结婚的画面。   那个女孩有着雀斑和圆圆的脸,和他年轻时认识的贵族少女相比不太起眼,但他笑得却十分开心。   “我爱你,亚那拉。”   “我也爱你,莫里斯。”   他们在教堂中为爱宣誓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众人祝福的掌声。   就像是老虎机快要停止一样,画面流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也原来越清晰。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莫里斯与妻子结婚后的第四十八天。   查尔斯感觉自己可以行动了。   他正在莫里斯与妻子生活的房间里,但他们两个却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莫里斯端着晚餐从查尔斯身边路过。   查尔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但莫里斯仍旧撞到了查尔斯的身体。然而莫里斯却没有因此而停顿,也没有察觉到查尔斯的存在。   被莫里斯轻轻一撞,查尔斯的身体就像是烟雾一样瞬间破碎,然后再度旋转着凝聚回来。   ……是灵能吗?   查尔斯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微微冒白烟的手指,若有所悟。   他想了想,走进莫里斯的书房。   这次查尔斯的身体却没有破碎,而是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墙壁,也没有任何碰到墙的触感。   是只有碰到人才会破碎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查尔斯试着张了张嘴,并没有声音发出。   他走到莫里斯的书桌旁,试着用灵能勾起莫里斯的笔。结果却是意外的轻松——没有了身体的桎梏,他的灵能操控也变得敏锐自如了起来。   他先是试着用笔写字,但刚提笔就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又把笔放下,直接拉起墨水,在纸上勾画着,给莫里斯留下了一些话。   可以回去了。   查尔斯的念头升起的瞬间,他的灵能躯体立刻向上升起。向上一边漂浮着,周围的世界也渐渐模糊透明。   在他变成彻底的俯视视角、看清莫里斯的家究竟在哪里之后,他的身体微微一顿,便突然被一股巨力拉扯着下降,一下撞入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查尔斯清醒过来的瞬间,并未发现身体并没有任何迟滞的感觉,或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趴在自己身上的雅斯塔禄松了口气。   “太好了,大人……我看到你的灵魂突然一下飞走了……”   “我……嗯,我离开了多久?”   他张了张嘴,发现嗓子也没有变得沙哑,说话依旧流畅:“身体有什么异状吗?”   “大约十几秒吧。倒是没有太久,我只是担心大人您这次降临几天就要离开了。”   雅斯塔禄有些困惑的说道:“身体的话……身体没什么事啊。”   “也就是说,呼吸和心跳都是正常的,对吧?”   “是的。”   “这样啊……”   查尔斯若有所思的握了握手。   十几秒的话,大约就是从他看到端着餐盘的莫里斯开始,然后到他写完那句话之后结束。而在路上,和他看莫里斯记忆的时候,并没有花费掉任何时间。   这是……之前用过的灵能投影吗?还是说是某种升级版?黄金版?   还是说是高清豪华重置版?   “您是掌握了什么新的灵能技巧吗?”   一旁把权杖都召唤出来的佛劳洛斯也松了口气,随后把手杖随手丢开,任由其落在地上瓦解消失:“我看着您的灵魂突然就飞走了……”   “嗯,我刚刚去了一趟巴黎。谢谢关心,佛劳洛斯。”   查尔斯点了点头:“正好,我给你一个任务。一会我会给你一个地址,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去这个地方把一个叫‘莫里斯’的人请过来见我。他是一个数学和军事学的天才,我计划让他当我们的将军。”   “陛下,这个人重要吗?”   “嗯,挺重要的。记得客气点,要让他知道是国王请他。”   查尔斯补充道:“他不是魔神,只是个普通人。别把他吓到了……当然,魔神的存在可以部分暴露一下。毕竟他将会成为我所信赖的大臣。”   “是。”   佛劳洛斯从容的点了点头,干脆的应允道:“那么我直接去请菲尼克斯大人。明天晚上莫里斯大人就会被带到这里。”   他和雅斯塔禄都没有问查尔斯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人、这个人的才能能否胜任这个位置,也没有问查尔斯刚才去巴黎做了什么,或者是这个能力是怎么学会的。   这是他们对查尔斯的绝对信任,以及服从。   因为在他们的角度看来,查尔斯能做出这种事,实在是理所当然。这种程度的奇迹,在他所引发的诸多奇迹之中,实在算不上什么。   或者说,看到查尔斯又引发了奇迹,他们反而放下了心来。   ——果然,这才是他们的所罗门王。   查尔斯也松了口气,有些恶趣味的猜测着莫里斯见到他留的纸条后会有什么反应。   就算是查尔斯也没有想到,系统这个送伟人的奖励,居然是直接给出那个提前降生的伟人的家庭地址,和详细的个人信息……还要让他自己去请,也不像是魔神一样天生忠诚为满。   不过,还赠送了莫里斯的知识和这方面的天赋。   查尔斯感觉倒也不亏。   如果这样的任务奖励能累积的话,他感觉自己说不定能成为真正的天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凡又普通,不懂人心也没有天赋。   “……嗯?”   就在这时,查尔斯注意到新的任务提示却又在查尔斯面前冒了出来。   惊了,这次任务居然是连着的?   查尔斯有些好奇的点开了任务提示。   更新完毕!(挺胸)   月初求票辣—— 第四十五章 罗杰·培根   【主线任务已发布——】   【主线任务-以神圣之名:杀死教宗阿德里安一世(0/1);使利奥得到十三位大主教中超过三分之二的支持,就任教宗(2/13)】   【奖励:传说度10,伟人“罗杰·培根”】   罗杰·培根?   查尔斯微微一怔,过了一会才想起来他是谁。   应该就是那个写了《大著作》、《小著作》和《第三部著作》,有着听起来像是超级英雄的炫酷外号的十三世纪哲学家和自然科学家。   他就是掌握诸多奇妙的知识,被人称为奇异博士的罗杰·培根。   培根有着在那个时代十分珍贵而稀少的唯物思想,坚持认为知识最根本的来源是经验。他认为,掌握真理一共有三种途径,也就是权威、判断和实验。   而权威必须通过理智来判断,而判断又必须通过实验才能证实是真理,因此人类认识未知“是从感官知识到理性”的道路,而且“没有经验就不能充分认识任何事物”,是实验科学的坚定支持者和先驱。   他的那三本著作,也可以翻译为《主集》、《别集》和《三集》,是三本几乎可以说是百科全书的知识集合。其中《主集》这本书的内容,甚至包括天文、地理、光学、数学、占星术、炼金术、哲学,以及火药组成、虹、地圆说、机械动力学原理等极多知识。   但一直到十九世纪,他的著作才被人们重视。人们才知道,中世纪末期还有这样一位伟大的科学家。   可惜的是,《别集》和《三集》两本书依旧在这六百年间丢失了。   “如果是那个培根的话,这次倒是不亏……”   查尔斯心中一动。   不知道提前出生的培根现在已经多大了。假如他的年纪不太小的话,倒是可以帮自己把使命任务做一下。   查尔斯的使命任务需要把蒸汽机和火药武器做出来,之后可能还有炼金术和育种学的第二部分使命任务。这四样起码有三样培根能帮上忙。   在原本的历史中,他自学掌握了机械推动船只和车辆的知识,也分析出了火药的配比,距离精确的配方只差一步。同时,培根也是第一个讲述如何制造弹药的欧洲人。   在完成干掉卡罗曼的任务后,查尔斯就得到了能量学的一大堆书——老规矩,这还是得让他自学。不过起码教材挺全,有一整套十好几本,起码不至于看不懂……   “对了,陛下。”   在查尔斯陷入思考的时候,佛劳洛斯突然开口说道:“前两天,我听闻东境接近瓦拉几亚的地方,有两个人把人们聚集起来,要出售知识。您对这件事有没有兴趣?”   “出售知识?”   查尔斯果然起了兴趣:“是什么人?出售的什么知识?”   “他们是来自依兰沙赫尔的波斯人,人们管他们叫‘智慧的人’和‘怪异的人’。”   佛劳洛斯详细的说道:“他们两个原本是来自波斯的商人,把波斯和东埃及以及唐国的一些稀罕物卖到克劳迪亚和潘诺尼亚地区。在贵族里面,他们两个的名字也很是响亮。”   “前几天,就是血宴之后没几天的时候,他们惯例又来到克劳迪亚,去向一位喜欢收集稀罕物的老贵族兜售货品……您也知道的,就是白鹿伯。”   “啊,我记得。”   查尔斯点了点头。   他记得这位老伯爵,海尔什家的老头子。   白鹿伯是自己的忠诚支持者,今年已经六十多岁,有四个女儿但没有儿子。他们的家徽是一头白脸的鹿,他年轻的时候当过督识,女儿由他亲自教导,现在最差的也做到了书记官,而他四十多岁的大女儿已经是一位大督识了。   前不久查尔斯大规模收回东境土地,两个主要得利者就是杜鹃侯和白鹿伯。   “他和老鹿怎么了?”   查尔斯好奇的问道:“我记得那老爷子脾气挺爆的来着。”   “嗯。在伯爵向他们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东西的时候,他们没有拿出任何货品。而是声称要让伯爵‘从我们的口中领取’,因为他们要出售自己的知识。”   “出售知识?”   查尔斯诧异的问道:“怎么个说法?”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时代有人声称要出售知识——尤其是在他的影响下,知识已经成为了一种神圣符号的情况下。   这几乎可以等同于说是自己要出售虔诚或是真理了。   他不禁好奇,所罗门教的人没有抓他们吗?   “是的,陛下。出售知识——他们不仅向伯爵出售,还向平民出售。向任何想得到知识的人出售。”   佛劳洛斯肯定的说道:“他们说,他们之所以宣称他们出售知识,是因为他们认为人们只是重视那些辛苦买到的东西,而不重视白白得到的东西。”   “说的对。”   查尔斯立刻点头应道:“的确是这样的。从古至今,人的这个习俗从未改变。”   那两个人的话,让他也不禁提起了兴趣。   光是凭这一句话,他就可以判断出,那两个人或许不是哗众取宠。   而且这种反常识的行径,还可以成为一种谈资,成为人们的奇闻异事,被知晓此事的众人推广开来。   换言之,这本身就是一种炒作。而且是十分有效、极为成功的炒作。因为它甚至直接炒到了国王的耳朵里。   ——并且让查尔斯还真的对他们起了一些兴趣。   查尔斯前段时间,利用拜蒙的拉结尔之书,对这几百年间的历史系统性的学习了一遍。他的记忆力也在灵能的催化下得到了卓越的进步。   他记得很清楚——波斯人的国家依兰沙赫尔,是一个高度中央集权的君主制神权国家。   它以琐罗亚斯德教为国教,全体国民分为教士、军人、文人、和平民四个等级。教士和文人加起来,大约占全体国民的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四左右,而军人则是百分之五。   其中教士就是指的拜火教徒,他们负责法律的制定和施行,以及负责地方行政和人事变迁,包括医药、手术和田地的维护和主要工程的修缮。可以说,他们就是这个国家里受教育程度最高的那一批人,也是绝对的当权者。   第二个阶级则是全职的军人,在服役期间他们是完全脱产的,他们的家庭也会得到一半的税收减免。直到他们参战五年后退役,他们的地位便会下降到平民级,而他们家中则要出第二个人进行替换,继续服役。除非他们能立下大功,成为军官,他们的地位才会固定下来——但也不可世袭。   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战争波及到本土的几个重要城市,那么所有服役过的军人都必须无条件参战。   而文人也可以直译为“有知识的人”。他们全部出身于平民阶级,但接受过教育,掌握了和教士同等水平的知识,并通过了各种考试。   于是他们无需像平民一样进行苦力劳作,也不需要服役。他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去做一些教士不愿意做、又需要足够的知识才能完成的事。   他们的工资由聘请他们的教士提供,被称为“理事”。而没有被聘请的在野文人,则需要自己去找一些事做。   比如说经商……又或是写书去卖,或者是作为老师教书。   至于平民,就是除却这三个脱产阶级之外的极广大群众。其中自然也分贵贱,比如说铁匠就比马夫要受人尊敬,受雇佣种地的平民,就比打猎谋生的平民生活更稳定。   如果说,那两个人是来自于依兰沙赫尔,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是在野的知识分子。他们在波斯人那里并得不到优待,但他们在尊重知识的法兰克或是哥特,却能生活的很好。   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去哥特呢?毕竟哥特才是罗马正统。   查尔斯对这两个人起了一些兴趣。   他决定亲自去看一眼——就用之前得到的那个能力。   很遗憾,今天又要请假了……今日单更,全勤君又嗝屁了一次!   原本想要直接请假的,但窝想了想,说不定有人一直在等窝更新……所以还是把写好的一章发出来吧(悲痛)   不知道有没有高三的考生在看窝的书……但祈大人还是要说,如果有的话,记得要早睡!不要熬夜!(严肃) 第四十六章 真香.gif   虽说查尔斯想要去见那两个人,但也不是说走就走,直接一个灵能投影过去就能见得到的。   毕竟他们两个一直在售卖知识,可他们毕竟也没在门头房卖,更没个经销商代理点什么的……查尔斯想去见他们,也得等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   不然的话,在这个没有卫星也没有监控的时代,跨过大半个国家,就为了找没有见过、只存在于传言中的两个人,也还是挺费劲的。   当然,如果他真的要办自然也是办得到的。但那就要出动魔神的力量,甚至还要动用圣公会的人力。   没必要啊,真没必要啊.jpg   他们俩又不是啥畏罪潜逃的间谍,也不是什么重要政治人物。下一次再来也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稍微一等就过去了……更不用说动用圣公会监视他们了。哪怕他们不再来了,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事。   在那之前,查尔斯正好可以抽空去见一下利奥了。   或者说,这两周的时间可能都快够他把下一个阶段的主线办完了……   “对了,佛劳洛斯。”   查尔斯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于是他扭头问道:“说起来,你知道那两个人的名字吗?”   “知道的,陛下。”   “都叫什么?”   “一个年老的,叫海桑;一个年轻些的,叫乌尔迪,”佛劳洛斯说道,“都是祆教徒。巴力大人那边有他们的备案。”   “……哈?等等?”   查尔斯眨了眨眼,一脸懵逼:“你说他们叫什么?”   “……海桑和乌尔迪。怎么了吗,大人?”   佛劳洛斯有些困惑的重复着:“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查尔斯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如果不是重名的话,他倒是真知道这两个人……   海桑在原本的历史上,曾是全世界第一个做了照相机暗箱试验的人,以此实验证明是因为光线进入眼睛、所以才会产生影像。他也是实验物理学的开创者之一。   同时海桑和乌尔迪,也是杰出的天文学学者。   随着观测仪器的不断改进,行星的位置和运动测量也变得越来越精确。当时海桑与乌尔迪意识到了托勒密模型——也就是本均轮地心说模型存在缺陷,与实际数据并不吻合。   于是他们两个制造了第一个非托勒密模型,以此契合自己测量和计算得来的数据。虽然没有直接提出日心说,但也对具有统治力的托勒密模型提出了质疑。   ……但问题在于,他们不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人啊?   查尔斯目瞪口呆。   等等,我这是捡到野生的伟人了?还是一双成对的?   “……嗯,佛劳洛斯,你还是稍微关注一下他们吧。”   查尔斯轻咳一声,坐正了身体补充道:“让圣公会的人盯一下,护住他们安全。别让他们被人杀了就行。”   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时代一共下来了十个伟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快会再得到一个。   然后再白送俩……这就快一半了。   难得自己这么欧一次,查尔斯可不想自己一个疏忽,他们两个就被强盗或者窃贼之类的什么人给杀了。那就和养了只会下金蛋的鸡,然后被路边的野狗叼走了一样悲惨了。   还是谨慎一点好。   真香.gif。   “总之,”查尔斯再度咳嗽了一声,对着茫然的佛劳洛斯若无其事的说道,“先传令下去——把降低田税,收纳人才,以及我将和雅斯塔禄结婚这三件事传下去。速度要快,一周内就要初步完成,防止他们反应过来,给我放什么绊子。”   “在做这两件事的时候,你可以先安排好邀请教宗和利奥的事。暂时把宴会定在一个月之后,名义的话……”   查尔斯顿了顿,说道:“就说……邀请教宗及诸位大主教前来,就昔日所罗门王的箴言予以解答,以及共同商议关于未来所罗门教的发展问题。”   “遵命,陛下。”   佛劳洛斯恭敬的应道,随后看了看雅斯塔禄,乖巧的退走了。   坐在桌子上的雅斯塔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另外一边,圣丹尼的所罗门教会驻地。   利奥大主教刚从阿德里安一世那边回来,心情很是疲惫。   虽然他对任何人所投注的精力都是相当平等的,但原本的他对教宗阿德里安的看法,依旧是混杂着畏惧和尊敬的。   在利奥看来,教宗是所罗门教中少有的聪明人,是一个有着坚定意志的人,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除却想要握有更大的权力的欲望之外,教宗大人似乎没有任何人性的缺点。他智慧、沉稳、谦卑、无私、有胆识、意志坚定,近乎可以说是一个完人了。   直到前不久的血宴事件,他才对教宗大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原来他并没有那么完美。   他不仅会害怕,他不是算无遗策。在他的计划被意外所打乱之时,也会像凡人一样露出软弱和茫然的模样。   他并没有那么无畏。为了自己的名望,他还试图用首席主教的位置来收买自己,以此控制这言论武器不至失控——直到人们忘记这件事为止。   也就是说,教宗阿德里安一世并非是什么都不在乎。   他虽然对钱财美色饮食都不感兴趣,但他对名望、对权力却仍有极强烈的欲望。   因而他人的言论,对教宗来说便是唯一致命之物。   ——阿德里安一世仍旧是个凡人。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利奥对教宗的畏惧和尊敬顿时淡了许多。   至于歌波嘉,他原本也没有在意。撒松伯爵的女儿,显然不如她的父亲老谋深算,反而或许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有着一种近乎愚蠢的天真。   为什么他就一定会被魅惑?是因为他肥胖,还是因为他长得无害?   利奥不禁嗤笑着。   想利用他,她还未够班呐。   不仅智慧仍旧停留在以貌取人的程度,她那股没由来的高傲也在落难后没有消退。她自以为她隐藏的很好,但利奥相信,无论是他还是教宗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种高傲对他们来说是有好处的。这会迷了她的心智,让她没法更客观的审视自己作为棋子的现状。所以无论是利奥还是教宗,都没有点醒她。   直到她因为计划出了疏漏而死,利奥和教宗也没有任何损失,更没有为她做了什么需要冒险的事。反而是利奥舒舒服服的睡了她小一个月,而阿德里安也得到了她的儿子。   因为她喂了过量的毒药,小王子似乎有些痴呆。但不如说这样更好——阿德里安干脆喂了他更多的毒药,完全摧毁了他的神智,让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傻子。   之所以不让歌波嘉见到她的儿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从那时开始,她就应该意识到自己会被杀掉灭口。很遗憾的是,她直到死去都没能认清现实。   “真是可悲,可怜……”   利奥低声叹息着,打开门走进去。   也很可笑。   他在心中补充道。   即使这里没有任何人看到,利奥也仍旧习惯性的不说任何人的坏话。这是他近乎本能的习惯。   “……嗯?”   就在利奥打开门之后,他隐约感觉到了些许不对。   他嗅到了自己的房间中有一股奇异的香气……   好像有人来过了? 第四十七章 求死不能   “没想到,你看起来倒是挺敏锐的。”   一个干脆利落的女声轻笑着响起:“和看起来不一样嘛。”   这个声音……是菲尼克斯大人?   利奥微微一怔,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看还好,只是瞥了一眼,利奥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强烈的震慑。   菲尼克斯的打扮和之前他见到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仍旧是一位看上去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少女,仍旧是那火焰般的深红色马尾,还有那极为深邃、闪耀着野狼般幽光的青黑色瞳孔。   她这次穿上了极为耀目的深红色皮甲,她的披肩上还粘着厚厚的羽毛。从上到下,羽毛呈现出赤色、暗红色、棕红色到黑色的渐变。她仍旧背着那把看上去像是玩具一样,只有半臂宽的无箭短弓,腰间的两把弯刀却已出鞘——   那是两把极薄的弯刀,都是一掌半长,刃部是非常漂亮的半透明的鲜红。两把弯刀的刃部向着相反的方向弯去,其中一把更想是镰刀,共同点则是越接近刃部便是越红、而接近厚柄的地方则反而呈现出透明的白色。   看上去就像是冰刀的刃上浸满鲜血一般。   而此时……其中一把刀刃上——那把刃向外的正常弯刀,的确正滴着血。   菲尼克斯正坐在他的床边。她的左脚踩在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上,而右脚则穿着靴子直接踩在了他的床上。   她正百无聊赖的单手抛接两把明晃晃的弯刀。其中一把的尖部颜色稍暗,随着她的甩动,血迹被胡乱的甩到了天花板和床铺上。   听到利奥回来的声音,菲尼克斯满意的笑了笑:“来的正好啊。等你很久了……我说这孩子。”   她说着,冲着利奥咧了咧嘴,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检查一下吧,小子。看看你认识不。”   ……什么?   利奥一惊,也顾不上担心那刀会不会掉下来戳到自己,便是快步走上前去,把那个尸体翻了过来。   “这是……”   利奥的瞳孔微微一缩。   尸体有着一头褐色的卷发,身材很是瘦弱,看上去大约二三十岁的样子。他穿着便于行动的黑色常服,右手握持着一把缠绕着布条的匕首,而左手则紧紧握着一颗灰白色的圆球。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被人所杀。脸上的表情并不狰狞痛苦,也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身上唯一出血的地方,便是从身后没入心脏的一道伤口。   “……请问是您先来,还是他先来的?”   利奥顿了顿,沉声问道。   “他先来的。我是来找你参加圣别仪式的,然后就看到了这个。”   见状,菲尼克斯满意的笑了一下,示意性的踹了一脚尸体:“看样子,你认识他嘛。”   “嗯……是的,菲尼克斯大人。”   利奥艰难的点了点头:“您或许也见过。这是去过血宴的一位主教。”   在血宴那天,三位大主教的确就剩下了他一个……但主教却还有不少,这个人便是其中一个。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我?   利奥感到了疑惑。   他明明与这个人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争吵……   想到这里,利奥警惕的抬起头来。他快步走到窗边,向着外面张望了一下,然后把窗户关上。   他回到床边,在菲尼克斯饶有兴趣的注视下半跪下来,伸手将那把匕首上缠绕的布条解开些许。   他将手微微悬于上空,低声祷念:“愿我想见——”   ——侦测毒性。   仅仅半句祷告,那匕首的刃部便闪耀出了近乎耀目的翡翠般的绿光。在三秒过后,那绿光又变成了微弱的红色,然后慢慢消失。   利奥的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虽然认不出这是什么毒,但他至少知道,这是进入血液就能夺去自己性命的毒,而服用的话毒性就不会太大。   而且这种毒挥发的速度很快……这就暴露了一些问题。   布条的外侧上没有沾毒,说明这个人前不久才涂了毒,然后用布条缠好就直接来到了自己家,中间没有耽误任何时间。   这意味着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为了杀自己……而且还必须是毒杀,以此保证万无一失。   毒性猛烈成这样的毒药,其价格也必然极高。而以一个主教的财产,他怕是也买不起。   ……所以,到底是谁要花这么大的价钱杀我?   利奥皱紧眉头,第一时间想到了教宗阿德里安一世。   看到利奥仅用半句祷言就梳理精神,使用了侦测毒性的神术,菲尼克斯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有了些难得的意外之色   “那个小球里面也是毒,一种相当致命的毒,”菲尼克斯开口提示道,“不过那毒是服用才有效。他攥在手里,想必不是给你用的。”   “……还准备了灭口手段吗?”   利奥顿时感到更加困惑了。   哪怕是教宗,也不可能让一个未经训练的主教直接成为自己的死士吧?而且他也不缺人,为什么要用一个主教来杀自己呢?   “你怎么想?”   菲尼克斯主动的向沉思中的利奥问道。   利奥苦笑着:“不清楚,我现在一头雾水。如果他没死就好了……我就可以当面问问了。”   “这个简单。”   菲尼克斯挑挑眉头:“他是你的仇人,按照我们的规矩,我不会帮你审讯他……你会侦测谎言吧?”   “……我会。但是他已经死了……”   “死了又如何。”   红发的少女露出明艳的笑容。   她伸出左手,接住了自己用右手不断单手抛接的其中一把弯刀。利奥敏锐的看到,她用左手接住的正是那把滴血的,刃部向外的弯刀。   而她右手则一把握住那把刃部向内,如同镰刀一般的怪异弯刀,随手一把甩出,像是回旋的红月一般,那尖部钉在了尸体的背脊上。   年轻主教的尸体顿时为之一震,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咳嗽着,一直到咳出了已然半凝固的血块,表情才舒适了一些。   “咦?我怎么……”   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到利奥,不禁怔了一下。   他刚想动,便被菲尼克斯一脚狠狠踹在了后腰上。利奥甚至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的脊椎被直接踹断,似乎内脏也破裂了。   但他却仍旧活着。   利奥为这怪异的一幕顿时感到心头发凉。   “愣着干什么!”   菲尼克斯斥喝道:“还不快问!”   “啊……是,菲……大人!”   利奥怔了一下,随即立刻应道。   他先是夺走了那个主教手中的灰球,将其奋力向着远处丢去。然后才伸手扣在了那个一脸茫然,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主教额头,低声颂念:“凡心中怀毒害、预备诡计的,魂灵必生罪孽。”   “而我必使其除去,如同日光除却阴影一般。”   随着利奥的言语,那个主教的表情顿时变得惶恐了起来。   只见无形的心灵力量显现为紫色的镣铐,然后碎成四个符文,慢慢沉入他的大脑之中。   利奥所使用的,并非是侦测谎言,而是咒杀恶徒。   那是一种相当高深的神术,只要被诅咒的人试图犯下欺骗、抢劫、偷窃、杀人这四罪,就会头疼欲裂,无法行动,施咒者也会同时心有所感。   这是在后耶稣时代才被开发出来的惩戒神术,一般用在曾有逃狱经历的大罪之人身上,防止对方再次逃走。而且唯有经过大主教级别的许可,才允许被使用。   ——当然,除了少数几位灵魂纯净的大主教之外,其他人想用也用不出来。   看到利奥能够轻松使用这样的神术,菲尼克斯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满意了。   “我问,你答。”   利奥没有抬头看菲尼克斯的表情,只是低声问道:“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   “我先说好。”   他那总是无害的胖脸上难得露出了严肃阴沉的表情:“不要试图骗我,也不要试图反抗我。你现在连死的权力也没有……但我满意的话,可以再还给你。”   说着,他拿起那主教的匕首,抬头看了一眼菲尼克斯,无声的征询了一下意见。   “刺吧。我在这呢,他死不了,也不用担心他喊……外面的人听不到。”   菲尼克斯从容的说道:“别刺脑子别割舌头就行,给他留个说话的机会。”   “谢谢大人。”   利奥恭敬的道谢后,看向刺客主教的表情变得哀悯而平静了一些。那目光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我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而已……”   利奥低声叹息着,抿起嘴来。   他绷着脸,不再发问,而是沉默地将匕首狠狠刺入了刺客的肩胛骨里。像是撬动蚌壳一般,在惨烈的哀嚎声中,笨拙的撬动着对方的肩胛骨。   他不会审讯,只能瞎弄。   但好在对方也不是什么硬汉,又无法欺骗自己。想必自己很快就能得到想要的。   “说吧,”他低声说着,试图将对方的肩胛骨取出来,“听话,朋友……说了你就能解脱了……就不用再忍受了……”   ——你也是,我也是。   利奥心中补充道。   他的瞳孔深处,有着蒙蒙的白光渐渐开始闪耀。   更新完毕!(挺胸) 第四十八章 行于天上   “现在心情如何,小子?”   菲尼克斯悠然说道。   不死鸟魔神的那两把弯刀还原为闪耀着赤芒的长翼。她此刻正扯着利奥飞在天上,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法兰克,一直向南飞去。   或许在地上的人可以看到一颗赤色的流星在天边一闪而过。这样的流星在过去的几百年中,也常常出现。   一些人将其解读为“不幸”和“灾厄”的征兆。   利奥此刻正保持一个奇怪的姿势,在空中极速飞行着——他的腋下被菲尼克斯双手抓住,像是举起一只胖狗般把他轻而易举的他抓了起来。但他却没有受到疾风的拉扯,除却被抓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之外,就和在地上没有什么区别。   从远处看的话,就像是轰炸机下面吊了个炸弹一样。   原本菲尼克斯想要向鹰一样扣住他的肩膀的,但利奥实在太过害怕,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菲尼克斯还是使用了较为稳妥的携带方式。   毫无疑问,这是利奥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大地,享受在空中飞行的壮绝经历。   但利奥却没有什么精神去俯瞰风景。   之前在利奥审问出结果后,菲尼克斯就将尸体和房间内的血迹全数烧却了,灰烬也被她扬起风吹了出去。在她的烈火之下,别说是尸骸的碎块,甚至连一撮骨灰也已经找不到了。   ——如今那位主教,大约已经在方圆五百米内均匀分布了吧。   而已然手刃仇敌,也问清了真相的利奥大主教,此刻却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原因也很简单——他所问到的真相,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的确是被教宗派来杀利奥的。但却并非是因为教宗想要利奥的命。   ——相反,教宗是想要利奥杀了这个人。   之所以利奥能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通过之前的审讯,得知了一条奇妙的信息。   刺客声称,他左手握着的毒药丸是可以让自己的注意力在短时内极度集中的魔药。只需咬碎外壳、服下后等待数秒,就可以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和力量、无视痛觉,以此确保刺杀行动万无一失。   因为药效不持久,他正准备在听到开门声后再服下那枚“秘药”。但刺客先生甚至没来得及嗑药,就被菲尼克斯瞬移过来一刀背刺击穿了心脏。   神奇的是,利奥发现他竟以为自己说的是实话。这药丸正是教宗给他的,那些话也是教宗对他说的——   于是利奥的心情就变得很奇妙。   因为菲尼克斯已经鉴定出了,那药丸是一种极毒的秘药。只要服用下去,数个呼吸内就会肌肉就会变得麻痹无力,动作立刻变得迟缓,随后呼吸困难,心脏骤停而死。   而最后利奥将那药丸给刺客服下,他也很快表现出了中毒的症状。只是被菲尼克斯的刀钉住,硬是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   如果菲尼克斯大人今天正好没有来找我的话,会怎么样?   利奥不由得在心中想着。   那样的话,自己会进门后脱下外衣,然后走到床边。而这次刺客已经服下了毒药,毒药大约刚开始起效或者没有起效。   自己受到惊吓后,会用神术试图将他逼退。既然是在室内,情况又紧急,那么利奥掌握的神术中唯一能使用的,就只有“击倒生物”这一种神术而已。   那是在指尖立刻唤起电光,通过接触心脏或附近区域使人瞬间昏厥的简单神术。偶尔也会使人猝死,但几率也不会很大。   因为必须触碰到心脏,或者至少摸到离心脏不太远的部分才能起效,所以作为护身用的神术并没有什么价值,更多的是作为惩戒神术用来惩罚不听话的重刑犯。   但这时,那个刺客大约正好开始被毒药侵蚀身体的时候。他的动作会迅速变得迟缓,并会被自己摸到心脏。   随后他理所当然的会昏厥。并在昏厥中毒药流遍身体,夺走他的性命。   而自己有大约三成的概率,会被那剧毒的匕首擦伤皮肤。   如果自己中毒,应该会第一时间跑走,试图去找教宗大人求援;如果自己没有中毒,那么自己应该处于失手杀人的慌乱之中,打算把尸体藏匿起来。   毕竟即使他是大主教,一旦被发现犯了杀人罪,也仍旧有被开除教籍、发配边境的惩处。   那么……阿德里安是想做什么?   利奥感觉自己似乎隐约把握到了教宗的想法。   如今自己有了教宗的把柄——也就是他收留歌波嘉,谋杀杜鹃侯,私藏王室血脉这三件事。而教宗也承诺给自己首席主教的职位,打算把自己发展为亲信甚至下届教宗。   也就是说,如今的自己已经有了教宗的把柄,但教宗还没有自己的把柄……他是为了制造一个把柄吗?   利奥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是……让人疲惫。”   “你就这么厌恶权力吗,利奥?”   菲尼克斯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利奥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之后,慢慢摇了摇头:“不,不是的,菲尼克斯大人。我并不是厌恶权力……其实我是在害怕。”   “一旦得到权力,原本智慧和善的人也会变得卑鄙残忍,这种例子我知道的太多了。而我也没有那个自信,能确保现在的自己绝不会改变。”   “你当然会。”   菲尼克斯从容的说道:“不要想太多,你又不是圣人。或者说,即使是圣人也会变成那样的。”   “用我王的话来说……站在坡下的人,理所当然的会以为山的后面应当是幸福的坦途,因为他是那样艰难的向上攀登,若是不这样相信,他就很难说服自己用尽一切力量向上爬。”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利奥怔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大人,您能说的详细一些吗?”   “那就要等到我王召见你了。我只是一介使魔,不该说的我就不能说。”   菲尼克斯悠然说着,开始降低高度:“我们到了。”   “到了哪里?”   “埃及,亚历山大。”   菲尼克斯开始俯冲,声音因而变得有些模糊:“不要担心。天亮之前,我会把你送回去的。”   “……这种旅行方式真是太神奇了!一夜之间就从圣丹尼到了亚历山大——”   看着下方的景物开始迅速变大,恐惧和兴奋涌上心头,挥散了利奥之前的忧虑。他情不自禁的大声喊道:“世间唯有神的极速才能达成此等神迹吧!”   “不。”   出乎意料的,菲尼克斯却否定道:“我王以前就说过,‘终有一日,人人都能像你一样行动,自由行于天上。地缘将不再分割地上众民,他们日间在罗马,夜间就能到底比斯,今日在西班牙,明日就能抵达极远的东方。人们能在地上来去自由,甚至能飞往天际,用手触碰群星。而这是人人都能做的,仅凭他们代代相传、越发炽烈的智慧之火。’”   “……这是所罗门王的预言吗?”   被那言语中的气魄震慑,利奥的声音也情不自禁的小了很多。   菲尼克斯却只是沉默。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开口。   “大概吧。这是他作为耶稣的时候说过的话,我也不是很懂,”菲尼克斯轻声说道,“但我希望,那会是未来。” 第四十九章 你当谦卑   谈话间,菲尼克斯就带着利奥降落了下去。   她没有直接落在地上,而是在空中收敛起了翅膀,慢慢滑翔着落在一座白色钟楼的塔顶。   这座钟楼有着明显的哥特风格,边角用大量的铜作为装饰,整体的高度有接近三十米高,已经是这座城市内最高的建筑了。   ——事实上,这点便是最不哥特的地方。   法兰克和迦太基还不是太过严苛,但在哥特王国,是决不允许出现比王宫和神殿更高的建筑的。   哥特人认为,罗马的分裂便是因为过度的自由主张和散漫的风气导致的。因此他们信奉秩序和规律,认为凡事按照规矩来,就可以避免绝大多数的失败。   因此,在哥特所有的建筑都有详细的高度规定。   这建筑用于做什么,在建造之前就要向城务官备案。它的高度必须高于几米、低于几米,它应该有几个拱顶,能不能用彩色的玻璃、能不能用玻璃,内部应用几根立柱——这些等等,早已被《圣奥古斯都荣光下泛罗马城诸建筑示例及建造规制》决定好了。每一个不在《例制》内的特殊建筑,都需要得到大城务官的盖章才允许建造。   凡是建造违章建筑的工程师,都将被夺去一只眼睛作为僭越的惩罚。独眼的工程师被认为是违逆规则、悖逆权威的僭越之人,他们也接不到什么大的工作,一般会选择离开哥特,去其他的国家。   像是这种明显违反《例制》的建筑格式,便是其中几位大工程师报复性、或者说挑衅性的造物……但其中却有一些独具艺术气息,几乎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利奥刚一落地,就感觉到脚下传来极有节律性的机械震动,耳边传来嗒嗒的钟摆声。   这座钟塔除却上面嵌入塔顶的巨大表盘外,下面还连着一个大约十米高的摆杆,在最下面连接着一个黄铜色的太阳圆盘。那像是中间睁开眼睛的一样的太阳圆盘般的摆锤,以极为固定的频率缓慢而坚定的摇摆着。   摆锤的每一次摇摆,都会发出虽然不太响,但足以震撼人心的声音。   利奥还看到一些市民在钟楼下跪拜,念着什么。但是太远了,再加上耳边响彻的嗒嗒声,他根本听不清下面的人说着什么。   “他们在祭拜机械之神。”   菲尼克斯随口说道:“可笑吧?明明从不存在那样的神明,只是因为他们的愚蠢和无知就被生造出来。”   她说着,一脚踏在塔楼其中一枚尖柱上,另一只脚则是悬空着,张开双臂身体前倾俯瞰大地,如同拥抱天空一般。   利奥欲言又止。   那姿态十分危险。只要稍微失衡就会坠落下去……不过反正大佬你会飞,你随意吧。   菲尼克斯如同陀螺一般在尖柱上旋转了一圈,轻盈的后跳跃回到平台上。她拍了拍利奥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走,便带着他开始下楼。   那是盘旋着的、极高的楼梯。楼梯左侧设有简单的石制扶手,右手边的墙上则绘画着星图和壁画。   而在中间,则是一道通天般的立柱,从底层直通塔楼顶部。利奥光是扶着扶手往下面看一眼,那充满细密螺纹和坠落感的情景就让他的腿有些发软。   “这里有多高?”   他忍不住发问道。   “从顶部这里到地面,一共有一百六十七阶。”   菲尼克斯嘴唇微抿,轻笑一声:“但到我们的目的地,还要再加上八十八阶。”   “加上?”   利奥微微一怔,随后反应了过来:“地下?”   “嗯,一共二百五十五阶,每过十六阶就有一个小平台用来休息……一共要走十六个十六步,这也是我王当年留下的密码,”菲尼克斯随口说道,“不过我们也不太清楚大人他是什么意思。”   “这些事跟我说真的好吗……”   “别见外,利奥,”菲尼克斯扶着扶手,慢慢往下走着,“你有着才能。若是浪费掉的话那就太过浪费了。”   利奥嘴角微动,轻声说道:“我……不太想做那些事。我其实——”   “你知道吗,利奥?”   菲尼克斯打断了他的话,突然回过头来。   她那像是狼一般闪耀着幽光的双眼瞄了利奥一眼,让他的心脏猛然绷紧,口中的话语立时被塞了回去。   “你可是我王钦定的教宗。”   菲尼克斯冷淡的说着。   她的目光冷漠到像是打量一块肉,让利奥后背突然浸出汗水:“而阿德里安一世不是。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救你,小胖子?”   利奥闻言,心中一突:“所罗门王吗?”   “还能有谁?”   “但他怎么可能预见到我……”   利奥难以置信的喃喃说道。   “我王能看到世间一切。过去,现在,未来。”   菲尼克斯淡声道。   在那之后,菲尼克斯再没有说任何话。利奥也不敢开口说什么,也不敢停下,直到他走到腿脚发麻,双腿开始有些打软,大口喘息着,才终于走到了底。   那是一扇很低、很朴素的门,大约只有半米多一些高。与其说是人走的门,不如说是狗洞。   以利奥的身高,他必须蹲下才能勉强挪过去。   “跪下。”   菲尼克斯突然说道。   “什么?”   利奥困惑的问道。   “我说跪下,”菲尼克斯一边说着一边跪了下来,压低声音说着,“我们到了。”   “到了”一词出口,便让利奥一个激灵:“这里就是圣地?”   “没错。里面就是圣公会。”   他看着菲尼克斯跪了下来,从那里虔诚的挪了进去。稍微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这样做。   身为一个胖子,他好说歹说最终还是蹭了过去。在过门的时候,利奥还以为自己要被菲尼克斯来上一句“您还是请回吧”直接打回法兰克呢。   走过那大门,是一条仅能由一人通过的狭窄走廊,越往前走便越是明亮。   菲尼克斯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低声说道:“你记好,利奥。我每个领进来的人都会告诉他们一样的话……不是我为难你,这扇门正是依照我王的旨意建的。”   “所罗门王说过,凡高贵者都应谦卑。”   她低声说着,走进了光芒之中:“因世人并不凭借攫取的黄金珠宝而变得高贵,而是因为他们创造的价值而被人崇敬——”   利奥感觉那光有些刺眼。   他眯着眼睛适应了几秒,也跟着走了进去。   下一刻,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菲尼克斯低沉肃穆的祷言在他耳边响起。   “——因此,你当谦卑。”   PS:更新完毕! 第五十章 机械与心灵   映入利奥眼前的,是暗金色的金属穹顶。   那是笼罩在上空的半球型机械天穹,发出震撼人心的嗡鸣声。   竖在之前楼梯中央的那一根立柱,从天穹的正中间落下,落在半球型房间的中间。而许多暗金色的巨大机械零件密密麻麻的挂在天穹之上,有序的运转着。   那是带动整个塔楼运转的巨大齿轮组。就像是放大了许多倍的怀表一样。   而在半球形的大厅内,则有十二条向上盘旋上升的旋梯,分别通往一层到十三层,最外面的一圈是二楼、而最里面最接近立柱的那条旋梯则直接通往十三层。每一层的环形走廊都只有一米六六左右的宽度,看上去就像是圆球内壁上的螺纹一般。   十二座大小不同、高度也不同的吊灯也直接嵌合在上空的齿轮组中。其中有五座固定不动,七座则各自划着不同的轨迹、以不同的公转速度和自转速度旋转着。   那像是某种空间模拟,又像是几何图。   温暖的明黄色灯光撒在这半球型的封闭空间中。每一层都有着四通八达、向着更深处走去的众多走廊,而在这大厅之中,则是布满了十三层的环形柜组。   有着羊皮纸卷,有着莎草纸,有着竹简,有着成本的纸书,甚至有着石板和泥板。这些各种样式的书籍占据了其中五分之四的空间。   其他的地方则还摆着什么奇怪的岩石、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圆球、一些有着尖锐棱角的金属板,还有一个凳子、一个木桶、一个手提箱、一个水罐、一个水力风箱、一个水磨、一个刨子、一个带有双平衡锤的小投石机……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但是摆的太高,利奥实在是看不太清。   一些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人走在不同的阶层上,用着各种不同的语言交流讨论;一些人在柜组旁寻找着什么东西,一本本的打开书小心的查找着其中的内容;还有一些人打开柜组下方折叠下去的木板,自己带着凳子过来认真的誊抄着书籍或者是石板上的内容。   “这……”   利奥顿时被这一幕的美感所震慑。   他生来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撼人心的美感。如此精密却又如此宏大,冰冷而沉默却仿佛拥有生命。   那是规则之美,机械之美——   “奇迹。”   利奥忍不住叹息着,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仅能用“奇迹”一词形容。   那正是奇迹般的伟大工程——   看着这一幕,利奥感觉自己突然理解了那些跪在塔楼前,祭拜机械之神的人。   仅仅只是冰冷的金属而已。其本质便与杀人的刀剑盾甲并没有什么不同。可通过工匠的智慧,却能让它们创造出如此宏伟的建筑……   “欢迎来到圣见厅。这是我们最为神圣的聚集地。”   菲尼克斯的声音在利奥身后响起:“希望你能喜欢这里。”   “我很喜欢。但我再喜欢,也没法像他们一样生活在这里。”   利奥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周围收回,随口说道:“我想陛下是不会允许的。”   “没错,”菲尼克斯对利奥的觉悟很是满意,“你明白你的任务就好。”   她带着利奥向前走去,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向她致敬。   他们目视着菲尼克斯,用右手以此触碰自己的喉咙,眼睛,嘴巴,心脏,然后恭敬地低声颂念:“礼敬我圣朱红。”   利奥看着所有的人聚拢过来,向着菲尼克斯致敬、颂念然后退开。而菲尼克斯没有向他们回礼,也没有偏离自己的目光。   她只是目视前方,看向圣见厅中间隆起的祭坛。   利奥只能将其视为祭坛。   那是从地上层层隆起、共有十三层的重叠圆环。在最中间最小的正圆上,则是一个漆黑而素朴的王座。   那王座有接近两米高,由一整块巨石凿刻而出。   在王座上、以及王座下面的十三平台上,都刻着许多的抽象符号。利奥勉强看到,那符号下面都有一个像是名字一样、用不同语言蚀刻的短文字,以及精确到年的时间。这些符号的数量加起来大约得有六七百。   而菲尼克斯的步伐便在那十三重圆环的平台前停下。   看着她的动作,周围的人都聚集了起来。   他们仿佛等待这一刻很久了。一个个的重新回到自己的阶层上,居高临下、四面八方的望向圣见厅中央的平台,打量着利奥。   “这里叫圣座台。”   菲尼克斯回过头来,严肃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最为神圣的地方之一。”   利奥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而菲尼克斯朗声道:“永世三圣已通过评审。由我为新人利奥举行核心会员入会仪式。”   随后,利奥看着一旁有一位管家般的中年人走过来,将一捧白色的乳香放到菲尼克斯手中,然后退开。最终所有人都上了楼梯,一楼的大厅内只剩下了菲尼克斯和利奥两个人。   “你先不要过来,就停在这里。”   菲尼克斯对利奥低声说道。随后她手捧乳香,严肃的走向那十三重的阶梯。   “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她高声呼喊,将乳香高捧。   随后,她再度踏前一步。   这时,所有在二楼的学者同时呼喊:“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在那之后,菲尼克斯第三次踏前一步。三楼的人传来同样的呼喊声。   如此重复着,直到她得到最上层数人的允诺,才走到了最上层。利奥被如此神秘的仪式攫住了心神,专注的看着这一切。   只见菲尼克斯将乳香放在王座上,然后挥手将其引燃。   那跃动着的朱红色的火焰瞬息之间将那掺有特殊香料的乳香焚烧殆尽。奇异的香气传来,让利奥的心神渐渐变得宁静下来。   下一刻,所有的灯光毫无预兆瞬间熄灭。   正在利奥感到慌张之时,菲尼克斯的声音却传来了:“不要紧张,利奥。”   “静下心神,去感知周围的一切。然后避开障碍,不要跌倒,坐上来。”   “……现在才说这些吗,菲尼克斯大人?”   利奥紧皱眉头,小声说道:“我刚刚没有记地形啊。”   “就是不能提前跟你说,”菲尼克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在这里,你只要想就能做到。相信自己,利奥——你有这样的天赋。”   这是什么不服责任的说法——   我可没有瞎子的天赋!   利奥忍不住想要顶嘴。但还不等他吐槽出声,下一刻神奇的事情便发生了。   在他的视野中,那王座突然开始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辉。   不,与其说那是光辉,不如说是透明的轮廓。明明能够看得见了,但那光却并没有照亮周围。   而后,菲尼克斯的轮廓在利奥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极为稳定、生机勃勃的朱红色。随后则是那平台的暗金色的轮廓。   这些颜色并不精确。或者说它们仍旧是无色的,只是利奥感觉它们应当有这样的颜色而已。   他惊疑不定的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半球型的空间中,有接近一半的人散发着强度不同、颜色不一致的幽光,而还有一半则是完全的透明,几乎不可见。   而无论是那些栏杆和楼梯,还是天上的齿轮组,亦或是吊灯,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视觉中。   ……这是什么?   利奥心中升起强烈的好奇。   他隐约感觉到,一扇新的大门向他打开了——   但他姑且按下了心中的疑惑,轻松的走上了那十三阶的圆盘,登上了顶端。   他下意识的看向菲尼克斯的影子。在她向自己点了点头之后,利奥才坐在了黑色的王座上。   而后,菲尼克斯高声吟诵,如同清鸣的鸟儿一般:“你们当崇拜知识,如同崇拜光明一样——”   随着她话音落下,众人同时低声颂念。   “我们发誓崇拜知识,如同崇拜光明一样。”   今天一更,窝睡啦(趴)   明天应该可以双更!   顺便,前几天知道我的书好像迷之押题,帮到了一些高考生……窝很是高兴啊。如果我能给一个人提六七分,能给许多人加起来提一两百分,能往好处改变一些人的命运,我写这本书就没亏!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挺胸) 第五十一章 灵能觉醒   “我们发誓崇拜知识,如同崇拜光明一样。”   “我们发誓崇拜知识,如同崇拜光明一样——”   众人齐声低颂三次,此起彼伏的声音如同浪潮般涌起。   那一瞬间,利奥感觉到自己的颅骨中发出了激烈的嗡鸣。   仿佛有植物的嫩芽从土地中勃发一般,充满生机的力量仿佛要突破一切限制般,无限的向上堆积、叠加……然后喷薄而出!   “呃啊……”   剧痛之下,利奥试图伸手摸向后脑。但他刚抬起手来,肩膀就被菲尼克斯一下按住。   “不要乱动。”   她的手像是铁钳般有力,那淡然的声音在利奥耳边轻轻响起:“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利奥下意识的遵从了菲尼克斯的话。那剧痛也确实没有持续太久。三四秒过后,利奥头顶正中与两耳尖连线的交叉处,便有一道极淡的明黄色光辉凝聚着,瞬间喷出。   下一刻,那如同太阳一般的淡淡火焰就从他的后脑为中心,像是溢出的鲜血一般浸出,直到覆盖满了他的身体。   利奥感觉到一阵暖流从后脑涌出,剧痛被很快抹除,因紧张而冰凉的身体也变得和暖。像是整个人浸入到了温泉中一样,他的心情也很快变得平静下来。   那火焰传到了他身后的王座上,便紧紧贴着继续上涌。半透明的火焰在王座的尖顶上传到了中心的吊灯上,将烛火引燃。   那火焰从中间的吊灯开始,向着周围迅速扩散。眨眼间,漆黑一片的圣见厅内再度变得灯火辉煌。温暖的明黄色光芒照耀之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强烈的舒适感。   而这时,利奥才发现自己头顶上的吊灯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原本那些吊灯都是三重同心圆的样式——但在熄灯后再亮灯,却变成了一个眼睛从天上向下凝视的图案。   那十二只大小、高度都不同的眼睛从上向下凝视着。利奥从中感觉到了一种神圣的启示。   在圣见厅重现光明之后,人们才开始低声讨论着。他们看向利奥的目光变得尊敬,赞叹声不绝于耳。   “居然刚觉醒灵能就点亮了所有的烛火……”   “毕竟是苍白大人直接举荐的核心成员,这很正常……你想想被黑金大人举荐的那位,如今都已经成为上埃及理事了。搁以前就是法老啊。”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苍白大人呢。”   “我连黑金大人也没见过呢。不过听说苍白大人是全世界最古老的人类了,或许身体不怎么好……”   “我记得公告上说,这位大人叫利奥?下一届的所罗门教教宗?”   “……教宗为什么会选这么胖的人?”   “别瞎说。能觉醒灵能的大人,哪个不是能力出色的人……”   利奥清晰无比的听到了人们的窃窃私语——他们之间明明相距两百余米,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是什么?”   他忍不住发问道。   无法遏制的力量随着他的情绪波动,在他的眼中跃动着。   圣见厅内许多与他直视的人都下意识的偏开了自己的目光,另外一些人的眼中则反击式的跳出了不同颜色的光辉。   利奥无比的熟悉那震撼人心的光辉。   那正是教宗阿德里安一世不可思议的伟力!   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都掌握了那种力量?   ……还有,我也是?   “它叫灵能,心灵的威能,”菲尼克斯严肃的答道,“这曾经是神的力量……是千年前太阳王送给凡人的礼物。你的灵能是什么?”   “……什么?”   利奥有些困惑的问道。   “每个人的灵能都会有些许不同。”   一个柔媚而沙哑,让人联想到蛇的声音在利奥身后响起:“灵能的特性取决于性格和欲求,而强度则取决于心灵的强大。没有性格和愿望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所以也不存在拥有完全相同的灵能的人。”   利奥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王座之后空无一物,也没有那些透明的人形轮廓。   就在利奥感到茫然的瞬间,王座后面的阴影之中却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一把按住了他的额头。   那一瞬间,利奥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活动着的力量瞬间平息,燃烧着的吊灯也同时熄灭,他眼中的人形轮廓、以及无处不在的低语声也一同消失。   那被称为“灵能”的力量仿佛一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身体被麻痹到无法行动一样。   这种无力感一直持续到那只手离开利奥的额头,重新没入阴影之中,利奥才感觉到世界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可那低语声却没有再传入他的耳中。   “别想太多,你不是阿德里安。你的心灵不够坚韧,灵能更没有到能改变现实的程度。”   那个沙哑的声音低笑着说道:“之所以能点燃蜡烛,只是你坐在王座上,被我增幅过了而已。这是为了保证你能觉醒灵能,一会记得控制好落差感。”   “……是。”   利奥惊疑不定,最终只是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不太清楚,究竟是这个王座本身在跟他说话,还是有人通过这影子在和他说话?但本着能不问就不问的原则,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晚上,他所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摧毁了他过去的整个人生观。现在利奥完全不知道他以前当做常识的哪些东西是错的,只能保持沉默,乖巧的坐在原地听着吩咐。就像是回到了童年时一样。   “你的欲求不太强烈,所以你的灵能也偏向于温和、无攻击性,这点和阿德里安不一样,”那个沙哑而魅惑的声音继续说道,“一个好消息是,阿德里安的谴责凝视你可以进行抵抗了。但你依旧要警惕,小心不要被他发觉你已经觉醒了灵能。不然你可能会有另外一种形式的危险。”   “谴责凝视?”   利奥立刻发问道,心中有了些许想法。   “那是阿德里安天然觉醒的灵能。在他发动灵能的时候,所有想杀他的人,如果与他四目交汇就会心脏骤停,发动条件是四目交汇。但假如喝了他给你的水作为媒介,那么只要七天内对他浮现杀意,就会无论时间地点当场去世。”   那个声音说着让利奥感到心里发凉后怕的话:“当然,现在的你已经可以抵抗他的力量了。但你使用灵能进行抵抗的时候,你的眼中也会出现灵火。所以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要让他发现你可以抗拒他的能力……不然你可能会被用其他方式杀死。”   “……这个我明白。”   利奥轻轻呼了口气,点了点头。   在除去了教宗神秘力量的面纱之后,他心中的畏惧感也大幅的减少了。   但他心中一动,忍不住发问道:“请问……大人,我的灵能有什么用呢?”   “叫我黑金女士,”那个声音从容的说道,“你的灵能外放可以让他人精神放松,而且更容易对你产生正面的情绪,比如尊敬、认同、信赖和友好。那些被你影响过的人,你可以听到他们三个小时内的讲话。”   “不过你现在还无法控制灵能,”菲尼克斯插话道,“所以我会给你一打白蜡烛。你就记住,在你引燃白色蜡烛的时候,你的灵能就会活性化。在火光笼罩的范围内,除了阿德里安一世之外,其他人就会被你影响。”   黑金补充道:“什么时候你不用蜡烛作为媒介也能激活灵能了,我就为你解除限制。”   “……那会是什么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她低笑一声,消失无踪。那种笼罩利奥心头的阴冷感也一并消失了。   菲尼克斯随口说道:“现在你该起来了。”   利奥立刻听从菲尼克斯的话语,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感觉到他的视界再度变得模糊化,那覆盖数百米范围内的灵觉迅速缩小到身边八九米——但这个距离也足够提防刺客了。   菲尼克斯则在他站起之后,将一枚戒指放在了王座上。   “这是你的戒指,我来为你保管,”菲尼克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随口说道,“等你死了,它会跟你一起埋起来。去来的那个小门外面等我吧,仪式结束了。”   “是,大人。”   利奥顺从的点了点头,在黑暗中慢慢离开。   对于已经能看清这一切的他来说,这并不算是很难的一件事。比来的时候要简单许多。   目送利奥走远后,菲尼克斯低声问道:“怎么样,阿斯莫德大人?”   “性格无害。是稀有的老好人,陛下的眼光还是这么好。”   阿斯莫德的声音响起:“这就不用让弗内乌斯为他重新矫正心灵了。真是幸运。”   “是啊。”   菲尼克斯叹了口气:“他真是幸运。”   随后,她高声呼喊道:“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其他人已经等了许久。他们并没有看到阿斯莫德的出现,只是跟在菲尼克斯的话后面一并呼喊:“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大厅之中,火焰第二次重燃。   但这火焰就像是凡火一般,周围人感受到的那种温暖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吊灯恢复了最开始的三重圆环的样式,人们议论着逐渐散去,只留下一枚戒指安静的躺在王座上。   菲尼克斯捡起戒指,抬头望去,与人挥手作别。。   吊灯们向她微微点头示意。   如同活物一般。   PS:三千字大章,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第五十二章 莫里斯的自我奋斗与历史进程   莫里斯感觉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事,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学者而已,最多也就是做过几年的督识。除了对数学比较精通之外,他既不懂建筑、也不懂炼金……而数学也不是什么地位很高的知识。   他的老师身为法兰克最优秀的数学家之一,但他用来谋生的手段,却是担任一介普通督识……仅仅是教导未成年贵族们认字识数这样的简单活计而已。   因为基础的几何和算术知识,已经在工程师的群体中相当普及。而更为高深的知识,则看不到变现的曙光,因此也得不到赞助。   在法兰克和哥特,知识作为一种奢饰品而存在。人们向往知识,因为他们将真理等同于神明。他们试图依靠得到更多的知识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因为很多求学者是基于这样的现实目的,所以他们在选择研究方向的时候,也相当的现实。   在所有的知识中,最受人们欢迎的就是工程师。   各种新奇的或是实用的发明,更为先进的机械,仅仅只是提前几年投入应用,就可能给国政带来截然不同的结果。因此从罗马时期开始,泛罗马国的君主几乎无一例外都要花大价钱培养一些优秀的工程师。   这里的工程师,一般分为机械工程师和建筑工程师两种。在考取最上级的“大师”职称后,前者会被人们称为机械大师,后者则是建筑大师。   无论是先进的双平衡锤投石机、能将大量箭矢同时射出的联装弩,还是水力风箱、水磨、水坝,亦或是高大宏伟的建筑——这种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知识,是最受人们尊敬的。   其次便是关于律法和天文学的知识。因为对前者格外擅长的督识,都会被大贵族甚至王室请走作为家庭教师,他们也会教导出很多优秀的官僚。后者则是航海发展的必要学识。   而作为很多官员和船长的老师,他们也会一同受到人们的尊重。   在那之后,无论是炼金,地理,医学,数学,诗歌……这些让人感觉模糊不清的知识,虽然同样被普通人尊敬,但这往往处于更靠后的顺位。   有能学习机械、建筑、律法、天文等知识的时候,很多人是不会去学习那些更不容易派上用场的知识的。   据说哥特在前些年,一些所罗门教的信徒为此正在进行“返圣运动”,试图将所有知识的地位重归平等、让知识分子内部阶级划分极多的复杂情况重新鲜明化,所有人归为“有知识”和“无知识”的两个单纯的阶层。让选择知识仅仅依靠于个人的兴趣和天赋,而非是得利——换言之,就是让同知识层面的人收入均等化。   这项运动得到了很多数学家、炼金术师、医师和哲学家的支持。但却始终没有得到石王和教宗的肯定……当然,他们也没有否定。   最终,在教廷被石王驱逐出去之后,这项运动就渐渐偃旗息鼓,被人遗忘。   如今除了拜日拜火的祆教徒会持续投入到对炼金和光学的学习研究中,以及拥有这方面传统的埃及人对人体医学有些研究之外,那些主动愿意学习数学等无用知识的人也是越来越少了。   从那之后的几十年到现在,愿意进入数学领域的人越来越少。莫里斯感觉自己能找到如今的老师,都已经能算作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甚至就在前些年,有一位埃及的大工程师宣布,截止到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了这个世界全部的几何知识,几何学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不是扯淡呢!   莫里斯对他的话耿耿于怀。但那位可是下埃及的日冕法老鼎力支持的大学者,他甚至发明了一种可以拆卸拼装、能够用牲畜运送的工程零件,可以在战场上组装为能够让战车通过的桥梁或是极具战场压制力的塔楼。   这种发明让下埃及的士兵极具压制力。在前些年与上埃及理事发起的战争中,依靠这种发明得到了很大的优势,甚至夺回了两个省。让上下埃及的面积恢复等同。   虽然这里也有东埃及没有参战的原因。但能在正面战场击败兵力最强盛的上埃及,这让那位大工程师立刻得到了日冕法老的重用。   对方是世界知名的大师,而莫里斯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者……莫里斯当然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相信自己的话。   甚至就连莫里斯的老师,也认为这应当是埃及学者的研究进度比法兰克这边要快,更早的触碰到了学科的极限。   但莫里斯自己,却有着一种本能。   他几乎是先天的相信,立体几何绝不可能是几何学的极限。以柠檬或者橄榄举例——这样的形状,用现在已有的几何知识根本无法精确的计算。   而就在昨天,莫里斯在晚饭后回到自己的书房中继续试图寻找这种半个椭圆的旋转体的计算方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用来演算的纸上多了一句话。   “你是个天才,你不该在这里。”   莫里斯的第一反应,是把这当成了妻子用来给他打气的恶作剧。他对此欣然接受,并在后面开玩笑般的追了一句“我知道我是个天才,但我只能在这里。”   然后莫里斯又算了一会就去睡了,并没有提到这张纸条的事。   但之后的第二天,莫里斯就被军队找上了门。   而且找他的人身份高的吓人——带头的是一位红头发的女骑士,她的身上散发着杀人成麻的恐怖气势。她身后则是足足八位银铁卫。他们的市长和他的老师都跟在后面。   她自称是所罗门王的首席密政官。也就是国家机密情报机关的首长。   这个名头让莫里斯吓到魂不守舍,差点以为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犯了什么叛国的大罪。   但之后她却声称,有人发现了他的天才之处,并向所罗门王举荐。然后所罗门王派她过来查探,而她看到了莫里斯的演算纸,认为他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天才……就给他留下了一张字条,就回头找他的老师和市长去要人了。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绝赞的发展。   但莫里斯刚松了一口气,就又被密政官女士的一句话吓到差点灵魂出窍——她让莫里斯拿着那张字条去面见国王。   妈了个耶的,他可刚在那纸条上写了“老子就是不去”之类的屁话!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他好不容易拿着撕下了后半句的纸条,跟着密政官女士搭上了去亚琛的马车——事实上,莫里斯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豪华的交通工具。   谁能知道,这车厢的内层居然是加了羔羊绒的!   之后他的一日三餐也都按照贵族的标准给他送上,直到他被送到亚琛,又迷迷糊糊的被提到了王宫前,却还感觉是像做了场大梦一样。   我就……这样被国王接见啦?   我就成贵族了?   我就成大学者了?   ……但我做了啥啊?   莫里斯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只是这个梦太长,一直到现在没有醒来。但无论他怎样自欺欺人,一个残酷的现实就摆在他眼前——   他现在就要进王宫,与国王谈话了。   我是谁?我该说什么?国王想听什么?   莫里斯的大脑一片混乱,甚至感到强烈的恐惧。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手搭在门把上。就像是在地狱门口前驻足不前。   “是莫里斯吗?”   一个年轻而温和的声音在门内传来:“到了的话就进来吧。”   艹他妈的,死就死了!   莫里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狠劲——这或许是继承自他的父亲,一位底层军官的家庭传统。   于是他眼一闭,手一推,猛然瞪开眼睛直挺挺的迈步冲进了国王的房门——   更新完毕! 第五十三章 关于旋转体的近似计算   莫里斯十分紧张的走进了王宫大厅。   他那气势汹汹直接莽进去的样子,叫别人来看说不准还以为他是来刺杀的,不是来面圣的……   但看着莫里斯僵硬到近乎无礼的态度,所罗门王却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你好,莫里斯。”   那个面容俊朗,黑发碧眼的青年人轻笑一声,合上手中的书本:“我叫查尔斯,你们的所罗门王。”   “……您、您好,陛下!”   莫里斯连忙半跪在地,顿了顿才想起来了什么,赶紧追补道:“愿所罗门王的智慧伴随您。”   “自然,愿他保佑你。”   查尔斯温和的笑了笑:“也愿他能给你一个新工作。”   他说完,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向身后不远处的书架。   他背对着莫里斯,一边搜索着书籍,一边随口说道:“我听说你很有学问,在数学上。”   “……我想,我或许不如我的老师。”   莫里斯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诚实的说道:“陛下,如果您需要一位优秀的数学家的话,我愿意向您举荐我的老师麦里……他是法兰克最优秀的数学家。”   “当然,当然。你不用对此抱有什么疑虑。”   查尔斯稍微抬高声线,扬声道:“因为我全都要。”   “你,你的老师。还有其他踏实肯干的大学者。无论是数学家还是机械师,是建筑家还是医生。只要是我能找得到的,我都要请到我这里来。”   他悠然说着,抽出一本书来。然后绕了小半圈,到了自己书房的另一个角落里,取出了一个精巧的橡木桶,上面堆叠了两个杯子。   查尔斯走回到自己桌前,把书和杯子放下,把芬芳的红色酒液分别倒入到两个杯子中,将其举起走到莫里斯身前。   他微笑道:“起身,我的朋友。这是你的。”   说着,他不容置喙的将其中一杯酒递给了莫里斯,并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美酒。   他看着站起身,不知如何是好的莫里斯,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俊不禁道:“你为何这么惧怕我?难道我在民众中的声望已经这么恐怖了吗?”   “不!不是的,陛下!”   莫里斯连忙解释道:“你的名字在我们当中被尊为神圣——这不仅是因为您罚处了为非作歹的贵族们,还有为卡罗曼王子讨回公道的义举……”   他刚说到一半,所罗门轻轻抬起左手,示意他保持安静。   “喝吧,不用客气。”   所罗门温声说着,绕回到自己座位前,轻声道:“你是因为,自己是个数学家而感到茫然,是吗?”   “你为自己的学问而骄傲,但社会上的事实却让你认为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你一边为能站在我面前而感到荣幸,但同时你却担心自己会被我抛弃……甚至被愤怒的我问罪。”   查尔斯微微一笑:“我猜的对吗?”   莫里斯嗫嚅着,瞪大了眼睛。   他有种自己的心思全部都被眼前这年轻的国王看穿了的感觉。先是恐慌,但随后反而产生了踏实和安心的感觉。   大约是破罐破摔吧。他点了点头。   “正是这样,”莫里斯低声说道,“您猜的都对。”   他的心中抱有侥幸。   既然所罗门王已经明确的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或许他就不会为此而向自己问罪了。   “那么。”   所罗门王宣告道:“我首先要向你申明一件事。在我这里,任何学问都是平等的。”   年轻国王的话,让莫里斯愣了一下。   随后,难以置信的强烈喜悦用上心头。   “您、您说什么?”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但话刚出口就想扇自己一巴掌——哪有下人让国王重复一遍自己的话的道理?   但所罗门王却并没有为此而发怒。   他只是平和的说道:“知识不应有贵贱。此世一切学问,都是通往真理的一步。若是工程师看不起数学家,就像是有五亩田的农夫认为自己比有四亩田的农夫更高贵一样可笑。”   “……但、但是……”   他习惯性的结巴着说道。他从小一紧张就会这样:“数学的确是没有……没有什么用。罗马时期,关于几何的学问就已经到了尽头……而这、这几百年,在代数上也没有前进太多……”   所罗门再度抬起左手,轻轻下压。莫里斯下意识的停下了话语。   “我知道。”   所罗门王说着,拍了拍自己身前的书。   那是在罗马时代,一位大数学家编篡的数学教材。从那之后的几百年中,它一直作为所有数学家的圣典。   查尔斯平和的说道:“从耶稣·奥古斯丁的年代开始,之后的两百年中,数学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不光是基于平面上的简单几何基本得到了全部解答,锥体、圆柱体等空间体的体积计算也同样得到了准确的公式。这些公式为工程师们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但在那之后,几何学的研究却一直止步不前。工程师们的地位却节节攀升……直到基本的几何公式和代数计算被当做基本知识,由督识们直接教给年轻的学生为止——似乎最后一点学习数学的意义也消失无踪。”   查尔斯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让莫里斯心痛的话语:“前不久,我听说有一位埃及的工程师宣称,他们已经将几何学完全掌握。甚至还有很多其他学科的学者,比许多数学家都更精通代数计算。根据统计,法兰克去年愿意深入研究数学的新生代学者……只有八人。”   莫里斯低着头,因为莫名的愧疚而不敢直视眼前这比自己年轻不少的国王。   “您说的都对。”   莫里斯低声说道:“是这样的。”   “那么我问你,”年轻的国王威严的说道,“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吗?不要在乎其他人的意见。我只问你。”   莫里斯闻言,微微一怔。   他突然想起来,那位宣称看懂了自己的演算纸的红发女士。莫里斯心中突然升起一线希望,抬起头来向着所罗门王试探的说道:“我、我觉得……大概,不是这样的?”   “我觉得、几何还没有走到尽头……我觉得,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只是人们将它们忽略——”   他比划着,结结巴巴的说道:“比如说,苹果和柠檬……人们认为这种不规则的物体是无法计算的。或者将他们近似的计算为一个球或者两个圆锥……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它们虽然并非是经典的几何体,但它们却是一个平面沿着轴旋转的几何体。”   他越说越是顺畅。   但莫里斯却注意到所罗门王突然怔了一下,直勾勾的盯着他。他顿时吓了一跳,不再敢继续说了。   “……别紧张,继续说。我只是有些惊讶,你的研究居然到了这个层面上。”   查尔斯感叹道:“不愧是你啊。”   他这话让莫里斯微微一愣。   电流感从他的脊椎向上涌动,强烈的感动让一阵阵暖流在莫里斯心底涌起。眼见着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眶便湿润了。   “……谢谢您,陛下……谢谢……”   他有些哽咽的说道。   ……他有些意外的脆弱啊。   怎么和想象中的那个军神不太一样……   查尔斯有些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连忙打断道:“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想法了吗?关于计算柠檬的体积的办法。”   “关于这个……”   莫里斯思索了一下,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道:“我之前有想过,或许存在某个和弧度有关的可测且变化的参数,但始终没有找到。所以我暂时搁置了那个想法,现在我想的是,如果把柠檬近似的看成两个圆锥不够精确的话,可以再加上两次或者更多切割,将柠檬变成斜率不同的几个圆台,然后分别计算每一个部分的体积……但老师说,这样的计算太过复杂,依旧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这或许是有意义的。”   他说到这里,查尔斯突然严肃了起来,打断道:“关于这个,我有一个想法。”   “你将柠檬或者苹果截成四块,这实际上肯定是更加精确了,对吧。那么,如果你把柠檬切成无数多个非常薄的薄片,每个薄片近似地视为一个小的柱体,而不是斜度不同的圆台……会不会更好计算呢?”   “这样的话……”   莫里斯习惯性的想要驳斥查尔斯的想法。但他的话还没出口,心中却隐隐一动,顿时愣在了原地。   “今天就到这里吧,莫里斯。”   查尔斯见状,温声道:“我已经让人给你找好了房间,你就住在一楼,住在我的王宫里。关于食宿你都无需着急,需要实验的话就跟佣人说。我会每天上午召见你一次,你要把前一天的想法与我进行交流,要借参考书就直接跟我说。”   “那么现在,请回吧。”   查尔斯干脆的说道。   莫里斯脑中隐约有着灵感纠缠,但却又理不清楚。他想将酒杯递还给所罗门王,在经过他的书桌时,瞄到了他那翻开的书。   那上面画着一个极为复杂的机械图。下面有一个煮开水的标志,看上去有些像是希罗大师发明的汽转球。但上面却并非是一个空心的球,而是像一个大头冲下的钳子、又有好几个大小不同的齿轮和连杆。   ……那是什么?   莫里斯微微一怔,但他担心激怒所罗门王,放下酒杯就告退了。   PS:今天周常去医院,所以还是一更……不过是三千字,昨天更新了快六千四舍五入也算是日更四千了嘛(趴   快夸我超强(挺胸)   明天应该能正常更新,话说今天又丫的下大雨了感觉好烦…… 第五十四章 关于未来的抉择   大概这就算是把莫里斯收服了吧。   查尔斯看着关上的门,无声的叹了口气。   妈耶,刚刚莫里斯吓了他一跳。他居然无师自通的快把导数摸索出来了。   这怕不是要在公元一千年前把微积分鼓捣出来。再加上自己将会做出来的蒸汽机,下一世的时候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鬼样……查尔斯自己心里也没数了。   ……但是,我叫莫里斯过来,原本是为了帮我把火药武器弄出来的啊?   查尔斯又叹了口气,感到事情十分棘手。   这个世界线上的莫里斯,看起来似乎已经是下定决心精研数学了。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军事方面的才能,或者能帮着自己把火药武器鼓捣出来。   算了,看他心情吧。   查尔斯决定暂时不强迫莫里斯帮自己进行试验了。或许对于他来说,把导数和微积分提前带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对于蒸汽机的平衡机制之一也说不定。   超前于时代一步是天才,但超前十步便是疯子。查尔斯可以预见,自己若是将蒸汽机发明出来,一定会改变了整个世界面貌、修正接下来整个历史的痕迹。   首先可以预见的是,交通方式将会得以全面升级。而且将会彻底的提高生产力,将生产方式由工场向工厂转变,让生产关系迅速得以发展。   生产关系是生产力的社会形式——既然是社会形式,就一定存在过去的影子。而蒸汽机的诞生会让生产关系发生改变,向前发展,开始运动……逐步克服过去的影子。   在这个世界,希腊和罗马的古典文艺至今并没有没落。虽然没有得到非常好的保护,但起码不致断绝。   从九百年以前到现在,随着所罗门教出产的大工匠逐渐改善了现有的生活,人们的无用劳作逐渐减少。又因为罗马分裂的诸多国家之间存在紧密的地缘关系,大国非常容易就能吞并小国,因而战争也并不长久。   人们日常生活中得以饱腹、战争并不频繁,这就直接推动了科学和文艺的发展。而东方的祆教徒更像是一个纽带、一个外界的刺激,让泛罗马文明的人们不至于怠惰放松。   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然比过去的历史上更加文明、更加进步。但这不代表民智已开,人们已经到了可以迈入新世代的时候到了。   最让查尔斯忧虑的是,他不仅要发明蒸汽机,还要发明火药武器。   如果说前者是让现有的社会结构重新洗牌的推动力,后者就是一道无比猛烈的催化剂。   他非常担心,法兰克如果得到了蒸汽机和火枪,说不定会掀起世界级的侵略战争——那就和他保持谨慎、维持均衡的想法相悖了。   若是在全球化完成前,没能维持各国的相对和平的话,那么人类就无法得到无仇恨的种族特性,自然就不可能实现意识上传或者心灵同步。   换句话来说,就是“人类”无法在星球单位上被视为一个完整的种族及其内部分支,而是被视作独立不相联、只是居住在一个星球上的平等或不平等的多种族。即使形成联邦,内部也极易形成分歧……更不用说将所有人的意志串联起来,成为黄金人类了。   然而,即使查尔斯知道他应该避免这种未来,但他仍旧不是很清楚,如何才能在提前发明出火药武器和蒸汽机的同时,维持不发生世界级战争。   既然系统会刷出这样的使命任务,就说明这个任务从宏观上来讲,对于推动人类发展是有益处的。像是之前将罗马、推罗和埃及合并,如今就已经能看出了很好的结果。   或许,将这两项技术普及化是一个办法。   但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就会变成初代分尾兽一样的愚蠢……社会科学不发展的话,自然科学发展太快反而会成为一种灾难。   若是某个帝国有着近乎无敌的极大力量,却没有控制力量的道德、智慧和意志,可以说几乎必然会盛极而衰,从内部彻底瓦解崩溃。   而在这个盛极的前半部分过程中,它却会摧毁许多同样具有价值、存在潜力的文明——以全人类作为基准,这反而是一种倒退。   人类的历史便是如此,除非科学技术形成代差,否则文明往往会被野蛮征服。而这些野蛮重新发展为文明,又要浪费大量的时间。   查尔斯不是一位社会达尔文主义者。他认为,衰亡的文明不一定是落后的,而这种野蛮胜过文明的情况其实是可以避免的……他也一直在极力做这件事。   防止日耳曼蛮族入侵罗马是一部分,防止唐王朝的倾颓也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和平,和平……   真正坐在这个座位上,他才意识到,和平的到来是如此来之不易。在人们没有彻底经历过战争的苦痛前更是如此。   民众畏惧战争,但渴求胜利,贵族们更是如此。   蒸汽机的发明将会是对王权的动摇,长远来看这是一件好事,但这也会导致他接下来的政令逐渐失去力量,国家极有可能会陷入混乱。而如果他采取措施加固统治,又会让技术和文明的发展停滞不前。   “如果人类能有一个共同的外敌就好了。”   查尔斯叹息着。   那应该算是最好的可能性了。   如果存在一个外敌,在其压迫之下,人类将会非常容易的联合起来。就像是在外力下被粘合起来的金属一样。   “陛下,莫里斯已经安置好了。一切都按您之前所说的规制。”   菲尼克斯推开门走进来,有些好奇的问道:“呃……说起来,您刚才在思考些什么?”   “我在思考关于世界和平的严肃问题呢。”   查尔斯笑笑,开玩笑般的说道:“我可是时常心怀天下的英明君王呢。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刚在做关于数万万生命存亡的重大抉择——”   闻言,菲尼克斯也不禁被逗笑了:“是呢,陛下。那可真是十分重大的抉择。”   “对了……我问你,菲尼克斯。”   查尔斯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你觉得,采取什么样的决策能维持最久远的均衡?或者说,什么样的政治形势最能避免全面战争?”   “……我不懂这些啊。”   菲尼克斯有些苦恼的挠了挠下巴,随口说道:“不过按照武者互斗情况考虑……应该就是双方都能杀死对方的情况吧。”   “如果一个人有武器,其他人有没有武器,他未免就会欺凌弱小;如果许多人都有武器,但武技差距极大,他们或许也会为了争夺第一而打起来。唯有他们之间差距不大的时候,才能维持均衡……这是常识吧?”   菲尼克斯看了看查尔斯,在他点头之后才继续说道:“三个人总比四个人更稳定,而两个人比三个人还要更稳定。若是两三个人势均力敌,武器上都有毒,谁随便动一动、甚至是临死前的反扑都能将对方打伤甚至打死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开口道:“我觉得,他们大概就不会开打了吧?”   查尔斯微微一怔。   “……核威慑吗?”   他喃喃道,陷入沉思:“但是……”   “什么?”菲尼克斯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不,没什么。”   查尔斯摇了摇头,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把简易蒸汽机的图纸收了起来:“我有点思路了。”   菲尼克斯看了一眼那图纸,好奇问道:“陛下,这是什么?”   “这是改变世界的奇物。”   查尔斯说:“也是改造世界的奇迹。”   悲伤,今天还是一更……又开始偏头疼了,姑且让我歇歇……   明天就写到祆教贤者篇了,我就不奶了。然后可以把东方和埃及这部分的剧情展开讲了。窝写书向来是做大纲的,所以除却更新问题之外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另外,我看到老仙又开始奶了!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创造世界杯六君子的奇迹…… 第五十五章 波斯贤者与法兰克王   今日是海桑和乌尔迪前来向某位老伯爵售卖知识的日子。   绿旗上的白脸鹿迎风飘扬,正如往日一般威严。就和老白鹿伯一样,是食草却并非无害的矫健生灵。   认识他们的商贩见到海桑他们,纷纷热情的向他们俩问候着。而海桑也温和的向他们回礼、为每个人温声祈祷。   “愿阿胡拉庇佑你们,愿玛兹达临在你们身上。”   跟在他身后的褐肤中年人也向他们行礼祈祷。   而海桑则抬起头来,向着白鹿旗望去,目光深邃。   他的眼中猛然闪烁起淡金色的微光,如同人面对着火焰时瞳孔中的反光一样。   “今天有一位贵客等候我们。”   海桑突然开口,低声说道:“记得不要失礼。若是没有把握,就先保持沉默。”   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平稳,但其中却自带一种威势和节律。   若是有吟游诗人在这里,想必就能听出海桑的发音是极具节奏感的。他每一句话的语速都十分近似——与其说是聊天谈论,不如说是颂念经书一般。   那是海桑年轻时日复一日的诵读圣书《阿维斯塔》,所锤炼出的神圣意志的体现之一。   只要他秉持善念善言善行,他便可始终保持自身的神圣不移,不会被邪祟所侵,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健康的身体。   如今海桑看上去已经有五六十岁,脸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衰老痕迹。皮肤失去弹性、暗沉,眼眶深陷,瞳孔浑浊。即使在法兰克,他这个年纪的人也已经能算作高寿。   也因此,他并没有被侍卫如何难为。虽然不太符合规定,但卫士们仍是在向老伯爵通报的同时,就已将海桑两人请入城堡之中稍作休息。   这里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们两个已经来了这里许多次。但另外的原因,便是因为法兰克有着尊重老人的传统。   或者说,泛罗马文化圈的国家都存在尊重有德行、有学识老人的习惯。他们十分看重老人的经验,甚至在评定贤者名衔的时候,对方是否老迈也逐渐成为一项重要的标准——这项标准原本是“是否被众人钦服”,但从三百年前,就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年纪够不够大”。   如今在律法和习惯法等方面,老贤者的意见甚至可以影响一些年轻的律法师已然下达的判决,甚至影响他们在民众中的声望。   虽然这会让一些年轻的官员感到十分不满,但他们显然是无法动摇这种文化传统的。而在他们逐渐老去、拥有更大话语权之后,他们却会反过来维护这种传统。   “真是死板而无生机的国家。”   海桑听到身边的乌尔迪低声嘟哝着。他立刻回过头去,微微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的话。   看到海桑示意,乌尔迪立刻顺从的闭上了嘴。   “哪里都一样,乌尔迪。”   海桑温声解释道:“各国都有各国的问题。法兰克人虽然顽固,但他们至少有一位好国王。”   闻言,乌尔迪的神色有些暗淡了下去:“老师……”   他知道海桑是不愿意提这事的。因为他便是海桑的学生之一,也是他如今的助手。   事实上,他并非是海桑最得意的门徒。海桑有三个学生如今已经成为了圣火祭司,但在海桑因为异端思想被革除教籍后,却只有乌尔迪愿意放弃教籍,陪伴老师来到法兰克。   说是被萨珊王命令传教,实际上就是流放。   毕竟祆教从没有让被革除教籍的祭司去传教的惯例,只是因为海桑在民间的声望过高,首席祭司——也就是本届的萨珊王只能如此做才能不致引起动乱。   甚至海桑被革除教籍这件事,也只在祆教高层中流传。   海桑十分清楚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不让他参加明年的大选。因为萨珊王的七倍的七年的最大任期即将抵达尽头,而他则试图将自己的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一位有些极端、与军队过分亲密的大祭司。   但按照祆教的传统,大祭司每七年有权发起一次全民投票,若是有超过半数认为王不符合“善念”、“善言”、“善行”的标准,就有权将王罢免,重新在前七顺位的大祭司中进行选举。   当然,这里的全民投票仅限祭司阶层的国民。即使是第二阶层的顶端,也没有权力决定新王是谁。这是以前一位王为了防止王权落入军队手中而做出的规定。   “想想莫里,你就知道法兰克人的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海桑平和的说道:“若是莫里被推举为新王,可以预见的是,战火必将蔓延四野。”   “无论是哥特人、法兰克人、埃及人,还是印度人、回鹘人、唐人,都会被莫里直接威胁。他喜爱掠夺,不喜耕种;他不爱阿胡拉的属民,更愿意将他们驱入战场。”   “或许萨珊将会在他手中兴盛,但那绝非是阿胡拉愿意见到的兴盛。败亡的种子也将一同埋下——”   海桑低声说着。   而乌尔迪安慰着:“所以老师您不是来向法兰克王求援了吗……”   他们在这里大张旗鼓的贩卖知识,就是为了引得法兰克王的关注。   听说那位新王从小就喜爱学习,而且手段十分高明。先是夺回了东境的土地,又干脆的处死了不忠诚的贵族。如今法兰克很快渡过了王位更迭的混乱,重新进入到了秩序之中。   那位王降低田税,又收拢了一批民间的人才。最近听说他还迎娶了一位没有官职,出身平民的女贤者——只是因为他们英俊的国王从她的言论中听到了仁慈和智慧,便欣喜若狂的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人们也喜爱他们的新王,丕平国王死去的哀叹之声很快就被新的欢笑所取代。   这不正是一位贤明的王吗?   若是国王能被他们的言论所吸引,召见他们,原本见不到国王的他们就能近距离的和那位贤王说出萨珊波斯如今面临的困境。向他陈述清楚,若是莫里得到王位,那么对于所有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也要让愿意维持和平的人成为新王……   “二位。”   就在这时,伯爵的管家从门口进来,恭敬的向他们两个行礼:“伯爵大人有请。”   说是伯爵,但海桑却从管家的心灵之火中读出了他难言喜悦、恭敬、激动和紧张的情感。   果然,是国王亲自到这里来了吧。   海桑深呼一口气,感到了放松。   但就在他心神放松的一瞬间,他的眼中突然跃起金色的火光。未来与过去的剪影在他眼前一闪而逝。   他的身体僵硬了。   “怎么了,老师?”   乌尔迪敏锐的注意到了海桑情况不对,有些警惕又有些紧张的回头望去:“有哪里不对吗?”   “不……”   他却被海桑一把按住。那苍老的五指却有力到让乌尔迪的肩膀有些疼痛。   “不是,乌尔迪……”   海桑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眼中燃烧着激动和惊异之色,深吸一口气才低声说道:“你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你不知道,那位大人是多么神圣伟大的存在……因此你才会慌乱不堪。”   “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   海桑快速的低声叨念着:“他是世界二分之一的主人。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是这个混沌阴沉时代的启明星。”   “他是……查拉图斯特拉之子。未来将引导人类进入光明、正义与真理之国的救主——”   他梦呓般低语着。   海桑早已在梦中见过这个人。但他直到现在才突然想起了那个梦。   而管家看着他们在原地不动,也不着急。   他也是万分恭敬、万分激动的低声重复道。   “是的,十分抱歉,之前只是伯爵大人让在下不要惊动二位,而非是有意的欺骗。如今既然二位已然猜出事实,那么请允许在下更正……”   “——二位,国王陛下有请。”   今天还是一更,恢复期恢复期(捂脸)   今年的世界杯怎么感觉有点灵性,昨天今天这两天都忒刺激了,完全猜不到结果……还好窝不赌球…… 第五十六章 波斯之火   海桑两人来到白鹿伯的房间,却发现房间的摆件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佣人们既没有全部聚集过来也没有被遣散。   虽然国王陛下驾到,但海尔什伯爵却并没有过分铺张。   这或许是陛下的意愿吧。海桑心里想着。   “你就是海桑吧。”   一个清朗而有力的声音响起:“你是乌尔迪?”   那是坐在白鹿伯身边,黑发碧眼的年轻人。   他穿着白色镶金边的长衫,气度非凡。与其说是个国王,更像是个希腊年代的年轻学者。   “是的,国王陛下。”   乌尔迪反应了过来,向国王致敬:“我叫乌尔迪。愿阿胡拉庇佑您。”   “自然如此。”   查尔斯微微一笑,从容的点头应道:“阿胡拉会的。”   虽然是轻蔑神明的语气,但却意外的不惹人生厌。   仅凭这一点,乌尔迪便立刻察觉到,所罗门王身上有着一种超越时代的气质。   他的言语既不够狂妄,却也算不上谦逊。他有着法兰克人特有的轻蔑神明的特质,但不像是普通人那样只在嘴头说说、面对祭司时仍旧感到下意识的敬畏和胆怯。   所罗门王是发自心底的,不将神明视为特殊之物。   ……大概这就是老师之前说的,查拉图斯特拉之子吧。引导人类进入光明、正义与真理之国的救主……   直到这时,乌尔迪才突然醒悟,海桑直到现在也没有说一句话。   这非常不正常——   他有些紧张的回过头去,却发现他的老师近乎颤抖的望着所罗门王。   乌尔迪轻轻拉扯了一下海桑的衣袖,老学者这才反应过来。   “……您是,所罗门陛下吗?”   海桑的语气异常激动:“虽然只是片段……但我看到了您昔日的荣光——”   闻言,查尔斯露出讶异的表情。   他坐直身体,仔细的打量着海桑。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就是。”   “我们不说什么多余的话,”查尔斯伸手示意海桑暂时不要说话,开口打断道,“说一下我来到这里的意愿——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服务于我的研究者。”   “——海桑,乌尔迪。听好,两位。我是以法兰克的国王,所罗门王之名向你们提出请求。我希望你们能将宝贵的智慧卖给我,为此我可以开出足够公平,远远超越其他所有人能给予你们的代价。”   说到这里,查尔斯顿了顿:“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   乌尔迪说到一半,便被海桑直接打断。   “尊敬的陛下,我们不要任何代价!”   海桑热情的、精神抖擞的、语气极快的说道:“我们只要一个能用来研究和讲学的地方,一些用来研究的材料;另外就是要有食物可吃,有衣服可穿。尊敬的陛下,要是没有这些,我们就无法完成我们人生的历程。我只希望我们能与您交换这人世间的智慧,除此之外便在没有别的——”   “陛、陛下!”   乌尔迪立刻开口,声音稍微抬高了一些:“其实我们来这里售卖知识,就是希望能见到您。”   “哦?”   查尔斯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们希望您能了解一下,萨珊波斯如今面临的困境……”   不知道为何海桑突然忘记了原本的意愿……但乌尔迪却没有忘记自己作为助手的职责。   他连忙将关于莫里的事向查尔斯和海尔什伯爵讲了一遍。   查尔斯和白鹿伯的表情很快严肃了下来。   “这是很重要的情报,乌尔迪先生……”   海尔什伯爵紧皱眉头,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陛下,我们必须对此提前做出对策。”   “嗯,我知道。”   查尔斯也是有些意外的点了点头,陷入思考之中。   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这一趟居然还顺便知道了这样的重要情报……   萨珊波斯居然有一位主战君王要即位吗?   那可不是一件很好的消息……   萨珊波斯西临哥特王国,南临东埃及,东临回鹘汗国。它占据了哈尼法谷地的平原以东的半个阿拉伯半岛,一直到印度半岛以北的地区。大约就是如今半个沙特阿拉伯和伊拉克、并包括波斯湾、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的位置。   比起原本历史上的萨珊波斯,它的势力要更偏东一些。   如今唐王朝的商路,便是穿过萨珊波斯一直到东埃及。虽然唐商也和哥特人和法兰克人偶尔会打交道,但在东埃及的商人们干涉下,商路并没有跨越阿拉伯半岛继续向西延伸。   自从九百年前圣奥古斯丁的时代,波斯人在向西向东的扩展同时陷入僵局之时,波斯人就渐渐很少主动发起战争,并开始迅速吸收周边国家的文化,从野蛮蜕变为文明。   在汲取过原始埃及文化、泛罗马文化、印度文化、汉文化后,更开明的萨珊王朝建立了。   在融合了印度文化后,祆教逐渐从原始宗教变为民族性的宗教……也就是从社会意义上划分了种姓。这让萨珊波斯的统治力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提升,统治国家的家族虽然一直在变动,但始终都是祭司阶级的人。   萨珊王朝的平稳统治一直持续到了笈多帝国的衰亡分裂为止。   波斯人渐渐意识到,时代已经不同了——昔日的强敌,莫名奇妙的一个个开始暴死、分裂,而他们却正处于黄金时期。   于是他们开始试探性的向外扩张。通过这些年的技术积累,加上祭司神术的庇佑,白赫兰五世在五年后将击溃印度笈多帝国的游牧民击败,并顺势吞并了北印度。同时开始继续向东北方向扩张,鼎盛时期一直打到了葱岭。   但在波斯人试图同时向西扩张的时候,却遭到了极为猛烈的打击。   哥特、法兰克、埃及——这五百年前本为一家的三国在强大的波斯前重新缔结友盟,抢先一步发起了突袭。从那之后,这四国之间的大小冲突就几乎没有断绝过。但战争目的也逐渐从劫掠扩张,转化为了寻求战略目标。   如今的萨珊波斯,难得重新回归和平不到十几年。却又要上位一位战狂领导人……   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他们的轮换制兵役的实行下,波斯的最大兵力几乎是法兰克和哥特的好几倍。无论那个叫做“莫里”的人打算先侵略那个方向上的敌人,最终对于查尔斯和法兰克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说起来,巴力不是在萨珊波斯当主神吗?   ……她在划水吗?   就在这时,查尔斯眼前突然闪过了一条任务更新的情报。   那是突然刷新的支线任务——   今天还是一更,不过明天二更应该是稳的!(挺胸)   顺便冰岛踢平了还行,我想说一句,数学不好的同学就别玩对冲了,会死的……   不嗦了,困死了,睡了睡了…… 第五十七章 未燃将熄   【支线任务已发布——】   【未燃将熄:将大祭司莫里的支持率降低到5%以下】   【特殊要求:任务完成前保持机密】   【剩余时间:四十八天】   居然是支线任务?   查尔斯有些讶异。   支线任务是对主线任务的扩展和深化。唯有在主线任务出现不可抗力的时候才会出现,方便查尔斯将妨碍性的因素提前解决。   但召见教宗就是这周的事,哪怕加上利奥就任新教宗的时间,可能也到不了四十八天 。   这意味着,莫里的存在,极有可能会在一个半月后,成为自己下一阶段主线任务的不可抗力……   ……难道我下一个阶段的主线是征服波斯?   查尔斯脑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随后他立刻在心中否决。   ——不对,任务跨度还不至于变得这么大。   毕竟对于法兰克来说,最大的、眼前的敌人仍然还是哥特。而石王是战场出身,并且始终对法兰克、对查尔斯抱有深刻的敌意。   一旦他意识到,女巫在法兰克的布控已然被查尔斯暗中瓦解,为了防止法兰克的势力迅速扩大,他很有可能直接大军压境,压制法兰克的发展。   目前来说,法兰克人和哥特人的战争潜力还是没法比的。假如真的开战,那么法兰克也会陷入到泥潭之中,发展速度会被迅速拖慢。   ——至少在火枪发明出来之前,情况是这样的。   眨眼间,思绪百转。   支线任务这寥寥几句话,查尔斯却从中看出了巨大的信息量——他甚至能大略的推测出,假如大祭司莫里即位,莫里有可能会使用的几种政策,并以此反推出萨珊波斯现在可能的政治形势。   “可以,我知道了。”   查尔斯定了定神,严肃的点了点头:“这事我会认真考虑的。你们可以随时监督。”   “陛下您这意思,莫非是说……”   乌尔迪眼中一亮。   查尔斯温和的笑了笑:“是的。我欢迎你们来到我这里,我将会为你们提供最好的实验环境……只需要你们在有空的时候,辅助我进行一些重要的、尖端的研究。”   “您也是一位学者?”   乌尔迪有些惊奇的说道。   “自然,”海桑开口道,“而且陛下将会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学者。”   他的声音之中毫无半分迟疑。   那坚定的样子,甚至让白鹿伯认为他并不是在拍马屁,而是真的这样认为……   “我可能会随时向你们提出很多问题的,海桑。”   查尔斯微微一笑,坦然道:“事先说明,我供养你们研究,维持你们超越贵族的优越生活,要的就是你们那智慧的头脑。如果你们贪图享受和富贵,头脑因此而发顿,我也会抛弃你们的。”   “理应如此,陛下!”   海桑坚定的说道:“若是学者放弃了学习,研究真理的人放弃了研究,他还能剩下什么?”   他那苍老的面容中,却闪烁着孩子般雀跃的神色:“我甚至不需要您为我们提供什么优越的生活。只需要让我们能留在您身边,参悟您的智慧即可——”   “不,该给的我自然会给,一枚银币都不会少。”   查尔斯好笑的看了看突然紧张起来的乌尔迪:“你们每个月的薪水,我按照中层军队将领的两倍算,没问题吧?”   “自然,自然……”   乌尔迪讪讪的笑着。   看着海桑和所罗门王,他突然开始为自己这种市侩的心理而感到淡淡的羞愧。   ……自己这样关注工资的问题……真的好吗?不会给老师丢人吗?   “做什么样的事,领什么样的钱——这是一种义务,更是一种权利。凡违反契约的,都必将付出代价。”   像是看透了乌尔迪的想法一样,所罗门王温声道:“为自己做主张、对自己负责的想法并没有错,不如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且,我要褒奖你。因为你敢于说实话、更因为你敢于直面自己欲望的勇气。”   像是一位祭司一样,黑发碧眼的年轻人以极具魅力、且清朗响亮的声音,毫不造作的说道:“我将解答你的一个问题……问吧。”   ……这又是什么褒奖?   还是说,这莫非是一种讽刺吗?   乌尔迪有些愣愣的看着查尔斯。在确认他并非是开玩笑后,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海桑。   看到海桑对他期许的点了点头,乌尔迪才稍稍安心。   “陛下,我想问……”   乌尔迪略一迟疑,问道:“为何诡诈的人更能获得好处呢?他们不守信,也不正直。他们的心是冷的、阴暗的,其中没有火焰和光明……但有时却要比正直的好人更幸运。”   “这很简单,乌尔迪。”   查尔斯点了点头,随口说道:“你首先要了解到,这世界上有两种斗争方法:一种方法是运用传统、法律等等诸多规矩与秩序,而另一种方法是运用武力。并非是斗殴那种意义上的武力,而是能用来摧毁他人的任何暴力形式。”   “个人的蛮力是一种武力,军队的作战能力是一种武力,必要资源的把持、经济上的富有,以及杀人的言论都是一种武力。”   他平和的说道:“其中,第一种方法是属于人类特有的,是社会性的;而第二种方法则是兽类共有的,是自然性的。前者毫无疑问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关键所在,但它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所以必须诉诸后者。”   “如何平衡人性和兽性,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如何在需要他人的人性之时调动他们的人性,在需要他人的兽性时诱导他们的兽性;如何在自己从文化层面占据优势时将对方拉入自己的主场,如何在自己只拥有暴力时用暴力摧毁一切阻碍……这都是值得用一生去研究的学问。”   “这种知识、这种学问并非是邪恶的异端学说,而是真理的一种、更可以说是真理的一个侧面。研究人的知识,本就不应低于研究土石壁垒、研究日月草木的知识。”   查尔斯平稳的说道:“毫无疑问,人们对于这方面的学识有着诸多疑问,甚至抱有猜疑。但这实际上是很好的预兆——只要一种知识能源源不断的提出大量有价值的问题,就说明它充满着生命力。反过来说,可以研究、可以解决的问题过分缺乏,则预示着独立发展的衰亡或者终止。”   随着查尔斯说着,海桑、乌尔迪甚至于白鹿伯,都从讶异、怔然逐渐转为钦佩和恍然。一时之间,房间内竟是一片寂静。   “原来如此……”   乌尔迪怔了很久,然后低声说道:“我记下了,陛下。”   见识到了查尔斯的智慧,乌尔迪的语气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其中除却那种对有权势者的尊敬之外,又多了一种更深的敬意和钦佩。   那并非是社会上的驯服,而是心灵上的驯服——从这一刻开始,他才隐约意识到,为什么海桑对查尔斯如此尊敬崇拜。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要回去了。”   查尔斯看了看天色,对着白鹿伯笑了笑:“伯爵大人,这两个人就要靠你给我送过来了。”   “是,陛下。”   老伯爵立刻答道:“您尽情放心吧。”   “那么,”查尔斯饶有兴趣的说道,“作为娱乐,我也像你们提出一个问题吧。在下次见到我的时候,记得要给出答案——放心,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   “……您请问。”   “陛下请问。”   三人面面相觑,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   他们对查尔斯口中“不是很难的问题”,实际上抱有很深的怀疑。   “很简单的问题。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查尔斯清了清口,问道:“有四个人被邪教徒关在四个相对的牢房中,他们一个是国王、一个是祭司、一个是富翁、一个是将军。他们明日就将被邪教的祭司处死,而有一个狱卒在他们中间。这个人出身寒微,他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所以才会沦落至此。”   “有一天,这个狱卒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能够卷走这些邪教的财产,安全的逃离此地。他又发现,除却保证自己一定能逃走之外,他还可以再救一个人出去,和他一起逃走。于是他去找四个祭品,向他们言明此事。而每个有权势的人,都命令他救自己逃走,不管剩下的三个人。”   “国王说,我是你的王,这个国家谁都可以死,唯独我不可以死。为了这个国家,你必须救我,而我将会给你爵位和田地。”   “祭司说,我知晓一切伟大的知识和隐秘,为了这个国家,这些知识不可以在我这里断绝,你必须救我,而我将会把这些隐秘的智慧全部教给你。”   “将军说,敌国已经开始入侵,如果你不救我,军队散乱成沙,国家将会变得支离破碎——而如果你救了我,我将会在新的王国中给你留下一个足够高的位置。”   “富商说,我能给你的很简单。任何国家都需要商人,如果你救了我,我将会把所有的财富都给你,之后我赚取的所有财富,都将给你一半。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躺着享受富足的生活一直到死。”   “假如他是个聪明人,那么最后谁能活着逃出去呢?”   查尔斯低声说道。   随后,三人便陷入了沉思。他微微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的身体渐渐变淡,凭空消失在了伯爵的房间中。   今天还是一章,不过是三千字,大概算是一章半了……   窝还是挺强的嘛(挺胸)   这届世界杯简直上了鬼了,老仙这一口奶是真的给力…… 第五十八章 玫瑰十字会   查尔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在亚琛的躯壳中。   他一睁眼,就看到雅斯塔禄跨坐在他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   看着查尔斯突然醒来,她也是吓了一跳,赶紧从查尔斯身上跳开,扶着他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啊……”   查尔斯无奈的笑了笑,站起身来左右拧了一下脖子,发出清脆的喀吧声。   “说起来,我之前有出现什么异状吗?”   查尔斯轻轻敲了敲雅斯塔禄的额头,一边检查着身体一边随口问道:“这次离开的比较久。心脏和大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大人。一切正常。”   雅斯塔禄清脆的答道:“您一共离开了三个小时五十七分十七秒,健康状况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嗯,那就好。”   查尔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次前去面见海桑的过程,同时也是查尔斯趁机检查这种新式灵能投影的好机会。   上一世将奥古斯都的灵魂作为燃料吸收之后,这一世的查尔斯即使还没有带上戒指,他的灵能也已经形成了质变。   之前去找莫里斯的时候,他降临时还不会被人发现,只是如同粉尘的聚合一样的脆弱幻影。   但这次,他并非是在没有准备的时候被拉过去的。而是在拜蒙增幅过之后,调动起全部的灵能使用了灵能投影。   果不其然。   这一次他的降临体近乎实体。可以碰到东西而不至于溃散……虽然会很累。但最关键的是,可以说话被人听到,也可以被人正常看到。   如同他真实的存在于这里,而非是一个投影、一个幻象一般。   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躯体的保护,拥有灵视的人更容易洞察到自己的本质。   看着海桑对自己的目光,以及之前他所说的话隐隐提到的部分……查尔斯就大约能猜出来,海桑或许是看出来自己就是所罗门的转世了。   要看出这一点,实在不需要什么困难的技术。不如说,当年魔神们就是刻意通过灵体降临,让灵感充沛、感知力强的祭司们感受到他们心灵的伟大。   不过那个时代,还没有开放灵能觉醒DLC。不使用跨版本的方法——比如说和魔神混血,或者是吃魔神的肉之类的手段,凡人是无法接触到灵能的。   虽然查尔斯在没有戒指的情况下,目前他的灵能还是不如魔神强大……查尔斯还记得雅斯塔禄在埃及打的那一架。他自认自己还是做不到那种程度的。   他甚至打不过他的崽。查尔斯可以如此确信。   但海桑也显然不是那些迟钝的祭司——他本身就是灵能觉醒者,而且应该觉醒的很早。在时间的加成下,他说不定比阿德里安一世都要强大。   “玫瑰十字会吗……”   查尔斯喃喃道。   根据菲尼克斯搜集到的情报,海桑是从一个叫“玫瑰十字会”的灵能研究会中觉醒的灵能。   比较稀奇的是,这个协会中并没有任何一个魔神,只有其中一个人是兄弟会出身的。   这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野外神秘组织。   要知道,现在的查尔斯足足有七十二位魔神,再加上两个灵能者组织。哪怕按照概率来说,几个灵能者组成的协会想避开他的耳目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但事实上,他一直到昨天才接到关于玫瑰十字会的追加情报。而关于海桑的其他情报,他已经拿到一周有余了。   在圣公会和兄弟会的搜寻下,能隐藏自己长达一周——这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能力了。而且据说,他们已经发现了圣公会的探子,已经在进行转移了。   查尔斯这才对这个群体有了一些兴趣,不过也仅仅只是兴趣而已,他这次毕竟只是过来做实验的。   为了保证他的实验安全,查尔斯还专门让雅斯塔禄和佛劳洛斯看护自己的身体——只要出现问题,就让雅斯塔禄尝试治愈。同时让能和自己主动沟通的佛劳洛斯把自己叫回来。   ……说起来,佛劳洛斯呢?   “佛劳洛斯去帮您处理昨天堆积的政务了。如果大人您的身体出了问题,我会立刻把他叫回来的。”   雅斯塔禄读出了查尔斯眼中的困惑,连忙说道:“您现在找他有事吗?”   “啊,倒是没事。”   查尔斯顿了顿:“不过……是你把佛劳洛斯吓走的吧。”   雅斯塔禄诶嘿的一笑,只是笑嘻嘻的蹭过来却没有回答。   查尔斯无奈的摇了摇头:“别老是欺负佛劳洛斯啊……偶尔也换个人欺负啥的。别认真,后面那句是开玩笑的。”   他光是看着雅斯塔禄这反应,大概就能猜出来她又干了什么。   大约是在查尔斯的灵体离开身体后,用她那据说极具压迫力的目光逼退了佛劳洛斯吧——虽然阿斯莫德是跟他这样说的,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查尔斯也不是很理解“极具压迫力的目光”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查尔斯站起身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的时候,他感觉到雅斯塔禄从后面轻轻抱住了自己,额头轻轻撞在了后背上。   “大人,”她有些讨好的小声说道,“接下来您还有其他安排吗?”   “啊,有的。”   查尔斯随口说着:“今天明天我要先把蒸汽机的试做型画出来。明天晚上或者后天凌晨海桑他们就能到,那时候可以先把图纸和原理稿给莫里斯他们三个。毕竟四天后教宗应该就到亚琛了,之后就不知道要耽误不知道几天的时间。先把工作安排好,然后再调查一下玫瑰十字会,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考虑一下利奥那边……”   他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到雅斯塔禄一直在沉默。   于是他停下话语,有些关心的侧过身去,用右手按着雅斯塔禄的小脑袋:“怎么了吗,雅斯塔禄?”   “没事呀,大人。”   雅斯塔禄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声线软糯的说道:“我只是偶尔会想……如果大人您不是王,会不会就不会这么忙了。”   她有些认真的看向查尔斯,有些胆怯的说道:“其实,大人……我觉得吧,不是只有王者才能改变世界的……”   “嗯,我知道。何止是并非王者才能改变世界,绝大多数的时候,历史都是由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所推动的。”   查尔斯低声说着,语气却是让雅斯塔禄自己都十分意外的肯定。   “……大人?”   雅斯塔禄有些忐忑不安的抬起头来,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我是想说……”   “别担心。我明白。”   查尔斯笑了笑,干脆转过身来用力揉了揉雅斯塔禄的头,把她拥入怀中,把下巴担在她头上,眯起眼睛懒洋洋的说道:“那今天就歇了吧。”   “……哎?”   “太阳都快下山了,今天看起来忙不了太久。”   查尔斯悠然道:“毕竟我还没带上戒指啊。现在的我只是凡人,也是会累、会困的。今天不如就调整一下作息,明天再早起去画图好了。”   “……大人……”   “好!那么——今天就给我自己放个假!然后早睡早起,调整作息!”   他拍了拍手,用力揉了揉脸,露出一个极为稀有的开朗笑容:“多谢你了,雅斯塔禄。没有你的话,我也始终没有这个借口能放松一下。”   雅斯塔禄瞪大眼睛看着查尔斯,过了一会才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是~大人。”   她轻快的应着,轻轻捉住了查尔斯的袖口。   更新完毕!   虽然今天回来的迟了,但昨天说好了一更,所以还是熬夜写了出来……   明天大概能双更了,只要不头疼的话(   顺便老仙是真的牛逼…… 第五十九章 智慧实体   再有两日的时间,就是教宗阿德里安一世到亚琛的日子了。   算算日子,今天晚上教宗大约就要开始准备动身了吧。   毕竟所罗门教不被允许驯养战马,也不能像是查尔斯接人一样直接一个车厢快马加鞭的把人邮回来……阿德里安出行,随从是必须要带的。   这不是贪图享受的原因,而是单纯的体面。   假如王国贵族们发现,阿德里安一世出行甚至连随行的人都没有带,他们立刻就会认为,这一代的教宗已然丧失了对教廷的掌控力;同时,他在民间的声望已然微乎其微。   这对于阿德里安一世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除非他立刻放弃自己的独立性,试图投奔法兰克的某个大贵族——比如说最大的贵族所罗门王,才会显露出如此弱势的态度。   毫无疑问,这近乎是不可能的。   “拜蒙,你去把莫里斯他们三个召来。”   查尔斯收起蒸汽机的图纸,向着拜蒙说道:“不要传令——你自己去。”   “遵命,我王。”   一直站在查尔斯身后的拜蒙点了点头,以清澈的声音干脆利落的答道。   他没有过问查尔斯叫他们来想要做什么,也没问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拜蒙应下之后,立刻向外走去,没有丝毫迟疑。   查尔斯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目光偏开。   两天前,拜蒙表示,玫瑰十字会并没有在纸面上留下和自己相关的记录。   于是佛劳洛斯就被查尔斯派去,和菲尼克斯一起收集关于玫瑰十字会的情报了。为了提高效率,查尔斯将阿斯莫德和巴巴托斯也一并召唤了过来,然后派了出去。   目前留在亚琛的魔神,就只有拜蒙和雅斯塔禄两人。因为佛劳洛斯暂时不在,拜蒙暂时负责辅佐查尔斯处理政务。   不过现在的世界,实在是和九百多年前不太一样了。   随着官僚系统逐渐成熟,递到查尔斯手上的重要决策越来越少。一些并不困难紧急却很麻烦的事务,也可以被分下去交由官员们处理。   并非是像之前的国王们一样,由初步拟定方案再去落实——那样只会让他们怠惰懒散。   查尔斯使用的方法,是先召见之前拔擢出来的有能力的平民官员,然后紧接着立刻召见贵族官员。他会把同样的问题交予这两个人,并且告诉他们还有谁和自己处理一样的问题。   原本将一个问题给予两个人,这反而会让每个人都懒散怠惰。因为他们可以互相推卸责任,也会有一个保底的思想,故而每个人都不会努力。   但在法兰克,这一群平民出身、但被国王提拔起来,授予中层官职的学者们,本身就不受高层贵族们的待见——并且贵族们对这些人深怀警惕。   同样的,这些平民官员在宫廷中没有人际关系,其中有大半会受到同领域的贵族的压制。因此对他们早已心怀不满。   而查尔斯所做的事,就是激化这种阶级矛盾,挑起旧贵族和新贵族之间的斗争。   因为互相不信任,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因此而损失,贵族们的工作效率必然会提升。   当然,为了推广新技术,最终查尔斯肯定要把大多数关键位置的贵族都换成自己的人,但这事却不能一蹴而就。   这些平民出身的中层官员虽然有着够用的文化学识,也有着较强的适应能力和政治热情。但他们毕竟缺少经验,在一些事情上会犯相当典型的问题——比如说急于求成、过于冒进、没有失败和挫折经验,亦或者是面对复杂的情况无从下手,或者是在面对两难问题时不敢做决策等等。   如此这般问题,通常会出现在只有一腔热血却没有政治经验和眼界的年轻人身上。随着他们的成长,这类问题也会出现的越来越少。   但显然,在法兰克王国的关键转型期,他却不能让这些年轻的官僚把握大局。查尔斯随时可能掀起一场扩张潮,在这期间他必须保持王国内部政局稳定。   而在扩张结束之后,才是下刀子的最好时机。行赏论罚过后,大面积的洗牌是不可避免的。随着这批新贵族的诞生,老贵族的衰亡也是必然之路。   如今让他们之间心怀警惕,彼此抱有敌意,便是查尔斯提前埋进去的一个楔子。   这些年轻的官员们如今还不是贵族,只是没有爵位和土地的普通官员。面对旧贵族的打击和压制,他们可以说是完全无力的。   而这时,挺身而出援护他们的查尔斯,便会得到他们的好感。这些年轻人不仅不会认为自己在被查尔斯当做工具使用,甚至还认为这是自己开始握有权力、被国王重用的象征——虽然结论上也没有错。   这种新老贵族的捉对政治厮杀,实际上就是一种PK制度。人们一方面会为了战胜政治对手绞尽脑汁的解决问题,而在这种毫无保留的情况下,他们也会暴露出自身的问题,并迅速得到训练。   一方面是为了培养新官员的好感,一方面是防止新官员会在得到爵位和土地后被老贵族接纳融合,一方面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一方面是为了暴露问题解决问题,一方面是为了帮他们刷经验……   查尔斯深感自己才能有限——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案了。   这种大方向上的政治导向,无论是拜蒙还是佛劳洛斯都帮不到他。虽然魔神们同样拥有超越时代的智慧,但他们却缺少超越时代的眼光。   很多问题能意识到与否,在问题的处理上会有非常大的区别。   就在拜蒙刚刚离开不久后,被派去寻找关于玫瑰十字会情报的佛劳洛斯却走了进来。   “我回来了,陛下。”   佛劳洛斯进门便立刻说道:“您要的情报找到了。”   “请讲吧,”查尔斯欣喜的点了点头,“正好,海桑还没有来……趁现在直接告诉我吧。”   “玫瑰十字会,是一位哥特人在萨珊波斯建立的秘密团体。以指向真理、光明、良知、规则的四瓣红花为标记。”   佛劳洛斯严肃的说道:“他们的人数不多,包括海桑在内也只有六个人。但每一个人都觉醒了灵能。”   这开头的几句话,就让查尔斯很是讶异。   萨珊波斯毕竟没有被联统的历史,他们对于外族人的态度,与昔日圣奥古斯都联邦国中拆分出的几国人截然不同。   外在的体现就是,一个波斯人在不犯法的情况下,可以在法兰克、哥特和埃及中自由穿行,但反过来却是不行的。   这个时代,凡是自我觉醒灵能的,无一例外都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因为觉醒灵能的前提条件,就需求青春期前营养获取充足、大脑正常发育;接受的教育质量较高,被开发出卓越的智慧;有着坚韧的意志力、极强烈的某种欲望,并能把持自身的各种冲动等等。   满足这样的条件,想要不成为顶尖人士反而是很难的一件事。   能在萨珊波斯,以一个外国人的身份招募到诸多灵能觉醒者,这个人至少社交才能是相当了得的。   查尔斯却没有打断佛劳洛斯的话,只是继续听着他往下讲:“他们的主要主张,就是借助一种‘神秘智慧’改造世界。”   “他们认为,所有知识皆有价值,并且所有知识都可以整合归纳互相串联,并可以此追踪到智慧的实体。而这种智慧实体,只有借助于火的烧炼来对所有各物进行分析才能获得——这应当是他得到其余五位祆教徒支持的原因。”   佛劳洛斯细细讲道:“他们认为,这种智慧实体弥漫于万物真理之中,人只要一旦意识到存在于自己内在的智慧实体,用真理、光明、良知、规则四种火将其烧炼、提取、保存,就能作为一个宇宙的缩影,得到这种主宰宇宙的力量。”   他说罢抬起头来,向着查尔斯无声的确认着。   “是灵能。”   查尔斯立刻说道。   虽然他们说的很模糊,还有一些认知上想当然的错误,但查尔斯立刻分辨出,玫瑰十字教已经意识到了灵能这种力量,并模糊的把握到了一部分的本质。   “他的创始人叫什么名字?”   查尔斯很是好奇的发问道。他越来越想要见到这个人了。   “他的名字叫做,罗森克洛兹。”   佛劳洛斯答道。   双更酱,大失败!(泣)   写到两点,好歹是写完了一章……困死窝了,窝先睡了…… 第六十章 蒸汽机   突然被所罗门王传唤,莫里斯感觉有些心慌。   尽管平时所罗门王与他研讨问题,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但他从今天早上起床之后,就开始无端的紧张起来——就像是接下来就要面临命运的抉择一样。   用不太恰当的比喻来说……就是和他与妻子结婚时的那天心情差不多。   忐忑、激动、恐慌、欢喜。莫里斯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激动些什么。   “你就是莫里斯吗?”   就在这时,一个有着几分古怪口音的苍老声音在莫里斯身后响起。   ……咦?这里还有人认识我吗?   莫里斯好奇的停下步伐,转过身去。   然后映入他眼中的,是两个学者打扮的波斯人。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皮肤黝黑;而另外一个则是留着长长的白色山羊胡,面颊削瘦、额头深皱的老人。   那个中年人还好……但那个老人身上的气度着实非凡。   在老人深邃的目光中,莫里斯仿佛能看到无数光辉在不断爆裂、弥散。明明是在建筑中,他却感觉到自己像是被阳光晒在身上一样。   ……他是什么人?!   莫里斯顿时一惊。   这是哪里来的祆教大祭司吗?   为什么波斯人会在法兰克的王宫?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在莫里斯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老人却是轻轻一笑:“我的名字是海桑。这是乌尔迪,我的助手。”   说着,海桑轻轻拍了拍身边黑肤中年人的肩膀,温和的说道:“我知道你,是因为陛下跟我提过你。”   “……陛下?”   “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海桑悠然说着,猛然停下来望向莫里斯,有些神神叨叨的低声念道:“你感受到他的智慧了吗?”   海桑那如同鹰隼、恍如耀阳般的目光让莫里斯不敢直视,他也根本听不懂海桑的话,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啊……您说的是。”   莫里斯只能是讪笑着点了点头,模糊不清的应道,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不再敢和海桑搭讪。   而海桑却是有些失望的凝视着莫里斯,叹了一口气:“你也不是啊……”   “不是什么?”   莫里斯的表情更加茫然了。   海桑却没有继续和他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向前走去。   ……真是怪人。   年轻的数学家咧了咧嘴,一脸牙疼的表情。   但好在有海桑过来分散了一下精力,莫里斯心中那种激动忐忑的心情也消退了许多。   走进查尔斯的房门,里面意外的人不算少。   平时这个时候,里面应该只有刚起床不久的查尔斯。但如今这里除却查尔斯之外,还另外有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那位总是一脸冷漠的侏儒学者,拜蒙。他看起来如同美貌幼女一般,但据说已经有二十多岁了。   他是在所罗门王第一次招揽各地贤才的时候入的宫——据说当年有人看不起他的学识,把他当成了某个学者的侍女,结果被他以丰富的学识引经据典狠狠羞辱了一番。   并且他机智的解答了所罗门王现场提出、难倒了所有人的三个难题,又展示了自己近乎过目不忘的强大记忆力和演算能力,因此被所罗门王立刻拍板,带在自己身边,直接晋为宫相——之前传召他们的旨意,就是拜蒙前来下达的。   而另外一位,总是温和的笑着的,便是所罗门教这一代的督识先导,图平。   他原本将会是下一届的教宗,但最后他却主动放弃了首席主教的名誉,成为了一名督识——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法兰克最好的督识了。   督识是所罗门教、以及所罗门新教独有的特殊圣职。督识全称督识教士,是类似家庭教师却不收钱,并同时兼有管家和幕僚职能的知识分子。   莫里斯自己也曾当过两年督识,因此对这倒也熟知——图平先导甚至可以说是他年轻时的偶像了。   这眼前的三个人,每一个都是拥有了不起才智的伟人。莫里斯毕恭毕敬的向他们三位行礼。不只是因为他们的地位,更是尊敬他们的学识。   “早上好,诸位。愿所罗门的智慧庇护你等。”   查尔斯靠在座位上,露出往日般平和而威严的笑容:“看起来,你们互相应该已经介绍过了。”   “是的,陛下。”   海桑点了点头,干脆的问道:“我听说您召我们有急事?”   “我也是这样听说的……”   莫里斯连忙补充道。   查尔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确认道:“的确如此。不如说,我将你们从法兰克各地搜集而来,就是为的现在这一刻。”   说罢,他将身前堆叠起来的数个图纸中挑出三卷,递给身边的拜蒙。拜蒙接过图纸,沉默的走上前来将图纸分给三人。   “请看。”   拜蒙异常清冷的声音响起,让莫里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听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在莫里斯胡思乱想的时候,海桑已经打开了手中的卷轴。有样学样的,海桑身边的乌尔迪也将卷轴摊开,随即立刻发出了“咦”的惊叫声。   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面色很快变了的两人,莫里斯也展开了手中的图纸。   图纸上有三个图案,其中只有一个莫里斯认识。   那是希罗大师发明的汽转球。它由一个带两个出汽空的空心球,和一个用来烧热水的密闭锅组成。在水被烧沸后,就会有热汽在水中生成,然后经由连接管进入到空心球中,热汽会再从两个喷汽口喷出,推动着球滴溜溜旋转起来。   他第一次接受督识教育的时候,就见过汽转球的模型。那时的他对这十分好奇,但在他好奇的伸出手想要摸球却被烫了一下后,莫里斯便对这个敬而远之。   而第二个图案,则和汽转球有些类似,但却复杂很多——煮开水的密闭锅倒是没有变,但上面却并非是一个空心的球。   那像是一个天平,左侧连着一根向下的拉杆,而右侧则是连向一个水罐内的秤砣,水罐则连向另外的一个小水罐、下面直接与密闭锅相连。通过示意图,似乎是在右侧大水罐的侧面和下面都有一个细小的开关……但并没有接受过工程师教育的莫里斯也不是很能看懂。   而最后一个,便是他之前在所罗门王的桌子上看到的图纸。完成度似乎变得更高。上面有着更多的水罐、更多的通道、更多的阀门还有一些齿轮……唯一他能看懂的,是在一个复杂的四连杆机构上标注的角度。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莫里斯端着图纸,陷入到了困惑之中。   但一旁的海桑,表情却渐渐变了。   “这是我发明的一种新机器,”查尔斯开口道,“我叫它蒸汽机。”   更新完毕,窝去睡了(缩)   希望明天能双更(少女折寿中) 第六十一章 文明的基石   “蒸汽机?”   莫里斯疑惑的重复道。   查尔斯点了点头,直接看向海桑:“看懂了吗?”   “……不太懂。”   海桑沉默了一下,诚实的说道:“我只能看出来,这是用蒸汽作为动力的一种机器。看起来,似乎是用来起重的……但风神轮,似乎力量也没有太大吧?”   查尔斯知道,“风神轮”就是汽转球的另外一个名字。   他只是微微一笑,从容的说道:“你能知道这点,就很好解释了。”   “不光是蒸汽的产生会出现膨胀的力,在密闭的空间内,蒸汽的凝结也可以产生吸力——这实验你们可以之后自己做,我先说结论。”   “这种吸力,是由于大体积的蒸汽凝结为小体积的水,产生了真空。而真空与大气交互则产生了单向的力。经过我的实验,大气施加的压力约等于三十寸长的垂直水银柱形成的压力。而正是这一压力决定了通过抽吸使液体可以被提升的高度。”   查尔斯用尽可能易懂的语言,解释着关于大气压力的知识:“关于这一点,我推测随着海拔上升,这种压力会随之下降。这或许会让高海拔的地区水更容易煮沸。换句话来说,大气压力可以在产生真空的活塞上做功。”   “从阿基米德贤者发明的螺杆泵,到克特西比乌斯贤者发明的活塞泵,无一不是用来抽水的泵。我就在想,能不能有一个用来抽空气的泵呢?”   查尔斯微微一笑:“关于这点,我已经成功的证明了。”   在他话音落下后,拜蒙取出了一个两个紧密的贴合在一起的金属半球,半球的两侧有着两个金属环。   拜蒙沉默的将这个球体递给了莫里斯。莫里斯接过铁球——他原本以为这是实心的,结果没想到它意外的轻,甚至整个人都被闪了一下。   莫里斯有些狼狈的站稳,有些困惑的看向查尔斯:“陛下……?”   “我没有用钉子,也没有用火把它们融在一起,”查尔斯微笑着说道,“只是它们之间的空气几乎被抽干了,于是立刻产生了极强的吸力——”   “您是说,人造的虚空?”   海桑讶异的看向这个球体。   “我愿意叫它真空。”   查尔斯点点头:“你们拉开它试试吧。”   “是的,陛下。”   莫里斯点点头,先是小心翼翼的拉了一下,结果它纹丝未动。他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加力。但直到他用尽全力,那个小球也没有丝毫变化。   “我试试。”   海桑低声说着,接过了那个球。   喂,我都没开开,您老都这么大年纪了……   莫里斯欲言又止,想要阻止海桑,不要让他一不小心闪到腰了。   但他刚把手搭在海桑肩上,就立刻感到了一阵滚烫。就像是摸到了烧开水的壶上一样。   “小心!”   乌尔迪猛然高喝,一把冲过来把莫里斯的手拍开。   不等莫里斯反应过来,炽烈的火焰便在海桑身上轰然燃起。他整个人笼罩在金红色的火焰中,滚烫的热浪让莫里斯烧的莫里斯几乎流下泪水。   他立刻向后退去,但就是那个瞬间,他也依旧感觉到脸被烧的有些发干。   “这是……”   他愕然看向整个人沐浴在火中,如同神明一样的海桑。看了好一阵子,然后敬畏的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向着海桑低下头去。   ……这老爷子居然真是大祭司!不是冒牌货!   莫里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他之前听着海桑念着那些听不懂的话,还以为他是个骗子或者疯子。   结果现在……   他心中一动,看向所罗门王。   尊贵的国王陛下正平静的看着沐浴在火中,如同神明下凡一样的海桑,却没有丝毫恐慌或是畏惧。   莫里斯立刻想起了之前海桑对他说的话。   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难道他是认真的?   莫里斯不敢想象。但心中也多了几分期许。   海桑又努力了五六秒,身上的火焰才渐渐消退。从他的神态上看去,那应该不是力竭,而是不敢把那个铁球烧坏、让它因为高温发生什么改变。   “……扯不开。”   海桑深呼一口气,惊奇的看向手中的铁球,向查尔斯解释道:“陛下,我之前使用的是祆教的秘法,借助阿胡拉玛兹达的力量强化自身,我的水平可以提升到十匹马的程度……但还是拉不开。”   我知道,就是巴力领域的法术“火焰力量”……   查尔斯点点头,从容的说道:“十匹马当然不够。根据我的实验,它甚至能够承受十六匹马的拉扯。”   “但这只是这个理论的二分之一。在我们确立了大气压力存在强大而恐怖的力时,我就在想,如何用这种无形的力化作可以使用的力。如何用更廉价、更便捷、更实用的方法,得到这种大气压力。”   “我的想法是,还是用水、用蒸汽——用一个独立的冷凝腔,从大气压力中得到动力。”   说着,查尔斯指了指他们手中的图纸:“就是它。然后你们看,这里有一个用来把蒸汽压力转为力的腔室……我叫它汽缸。”   “它是双向进气的,中间用一个活塞连着连着一个杆。这样只要左侧进气,就可以把杆推向右侧;右侧进气,就可以推动活塞把杆复位——其力量至少有十六匹马以上的程度,足以产生巨大的力。我将活塞从一个极限位置到另一个极限位置的距离称为一个冲程。”   “然后这力再由图上这种平行四连杆进行传导,由此变得可以利用。我预计把它用作矿井抽水,这样可以防止井下涌水过多,淹没矿井和巷道,破坏矿井设施、危及工人性命。”   “根据我的计算,一般型号的蒸汽机,在抽水深度为30码的情况下,抽水量可以达到每小时八十大桶。这是在假定每个活塞有六英尺冲程,每分钟做十六个双冲程的理想情况下。”   “陛下,我有一个问题……”   海桑略一迟疑,说道:“如果漏气或者漏水怎么办?再好的铁匠也不可能完美的造出和图纸上一模一样的部件。它肯定会有缝隙,如果这种压力一直都有这么大的话,或许蒸汽会从中喷出来……烫到人或者损坏都是有可能的吧。而且金属的强度不够也是一个问题。”   “我想这个可以解决,老师。”   一旁的乌尔迪开口道:“唐国的鋈或许可以……”   “那太贵了。而且唐王不会卖的。”   海桑立刻回绝道:“只有一品朝臣拉车的牛身上,才能用鋈作为装饰品。这甚至比金子还要贵……”   “我把它告诉你们,就是想要你们用智慧帮我完成它的设计。基本的原理我已经做过实验,并且可以确定成立了。”   查尔斯微微一笑,平和的说道:“只剩下了密封这一道工序,这就交给你们了。”   “当然,蒸汽机的本质是用蒸气产生一种极大的力。我想它或许还有其他的用法……或者说,它一定还有其他的用途。但那就是在我之后的贤者们要考虑的事了。”   “……我想,陛下。”   海桑看着蒸汽机的图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希望您不要放弃。我有一种预感,这发明或许会改变未来……”   “当然,我当然会一直研究它。因为它将会成为文明的基石之一。”   查尔斯微微一笑,从容的说道:“我一直如此认为。”   更新完毕!(蹦跶)   窝,碎辣! 第六十二章 黎明就在眼前   两日过去,海桑他们仍旧没有研究出好的密封材料。   这当然在查尔斯的意料之中。   材料学的发展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但这也并非是太具跨度的发展,有着三位——甚至四位本时代最杰出的学者潜心钻研,查尔斯相信他也不会等待太久。   他既然将图纸交给了海桑他们,短期内就不会频繁过问,防止打乱他们的思路。但查尔斯也不会完全放置……毕竟他还需要主导研究方向,防止他们的注意力向着无意义的地方延展。   现在查尔斯要忙的,便是准备招待阿德里安一世。   他刚刚起床,沐浴更衣之后在享用雅斯塔禄为他做的早餐。王后下厨原本并不合规矩,但偶然这样做也没有人能说个什么不对。   “佛劳洛斯。”   查尔斯擦完嘴,低声招呼道。   在他身后,老人恭敬的微微欠身:“我在,陛下。”   “阿德里安应该快到了,”查尔斯听着城堡外面逐渐沸腾起来的喧嚣声音,平淡的说道,“你代我去迎接一下他们吧。我去拿戒指。”   “这是我的最后一个美好的晚上了。”   查尔斯有些怀念的说道:“等到今天晚上,我就要和睡眠暂时告别了。”   “如果您想的话,依旧可以睡觉的,陛下。”   佛劳洛斯劝道。   查尔斯微微摇头:“没必要。有我的戒指作为灵能放大器,我完全不需要睡眠——而且也太过奢侈了。哪怕只睡六个小时,也等于是过去了四天。这样过去一年,我的生命就要无端的消耗掉四年。”   “陛下,您不能这么算。哪怕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人生也是在睡眠中渡过的啊。而且想想上一次……请恕我无礼,您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全部用得完……”   “紧迫点总是好的。而且我也习惯了。”   查尔斯从容的说道:“熬夜可以说是我的职业天赋了。而且我这个人习惯把工作提前完成,然后攒一块休息……尤其是现在熬夜也不会死,自然就是随意浪了。”   “……要是雅斯塔禄大人知道陛下您的这段话,她一定会训斥您的。”   “她也不会知道的,你说对吧。”   查尔斯向着佛劳洛斯挤挤眼,发出暗示。   “好吧,您说的都对。”   佛劳洛斯无奈的叹了口气,向外走去。   他推开城堡的大门,向外望去。   如今天色尚早,阳光才刚刚穿透东方的云层,天气还很清凉。艾弗尔山上晨钟首先响起,随后是稍近一些的哨所和钟楼,一直传到城内。各处钟声彼此交融,共同组成宏伟浩荡的乐章。   每天早上七点整,全城的钟都要鸣响七次,预兆着光明来到,黑夜终止。这是法兰克的一种惯例。   法兰克人相信,钟声是神圣温暖的,可以驱散黑夜和不幸。在大人物死去之时,也会鸣响七声丧钟。而在国王即位、王子出生、教宗易位等重要的大人物诞生之际,则要鸣钟十三次,并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禁止鸣钟。   因为太阳已然降临人世,星星之火便理应是熄灭之时。   当年懒王当政之时,人们盼着他早些死去,便是在家中藏一个小钟,每天偷偷敲上七声,当做是提前送给懒王的丧钟。   佛劳洛斯背着手悠然的向着城外走去。大约是知道教宗阿德里安一世即将造访亚琛,人们越是往外走人接越多。   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恭敬地向他行礼问安,而他也是乐呵呵的、不厌其烦的对每一个人施以祝福。   “图平爷爷——”   一个年轻欢脱的声音在人群中传出。   佛劳洛斯闻言,停下脚步向着那边望去,看到一个如少女般清丽可爱的长发少年正用力的挥着手,大声招呼着:“好久不见!图平爷爷!”   “喔,阿斯托尔福啊……”   佛劳洛斯露出了宽和仁厚的微笑:“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阿斯托尔福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呼了口气,叉着腰满是遗憾的说道:“是呀,自从王子殿下继承王位,您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王子殿下也是,就见到了他两面。他就这么忙吗?”   “陛下肯定是很忙的!那么大一个国家都要他管呢!”   一个有些气恼的声音阿斯托尔福后面传来:“还有,记得称呼陛下!要叫所罗门王!”   那正是奥利弗。   他比阿斯托尔福挤出来的要更艰难一些。但这并非是因为他的力气不如阿斯托尔福,反而是因为他天生蛮力,而他不愿伤人的缘故。他身上总是穿着的布袍也是如此——哪怕是皮甲,以他的力气也很容易擦伤路人。   奥利弗常常为自己的笨拙而感到苦恼。但他力气的增长甚至比他对力量的控制力增长的还要更快,因此除却在战场上,否则他不会携带任何可能伤到人的东西过街。   而和总是小心谨慎的奥利弗相反的是,阿斯托尔福要更加欢脱任性一些。这与他的出身有关。   他父亲的姐姐是威尔士王国唯一的王后,而他的祖父的父亲则是英格兰之王。如今的威尔士王只有四个女儿,因此受到他姑姑喜爱的阿斯托尔福,在威尔士的地位几乎和王子也差不了太多。   不如说,能在这种家庭环境中保持天真乐观的性格,而非是变得阴沉毒辣,已经算是他的天赋异禀加上佛劳洛斯教育的好了。   “你们两个过来是做什么的?”   佛劳洛斯揉了揉他们两个的头,把他们带到没人的地方,然后对着阿斯托尔福一瞪眼:“你是不是想过去捣乱?”   “才不是捣乱!我只是想近距离的看看教宗大人嘛。”   阿斯托尔福耸了耸肩,补充道:“我还想再去找查尔斯……啊,所罗门王玩玩。他把我们叫来亚琛,却只给罗兰安排了银铁卫的活干。我和奥利弗都要闲死啦……”   “只有你才觉得闲,”奥利弗快速的瞟了一眼佛劳洛斯,立刻说道,“我天天都有在看书的!要不是担心你又闯祸我才不会跟出来!”   “看书不算活,而且你也没有天天看!”   阿斯托尔福反驳道。   佛劳洛斯心中一动,温声笑着,伸手搭在他们肩上:“好了好了……你们跟在我后面吧。等我接待完了教宗大人,你们可以跟着一起去找陛下。等陛下和教宗大人谈完话,陛下说不定能给你们安排一些好活计。”   “我们?”   奥利弗惊讶的重复道:“还有阿斯托尔福的事吗?”   “喂!你这叫什么话?”   “嗯,你们两个。”   不顾阿斯托尔福的嚷嚷声,佛劳洛斯点了点头:“你们跟在后面看着就是了。等教宗大人和陛下去谈话,我再回头找你们。在那之前不要出来搭话,记住了吗?”   得到允诺后,佛劳洛斯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向城外走去。   清冷的朝阳下,阴冷的薄雾渐渐消散。   周围的建筑和景物有序的显露出来,并逐渐变得清晰。   阿德里安一世的车队在城西的小路上逐渐显现出来。他们应是连夜赶路,车马都有些疲倦。   拂晓的天空下,亚琛城人群拥簇,张望着、激动的等待着伟大的教宗临到他们身边——   但这些平民绝不会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佛劳洛斯脸上保持着平和的笑容,向着教廷的车队望去。   ——当然,他们也无需知道一切。   这正是他们的幸福之处。佛劳洛斯在心中补充道。   更新完毕!(蹦跶)   窝!去!碎!辣!(高频蹦跶) 第六十三章 义人与恶人   阿德里安一世的队伍在图平先导的带领下,穿过几重内门来到了城堡大殿。   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见到阿德里安教宗时都要向他致敬。即使是宫廷贵族和大臣,也要尊称他一声教宗大人。他们其中有许多是先王的旧部,年纪资历比起阿德里安一世也算不上年轻。   阿德里安一世向着每一个人回首示意。来不及祝福他们,便匆匆走向了所罗门所在的内殿。   因为图平先导对他说,所罗门王已经沐浴更衣完毕,在内殿等候他了。   讶异于国王居然这么早就起床,阿德里安不敢怠慢,修改了原本在城堡内用餐的计划,决定先去觐见所罗门王。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查尔斯。   在当年丕平三世在位的时候,阿德里安也曾来过这里,向法兰克王寻求一个安身之所。在那时,他也见过年轻时的查尔斯王子和卡罗曼王子。   那时,阿德里安心灵深处的直觉就告诉他,查尔斯的成就要远高于卡罗曼。   今日看来,果不其然。   “请进吧,教宗大人。”   阿德里安身边的图平拉开了大门,向他恭敬地说道:“我就在门口等候您,哪也不去。”   “感谢你,图平。”   阿德里安一世温声答道。他与图平拥抱,和他亲吻。然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门口放下了手中的双蛇长杖,空身走了进去。   随着大门关闭的声音,阿德里安意识到这里只剩了两个人。   自己。以及……   “愿所罗门的智慧指引您,我尊敬的陛下。”   阿德里安扬声道,刚一进门便立刻向着年轻的国王欠身致意。   “请起身,阿德里安大人。上前来吧,让我多看看你。”   年轻国王的声音非常清晰,但并不如阿德里安想象中那样洪亮。老教宗顺从国王的意志,将微微弯下的腰挺起,缓慢而平稳的走向所罗门王。   在前进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国王。   他背着手站在自己的王座前,带着温和的微笑看向教宗。   这位年轻的国王有着一头黑色的卷发,碧玉般的双眼,白皙的皮肤和给人以线条感的五官。他的身材匀称,比起普通人要更加强壮一些,身长大约是脚长的七倍,神态活泼而愉快。   他身上穿着白麻布制的衬衣和衬裤,外面罩着一件镶丝边的外套,并系有金色的束带。脚穿长袜,腿上横缠着袜带,两只脚套在靴子里,腰上没有佩剑,头上也没有佩戴王冠。   但最让阿德里安震惊的,是所罗门王那异常明亮而清澈的双眼——以及在双眼中跃动着的金色火焰。   ……他也和自己是一类人吗?   所以,如果自己产生敌意,这年轻的国王也会将自己的心脏紧紧扼住?   还是说,双方的能力都会变得无效?   阿德里安心中顿时一紧,少有的陷入到了迟疑中。   但他也仅是略一迟疑——眼前超出预料的现实也不能动摇他坚如钢铁的意志。   靠着冷静和经验,阿德里安一世很快分辨出了他眼前的国王是哪一类人。不幸的是,摆在他面前的依旧是最不好的那种情况。   ——不能退让。   这样想着,阿德里安一世眼中也有两团赤红色的火焰熊熊升起。   两人之间空气微微颤鸣。紧闭着的房间内有微风吹拂而过。   “我听您说,”虽然意识到先开口会使自己落入下风,但为了打破僵局,阿德里安仍是首先开口道,“您此次邀请我来,是为了解答昔日所罗门王留下的箴言?”   “以及共同商议关于未来所罗门教的发展问题,阿德里安大人。”   查尔斯微笑着补充道:“我想后面这部分您会更关心才是。”   “两个都一样。”   阿德里安垂下目光,平和的说道:“能为您答疑解惑也是我的荣幸。”   “那么,我想先请教您几个问题。”   查尔斯望向阿德里安,开口问道:“昔日,智慧王所罗门曾在箴言中说道,‘义人永不挪移,恶人不得住在地上’。那么大人,我所疑问的是,恶人应当住在哪里呢?这世界除了地上,还能住在哪里呢?”   阿德里安略一沉思,便轻声答道:“义人永不挪移,是因为他人能看到他们的义;而人也能看到恶人的过错,便会排斥他们,让他们离开此处。因而从结果上来说,恶人不得住在地上,因为他们始终挪移,受人动摇,家不成家,屋不成屋,而非是他们不在人世。”   “那么,‘义人的嘴能令人喜悦,恶人的口说乖谬的话’这句话又应何解?莫非是因为义人会说讨好的话,而恶人任性乖张吗?”   “不是的。义人的嘴能令人喜悦,是因为他们所说的正为公义与真理,而义人自是喜爱公义与真理的;恶人不明是非,他们既看不清眼前事,也见不得长远。义人有多喜爱义人一般,恶人便有多厌憎义人,而说讨好话、轻蔑真理的,自然也是恶人。”   “这样的话,我便又有一事不明。”   查尔斯微笑着,低声说道:“大人从哥特来到法兰克,岂不是在地上挪移了?如果石王是义人,他将您在地上挪移了,那您便是恶人吗?”   闻言,阿德里安深深皱眉。   这才几句话……至于这么直接吗?   查尔斯对自己的恶意有这么大吗?   阿德里安略一沉思,便开口答道:“并非如此。正是因为我说了公正的话语,使得石王陛下不悦,他才将我在地上挪移……”   “所以,石王陛下便是恶人了?”   “正是如此。”   阿德里安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已然察觉到了几分不妙,但之前失了先手,他也只能顺着查尔斯的话头说下去——他已经打定主意龟缩认怂,哪怕查尔斯刺他几句,阿德里安也决定照单全收。   查尔斯闻言,便追道:“也就是说,身为恶人的石王大人没有从地上挪移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身边恶人多于义人?”   “正是如此。义人享福,合城喜乐;恶人灭亡,人都欢呼。贝尼托陛下任用异端,启用罪大难赦之人,凡是有良知的人都盼望着贝尼托陛下离位——这便是证明。”   阿德里安从容的说道:“义人将因知识得救,先王收留我等便是因为我等是义的。我等既是义的,那哥特国的石王便是不义的、应被剿灭的……”   “——既是如此,那我便愿做那公义的天平,口中有智慧之人!”   查尔斯睁大眼睛,义正言辞的打断了阿德里安的话:“石王贝尼托任用异教、启用大罪之人,罪大难赦。他必在地上死去,他的国也将摇摇欲坠,终将倾覆归于无有——”   “我与石王陛下素日并无往来,直接宣战未免失礼。但您是大义之人,有法兰克诸多民众的支持,又有当年遭受不公平待遇的旧怨。无论如何去算,您去宣战便是理所应当。”   查尔斯沉声道:“如今法兰克兵强马壮,哥特内部大乱将起,正是最好的时候。若您愿意向那恶人首先发难,将石王昔日诸多罪行公之于众,宣称如今哥特堕落颓废,法兰克应为罗马继承人。那我也将发誓助所罗门教一臂之力,举国迎战哥特——教廷不退,王庭不退。”   查尔斯说罢,紧紧看向阿德里安一世:“您觉得如何?”   “好。但我只能发出公告。”   沉默了很久之后,教宗下定决心:“事先说明,我们没有军队。如果您依旧不愿意我们向民间征兵,那么如果陛下您的军队显露败相,我想我们可能会离开法兰克,另谋出处。”   “一言为定。”   查尔斯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严肃的对着阿德里安一世点了点头。   更新完毕!(不规则蹦跶) 第六十四章 世界上最嗜血的东西   阿德里安一世没有过多停留,深深望了一眼查尔斯就离开了。   查尔斯轻松的呼了一口气,稍微放松的将身体靠在王座上。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以阿德里安一世的耐性,若非是将他逼到绝境,他绝不会违逆自己的意愿。   形容一下的话,他的身份是内奸而不是反贼。在形势还不明朗的情况下,他当然不能对身为主君的查尔斯表露敌意……尤其是在查尔斯没有识破他的意图的情况下。   ——或者说,在阿德里安认为查尔斯没有识破他的情况下。   过去了大约半个时辰,佛劳洛斯才从大门进来。   “都处理好了,陛下。”   佛劳洛斯说罢,稍微顿了顿,有些好奇的问道:“您对教宗大人说了什么啊?我看到他一出门就很是不高兴,却又露出了轻松的神色。我从未在他脸上见到如此奇怪的表情。”   “很简单。我让他与哥特人宣战。”   查尔斯笑笑,随口说道:“以所罗门教的名义。”   佛劳洛斯闻言,轻咦一声:“那他会愿意做吗?”   那样的话,就意味着阿德里安一世没有退路了。如果他的窃国计划失败,那么他原本还可以在对石王做出一些让步和妥协后,重新退回哥特。   石王贝尼托一世是标准的实用主义者。在拒绝的损失明显大于好处的时候,即使过去有私怨他也不会在意的。   “他不做也得做,因为他没得选。”   查尔斯挑了挑眉,很是自信的说道:“他若是不选,现在就是个死——拒绝与哥特宣战,就意味着承认他从哥特叛变过来另有所图。”   “比如说……教宗大人和哥特本就是一体的,只是为了里应外合瓦解法兰克?”   佛劳洛斯试探性的问道。   “不错,”查尔斯点了点头,“阿德里安一世自然知道我的意思。所以我说他没得选。”   “如果他拒绝开战,那么他就只剩下了在这里当场杀死我这条选择。而这意味着教廷将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与王权势力会立刻开战。也意味着他不可能顺理成章的得到王位……他缺少一个足够说服普通人的宣称,他即使拿到王权,他的统治也不会顺利。”   查尔斯轻笑一声:“所以说,水平达到一定程度的对手反而比较容易掌握。因为他们行事是有逻辑的,他们会先了解、熟悉、思考,然后才会行动,因此他们的这种行事逻辑也是有迹可循的。”   这就好比玩预判一样,在青铜局和在高端局的体验是截然不同的。   ——当然,在面对低端的对手时,实际上也根本不需要预判。在面对没有能力的敌人时,查尔斯只需要F2A过去就可以了。   “接下来,陛下您打算怎么做?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佛劳洛斯钦佩的望向查尔斯,提醒道:“还有陛下,请恕我自作主张,我把奥利弗和阿斯托尔福带过来了。因为我担心他们自由行动可能会破坏您的计划……而且,我有预感,您应当能用得上他们。”   “啊,罗兰的确是有事要做的。不过既然你说有预感……”   查尔斯闻言,微微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倒还真可以。计划不变,你把他们带进来吧,我跟他们也提一下。”   “是,陛下。”   佛劳洛斯恭敬的行礼,出了门把在小厅休息的奥利弗两人引了回来。   “查尔斯殿下——”   阿斯托尔福刚一进门,第一句话就吓了奥利弗一跳。   他连忙瞄了一眼查尔斯,立刻训斥道:“是所罗门陛下!”   “啊,我还没有习惯……”   “都一样。都是我,没有什么不同。”   查尔斯扬扬手,轻笑道:“只是阿斯托尔福,你还是要尽早适应。被我听见没啥,但是被别人听见的话总是不太好的。”   “嗯嗯。我都懂的。”   阿斯托尔福认真的点了点头,一脸严肃沉重,好像真的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查尔斯也没有太过在意他,只是笑了笑,望向奥利弗。   这位看上去像是学者更像是勇士的人,其实正是佛劳洛斯注重培养的人之一。他不仅仅是强而有力的勇士,同时也是一位稍微有些年轻的谋士。   佛劳洛斯曾对查尔斯说过,奥利弗是他最好的学生之一,可以将最难以处理的棘手问题试着交给他。   如果查尔斯没有认错的话,奥利弗体内应当流有奥丁之血。所以他的力量才会随发育而不断增长,身材高大接近一米九,智商也远比同时代的普通人要高。   “奥利弗,我记得你的理念是,‘可以不用拔剑来解决的事情就没有必要拔剑’,对吧。”   查尔斯开口问道。   奥利弗有些发慌,但他立刻点了点头应道:“是的,陛下。”   “那么,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最能让人不后悔的拔剑?”   查尔斯看向年轻的骑士,发问道。   奥利弗怔了一下,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是美貌的少女?不,不对……是财富吗?或是权利地位?亦或者是伟大的思想……”   “当然是快要嗝屁的时候啦。”   阿斯托尔福插话道:“在人不拔剑就要死的时候,自然是最不后悔拔剑的嘛。”   “你们答得都不算错。”   查尔斯低声说道:“世界上最容易驱使人们行动的两根杠杆,便是利益和恐惧。但那是让人们行动起来的力量,是让人们改变现境的推动力,而非是招致人们陷入残杀的东西。”   “世界上唯有两种事物最为嗜血——那便是正义,和信念。”   查尔斯温和却冷酷的说道:“为了他人而拔剑、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拔剑的时候,自然是他们最急迫、最无情、最没有负担的时候了。因为他们所背负着的,是比自己此刻的生命、自己未来的荣华富贵要重要的多的东西。”   “士兵杀人,他们是为了国家行动;刺客杀人,他们是为了雇主行动;刽子手杀人,他们是为了律法和秩序而行动。以及为了理想而杀人的,为了理念而杀人的,为了梦想而杀人的,毫不犹豫,数不胜数。”   “而如今,我要让你们行动起来。我要让你们拔剑,去杀人。”   查尔斯沉声道。   在奥利弗思考犹豫的时候,阿斯托尔福却没有任何思考的答道:“那又怎么啦?我们在战场上又不是没有杀过人。我不是法兰克人,在那里为了殿下你杀人,和在这里为了殿下你杀人又有什么区别嘛?”   “……是这样。”   奥利弗闻言,也是恍然大悟。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半跪在地上:“您请吩咐,陛下。另外之前我犹豫了一下,请您责罚。”   “那就罚你今晚不吃晚饭。”   查尔斯谈笑间,温声说道:“你们只需为我去杀一个人……一个所罗门教的教士。但你们不需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用了解他的身份,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要杀他。这是为了你们好。”   “具体的行动安排我稍后给你们。你们只需要在七日之后,出现在圣丹尼祷告所,按照我的纸条上所说的行动,杀掉那个人即可。潜入路线、杀他的方式、之后的处理手段、离开的方法我都会给你们,并会安排罗兰和图平带人去接应你们。”   他低声说道:“而在行动之前、行动之后。这件事都务必要保密。”   “嗯,我知道了。”   “遵命,陛下。”   阿斯托尔福和奥利弗纷纷点头,认真的应道。   更新完毕!(抽筋蹦跶)   我是真码着码着字突然小腿抽筋了…… 第六十五章 最好的选择   “所罗门王的子民们,圣奥古斯都的继承者们!聆听我的呼唤!”   “我知晓你们曾承诺守护真理,我知道你们尊重这个世界,尊重他人一如尊重自我。但如今却另有一项重要的任务正等待着你们。你们必须拿出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智慧,自己的一切去为你们的血亲兄弟们施以援手。”   “你们应当知晓那个名字!圣奥古斯都的逆子,一切荣耀的损毁者,屠戮者,血石王贝尼托——轻蔑智慧之人,蔑视真理的暴君!”   “在他的统治下哥特众民堕落颓废!我被他派出的刺客三度追杀,教廷的基石被他摧毁,无数珍贵的典籍被焚毁,知识被埋没。而剩下的唯有残暴、愚昧和鲜血。”   “我们绝不能让他的暴行继续下去!以所罗门王的名义,以我们尊敬而智慧的陛下的名义,以我们的诸多先贤的名义!我们应当站出来,我们身负正义,我们是奥古斯都的传承者——我们,必将胜利!”   “一颗冷漠的心,纵使天赋横溢也毫无用处。思考也罢,战斗也罢,被钢铁粉碎也罢,焚于烈火也罢,都是探寻真理的一步,都是我等通往和平大智世界的一步!”   “所罗门王的子民们,圣奥古斯都的继承者们!你们应当知晓,一个受魔鬼支配的堕落民族,如果战胜了一心求索智慧,以探求真理而自豪的民族,那么将是我们最大的耻辱!”   “听好,所罗门王的子民们,圣奥古斯都的继承者们!如昔日所罗门王所言:生命乃必将终结之物,生命乃积累痛苦之巡礼。勉强生存,与死无异!”   “听好,所罗门王的子民们,圣奥古斯都的继承者们!这是一场值得参加的战斗,一场终将胜利的战斗!我们的敌人互相征伐,自相搏斗,脆弱不堪。他们远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大,而我们也无需杀死每一个遇见的人——我们只需让贝尼托退位,让哥特重新回归真理之途!这也是哥特人的选择,是奥古斯都众民的抉择,是罗马的未来!”   “听好,所罗门王的子民们,圣奥古斯都的继承者们!这是一场必要的战斗。在毁灭真理的破坏中,没有人能得以幸免。如果南方的暴君将法兰克毁灭,我们所爱的所罗门教将被废除,富人将变成穷人,穷人永世不可抬头,学者不可接触知识,你们不可喜悦、但须敬畏。”   “听好,所罗门王的子民们,圣奥古斯都的继承者们!在暴君面前不反抗,就意味着同谋!伟大智慧的所罗门王愿意参与此战,他愿意付出全部的力量,仅为了真理和正义而战!”   “因而,所有人都动起来!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团结在王的旗下!我们尊敬的所罗门王将以爱回应忠诚,以荣誉回应英勇,以复仇回应背叛——”   读到这里,利奥停了一下,抬头望向阿德里安一世。   他有些犹豫的说道:“这是否态度过于低下了,大人?”   “这是被图平修改过的版本。”   阿德里安近乎面无表情,只是低声说道:“你来看看。”   利奥沉默了一下,没有说什么话。   事实上,阿德里安一世面见所罗门王已经是三日前的事了。   自从三日前黎明时分赶到亚琛后,他们一行三十余人便被安置在各处,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却唯独收走了他们的马车。而所罗门王在那之后也不再见阿德里安一世,但他的侍从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敌意,只是不允许他们离开暂住的地方。   而教宗阿德里安也每日宽慰众人,向他们解释这是由于陛下近日忙于政务……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他们亲眼见到一日之间有三十余人出入王庭,每个人都抱着一大卷的文书,从早上太阳升起直到月亮升至高空。因此他们对所罗门王的勤政也不做怀疑。   唯有阿德里安知道,这实际上相当于一种软禁。   这四日里,图平常常来探访阿德里安,并带着所罗门王的旨意,以及监督他的宣战演讲写的怎么样了。在阿德里安一世写好后,图平两次修改他的文书,暗示要他按着这个去亚琛宣读。   虽然这其中没有什么对所罗门教不利的地方……但原本阿德里安在里面预备的好处,却都被法兰克——或者说查尔斯夺走。   而今日,阿德里安终于找到一个借口,前来探望利奥大主教,并带着他写好的演讲书。   “图平已经背叛了我们。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了。”   阿德里安沉声道:“他曾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了解我们的人。而如今,他已然抛弃了真理,选择拥护王权。”   “嗯……在其位谋其政嘛。”   利奥犹豫了一下,劝诫道:“大人,他毕竟是督识,不再是主教了。他如今并非由我们教廷供养的,而是所罗门王——他的忠诚自然是指向国王的。”   “你说的是。”   老教宗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利奥郑重其事的说道:“我现在可以信任的只有你一个人了,利奥。”   他望向利奥,眼中有光芒闪耀。   “我知晓你的秘密。”   他低声说道,声音之中仿佛有魔力:“但我不会责怪你。”   “……我没有什么秘密。”   利奥闻言微微一顿,做出有些慌乱的样子,微微扭过头去:“我是忠于您的,大人。”   “我知道。你是忠诚的,而且也将忠诚下去。但你处理尸体的那天,我也亲眼见到了。”   阿德里安说着,微笑着拍了拍利奥的肩膀:“放心,不用紧张。我不会责怪你杀死同僚的罪过……因为那不是你的罪。”   “——据我所知,那是所罗门王派来杀你的人。”   “他知道你是我的左右手,是我的继承者。如果我在约见中不幸身亡,你就能带领教廷重新复兴。因此他想将你根除,也是想要砍断我的手脚。”   阿德里安一世的声音变得深沉,眼中的光耀越发绚烂:“但他绝不会得逞。因为我在暗处守护着你。”   “难道……”   利奥微微睁大眼,声音有些颤抖。   老教宗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你或许会奇怪,那刺客为何突然窒息……实际上,那是我察觉到有人要刺杀你,所以跨越现实的境界扼死了他。所以我并不会责怪你杀人的罪过。我救了你,又怎会害你?”   “这事,只有你能完成。这是最好的选择。”   说着,阿德里安一世将手中的宣战书郑重其事的交给利奥,低声说道:“你替我去演讲吧。如果你或者其他人被所罗门王派来的刺客所杀,那么我可以在台下救你……但如果我在演讲的时候你们出了事,我却没法出手杀人。”   “您说的是,大人。”   利奥接过宣战书,似乎手指有些颤抖。   他沉默了很久,低着头轻声说道:“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更新完毕! 第六十六章 咬人的狗不叫   “你看到了吗,希尔迪加尔德?”   贝尼托一世嗤笑着,弹了弹手中的羊皮纸:“有狗咬我呢。”   他说罢,将那纸张随手抛出。   身披绿甲的英俊射手伸手一抓,微风轻抚将纸张吹到他手上。   他低头略略一看,抬头问道:“您是说,利奥大主教的动员演讲?”   “嗯,就是这个。”   贝尼托一世呵呵笑着,转身过去双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风景。他厚实的大臂上,深深的伤疤与厚实的肌肉同时显露出来。   他猛然愤怒的扬起手来,重重锤了一下栏杆。   “婊子养的。”   他低声咒骂着,嘴角却咧开,无声的发笑着。像是喝醉了一样,贝尼托紧紧盯着远方,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模糊的呼噜声:“天不佑我。我活了三十七年,终于被喂过的狗咬了一口。”   “陛下,这有可能是利奥大主教的个人决策。”   希尔迪加尔德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开口劝诫道:“也有可能,是阿德里安一世被查尔斯胁迫……”   “有区别吗?”   贝尼托一世打断道:“是利奥还是阿德里安,有区别吗?”   他说着,望向自己宠信的权臣希尔迪加尔德。   他那暗褐色的瞳孔让人联想到干涸的鲜血,慑服人心的力量在其中缓慢滚动。   希尔迪加尔德沉默下来,沉思一会,干脆的答道:“对我们来说,没有。”   “就是这样。”   贝尼托嗬嗬的低声笑着:“我管他是为了什么来咬我一口。无论是利奥自己的想法,还是阿德里安指使他;是阿德里安背叛了和我的协定,还是他被查尔斯威胁……所罗门教向我宣战都已经成为了铁打的事实。”   “托他们的福。我在国内的反对者们终于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好借口。”   石王嗤笑着:“你猜这半年会多出几支叛军?”   “多出几支都没区别。”   希尔迪加尔德学着贝尼托的语气,一本正经的说道:“反正陛下您都会将其一举击溃。”   贝尼托沉默了一下,轻笑道:“自然如此。会叫的狗不咬人,而咬人的狗不叫。”   “那您打算怎么办?”   希尔迪加尔德摸了摸腰间的剑,开口问道:“要我去刺杀利奥吗?”   但贝尼托却没有回应。   他只是抬起头来,冲着天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过了数秒,天空之上发出清唳的鸣叫——那叫声高昂清远,园中的花匠甚至感觉到头脑像是突然炸开一样,抱着额头痛苦的蹲下来。   贝尼托也微微有些难受的皱紧眉头,倒是希尔迪加尔德没有什么反应,看着灰白色的狮鹫从云层上冲下,双翼之间卷起苍白色的风暴。   她缓慢拍打着翅膀降落下来,后腿踩在栏杆上,上半身则扑向贝尼托。   她的一个爪子足有贝尼托的脑袋那么大。锋锐的利爪之后前臂极为粗壮,不像是狮子,倒更像是熊。   她的两只前臂举起,向着贝尼托抓去。接近一人高的厚重双翅亲昵的扑打着贝尼托的脸颊……或者说上半身。   “好孩子……别闹,我撑不住你。”   贝尼托伸出手臂,有些费力的按住阿娜的两条前臂。嘴角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愉快笑容。   他逗弄了一会狮鹫,拍了拍她的脖子把她放走。   之后贝尼托才回过头来,对着希尔迪加尔德平和的说道:“无需杀死利奥。他只是被推出来的傀儡而已,如果你杀了他,我会被查尔斯那家伙嘲笑的。”   “你去把阿德里安杀掉。”   石王渐渐平静下来,低声说道:“把他的头带回来给我。我要把它挂在城墙上。”   “如您所愿。”   希尔迪加尔德肃声应道。   他腰间一长一短的两把铁剑发出呛啷的脆响,身后白玉般的长弓仿佛闪耀着光芒。   随着他站直身体,在空中滑翔的狮鹫阿娜猛然望了过来。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鸣叫,有些忌惮的避开窗台飞向远方。   法兰克,亚琛。   “你不用担心你的安危。”   同样的清晨时分,查尔斯低声对利奥说道:“我有七成把握,贝尼托不会刺杀你的。”   “……那剩下那三成呢?”   利奥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他听着查尔斯这说法,还是有些心虚。说是有七成的可能不会被杀……但那换种说法就是还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可能会被杀啊喂。   ——这种事还是必须问一个万一的!   “其实是万无一失的。”   查尔斯的身体近乎凝实,平和的开口道:“我会派人去保护你。你也认识那个人。”   “……朱红女士吗?”   “没错,”查尔斯点了点头,开了个玩笑,“还有——我还给你批了只龙,足可以确保你的安全。”   利奥闻言也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朱红的真实身份——倒是对后面那条龙,他则是直接当成了是查尔斯跟他开了个玩笑。   “巨龙也在您的管辖内吗?”   利奥也随口开了个玩笑:“他也会服从您的法律吗?”   “当然,”查尔斯笑呵呵的说道,“即使是巨龙,也需要仰视太阳。”   而您就是那个太阳。   利奥在心中补道。   若是一般人说出这句话,他未免会觉得这个人太过狂妄。但查尔斯说这话的时候,利奥却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顺理成章的感觉。   就仿佛,这个人的确就是太阳的化身一样。   他顿了顿,驱散心中奇怪的想法,开口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龙呢。最多也只远远的见过一头狮鹫,还有波斯的学者跟我讲过骏鹰的故事……说起来,陛下,我听说狮鹫和骏鹰有亲属关系,是这样的吗?”   “是啊。”   查尔斯笑了笑,随口答道:“骏鹰和狮鹫的关系,就像是骡子和驴一样。狮鹫和马的杂交种就是骏鹰,不过因为狮鹫鄙视马、马则惧怕狮鹫,所以骏鹰的数量也不是很多。”   “……骏鹰居然是狮鹫和马的后代吗?”   利奥有些讶然:“您或许不知道,哥特那边有一句话,是说‘匹配狮鹫与马’,意思就是毫无可能之事。”   “法兰克也有这句话。”   查尔斯温声道:“但万事皆有可能。奇迹、与奇迹般的爱情都是存在的。”   “真想见见骏鹰啊……”   利奥感叹道:“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奇妙生物。”   ……其实,还想尝尝。   考虑到他的观点太过惊世骇俗,利奥还是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利奥,你们是明天下午走对吧。”   查尔斯突然发问道。   利奥点头应道:“是的,陛下。”   “那你明天上午来找我一趟。”   查尔斯说着,他的形象与声音渐渐在空中消散:“我给你看一些有趣的东西……你可要记得保密。”   更新完毕! 第六十七章 持戒之人   利奥顺从查尔斯的意思,孤身一人前往大厅。   让他有些讶异的是,这一路上竟是没见到多少人。就像是查尔斯将他们遣散了大半一样。   他刚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大厅的门就自动被人从里面打开。   利奥愣了一下,抬头一看。发现给他开门的人正是图平先导,便连忙向他行礼。   “愿所罗门王的智慧伴随您,先导。”   他恭敬的说道。   图平只是温和的点了点头:“也愿他保佑你。先进来吧。”   利奥应声说是,连忙挤了进去。   但等他看清屋子里有多少人时,他的瞳孔才微微一缩。那胖乎乎的脸上一瞬间露出有些紧张的表情。   ——屋里的人太多了。   除却所罗门王和图平先导,以及娇小的王后之外,还另有宫相拜蒙,和他所认识的佛劳洛斯。还有一位身下的阴影浓郁深黑的褐肤少女,一位一个有着少女般面容、手持竖琴般巨大银弓的奶白发少年,一个头发有些油腻、看起来和他差不多胖的中年商人,一个神色冷厉、脸颊上带有青黑色鳞片的青年……   一眼望去,大约足有十几个人。其中没有几个是他所认识的。   他们的身上都充斥着强烈的压迫感——在那压迫之下,利奥的瞳孔自然而然的放出了明黄色的光辉。   那些人甚至没有多少回过头来看着他,他的灵能便已然在压力之下被自然激活。   只有那个长有鱼鳞的青年一直死死盯着他,而这屋里唯二的胖子则是友好的向他笑了笑。其他人甚至理也不理他,只有少数人转过头来瞄了他一眼。   但打开了灵视之后,利奥近乎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惊——   这个世界,一瞬间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光辉。   只见这个大厅内的所有人——包括查尔斯在内,每个人都已然觉醒了灵能,甚至包括王后殿下和拜蒙宫相也是如此。   而且,他们灵能的掌握程度,无一例外的都非常高。   所有人身上的灵能之火,都收敛到近乎静谧。在刚觉醒灵能的人身上胡乱的跃动着的单薄火焰,在他们体内却如同粘稠的果酱一样,近乎没有任何不安稳的跃动痕迹。唯一灵能掌握度稍浅的所罗门王,他体内那灿金色的灵能之火虽不稳定,却也十分灼烈。   他们分四排坐在大厅四周,唯独中间的道路让给了利奥。   虽然利奥也是个新人,不是很懂完全阻止灵能的逸散,需要什么程度的控制力……但他至少能知道一点。   那就是,这个屋子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大佬中的大佬。   能觉醒灵能的,基本保底也是个完美评分的大主教或者大臣的程度。而听菲尼克斯大人说,觉醒的越早,就说明才能越是突出。   但在这里,看起来只有十几岁二十岁的人并不少见。他甚至还见到一位才到自己腰间左右的幼女站起人群中。她身上的灵能炽烈如日光、温暖如阳炎,是他见过的最灼烈的灵能之一。   利奥毫不怀疑,她能喷出一口火直接将自己烧死。   甚至就连他无比钦服的菲尼克斯大人,在这些人之中也只能坐在中间。   这都是些什么怪物?   “过来吧,利奥。”   就在这时,查尔斯开口道:“佛劳洛斯。你给他准备个座位。”   “是,陛下。”   虽然是呼唤佛劳洛斯,但利奥却听到他身边的图平先导应了一声。   随后,奇异的光华在大厅中间凝聚出来,轻轻扭动。仅仅一瞬之间,一个极为普通的座椅便凭空被制作了出来。图平先导还非常贴心的给他上面加了一个羊绒垫子。   随后图平先导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前走。   ……这个能坐?   利奥有些懵逼的走了过去,试探性的摸了摸那个凳子。却意外的摸到了羊绒的触感。   他有些发愣,但最终还是试探性的坐了下去。   “坐过来点,朋友。”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商人打扮的肥胖中年男人向他挑了挑眉头,小声招呼道:“到我边上来……在路中间也不嫌显眼吗?”   “好的,非常感谢。”   利奥点了点头,搬着凳子蹭到了另外一个胖子身边。他们两个之间居然长得有些微妙的相似。   “您怎么称呼?”   他看了一眼还没说话的查尔斯,低声向胖子发问道。   “马拉吉吉,”那胖子友善的说道,“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阿加雷斯。前面那个是我作为人类的名字。”   “……啊,你好。”   这话让利奥稍微卡了个壳。   他一时间没理清“作为人类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查尔斯便开口了。   那一瞬间,利奥看到所有人一瞬间看向了查尔斯。他口中的话也硬是憋了回去。   “这样,人基本就到的差不多了。还没到的,不是有事暂时来不了的,就是没法快速赶过来的。”   查尔斯开口道:“一共多少人,佛劳洛斯?”   “到了十八人,陛下,”佛劳洛斯恭敬的说道,“如果您还能宽限两个小时,那么可以再来四十多个人。宽限六个小时的话,诸位大人基本就能到齐了。”   “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帮我转达一下就可以了。”   查尔斯轻笑着说道:“要不是想留个纪念,我也不会把你们专门召唤过来。”   “大人,您只要有事,只需呼唤一声我就会立刻赶到。”   脸上有鳞的青年开口道。   他的声音有些不满:“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忙些什么。王亲自召唤,居然不直接赶来。”   “你先看一眼再说……你父亲就没来啊,弗内乌斯。”   查尔斯忍不住笑出了声。   青年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   年轻的国王宽和的笑了笑:“他们总有各自的事要做。这些事不是我安排的,就是佛劳洛斯安排的。要么就是拜蒙和雅斯塔禄他们安排的。我召见他们是一项任务,我安排给他们的工作同样是一样任务。怎么能为了新的而轻视旧的呢?”   “那是他们的才能不足,陛下。忠诚也是需要才能的……”   青年固执的嘟哝着。   但查尔斯身边的褐肤少女却瞥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别在王面前抬杠,你这杂鱼。”   “……是,阿斯莫德大人。”   青年顿了顿,低声应道。   “大家不要争吵。所罗门王说过,不要因言语埋怨你们的兄弟姐妹。”   站在查尔斯身边的雅斯塔禄以软糯的声音轻轻说道:“因为你们是血亲,你们要彼此相爱。这是你们既定的宿命,也是一种令王欣喜的义理。”   她捏了捏自己的头发,咬了咬嘴唇,以柔软湿润的声音轻柔的说道:“我们的王今日就要归来——在这样一个令人欣喜的日子里,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在我面前争吵。王也不希望……阿巴顿也是。”   随着雅斯塔禄声音落下,整个房间内顿时再度归于寂静。   她向后退一步,站在查尔斯身后,轻声说道:“该您了,大人。”   “好的。”   查尔斯点点头,首先看向利奥,开口道:“按理来说,这一幕是不应让你看到的。但我决定展示给你,并非是因为你是特殊的,而是因为我不希望让人民被战火所涉。我不希望你将来与法兰克为敌,像是阿德里安一样贪慕属于国王的土地。”   ……所罗门王这意思是?   利奥心中微微一动。   所罗门王已经确定,下一届的教宗就是自己了吗?   他虽然看不懂眼前将要发生什么事,但至少知道,查尔斯是支持自己当教宗的——这让他感到了一种安稳。   利奥有些忐忑,却也有些欣喜。这种欣喜并非是自己将要担任教宗的欣喜……说来惭愧,这是属于能让如此多的伟大之人臣服的查尔斯国王认同自己时带来的受认同的喜悦。   于是佛劳洛斯上前,将一枚戒指交予雅斯塔禄。   利奥察觉到那戒指有着一种奇妙的魔力,吸引着他的目光。但他心中却有一种奇妙的警示,仿佛带上了那戒指就会死一样。   那是一枚带有黑色荆棘图案的银色戒指。戒指上有一个银色的方形印章,印章上面烙着一个浅浅的六芒星图案。   而在那方形印章的侧面则写着不同字迹的四句话。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公正同行。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恩惠慈爱同行。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智慧同行。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万民同行。   “大人。”   雅斯塔禄走到查尔斯面前,以软糯的声音轻快的说道:“持戒吧。”   更新啦!   感觉挺早的,我再写一会吧……昨天前天没存下来稿子就很难受(捂脸) 第六十八章 吾如日轮,光耀信者   利奥看着查尔斯从他的王后手中接过了戒指,隐约意识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但是……那戒指似乎不太安全……   他有些着急的皱起眉头,但看了看周围最终却还是没敢说话。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利奥?”   查尔斯察觉到了利奥的不安。他握着戒指,用那火焰般的目光注视着利奥。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人有超过半数都顺着查尔斯的目光看向了利奥。   一瞬之间,利奥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的意志被无数目光攫握挤压。他的灵魂本能的开始燃烧,放射出更强烈的灵能,防止他的心灵和思想被这些人的灵能力场无意识的摧毁。   “我……”   他张了张嘴,还是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我感觉到,那戒指似乎不太安全……”   闻言,周围人却几乎全都笑出了声。就连查尔斯也不例外。   但利奥却不知道这些人为何发笑。这种仿佛只有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感觉,让利奥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一般,那样无助、弱小而愚昧。   “我当然知道。”   查尔斯笑过之后,温声道:“我当然知道,戴上这戒指,就意味着我作为人的终结。”   “我的灵魂将会以十六倍的速度燃烧着,只为了榨取出每一滴灵能;我将把所有的力量投入到我的使命之中——将人类引向更好的未来。”   “一条性命,与数万万性命相比算什么?能够存活百年的灵魂,与千年的未来相比又算什么?”   查尔斯平和的说道:“在历史和未来的大潮中,多么伟大的生命,他的单位也不过只是‘一条’。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更多人的,是属于大多数人的,是属于民众的……是属于未来的。”   “……我不是很明白。”   “你无须明白一切。你是凡人,只需见证。”   回话的,正是那个有着太阳般灵魂的幼女。她的语气是那样苍老,几乎让利奥想到抚养他长大的老妪当年是怎么教训他的。   她戴着镶有碧色宝石的王冠。那王冠之后,两条侧翼张开的透明尾羽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越是远离她的那一端就越发闪耀。在羽毛的末端,几乎已经形成了两颗小小的太阳。   ……简直就像是太阳神之子一样。   而此时,那位幼女却淡漠的看向利奥,平缓的说道:“尽你该尽之责,哪怕其卑微。无需管他人之责,哪怕其伟大。你是凡人,你也只是凡人。”   “……是。”   利奥隐约有所触动,低声应道。   他的眼中明黄色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变的更明亮了一些。   查尔斯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   “我亲爱的朋友的,我宠爱的孩子们,我所信赖的使者们,我忠诚的臣属们。每当我看到你们与人类和谐共处,就让我感到这个世界的奇妙和伟大。”   “但随着我越发活着,越发思考,我就越发的感觉到我们生存的空间是如此狭小。”   “星空的幕布之下,我们是如此卑微的活着。与拥有短暂寿命的凡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因此我将智慧与力量,思想和学识分享给众人,我将从世上断绝战争、也将要在此驱逐贫穷、不幸、饥饿和疫病。”   “我梦想有一天,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能够站在任何星球的天空之下,并为此没有任何畏惧与歉意。”   说着让利奥听不懂的话,查尔斯肃然举起手中的戒指,一字一句开口道:“在此宣告吧。我是人世之主,我是智慧之王,我是慈悲之人,我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我是所罗门。我是耶稣·奥古斯都。我是查尔斯。”   “我以我的名字祝福你们,赐予你们智慧,并愿你们可以荣获七种美德。即慷慨的念头、诚实的口、勇敢的心、希望的言语、宽容他人的慈悲、对不当欲望的节制,以及对他人的爱。”   听着查尔斯低声颂念,利奥却只觉得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指伸进他的脖子里。   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但他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叫喊着,让他不要回头、不要低头、不要闭眼,叫他将眼前这一幕牢牢记住,不要忘记。   那是如此奇异的恩典——   随着查尔斯的颂念,他将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   利奥的眼前,只剩下了光。   那是无尽、无限的光——   那光芒是如此璀璨耀目,从查尔斯身上膨胀溢出,他的身体因此而几乎变得透明发亮,如同通透的白玉一般。   极为强烈的生命气息涌出,查尔斯身上的存在感以指数级别爆炸式增长。   ——那是什么!?   利奥感到自己的灵能不受控制的颤鸣着,他的心脏因此而被摇撼颤动。他近乎是惊骇的看着查尔斯。   在他的灵视中,查尔斯心中的金色灵能之火像是被泼上了油一样,嘶嘶的开始膨胀爆燃。甚至那纯白色的火光已经穿透了人体的轮廓,脱离了身体的束缚浸到外面。   那白色的光芒,正是熊熊燃烧的灵能之火。   因为穿透了躯壳,那已经是无需灵视、仅用肉眼也可以察觉到的纯澈的光辉。   那……到底是什么?   利奥难以理解这一幕。   查尔斯的灵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瓦解崩塌。就像是火中的木头一样,一点一点从细微之处化为灰烬。   ——按照这样的速度,查尔斯最多活不过两三年!   他为何要这样做?   他是一国之王啊!   别的国王甚至想延续自己的生命……但查尔斯却愿意主动燃烧自己的寿命,只为了榨取更多的灵能?   这……有什么意义吗?   就在这时,雅斯塔禄向他望了一下。   利奥注意到王后碧绿色的眸子不知何时变成了暗金色的竖瞳。看起来就像是蜥蜴一样的瞳孔,冰冷到让人畏惧。   “你见过数千个夜晚被同一个黎明点亮吗?”   她柔声开口,回头注视着渐渐将光芒收拢的查尔斯。目光中满是敬畏、怜悯、尊敬和爱。   “我们见过。”   拜蒙宫相开口接道。   他的声音淡漠清冷,像是透明的冰。   褐色皮肤的女人一并开口,再次重复道:“我们见过。”   “——我们见过。”   而后,所有人同时开口,第三次重复道。   雅斯塔禄再次开口道:“那就是你眼前的光,黑夜中唯一的光。我们的黎明。你们的黎明。”   “利奥大人,听好了——要么向王致敬,要么倒下。”   她的声音不再柔软,而是开始变得锋利而灼热。   屋子内的人不再保留拘束,身上的灵能同一时间放出。过于超越常识的一幕,近乎让利奥以为自己来到了众神的集会。   或者说……这是众神的集会。而自己是其中唯一的人类。   “……所罗门王是……所罗门?”   利奥难以置信的喃喃道。   所以,这里的人就是所罗门王的七十二魔神吗?   “向王致敬!”   雅斯塔禄扬声喝道。   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应道:“向王致敬!”   利奥迟了半拍,也跟着喊道:“向王致敬!”   “向王致敬!”   “向王致敬!”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反复回荡。直到查尔斯身上的白色火焰全部收回体内,外表再度回归人类一样。   “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查尔斯缓缓开口,睁开双眼。   他的声音慑服人心,就有超凡的力量。仅仅只是听着,就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被不断颤动轻抚。强烈的服从感从利奥心底勃发。   而在查尔斯的瞳孔之中,纯白色的火焰安静的燃烧着。他身上的灵能之火甚至比周围的魔神们更为炽烈,简直就像是天神降临人世一般。   查尔斯低声开口道:“诸位,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大人。”   雅斯塔禄的瞳孔不知何时回归成了清澈透明额碧绿色,她以软糯轻柔的声音轻快的说道:“我就知道您还会回来的。”   “自然如此,”查尔斯平和的说道,“这是我的使命。”   之前的几天存稿失败了……今天开始存稿!   等明天,全勤君就活辣!(握爪) 第六十九章 失败的苦肉计   虽然是被全城人恭送离去,但在阿德里安心中,自己却是在逃离亚琛。   实际上,这种说法毫不夸张。   在来到亚琛之前,阿德里安还不太清楚查尔斯召唤他是为了什么,甚至还对这位年轻的国王有些轻视。   但在他真的见过所罗门王,与他聊过之后……阿德里安才真正认识到了那位新王的危险性。   查尔斯和他的父亲丕平三世的处事方式完全不同。   他对所罗门教并没有太多的忌惮。即使对教宗也没有太多尊敬,甚至有一些厌恶和轻蔑;他对战争也没有太多畏惧……甚至不惜与阿德里安交恶,也要得到合理的战争借口。   他身上有着年轻人的朝气、冲劲和果断。但与此同时,查尔斯却没有年轻人能有的一切错误。   与他的年龄不符,查尔斯一点都不像是个好糊弄的愣头青。甚至与之相反,他做事沉稳而不张扬,但在博弈之时却能做到快准狠,直接精准的切中了阿德里安的底线。   阿德里安一世意识到,自己离开哥特前往法兰克的策略,似乎是一个错误。   他原本的想法是,法兰克王两代之前是窃国出身。他没有王室的血脉,也就是说他的统治实际上并不合法。   经过哥特时期的暗中博弈,阿德里安与石王达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他们或许可以分兵两路瓦解法兰克。   毫无疑问,和哥特比起来,无论是文化实力还是军事实力,法兰克都处于下风。但法兰克人面对的是北方的蛮族,可哥特面对的却是强大的埃及人和波斯人。   这就导致了,即使哥特在全方面占据上风,但他依旧不能对法兰克动手。因为无论是埃及人还是波斯人,都不会坐视哥特变得更加强大……而且他们的确能做得到。   哥特内抱地中海,外临众国。这让他们同时具有鱼盐之利与舟楫之便,并有面积极广的宜居土地,能养活大量国民的同时,还能通过贸易货运使财富得以流转。   但这也意味着,哥特对陆地国土的防守力会比其他国家要差一些。他们的土地非常容易被夺走一部分——当然,因为他们的特殊国土构造,让兵力输送也随之变得简单。因此被夺走的土地很容易就可以被夺回,同时敌军也很难继续推进。   试图与生在海边、长在海中的哥特人比拼海战……那未免太过愚蠢。而若是向陆地方向推进,又很容易被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的兵力围剿。   数个海岛之间暗暗相连,又与陆地保持紧密的联系。因此哥特虽然属于难以扩张的尴尬状态,但想要攻克哥特却是更难。   因此,哥特想要得到法兰克的土地,就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了。他们只有向北扩张是安全的,其他的地方都很难前进。   可埃及人和波斯人也不傻。他们一旦发觉石王的意图,立刻就会从南方和东方攻打哥特,牵扯住哥特的精力,逼迫他退兵紧急救援前线。   否则一旦东南方向临海的土地被蚕食干净,那么近乎封闭的地中海实际上就已经向他危险的邻居们敞开了大门。互相关联的绝妙防御体系,就会变成很普通的北陆南海,和他的邻居们没有什么不同了。   那就等于说是得不偿失了。   因此,阿德里安一世与石王达成了一项秘密协议。   他们假意政见不合,实则是演戏。石王不相信任何在他的国家内部拉帮结派的组织,即使现在新教、祆教等新教派,也始终没能在哥特内部进行大规模的传教。   但与哥特决裂,被石王驱逐的所罗门教,却顺理成章的得到了丕平三世的信任。   法兰克招募所罗门教,这是一次双赢的交易。   丕平三世的父亲是窃国出身,他是新王朝的第二代王。虽然懒王饱受民众憎恶怨恨,但这不代表丕平三世的统治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然而所罗门教愿意停留在法兰克,甚至愿意向王庭派遣优秀而珍贵的督识先导,这无疑是一个信号——即教廷承认加洛林王朝的统治是合法的。   虽然他们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进行这样的表态,然而他们做的事却像是默认了这件事一样。   之后,按照原定的计划,阿德里安将会逐渐扩大所罗门教在法兰克的影响力。然后石王再派出刺客谋害丕平三世。   等待丕平三世死去,将他的王位传给查尔斯或者卡罗曼,那么就是计划开始的日子。   无论他会传位给查尔斯还是卡罗曼,阿德里安一世都会立刻公开支持另外一方,并暴露出王是被谋杀的真相,诬陷那位新王是谋杀国王的凶手。   于是他很快就能得到了一面旗帜,用来招募王国上下的勇士,结成义军。之前安排在王庭内的督识则会在合适的时候暗杀国王,残余的抵抗力量很快就会瓦解臣服。   等到政治形势稳定,国王生下孩子,就会有一个“顽固势力的刺客”将阿德里安支持的年轻国王刺杀。   那么阿德里安一世就只能抚养那个孩子,代为摄政。至于那个孩子究竟是杀还是不杀,实际上已经相差不多了。   因为等到那时,在阿德里安一世的控制下,法兰克将会刻意的与哥特交融。最终在联姻后无声无息——或者轰轰烈烈的将两国合并。   当然……按照阿德里安一世原本的计划,他也不打算执行最后一步。   在谋得王位之后,先前他立下的“向哥特无条件投降”的许诺就可以当做没说过了。   毕竟阿德里安是哥特出身,甚至是见着石王长大的。他知道石王和哥特的一切弱点——等到那时,究竟是谁吞食谁还不一定呢。   用一枚金币挣一百枚不容易,但用一千枚挣两千枚却简单的多。   ……只是计划实际上出了一些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图平的反水。   在图平的诱导之下,丕平三世敏锐的察觉到了阿德里安的不良意图,但是这个时候将阿德里安教宗驱逐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将国土平均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并把相对优势的部分给了查尔斯。   他相信,阿德里安一世如果支持卡罗曼,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斗不过查尔斯和图平;如果他支持查尔斯,他也不一定能控制聪明的查尔斯,甚至有可能会在国土完整前就被查尔斯和图平反杀。   而之后查尔斯逼他发出的作战演讲,则将他最后的退路斩断。如今的阿德里安一世不可能再得到石王的信任和支持——无论他是基于什么原因发出了这样的演讲,实际上都已经证明最开始的计划失败了。   都是图平那个叛徒的错——   阿德里安感到十分愤怒,甚至有些焦躁。   如今他的计划全面崩盘,阿德里安只好在众人的欢送中,狼狈的逃回圣丹尼,这片独属于他自己的地盘。   但阿德里安刚刚推开房门,他便在自己的屋子里看见了一块精致小巧的木牌。   第二章九点发 第七十章 告解室的另一端   看到这木牌,阿德里安便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些事。   这木牌是“请求告解”的暗示。   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下,教宗都只需存在即可。但为了保证对教廷的掌控力,阿德里安专门创立了大告解间,将中间阶层的力量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告解是从圣奥古斯都时代之后才出现的一种仪式。   人们向主教或是督识寻求智慧,其中自然也包括寻求人生的智慧。   而在寻求开导和人生智慧的时候,不免会暴露自己的一些秘密。这些暴露的秘密出了很大的乱子,甚至让人们开始怀疑、不信任教廷。   因此那一代的教宗就下令设立告解间——用两面钉死的厚红布、一个摇铃,一面铁丝网与只能容纳一人的外置暗室组成。   主教或者牧师坐在告解室内侧,每日执勤八个小时。平时就是喝着水看着书,吃点点心消磨时间。如果有人请求告解,那人就要在外面摇铃呼唤解答者。   听到摇铃声后,解答者将要在内侧问好,发誓不过问对方的真实身份、不将对方的秘密告诉任何人。之后提问者会用相对模糊的言语去概括自己遇到的问题,而解答者则依靠自己的智慧和经验做出解答。   每一位主教每年都需要连续做三个月的解答者,而他所有的学生加起来做剩下的九个月——这是一项神圣的义务,不能以任何方式推辞。   但在这种长期的、连续的聆听和解答中,解答者们却很容易积累他人宣泄出来的大量不安、痛苦、憎恨和颓废等浓重的负面情绪。这也是底层主教的犯罪率和自杀率远远高于大主教、督识、亦或是普通牧师的原因之一。   为此,阿德里安一世创立了大告解间,宣布他将亲自为主教们告解,缓解他们的精神压力。   从主教往上,所有的圣职者每个月都需要回圣丹尼述职,自述自己上个月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挣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读了多少书,或者做了什么研究。   他们的一切生活轨迹都将被记录归档,在他们死去或者犯大罪的时候,就要开启并引用这种档案,给予审判庭作为评价的参考。   在每月月末月初述职的时候,主教们就可以在这时去大告解间进行告解。将自己积累的压力和负面情绪向教宗进行宣泄。   这一方面有效降低了主教们的焦虑,同时还在教廷内极大的提高了阿德里安一世的声望。而且实际上,会主动来寻求教宗告解的,几乎都是快要承受不住的那些人,他们得到了开释,因此而感恩阿德里安。   虽然在最顶级的阶层上,阿德里安一世被接近半数人厌恶。但越往下,这个数量就越少。底层的地区主教们对阿德里安几乎是当做第二个父亲一样尊重爱戴。   等到他们成为新的大主教的时候,就是阿德里安完全控制教廷的时候。   阿德里安愿意等待——耐性是他最为宝贵的才能。   “也不知道这牌子是什么时候放的……”   老教宗深深叹了口气,将木牌取下,在上面写下了一行时间:“凌晨一点半。”   希望还能赶得上吧。   毕竟前来述职的主教只会在圣丹尼待一天,第二天他们就要随着车队一起离开。   之后他将木牌倒扣并重新推出窗户,等待送木牌的人将它取走。   阿德里安回到圣丹尼的这一天是二号,同样也能算是月初。这个来求告解的,可能是今天投的牌子,也可能是昨天、前天或者大前天。   然而,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但既然存在对方是在今天给自己塞木牌的可能性,阿德里安就有责任去等候对方。   因为这是他自己设立的规则——他自当遵守。   直到夜幕降临,阿德里安带着提灯出门,走向了教廷的大告解间。   那离他居住的地方不算很远,大约只有五分钟不到的路程。   他选择凌晨一点以后,是因为这个时间已经可以保证街道上不会再出现什么人。这是为了前来告解的主教好。   毕竟教宗的地位和身份在那里摆着——虽然大告解室是他自己设立的,但只要不到承受不住的时候,一般也不会有主教会来麻烦他。   而已经快要承受不住的那些人,他们也经不起其他刺激了。所以阿德里安一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接见他们——这也是为了让对方不至于告解完毕出门的时候被人发现,以此保持情绪稳定。   阿德里安一世为自己的创举十分满意。   普通的牧师和医生治疗身体,而他治疗的则是灵魂。这难道不是如同神明一样的创举吗?   来到大告解间,阿德里安点亮了油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他便沉默的坐在红布之前,半闭着眼睛等待着时间流逝。   然后他听到了摇铃声,睁开双眼。   很好,他真的等到了。   阿德里安一世为此而感到淡淡的喜悦。   “愿所罗门王、圣奥古斯都及世间一切公义良善护佑着你。我在真理面前发誓,我将不过问你的身份、名字及一切。”   阿德里安开口,轻轻吸了一口气平缓的说道:“你有什么烦心事,孩子?”   红布对面沉默了一会,然后有人开口轻声说道。   “教宗大人……我心中常怀不可饶恕的罪恶之念。”   那是一个年轻而沉稳的声音。但此刻那声音之中却充满了迟疑、茫然和困惑。   一位年轻的主教。阿德里安一世做出了一些推测。   但他口中却只是平缓的说道:“谁的心里都会出现罪恶之念。但思想是无罪的。”   “可我却想要将此等罪恶践行。”   “你心知那是罪恶之行,又为何要去做?”   阿德里安一世顿了顿,低声问道:“是有人逼迫你吗?”   “我……”   那人略一迟疑,转而发问:“教宗大人,人……能否为大善而行小恶?”   “你得说的更清楚些。什么大善,什么小恶?”   “我是说……为了正义之行而夺去他人的性命,是否是可以被饶恕的?”   ……这是一个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闻言,阿德里安一世沉默了。   这并非是说他不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相反,熟练利用这条言论的正反逻辑,正是他作为教宗的最大利器之一。   在他需要正义的时候,杀人者都将是正义的;在他需要一个恶人的时候,正义的骑士也可以是杀人凶手。   但他不清楚,面前这位主教,究竟是更倾向于有罪,还是无罪?   阿德里安的目标是为他缓解精神压力,因此他需要肯定对方的倾向,顺着对方内心深处的想法走。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首先要得知对方是怎么想的。   于是阿德里安反过来问道:“你对士兵怎么看?是英雄的骑士,还是杀人的刽子手?”   “……我不知道。”   那人顿了顿,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的反问道:“哪怕是为了正义,为了国家,但他们毕竟夺走了他人的性命……”   这话一出,阿德里安心中就有了谱。   他虽然嘴里表示士兵应该是有罪的,但既然这么试探着询问,反而证明了对方是支持士兵无罪的。   “不,”老教宗信心十足的答道,“他们并没有罪过。你用刀剑去砍人,难道刀剑会因为蘸了血而有了罪吗?”   “不会。”   “那么一样。刀剑没有杀人之心,但人有;士兵没有杀戮之心,但君王有。士兵只不过是刀剑而已,刀剑无眼而无罪,因为有罪过的是下命令的人。”   “……原来如此。”   对方顿了顿,释然道:“十分感谢您,教宗大人。”   但这话一出,阿德里安心中却突然生疑。   他不应该回应“愿所罗门王的智慧保佑你”吗?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述职的主教?”   阿德里安冷不丁的发问道。   对方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下一个瞬间,红布突然破裂——   锋利的细钢剑穿过铁丝网的缝隙,向着阿德里安的额心直直刺来!   更新完毕!   全勤君!复活!(震声) 第七十一章 无心的刺客   尽管阿德里安拼命躲闪,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看到剑刃的时候,那闪烁着寒光的凶器已然离他不到两拳之隔。而他坐在椅子上,活动的空间也十分有限。   千钧一发之际,阿德里安条件反射般用力猛推身前的桌子,同时努力后倾身体,靠着反作用力让椅子直接向后倒去。   他的身体和椅子一起重重砸在地上,沉闷的响声在深夜之中显得格外响亮。   “唔……”   阿德里安闷哼一声,在地上喘息着。被摔的脑袋有些发懵,两眼发花。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发麻,四肢又麻又冷,使不上劲。   他感觉到自己额前有些发潮。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摸了摸,感觉到了一阵疼痛。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前额被剑尖划破了。鲜血顺着鼻翼流下来,一直流到他嘴里。温热而腥咸。   ——是刺客!   稍微清醒了一瞬间,阿德里安立刻反应了过来。   随即,许多疑问一股脑涌上心头——   这刺客是谁的人?查尔斯的?还是贝尼托的?   为什么刺客能接近自己,而且不会心脏骤停?他还有没有同伙?教廷中有没有他们的人?外面有没有埋伏?   “该死的……”   阿德里安低声咒骂着,用开始剧烈颤抖的双手试着努力将自己翻过身来。结果他的双手努力一推,却一下把自己从椅子上推的摔落了下来。   他的年纪毕竟是大了,骨头也差不多都酥了。即使知道刺客离自己只有一窗之隔,却也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咳、咳咳……”   阿德里安一世痛苦的咳嗽着,想要大声呼喊,但却无力到说不出来话。他的胸腔仿佛紧紧贴在后背上,用力吸气就会痛苦无比,十分想要咳嗽。   但就在这时,阿德里安的余光发觉,那刺入进来的长剑从窗口又抽了回去。   没过几秒,它便再度劈砍下来!   随着刺耳的刺啦声,好几根铁丝被一并斩断。那暗红色的厚布一下子被劈成两半。透过红布的缝隙,阿德里安看到了金属的光芒在暗处闪耀。   意识到自己一时半会爬不起来,而刺客即将破窗而入,阿德里安立刻放弃了强行起身的想法。   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着他在地上奋力爬行着。他的双臂交替发力,喘着粗气向着房间角落匍匐前进。   阿德里安的双手颤抖,头脑之中天旋地转,强烈的恶心感让他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直接开始呕吐。   但他显然不能这样做。他努力平静下来,双眼之中有着火焰逐渐燃烧起来,火光很是不稳定的跃动着。   “阿德里安大人?”   可没等阿德里安爬出去几步,他就听到身后那个刺客有礼貌的问道:“我猜里面只有你一个人,对吧。”   随着刺客话音落下,尖锐的金属断裂声便在他身后响起。   铁丝网终于被那刺客切了下来,掉落在桌子上。而一只铁手套则从屋外伸出,抓住那墙上残留的铁丝网,将他们向里掰进去,防止刮到自己的皮肤。   “我说这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信吗?”   阿德里安一世喘着粗气,却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翻身过来往后挪了挪。他就那样靠着墙坐在地上,望着准备从窗外翻进来的刺客。   那人却只是谦和的答道:“我相信你,教宗大人。我认为教宗是不会撒谎的。”   “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被人骗了——”   阿德里安用有些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但他的目光却明亮而坚定,平缓清晰的言语中充满了说服力:“哪怕是国王,谋杀教宗也是不可饶恕的不敬大罪,死后定会写在史书上被人唾弃。所以你如果杀了我,你身后的人一定会杀了你灭口——但若是你放我那就不一样了。”   “听好,年轻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接下来的话。如果只有你知道我的行踪,他就只能派你追踪我,而你就可以趁机逃走……我可以给你许多财富。而且很多国王都希望能得到我的支持。而你守护我逃到新的国家,我就会封你为首席骑士——”   阿德里安来不及想为什么这个人不会心脏骤停,只能盯着窗外慢慢掰平铁丝网的那个人影,口中不停的低声劝道。   但窗外却始终没有继续回应。   最终,阿德里安只能窝在墙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一点一点将铁丝网全部掰平,心脏激烈的跳动着。   而那个刺客从屋外翻了进来。   有些出乎阿德里安的预料——那是一个褐发蓝眼的年轻人。他看起来至多不超过十六岁,他的面色苍白,瞳孔像是冰一样透明,脸上还有小雀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有些怯懦的学生。   但他的右手却握持着一把沾了血的钢剑,而左手则带着沉重的铁手套。他的身高非常高,光是从窗户外面翻进来就很是费劲。   阿德里安看清他的脸,稍微一愣。   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你说过你相信我!”   阿德里安一世看着沉默的他,声音上扬厉声喝道:“你应当相信我,孩子!国王会撒谎,而教宗是不会撒谎的!”   “不,教宗大人。”   那个人却只是很有礼貌的答道:“教宗虽然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撒谎,但他也不是绝对不会撒谎的。”   “永远也不会撒谎的……只有死人。”   年轻人轻声说道,向前踏出一步,踩在桌子边缘。   与此同时,阿德里安眼中火光猛然亮起。   地上的长椅剧烈的抖动着,像是活过来一样漂起来,向着年轻的刺客砸过去。   年轻人将长剑扬起落下,干脆利落的将椅子劈开。   木屑飞扬——   房间内的酒杯,书本一个个的漂浮起来,向着年轻人砸过去。但那力道并不算大,也就和一个成年人的全力抛掷没什么区别。   年轻人无视了书本和衣物,而将小刀、杯子和盘子劈飞回去。酒桶被他劈开,鲜红的酒液像是鲜血一般洒在他身上,房间内一时果香四溢。   他随手抓住身边飞来的一个银杯,左手一抖便将杯子向着阿德里安的脸上砸去。   阿德里安想要伸手挡去,却是慢了一拍。他的右眼被茶杯砸到,忍不住痛呼一声。但与此同时,他却猛的一用力,后背贴着墙,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一挥手,房间内的水全部漂浮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红酒,然后自行沸腾起来。   但不等这些沸腾的酒液向着年轻人泼去,年轻人便从桌子上轻松的从桌子上一步跃到阿德里安身边,长剑向着阿德里安的脖子砍去。   老教宗狼狈不堪的跌坐下去,勉强的躲开了这一次攻击。   他眼中光芒再次亮起,同时用力推了一把身边的书柜。   沉重的书柜立刻向着年轻人砸了下去。与此同时,断裂的椅子、破碎的杯子和水壶以及小刀则向着年轻人的背部射来。   年轻的刺客不得不转身回去,向着那些碎沫抬起左手。   他的铁手套微微发红,而后无形的气浪瞬间炸开,将那些飞矢般的杂物一口气冲散冲碎。   气浪的余波砸在墙上,发出大锤轰击墙壁的巨响。   就在这瞬间,年轻人身后的阿德里安已然跪在地上,手上丝毫不乱的将门把转开,并借力起身,想要直接逃出去。   可下一刻,阿德里安的瞳孔猛然一缩。   “——抱歉了呢,教宗爷爷。”   另外一个年轻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我不能让你看到我。”   在阿德里安一世开门的瞬间,另外一把长剑立刻从门缝外挤入,直接刺入了向外逃走的阿德里安的胸膛! 第七十二章 最后的告解   银白闪亮的剑刃如电光般迅捷,自上而下的刺入阿德里安的右胸。   自右侧锁骨下方刺入,从后背刺出。阿德里安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他才刚刚站起来一半,便被那力量推着再度跌坐了下去。   之后才刚打开一条缝的门,立刻又从外面被关上。阿德里安瞪着眼睛,却竟是没能看到外面那人究竟是谁。   如果能看得到的话……   一瞬之间,阿德里安脑中飘过这样的不甘念头。   但他还是不太明白,自己身后那个刺客,究竟怎样才能不带杀意的刺杀自己?   难道是之前的告解?仅仅是那么几句话,就能让他失去杀意……   居然真的会有人蠢到相信告解吗?   这也太荒唐——   阿德里安杂乱的思绪被剧痛瞬间打断。   他才刚跌坐下去,就感觉到冰冷的钢铁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后颈。   铁片挤压着他的皮肤,把他的上半身固定好的瞬间,纤长的钢剑便干脆利落的刺穿了阿德里安的心脏。   胸口一前一后的插着两把剑——若是普通人,这样的伤势已然足够让他瞬间昏厥,随后在昏迷之中很快死去。   然而就在濒死之际,阿德里安却感觉到自己的大脑空前的清醒。   周围的世界慢慢染上昏黄的颜色,时间仿佛变缓了十几倍一样,声音完全从耳边消失,只有奇怪的嗡鸣声穿透他的整个思绪。   他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甚至说,在放慢了十几倍的世界中,他想要鼓动胸腔都变得艰难。   但痛觉却也一并消失。身体仿佛浸在暖洋洋的河流之中一样。   一个想法在他心中升起。   或许……   可以……   阿德里安感觉自己的思绪渐渐消失。他用自己最后的意志力,控制着右手一格一格的抬起,握住插在自己胸前的长剑。   他在转身的同时,一并从胸口拔出长剑。全身肌肉奋起,双眼紧紧盯着刺客的眼睛,用全身的力量握着剑,将剑锋压向年轻刺客的胸膛!   至少,死前再换一个……   只要、再前进三寸——   他几乎可以看到那个刺客眼中的恐惧,他甚至忍不住惊叫出声。   然而,阿德里安的身体却顿了一下。   他的剑刃随着身体的前倾而低垂。只能在刺客的下腹竖着切开一条浅浅的血痕,就无力的低垂在地上。   阿德里安的尸体无力的向前倒去,全身肌肉却膨胀到极限,身体极为滚烫。仿佛不似一个老人,而像是一个年轻的狂热战士一样。   “奥利弗!怎么了?”   听到奥利弗的惊呼声,阿斯托尔福直接一把打开了门闯了进来。   结果他正好看到双手握持着长剑,仿佛要向前冲锋一样低头倒在奥利弗怀里的阿德里安,惊异的问道:“发、发生了什么?”   “……”   奥利弗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然浸满了汗水。   阿德里安之前如同闪电一般拔下阿斯托尔福的剑,转身刺向奥利弗。   若是他再能前进两步——不、只需半步。奥利弗的心脏就会被他临死前的反击一并击穿!   “……他过于依赖灵能了。”   沉默了一会,奥利弗才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如果他直接和我们搏杀的话……”   “没有如果,笨蛋奥利弗。”   阿斯托尔福却严肃的说道:“他死了,我们赢了,任务完成了——这事就了了。别的东西你都不用管,也轮不到你管。我们开心的活着就完事了,烦人的事都交给陛下就好啦。”   “你说的是。”   难得赞同阿斯托尔福的意见,奥利弗点了点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双手才慢慢平缓下来。   “来帮我处理尸体,阿斯托尔福。”   奥利弗低声说道,声线重新恢复平静。   他面前,俊美的骑士露出笑容。   而阿德里安只感到自己身边越发温暖,如同浸入温泉、又像是被温热的鲜血浸染全身。   微微恍惚过后,他再度睁开眼睛。   他的手中已然没有剑,胸膛也没有伤口。他安静的漂浮在深空中的某处,周围许多闪耀着光辉、不可名状的轮廓时隐时现。   阿德里安的心灵得到了空前的平静,一切愤怒、贪欲、仇恨皆数熄灭。仿佛回到家一样,精神只有变得宁静的唯一趋向。   “好像还是差了一点。”   他轻叹一声。   真可惜啊。   这里他好像来过,但又好像没有。然而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却浸染了阿德里安的心灵。   他很小的时候,似乎做过这样的噩梦。   那几天他感到剧烈的头痛,而后梦见自己慢慢向上漂浮,然后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下去——但等他重新苏醒的时候,他的头就不痛了。   过去了太久,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梦见了什么。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来过这里……   但这里却实实在在的让他感到温暖和熟悉。   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所罗门王啊……”   我要来找您了。   他忍不住感叹着,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灵魂渐渐上升,不可抗拒的宁静感慢慢爬上了他的脊梁。他的意识渐渐开始融化。   “请停一下,教宗大人。”   就在他即将陷入沉眠的前一个瞬间,一个重叠着的声音突然在他心底响起。   一瞬之间,阿德里安便清醒了过来。就像是半睡半醒之间突然被人惊醒一样,一下睁开眼睛——虽然他已经没有眼睛了。   或者说,打开意识。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十六七岁大小、少年形态的人形轮廓。祂的身上闪耀着七彩的光华,祂的身体剧烈的燃烧着,蒸腾着的辉光遮住了祂的面目。   阿德里安微微一愣,转而看向自己。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完全只是一个幼童。   幼童……吗。   ……说不定,作为幼童的自己,才是最为坚强、最为奋力的时刻。   阿德里安的意识随着灵魂的蒸发而自由发散。好一会,他才缓慢的注意到了那个闪耀着光华的人。   和缓慢飘升、慢慢如烟般融化的自己不同。祂稳稳的立足于空中,无数的银白色的荆棘如锁链般捆缚住他的腰、头和四肢,另外一端则钉在下方灰色浓云的尽头。   “你是谁?”   阿德里安无声的问道。   “我是所罗门,是耶稣。”   无数的声音交叠着响起:“也是你认识的查尔斯。”   “原来你真的是所罗门王啊。”   阿德里安感叹着,不怒不哀,语气意外的平静:“那我斗不过你就很正常了。”   他转而看向熊熊燃烧着的查尔斯的灵魂,平和的说道:“按这个速度,你也活不了几年了。”   “死亡无法逆转,何必拖延。”   查尔斯同样平静的答道。   “那你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看在我侍奉你一生的份上。”   “当然可以。”   查尔斯答道。   阿德里安的灵体一边向上漂浮,一边连连发问:“我这一生的苦难有价值吗?他会让我下辈子过的更好吗?我的死亡有意义吗?”   而查尔斯顿了顿,答道:“你无论遭受怎样的苦难,也不会让你下辈子过的更轻松。因为人生来就是受苦又遭罪的,直到死去方得解脱。”   “而其中唯一的价值在于,前人受的苦、遭的罪,后人无需再受。他们可以活的更好……”   查尔斯平静的说道:“这便是生命的意义所在。那么永别了,我的教宗。”   “……多谢,您的、告解……”   阿德里安嘴角微微上扬,仿佛要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但在帷幕之下,他不能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因而只能平静低缓的答道。   他话音未落,那匀速上浮的灵体便接触到了那晦暗的幕布。   就像是奶酪落在烧红的铁板上一般,他的灵魂瞬间融化,一部分升到帷幕的彼端,一部分则化为液体滴落在查尔斯身上。   查尔斯的灵体上燃烧着的心灵之火像是得到了新的燃料一般,轰然爆燃!   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第七十三章 伪造现场   奥利弗和阿斯托尔福一同架起教宗的尸体,让他重新面向门外,将阿斯托尔福的长剑从他手中取了出来。   随即,奥利弗小心翼翼的从阿德里安的后背上慢慢退出了自己的剑。然后他握着阿斯托尔福的剑,将它缓慢而精确的刺入阿德里安的后背——刺入了自己的剑造成的伤口那里。   他的剑名为奥图克雷路,是先导图平在他于西境立功时赠予他的圣剑。   这把长剑比起普通的哥特剑要稍细一些,也同时更短一些。剑柄由纯粹的黄金铸造,并镶有着一块稀有的水晶;它剑刃如镜面般纯澈明亮,夜晚时分使其出鞘,便会像静谧的湖面般夺目光耀。   这把剑唯有高洁之人使用之时才不会招致灾厄。它不像是奥利弗的铁手套一样,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它仅仅只是无比的坚固而已。   无论是斩断盾牌、亦或是切断骨头都不会让刃锋变钝。在奥利弗的天生神力下,能一直陪伴着他的剑很少很少。   如果这个名字稍显陌生的话,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也就是亚瑟王传说中,骑士兰斯洛特的佩剑阿隆戴特。   和奥利弗的圣剑不同,阿斯托尔福的佩剑仅仅只是普通的军中佩剑。毕竟阿斯托尔福没有他这么大的力气。更不像是罗兰那样始终奋斗在战场一线,普通的剑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使用。   顺便一提,法兰克剑与哥特剑几乎一模一样。毕竟它们都是罗马剑的延伸,仅有剑柄和剑刃的长度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这剑比奥利弗的圣剑略宽,因而在刺穿阿德里安一世的尸体的时候,它所造成的伤痕就将奥利弗的剑伤给盖住了。   等到剑刃完全没入阿德里安的后背,奥利弗站起身来,握住剑柄像是抽出玩具中的发条一样,用力将剑刃抽出,带出一抹鲜血喷溅在地上。   “好了。”   奥利弗深呼一口气,稍微放松了一下。   最为困难的一步完成了。   他不用这剑将阿德里安的头直接砍下来,而是避开肋骨、刺穿他的后心,便是为了不让人怀疑到自己。毕竟他的剑实在是太过出名。比对一下伤口很容易就会怀疑到他身上。   尤其是骨伤——能平滑的砍断骨头的剑,一共也就是那几把。要么是神明的遗留,要么是恶魔的礼物。   在这种重要的任务上,奥利弗也不敢托大使用自己很久没有拿过的制式长剑。他已经把自己所有能拿上的道具全部带上,唯恐刺杀失败让阿德里安逃了出去。   不过,只要用阿斯托尔福的剑将伤口覆盖一下,就可以把自己的嫌疑基本排除了。   已经把致命伤处理完毕,奥利弗又用阿斯托尔福的剑在阿德里安身上各处刺出深浅不一的伤痕,又刻意用稍微小一些的力气砍了一刀他的后颈,营造出是很多人一起围攻阿德里安的假象。   “你做的还真仔细啊,奥利弗。”   阿斯托尔福没有嫌恶,只是好奇的在一旁看着:“你以前真的没做过吗?”   “当然没……”   奥利弗一剑刺入教宗的尸体,咬着牙说道:“这是图平先导临行前嘱托我的。”   “咦——我怎么不知道!”阿斯托尔福惊叫道。   “你应该知道!你这个笨蛋!”   奥利弗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扬声斥喝:“我明明已经跟你说过了!就是和我们的行动计划一起!”   “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阿斯托尔福顿了顿,一脸从容的说道:“那我猜你现在还没处理完。”   “我猜你压根没想起来。”   奥利弗嘟哝着,将身上溅到的血迹在周围的桌子上擦了擦,向阿斯托尔福招了招手:“把东西给我。你先出去吧。”   阿斯托尔福听话的将身后背的弩和一壶箭解下来,递给奥利弗,同时问道:“这不应该是我那部分的任务吗?”   “你能想起来你的任务我很高兴,阿斯托尔福。”   奥利弗板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但这里用不着你。你笨手笨脚会出事的。”   “我可不笨手笨脚。我比你聪明多了,图平爷爷也这么说。”   阿斯托尔福哼了一声,盯着奥利弗。他那冰蓝色的瞳孔仿佛湖面一般清澈。   他有些怀疑的说道:“你是在担心我吗?笨蛋奥利弗?”   “你这样想也无所谓,”奥利弗说,“亵渎尸体这样的事,我来做就可以了。我已经通过了告解,询问过了教宗大人的意见……他说,‘士兵只不过是刀剑而已,刀剑无眼而无罪’。所以我能直面他的目光杀死他,因为我心中并不怀有杀意。”   他看向阿斯托尔福,认真的说道:“但你不行。你甚至不敢面对他的直视。”   阿斯托尔福看着奥利弗,忽然笑了出来:“听你的。”   他转身走出房间,关门前补了一句:“之后我就不帮你了。我先溜了……我骑着马去树林里等你。你记得处理好,别粗心,跑的快一点。”   “知道。”   奥利弗随口说道。   他看向教宗的尸体,深深叹了口气。手上却利索的将箭搭在蛇头弩上——这是哥特斥候部队的标注配置,可以用来发射蛇头箭。   随后,他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扣动扳机。黑色钝头的弩箭刺入教宗的尸体。然后他又转了转角度,调整距离又射了一发。   如此重复七八次,直到教宗身上被箭钉满,之前被剑刺穿的孔洞近乎不再流血,直到他身下鲜血近乎化为湖泊,身上血痕密密麻麻向下延伸,他才停了下来。   现场处理完毕。奥利弗将箭头一个个又拔了出来,重新放回到壶中。   他在阿德里安身上擦了擦血,但因为鲜血太多完全擦不干净。于是他又在墙上和桌子上擦拭手上的血迹。但他刚握住剑柄,却还是觉得没有擦干净,又是下意识的胡乱抹了一下桌子。   奥利弗叹息着,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枚法兰克勋章丢在了地上。然后从窗外翻了出去。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看到自己,便将带着铁手套的左手按在了自己来时的那面墙上。   奥利弗的铁手套微微发红,巨大的力量从中轰击而出——   如同巨锤轰击墙壁一般,雷鸣般的巨响在夜空中响起。零距离释放的巨人一击让墙壁顿时布满裂纹,飞尘迸溅。   即使是以奥利弗的身体,巨大的反作用力也震得他左臂有些发麻。   但他没有休息太久。三四秒后,手套再度发红,随着轰然巨响,等同于巨人一拳的力量击出,墙壁划拉一下就被轰碎,铁丝被扯断、碎裂的砖石向房屋内飞溅进去。   肯定已经有人听到了。   奥利弗喘了一口气,龇牙咧嘴的用力揉了揉左臂,便直接向外跑去。   若是马匹还在附近,定会被巨响吓的不受控制。阿斯托尔福将它牵走,姑且也算是帮了个忙……   ……就是路程稍微有点远。   但愿阿斯托尔福没有真的一口气跑到树林里,而是在路上等我过来一起走……   奥利弗深深叹息一声。   但显然,这不太可能。 第七十四章 蛇箭与毒箭   阿德里安教宗于昨夜凌晨被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圣丹尼。   在听到大告解室附近传来两声巨响后,在附近巡夜的教士很快便赶到了现场。   ——但让他们痛苦的是,他们来晚了。   告解室的外墙被直接轰碎,留出一个一人半高的巨大豁口,砖石的碎末在屋内散落一地。   而他们敬爱的阿德里安教宗,则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他面对房门甚至仅有两步之隔,却再也不能迈步走出房门。   ——他死了。   阿德里安的尸体上布满箭伤。但或许是为了防止泄露信息,箭矢却被人故意摘下取走;甚至因为取走箭矢的动作过于粗暴,阿德里安身上的肉都倒翻了出来,深可见骨。   除此之外,阿德里安教宗的尸体上还有大约七八处贯穿伤。最深的几处直接刺了个通透,而浅的只有两三寸。   教宗的尸体上满是鲜血,甚至身下形成了一滩小小的血泊。他双目睁开怒视前方,全身肌肉鼓起、显然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抵抗。   “究竟是谁,居然对伟大的阿德里安大人下手如此残忍!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检查尸体的教士忍不住哀叹道:“到底是何等恶徒——”   “不是他,是‘他们’。”   一位大主教冷哼道:“看看这密密麻麻的箭矢吧。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他根本没有必要射出这么多箭。这显然不是刺客或者强盗,或者是我们中的某一位叛徒……而应该是集群的军队。”   “等一下!你们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一位年老的主教扬声喊道,立刻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他蹲下身,在阿德里安教宗的身下搜出了一枚法兰克战徽——那是中层以上的军官才会随身佩戴的珍贵徽记。   “是所罗门王?!但是……”   “我就知道!一定是国王的人!”   看清那徽记,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但还不等人们义愤填膺的冲出去,一个声音却再度响起,让众人把目光投了过去:“不对,不是所罗门王。”   “没有人会在暗杀时还带着自己作为将领的徽记——更不会有人把完整的徽记丢在地上。如果是教宗大人将它抓下来的,那么它上面应该带着布料的残片才对。”   一个严肃低沉的声音响起:“但这上面并没有。它的边缘过于完整,就像是……”   “……就像是,被人从尸体上取下来的一样?”   握着徽记的老主教恍然大悟:“说起来,真是的——上面没有一点刮痕!简直就像是全新的一样!”   “当然是全新的。因为布置现场的人担心我们看不出来它是法兰克的徽记吧。”   那个低沉的声音嗤笑着。   人们将目光投去。却发现出声的却竟然是利奥大主教。   居然是那位每天总是乐呵呵的胖子——那个挺着个大肚子吃吃喝喝,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一样的闲人!   如今严肃起来的利奥,甚至让人感到几分威严。   他脸上和蔼的笑容完全消失。那微眯着的眼睛也完全睁开,一股和老教宗有些相似的气场让众人很快安静了下来。   他检查了一下阿德里安教宗尸体上的箭伤,肯定的答道:“这是蛇头箭——哥特人的蛇头箭。”   周围人一怔,另外一位大主教扬声道:“谁上过战场!”   人群一阵推搡,一个年迈的老主教凑了过来。   他强忍着悲痛,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阿德里安身上的伤势,确定无比的说道:“是的大人,这就是蛇头箭。蛇头箭有倒钉,就是为了让人无法取出箭矢……普通的箭射在手臂上或者大腿上,士兵多半也会因伤口被污染而死。但波斯人不同。”   “波斯人的祭司能用火烧灼、治愈伤口,所以才发明出了蛇头箭。这种箭射入人体就不能拔出,否则就会像……就会像这样。挖出一片血肉……”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就会因大失血而死。即使是波斯人的祭司也无法治疗这种箭伤……”   闻言,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利奥也开口道:“很显然,和会锻造蛇头箭的铁匠相比,法兰克军队的徽记就好搞的多了。”   “只需要一具尸体而已。”   另外一位大主教搭话道。   他和利奥对视一眼,仿佛确认了什么一样。   那位大主教沉声说道:“为了避免落人口实,也为了维持教廷的神圣性,教宗大人让利奥阁下代为进行宣战演讲。但显然,这瞒不过那位血石王。”   “他显然把这事归结在了教宗大人身上。因此派人来杀教宗大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大主教说着,指了指外面的墙壁,肃声道:“诸位暂忍悲念,仔细看。那外墙分明是被巨力直接推倒的,可巨响才传出两声就被人所发觉……再加上教宗大人甚至没能逃出房间。”   “大家都知道,教宗大人有着能将恶人生命随意剥夺的能力,还能用目光停住箭矢。他会转身逃走,一定是看到了对方的人太多,不想被包围在这等狭小的地方……”   “但是,他听到第一声巨响后直接转身逃走,这时墙壁却被直接轰塌,大人他甚至没来得及派出去。而他距离大门只有不到四米。我几乎可以看到,墙壁倒塌之后无数箭矢发射,又有恶毒的刺客在教宗大人身上刺了许多剑——能在数秒内轻易碾碎厚墙的,一定是掌握了精奥术法的人。”   “而我们都知道……法兰克能做到这一点的术士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们所尊敬的图平先导。他显然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因为完全没必要。   他的后半句没有说,但人们也明白。   若是他不主动舍弃教宗之位,现在教宗的位置就应该是图平的。即使是现在,他如果宣布回归教廷,重新复牒成为主教,什么都不做也会在半年内再度成为首席大主教。   所以,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一定是哥特的王为了报复我们,才会直接动用军队强行刺杀教宗大人。那遗留的徽记,正是为了让我们互相怀疑,自相残杀。多么恶毒的计策!”   那位大主教叹息着,低声道:“如果教宗大人没有起哀悯之心,而是第一时间能下定杀念……他一定能把这些恶毒的贼人全数诛灭。”   “是啊。”   利奥应和道。   虽然突然被人抢了风头,但他却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心里清楚。   这个时候蹦出来刷存在感的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在这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时刻,给人们留下足够深的印象。   然后,竞选新一任的教宗。   越是底层的人越是虔诚,越是高层的人越是不信……这也是所罗门王前不久对他说过的话。王不可心存哀悯,教宗也是如此。他们必须洞悉世事、明晰利害,才是为自己的追随者们负责。   ……之所以利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倒不算是很慌……   就在这时,他突然心中警兆陡升。   “往前扑倒。”   图平先导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利奥毫不犹豫,一下向前扑去,随便扑到了一个人,同时还不忘大喝一声:“小心!”   就在这时,一根如同玉石般的银白色箭矢,如流星般飞来,不快不慢的擦到了利奥的右手无名指——若是他没有扑倒,这一箭正好能射中他的后腰。   利奥顿时痛苦的跪倒在了地上。   他被箭矢射中的地方开始迅速溃烂、然后渐渐开始变成紫黑色,肿胀起来。   “刀!”   利奥忍着痛,高声呼道。   众人慌乱了一下,一个年轻的女主教一步跳到他身前,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小刀,递给了利奥。   利奥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右手按在地上,一刀下去把右手无名指切了下来。   他顿时疼的冷汗直冒,心中却放松了下来。   因为他看着自己离体后的无名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黑水从断裂出涌出,然后整个指头塌陷下来,就仿佛骨头全部融化了一样。   最后它活生生烂成了一张皮,黑色的脓血在地上化为一滩。   “有刺客!就在屋外不远处!”   这时,之前那个主事的大主教才高声喝道:“你们保护利奥大主教!其他人趴下!”   在两公里外的树林中,一个身穿绿甲的男人慢慢将弓松开,轻呼一口气,低声抱怨道。   “——这已经是我能射出的最轻的箭了,佛劳洛斯大人。”   更新完毕!   全勤君,又活了一天!(蹦跶)   坏消息是,存稿君,死了(沉痛) 第七十五章 一切战术转换家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希尔迪加尔德。”   贝尼托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你无需那么愧疚。”   “抱歉,陛下。”   身披绿甲的猎人垂手而立,声音中满是歉意:“若非是我晚到了半天……”   “有一说一,这不是你的问题。你能在一日一夜之内从这里赶到圣丹尼,速度已经非常快了。”   贝尼托平缓的说道:“这并非是我们无能,只是我们的敌人过于聪明。”   “很显然,所罗门王是在阿德里安回程前,就已经计划好要派人刺杀教宗了。而我在听到宣战布告之后,便让你去将阿德里安杀掉,你也立刻赶了过去,路上没有任何耽搁——可你仍是晚到了十六个小时。”   “这十六个小时,是听到宣战布告的探子从亚琛赶回来所花费的时间。”   贝尼托挥挥手,声音高扬:“我也能猜到查尔斯想做什么!他逼迫阿德里安与我为敌,无非就是察觉到阿德里安与我有联系。所以他就必须防止阿德里安会得到我的支持而改口——”   只有死人是绝对不会改口的。   贝尼托的最后一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希尔迪加尔德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算了,头带不回来就带不回来。查尔斯想让他的人民与我为敌,我也正巧想让人们看看违逆我的下场。”   石王慢慢平静下来,低声说道:“这小子有点东西……但我可不像他那么软弱。”   “民众无知无德无趣,他们的意见愚蠢而短视。我会向查尔斯证明,这种瞻前顾后的想法迟早会让他的王位拖入民意的泥潭之中。”   贝尼托的头发又少了一圈,脸颊也削瘦了一些。但这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更加锐利,长长的脸像是饥饿的狼。   “但是,陛下,”希尔迪加尔德轻声说道,“贵族们似乎对您与教宗宣战的决策有些不满……”   “贵族们?谁?”   贝尼托挑了挑眉头,语气严肃下来:“你可从来不会骗我,我亲爱的希尔迪加尔德。告诉我是谁带头闹事的,我不会把你暴露出来的。”   “是查顿伯爵,还有兰诺侯。”   希尔迪加尔德略一迟疑,便低声答道:“他们才刚开始组织反战贵族……目前知道的人还不多。”   “好了,我明白你什么意思。”   贝尼托用力一挥手,打断了希尔迪加尔德的话。他的手势像是要砍下某人的头一样锐利坚硬:“我不会现在动手。但总有一天他要付出代价。自以为把自己隐藏在贵族中就能避开我的目光?我会告诉他,我比他聪明的多。”   石王嗤笑一声,仿佛在咀嚼人肉一般咂了咂嘴,轻呵一声:“我也正好教你一句,希尔迪加尔德。我之前说,民众无知无德无趣,他们的意见愚蠢而短视——而贵族比一般的民众更加无知无德无趣,他们更加愚蠢、更加短视。”   “民众是可笑的,却也是可爱的。因为他们会相信我的话,他们知道服从,像是狗一样。而贵族就是喂不饱的狼崽子,他们永远只想着怎么得到更多……但却惰于行动。”   他摆摆手:“你下去吧,希尔迪加尔德。”   希尔迪加尔德无声的低头告退。   他的眉毛平长而粗,并有着硕大坚实的额头。他的面容坚硬而顽固,如同一颗石头一般,从来没有笑容更没有动摇。   如果需要,他可以四天四夜不睡觉。他也可以用刀子挖掉自己腿上的腐肉,可以在丛林中蹲伏一整天只喝一口污水——也可以把杯子直接塞进他父亲的喉咙,只因为他的父亲畏惧他的掌控欲,而打算把王位传给他软弱的弟弟,继续在暗中控制整个哥特。   他就是靠着此等毅力,熬服了他的狮鹫阿娜。也是靠着这种石头般的意志夺得王位,将几乎被各大贵族和宗教全部分走的权力一点一点夺了回来。   如今更是一样。   如果阿德里安不能帮他把法兰克的王冠叼回来,那么他就自己去拿。   贝尼托深知不能把狼养大的道理。   哪怕如今的查尔斯比他二十岁出头的时候聪明的多,但他毕竟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十几年。他为王从政的经验不知道比查尔斯那个小子高到哪里去了——   他再聪明也没有用。法兰克根本没有对哥特宣战的底蕴。   诚然,他的确不敢在埃及和波斯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主动出兵深入法兰克。毕竟法兰克占地面积一点都不小,虽然他们的士兵比哥特的勇士们软弱的多,但至少顶住三四个月的压力还是做得到的。   这个时间,足够波斯和埃及把哥特现有的国土打下来了。   如今的哥特强盛之极,没有必要和法兰克换家。他只要调动兵力顶下来法兰克人最强盛的几波冲击,然后缓慢的削磨法兰克人的士气,长久没有战争的法兰克人自己就会慢慢崩溃。   只要等法兰克内部出现了反战的声音,他就有办法把这种矛盾激化。然后他再吊着查尔斯,一会决定议和,过几天又反悔,然后又要求更多的好处。几次重复之后,很容易就会让陷入劣势的法兰克人的心态直接崩盘。   要么割让一半土地和城市,要么直接扶持新王。   想到这里,贝尼托不禁露出了笑容。   查尔斯那个小子,绝对不会知道哥特的真实战斗力。   在之前对法兰克的战争中,哥特仅仅只出动了北方军团。他那次战败,实际上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对当时的军事统领下手的借口而已。   哥特最强盛、最善战的士兵,是抵抗过埃及正面入侵的南方军。即使有着各种先进的战争机器的埃及,也没能让哥特的土地向北退让一步。   因此,即使掌控南方军团的兰诺侯爵对他与法兰克开战的举动不满,贝尼托也决定暂时忍一步。等战争结束之后再对他清算。   ——查尔斯绝对不会知道,他对哥特宣战,实际上就像年轻的剑士决定挑战巨熊一样愚蠢。   而希尔迪加尔德在离开王宫之后,则径直走向了一间暗室。   “怎么样,希尔迪加尔德大人?”   一个白发的老人激动的向他问道:“陛下对我们的礼物满意吗?”   “很遗憾,兰诺侯爵。”   希尔迪加尔德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神色:“我失败了。我甚至没来得及说出您的礼物,就被陛下赶走了。他甚至怒斥我也是个叛徒……看来陛下他是铁了心的决定要裁撤南方军的编制。”   “怎么能这样!”   兰诺侯顿时动怒,用力锤了一下桌子:“我给他养了四十年南方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因为那个人决定向北进军。”   另外一个头发稀少的中年人肃然道:“他大约想把南方的土地卖给埃及人吧。只要得到了法兰克的土地,他就没有必要同时抵抗埃及人和波斯人了——他们自己就会打起来,南方军和东方军总要裁撤一个。而与法兰克作战的时候,南方军和东方军却不能调动分毫……”   “于是这就成了他夺走大人您权力的借口。”   希尔迪加尔德肃然道:“战争发起后,船只必然要优先用来调动后勤。东南方面军充其量只能用来护卫船只。为了提防波斯人和埃及人的入侵,驻守不动的东方与南方两支军团也不会立下丝毫战功……那么无论战争结果如何,我们都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还会被清算。”   “——所以我建议,先下手为强。”   绿甲的弓手如此说道。   还有第二章,应该在零点后,早睡的就不用等辣 第七十六章 列拉金   “你们见到列拉金了?”   查尔斯饶有兴趣的问道:“他不是在贝尼托那边吗?”   “是啊。石王也派他来暗杀阿德里安了,我们撞一块了。”   菲尼克斯呼了口气,抱怨道:“还好佛劳洛斯和巴巴托斯跟着一块去了,不然他怕是要连我一块打。”   “为什么?”   查尔斯一愣:“难道他对石王非常忠诚吗?”   “那不会。所有的魔神都忠于您,也只忠于您。”   佛劳洛斯笑眯眯的说道:“列拉金是巴巴托斯的儿子,他在成为魔神之前被菲尼克斯骗过一次,又赶上他比较记仇……实际上,列拉金的另外一个名字您一定知道。”   “……雅各布?”   查尔斯思索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   佛劳洛斯点了点头。   “绝了,他居然也成为魔神了吗?”   查尔斯不禁感叹道:“是在我死后吗?”   “是在作为耶稣的您离开人世之后。”   佛劳洛斯固执的纠正着查尔斯的用词:“列拉金的父亲就是巴巴托斯——他以为作为阿波罗的巴巴托斯被您所杀,于是沉浸于悲痛之中。而后来又听闻您也死了,就踏遍了半个世界寻求真相,结果正好碰到了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也没有想到他会觉醒魔神之血,就按照对凡人的说法,告诉了他弗内乌斯就是刺杀耶稣的叛徒。”   站在查尔斯身后按揉他肩膀的雅斯塔禄轻笑一声:“然后列拉金觉醒了魔神之血,引导者是阿斯莫德。之后列拉金和弗内乌斯打着打着,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就对了对词……”   “虽然发现被菲尼克斯骗了,不过他也得知了犹大并不是叛徒、而且他的父亲也没有死……总之最后都是好事。除了菲尼克斯。”   “是啊……”   闻言,菲尼克斯也叹了口气。   查尔斯好奇的追问道:“所以列拉金回哥特了吗,还是跟着你们回来了?”   “我让他回哥特了,陛下。”   佛劳洛斯缓缓说道:“虽然他知道您降临人世之后,很想来见您一面,但他现在是哥特的宫务大臣,贝尼托最为信赖的人。他回哥特能发挥更大的价值。我又依照陛下您的计划,把引起哥特贵族不满的任务交给了他。”   “嗯,这个可以。反正早晚能见到的,也不急于一时。”   查尔斯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补充道:“不过,如果这个计划可能让列拉金暴露的话,我还是派阿斯莫德去做吧……”   闻言,佛劳洛斯笑出了声。   他连连摆手,示意查尔斯不用操心:“不用担心,陛下。列拉金和他的父亲不同,他是持有毒箭、专门引发人间争斗的魔神。哥特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这样的任务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那就好。”   查尔斯点了点头,旋即问道:“阿加雷斯今天什么时候到?”   “阿加雷斯大人应该得晚上到,毕竟他还带着莱奥纳多阁下,不能赶路太快。”   佛劳洛斯没有看表,他立刻答道:“陛下您也不用等他,明日召见即可。”   查尔斯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伯多禄的做事一直都是很稳妥的。”   而且他的名片一直都是深绿色的,这就更稳妥了。   这次向哥特宣战,并非是查尔斯的奇思妙想。他也不是打算用魔神的超自然力量干涉战局……虽然他的确也可以这样做。   之所以他有底气向强大的哥特军宣战,原因也很简单——莫里斯把火药鼓捣出来了。   直接制作燧发枪并不靠谱,火绳枪也是一样。没有可以使用的蒸汽机和高炉,虽然弹丸易于制造,但是让铁匠硬生生手锤制造符合标准的枪管,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而且训练一支能使用火枪的军队也需要不少时间。这个世界存在以灵能为核心的各种超自然力量,有祭司和术士的干扰,很难想象原始的火枪投入战场后能立即得到什么太大作用,威慑价值大于实际杀伤。   所以查尔斯很冷静的,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榴弹和火箭。   没错。他的任务是制造“火药武器”而非是“火枪”。火箭要更容易制造。   埃及的那位大工程师已经制造出了配重投石机。已经点过机械学的查尔斯很轻松地把图纸做了出来。而火箭发射器的制作也很简单。   用投石机配合榴弹进行攻坚和远距离制造混乱和破片打击。再制造用战车承载的火箭发射装置,在中近程进行骚扰和冲击。之后还可以做出手抛式榴弹和榴弹炮,在这个时代应该够用了。   以最快的速度、最简单的工艺先将哥特、威尔士和迦太基统一,然后再去面对埃及人。   这种新式武器,查尔斯打算交给阿加雷斯和莱奥纳多。   阿斯托尔福是威尔士人,而奥利弗有着奥丁血统,完全有觉醒灵能的可能性,没必要派遣到危险的前线。   莱奥纳多虽然对他的父亲杜鹃侯不满,也知道他实际上并不是杜鹃侯的亲生儿子……但他和他的母亲关系还是不错的。   而哥特人派刺客杀了他全家,这仇莱奥纳多是不得不报的。化名为妖术师“马拉吉吉”的魔神阿加雷斯,一方面可以保证莱奥纳多受控,另外他们两个一个复仇者、一个妖术师,也可以背下火药武器这种“可怕的恶魔造物”的黑锅——查尔斯几乎可以预想,这种武器诞生的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间,这种言论是不可能少的。   只需要查尔斯直接首发法兰克最知名善战的将领罗兰,使用他的复刻型埃及投石机,哥特人就必须全身心的去对付他。不然的话,罗兰很可能在佯攻阶段就能轻易获胜。   等到哥特主力军团赶到,罗兰就可以佯装不敌后撤。   然后便让阿加雷斯和莱奥纳多使用火箭和榴弹从侧面进行包夹断后,引起混乱之后直接包围,以最快的速度击败他们。   因为哥特早晚都是查尔斯的,现在每杀的一个士兵,都是削弱统一哥特之后查尔斯的兵力。所以他需要用最大的威慑力,最凶猛的打击,用最快的速度将哥特的防守军团降服。   这时可以让列拉金突然发难,从内部瓦解哥特。让法兰克的军队无需把陆战变成海上追逐战就将哥特拿下。   之后立刻调转矛头,用最快的速度征服威尔士——在他征服哥特之后,可能这一步无需派出军队。解决了腹地的隐患后,就可以用统一的战争借口征服迦太基,随后找机会转攻埃及。只要始终保持胜利,他就能轻松地滚起来雪球。   在这一系列的计划中,第一步反而是最难的。采用流官制后,他不会缺少人才;再用当地的流官制衡不忠的贵族,在内部制造矛盾,让忠诚于他的贵族敌视那些仇恨他的贵族,查尔斯的统治就不会被动摇。   ——毕竟虽然查尔斯不懂人心,但他看的懂颜色。   更新完毕!全勤君活辣!   明天也将是愉快的双更!(挺胸) 第七十七章 醒狮之怒   要……面见国王了吗?   莱奥纳多深吸一口气。   尽管他也贵为侯爵之子,但此刻却依旧感到几分紧张。   他的父亲曾经囚禁了歌波嘉王妃,还试图为此勒索所罗门王。这让他感到愧疚与不安。   他的父亲,居易瓦里·波瓦图侯爵甚至不愿意交出歌波嘉王妃的尸体——如果她真的被杀,那么至少把她安葬。   莱奥纳多前几年曾见过一次歌波嘉王妃。   她是那样恬静美好。如同一只立于水中的天鹅般柔软纯洁,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即使对第一次见面的莱奥纳多,面对笨拙而吵闹的他,歌波嘉也总是和声细语,很有耐心的手把手教导他贵族的餐桌礼仪。   虽然和自己是同龄人,但歌波嘉的温柔有礼让当时还是个熊孩子的莱奥纳多一直无法忘记。   然后,再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便得知她嫁给了卡罗曼王子。   好吧,至少卡罗曼王子十分英俊聪明,和笨拙而迟钝的自己不一样……   但歌波嘉在他家的领地出事之后,他的父亲却没有进行任何解释。有人说他将歌波嘉的尸体用于邪恶亵渎的巫术仪式,还有人说杜鹃侯打算把美貌的歌波嘉卖给哥特的国王,在哥特换取一片土地——   他到底做了还是没有做?   莱奥纳多十分不解。   他多次让他的父亲对此事作出解释。如果做了错事,那么就应该付出代价,至少应该认错;如果没有做错事,那么也应当拿出证据——更应该拿出坦坦荡荡的态度。   他却只是把那些散播消息的无辜者抓起来,毒打一顿甚至活活打死——他们明明只是受人误导,但他的父亲却要把他们的腿或者手打断。   他们失去了腿和手,又能如何生存?失去了这些年轻的劳力,他们的亲人又该如何求生?   而莱奥纳多愤怒的质问他的父亲的时候,却得到了十分冷漠的回答。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您的领民,您应当对他们负责——”   “没错,他们是我的财产。我这正是为我的财产负责。”   得到如此回应之后,莱奥纳多彻底对他的父亲失去了信心。   他常常跑到那家酒馆,和酒馆的老板娘嘟囔着自己的不满。也在她的建议下,把自己积攒下来准备买马的钱分给了那些被打断了手的贫民。   奇怪的是,明明他嘱咐了那些人叫他们不要乱说——因为他实际上没有太多的零花钱,只能帮少数的几个人。但几天之后,他的行为还是传遍了整个瓦拉几亚。   他走在街上,就会被人们投以敬佩和亲和的目光。这让他很是愧疚不安,一开始还抓着人解释,后来则干脆不解释了。   不过这样的行为,意外的没有激怒他冷漠的父亲。杜鹃侯只是表示,莱昂纳多送出去的钱,他不会再补上一分一毫,他以后也不会再有零花钱了。   这对于莱昂纳多并不是什么有力的恐吓。   反正他的钱也轮不着他花——多数都被他的那些朋友们一起拿去喝酒了。出身侯爵家庭,吃喝不愁的莱昂纳多对金钱并不敏感,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每个月的五枚银币,他甚至花不到半枚。   直到那日,阿德里安教宗来到瓦拉几亚。事情才变得稍有不同。   他因为一次顶撞,而被他的父亲威胁要把他送到教廷当督识。这对莱昂纳多勉强算是一种威慑。   毕竟莱昂纳多和他的父亲不同,他的头脑一直不太好——卖卖力气捶捶铁、搬点东西什么的还行,但是学那些嘟嘟囔囔模模糊糊的东西,他只会感到发困。   想到自己要像是个木头一样杵在座位上,从早到晚的被人训斥、逼迫去学一些根本学不懂的东西,莱昂纳多就感到下意识的畏惧。   于是他生着闷气,去常去的酒馆打算喝最后一场酒的时候,惨案发生了。   哥特那位石王派了一波刺客,伪装成乐师潜入了城堡,杀掉了几位主教和大主教……以及将他全家灭门。若非是教宗大人施展神圣的力量,甚至他也会被刺杀在那里。   莱昂纳多猜测,哥特人就是为了刺杀离开圣丹尼的教宗,才策划了这场行动。毕竟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家和哥特究竟有什么矛盾……   可光是他那令人生厌的父亲也就罢了,他的母亲和老祖母也被哥特人的刺客顺手所杀,甚至就连他刚出生的弟弟也没有幸存。   波瓦图家的幸存者只有两人。   除了他之外,只有那日随他一起来偷懒的胖子水头马拉吉吉。   莱奥纳多原本十分看不起这个总是嘿嘿的笑的油腻胖子。一方面是因为他长得不好看,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和自己的父亲关系奇怪的好。   可在灾难发生之后,自己那些朋友一个个都离开了自己。唯有这个一点也不英俊的胖子陪在自己身边。   他安慰自己,与自己一同在荒野中狩猎,陪伴自己渡过了最难熬、最痛苦的数日。他告诉自己,仇恨胜过痛苦,复仇是一项神圣的义务。他告诉自己,心灵的坚强更胜于肉体的强壮。   他让自己从孤独和绝望中重新站起来——让幼小的狮子睁开了眼睛,让莱昂纳多知道什么是心灵的强大。   莱昂纳多偷偷回到自己家中,取走了少量的钱和行李就离开了瓦拉几亚领。   因为他听说了,国王陛下已经收回了瓦拉几亚领。在莱昂纳多那铁一样坚硬脑子里,他的逻辑是既然国王收回了他们家的财产,那么这就不属于他。他回到自己家取走这些东西,本质上无异于偷窃。   莱奥纳多发誓要把这些鲜血等价的还给石王贝尼托——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离开了瓦拉几亚,和马拉吉吉一起。他的眼中日渐闪耀起雄狮般的光辉,凡心存邪妄、手染鲜血之人都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而且他的剑刃对他们似乎格外沉重锋利。   而在这半个多月里,莱昂纳多也逐渐了解普通的平民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也听闻了他们英明智慧的新王的一系列举措。   而在莱昂纳多第六次和马拉吉吉念道所罗门王如何智慧的时候,马拉吉吉却如此说道。   “你别说,我其实认识查尔斯国王。”   马拉吉吉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引荐你成为陛下的近卫骑士。”   莱昂纳多一度以为这死胖子是在吹牛——直到如今,他真的被马拉吉吉带着一路畅通的进入法兰克的王庭、站在所罗门王的门前时,他才意识到了什么。   这死胖子……到底是什么人? 第七十八章 狮子的直觉   “你就是莱昂纳多·波瓦图吗。”   查尔斯抬起头来,凝视着这个看起来有些莽撞的年轻人,突然笑出了声:“真是个大块头呢。”   莱昂纳多大约有一米九高,臂膀宽厚,面庞方正。与其说是贵族公子,更像是年轻勇武的骑士。   他那略显杂乱的金色短发披散在肩上,能看出大约有一阵子没有修剪了。而他站在查尔斯面前,愣是没有想起来自己应当跪拜,便能看出这孩子大约是个十足的愣头青……   而最让人瞩目的,是他那灿金色的瞳孔。   莱昂纳多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原本碧蓝色的瞳孔已然变成了狮子一般的金色圆瞳,甚至还在散发着蒙蒙微光。   他觉醒的灵能,已经被阿加雷斯提前告知了查尔斯。   他的能力是“震慑邪恶”和“破邪斩”……一套让查尔斯无比耳熟,听起来就感觉他会喊着“这个敌人值得一战”就rua过去的二愣子组合。   也是少有的真正能用来有效增加战斗力的灵能。   莱昂纳多的凝视可以震慑认为自己做了恶事的人,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而莱昂纳多的近战攻击可以对他认为做了恶事的人造成双倍的伤害。基本上,这一正一反,就能涵盖大半敌人了。   这孩子,或许能……   ……好像也能不了什么。   毕竟他要率领的是火炮部队,没有短兵相接的义务。不过能觉醒灵能,总归说明了他比常人的意志力要优秀的多。   而且莱昂纳多的名字谜一样的绿。虽然他没有向自己跪拜,但在见面之初就达到了深绿色……这样也好,能省下查尔斯不少话。   而在这时,莱昂纳多也正打量着查尔斯。   他之所以在国王面前不下跪,不是因为他无礼或是忘了,而是因为他被查尔斯身上的神圣气质深深震慑。   他隐约察觉到,所罗门王的身后有着一轮闪耀的太阳。   绝非是阿谀之言——光是在那辉光的照耀之下,莱昂纳多就感觉到了一种温暖光明的感觉。就像是沐浴阳光一般,却没有感到丝毫焦热。   而且查尔斯的眼中燃烧着肉眼可见的纯白色火焰,他身披素朴的金边白袍,神态威严却不傲慢。   莱昂纳多几乎能听见他坦荡的心声,那是没有任何阴谋和阴影,无比正直纯粹的心灵——   或许是他笨拙的智慧的补偿,莱昂纳多从小就有一种奇异的、野兽般的直感。他能隐约分辨人心,虽然不太准确。   他能看出他的父亲是一只可耻的杜鹃,也能感觉到他的朋友们对他并不是完全的信任友好。   但他第一次看到美丽的歌波嘉王妃的时候,却感觉她像是一只笼中的鸟,甚至对她有了几分哀悯;认识之后,才知道她是一只高贵的天鹅,有着无暇而纯白的羽毛。   而莱昂纳多第一次认识自己最好的朋友马拉吉吉的时候,甚至感觉他像一只可憎的黑色乌鸦,很是有几分警惕。之后他才知道,马拉吉吉有着和他外表不符的善良和智慧。   但莱昂纳多相信,他对所罗门王的判断绝对是正确的。   他的本质,就是耀眼而温暖,给世间带来平等的光明的太阳——   “对瓦拉几亚的事,我很抱歉。”   查尔斯叹了口气,诚挚的致歉道:“若非是我,你的家人想必不会遭此大劫。”   “没有的事,陛下!”   莱昂纳多语气激烈的反对道:“这绝非是您的错!”   他的眼中仿佛燃烧着永不停息的金色烈焰,像是一只睁开眼的雄狮:“或许他们也有着他们的理由,他们的理由或许与您有关,但这绝非是我能将仇恨转嫁在您身上的借口!”   “杀人者是哥特人,是哥特的斥候军团。下令的人是哥特的石王,这两点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莱昂纳多梗着脖子,顽固的说道:“我绝不会迁怒他人,那绝对是错误的!我发誓,即使我一辈子也报不了仇,我也不会把怒火发泄在其他人身上!”   “我了解你的决心了。但不要乱发誓,这样会让人感到你很轻浮……”   查尔斯无奈的摇摇头,心中却对莱昂纳多意外的有了几分好感。   他也没有想到,居然贵族里面还能见到这样的纯种愣头青。   ……或者说,正因为是贵族出身,才能让他们有机会培养出这种稀有的无畏感吧。   真正的无畏绝非是愚钝,而是一种大智慧。他们并非是不了解、不认识、不承认便发出妄言,而是在亲身了解、体会、感受过之后,依旧选择了拒绝。任何时代都应有这样的勇士,无论他们手中拿着的是石块、铁剑还是笔。   查尔斯在想,如果自己没有降临的话……这个年轻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大事呢?   “我听闻,你想要成为我的近卫骑士?”   查尔斯顿了顿,开口道:“你知道我对哥特人开战了吗?你对此怎么看?”   闻言,莱昂纳多却稍微迟疑了一下。   “恕我直言,陛下,”他顿了顿便直言道,“我认为这不太好。尽管我个人很喜欢战斗,也会为有能报仇的机会而高兴,但却还有很多人不喜欢战争。他们只想安稳的活着。”   “我知道。如果人间有什么是值得神明根除的,那么只有贫穷、疫病、饥饿和战争四种东西。”   查尔斯点点头,严肃道:“但我已经不能抽身。阿德里安教宗为了这正义之战而罹难,我不可能在此时抽身而退。”   “听好了,莱昂纳多。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终结战争,并且有机会干掉哥特的斥候军和石王贝尼托。而代价是你要背负骂名的话,你愿意吗?”   “什么样的骂名?”   “嗜血的火魔鬼。恶魔的信徒。疯子。残忍的杀人狂。如此之类。”   查尔斯凝视着莱奥纳多,谨慎的发问道:“我要交给你的,是一种恐怖的新武器。这种武器威力之大,仅需一击或者数击,便能让哥特人畏惧、迅速退出战争,但它过于残忍,甚至于法兰克人也会对你感到畏惧。”   “……那如果我不同意的话,陛下您还会去找其他人吗?”   “会。”   查尔斯承认道:“相比较哥特人,我更在乎法兰克士兵的性命。他们将包括灵魂在内的一切都交给了我,我有义务保护他们尽量远离突如其来、没有意义的死亡。”   “……那就请让我做吧。我已经是复仇的幽魂了,不会畏惧于鲜血和憎恶。”   莱奥纳多沉默一会,答道:“而且,这样便能多让一个人幸免于难了。”   “那么,莱奥纳多。你如果能在接下来的数场战争中听从我的一切命令,我就把你父亲的领地还给你。”   年轻的国王说出了让莱奥纳多愕然的话:“诚然,你的父亲犯了罪,我也没收了他的土地……但瓦拉几亚的人民爱你更胜于我。”   他温和的看着年轻的骑士,轻声开口道:“我想,你一定能做一位慈悲的领主,一位英勇的将军,一位忠诚的侯爵……或许将来还能做一位好父亲。”   “是这样的,陛下!”   莱奥纳多激动的应道,慌忙下跪:“感谢您的慈悲!”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在王前跪拜,并为此而感到深深的羞愧和自责。   更新完毕!(挺胸) 第七十九章 教宗选举   “我亲爱的兄弟们。说实在的,我也时常为此而感到痛心。”   须发皆白的老主教向众人沉声道:“我们伟大的圣贤,知识的守护者,真理的看门人,圣伯多禄的继承者——至圣至洁的阿德里安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离开了我们。”   他哀声轻叹,目光低垂。   他伸出右手,在自己的额头、双眼、喉咙、心脏轻点五下。   “我的老师,我的义父,我智慧一途的引导者,愿你能安佑我的魂灵,愿你能赐我勇气以直视您的死亡,愿您守护我的喉舌不沾私欲、不染愤懑,愿您能给予我一颗如您一般永不轻视痛悔和谦卑的赤心。”   在巨大的白金色棺材旁,老主教低声祈祷。   十二位大主教站在外围,低着头陷入沉默之中。   若是仔细的看去,便能认出他便是在阿德里安教宗死去的现场表现最为活跃的那个人。   他是大主教佩拉吉,负责人事调动、财政出入的总主教。虽然圣秩并不高他的兄弟们一头,但因为他负责掌管凡尘俗事,在教廷内的地位,仅次于教宗和首席主教。   在首席主教还没有任命、教宗却已然故去之时,佩拉吉便是所有大主教中地位最高的了。因此前任教宗的送别仪式也应由他主持。   他的手扶在半人高的棺材上。他的祷词每落下一句,便有一枚虚钉在棺材上的钉子微微落下半寸,钉子上的色彩也融化开来,落在事先刻好的凹槽内,形成繁复的花纹。   半个时辰过后,日头即将落在最高点。而送别仪式也已然到了尾声。   佩拉吉的双手已然有些颤抖。但他的声音仍是不急不缓,明亮清晰而没有丝毫模糊。   “诸圣者的魂灵,请于此接引阿德里安的魂灵。愿他回到所罗门的身边,愿他所拥有的一切智慧不致荒芜。”   “万世万代的君王,荣耀的君王所罗门,请带领您的忠仆、您的子嗣、您的后行之人与您一道步入永恒的光明——”   “以所罗门王、圣奥古斯都及世间一切公义良善的名义。”   随着佩拉吉的言语落下,最后一枚圣钉也被他的圣言打入棺材。钉头上的银漆融化,封入纹路之中。   淡金色的棺材上,开始闪烁起淡淡的银色微光。   ——仪式完成了。   实际上,若是普通的安魂下葬,也并没有这么麻烦,只需念二十七句祷言即可下棺。   但所罗门王派人发旨,声称阿德里安教宗圣德贤明,可以奉以“明棺”之礼。   明棺之礼是圣人和贤德的国君才有的待遇。简单来说,就是用繁复华丽的棺材装好尸体或者骨灰,但之后却不下葬,而是供奉在某座修道院或是高塔内,在棺材上而不是石碑上刻下写明功绩的碑文,由当地的守棺者们日夜看护。只有贤者才能进入参拜圣棺。   在本地有新的官员或者主教任职时,按惯例要前往本地的圣棺去参见。而当地人也会因为自己这里出了一个贤德之人而感到欢欣鼓舞。   虽然阿德里安教宗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值得后人铭记的大事,但他这一生也没做过什么错事。而且严格来说,阿德里安一世也是第一位敢与国王公开叫板的教宗……虽然他后来就死了。   但在自己的地盘上,却被哥特的刺客所杀,显然所罗门王对阿德里安教宗抱有愧疚之意。因而他也愿意为此事背书,送了一份阿德里安教宗死后得享数百年、甚至千年的荣光。   至少大主教们是这样想的。   或者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这样想的。   “圣贤已去,而我们不能在此颓废。我们仍有须行之事,必行之言,应承之理。”   看着大主教佩拉吉捧起圣牒扬声颂念,利奥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哀悯。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德里安教宗为何而死、所罗门王拥有何等辉煌的灵魂、灵能的奥秘是什么、圣长子公会又在哪里……如此隐秘,他们都无缘得知。   教宗死了。   如今教廷将被封闭,他们要在这里渡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每天一次辩论、每七天一次表决。直到有人得到超过全体大主教三分之二的票数,才能就任下任教宗。   也就是九票。   如果始终没有人能得到法定多数,那么他们谁也不能离开,并将进行下一轮议程,七日之后继续表决。直到人们最终决出一个胜利者。   为了保证教宗选举不会拖的太长,凡是被投票的人都可以公开转赠自己的票给另一人。但不能拆分自己的票。   这是由于不能一直认为有人能直接控制十三位德高位重之人,但他们可以通过间接手段施加影响。只要最终能控制除自己之外的大主教中的八位,那么这个教宗的言语就是有力量的。   因为所罗门教的所有重要表决,都是通过神圣议会决定的。这种议会的模式是,教宗提出议案,然后由其他大主教表决。这议案可能是某位大主教投递上来的,也有可能是教宗自己的想法。   只要没有得到三分之一以上的反对,这项决议就能落实。而教宗有权无限次的使本次表决作废,但不能直接跨过议会施行——所有的大主教都会保护这项神圣的权利。   因而在超过三分之二的大主教都支持教宗……或者至少他们不会在明面上反对教宗的时候,教宗的意见才能落实。否则只会陷入无限表决地狱,所有人都会被粘着不能动。直到拖够四年,有人提议重选教宗为止。   从大主教的位置上升到教宗,就必然空了一个位置。再加上那八位支持者——之所以是八位,因为教宗自己的那张票必然是给自己的——也就够了三分之二。   之前利奥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想要从其余的十二位大主教中得到至少八个人的认同,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同了。   利奥轻叹一口气,表情平静而不惊慌。   在他们身后,教廷的大门被卫士缓缓关闭。   正午的光明被隔绝,一丛一丛的火光从两侧的墙壁上升起。   “那么,首日议程开始。”   佩拉吉扬起脸来,高声颂道。   最后一盏灯火亮起,火光映在诸位主教脸上,打出浓淡不同的一片片阴影。   来吧,来吧。   利奥感到出奇的平静。   他的眼中,明黄色的火光渐渐亮起——   推荐一下某位神秘友人的新书:《那个男人来自异界》   这是一个神秘的男人和众多神秘的男人或者别的东西在各个地方旅行的故事。   一刀劈开生死路,两脚踏破是非门。   章鱼在背后,对虾在胸口。   两把双刀肩上背,喝酒从来对瓶吹。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午时已到。   一会还有第二章。 第八十章 不要相信他人   “约翰·普鲁士托主教,一票。”   “西斯科特主教,一票。”   “利奥主教,两票。”   “奥金尼主教,三票。”   “佩拉吉·培根主教,六票。”   唱票的教士将手中的选票在桌上顿了顿,使其平整。   “有哪位大人让票吗?”   教士抬起头来,环顾一圈,随后遗憾的摇了摇头,在寂静的大厅内扬声宣布:“那么,无人获得法定多数。”   解散之后,利奥走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却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利奥大人!”   利奥有些茫然的回过头去,发现喊他的人正是佩拉吉·培根。   “佩拉吉大人。”   利奥点点头,右手在自己上半身连点五下,向佩拉吉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只是有一些闲言碎语。”   佩拉吉同样向利奥行礼,随后低声说道:“请问利奥大人有时间吗?”   利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向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那就请跟我来吧,佩拉吉大人。”   他们谁也没有避开路人的视线。   就在几位大主教与圣仆们的注视下,他们两个从容坦荡的并肩走着,并一前一后的走进利奥的房间。   这同样也是一种信任的表示。任是谁在那里出了事,都会被人们检举“我看到他最后是和某某在一起”。   反过来说,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忌惮和提防。   利奥走进自己的房间,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呵呵的问道:“佩拉吉大人,您想说点什么?”   而佩拉吉则伸出手来,示意稍等。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简易的小机械,将它贴在门上,另外一端则放在自己耳边,安静的聆听了一会,随后才松了口气。   看着他做出这样举动的利奥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发问道:“佩拉吉大人,您这是什么?”   “一点小小的发明,您请见谅。”   佩拉吉主教轻笑着, 把那个薄薄的装置重新收回怀中,坦荡的说道:“用来做恶事和提防恶事都是一把好手。”   “但我相信大人您的人品。您想必是不会拿它做恶事的。”   利奥从容的说着,从壁橱取出圣仆每天放在这里的酒和两个小碗,给自己和佩拉吉主教一人倒上了一杯。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抱怨道:“我们已经被在这里关了一周了,之后还有一周。而我每天都在吃什么?哦,稀粥,稀粥和肉粥。真是非常照顾老年人的饮食。”   说着,利奥抬头看了一眼大约五十岁出头的佩拉吉主教,连忙纠正道:“抱歉,佩拉吉大人,我不是说您……”   “我知道,利奥大人。”   佩拉吉点点头,坐在利奥身边,感叹道:“您对我绝没有恶意。或者说,您可能是我们之中仅有的,对所有人都没有恶意的善人了。”   “那您呢?”   “我当然也是凡人。自然对一些人抱有敌意。”   佩拉吉笑笑:“我不像您,有这样好的脾气、谦逊的心和懂分寸的喉舌。所以我也得罪了不少人,也有一些人得罪了我。”   “我们之间可是兄弟,亲如一家。”   利奥严肃的说道:“没有什么仇是化解不了的。”   他的声音如他的体型一般宽厚温和。他的身上又白又胖,面颊如同婴儿一般软软的鼓起,微微眯着的双眼看起来温良而无害。   但佩拉吉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含糊的说道:“大概吧。”   “比如说,之前我所展示的那个小发明。若是在其他人面前,我肯定是不会弄出来的。只有大人您,我能确保肯定能为我保密。”   他低声说道。   利奥忍不住摇摇头:“不要过于相信其他人啊,佩拉吉大人。”   他说着,将桌上快要燃尽的白色蜡烛上的火引到了另外一根上,随后端起酒碗,和佩拉吉碰杯。   佩拉吉刚喝下半口酒液,便连连摇头。   他放下小碗,一边摇头一边拦住了正要喝酒的利奥。他做了个手势,把两人碗中的酒都泼在了地上。   “您这是……”   利奥愕然的看向他。   “酸的和醋一样。我知道您喜爱这些单纯之物,所以给您带来了这个,”佩拉吉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一周前我就带进来了。早已给您预备好了。”   说着,他将瓶中芬芳的酒液倒进了两个小碗,与利奥碰杯后饮下。   利奥喝下,瞪大了眼睛,不由得赞叹:“好酒!一周没喝到这样的酒了,我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   “以后每天我都给您带来这些酒,瓶子我也会带走,不会给您留下任何麻烦。”   说着,佩拉吉不由得笑了一下,补充道:“我亲自来。”   他望向利奥,认真的问道:“您有意愿竞选教宗吗?”   “嗯……我如果说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没有一个大主教会不希望自己能登上圣座,我也是一样。”   利奥抿着嘴,摸着自己的肚子,艰难的在椅子上转过神来,面对着佩拉吉主教,认真的说道:“您可能不信,但教宗大人身前曾经许诺,要任命我为首席主教。”   “您还说叫我不要总是相信他人呢,利奥大人,”佩拉吉听到这话便笑出了声,甚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您可能不知道吧。教宗大人他其实对谁都这样说。”   老主教摊摊手,咧着嘴露出近乎讽刺的轻笑:“反正许诺又不花钱。我老早就明白了,所谓‘有朝一日’的意思就是‘永不’。”   他笑完,表情也变得认真了下来:“说真的,利奥大人。教廷需要您的那种乐天感,那种天生的亲和,来粘附住我们这些各有杂念的人。”   “您的意思是,您要打算选我为教宗吗?”   利奥闻言,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头。   但佩拉吉却摇摇头,否认道:“不。因为在那基础上,成为教宗还需要一些其他的才能。”   “比如,那些呢?”   “正直,平等,谨慎,虔诚……”   “我想,这些我或许都有。”   “——还有残忍、冷漠、卑鄙和诡诈。”   佩拉吉主教深吸一口气,将后面四个词语快速的吐了出来:“我想您应该不具备这些。”   “事实上,您有着我们中几乎最好的才能,但因为您平日中的谦逊而不出头。唯有在前几日的选举中,我们才刚刚得以见证您溢满智慧之光的魂灵。”   他的语速极快,但吐字却清晰:“身为教士、身为主教、身为大主教、总主教甚至首席主教,谦逊低调都是美德。唯独教宗不是。”   “我希望您能选我,利奥大人。教廷需要一个足够强硬的主人,才能从所罗门王的手中夺得本应属于我们的那份利益。”   佩拉吉的手紧紧握住利奥的手,低声快速的说道:“我知道您是一位真正的圣徒。您看不上这些凡尘俗世的东西……但他们真的很重要。我们与所罗门王并非是臣子的关系,也不是朋友的关系……而是两个互相竞争的商人,两个对手,两个敌人。我们已然岌岌可危,距离被吞并控制的悬崖只差最后一步——”   “如果我能当选教宗,那么我所能授予的最高位置——首席主教,一定就是您。”   他无比肯定的说道。   而利奥却沉默了一会,慢吞吞的说道:“我可以相信你的承诺吗,佩拉吉大人?你会像阿德里安大人一样,对每个人给予同样的许诺吗?”   “您尽可以相信我。”   佩拉吉严肃的点点头,认真的说道:“因为其他人,其实并不如何看重最高主教的这个位置。他们要的是更为现实的东西……”   “买卖圣职可是违法的,佩拉吉大人。”   利奥微微皱起眉头:“何况是买卖教宗一职……”   “这是必要之恶,利奥大人。一位有过错的教宗,更容易被监督,不是吗?”   佩拉吉笑笑,最后补充道:“我希望您能选我。一位庸碌之人只会毁了所有人……”   之后,他很快找到一个四下无人的时机,离开了利奥的房间。   而利奥则陷入了沉默,他微眯着眼睛,上半身陷在了座椅中,有一口每一口的轻饮美酒,像是在冥想……亦或是在聆听什么。   四个小时后,他从座椅上艰难的爬起来。   他闭目祈祷一阵,而后轻声问道:“所罗门大人……您听得见我的话吗?”   “……是的,没有问题。只有一个人……”   “……对,我想要‘花与酒’。”   更新完毕!(蹦跶)   然后是今天的第二份章推,也是某位神秘友人的新书:《炼气练了三千年》   三千年前,天资绝顶的白秋然被青冥剑宗创始人,青冥道人收为门徒,开始修仙之路。   三千年后,白秋然的师尊青冥道人飞升成仙,大师兄渡劫失败身死道消,就连最小的小师妹的六世孙都筑基成功,学会了御剑乘风而行。   而经历三千年的苦修,白秋然他,终于达到了炼气期第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四层的境界。   孩子们晚安! 第八十一章 尘埃落定之前   一周之后,第二期教宗选举如约进行。   “约翰·普鲁士托主教,一票。”   “奥金尼主教,两票。”   唱票的教士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语气上扬:“佩拉吉·培根主教,十票!”   “——佩拉吉主教获得法定多数!”   佩拉吉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闭上眼睛,上半身放松下来——一切尘埃落定。   根据选举结果,三日之后新任的教宗就是他了。   ……如果没有什么人从中作梗的话。   “是买到法定多数吧。”   一位身材干瘦而矮小,有着花白头发的大主教嗤笑着嘟囔着。   佩拉吉抬头望去,玩味的说道:“你好像对神圣的选举结果有什么意见,奥金尼大人。”   “他当然会有意见!”   另外一位身材壮硕、卷发披散至肩的大主教高声怒斥:“圣座绝不能落在一个买卖圣职的卑鄙小人手上!”   “你说我买卖圣职?”   佩拉吉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么约翰圣裁官,你有证据吗?”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证据!”   圣裁官约翰双目之中怒火熊熊燃烧,一字一句高声怒吼,环顾四周:“以圣所罗门王的名义起誓!你们敢发誓自己绝没有收下他半分贿赂吗?!你们这群懦夫,奸商,卑劣的小人!”   “我能!”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限之时,利奥却站了出来。   他的平日总是挂着的温和笑容也收敛起来,眉头紧皱。胖乎乎的脸上却充满了威严。   他义正言辞,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可以发誓,我从没拿过佩拉吉主教一分一毫的好处!以后也绝不会拿!”   “我选他当教宗,是因为我相信他的能力。你不要太过以己度人!”   被利奥呵斥,约翰主教微微一滞。   他是上一届推举出来的圣裁官——所谓圣裁官,就是负责监督教宗和其他大主教的一言一行是否符合规范的大主教。   因而他的确熟悉利奥的为人。   他相信,如果这些大主教中有一个真的没有收好处的人,那么他一定就是利奥主教。   但这个时候利奥站出来,却把他的威势直接逼了回去。约翰主教忍不住心中怒骂猪队友,却说不出话。   “好了,不要吵了。”   佩拉吉拍拍手,沉声道:“你可以质疑我,但不要质疑你的兄弟们。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凭着个人意志将票给我的。”   “你当然也可以反对我。我所提出的所有议案,你都有权反对。你也可以检举我任何不端不义之举。”   他走到约翰主教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你有证据的话。”   说罢,他用力拍了拍约翰的肩膀,和他擦肩而过,走入人群中。   “那么,我就宣布我作为新任教宗的第一项命令。”   佩拉吉看向众人,笑了笑:“向众人宣布,新的教宗已然产生——并将于三日后公布。教廷的封禁仍要继续维持三天,不过今天晚上可以召开宴会,作为庆祝。”   “至于第二件事……”   他的目光在每一位大主教脸上轻轻划过。   几乎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虽然表情复杂,但却一个个的在他的凝视下低下了头,包括约翰主教和奥金尼主教。   “我要行使我神圣的职责,选择一人替代我的位置成为总主教。以及选择一人成为首席主教。”   “这是我所能授予的,收入最丰厚、以及最为荣耀神圣的两个职位。不过显然——我不可能任命与我为敌,质疑圣选合法性的人。”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佩拉吉沉声道。   矮矮瘦瘦的老主教奥金尼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脸上堆起笑容,向着佩拉吉谦卑的弯腰致敬:“我当然没有这种质疑,教宗大人。”   “那么你呢?”   佩拉吉望向约翰主教。   约翰主教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利奥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反应了过来。   “我也没有……大人。”   他憋着气,一字一句低声说道。   “那么,我先任命我们这一届的首席主教。”   佩拉吉笑着,伸手指向了利奥:“便是他。我们中一生从未接受半分贿赂,一心索求智慧的贤者。令人尊敬的调停者,无敌之人,利奥阁下。”   这个消息显然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利奥在阿德里安在世的时候,便能保持住那种微妙的均衡,始终不与任何人为敌。他也是这十三位主教中性格最为温和无害之人,这个决定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而且他们也不是非常关注首席主教这个位置。   首席主教必须要通过艰难的圣礼考验,才能成为备选教宗。除此之外,它只不过是一个荣耀的记号,在教廷外拥有极高的权力和话语权……但也影响不到众人。   最关键的是,首席主教的俸禄和圣邑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忽略掉声望加成,再剥离掉那些其实并不好动用的权力,它所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   但总主教不同。它拥有极高的实权——能够牟利和发展派系的实权。而且因为日常任务繁重,它的俸禄和待遇是其他大主教的三倍。   有了总主教之职,还愁没有圣邑吗?只需要为他人打开上升之途,自会有些聪明人将修道院数年的收入奉上——所罗门教内从不缺聪明人。   然而,望着众人期盼的目光,佩拉吉脸上似有似无的笑容却突然一收。   他扬声道:“如今我还没有就任教宗,总主教的职位自然也是我的。等三日后,我在圣丹尼的民众前、在所罗门王派遣的使者面前继任教宗之后,我才会卸任总主教一职。等到那时,我自会选出你们中最为虔诚、能干、智慧、谨慎之人。”   这个老狐狸。   众人心中怒骂,脸上却不声张。   在散会之后,夜晚降临之前,佩拉吉再度来到了利奥的房间。   “这就是我的定金,利奥大人。”   佩拉吉感叹道:“您的这一票至关重要。”   “哪里的话,教宗大人。”   利奥温和的笑着,与佩拉吉碰杯:“就算没有我这一票,您也还有九票呢。”   “九票和十票可不一样。这里面的差距大着呢。”   佩拉吉笑了笑,低声说道:“就是因为多了这至关重要的一个人,才会让所有人都不敢反对我。”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会像自己一样坚定的反对教宗。在知道即使自己投出反对票,也能剩下九票来保证教宗的决议通过之后,任何人除非有特殊把握,否则都是不敢随意与教宗为敌的。   “我感谢您的仗义执言。而我的诚意也已经送到了。”   佩拉吉沉声道:“您是我们中最有能力的人。之后请多指教了。”   “会的。”   利奥慢吞吞的说着,与佩拉吉碰杯,饮下了鲜红的酒液。   推荐某位神秘友人MK-3的新书:《我被封印了一万年》   白云穿越了,可惜不是好事。   别人穿越,要么有个好身世,要么有个好外挂,最差也有个老爷爷,但是他穿越,却被困在了一个绝世的大封印之中,邻居只有一个想夺他舍的大魔王。   一万年后,大魔王挂了。   白云,成了一万零十八岁的处男。   然后今天,这个一万零十八岁的终极老处男,终于破印而出,重见天日!   我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一会可能还有第二更 第八十二章 深夜投毒   宴会如期举行。   大主教们虽然多数年事已高,但他们的胃口倒是不错。   在过去的半个月里,每天喝的那两顿菜粥、一顿肉粥,也就大约只有农夫不会厌烦。他们甚至吃不到一片面包,见不到哪怕一块比指甲盖大那么一点的肉。更不用说是鲜美的鱼肉和任何烤制的食物。   这样的饮食,甚至让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虚弱了几分。   宴会召开,利奥感到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噜噜的蠕动着。   虽然知道许久未曾开荤时,吃的过多对身体不好。但此刻利奥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洗清嫌疑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是他实实在在是真的饿了。   正常来说,罗马人的传统饮食方式是一人一道菜,按地位分配。但这样的饮食礼节在后期便已然有所进步。   从四百年前开始,比较大的宴会便由两部分构成——其一是仆从按宾客的地位配以较为统一的小餐、点心和淡酒。人们边聊天、边欣赏节目(如果有的话),同时也不忘能时不时低头吃上两口。   而在天色全黑,灯火燃起,宴会正式召开之时,便要有大菜被放置在圆桌的正中,展示过后由刀工精湛的仆从分餐。人们若想吃哪道菜,就要将自己桌上的牌子交由身后的仆人,仆人则将牌子摆在盘子边上。由分餐的仆人负责将一份菜切下分好,交予宾客。   这一方面是为了能让每个人吃尽可能多的菜色……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避免投毒。   之前每人一种菜的时候,刺客的投毒就会很精确。只需要看一眼菜单,就知道哪道菜是谁吃的。而在这种分餐制在上层贵族间流行起来后,人们就无需担心有谁想要谋害自己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样式一样的小餐最终会分到谁的盘子里,而自己的目标会不会吃下投了毒的那道大餐。   利奥第一个赶到了大厅,坐下就开始吃自己面前的那份小餐。   再来到这里之前,他先去了一趟厨房,挨个的打开餐盘,一边满意连连点头,一边看了一眼今晚的大餐菜色。而厨子也显然不敢赶他走,只能一直跟在他身边,保证他没有偷吃。   等到利奥从厨房离开,他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赶紧派仆人先把利奥大主教的食物提前送过去——至少先堵住他的嘴,让他别闲的没事干跑来跑去的捣乱。   如今利奥的位份是首席主教,而教廷的圣仆也不像是杜鹃侯的仆人一样不长颜色。   圣仆打开提篮,先给利奥摆上一大一小两个银碟子,然后是一只瓦钵子,和一个不到手掌大小的银杯子。随后她便给利奥倒上了酒,把他的那份小餐一样一样摆在桌上。   他碟子上盛了一份鹅肝冻,瓦钵倒了一份煮梨。圣仆又在利奥的催促下给他摆了三个小小的甜面包,这种蓬松的面包被人们叫做“老主教”,一般的面包匠没有这个手艺。得要半个银币才能买到一个,这是买回来又第二次烤热的。   “您可别吃太多了。”   他身边这位三十多岁、有些胖的中年女人小声提醒着:“之后好吃的可更多呢。”   “嗯嗯,我知道。”   利奥笑呵呵的说道:“我看到圣三餐已经做好了。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好吃的吗?”   圣三餐是指鹿肉馅饼,烤牛肉和熏鱼。这是所罗门教的主教每年至少应在圣别日吃一次的圣餐——这是耶稣生前最后一日所吃的食物。   “斑鸠冻、烤鳗鱼和洋蓟沙拉,大人。还有带肉汁的烤根茎,土豆煮酸模和牛内脏布丁。”   圣仆答道:“烤天鹅已经做好了,厨师正在把羽毛给它插回去呢。等天黑之后,还有油煎比目鱼、烤牛尾和烤小羊排。这些菜凉了可不好吃,最后一道是迷迭香烤乳猪。”   “有牡蛎吗?”   利奥期待的问道。   圣仆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如果您想要的话,我们可以派人去买。”   “嗯嗯,那就再好不过了。”   利奥笑呵呵的说着,看着圣仆转身回去。   他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收敛了一下,但那也只是瞬间。   他不再保留,而是把这些小餐吃了个干干净净。饮酒也没有落下,是一杯接着一杯。等到其他的主教落座,他已然有些微醺。   不久,佩拉吉赶到了大厅。他穿上了教宗的白金色长袍,虽然没有戴冠,但看着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看着教宗来到,圣仆连忙把餐盘端了出来。后来的几位大主教没有吃几口小餐,便被人撤了下去。他们看着先上的圣三餐,不禁食指大动。连忙吩咐身后侍立的仆人,取来一份送到自己面前。   虽然圣三餐规定了菜式,但根据选材和厨师的手艺,味道差距绝对也非常大。   每个人分得的一角馅饼里,填满了柔嫩软烂的鹿腰肉;二次加热的香芹烤小牛肉仍旧清香细腻,轻轻一切便有肉汁迸出,烟熏鲑鱼也是异常肥嫩。   或许是已经不太饿的缘故,利奥没有一口气把圣三餐挨个点一份,而是打了个响嗝,要了一份冒着热气的鹿腰肉馅饼,迫不及待的用手抓着就开吃。   佩拉吉也切下一份小牛肉送进嘴里,又吃了一口烟熏鲑鱼。   和上一位教宗相反,佩拉吉其实并不太喜欢饮酒。因此也没有向众人敬酒。   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他喝了酒后第二天总感觉身体有些发飘……他与利奥下午已经喝了几杯,如今他是一口也喝不下去了。   不过这也影响不大。因为他们中喜爱喝酒的主教其实一共也只有三四位,其中只有一位是老年人——就是那位奥金尼主教。   “诸位,”佩拉吉大笑着说道,“享受欢宴吧!今晚的狂欢将会持续到深夜,直到月头落下,太阳升起。直到黑夜过去,太阳临至——”   直到三个半小时后,佩拉吉才突然感觉到了一些不对。   他感到越来越强烈的疲惫感从脊柱蔓延到全身。眼皮愈发的沉重,四肢如同灌了铅一样。   他从不正常的睡眠欲望中挣脱出来,努力睁开眼睛,才看到奥金尼主教和西斯科特先一步的趴在了桌子上,像是睡着一样……只是脸色有些发青。   ……我中毒了?   是谁下的毒?   佩拉吉依靠在座位上,剧烈的喘息着。瞳孔快速跳动着,扫视着周围的人。   人们吃着,聊着。并没有哪个人表现的特别可疑,甚至没有人发现佩拉吉如今已经相当不妙。   一共三位——自己、奥金尼和西斯科特。但是并没有什么食物是只有他们吃下的……   所以说,是餐盘吗?有人在分餐盘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下好了毒……   会是谁?   一个人影渐渐在佩拉吉面前浮现出来。   没有任何疑问。只有一人有此动机——   “约!翰!”   佩拉吉哑着嗓子,用模糊的声音低声怒吼:“你,居然——”   大主教们一下停住,向着佩拉吉望去。   他们看到佩拉吉打着摆子,像是受了寒一样。他的面色发青,舌头似乎也已经发硬。   “怎么了?”   利奥问道。   但佩拉吉却感觉到呼吸越发困难,甚至说不出话来。   大主教们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离开自己的座位,向着佩拉吉走来。佩拉吉感到周围的世界变得扭曲模糊,看着他们向自己走来,却听不到什么声音。人影变得纤长而高,凛冽的寒流灌入自己四肢,牙齿忍不住打起寒颤,哒哒的敲击着。   救、我。   快、救、救——   无穷无尽的阴寒淹没了佩拉吉。   他长大嘴巴,像是渴死的鱼一样努力的呼吸,却无能为力。   他的思维沉没于无尽寒冬之中。他努力的瞪大眼睛,全身激烈的颤抖着,面容扭曲到近乎抽象。   然而——凛冬终至。   更新完毕!全勤君又续了一条命!   写着写着饿了,窝去煮碗面吃…… 第八十三章 谦逊与求知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以神圣之名:杀死教宗阿德里安一世(已完成);使利奥得到十三位大主教中超过三分之二的支持,就任教宗(6/10)】   在查尔斯眼前,一条任务提示一闪而过。   ……怎么最大值少了三个?   他微微一怔,随后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的灵体瞬间从躯壳中逃逸,在帷幕下方潜行着,出现在了圣丹尼,在利奥身边。   他看到了被毒杀的三位主教,看到了神情慌张的主教们,看到了利奥怒斥一位身材健壮、神色不安的主教……看到其他人对着那位强壮主教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善,对利奥的言语连连点头。   很显然,利奥将三人毒杀的情况下,还将祸水东引,摧毁了另外一个对手。并找到了能为自己背锅的人。   而在死去了三个人的情况下,九人的需求也就变成了七人,达成三分之二票数的难度也是立刻锐减。   绝了,这也可以!   查尔斯不禁笑出了声,在利奥讶异的目光下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从容的收回自己的灵体。   “怎么了,大人?”   注意到查尔斯的灵魂突然跑了个来回,一旁的雅斯塔禄有些好奇的问道。   “没事,”查尔斯摇摇头,随口笑道,“这利奥倒也真算是个人才。”   花与酒这个毒药,查尔斯只对他说过一次——确切来说,就是他在利奥面前重新圣临的那日。   因为利奥的名片已经绿到了马上就要发蓝的程度,查尔斯也就干脆的告诉他,“你若有什么疑问,皆可在此地此时得以解答”。   无论是查尔斯上两次转世的身份,以及丕平三世和卡罗曼王子的真正死因,只要利奥提出,查尔斯都对他知无不言。   实际上,查尔斯非常希望利奥能提出一些更为高端的问题……   比如说灵能的本质是什么,比如说神和魔神从何而来,比如说天上的星星是什么、脚下的大地又是什么……只是很可惜,利奥一直并没有问出查尔斯在心中期盼的这些问题。   并非是不敢问,而是想不起来。一个人若是将身边的一切引以为常,便很难发现新的事物。   他所问出的数十个问题中,仅有三个是让查尔斯比较满意的:一个是“为何伤者会得病”,一个是“不老不死的人是否会存在”,另外一个是“天空之上究竟有什么”。   其中第三个问题,让查尔斯很是欣慰。   他深深知道,一个时代总要有一些人抬头张望、对着星空产生深思,这个世代才有希望。查尔斯就很高兴的告诉了他一小部分的知识——能让利奥接受程度的奥秘。   查尔斯也没有想到,那次见面对利奥的影响会这么大:一个总是怠惰逃避的人,真的拥有了生存下去、甚至改变世界的动机和热情。他更没有想到,他只是随口一提的花与酒,会被利奥牢牢记在脑海中。   利奥的灵能,仅仅只能让人失去对他的提防,而不是巴力和拜蒙那样,能够直接洞彻人心,甚至操控他人的意志。   对于利奥来说,得到十三位大主教中九个人的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利奥那日也跟查尔斯说了教廷内部的情况——当年支持停留在哥特的守旧派,和支持阿德里安一世的进取派针锋相对,利奥最初甚至只是因为运气好,才作为平衡球而被引入大主教体系之中。   但想要通过言语夺得教宗这个位置,对于利奥来说依旧是十分困难——甚至是在不动用超凡力量的前提下,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两个派系的带头人,佩拉吉主教和奥金尼主教必然都会选定自己;而进取派中最为激进的约翰主教,也肯定会将票投给自己。这就已经分走了三张。   成为教宗至少需要九张票,在只剩下十个人投票的情况下,想要说服他们中的九个人都将票投给利奥他自己。   看起来似乎不算特别难,但实际上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每个人都有私欲——若是他们发现佩拉吉主教、奥金尼主教和约翰主教并没有任何人支持,那么他们甚至会冒出“要不我也竞选一下试试看”这样的想法。   于是本就不够明朗的局势,只会进一步的陷入泥潭之中。   为了保证利奥能当选教宗……也为了查尔斯的主线任务能够顺利完成,他对利奥许诺“若需要任何帮助,便直呼吾名”。   查尔斯甚至已经提前安排好了阿波罗前往了圣丹尼。如果利奥需要暗杀某个竞争对手的话,甚至可以选择是射杀、焚杀亦或是自杀——阿波罗除却是个极好的射手和战车御手外,他也是一个能够魅惑人心的艺术家。   与能力单一的拜蒙不同,阿波罗同时拥有“光”、“弦”和“艺术”这三个领域。在艺术领域的加持下,他不仅能控制弓弦,也能操控琴弦。面对没有觉醒灵能的普通人,阿波罗甚至能用一段音乐让佩拉吉自己活活扼死自己。   然而,利奥却在向他祈祷的时候,却拒绝了让阿波罗直接强行狙杀佩拉吉主教这一办法,而是大胆的向查尔斯索取了一份“花与酒”的毒药。   查尔斯思索再三,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的传说度又有了一些,如果任务濒临失败,他也可以消耗传说度,用“意外”手段强行完成这个主线,拿到那位他想要的伟人“罗杰·培根”。   但和求稳相比,查尔斯却更想要看看人类的可能性——以及普通人的智慧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不可能一辈子看护人类。更不可能永远像是喂养婴儿一样,把各种智慧和发明一口一口喂给人们。   他自己首先就是一个凡人,仍然每日都在学习、在不断的提高自己的凡人。随着灵能水平的提升,查尔斯对新知识的掌握速度,只会不断增长。他今日的感悟,可能在明日看来就是幼稚的;他今天学到的知识,可能明天就会被他自己推翻。   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话一定是正确的,又怎么能傲慢的指引其他人呢?   因此和所罗门时期不同,查尔斯变得沉默了起来。除却一些特定的人之外,他不再骄傲的向其他人展示自己所拥有的智慧……如同中学生向小学生展示初中数学会变得多么困难一样。   查尔斯能够明显感觉到,如今作为法兰克国王的自己和当年刚刚成为所罗门时的自己,已经有了卓绝的提升——无论是从知识上、手段上还是心态上。   现在的他比起“教学”,更希望能以“引导”的方式,让人类在尽量少走错路的情况下茁壮成长。   他愿意给利奥一个机会——即使这可能会给他自己带来一些麻烦。   不过好在,利奥并没有辜负查尔斯的期望。   虽然现在愿意投票给利奥的人还差最后一个……但所有的竞争对手死的死,背锅的背锅,利奥已然胜利在望。   “或许应该提前叫他利奥教宗了。”   查尔斯想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我倒是真没想到,他在这方面真是格外的敏锐而谨慎……”   虽然就结果上来说,似乎和让阿波罗直接击杀几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若是之后利奥做出了让其他大主教不满的事,这便是少了一个把柄和借口。   ……从这点来说,我的视角似乎有些脱离群众了。   查尔斯也不禁反思着。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做出愚蠢之事——这不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智慧有信心,也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魔神们,相信他们会在自己膨胀之时会及时的劝阻、鞭策自己。   但其他人不同,他们所知甚少、也没有亲密而智慧的友人可以阻止他们的决策。所以他们其实是会犯错、会糊涂的。然而查尔斯也下意识的替他们无视了这种可能。   这或许,就是加沙在自己死后夺走了以色列和埃及的土地、提比略在自己死后将平等的三国变为以罗马为主体的原因。   自己希望他们做的,与他们希望自己做的并不完全相同——种瓜未必得瓜,种豆未必得豆。人心是不可漏算的一环。   这是一个宝贵的教训,但好在出现真正的麻烦前他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查尔斯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又学到了新的东西——活着真是太美好了。 第八十四章 魔鬼的造物   除却利奥那边一切顺利之外,南线战场的计划也已经被查尔斯安排了下去。   罗兰作为军团长,亲自率领两个军团的步兵、一个军团的骑兵,以及两百架战车和四座巨大的重力式投石机,以缓慢的速度南下至边境的勃艮第地区。   同时,这里也是歌波嘉王妃的娘家——撒松伯爵的领地。   “欢迎您,罗兰大人。”   撒松伯恭敬地向罗兰行礼。   他的老母亲在哥特境内,没有觉醒女巫能力的他根本看不到女儿的梦境。因此也不知道歌波嘉究竟为何沦落至此境地。   但若是他得知真相,也绝不会对罗兰做出任何不敬之举,更不会背叛所罗门王——在哥特人打到勃艮第之前。   他便是这样一个对家人冷淡、而对世事客观理性到近乎胆怯之人。   然而,他如今身为尊贵的伯爵而向罗兰行礼,却并非是由于他的谦卑谨慎。   为了给罗兰开道,避免那些心怀鬼胎的贵族们拖后腿。在罗兰出征前,查尔斯给罗兰授以伯爵之位,并将布列塔尼地区赐予了他作为领地。   罗兰的心情一度非常沉痛。   因为奖励过于丰厚,他一度以为这是查尔斯提前为他进行了死后追封……   直到查尔斯哭笑不得的驱散了他的妄想。   “并没有那回事……当然,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查尔斯说道,“如果你真的战死了,这便是我对你的追封;而如果你得胜归来,那么这是赐予你的奖励。”   “那么如果我失败了呢?”罗兰问道。   “不存在失败。”   查尔斯从容的说道,神色没有丝毫动摇。   那熊熊燃烧的双眼给予了罗兰非常大的信心——而真正让他相信自己这一趟不是去送人头的证据,则来自于查尔斯为他展示的秘密武器。   也就是被命名为“榴弹炮”和“火箭车”的两样武器。   前者是一种用皮革包裹的某种类似石块的东西,被投石机发射出去便会在目的地轰然炸裂,无数金属碎片和尖锐的碎石向四周炸开,其威力在落点七八米外也没入树干三寸不止,一直到十五步的范围内都可以进行有效杀伤。   而后者则是一种像是战车一样的装置。   它比寻常的战车要宽一倍,长度是两倍多一些——简单的形容一下,就是四个轮子变成了八个轮子。看起来就像是四个战车拼在了一起一样。   在通过马匹将火箭车运送到合适的位置后,它就可以发挥效力了。   在战车尾端,有三个横着摆放的木箱。每个木箱内装有横十竖十的一百枚火箭,只需一位士兵在战车内点火,小筒内的火箭便可以瞬间全部发射出去。   其威力在顺风的情况下,能在八十步后贯穿薄木板,之后烈火便会从木板上熊熊燃烧。   罗兰自是知道——除却波斯人之外,没有人能在战场上处理烧伤。更何况这火箭的火似乎比普通的火更毒,只要沾到伤口就会很快腐烂,最终残废或者死亡。   其威力虽然比不上榴弹炮,不可能撕碎铁盾和铁甲……但足以震慑几乎无甲的步兵、更能轻松抵挡并打散骑兵的冲锋。   ——因为它最大的好处就是便宜,量大。   盛满火箭的一个木箱,在供给材料的情况下,只需要一个妇人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便能做好。而其威力足有二三十个强壮的射手的集中攒射的程度、甚至更强。   但再好的射手,也不可能全力连射三轮而不感到疲累。可每辆车前面就架了三个木箱,只需要一个战车御手、一个点火兵便能轻松地连发三轮。   ——之后只要撤回到后勤线,再搬上来三个木箱,甚至还能再来一轮。   只要两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就能发挥远超四五十位精英射手的破坏力——而查尔斯所付出的,仅仅只是一辆经过改造的战车,和不知道怎么制造的这种神秘的“火箱”。   罗兰不禁为查尔斯那魔鬼一样的恐怖智慧而感到恐惧。   因为他的所罗门王所发明的这两种造物……简直是违反常识的杀人利器。罗兰可以预见,查尔斯的这两种发明,就像弩第一次被应用在战场上一样,会直接改变今后战争的格局。   一种是仅需一枚“石头”,就能直接炸死七八人、炸伤十数人不止的改进版投石车;另外一种则是能让极少数的人发挥超越人数战斗力的普及兵器。   罗兰甚至也为此而惶恐。   若是这样的兵器能够随意生产……他们这些精锐而强大的骑士,岂不是毫无价值了?   还好他是法兰克人。还好查尔斯是法兰克的王……   罗兰光是想想,在自己冲锋的时候,面前数百上千的火箭以每秒一轮的速度向自己密集的飞来;而天上不时落下神罚般的爆裂火球,在自己身后接连炸开的景象,就忍不住感到胆寒。   即使他拥有圣剑杜兰达尔,也绝对会被压倒性的火力直接淹没、撕碎成渣。   现在查尔斯派出的是六架能够发射“榴弹炮”的大型投石机,以及十架稍小稍矮一些、射程稍短一些但也能发射“榴弹炮”的投石机,和两百架火箭车——而这仅仅只是查尔斯准备了不到半个月的水平。   他尊敬的所罗门王,若是能拿出来五百架这样的投石机、以及一个军团的火箭车,罗兰甚至怀疑他能征服整个世界。   正因为罗兰足够了解战场,他才知道这样的恐惧是绝对不可能抵抗的。   自己只要诱出对方的主力部队,自己的副手莱昂纳多便会在侧面包夹,用这两种可怕的武器直接摧毁对方的军团、意志和抵抗心。   所罗门王说的不错……他们的确不可能输。唯一的变数,就是罗兰是否会在诱敌深入的作战计划中不幸身亡。   罗兰听闻,哥特王招揽了诸多勇者为自己效力。其中最为强大的,是一位手持双刀、背负白玉弓,曾与巨龙战斗过的传奇猎人……但他如今贵为哥特的宫廷主管,或许不会上前线来。   而只要不直接对上他,罗兰就有八成胜利的把握。毕竟对于计划来说,他只要能苟到对方上钩,就算是罗兰的胜利了。   拜托了,早点投降吧……   战争临在眼前,罗兰心中却忍不住为即将见到的哥特士兵们默默祈祷。   只要早些投降,就会有更少的人被那来自地狱的恐怖造物所屠杀——   更新完毕!(蹦跶) 第八十五章 不安的预感   如往日一般黑鹿侯爵让侍从为他穿上他心爱的黑色盔甲,骑上他那干瘦的老马“儒撒”。   黑鹿侯的盔甲十分轻便,也能提供一些必要的防护。他的金属护胸上有一个鹿头形状的浮雕,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而头上则戴着黑色鹿角头盔。从远处看起来,骑在马上的他像是一头雄壮的黑鹿。   事实上,它曾经救过黑鹿侯的命。   它是在身上扎着两枚箭头的情况下,从波斯战场的前线,一口气把肩膀上中了毒箭的黑鹿侯拖回了安全的后方。那时处理伤势的牧师对他说,若是再晚回来半个小时,他的伤就没得救了。   黑鹿侯在那之后大病了一场,等病好了后他也变得和他的马一样干瘦。他爱怜的把这匹和他一样大病不起的黑马命名为儒撒……也就是他父亲的名字,喜爱到了近乎偏执的程度。   黑鹿领在哥特的东北方,与波瓦图家的领地紧密相连。他自己也是北方军的最高统帅。凡是遇到难以击败的敌人,他都会谨慎的将儒撒牵出来——而幸运的是,每次儒撒在场的时候,他都能得到胜利。   他相信,儒撒是能带给他幸运的神奇马儿。不仅能让他连连得胜、保佑他不在战场上受伤,更让他多次立下大功,从黑鹿伯爵变为了黑鹿侯。   若是有下人嘲笑“儒撒”长得像驴子,黑鹿侯会愤怒的剥掉那人的皮,把他丢进马圈里。   那时候的儒撒只有六七岁,而如今的它已经快到二十岁,身体也变得更加干瘦。   虽然黑鹿侯知道,儒撒实际上已经老的过了能使役的年纪。但面对罗兰元帅——即使是正在奔逃的罗兰,他也不得不做好一切准备。   那可是只带了一百多精锐,就边退边打,利用地形、天气和人心来回牵扯,把八百多男巫部队拉散然后逐个击破的传奇将领。他以一百名普通士兵对上八百名全部都能使用巫术的精锐骑兵,却只付出了不到十条性命的代价就全歼了对手。   这辉煌的战绩甚至让人以为这是谎报军情。   当然,能率领一百人击败八百人,实际上并不能证明他也同样能带着五千人击败四万人——即使他们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几架埃及人的掷石炮也是一样。   在看到那几架无比熟悉的掷石炮的瞬间,黑鹿侯就认为法兰克人掀起的这场战争,是为了吸引哥特军方的注意力。他立刻派人写信告诉石王陛下,叫他当心埃及人,万万不可转移南方的驻守军力。   虽然罗兰的那种奇怪的“撤退战术”非常难缠。但本来黑鹿侯也不是为了全歼他们。   若是往前二十年,他正是热血上涌的年纪,说不定还会直接一路追过去……但如今的黑鹿侯早已是个人精。   哥特的后勤和军备都甩法兰克好几条街,而且哥特的人民早已习惯了战争,但法兰克人却总是贪慕虚伪的和平。罗兰身上背负着速胜的使命——而黑鹿侯根本无需将罗兰正面击溃。   他只需要防住罗兰的冲击,等待一段时间,法兰克人自会崩盘。   现在求战的是罗兰,而不是他。他根本不用急着打败罗兰。他只要假装追出去,把法兰克人赶走,然后再退回来,往复拉扯几次,法兰克的士兵就会变得疲惫无力。   “这是最后一次了,儒撒。”   黑鹿侯向着城外走去,低声安抚道:“只要赢了这场,之后我就再也不麻烦你了。我会让你好好的、安稳的活到老……或许我也能这样平安的活到老。”   只要等击败了法兰克人,石王就能割走他一直想要的杜鹃侯的领地。   儒撒低声嘶鸣了一声,有些不安的踢踏着地面。它抬头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根本不理会黑鹿侯的控制,直接掉过头去就想要离开。   “等等……你要做什么!”   黑鹿侯蒙了一下。他立刻紧夹马腹,想要让儒撒重新往前走,但它却拼命的想要掉头往回走。看着最前面的黑鹿侯突然停下步伐甚至想要掉头,他后面的士兵们也不知道该是继续向前还是掉头往回走,顿时也陷入了混乱之中。   他好不容易才把儒撒重新安抚了下来。   儒撒异常的动作让黑鹿侯感到心中一阵不安。但他想了想,还是咬咬牙决定按照先前的计划追出去。   城外那四架投石机还在不断轰击着北部城墙。虽然大约五六发石弹只能击中一发,但每一发击中城墙的石弹都能让地面狠狠震动一下。   守护城墙的士兵被那石弹砸死了一批又一批——但即使如此,督军也必须不断催促着士兵登上城墙,防止法兰克的士兵趁着炮击的间歇直接爬上来。   毕竟他们这城墙设计之初,仅仅是为了防守用来攻城的弩炮的。弩炮的威力虽然巨大,但也不是不能防守。   然而,能够防御弩炮轰击的石墙,却在这种埃及投石机的轰击下变得摇摇欲坠。每一发石弹落下,都会迸出大量的尘末,碎石也从石墙上被敲下。若是碰巧能有两发石弹落在同一处,石墙就会被直接砸出裂纹。   守军正是处于出城打不过罗兰的军队、守城防御不了这种可怕的攻城武器的尴尬境地。   他们毕竟只有不到五千人,而罗兰所率领的,是三个军团——接近四万人的军力。但他们却并没有强行冲入城中,而是在已经占据了人数的极大优势的情况下,散开阵型保护着他们的攻城炮和珍贵的技师。   在接到任务的时候,黑鹿侯立刻就做出了判断:法兰克人虽然拥有了优秀的军备,但他们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国内的贵族们也不能接受过多的损失。如果让他们得到的利益小于消耗,他们的战斗积极性就会迅速下降。   因此,法兰克人看起来人数众多,但实际上他们不会久战。   于是黑鹿侯提前派出了自己的三万部队,从西方和东方绕远路包剿而来。在今日的正午时分、太阳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他们将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向法兰克人的军阵发起进攻。再加上昨晚刚刚赶来,在城南驻扎的八千精锐,随时可以穿越城市,自南向北的冲向军阵。   同时承受三个方向的冲击,再加上法兰克人的胆怯,他们一定会避免被围困而向北逃离。因为留下了明确的退路,法兰克人不可能有死战的勇气。   但他们的投石机机动能力差,他们在一边保护着投石机一边缓慢逃离,实际上就会成为一块被不断磨削的肉。   这次黑鹿侯带来了他全部的骑兵——足足八千人。法兰克人不可能在他的追杀下逃离。   围三而打一——这是历史上的那位所罗门王曾使用过战略。如今用来对付这个“所罗门王”,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也不会恋战太久。黑鹿侯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这次奇袭能杀掉罗兰一半的士兵,不管之后情况如何他都会立刻撤退。   ……但是,这种不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到底漏算了哪里?   黑鹿侯感到心脏异常的跳动着……就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一样。   但他只能前进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万一要是东西方的伏兵赶到,而他们还没有从城门冲出,那么法兰克人就有可能会直接冲击城池,希望拿下城市之后据险而守。之后追击战就会变成巷战和攻城战,失去先手之后,他们士兵的人数和经验优势就难以体现。   只能如此。   只能前进。   “全军——”   于是他抛却杂念,坚定意志,扬声高喊。   “——出击!” 第八十六章 四样礼物   罗兰站在高地上,守望着不远处的城池。   他身披白甲,右手紧紧按在圣剑的柄上,腰间挎着一个黄金号角,身体强壮而俊美、如同一尊活着的希腊雕塑。   他手中的圣剑名为恒常之剑杜兰达尔。这把剑是先导图平在对查尔斯、罗兰他们教授知识的时候,由一只巨大的鸽子送给他的。   那只鸽子是灰色的,几乎和人一样大;它甚至能够说话,声音十分沙哑。它自称汉帕,似乎曾经与图平熟识。   它向查尔斯四人抛出了一个问题,即“你们最为恐惧的事物是什么”。   查尔斯当时回答,他畏惧于他这一生碌碌无为;罗兰回答,他畏惧自己的心灵会随着年龄增长而不再纯洁;奥利弗说,他现在还不知道,因为他畏惧的太多;而阿斯托尔福说,他从没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鸽子对四人做出预言。   汉帕先生当时对查尔斯说,他终将成为世界之王,让无数人幸福,但他也将间接杀死无数人。查尔斯应允,接受了这样的预言……于是他得到了一把格外辉煌炫目的黄金圣剑。   而鸽子对罗兰说,他这一生将无比高洁,但也会十分短暂;他将战无不胜,但唯一的那次失败将葬送他的生命。罗兰也接受了他的预言,并得到了一只黄金号角。   只要吹响它,就可以召唤传说中的死亡天使亚巴顿,平等的毁灭周围的一切。   罗兰不是很喜欢这个礼物,但他还是收下了。他喜欢这个预言——当年年轻的罗兰憧憬着自己会在战场上牺牲,成为英雄。虽然他之后因为这种天真的想法而被比他大几岁的查尔斯狠狠怒斥过,但罗兰心中仍藏有这样浪漫的愿望。   而鸽子对阿斯托尔福所说的是,他将终其一生麻烦缠身,但永远不会因意外而死;他将终其一生帮助他人,但不会得到他人的感激。   阿斯托尔福高兴的接受了鸽子的礼物——一把同样辉煌的圣剑,甚至更为华贵。剑柄是由黄金铸造的,而接近护手的部分则散布着十四块不到指甲盖大小的小水晶,水晶中间是镂空的,存放着一滴鲜血。   剑身闪耀着熊熊光辉,它一进入阿斯托尔福的手中,便燃烧起了暗红色的火焰。   汉帕先生警告阿斯托尔福,这是一把由希腊的大英雄赫克托尔的圣枪的枪刃改造的圣剑,里面藏有耶稣时代十二使徒的神圣鲜血:它能够让握剑之人拥有无限的体力和精力,始终保持在最为完美的状态。   但它也是一把会不断检测持剑人意志力的魔剑。若是握剑之人有任何恐惧之心,它就会使持有者迅速发狂。   意料之外的,阿斯托尔福不喜欢这把剑。他声称不喜欢这种心灵被窥探的感觉,就将圣剑反手送给了一旁的罗兰。它在罗兰手中,立刻燃起了浅蓝色的灼目火光。   而奥利弗得到的是一只铁手套。它可以让持有者拥有巨力、亦或是发出震荡波、或者抹消火焰、亦或者将雷霆从天空拉下,握入手中。奥利弗认为这是四样圣物中最为实用的一样,它可以解决“所面对的一切问题”。   但之后,他却想学着阿斯托尔福的举动,把它赠予查尔斯。   然而奇怪的是,无论是查尔斯还是罗兰,亦或是阿斯托尔福,他们都发挥不出这手套的威力。因此奥利弗只好收回了这只奇怪的铁手套。   在图平的建议下,他们回城后,纷纷宣称自己得到了天使的赠予——这样的说法会比被鸽子送礼听起来更高调一些。虽然罗兰不愿说谎,但他在查尔斯的坚持下,也愿意暂时违背自己的执着。   这把圣剑杜兰达尔,不仅仅是无坚不摧的利器,更是罗兰用来考验自己的标准。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畏惧。他有信心保持自己心灵的纯净,但若是有一天他也将堕落为那些无能的贵族,那么他情愿自己被圣剑诅咒而发疯。   至于那只号角……他虽然不愿使用,但罗兰更担心会有其他人将它偷偷吹响,召唤可怕的死亡天使、地狱之主亚巴顿。因此他只好随身携带,用生命将它保护起来,直到预言中的那次“不可避免的死亡”为止。   但很显然……   罗兰冷眼看着远方被不断轰击着的城墙,心中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有些怜悯。   他所命定的唯一一次失败,不可能在这里交出。   终于,查尔斯制造的攻城炮射出的一枚石弹,终于轰塌了一块石墙。大约十米多宽的一块,直直向后倒去,拍在地上。也不知道这一下砸死了多少人。   “城破了!城破了!”   “快,再射几发!再靠近些!”   罗兰身边的士兵们欢呼着,有人催促着技师向着城墙继续发起进攻。   但就在这时,罗兰却面色一肃。   他看到了,包剿而来的士兵们。   图平先导曾经授予他一些法术,其中之一便是“天空之眼”。据说让图平亲自使用,他可以监视看到一个王国的一草一木。罗兰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实力, 但在圣剑加持的情况下,可以看到大约半径三里范围内的人员动向。   在战场上,这已经让他拥有足够多的优势了。   虽然他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哥特的随军牧师们好像不会这种法术……但他和阿斯托尔福不一样,他从不对不该让他知道的东西产生任何好奇。这是一位侍从最基础的素养。   “停止攻击,我们撤!”   于是罗兰抽出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圣剑,扬声高呼:“传令下去,立刻向北撤退五里!”   随着旗手的命令传下,士兵们一阵混乱,感到了十分的不理解。但基于对罗兰的认同和崇拜,他们仍是无条件的服从了罗兰的命令。   结果就在他们刚开始向北撤离,在刚刚撤走不到半里的时候,便有两队士兵从东西方向包剿而来。   他们立刻对罗兰的经验感到钦佩。   但即使提前撤退了一刻钟,他们也并没有能成功的逃离围剿。   虽然从三面合围变成了你追我赶,但为了保护运输缓慢的投石机,法兰克的士兵们实在没法跑的太快。   一直到他们撤入到了山谷中,敌军的追击速度才变慢了一些。   这时,罗兰下令:“抛弃投石机!全速撤退!”   “但他们看起来不会继续追了——”   他身边的旗手难以置信的看向他:“这可是陛下亲自设计的投石机!”   “无需迟疑,这一切都是陛下的计划!”   罗兰扬声喝道:“重复,抛弃投石机!用准备好的油泼在投石机上,然后点火!其他人全速撤退!”   旗手迟疑了一下,还是遵从罗兰的命令传下了命令。   一阵骚乱之后,拖在队伍最末的四架投石机不再前进,而是燃烧起了熊熊火焰。   而紧追在后的黑鹿侯眼前一亮,注意到了被法兰克人抛弃的四架投石机。   ——他们不要,我要!   他原本不愿深入山谷之中。这里能并行的士兵不多,他唯恐罗兰会在这里突然掉头,配合山崖上的伏兵进行歼灭。   但他看到罗兰抛弃了投石机,然后头也不回的逃走了……黑鹿侯便心动了。   这投石机燃烧的速度很慢。如果能抢救下来的话,说不定哥特也能研制出来这种投石机……即使不能复制,这四架埃及式投石机的易主,也可以瞬间扭转战局。   被烧的散架实在是太浪费了。   但他仍是谨慎的派出了斥候,在确定山崖附近没有伏兵、罗兰也的确走远了之后,才命令士兵们前去救火。   大约还能抢救下来一架……不,两架。可惜了,不过两架也足够了……   就在黑鹿侯美滋滋的这样想着的时候,天上却突然飞来了许多石块。   那些石块像是被投石机击出的巨石一般。士兵们惶恐的四散逃走,黑鹿侯也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太过惊慌。   “是坡上!”   他立刻判断出来。   要让士兵们冲上去!那里还有几架投石机——   没有护卫的投石机,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一共只有五六枚石块……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最多不过砸死不到十个人。这个地形根本藏不住几个人,充其量不过几百人。   没有人守卫、地形也不难冲过去,哪怕是埃及式投石机,也不可能有任何破坏力。毕竟它的上弹并不太快,最多两轮,就足够他们的士兵从射程边缘冲到旁边了。   意识到罗兰的伏兵不过如此,黑鹿侯甚至还一瞬间有些放松。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有了这样的技术,也不知道如何应用……   但下一刻,这样的轻蔑和放松,却被连天的火光瞬间摧毁——   惊雷般的爆炸声,在他耳边轰然响起!   只见落下的那些“石弹”,突然迸出一朵朵红莲般的烈火,无数燃烧着的碎片像是暴雨般绽开,大片的士兵像是麦子一样哀嚎着被击倒。   他们阵型如此密集,以至于第一轮便倒下了百余人。剩下的人也被这神罚般的天火吓破了胆。   那是什么——   黑鹿侯瞪大了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更新完毕!(挺胸) 第八十七章 骑士的时代结束了   火光通天,隆隆的巨响仿若天罚。   被皮革包裹的原始榴弹,在落地的瞬间炸裂开来。金属碎片和尖锐的碎石沾着火焰,如暴雨一般崩飞出去。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距离爆炸点最近,又只有简单防护的步兵。   燃着火、沾着血的破片一瞬间就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双腿几乎被金属风暴撕的粉碎,还有许多铁钉、生锈的铁片、尖锐的石片直接打在了他们的骨头里,甚至将骨头击断。   而没有被骨头拦截的那些碎片,还有些许力量能继续向前飞行。   黑鹿侯身边的一位骑士——他记得这是一位好小伙子。他并非是贵族,但他剑术超群、身体强壮,又有战功,因而他才得到了属于他的马和盔甲。黑鹿侯有信心,若是他能插入正面战场,至少能砍掉三个法兰克人的大脑袋。   但那些碎片却轻松的穿透了一层盔甲,却没能穿透第二层盔甲,因而直接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这个曾经被剑贯穿手心也没有哀嚎的硬汉,却一下从马身上滚了下来,躺在地上发出黑鹿侯一生从未听过的凄厉惨叫。他的面庞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   他的马也被那碎片打了一脸,眼也被打瞎,裹着鲜血的滚烫的碎片直接卡在了马脸上。让他的马瞬间发疯,径直向前狂奔出去,一口气撞倒了数人。   黑鹿侯感到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   若非是这个倒霉的骑士正好挡在他面前,如今躺在地上哀嚎的应该就是自己。   中间只隔了三四秒,第二批的石弹从另外一侧再次落下。这次又是和之前一样的五枚,又是和之前一样在混乱的人群中炸开——   哀嚎声,哭喊声响成一片。人们乱成一团,马也因为巨响而受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被自己人和马匹撞倒踩死的。   黑鹿侯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只是傻站在那儿,看着黑红色的血从士兵们的身体里溢出,在地上像蛛网般交错。他只是头脑一片空白,怔怔的看着左右。   那活地狱般的景象让他难以呼吸。他的头脑嗡嗡作响,耳边似乎有一对小魔鬼在尖锐的鸣叫着,让他什么都听不清。   他看着传令官在自己身边,用力推着自己的肩膀,一脸着急的向自己大喊着。但在耳边的噪音和士兵们的哀嚎声中,他的叫嚷几不可闻。   黑鹿侯瞪着他,旗手也是大声叫嚷着。   就在这时,他身下的儒撒猛然尥了个蹶子,发出清越的嘶鸣声。   那一瞬间,侯爵的听力恢复了。   “……们走吧!不能再待了!”   传令官的声音一瞬间和惨叫声同时涌入他的大脑,几乎让侯爵头疼:“这里太狭窄了!我们会被活活打死的!”   “我们怎么走,走去哪?”   黑鹿侯也是嘶吼着问道。他说出话的瞬间,才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似乎因恐惧而发哑、颤抖。即使用力呐喊,却只能发出轻语般的声音。   但他的传令官却好像听清楚了一样,骑着他的白马跟在侯爵身边。   “坡上!在坡上,我的大人!”   他大吼着。   “我们要冲过去,拉近距离!”   “……对,你说的对!”   黑鹿侯爵深吸一口气,立刻变得安定了许多。他胡乱挥舞着右手,用高扬而颤抖的声音反复叨念着说:“这混蛋东西其实也和投石机没什么区别!没什么区别……我们就冲上去!传令下去!向高地冲锋!”   “——冲上去!”   他意识到,只要拉近距离,这可怕的武器就无法再对他们产生作用。因此最好的举措不是逃走……而是继续前进。   前进。前进——   直到用剑砸碎敌人的眉骨,直到砍下那颗该死的头颅,直到敌人被剁碎、完全闭上嘴巴——然后他们还要再缴获这种武器!   侯爵胡思乱想着安慰着自己,试图快速通过峡谷,从另外一头爬到坡上去。   但他的士兵们却并不如他的行动力这么强。   一些人跟着他继续向前冲锋,一些人则胆怯着试图向后撤退,一些人在原地打转不知道该做什么,还有一些人还在试图努力控制自己受惊的坐骑。   峡谷内顿时陷入混乱之中。唯一的好消息是,在他们陷入混乱的时候,法兰克人并没有继续向他们轰击。   “十架?”   黑鹿侯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声向着传令官问道。   他的传令官也大喊着:“十一架!东边五架西边六架!”   “那我去西边,你去东边!你带上骑兵,解决完就过来支援——”   黑鹿侯大喊着,带着大约两三百人顺利的冲过了峡谷。   其他的士兵姑且就留在后面。没有进入峡谷倒也更好……可以减少损失。   侯爵这一路都在警惕法兰克人继续开跑。但很显然,他们那种发射火焰弹的投石机也得慢慢上弹。   如果这也是用的埃及式投石机,全速上弹也需要接近一分钟——足够了!   他其实很担心,这个时候罗兰会率军合围而来。但让他放心的是,一直到他绕上高地,也没有见到罗兰的军队要掉头袭击。   尤其是他绕过来之后,才发现这坡上地形异常狭小。基本上排不开多少人,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三百。   于是黑鹿侯顿时有了信心。   ——稳了。   假如能争取到短兵相接的话,他有哥特士兵一个打俩的信心和准备。   “全速冲锋!”   他抽出剑来,向着坡上奋力前行。   可惜了,这次没能把罗兰包剿,下次就更难合围了……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不过总之,这次能缴获十一架埃及式投石机,还有这些神奇的弹药,倒也算是大赚……   然而,就在黑鹿侯登上山坡,眯着眼睛看清日头下面的法兰克军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却不禁迟疑了。   正如他所想的一样。坡上的法兰克军并没有多少人。除却那六架巨大的投石机之外,他只看到了三四十架一字排开的怪异战车。   每个战车上面都摆着几个箱子,箱子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孔洞。而在木箱后面则是几个高举火把的士兵。   远远不到几百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三位数。   那是防护骑士冲锋的掩护吗?   那他们为什么……不拿剑?   这样的迟疑之心在黑鹿侯心中升起。   他抬起头来,望向对方军阵中央的将领。   那是一个异常高大威武的勇士。他像是狮子鬃毛一样的金色短发披散在肩上,臂膀宽厚,面庞方正。   等等,那眼睛是……   注意到那灿金色的瞳孔的瞬间,黑鹿侯感到自己的头脑传来嗡的一声闷响,四肢变得冰凉、整个世界渐渐远去,整个人僵在了马上。   若非是他的马儒撒够有灵性。这一下足够他从马上滑落下来,被身后的士兵们活活踩死了。   但他的侥幸也只持续了一瞬间。   随着儒撒绝望的嘶鸣声,狮子般的将领将右手挥下,高声斥喝。   “点火!”   迎着骑士们的冲锋,无数火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将他们吞噬。   ——从这一刻开始,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骑士的时代也结束了。 第八十八章 夺走所爱之物   贝尼托感到心烦意乱,在阳台低语踱步。   贵族们向他强烈要求投降已经长达两天了。   第一天的上午,他砍了第一个说投降的人的头;第一天的下午,他剥了两个人的皮。   第二天也是一样,叫嚷的人还是一样多。他就找了三个平时也和自己作对的人,以叛国的罪名将他们的皮剥下来,吊在城堡外面示众。   而今天,仍然还有人不服——   见鬼了!   他们就不知道,不投降也轮不到他们死,但在自己面前公然作对却是立刻死吗?   这群贵族是哪来的胆量?他们应当是这个国家最为胆怯之人——最无用的懦夫!   现在看来也是如此。他们依旧是懦夫,甚至不敢与法兰克人作战,甚至还想把地中海以北的部分直接割让给法兰克……要知道现在法兰克人甚至还没有赶到海边!   但却居然敢冒着死亡的风险在自己面前叫嚣?   谁给他们的勇气?   “……还是杀的太少。”   贝尼托紧咬着牙,用他那巨熊般有力的掌跟狠狠拍了一下栏杆。深深呼出胸中郁结之气。   现在的安全值是六个。目前反对自己的贵族里面,还有六个人没有什么地位,也对改变或者维持战局没有什么用,可以哪来砍头示威。如果还没有镇压下去的话,就只能退一步了。   ——该死的,一开始手软了。   早知如此,第一天就该直接砍掉十个人的头。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底线之后,他们肯定就会老实了——第一个说投降的人肯定是法兰克人的奸细。贝尼托心中一清二楚。   结果一开始他指望着这群蠢货自己能反应过来,却反而让他们看清了自己的软肋……   不过,他们猜对了。   自己的确不敢一口气杀掉所有叫嚣的人——那只会让他们直接造反。   他们究竟是哪来的勇气?明明已经很久没有逼迫他们了。甚至他还让希尔迪加尔德向他们示好,拉拢了一批人……   结果除了那批人之外,其他的人却一口气造反了。   ……是消息走漏了?还是那些人里面也有人是叛徒……   “陛下。”   就在贝尼托皱眉思考的时候,希尔迪加尔德从厅外快步走来。   贝尼托立刻迎上去,高声怒吼:“那些女巫们开口了吗?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们还是说,不清楚。”   希尔迪加尔德沉声说道:“她们愿意发誓……”   “去他妈的发誓!发誓有什么用?之前杀阿德里安的时候就晚了三天,现在是不是还要再晚三个月?”   贝尼托像是被激怒的野兽般低声怒吼:“那个什么‘恶魔武器’到底是什么?!不知道材料,不知道图纸,至少告诉我有什么效果吧!她们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就去让她们问!让她们在梦里问,所有人都去!明天开始问不出来我一天吊死一个!我养她们不是为了当神供着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问道:“那艾莉亚呢?她总有什么情报吧?”   “艾丽娅传来的消息声称……”   希尔迪加尔德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所罗门王对她说‘现在石王肯定忙的焦头烂额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在哪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贝尼托眼睛一亮,高声咒骂着:“果然有叛徒……有一个探子!赶紧去把他找出来,希尔迪加尔德!我现在只有你能相信了!”   “是。”   绿甲的猎手沉声应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等一下,希尔迪加尔德。”   石王顿了顿,沉默了很久。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觉得我没错吧?在战争面前,国内的一切不平之声必须消除,才能保证命令的准确下达……而且波河和多瑙河以南的地区对我们的战略意义重大,绝不仅仅是那么一点土地的价值——”   “您说的这些我不懂,陛下。”   绿甲的猎手淡声道。   我也不在乎。他想。   “啊……那就算了。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贝尼托又沉默了一下,摆摆手示意他下去:“记得查探一下,奸细到底是谁……还有。”   他顿了顿,说道:“女巫那边不用杀了。就当我之前说了个笑话。”   “不太好笑的笑话,陛下。”   “得了,你下去吧你。”   贝尼托嘴角扬了一下,第三次驱退了古板的绿甲猎手。   他回过头来,愣愣的看着只有花匠在木然的浇水的庭院——为了防止泄密,他已经把绝大多数的奴仆暂时遣退。   “都是蠢货……”   沉默良久,他长叹一口气。   在那之后,贝尼托又站在窗台待了很久,想了很多。一直到夕阳西下,远方的阿娜鸣叫着回归,他的嘴角才终于上扬,露出了一线真心的微笑。   希尔迪加尔德离开后,熟练的走向了一间暗室。   若是贝尼托见到这一幕定会惊讶无比——那些被他所安抚的贵族们和反对他的贵族们居然都聚集在一起。   ——而那些被他处死的贵族,却竟也好生生的坐在其中!   “我们的陛下仍不愿意议和。”   希尔迪加尔德沉声叹息着,在众人或期待或失望的目光中坐在了最中间:“我建议诸位还是让替身行动。谁知道那个暴君明天又要杀几个人。”   “感谢您,希尔迪加尔德大人……”   兰诺侯爵低声道:“若非是您送给我们的神奇法术,我们中怕是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   “大人您就不该给那个混蛋说什么好话!”   一个强壮的中年贵族用力一拍桌子,怒声斥喝:“他根本不在乎多杀那几个人!我明明只说了两句不轻不重的话,他就把我推出去剥了皮……这肯定是那个混蛋记了仇!就因为我上次向他提出谏言——”   “他不拿我们当臣子,我们也不会拿他当王。”   一个头发稀少的中年人低声道:“法兰克人瘦弱但不弱小……他们的智慧就是他们最为有力的武器。若是继续打下去,即使我们能得胜,也绝对剩不下多少人。”   “——他们甚至能量产埃及式投石机!”   兰诺侯爵低声吼道:“没人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陛下他在这里待着安安全全倒是舒服,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法兰克人比埃及人更加强大。”   另一位贵族补充道:“我倒是建议,我们不如转向所罗门王投降。他既选圣名为所罗门,定然想要统一泛罗马诸国。”   “这就投降,我们拿不到什么好处的……只会更加危险。”   “那不如送上那个人的人头?”   “那就太过阿谀奉承了。展露出来我们的软弱,之后只会被吃的死死的。毕竟法兰克人是强,但我们也不会太弱……”   “我倒是觉得,”希尔迪加尔德犹豫了一下,“还可以最后再努力一把。”   “怎么再努力?他已经杀了六个人了,让他再杀六个吗?”   有人忍不住嘲讽道:“大人,您未免太过保守了。人是不会变的——他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命。反正不过是一群死刑犯!对吧,诸位!”   “不过,说到他不在乎我们的命……”   另外一位贵族若有所思:“那他在乎谁的命呢?”   顿时,众人陷入沉默之中。   “那头狮鹫呗,他勇武的证明。”   头发稀少的中年人低声嘟哝着:“除了不能晚上抱着睡,就和他老婆一模一样呢。”   “既然他不在乎我们的命,那就杀了他的狮鹫吧。”   那位贵族淡声道:“所罗门王虽好,但我们毕竟是外人,得不了亲重,指不定还要被夺走爵位。叫他知道,我们是认真的。再不重视我们的意见——下回就要他的人头。”   “好。”   “可以。”   “就这么办。”   小小的暗室内,贵族议会达成了一致意见。   更新完毕!(挺胸) 第八十九章 君之视臣如土芥   ……那些蠢货越发激进了。   贝尼托面色阴晴不定,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想到了那些贵族们前仆后继的向自己谏言议和的场面。   说真的,就差一点。   若非是石王清楚的意识到,在这时认输就等于养肥了法兰克人、就等于将战败的压力转嫁给哥特、也等于对波斯和埃及人发出一个弱势的信号……甚至直接等于二三十年后哥特的灭亡,他几乎就要扛不住压力同意投降了。   贝尼托从未见过那些贪生怕死、目光短浅的贵族们会在某件事上达成这种程度的一致。   他们一个个的不要命了吗?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真是难以理解。”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仰躺在自己的座椅上,感到越发的疲惫。   自从北方的所罗门王登基后,贝尼托就感到越发的不顺心,仿佛生活中处处都是阻碍。   如今前线战事正紧。   黑鹿侯被重伤俘虏,一同被俘虏的还有一万八千名士兵,只有一万步兵脚程略慢,还没有赶到地方就已经结束了,因而他们从半道上直接撤了回去。   没错,真正战死的甚至不到两千人。剩下被包围的人就直接投降了。   难以置信!   那些法兰克人究竟拿出了什么?能让哥特的勇士如此畏惧?   他们甚至敢于面对波斯人的酒与烈火,以及埃及人的毒和诅咒。那种看不见的力量都能将其战胜,仅仅是“会爆炸的石弹”有什么好怕的?   贝尼托无法理解。若是放在三十年前,年轻气盛的他肯定直接冲上前线,打算去亲身会会这种神秘的兵器能不能摧毁自己的勇气了——但现在身为国王的他根本不能离开罗马。   没错,若是敌人正面一路打穿过来,他可以撤回到那不勒斯,也可以撤回到科西嘉岛、萨丁尼亚岛甚至西西里岛,这都没有问题。哥特人最擅长的战术就是通过拉扯战线将敌人分割,再通过水运的机动力将大股的敌人反包围。   但他现在却不能离开王都。   就凭他身边这些二五仔——贝尼托前脚上了前线,后脚他们就敢占山为王,另立一位新王。若非是贝尼托的积威尚存,再加上希尔迪加尔德的随身护卫,恐怕他们现在已经开始逼宫了。   被俘虏的共有一万八千名士兵,其中包括八千骑兵。光赎回这些士兵就需要两万的哥特金币,如果只赎回骑兵和他们的马匹、铠甲,价格可以缩减到一万三左右;被俘虏的大小贵族子弟共二十余人,其中必须赎回的大贵族,包括黑鹿侯在内共有三个人,至少也要花八千金币。   加起来,要赎回八千骑兵和三个重要的贵族,最低需要两万一千金币——这倒不算是太黑心。一枚哥特金币只比一克略多,是一种小金币。换算成奥古斯都金币也就是五千金币左右,甚至可以说是良心价。   但法兰克人的追加条件上提出,他们需要在结束战争后再转交俘虏。他们愿意退回已经占据的多斯加尼地区的一半,只要帕维亚以北的地区,立刻停止战争。   罗兰的军队从亚平宁山脉西侧南下,已经快要打到比萨了。显然他们的目的就是以最快速度直取罗马……   而如今他们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却自愿结束战争,退回一半已取得的领土。在那些愚蠢的贵族看来,这算是法兰克老爷的仁慈。   然而,贝尼托知道,法兰克人索要的土地,根本不能用面积来计算。   之前法兰克人和哥特的天然边境就是阿尔卑斯山。后来杜鹃侯一脉叛变,才又在东边多出来了一截。   而如果这一次按照法兰克人提出的要求终止战争,意味着两国之间的边境要南移到波河附近。整整向南跨越了一座山脉和一条大河。   如果法兰克人真的拿到了帕维亚,并在帕维亚建造要塞。那么只要他们从帕维亚发兵、顺着亚平宁山脉向南发兵直取罗马,哥特将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最多三日,罗马就将陷落,他们只能向西逃往科西嘉岛或者萨丁尼亚岛。   那样的结果和现在没有任何不同。反而给敌人降低了大量的工作量,缩短了敌人整整一半的进攻路线。   真是一群短视的蠢货!   若是把帕维亚送给法兰克人,那就意味着把敌人的刀子按在自己胸前,然后赌对方不会捅下去!   “我真是低估查尔斯了……”   石王深深叹息着,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他还没有输。只要能把南方军北调一半进入罗马,等西方军跨越地中海从比萨港登陆,他们就可以把法兰克人在罗马城外反包围。   之后把他们向东驱赶,用一层一层的城市降低对方军队的转移速度,就可以将他们磨死吃下。   法兰克人最大的致命点,在于他们军团的数量和战斗经验。   法兰克太久没有经历大规模的战争,常备军只有不到三万。罗兰这一波已经是他们一大半的兵力——若是吃下这一部分,再向北反攻,至少可以反推到米兰。   等到那时再议和,不仅价格可以降低很多,甚至可以要求他们退回阿尔卑斯山以北。只要等哥特的学者也研究出来法兰克人的那种新武器,哥特就可以轻松北上,用三倍的兵力直接把法兰克打穿——   为什么就是不理解我呢?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   贝尼托感到了心累。   如今已经快要到黄昏时分,正是阿娜回巢的时节。   他决定放下烦心事,先去放松一下心情。   他虽然贵为国王,但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愿意亲近他。唯一不带警惕的愿意依偎在他身边的,居然只是一只畜生……这不可以说不讽刺。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发现庭院中闪耀着奇异的红光。   那是什么?   好奇之下,石王的步伐不禁加快了几分。   但在他看清这一切的时候,却忍不住“啊”的惊叫了一声。就像是铁锤狠狠砸向他的脑袋,他甚至感到眩晕和恶心,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模糊。   他的狮鹫没有回来。但他庭院中的水池里却漂着她只剩一半的身体。   她死了,但是头不在。   那漂亮干净的银灰色羽毛黯淡无光,沾满了血污。她的四爪卷曲着,紧紧夹在身躯附近。贝尼托能清晰的看到母狮鹫从胸腹以上的部分都被剁掉。他还能看到斧头连续剁下却没有反抗的伤痕,仿佛他的视力一下增长了数倍一样,甚至能看到那老花匠也一并躺在水池旁,被人用什么东西打死了。   看到水池中的狮鹫身体,贝尼托的第一反应却是——这丑陋的生物是什么——而在意识到这正是他心爱的猛兽之时,他却在愤怒之前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怖。   这是他杀人、甚至将反抗自己的贵族剥皮、亦或是用刀剑砍下敌人的头颅时所感受不到的恐惧。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他的头脑像是烧开的热水,仇恨、愤怒和恐惧在其中沸腾。他连续的见声叫喊着,用力的拍着栏杆,甚至破了音。   贝尼托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发抖,呼吸急促。他毫不犹豫一拳锤向了自己的左脸,剧痛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立刻意识到了,究竟是谁敢做出这样愚蠢、残忍、疯狂的事。   只有那群同样愚蠢、残忍、疯狂的贵族。   “你们是真的……想死吗?”   他的声音沙哑,近乎呻 吟或是悲泣。只是他的头脑中没有半分哀伤,唯有熊熊怒火将他的理智灼烧到发红滚烫。   他最后看了一眼狮鹫的尸体,向后慢慢退出了阳台。   并取下了自己多年未用的宝剑。 第九十章 狮鹫与骏鹰   “你觉得这身如何,佛劳洛斯?”   查尔斯穿上带有华丽金饰和繁复黑色纹路的白色长袍,向身边的友人随口询问道。   “太低调了,我的陛下。而且这个年代,单薄的长袍并不足以展示您的力量。即使最热爱和平的国民,也会更喜欢他们的国王有力而善战——至少是看起来有力善战。”   佛劳洛斯平和的答道:“我建议您穿雅斯塔禄大人设计的那一件。不仅有一位皇帝应有的一切繁饰,而且暗金色的龙鳞甲更能体现出您的英武强壮。”   “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我不太喜欢黑色……”   查尔斯略一沉思,说道:“那你去把那件衣服帮我拿来吧,顺便用你的幻术帮我染个色。我更喜欢白色和金色……银色和灰色也可以。总归要闪耀一些,但不是红色和绿色那种闪耀。”   “没问题,交给我吧。”   佛劳洛斯笑着应道:“您不如直接去找雅斯塔禄大人——反正仪式也要王后出席,还有之后的宴会。而且那件甲袍部件太多,您一个人也不好穿……我也不太方便帮您穿。”   “……嗯,我了解。”   查尔斯顿了顿,深有所感的点了点头。   和哥特那边的混乱不同。法兰克虽然身处战争中,但连日的大捷与今日盛典,却让法兰克人十分欢喜,如同在过节一样。   查尔斯今日要出席的重要场面,便是利奥教宗登基仪式。   阿德里安一世已死,已然无需忌惮所罗门教的影响力太大的问题。于是查尔斯直接传令下去,并通知了利奥,让他把新教宗的继任仪式放在亚琛。   这样,查尔斯也可以出席他的教宗就任仪式。   这看起来只是一个仪式,但实际上这具有相当强的象征意义。   若是利奥接受“法兰克之王”查尔斯的祝福,便意味着查尔斯就是法兰克的唯一统治者——从此不再存在其他任何继承人,查尔斯的王权便有了神圣不可动摇的印记。   而且,这意味着所罗门教认同了“所罗门王”这一名号。虽然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卵用,但只要略微经过处理,就可以作为一条核心宣传点,就能把查尔斯和真正的所罗门王绑定在一起。   也可以说是用小号继承大号的声望……   “对了,陛下。”   佛劳洛斯临出门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说道:“列拉金跟我说,有件礼物之后要托人送给您。要让拜蒙去哥特那边拿一下。”   “哦?什么礼物?”   查尔斯有些好奇的问道。   如果是普通的礼物,想必他也不会专门联系佛劳洛斯。   “一头稀有的白狮鹫,被列拉金用狮子的尸体做了个替身给换了出来,”佛劳洛斯说道,“不过显然石王不会分辨狮鹫性别——他看不到那玩意,竟就以为那是一头雌狮鹫。尽管它的确很漂亮。”   “能驯服吗?我记得狮鹫是猛兽吧。”   查尔斯随口问道。   当然,他对这个问题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狮鹫再猛兽……也显然比不上不死鸟和巨龙。而且如果查尔斯没有记错的话……   “您无需顾虑这些。”   佛劳洛斯也笑了出来:“狮鹫之神可也是您的下属之一。”   “哪位?”   “是弗加洛——以前的赛特神和波塞冬神,掌控着风暴、沙漠和大海的力量……也就是弗内乌斯的父亲。”   “凡人见到狮鹫居于山峰顶端,都以为狮鹫是南风之神诺特斯的后代,称呼他们为风之子。实际上只有能借助自己的力量,从山峰一口气飞往沙漠和大海的狮鹫,才能得到弗加洛的祝福、拥有口吐人言的能力和智慧。不然就只是强壮一些的野兽而已,根本配不上神裔之名。”   “他将狮鹫养在城市里,就和把野狼拴上链子当狗养一样——只要吃到一口生肉,就能回忆起自己的天性。”   佛劳洛斯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至于……成年之后还像是没有灵智的野兽一样。甚至还让一匹白色的母马怀孕了。”   “……母马?狮鹫不是看不上马吗?”   查尔斯忍俊不禁:“那头马呢?”   “狮鹫并非是看不上马,而是把野马当做主要食物之一。其实狮鹫还会吃骆驼和鱼,只是人们看不到,才以为狮鹫和马是宿敌。凡是觉醒了灵智的狮鹫看不上一切没有灵智的生物,他们只会对同样开了灵智的同类感兴趣。至于没有灵智的狮鹫……赶上了万物生发的季节,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佛劳洛斯答道:“那匹马列拉金倒是没有细说,但他既然提到了,就应该还在。怎么,陛下对那匹马感兴趣吗?”   “我是对那头狮鹫的后代感兴趣。”   查尔斯耸了耸肩,随口道:“我记得……狮鹫和马的后代,是骏鹰吧?”   骏鹰,也就是俗称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它们同样能够灵巧的飞行,而且比狮鹫容易驯服的多,只是作为天敌之间爱情的结晶,他们的数量似乎并不算多。   面对查尔斯的疑问,佛劳洛斯从容的给予解答:“骏鹰其实也不少。只是他们通常被其他的狮鹫捕食了。狮鹫虽然体型大、有智慧、也会类似法术的能力,但它们却习惯于袭击比自己体积小的食素动物……骏鹰也是食素的。尽管它们会飞,甚至比狮鹫飞的还快,但成年的狮鹫可以操控风的流向,所以骏鹰根本飞不起来。”   “也就是说,骏鹰的确易于驯化,而且飞的很快?”   查尔斯想了想:“那骏鹰能开灵智吗?”   “如果您想的话。”   “那么,”查尔斯说道,“把那匹母马带回来。等骏鹰出生后,把它开了灵智,然后赐给阿斯托尔福吧。”   “我记得你说过,罗兰那把剑原本是属于阿斯托尔福的?”   “没错,那是哈帕斯大人赠予阿斯托尔福的。不过他没要,就转送给罗兰了。”   佛劳洛斯意识到了什么,便答道:“其实也只是为了给您圣剑咎瓦尤斯的借口。您或许有所不知,哈帕斯是我们当中最擅长制造军备的,如果您想要给阿斯托尔福一些补偿的话……”   “不用。以他的性格,大约是不会喜欢那些东西的。”   查尔斯肯定的说道:“他不像是罗兰,是一位战士和护卫……他是一位王子,有着贵族的脾性,喜欢一些稀有之物。”   “但其实骏鹰没那么稀……”   佛劳洛斯说到一半,微微一顿:“我明白了。”   送礼在乎的是对面的喜好。骏鹰是否真的稀有并不重要,关键在于阿斯托尔福是否认为它足够稀有。   威尔士王没有直系男嗣。   不出意外的话,阿斯托尔福将是威尔士王国的继承人——即使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要紧,查尔斯随时可以把意外进行适应性修正。   这样的话,阿斯托尔福的立场,对于法兰克征服威尔士其实有很大的帮助。尽管他可能自己都意识不到。   但若是一头会说话的骏鹰一直陪在他身边,不仅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阿斯托尔福,甚至可以影响他的后代。它的后代甚至还可以继续影响下一任的国王——直到阿斯托尔福一脉断绝,或者人们不再需要国王为止。魔神们都可以通过这些会说话的骏鹰,间接影响整个王室。   谁能想到一只会说话的野兽,竟会是所罗门王最忠诚的亲信呢?   ——或者说,所罗门大帝。   更新完毕!(挺胸) 第九十一章 教宗加冕   查尔斯坐在大殿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前厅。   他已经听到了宫殿外人群的喧嚣。   人们大约在欢呼着,依偎着在利奥身边,亲吻他走过的地面吧。查尔斯可以想象到那样的场面。   在他身边侍立的,唯有王后雅斯塔禄和前任首席主教佛劳洛斯两人。   其他的贵族无论官职大小,在新教宗进入前厅之前,不被允许进入王宫。   查尔斯的长筒靴子外面涂了金,沉重的甲靴外面刻了一圈的暗色花纹。他缠在小腿上镶了宝石的皮带是白金色的,缠在带子里面的亚麻长裤则是褐色的,镶边繁复而有立体感。再就是一条带扣环的剑带。他的圣剑咎瓦尤斯装在剑鞘中,剑鞘外面有一层皮套,皮套外面有裹了一层涂了蜡的亚麻布套,上面装饰着黑色的菱形网格图案。   他的黑色卷发长度不及肩膀,向后梳着、上面抹了油。他的身上还套着直到大腿的白金色鳞甲,上面装饰了垂直对称的三重花纹,做了哑光处理而不太耀眼。在鳞甲外面则是纯白色的貂绒披肩。他身上的披风从正面来看是白色的绒毛,从背面则是纹了黑色条纹的褐色布面。   若是从正面来看,查尔斯整个人都是金色或是白色的。而从背后看,却感觉他是褐色和黑色的。这种设计上的视觉错觉会让他向前一走,就仿佛将夜幕一并挟来一般。   “你觉得这样没问题吗,雅斯塔禄?”   趁着利奥还没有进宫,查尔斯低声向身边的少女问道。   他总觉得,这身装束锐气太盛。不像是庆祝新教宗就任……倒更像是征服了某国后宣告主权的样子。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对于追求完美的查尔斯来说,总归是感觉有些别扭。   “很帅气呢,大人,尤其是和这具身体再配不过了。”   雅斯塔禄眯着眼睛,用轻柔的像是猫一样的声音哼唧着说道:“我反正觉得特别棒。”   “嗯,说的也是。或许公众会更想要看见战士的风范。”   查尔斯挑了挑眉头,从容的修正了自己的意见。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鳞甲也算是实打实的神器了,因为这并非是阿巴顿身上掉下来的鳞片,而是用雅斯塔禄的鳞片制作的。逼格方面还是属于顶配,只是查尔斯有些担心过于炫耀、不够低调温良。   但他转念一想——他就是炫耀了,还能怎么样?   对于民众和贵族们来说,国王穿着华贵、彰显国力才是应当之事。若是查尔斯穿着太过素朴,说不定民众还会以为法兰克没钱了……   ……虽然这龙鳞甲不是从屠龙的勇者或者传奇工匠手上买的,而是那龙自己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   想到这里,查尔斯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错位感。   按照一般的童话故事来说,应当是恶龙看上公主才对。但法兰克果然不同凡响——这龙一眼相中了国王。   “陛下。”   就在这时,佛劳洛斯很谨慎的打断道:“利奥已经到殿前了。”   “……好的,我知道了。”   查尔斯微微一顿,便点点头沉声应道。仿佛他之前就一直安静的坐在王座上等候利奥教宗来到一样。   佛劳洛斯话音刚落,便有两位圣仆首先推开大门。他们向着查尔斯弯腰致敬,随后拿着火把一人一边的把前厅的火炬依次点燃。   而在他们后面进入前厅的,则是一个用垫了白布的托盘放置银白色三重冠的圣仆。以及两位摇着涂了香料的银铃在前面开道的圣仆。   之后便是穿上了教宗长袍,手持圣杖的利奥。   那长袍的基调是墨绿色的,上面有暗金色的繁复纹路。他手持缠绕双蛇和藤蔓的木杖。头发则被全部剃掉,为了戴上三重冠下面那层紧贴皮肤的薄帽。   以他的体型来说,这教宗长袍应该不太容易穿上,但有圣仆在他胸前垫了很多棉垫,让他的肚子不至于因为过分凸出而使衣服带褶,而是从肩膀平缓的落下。这会让他看起来强壮而不是肥胖。   他戴着白色而洁净的手套,有两条墨绿色打底、写着密密麻麻的暗金色祝福语的肩带绕过脖颈、落在身前。他头上则戴着铜色的三重冠,看起来仿佛像是个法老。   利奥面目肃然,缓步前行。他那总是和蔼的笑着的胖脸,经过化妆之后也显出几分悲天悯人的样子。   而在利奥身后紧紧跟着十二位大主教,齐声低唱当年所罗门王写的歌。   昔年智慧王所罗门还没有统治埃及的时候,曾经俘虏过数万埃及士兵。但他没有残杀他们,也没有监禁他们。反而每天给他们肉吃,还有加了蜜的羊奶喝。所罗门王还亲自为他们写歌,找人弹奏给他们听。那些俘虏无需劳作,甚至可以洗澡。   他还常常走入这些粗鲁野蛮的士兵之中,为他们讲道、教导他们做人行事的道理。解答他们的困惑,就像是他们的老师一样。   他是如此仁慈智慧,以至于那些俘虏回到埃及之后也无法将他忘记。   后来,所罗门为他们写的歌就流传了下来。其中写了君王智慧慈悲、人民和平快乐的十七种美好景象。   到了如今,语言和曲调都已然变化过数次,但歌词却几乎未改一句。从罗马时代开始,每逢有国王出席的活动,大主教们都要唱这首歌迎接国王。   在十二位大主教之后,贵族们才渐渐入场。   他们保持肃静,快步走向两侧,在利奥路过他们之前跪拜下来。   直到利奥来到查尔斯身前,所有的贵族都已跪下。   查尔斯和利奥对视,交换了一下眼神,从王座上走下去,来到他身边。   “我们伟大的教宗,圣伯多禄的继承者。所罗门王意志的传达者。”   查尔斯扬声道:“我担保,他是一位高洁之人,智慧之人,正义之人,仁慈之人。”   “我承诺,他的言语便是我的言语。他的意志便是我的意志。我宣誓继承所罗门王和圣奥古斯都的意志,终生信奉所罗门教,庇护我们所有人的教宗——”   说着,他双手扶起了那顶银白色的三重冠。   利奥跪在查尔斯面前,圣仆将利奥头上的铜色三重冠轻轻摘下——那是上一代教宗的冠冕。除却旧冠冕,由地位最崇高的人帮忙戴上新冠冕,这便是教宗的继任仪式。而教宗的世俗权力便与给他易冠的人的声望息息相关。   “——利奥三世。”   查尔斯的声音落下,微笑着向戴上了新冠利奥伸出手来:“请起吧,教宗大人。该你说两句了。”   利奥点了点头,从容起身。   他环顾四周,沉声道:“谨以吾等为真理所择——宗徒长之继承人,所罗门教会最高教长,第九十八位教宗之名义。”   “于此宣告三项圣事。” 第九十二章 帝皇之名   “其一,我于此祝福法兰克三代王、所罗门王、查尔斯陛下与王后雅斯塔禄之神圣婚姻,并宣布其具有最高法律效力。”   利奥三世沉声颂道。   这并不会让众人感到惊奇——之前所罗门王与他的王后的婚礼是由督识先导图平阁下主持的。   伯爵以上的大贵族的正婚婚礼,都应由主教来主持,最好是与自己同级的主教。   督识虽然是教廷出身,但却并非是主教——他们不具有教内政治权力。   换言之,也就是专门负责干活的。   虽然督识先导地位极高,几乎是受认定的、此世最为博学善教的大贤者,也就是所有督识中职称最高的一位,地位上仅次于教宗和教宗候补……但他依旧也是负责干活的。   若是一切全都按规矩来,忽略资历和人情,他的权力甚至比不上一位最普通的地方主教,更不会有主持婚姻圣事的权力。尽管实际上他甚至可以命令总主教修改人事变迁也是一样。   所以说,所罗门王的婚姻实际上是非法的——这件事不仅查尔斯知道,贵族们和主教们也都知道。但他们第一没有胆子去弹劾查尔斯,第二更没有胆子去弹劾图平,于是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在贵族们看来,利奥三世这便是向所罗门王示好。之前这种追补婚礼倒也不是没有先例,但也不多。大贵族们不举行婚礼也无所谓、甚至不举行大婚典礼也都可以,但若是随便找了个人强行替代主教举行圣事,那就是对所罗门教的公开嘲讽。   这就像是某个平民在领主贵族面前私人抓捕、监禁、拷问犯人一样,都是一种逾矩越权的行为。   所罗门教圣事共有五项,分别是定名、婚姻、圣秩、告解、埋葬。其中每一项都可以私下完成,但若是公开成礼,就必须请主教来主持圣事,同时要付出一个月收入的十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作为谢礼。   凡是假冒主教举行圣事牟利的,都会被判处流放以上的重刑——毕竟五圣事是所罗门教最为重要的收入,动了这个就像是动了国王的盐铁币权一样。   于是人们有些好奇。除了所罗门王的婚姻圣事之外,利奥三世还能宣布什么圣事?   “其二,我宣布前代教宗阿德里安一世已然封入圣棺。今年为其修建圣丹尼高塔,举明棺之礼。任命大主教阿斯卡特为圣棺守护者。”   利奥肃声颂道。   说着,他伸手微微指向一位面容严肃、个头很小的大主教。他向身边众人行礼示意。   这是一项“埋葬”圣事。   众人很快反应过来。   平心而论,阿德里安一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神圣伟大的事迹……但以法兰克人的角度来说,他们选择离开哥特,迁入法兰克国,这或许也能算是一种了不得的大好事。   ——简单来说,又是对所罗门王的示好。   看到众人消化完了这个消息,手持圣杖的新任教宗利奥三世才继续开口。   “之后,我要向你们介绍一位我的朋友。”   “统辖特尔特里、纽斯特里亚、布列塔尼、旁提翁、亚葵丹、加斯科尼、勃艮第、奥斯特拉西亚、巴伐利亚、萨克森、弗里斯兰、诺里克木、潘诺尼亚、克罗西亚诸省和北部诸部族的国王查尔斯。他的身材高而强壮,声音清亮,仪容俊雅,智慧出众。”   “他是一位全然正直之人,一位仁德的君主,一位公平的领导者。一位心怀天下的国王。”   “他使得最卑鄙的人离开他们的同僚,他为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复仇。他惩戒有罪之人,极爱那些有智慧的人。他将他们招揽到身边,尊重他们的意见。他是穷人的守护者,他为了人们能保有自身的财产而努力。”   “他每日都要学习,并有写书留下他自己的智慧。他严格的遵守诺言和法律,并不断为法律更公平公正而付出努力。他天性温和、总是微笑,若有人怀着哀怨悲戚之情求见我们的国王,只需与他交谈数语,便能愉快的离去;若有人不认得某物、不了解某事,只需向他提问便能得以解答。”   “他战胜了西班牙的男巫,将巫毒的咒术从土地上根除。圣奥古斯丁曾如此斥喝神明:‘众人受难而不援,国家危亡亦不援,而罗马新生、太阳重归之日却回返人间,宣告威权,我便说你们所爱的绝非罗马,而是自己。’他也如此呵斥魔鬼,将魔鬼从西班牙扫除。”   “他发明了伟大的战争机器,为法兰克赢得大胜。他从王庭中断绝阴谋,任用有智慧而不施诡计的人。他迎娶有智慧的贤者,即使她没有一个护卫、一块田地、一分财产。他能战斗,也能研究,能教学,也能学习。他会写书,也懂音乐,擅长狩猎,通晓神术。”   “若有人在他面前干了愚蠢的事,他只需一瞥便能使那人心怀愧疚,觳觫拜伏。正如昔日智慧王所罗门所说,‘王坐在审判的位上,要以眼目驱散诸恶’。”   “因而,我祝福这位最仁慈、最智慧、最公正、最为正直的君王。他除了拥有作为国王所能拥有的一切优秀的秉性以外,更可以公平地认为他是人间的永世审判者——所罗门王与圣奥古斯都的继承者。”   利奥三世说到这里,将自己摘下的铜制三重冠用力掰开。   只见那三重冠中竟藏着一个稍小一些的华贵王冠。   贵族们和大主教们讶异、茫然、困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显然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接下来会这样发展。   “我,宗徒长之继承人,所罗门教会最高教长,第九十八位教宗,利奥三世。”   利奥再次重复着,高举王冠:“兹加冕所罗门王查尔斯,为法兰克国王、哥特国王、威尔士国王、迦太基国王,罗马人的皇帝。”   “其名为——查尔斯大帝。”   “并赠予我等神圣、谦卑的祝福,于陛下及您治下一众王国。”   “以我的名义。”   查尔斯在他面前半跪,平静的看着他将王冠戴在自己头上,答道:“以帝皇的名义——我应许。”   话音落下,神圣璀璨的白色光辉立时从查尔斯身上绽放开来。   更新完毕! 第九十三章 叛徒是谁   贝尼托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前仿佛正要敲门的希尔迪加尔德。   绿甲的猎手看到气势汹汹的石王,面色有些迟疑。   “……陛下,您这是要去——”   他的目光移向贝尼托手中,看到他手中拿着佩剑,顿时卡了壳。   “你不用管!”   贝尼托低声斥喝道,和希尔迪加尔德擦肩而过。   但在那瞬间,他的脚步却停滞了一下。   “希尔迪加尔德,听我说。”   贝尼托停下来,低声说道:“带上你的弓箭和弯刀,跟我走。”   “一直都带在身边,”希尔迪加尔德跟上来,见气氛不太对,他便也压低了几分声音,“陛下,我们要去哪?”   “去杀人。”   贝尼托低声道:“阿娜被杀了。”   “谁干的?”   “我不知道。”   石王一边快速的从楼梯上往下走,一边干脆利落的答道:“但有人知道。”   他说着,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在房门里面的,是一对正在床上相拥鼓掌的年轻男女。那位侍女见到房门被踹开,立刻发出惊叫,男人也吓了一个哆嗦。   “谁?!竟……陛、陛下?”   那个年轻人气势汹汹便要怒斥出声,但他一回头,看清自己刚才要骂的人是谁,便直接软了下来:“您、您怎么……”   贝尼托没有和他废话。   男人想要从床上站起来,但刚从床上下来,就被快步走来的贝尼托一把狠狠拥回了床上。   “别动。”   贝尼托没有和他废话,直接抽出剑来抵在了想要挣扎着站起的男人的喉结上,低喝道:“不许动!别让我说第三遍!”   “不动,不动……”   男人讪笑着,慢慢将双手举起摊开。   贝尼托面无表情直视着他的双眼,用下巴向旁边吓傻了的侍女努了努,淡声道:“没你的事,快滚。”   “是,是……遵命,陛下……”   吓的哆嗦个不停的侍女甚至不敢穿上衣服,便胡乱抱起自己的衣服就快步跑出了房间。   希尔迪加尔德跟着侍女走到门外,顺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帮她把外衣披上,低声安慰道:“别担心,不是你的事。”   “谢、谢谢,大人……”   侍女几乎要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最好。想活命的话,就继续什么都不知道。”   绿甲的猎人说着,用那双冷淡到仿佛毫无感情的双瞳瞥了她一眼,便重新退回了房间之中,顺便带上了门。   那个年轻的贵族急促的喘息着,仰躺在床上看着贝尼托,健壮的胸口连连起伏。   “布瓦·索兰卡,索兰卡伯爵的长子……是吧。”   贝尼托低声说着,剑尖慢慢从他的喉结下移。紧贴着他的皮肤,一点一点途径锁骨、胸口、小腹、一直移动到下腹。   “是,是!”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一动也不敢动。   “你的父亲被法兰克人俘虏了。连同黑鹿侯爵一起,你也知道吧。”   “知、知道!不……不知道!”   他承认,但愣了一下立刻又否认,否认过后又感觉到了些许不对,满脸的纠结。   ……我是该承认还是该否认?   不过事实上,贝尼托也没打算问这些。   为了保持领兵打仗的贵族的忠诚,在他们出征之际,他们的家属都会被安排到罗马,得到国王侍卫的“保护”。如果领兵的贵族们背叛了哥特,他们的所有家人将被立刻处决、无一幸免。   贝尼托要问他的事很简单——   “告诉我,今天我出去开会的时候……都有谁上了楼?”   石王低声问道:“我知道你白天会在城堡内闲逛,我也懒得管你。你只需告诉我,你闲逛的时候碰到了谁?”   “……一共四个人。第一个是月弓大人,他提着箱子进来,提着箱子出去;接着是您的花匠,然后是兰诺侯爵的首席骑士带着文件来说要找您,过了一会来了一个胖子,拿着黑鹿侯的信物说要找您……他们聊了一会,那个胖子就先出去了。”   布瓦舔了口嘴唇,瞥了一眼希尔迪加尔德,快速的说道:“骑士……骑士刚走!应该还不到半个小时——我之前回屋的时候看到他下楼了!”   “兰诺侯啊……”   贝尼托低声喃喃着,双眼微微眯起:“果然是他。我早该想到的。只有他有这个胆子——”   即使是南方军团的首领,僭越之罪也不可饶恕。   什么时候,贵族有了为国王的所有物下决定的权力了?我是国王还是他是国王?   我才是哥特唯一的统治者——哥特的王。如此宣称之时,他的下巴像钢铁一般紧绷着。   他看着年轻的伯爵之子讪笑着想要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拿剑拍了拍他的脸,低声说道:“你就在这待着。没得到我的命令,不许离开这个房间。”   “……是!”   年轻的贵族连忙点了点头。   贝尼托死死看着布瓦,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将剑收回、重新插回鞘中。并伸手把布瓦从床上拉了起来。   “我们走,”贝尼托拍了一下希尔迪加尔德的肩膀,用他那标志性的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去找我们的朋友,兰诺侯爵。”   “好的。”   希尔迪加尔德点点头应道。   但就在下一刻,贝尼托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腰间一轻。   他立刻转过身去,但却只见到一抹寒光。   那是他的剑——放在鞘中的剑,被布瓦从后面突然拔了出来。   贝尼托毫不犹豫的往后快步退去,但布瓦却没有被甩开,而是一直把剑抵在他的喉咙上。手则按在他的胸前,把贝尼托按在架子上。   “别动,陛下。”   布瓦冷冷的说道:“现在该我对你这么说了。”   贝尼托的瞳孔微微收缩,双手摊开慢慢举起,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你要做什么,布瓦?”   贝尼托冷静的说着:“我劝你先想——”   他说到一半,左手一下扣住布瓦的前臂,右手则猛然打向布瓦右臂肘内侧,同时极力将脖子向后伸,将剑一把打落在了地上。   剑尖在他的脖子上一抹而过,之后鲜血才慢慢流下。但贝尼托没有管自己的伤口,只是一脚踩在了剑身上。   布瓦下意识的想要拿起剑来,但却没来得及。   在他握住剑柄的瞬间,贝尼托双手合十,一锤砸在了布瓦的后脑勺上!青年身体一震,直接前倾倒在了地上。   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整个过程甚至只有几秒。   他忍不住抱怨着:“希尔迪加尔德,你刚刚怎……”   贝尼托的话才说到一半,他便感觉到有个什么金属硬物猛的一下戳在自己后脑上。   于是他也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九十四章 陛下反了!   直到贝尼托被一盆冰凉的污水迎面泼来,他才从混沌中瞬间惊醒过来。   但他仍然装作没有醒来,闭着眼睛感受着自己的状态。   他感到自己坐在地上,腰背则被从小腹一直绕到胸口、一圈又一圈的绳索紧紧捆缚着,绑在了什么柱子上。   而他的双手则向上伸出,手臂微微蜷曲、手心与头同高。有绳索绕在他的手腕上,从柱子的另一侧相连。   这个姿势,光靠自己没法挣脱。   贝尼托在心中做出了判断。   之前房间里一共只有三个人。   除了自己、被自己击晕的布瓦之外,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   他最为信任的人,“月弓”希尔迪加尔德。他是所有顶级官员中唯一不是贵族出身的人,被贝尼托亲自提拔的官员。   贝尼托感到有火焰在心中灼烧。   那是愤怒、失望、憎恨和痛苦的火焰——   “他还没有醒来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   “不,他已经醒了。”   希尔迪加尔德那标志性的淡然声音传来:“他的呼吸变化了。大约是在查探自己的状态吧。”   “说的不错。”   贝尼托没有继续装晕,而是从容的睁开了眼睛。   幽暗、封闭的狭小空间内,只有墙壁处的火炬点上了火。微弱的火光照耀而来、打在众人身后,只能勾勒出许多人形的轮廓。   虽是有光,却反而让人们的面庞变得更为昏暗。   贝尼托一时之间,只能认出那个他最为熟悉的人。   “希尔迪加尔德,你能从这些反贼手中得到什么?”   他冷静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他没有愤怒的斥喝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些叛徒勾结在了一起……那没有任何意义。   他了解这个绿衣的猎手。希尔迪加尔德并非是容易头脑发热的那类人,他是最为冷静、有耐心的狩猎者。他一旦做出决定,便必然没有任何多余无用的动作,仅需一击就能夺得胜利。   正如他从背后击倒自己的那击一般。   而且,贝尼托一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诱惑这个对美色财物都不感兴趣的纯粹的战士。直到现在,贝尼托也不知道希尔迪加尔德到底在追求什么。   绿甲的弓手扬起自己引以为豪的白玉色长弓,仅用三个手指就将长弓在掌中旋转一圈。   “和平,陛下。”   他答道:“以及繁荣。”   “我也能为哥特带来和平与繁荣!”   贝尼托声音顿时拔高了许多:“我是哥特的王!唯有我能带领你们走向胜利!”   “我们也不需要胜利。”   一位贵族冷冷的说道:“更不要你得来的胜利。”   “那是你的胜利,不是我们的。”   另外一人答道:“我们不是反贼,你才是。”   “我的胜利,就是你们的胜利!”   贝尼托怒声高呼。   “这不一样,血石王。”   一位老贵族叹息着:“如今不是以往。战争改变了,而你一无所知。”   贝尼托听出来了。他正是兰诺侯爵。   于是他的嘴角不屑的扬起。   ——血石王。   一个贵族们从不敢在贝尼托面前说出的外号。虽然贝尼托早就知道它的存在。   他将反抗自己的人斩首在他亲自设计的大理石广场上,让他们的尸体一直跪在那里。鲜血浸在石头缝里,连石头都变了颜色、改了光泽。即使后来清洗干净,那石头却变成了像是玉石一样的滑润材质。   那些尸体之后会被烧成碎渣,混入盖城墙的泥浆之中。人们相信,每一处城墙中都封着一个悲泣的魂灵。即使是最勇敢的士兵,也总会觉得城墙有些发凉,立不住脚。   “你现在怎么敢这么称呼我了?”   贝尼托毫无畏惧的看着拄着手杖的兰诺侯爵,讽刺的说道:“看来你这老畜生是不怕被砌墙了。”   “自然。”   兰诺侯爵从容的说着:“因为你输了。”   他扬起手杖、猛然抽下,一棍子狠狠落在了贝尼托的脸上。   十数年没有感受过的痛苦一下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感到自己被手杖抽过的脸先是发麻,然后发热发烫,仿佛高高肿了起来。   贝尼托面容一下狰狞。但他却没有喝骂出声,只是狠狠瞪着兰诺侯爵,将带着血的口水吐了出去……然而他的嘴巴却没什么力气,把口水吐在了自己大腿上。   希尔迪加尔德说道:“时代已经不同了,陛下。战争改变了一切。”   “以前我们会上战场,是因为能确保基础的安全——有着全身的盔甲护体,胯下有战马,身上还有着防护法术的蓝宝石饰品和防护诅咒的银饰。除非敌人故意想杀我们,我们也受不了什么伤。”   兰诺侯爵说道:“战争对我们来说是生意。是赚钱的机会,当然也有风险,就如同做生意也会赔本一样。”   “本钱就是盔甲、武器、马匹、饰品。我们立功就能受封,失败就会被俘虏。我们的家人将会给出足够的赎金,把我们赎回来,这就是赔了些本钱,但无伤大雅。”   “但现在不同了。”   兰诺侯爵淡声道:“您可是战士出身。可您多久没有上战场了呢,我的陛下?”   “那种武器,只需一次发射就能让至少七八名战士粉身碎骨。即使是做好防护的贵族骑兵,至少也会失去手臂、腿或是双眼,稍有不慎就会直接失去生命;法兰克人还有一种武器,可以让所有人都像是波斯人的祭司一样喷出裹着火焰的箭矢。昨天,他们甚至又拿出了一种水也灭不掉的恶魔之火。”   “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无论剑术多精湛、盔甲多坚固,在法兰克人的恶魔武器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   另一位年轻的贵族说道:“我们相信,你还是有可能带领哥特获胜的……但那需要足够多的牺牲。”   “可你又打算牺牲谁呢?”   年买的贵族接道。   兰诺侯沉声道:“我们从未能有一刻如此团结。这都是多亏了你,暴君。”   “如今,我们的目标一致,目的相同。战争已经打的太久了,除了你之外所有人早就厌了。如今这场惨烈的战斗更不能打——谁也不愿打。因为我们原本就和法兰克没有仇怨,他若是当了我们的王,哥特便是少了一位残忍的暴君、多了一位贤德的明君,又有何不可呢?”   兰诺侯爵沉声道:“您就是我们送给新王的礼物,陛下。我会尽量保证您见到所罗门王的时候还能剩一口气。当然,您也可以试着自尽,但那就与我们无关了。”   贵族们一个个离开,最后只留下了站在门边的希尔迪加尔德。   “希尔迪加尔德。你是查尔斯的人吧。”   贝尼托低声道:“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希尔迪加尔德看着贝尼托,嘴角突然扬起。   “从最开始,陛下。”   “……这样啊。”   石王低声喃喃着。   他抬起头来,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绿衣的猎手。   “我最后求你一件事,希尔迪加尔德。你一定要答应我。”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先说。”   “杀了我,现在。”   贝尼托瞪着希尔迪加尔德,扬起头颅梗着脖子:“我是输给了你,输给了查尔斯。但我没有输给那群废物——他们想要羞辱我,休想!”   “好。”   希尔迪加尔德干脆的点了点头,提醒道:“我的箭可是很痛的。”   没有得到回应,他便搭弓射箭,流星刹时闪过,无声无息的没入了贝尼托的心脏。   而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贝尼托的皮肉迅速溃烂腐败,贝尼托的面容瞬间狰狞起来,痛苦让他咬碎了自己的牙齿,双臂都被挣出了血,却没有惨呼出声。   最终,哥特的暴君歪着脑袋、瞪大双眼,面容如往日一般狰狞地怒视自己脚下的大地。   ——完全失去了呼吸。   更新完毕! 第九十五章 完美之人   【主线任务-以神圣之名:杀死教宗阿德里安一世;使利奥得到十三位大主教中超过三分之二的支持,就任教宗——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10,伟人“罗杰·培根”】   加冕仪式结束后,任务完成的提示浮现在了查尔斯眼前。   罗杰·培根……   查尔斯喃喃道。   《主集》、《别集》和《三集》的作者,包括天文、地理、光学、数学、占星术、炼金术、哲学、机械学等极多知识的集合——拥有“奇异博士”之名的伟大学者。   他在这个时代,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查尔斯嘴角微微上扬,很是期待。等待着自己的灵魂被拖曳到帷幕之下,找到那个自己期待已久的杰出智者。   至于他被利奥加冕为“罗马人的皇帝”,应许将法兰克、哥特、威尔士和迦太基诸国的土地给予他的这一虚名,查尔斯反倒是不怎么在意。   或者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第一次被人敬为王,他还会感到不安、第二次便是熟悉、从容。如今是第三次,他已然不再觉得“王”这一职业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大家同是人类,同生活在地上,同是凡人、吃凡物、喝凡水,同是生老病死,旦夕祸福。有暴虐之王,也有暴虐之人;有贤德之王,也有贤德之人。   除却这个位置能让查尔斯更加不受拘束之外,他再看不到有什么好处。   若是等到日后,王的身份在这个社会中反而会成为束缚,让他不能自由行动的时候,他也就不再是王了。   至于在历史中留下自己的身影,刻下自己的名字……曾经对于平凡的他来说这是一种难以忘怀的体验。是一种值得铭记一生的光辉成就。   但对于此刻的查尔斯来说,这却逐渐变为了一种本能,一种使命,一种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曾经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会顺着主线任务去做……但如今,他是基于自身的意志去成为一个伟大的人。是因为他单纯的想要这样做,而非是试图从中得到什么样的好处,或是通过这件事达成另一目的。   随着灵能的日渐强大,查尔斯的意志也逐渐变得坚韧而纯粹。他逐渐明晰自己的欲望,因而变得不易动摇。   他想要成为伟大之人——这便是查尔斯的愿望。   他想要成为比过去的自己更伟大的人,他想要得到比所有人更杰出的才能,做到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   他从一个凡人、一个平凡无奇的人降生到自己出生的三千年前——古神刚刚离开这个世界,人与魔神们共同在地上生存的年代。他给予了人们智慧,试图根除那顽固的野蛮之血、让文明和秩序得到力量,让人们辨析卑劣、愚蠢和疯狂的人,让他们远离众人。   然后,他从古神的年代来到了众神高高在上,用自己的意志和欲望控制凡人的年代。   而后他又亲自终结了众神的时代,将信仰和心灵的自由交还给人。   如今他来到了人的时代,来到了这最后一抹黑暗的尾巴,黎明将开之前。   他看着人类脱离蒙昧、克制野蛮,看着人们在地上生存繁衍,看着诸国征战,看着艺术家一代更多过一代,看着人们开始思考那些“没有用的学问”,看着原来越多的人仰望天空,看着聪明人从个位数变为数百、数千、数万。   于是,查尔斯的心态也逐渐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愈发的意识到,人类超越自己生前时代的日子,越来越逼近了。   无论如何……至少不能让自己成为拖后腿的那个。但他也不会将自己从人群中去除——尽管贪心,但他仍旧想要成为最为优秀的那个人。   正是如此强烈的欲望,才让查尔斯在拿到戒指之前,仍能自行觉醒灵能。   用雅斯塔禄的话来说,“这正是大人您具有非凡才能的证明”。   现在的查尔斯,如同渴求知识的野兽一般,每日都要与他所收集到的学者们对话聊天。从他们的言语中榨取知识。   查尔斯是如此渴求知识和卓越,以至于那些学者们都被他鞭策,有了几分紧迫感——就像是看着学徒飞快的学会了自己所有的技能时,老师所拥有的那种忐忑而欢欣的复杂感情一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或许是与查尔斯最像的那一批人。   随着官僚系统的完善化,作为国王的查尔斯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疲累。   如今的查尔斯有了充足的时间用来学习和研究,他已经将他从系统中得到的超前知识全部消化,开始读法兰克王室的藏书和学者们的手稿,并开始自行学习诗学和哲学,学习多国的语言和民俗。   查尔斯从未感受到人生如此充实而精彩。   他的记忆和思考的速度是常人的十六倍。若是查尔斯决定带上荆棘冠,这个数字还能再翻上几倍——但他忌惮于帷幕彼端的存在,不想将自己拥有能遮断祂们视野的能力暴露出来。   但即使如此,查尔斯的进步速度依旧可怕到惊人。   他新掌握的能力,能让他的思考进行分割。即使分割成八份同时处理不同的进程,仍然也比同类型同级别的人才的效率高出一倍。   积累了数百年的新知识,飞快的被查尔斯学习并掌握。那种甜美的感觉,就像是养肥了数十本极优秀的小说数百年,然后一口气吃完一般。   尽管他现在距离完全掌握这个时代的知识还有很久的距离,但他已经开始担心自己吃完存粮之后该做什么了……   他越发的怀念无比发达的网络时代。每年流动的信息量都能以几何倍数增长,对于查尔斯来说那无疑是一个充满了养分的天堂。   不过那样的话,十六倍似乎也不够用……   查尔斯最近在计划,等他得到莫里斯他们所掌握的所有知识之后,他就可以腾出一些时间去学习剑术、弓术、马术和搏斗技巧。之后可以再学习养殖技术、舞蹈和礼仪。然后是军事指挥与动员,再背过星图和所能拿到的所有地图……   如果距离主线任务全部完成还早的话,就只能向东方的唐王朝寻求另一个国度的知识了。   这就是查尔斯的愿望。   优秀不值一提,他必须达到完美。   到了现在,查尔斯也逐渐意识到了,他这一世的主线任务的意义。   无论是蒸汽动力还是炼金术,火药武器还是育种学,都是一种“基础”。   他是一个大学科的起始,一个时代的开端,一条技能树的首位——   查尔斯这一世所要创造的,绝不仅仅只是这四样事物。   而应是人类此后万代的“基础”,此世万物的基石! 第九十六章 帷幕之上   查尔斯等待了许久,仍旧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拖曳到帷幕之下。   “……难道?”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查尔斯主动让灵魂脱离肉体、前往止境。   拥有“接触帷幕”的个人特性之后,查尔斯早就已经可以凭借个人意志进入止境了。只是对于他来说,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也不知道进入止境能做什么事……   但查尔斯记得,之前他被拖去寻找莫里斯的时候,那种灵魂牵引并不有力。和他的从属杀死了其他灵能者时触发的处刑相比,力道甚至不足百分之一。   这么说来的话,与其说那是一种强制力……倒不如说是一种新手引导。   与灵能投影时的体验并不相同。这一次查尔斯凭借着个人的意志,将自己高举到天空。   在达到某个高度之后,查尔斯突然察觉到自己与躯体的联系变得不再那么紧密——如果说之前的他只需一个念头就可以瞬间回归躯体,那么现在的他可能要下降一定的高度才能重新建立联系。   而在这一瞬间,从世界各地攀附而来的七十二道大小、粗细不同的锁链从地上飞来,钉在查尔斯全身各处。那种细微到近乎感受不到的联系立刻强大了七十二倍。   那种感觉,就像是从几乎断网的房间里突然连上了千兆wifi一样通畅。   仿佛只是瞬间,又像是过了很久。查尔斯一个恍惚之间便进入了止境。   他的脚下很远的地方是一片浓重的灰雾,而向上看则是吞噬一切的平静帷幕。   在查尔斯进入止境之后,他立刻察觉到了两个联系——其中一个是自己的躯壳,而另外一处则是离自己不远的某个独立的生命。   但就在查尔斯想要回归到止境之下的瞬间,他却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震动席卷了自己的心灵。   他身上挂着的所有锁链都开始无声的震荡。查尔斯的灵体一瞬间模糊了一下,就像是接受不良的电视图像一样。   下一刻——帷幕打开了。   说是打开或许不太贴切。那像是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密网络重叠在一起的无形帷幕,一瞬间扩大了许多许多。就像是能够拦下蚊虫的纱窗,突然变成了能让火车通过的隧道一样。   而随着洞口的扩大,帷幕也变高了许多。或者说,距离那灰雾更远了一些。   在那一瞬间,查尔斯的心底突然响起了某个声音:   “——现在还没到你。”   那是数千、数万、数十万种语言的杂响,每一句话的终末都是另一句话的开始,但却奇异的同时在查尔斯耳中响起:“但你也可以。”   无尽循环的话语在查尔斯心底不断放大。   但还不等查尔斯做出任何回应——与将他扯来帷幕之下继承灵能力量相同的某种无形之力,瞬间将他的灵魂从灰雾之上拽了下来。   在剧烈的坠落感中,破碎画面在查尔斯眼前划过、连同对应的知识一并涌入他的心灵。   之前和不知名存在接触时的记忆迅速在查尔斯心中淡化。虽然没有忘却,但已然不再想起。   这时,查尔斯才渐渐重新清醒了回来。   “我已经做的十分优秀了,父亲。”   一个面色苍白而瘦弱的小男孩,倔强的抬起头来。   “对于普通的小孩来说,你的确十分优秀,”在他对面的男人则淡漠的摇了摇头,“但作为我的儿子,你还不够努力。”   那个男人身穿主教长袍,看着幼小的孩童面无表情。   画面一转,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出现在了查尔斯眼前。   “权威与实验——你很难找出另外一种认知世界的办法,父亲。”   他的姿态昂然,仿佛闪耀着光芒的面容中满是自信。   而那个男人仍旧在他面前。只是他身上的主教长袍变成了大主教的衣着。   他的父亲平缓的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个人的判断——这是比权威与实验更为重要的、超脱桎梏之物。你的结论毫无意义,愚蠢而自大。”   而后画面再转。   “利奥大人,有什么事吗?”   青年人的嘴边有了些许胡茬,他的神色有些疲惫。查尔斯意外的在破碎的画面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利奥站在门外,神情有些犹豫。   “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你也有得知真相的权力,罗杰。”   利奥微微低头,轻声说道:“你的父亲死了……被哥特的刺客毒杀了。”   “……我知道了。”   罗杰沉默许久,用谨慎的目光打量着利奥。然后缓慢的点了点头,以平静的声音应道:“感谢您能亲自来通知我这件事,大人。”   而后画面流转的速度开始越来越慢,记忆越来越清晰。最后定格在了一处地下室中。   查尔斯的形体重新变得清晰。   他看着罗杰在前方不远处的桌子上翻着什么书,就慢慢的走了过去。   但等他看清那书上的内容时,却不禁哑然。   那正是所罗门所写的《箴言》一书。   罗杰此刻正对照着箴言,仔细的探查着什么,将其中的一些段落摘抄到纸上。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纸张依旧不算便宜。虽然纸张很厚,但罗杰身边已经垒起了大约二十多厘米的三摞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于是,可以认为,知识最根本的来源是人们在面对同类事物时,通过判断和实验所获取的一种认知。我将它命名为‘经验’。”   “必须注意的是,权威必须通过理智来判断,而判断又必须通过实验才能证实是真理,因此人类认识未知之时,必然是从感官知识到理性这一道路……”   写到这里,罗杰的纸正好用完了。   青年苦恼的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这次还能找谁借钱?”   他喃喃着,身体后仰:“能借的都已经借过了……”   罗杰顿了顿,有些犹豫的看向某个方向。   “难道真的要……”   他低语着,双手抱头,低声嘟哝着什么,面色不断改变。他小心翼翼的翻动着自己的纸张,犹豫了许久。   “罢了!”   最终,罗杰猛然一咬牙,一下从桌子前站起来,走向了自己的床板。   他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箱子底下又是一个木箱。木箱之中填满了亚麻布的碎片,其中又是一个盒子。   见他如此珍重的拿出了这个盒子,就连查尔斯也忍不住好奇其中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了。   但当查尔斯看清那书上写的是什么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微微凝固了。   那是一本残缺不全的书,无头无尾,只有中间的一小部分。   但其中的名字,却让查尔斯意外的眼熟。   “愿所罗门王宽恕我……”   罗杰碎碎念着低语着:“因为我并非是为了真理,而是为了金钱召唤恶魔……不对!我明明也是为了真理——”   说着,他从盒子中取出了一块纯净的白色石蜡。以及纯银的仪式刀和几根蜡烛、乳香脂、一些风干的玫瑰花瓣,以及一个简陋的星盘。   “这次召唤第二十八位魔神吧……虽然之前没有成功过。但只要能召唤出来,请贝列大人用点金术随便点几块石头就能把我的债务还清了。”   罗杰低声念叨着着:“等等,上次召唤化勒大人的时候好像没付起召唤费用……所罗门保佑,希望诸位魔神之间互相不认识……”   更新完毕!(蹦跶) 第九十七章 贝列心里苦,但贝列不说   ……你当着我的脸、召唤我的魔神,然后还不想给钱?   查尔斯站在罗杰身后,陷入了迟疑之中。   这种时候我该做什么表情?   虽然他召唤魔神的时候都是一叫就完,但根据佛劳洛斯所说,正常的情况下术士召唤他们都是需要准备祭品和代价的。仪式所能起到的效果,仅仅只是发了个私聊而已。   如果追加特殊的、约定好的祭品,那就是震了一下窗,代表有急事。   假如没啥急事然后还震了一下窗,或者有急事然后开始夺命连环call……那多半就是要死。   因为魔神并不遵从术士们的命令,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的命令都根本不会听——因而他们也被称为恶魔。召唤恶魔的仪式也因此被人们视为禁忌。   仅仅只是拥有可怕的力量,并不足以让人忌惮、厌恶。但如果这种力量根本无法控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术士们不知道,但查尔斯却是一清二楚——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来自灵界、天堂、冥界的高端存在。而那些蹩脚术士们的仪式也没可能把他们跨越世界的召唤过来。   想想就知道了,对于连灵能天赋都没有觉醒的他们来说,哪怕是把一只鸽子从亚琛东头召唤到西头都费劲,怎么可能有把恶魔从异界呼唤过来的能力……   灵能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为公平的能力。虽然它可以通过血统部分继承,但所有人都有觉醒灵能的潜质。   只要他们的意志足够坚定、欲望足够强烈,就能觉醒灵能。只不过是因为这类人通常都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到高位,所以看起来才像是只有高层人能觉醒灵能一样。   而罗杰不用祭品,也不支付代价……这样真的能叫来魔神吗?   最让查尔斯讶异的是,罗杰刻画仪式盘的手法居然相当熟练——   你到底召唤了多少次魔神啊!你居然还没被打死吗?!   而在仪式刻画完毕后,罗杰将四块用石蜡和银制造的印章放到四处,低声吟唱着:   “天堂与人间之主,众神之王,宇宙之王,伟大无上的智慧王所罗门!我在你面前承认我的罪责——我曾犯下懒惰、贪食、贪婪、酗酒、欺骗、嫉妒、傲慢、淡漠、逾越之罪,于此请求你的宽恕和审判。”   “我知晓你以你奇妙的能力向诸罪人施行公正的审判,将他们从你的圣者的行列中永远驱逐;我知晓你要指控地上的人,向一切黑暗之人施行报复;我知晓你和你的侍者从地上清除万恶,我知晓你开启世人的眼睛,让他们看见你心底智慧的万一——”   他一边低声颂念,一边将四枚蜡烛放置在四块颜色不同的方型石蜡上,盖住银色的印章,依次将它们引燃:“东方之主巴尔,西方之主拜蒙,北方之主阿斯莫德,南方之主亚斯塔禄——我以所罗门的学徒名义,于此谦卑的请求你们的看护!”   “第二十八位魔神,贝列!我召唤且只召唤你,请来到我身边,我以所罗门的名字钳制你,直到离去此地,你都不可与我为敌!我以所罗门的名义命令你,请立刻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在这个圆中,不要有任何的残缺扭曲。若你愿意实现我的愿望,响应我的要求,就请平静的、完整的前来吧——”   罗杰十分谨慎的召唤着贝列。   查尔斯默默的站在他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在原地开始皮。   他注意到,罗杰的咒文中专门强调了“请以平静的、完整的”姿态前来……   这显然是一个有故事的术士。也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咦?”   查尔斯突然讶异的抬起头来。   在罗杰声音落下的一瞬间,他体内的灵能顿时活跃了起来。   ……他居然已经觉醒灵能了吗?   查尔斯讶然。   居然能在他的面前隐藏起自己的灵能……这种隐藏灵能波动的技巧是怎么做到的?   或者说,罗杰为什么要故意压制自己的灵能?他在畏惧什么?   另外一边,因为罗杰透出了些许灵能的气息,他的召唤立刻得到了响应。   奇异的法阵便在地上浮现出来。   从中有一匹马出来,那马是红的,声音嘹亮而尖锐。骑着马的人身披红甲,手持粗野的大刀。他的目光威严,面容凶戾、凡人无法直视。   他是象征着战争和毁灭的魔神——红骑士贝列。   “召唤者,你的名字是……”   贝列骑在马上,俯视着罗杰,发出昂扬的声音。   但他说到一半,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他便看到了站在罗杰身后的查尔斯。于是他的后半截话直接被憋了回去。   “别暴露我。”   查尔斯立刻说道,贝列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顺着贝列的目光,罗杰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但他并没有看到以灵体状态站在他身后的查尔斯,也没有听到他所的话。   于是他顺从的答道:“我的名字是罗杰·培根。这次召唤您来,是想请您用点金术为我将这些石头点成黄金。”   这样,我就能交付其他魔神的欠款了。   罗杰在心中低声说道。   至于贝列的代价……罗杰暂时无法承受。   贝列是战争和毁灭的魔神。想要让他帮助自己,就必须引发或参与到某场战争之中才可以。   这个代价罗杰暂时支付不了,还是欠着吧。   “罗杰·培根……”   贝列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答应他,贝列。”   查尔斯突然说道:“还有,让他一周内来亚琛找我。这就是他要付给你的代价。”   之前在他开会的时候,他已经见过了这位魔神。他曾经被阿斯莫德从非洲带来,去北欧与巨人们厮杀的主力之一……他的另外一个身份,则是天启四骑士之一的红骑士。   “我答应你。”   贝列点点头,然后沉声应道:“但你也应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暂时付不起你的代价,”罗杰诚实的说道,“但根据圣别历338年罗德里教士的先例,我要向你请求延后代价至三年内。”   “不,你付得起。”   贝列立刻说道。   他想了想,挺胸抬头震声接道:“因为代价改了!”   “……啊?”   罗杰有些茫然:“改成什么了?”   贝列沉默了一会,答道:“你要在七日内面见一位君王,向他行礼并得到他的回应即可。”   “方式不限?”   “方式不限,”贝列补充道,“但你必须亲自去做。不要想一些偷奸耍滑的技巧……我们看着你呢。”   “哪怕所罗门王注视着我,我也不怕。”   罗杰朗声道:“因为我从未想过赖掉代价,只是稍晚还一些。”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魔神贝列又抬了一下头,他也下意识的回头又看了一次,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在看什么呢?   “好吧。”   贝列点了点头:“记住你的话。”   说着,他将手中的大刀斩落。金色的气息蔓延,那些石头上顿时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金。根据之前的石头大小不同,金层的厚度也不同。   “它们现在的重量与同体积的金子一模一样。但记住不能被人切开,里面还是石头。”   贝列顺口警告道,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罗杰背后。   而后他点了点头:“那么,我该走了。”   “您慢走。”   罗杰几乎受宠若惊——他一次见到走之前还向自己打声招呼的魔神。   要记下来,贝列是很有礼貌的魔神,而且代价改了……   他下定了主意,打算修正这本书上的内容。   至于去见一位君王……就去看所罗门王吧。   他身为一位刚刚离世的大主教之子,这点并不难做到。   更新辣!   现在两点半了,显然写不完了……心脏又有点发慌,窝先睡了……   于是全勤君死了,享年20天。   来来来赌二十天之前死的交票辣(伸手) 第九十八章 惩戒之光   “抱歉,罗杰大人。”   身披银甲的护卫向眼前的男子认真的说道:“陛下今天恰巧不在。”   “……那陛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都快中午了,这是还没起床吗?   身披主教长袍的罗杰·培根微微皱眉,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他向着护卫塞了一个小巧的布袋,低声说道:“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请示陛下……我是有预约的!”   但那个护卫却连掂一下都没有,便苦笑着直接把他的钱袋子推了回来:“大人,这钱我不能收。您误会了,陛下他今天是真的不在,其实您昨天明天来都能碰的上……”   “那我们的陛下去做什么了?”   罗杰有些好奇又有些焦虑的问道:“这个方便说吗?”   “自然。”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护卫身后传来:“陛下他去国王矿井了。”   听到那声音,看门的银卫立刻回头恭敬的行礼:“愿所罗门王庇佑您,先导大人。”   “也愿他祝福你。”   一个手持木杖,白发白须的老人温和的点了点头。   看到那人,罗杰也不免有些讶异。   他欣喜的上前打了声招呼:“您是……图平大人?好久不见了,图平大人!”   “大约五六年了吧。”   图平微笑着应道:“难为你还记得我。”   “我必然不会忘记您,老师。”   罗杰面色一肃:“正是您为我开蒙,引我走上正途,才有如今的我。”   “我可只教了你识字和算数,”图平轻笑道,“你是你父亲一手教出来的,与我无关。”   “还有做学问的态度和做人的道理,图平老师。”   罗杰认真的说道:“我认为,那才是最为宝贵的智慧。”   图平欣慰的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门口银铁卫的肩膀,温声道:“我带他去找陛下吧,不难为你了。”   “是,先导大人。”   卫士干脆的应道。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另外要向您忏悔。之前我有一瞬间,想要收下罗杰大人的钱,告诉他陛下的去向……”   “你有罪,但不大。”   图平没有跟他絮叨一些什么“恶念论心不论迹”之类的大道理,只是干脆的对他说道:“那就罚你中午饿一顿,这便两清了。”   ……这也太过严厉了吧。   一旁的罗杰微微皱眉,感到些许不忍。   明明是他想要贿赂这个卫士,而那个卫士却秉承忠诚之念拒收了自己的贿金。而且他如今还诚实的主动向图平坦白,却要平白为了没做过的事而遭罚……   但那个卫士却好像很是高兴,顿时松了口气。   “是!遵命!”   他朗声应道,声音清亮而没有丝毫迟疑,仿佛这并非是受罚,而是得了什么奖励一样。   为什么……受罚反而这么高兴?   罗杰怔怔的看着那个卫兵,说不出话。   一直到跟着图平走出了王宫,罗杰才试探性的问道:“老师,之前那个卫兵……”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责罚他,对吧。”   图平先一步答道。   罗杰钦佩的点点头:“是的。”   “很简单的道理。比起肉体上的安逸,人们更喜欢心灵的安逸。适当的惩戒,可以让他对罪恶怀有适当的畏惧。”   “没错,金钱和权力可以给人美酒、美食、美女,能让人过的更好。但和这种粗浅之物相比,它们能给人带来的优越感才是更为重要的。”   “而和权力带来的优越感相比,一些人心中的使命感和忠诚信念,却能打破这种秽念,从污泥中行高尚之举。这是因为,人与人的交往是肉与灵的层面中处于中间层次的东西。而这种使命感和忠诚的信念,是更为高级、更为崇高之物。”   图平缓缓说道:“这些卫士,曾经都只是普通的银铁卫。但在所罗门王任下,他们却是法兰克人中最为崇高的守护者。”   “他们除却守护王庭之外,唯一、也是最为重要的使命,就是为所做的任何一件错事忏悔,并领受相应的惩罚;也要将大小善事如实汇报,每周周一集中表扬。”   “恶事中包括对人说脏话、醉酒、收受贿金、欺骗他人这类的小事,也包括偷窃、斗殴致人残废等大事。善事也从为外地人指路、扶起了摔倒的老人到见义勇为,夺回被抢的财物种种。”   图平说着,微微一笑:“到现在,他们已经渐渐养成习惯了。”   “这些琐事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罗杰忍不住问道:“真正大的错事仍旧没有人会汇报,说不定他们还会编造善事贪求奖励……”   “在我面前没有人可以撒谎,孩子。而隐瞒不报的会收到三倍处罚。”   图平温声的答道:“至于意义……你也见到了。你所见到的那位卫士,只是所有骑士中的一员。”   “最开始的一周,被惩罚的人非常多。十个人里面有九个要领受大小不同的惩罚,但这个数量在第二周减少到了一半。第三周则减少到了第二周的三分之一。”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图平道:“你见到脏污的布时,并不觉得拿它用来擦鞋底有什么不对。但你见到贵族小姐们干净而有香气的手帕时,甚至会担心自己的汗渍会让手帕变色。其实就是这样的道理。”   “在他们接受不同程度的惩罚之后,所罗门王亲自派人去弥补他们所犯下的错事造成的大小损失,宣称他们从此无罪,下一周再犯同样的错事要领受双倍的惩罚。也可以退出银铁卫,这样就无需遭受这样的惩戒。”   “那时,有六个人退出了。如今还有两个人仍在刑期,去为他们打伤的人种地。但剩下的人,言行却明显谨慎了许多。”   图平督导悠然道:“当然,按照陛下的思路,这类人应当从幼年开始教导。但在我的操作下,也可以让这些卫士们的心灵变得纯净——他们本身就是最为正义的那类人,否则他们也不会被选为王庭守卫。”   “而在他们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罪行的时候,尽力保持这种道德上的崇高和满足就成为了他们的行事标准……就像是为了保护纯白的手帕不沾上任何汗渍一样。”   “他们犯下任何的小错,都会感到强烈的愧疚。就像是听话的孩子多吃了一块糖一样不安。这时我们要做的不是安慰慌张的他‘多吃一块其实也没有事’,而应是严厉的说‘那么作为惩罚,明天就要少吃两块’。于是,孩子就知道他错了,并且理所应当的为恶行付出代价。”   “我让他少吃一顿饭,不会对他造成身体上的负担,却能让他的身体记住自己在那时动了邪念、并且应当杜绝这种想法。这种小小的惩戒,比起俗套的说教要好的多。”   图平看向罗杰,严肃的说道:“陛下说,‘合理的惩戒除却警示犯罪,应当也有修复道德的作用。’若是一个人失去了最起码的敬畏,对恶行不再有负罪感,那么这个人便已然堕入了黑暗之中。这便是陛下闲聊时对我所提的,‘一种先进的教育观念’。”   “……我真是越发的想要见到所罗门王了。”   罗杰抿了抿嘴唇,眼中有些动摇:“如果我小时候……不,算了。我记住了,以后我的孩子也会这样教导的。”   虽然他早已听说过这位“所罗门王”的智慧,但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切身的体会到。   并且深受震撼。   “那你要记好,惩戒是火、也是光。他是锋利的剑,也是滚烫的烙铁。他不可轻、轻则让人蔑视;也不可重,重则让人仇恨,”图平警示道,“你也切记,宁肯不用,也不可滥用、更不可泛用。”   “——因为行惩戒的人,更应心怀畏惧。”   图平第三次说出了“畏惧”一词,转而一笑:“你在矿井见到陛下的时候,会更惊讶的。”   “陛下……他一个国王,在矿井能做什么?”罗杰奇怪的问道。   “他在实验蒸汽机。”   图平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说出了一个罗杰从未听过的名词。   今天下午才醒……简直跟昏迷了一样。不过精神感觉好了不少,今天先一更歇一口气,明天就双更(握爪) 第九十九章 蒸汽动力   “可以,确定了密封性做的不错。”   查尔斯点头赞许道:“那么接下来开始测试性能吧。”   他所制造的蒸汽机,并非是以纽科门机为原型制造的。   原始的纽科门机十分笨重,活塞动作缓慢而不连续,蒸汽利用率又很低。如今的法兰克不像是日后的欧洲,对矿井抽水有这么大的需求——毕竟这个年代的矿探技术并不发达,矿井也是由当地领主经营、轮不到商人们考虑畜力抽水的成本问题。   因此,想要让蒸汽机传下去、并且得到人们的重视,查尔斯认为他需要进行一定的改进。或者,直接创造瓦特机。   对于如今的查尔斯来说,这并非是太过困难的事。   他为自己的蒸汽机设计了分离式冷凝器,这能有效提高能量使用效率。原始的纽科门机里,蒸汽是在缸内冷凝的,汽缸在一冷一热过程中产生了巨大的热量消耗。   于是查尔斯制造了一个简易的分离式冷凝器,然后让冷凝器与汽缸相连,将做工后的蒸汽引入汽缸外的冷凝器冷却。这样热效率可以直接提高到纽科门机的三倍。   而纽科门机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蒸汽是从一侧进入、另一侧出来的。也就是说,他的汽缸是单向的。   在此基础上,只需要经过一定的修改,就可以把原来的单向汽缸装置改装成双向汽缸。这样蒸汽既能推动活塞向上运动、也能推动活塞向下运动,效率就又可以提高一倍。   若是能直接使用高压蒸汽,效率还会进一步的提升。但是查尔斯目前没有高压蒸汽的发生器——倒不是说为了安全起见。虽然饱和蒸汽的温度和压力是对应关系,但一旦发生过热、即使是低压蒸汽温度也是可以很高的。   为了得到能在高温环境下使用的密封手段,几位大学者经过一个多月努力,才初步确定了蒸汽机的密封方法。   他们首先确定,使用填料手段为机器进行密封。   一开始他们试图使用绞合的头发或是毛发作为密封填料。但这种填料的制作时间过长,并且效果也不够乐观。   蒸汽机的密封必须保证尽量严丝合缝。一旦堵转,蒸汽就会泄露、动力也会大幅减弱,甚至有爆炸的可能。   然而就在这时,查理斯为学者们的实验贡献了一份宝贵的材料。   一块大约六米多长的白色石棉台布。它的外表看起来很像麻,表面带有丝绢一般的光泽。   这种神奇的东西,莫里斯倒是知道它的名字。奥古斯都时代前,一位名为阿波罗尼奥斯的罗马学者曾经记录过一种石棉餐巾——当这些餐巾被弄脏时,去除污垢的办法不是放进水中洗涤,而是点燃树枝、将脏餐巾放在火上,这样餐巾上的污垢就会被清除,而从火里取出的餐巾布就会变得鲜亮而纯净。   这种火烷之布,正是哥特人和埃及人每年向波斯人出口的各项物品中最为珍贵的一种。   波斯的祆教祭司拥有唤火之能,他们唤出的火焰不仅具有直接的杀伤力,更有充足的威慑力。在火焰将士兵烧成灰烬时的哀嚎,足以让士兵们恐惧溃逃。   但他们的衣物局限了他们展示自己神力的场合——每当祭司在战场召唤火焰后,都会变得浑身赤裸。在战场上没有人会管这些,毕竟虽然样子不好看,但是真的很管用。   然而,在国内举行的仪式上,显然不能让大祭司们光着屁股主持典礼。也不能只对士兵们展示神力,偶尔还是要威慑平民、才能维持祆教的地位。   因而这种石棉布的衣服,就成为了大祭司们唯一指定的选择。他们愿意花费大量的金银、以及归还一些土地的代价换取这种石棉布。   据说,他们还曾经转手将一些石棉布制成的衣服送给了东方的唐国……虽然他们理论上用不到这种神奇的布,但却对它们很感兴趣。倒是东埃及人,有时候会高价卖给唐国的商人一些石棉布。   唐国的商人在回国的时候,通常喜欢把白银换成一些器物,单把金子拿回去。这种时候,一匹优质石棉布往往能卖他们几百两白银,还能把这些商人乐的不轻。   但和哥特不同,法兰克并没有石棉矿,因而这东西对于他们的所罗门王来说显然价值非凡。   但查尔斯却像是舍弃了一块无用的垃圾一样,没有任何留念的将它交给了学者们进行实验。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想办法搞到更多的石棉。”   查尔斯向他们保证道。   实验结果非常成功。   用石棉为基体,以纯净的牛脂作为润滑剂和补充,蒸汽机得到了完善的密封。   尽管是在低压蒸汽环境下的密封,但这已然代表蒸汽机可以成功运转。   “来吧,见识一下小宝贝的威力吧。”   查尔斯拍了拍巨大的金属怪物,笑着说道。   随着国王下令,工匠有些激动、又有些畏惧的启动了蒸汽机——   “……怎么了?”   突然听到巨大的噪音在前方响起,罗杰不禁吓了一个哆嗦。   他从未听过这么可怕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巨兽打了个呼噜一样。   “陛下有危险吗?!”   他立刻向佛劳洛斯问道:“老师,我想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安心。还轮不到你。”   佛劳洛斯也是有些怔然的望着远方,随口斥道:“整个法兰克都保护在所罗门王身边。你要知道,陛下的智慧是全人类最为宝贵的财富。”   这话就过于大了吧……   罗杰撇了撇嘴,看着张望着远方的佛劳洛斯,不禁想要嘲笑自己的老师——看的这么专心,就好像他真的看得到似的。   随着两人向前走,那巨大的噪声也越来越大。   罗杰忍不住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却隐约捕捉到了一个微小的声音。   “盘根密封做的不错,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那个声音满意的嘟囔着,“先看看抽水量,成功的话我们就有足够的煤可以用了。”   “您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算了,我会想办法改进一下……这东西噪音太大了。”   罗杰看到一个身上沾着煤灰的青年人满意的站在身边。他身边有两个学者打扮的人,和一个看起来就像是数学家的穷酸鬼。   而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台金属怪物正轰鸣着喷涂着白烟,不断抬起水泵的拉杆。   罗杰立刻认出了这是做什么用的。那水泵拉杆的抬升速度甚至让人怀疑水泵下面是不是只剩空气了一样——罗杰虽然了解的不多,但他至少知道,即使是小矿井的抽水,也至少需要十几匹马的拉力。   这台怪异的机械……居然能抵得上十几匹马的力量吗?   罗杰不禁有些出神。   他脑中突然迸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若是这样的力量轰在人体上,或者说城墙上,又会是什么样的?   毕竟不可能有十匹马撞到同一个点上……但这个奇怪而又可怕的东西似乎能做得到……   “老师,那个绿眼睛的年轻人,”罗杰一边走近,一边侧头向佛劳洛斯小声问道,“他是法兰克的首席工程师吗?”   “也可以这么说。”   佛劳洛斯点点头,温声道:“你也可以叫他国王陛下。”   “……啊?”   更新完毕,只有一更……今天白天有点事,十二点才开始码字,至少不能请假吧……   然后是今天的章推:《未来回响》,听日出品   关键词:末日,悲壮,史诗   当人类一次次陷入无法阻止的末日……   当所有时间异能因果律异能都无法改变过去……   他们将所有希望,浓缩成一分钟的话语,想法设法送到过去……   一次次的调整,一次次的累积,最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没错,这就是无数个未来,竭尽所能,绞尽脑汁,所编织而成的——   一个沙雕的青春日常故事。 第一百章 真理之路,始于脚下   ……那个工程师模样的家伙就是所罗门王?   罗杰顿时愕然。   他从未见过身上沾着煤灰的贵族,更不用说是看着铁皮疙瘩就能喜笑颜开的国王了。   这样的错位感,让罗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陛下,实验结果如何?”   还隔着一段距离,佛劳洛斯便先一步开口问道。   “哦?”   查尔斯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语气轻快的说道:“还不错,挺成功的。现在没法测试蒸汽温度和蒸汽压力,所以我想至少先把最大连续蒸发量测出来……”   说着,他注意到了佛劳洛斯身边的那人。   他友好的走上前来,温声问候道:“你就是罗杰·培根吧,我之前收到你的书信了。写的不错,很有见地。”   “……咦?”   罗杰怔了一下。   查尔斯王居然看了那封信了吗……   因为太过讶异,罗杰甚至没有想起来向查尔斯行礼。   他明明是写信给图平大人的——罗杰根本没有想到,以自己的身份写的信会被国王亲自过目。   虽然魔神贝利命令他拜见一位国王,但显然他不能直接写一封信给国王,开口就是一句“我想来见你一面,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记得回应我一下”。   ……那样他不被打死才怪。   所以罗杰便曲线救国——他以学生的身份向佛劳洛斯写了一封信,赞扬了所罗门王推行的一些政策,并透露出自己有一些改进和想法,但在信中却都没有清楚的说出来,只是说了一半。   果不其然,罗杰很快收到了一份回信。他的老师图平邀请他前来亚琛面谈。   那时的罗杰还是挺得意的。按照他的计划,只要见到图平,他想要见所罗门王一面还是很容易的……   但罗杰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信居然直接交到了所罗门王手中。   虽然他的父亲是所罗门教的总主教,但罗杰自己仅仅只是一位普通的、没有资历的主教,甚至还不到区主教的等级——地位仅次于教宗的督识先导,也仅仅只是和宫廷大臣一级、教宗也必须向国王行礼。罗杰这大约也就是相当于县长或者县委书记的水平,还是刚任职没有什么政绩的那种。   哪怕是总主教的信函,若非上面写了什么重要的事,国王都不一定会亲自看。   即使是再勤政的国王,做事也总有一个轻重缓急。和一位普通的主教对国政提出的意见相比,大贵族们和大臣们上报的意见才是他应该最先处理的。   罗杰下意识的看向了佛劳洛斯。   他立刻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老师把信件递交给国王的。   ——陛下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还是说只是瞟了一眼?不过也是,看一眼才是一位国王的正常情况吧?   罗杰习惯性的想要发出质疑。   但这时,他脑中却突然浮现出了之前看到所罗门王的时候,他身上沾着煤灰、欢欣的看着蒸汽机的样子,却又有些不确定了。   “陛下您是说……”   然而罗杰还是没忍住,下意识的杠了一句:“哪部分的内容不错?”   他刚出口,就有些后悔。刚想要补救,却没成想所罗门王立刻流畅的答道:“关于你所提到的底层教育的重要性,我认为很有见地。可以说是具有超出这个时代的眼光了。”   “我记得那段原话:‘关于我们英明智慧的陛下在招纳、任用新人才一事上,我想发出最为诚挚而钦佩的赞叹。可以预见,此种举动必将动摇法兰克旧贵族对上层权利的垄断,有效加强王权。但这仍是对表面的修饰,不去其根本之病。有能力的仍是少数,仍是贵族达官的子嗣,后延二十余年,与今日诸大臣多半也是父子叔侄。’”   查尔斯认真的说道:“你说,‘法兰克之顽疾在于王权不稳,王名不正’,我深以为然。王族仅有三代,但贵族们却有不少是加洛林王朝的遗老。若是不能从民中择选一批新的有才干的人,最终无非也是加洛林之变重演。”   他的言语让罗杰胆战心惊。   他从未想过,所罗门王不仅看了他的书信……甚至如此重视,倒背如流!   罗杰不敢想象,这到底是看了多少遍,才能熟悉到这个程度。   他心中一方面涌出思想被重视的骄傲和雀跃,但另一方面却也忍不住担惊受怕。   毕竟他信中所写几乎可以说是悖逆之言——因为压根没有想过国王会关注他那封写给自己老师图平的,满篇尽是家长里短的信,又要引起图平的注意,他就直接将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写了上去。   这些话以“老师”和“学生”的名义交流,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以“主教”与“国王”的身份来说,就过于狂妄悖逆了。   因此,罗杰也猜不出来,所罗门王究竟是在真心实意的夸奖他,还是在话语中暗藏讥讽、提防或是忌惮。   毕竟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分析了一波法兰克王朝的不稳之处,毫不留情的揭开了一些没有人敢提的问题,还暗中将所罗门王的父亲和祖父批判了一番……以及担忧所罗门王尝到战争的甜头后不断榨取民力、发起战争的可能性。   结果这封信却落在了当事人手上。   罗杰忍不住埋怨的看了佛劳洛斯一眼。   结果佛劳洛斯却笑呵呵的,对罗杰的担忧和畏惧不以为意:“不用这么担心。我知道你在忧虑什么,但你也太小看陛下的记忆力了……这种程度的信件,陛下只需看一眼就能全部记住了。”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等你见到陛下的时候会更惊讶的。现在你相信了吧。”   “……也过于惊讶了。”   罗杰嘟哝着,认真的向所罗门王发出赞美:“我从未想过一位国王竟会如此热切的探寻真理,更没有想过他会重视一位普通而平凡的年轻主教的意见……”   “只要是正确的,就应当重视。每个有所言、有所想的议案,也都要仔细看过并思考才行。”   查尔斯认真的说道:“如此才是真理之道,更是为王者所应有的器量。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凡人,也会出错。既然不可能不出错,那么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没有什么难为情的。”   “真理之路,始于脚下。我每修正一处错误,都能让法兰克更加强大,都能让我更接近真理。我就会知道,我曾经的过错得以弥补、我未来所犯的错事会更少了。所以我又会有什么不高兴的呢,又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说着,他露出温和的笑容:“相反,我为我的臣子能看出我的错误、并有勇气指出它而欣喜万分。这意味着我的臣子并不拿我将庸碌之君看待,并且他们也有足够的能力和勇气。”   “我将为他们——为你们,感到骄傲和自豪。因为我生存在这样的国家中,因为我带领着这样的人民。”   闻言,罗杰陷入到了长久的惊愕之中。   他看着那几位学者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感到父亲给予自己的世界观瞬间崩塌。   怎么会——   世上竟有如此不可理喻之王!   但是,这也太好了……   他的国王、他的统治者、他的君主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罗杰也为此而深深感到骄傲和自豪。   更新完毕!   蹦了个跶,窝去睡了…… 第一百零一章 新的使命任务   【使命任务·四:发明蒸汽机和火药武器——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35,领域“生物学”】   在蒸汽机的嗡鸣声中,使命任务完成的提示在查尔斯眼前一闪而过。   三十五点传说度啊……   查尔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难度不大,但这基本是他接过的所有任务中奖励最为丰厚的了。   一时之间,查尔斯突然有了种自己在传说胜利之后,下一世还能接着再传说胜利一次的错觉……   如果还有使命任务的话,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算上这三十五点传说度,他这一世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积攒了54点传说度。   只要能完成传说胜利,就意味着人类将会迎来一段时间的“黄金时代”,历史也会向着好的方向发生变化。   按照查尔斯的计算,他至少还需要两次传说胜利,才有可能在三千五百年内建好灵能戴森球、开启升华任务,再用最后的五百年向母文明或者其他的什么高等文明发起挑战。   毕竟看那五位古神离开这个世界时的匆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光荣退休的……   无论他的敌人是谁,也都要早做准备才行。   查尔斯的传奇特性“太阳王”,能让他的身份在变为君王的时候,使地球上所有种族觉醒灵能的速度翻倍。而这个效果并不会因为他的死去而停止。   现在他可以看到,系统面板上“太阳王”特性的后面已经有了一个灰色的括号(已触发)。   如果他这一世能将灵能的种子撒下,在兄弟会和圣公会的指引下,说不定下一世他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灵能就已经普及化、甚至能加入到生产劳作和实验生活中也说不定。   “数据记录好了吗?”   查尔斯向莫里斯问道。   莫里斯低头又确认了一下,肯定的说道:“您说的都记好了……不过这些有什么用吗?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它的原理是什么,光靠这些数据也无从改进……”   “原理我会教给你们的,还有其他的知识一起。但我让你们记录这些数据并非是想要让你们帮我改进蒸汽机。”   查尔斯笑了笑,认真的说道:“我记录这些数据,是为了留给后人的。”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个时代有这样神奇的造物。这些珍贵的数据对我们没有,但或许对下个时代的工程师就会有一些借鉴意义。”   “借鉴?”   罗杰好奇的问道。   查尔斯点了点头:“自然,只是借鉴。我虽然会将原理教给你们,甚至会向其他国家售卖一些蒸汽机的成品机,但我暂时不会直接将图纸传下去……毕竟这东西目前只能用来给矿洞排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大用。如果想做的话,就自己学。”   当然,这是骗人的。   查尔斯心中补充道。   蒸汽机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大用?但为了保证科技树不会向着奇怪的地方发展,他必须要让人们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   也就是说,人们必须理解蒸汽机的原理,并知道如何制作蒸汽机,这样它才能作为一种具有生命力的、健康的发明而流传下去,并得以不断改进——而非是被贵族、大商人或是其他有权柄的人意识到它的价值,并将其相关知识完全垄断、甚至于被普通人当做神明或是恶魔而崇拜。   查尔斯相信,这样的事他们完全有可能做的出来。   甚至可能轮不到贵族或是大商人。或许一两代以后的法兰克王室,自己就会将关于蒸汽机的图纸设为绝密——虽然他们没有付出任何脑力劳动,但仅仅依靠权力和资本,就足以垄断性的使用这种无形的财产,而真正进行研究发明的工程师和学者,却并不能得到相应的地位和利益,以及决定这种发明具体用途的自由。   这种事光靠魔神的力量是不可能全面禁止的。因为它并非是一个人或是几个人的私欲和贪婪,更多的是一种历史上的必然。   但为了缓解这种矛盾,或者至少防止它以最尖锐而畸形的方式爆发出来,查尔斯必须早做准备。   其中一项工作,就是让其他人尽快掌握“蒸汽机”以及他的其他发明的原理。他要将这些知识以尽量隐秘的方式传下去,最好能在民间得到一定程度的普及,形成学科或者流派。   如此这样,这些知识财产的继承者,才不会为了继续保持自己的优势地位,而反手将相关的知识全数抹杀。若是相关领域的学识已经成型,说不定还会得到进一步的资助和支持。   所以查尔斯不会普及制造方法,而是要让他们自己去研究,建立相应学科的基石——假如已经有了可用、成熟成品的情况下,逆向研究几十年一百年内还是琢磨不出来它的原理,查尔斯觉得这些学者晚上就可以去和梁非凡凑一桌了。   当然,日后的历史学家在科考的时候,可能会得出顺序截然相反的结论。   比如说,先是一些学者研究出了蒸汽的相关知识和活塞的原理,查尔斯才创造出了蒸汽机——他们很有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在查尔斯大帝在任时期的科技树断层情况。   至于一些历史记载,则是最为无关紧要的东西。毕竟史书有一定程度的修饰再正常不过。“所罗门王为了虚荣,而将发明蒸汽机和火药武器的功劳揽在自己头上,并让人如此记录下去”,他们无论如何也最多只能研究到这种程度。   即使有人提出,“其实是所罗门王先发明的蒸汽机,然后学者们才反向研究出的蒸汽学知识”这样的猜想,恐怕也只会被认为是一种查尔斯粉的狂想。   ……当然,这部分的事查尔斯还是不能跟拜蒙他们说的。   万一他们因为查尔斯日后被人评价为“贪慕虚荣”而感到不平,暗中在史书中动了什么手脚,查尔斯反而会感到头痛……   他已经不像是在以色列时那样,那么在乎自身的名誉了。毕竟在浩荡无尽的人类史面前,一己虚名毫无半分意义。   查尔斯感觉,自己这种心态有些类似于文明玩到中期的感受。最开始城市哪怕只是增长了一个人口、建造好一个改良设施就能很高兴、很满足,甚至会因为满意度掉了一点点就着急忙慌。但等到逐渐走入正轨,注意力反而转向了“如何才能发展的更好”和“什么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上。   就在这时,查尔斯微微一愣。   他的眼前突然又闪过了一条系统提示。   【使命任务已更新——】   【使命任务·五:留下关于炼金术、育种学、数学、天文学、光学、航海术、君王之术的传世级署名著作各一本(0/7)】   更新完毕!   今天写完的早,让我调整一下作息,明天指不定能双更……   等到三十号,我就又要开始存稿,为了下个月的全勤君而努力了(握爪) 第一百零二章 听说你不想出名   【使命任务·五:留下关于炼金术、育种学、数学、天文学、光学、航海术、君王之术的传世级署名著作各一本(0/7)】   【奖励:传说度40,个人特性“全能之人”】   查尔斯沉默了。   ……你丫是找事的吧?   他才刚说自己已经不想要名誉了,这就硬塞过来一大把的声望……   等查尔斯真的把这七本书写下来,流传于世……那就不只是发明蒸汽机这么简单了。   哪怕历史学者们认为是查尔斯渴求名望、因而攫取了诸多学者的研究成果编篡成书——光是收集这么多学科的知识并编篡成书、使其系统化,也足以成为他不可磨灭的功劳。   这种程度的声望,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只能说是“必考”。   ……至于难度,倒真是不算很大。   在这些知识中,查尔斯现在没有掌握的,只有航海、天文学、炼金术这三样而已。其他的要么涉及他已经掌握的领域,要么他也已经拥有了相关的人才。   按照查尔斯的学习速度,再过最多一周,他就能把剩余的内容全部消化、甚至推陈出新。   至于炼金术……   那位“奇异博士”罗杰·培根似乎也掌握了炼金术,到时候可以找他去学。天文学的相关知识,查尔斯可以直接问阿斯莫德——她掌握着数学、天文学、几何学和手工艺的相关知识。   也就是说,只用找到一个研究航海学的学者……或者说水手,查尔斯的任务就可以轻松的完成了。   而在那之前,他可以先把其他几本书写出来。毕竟哪怕查尔斯自己掌握了这门知识,但要把它清晰的梳理、并按照易于理解的方式从浅入深的写出来,仍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而且查尔斯还有另外的一项任务要忙……   【未燃将熄:将大祭司莫里的支持率降低到5%以下】   【特殊要求:任务完成前保持机密】   【剩余时间:二十三天】   这是之前查尔斯在海桑那边得到的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都是没有奖励,但是会对主线任务起到辅助作用的类型。或许与查尔斯控制哥特有关,也有可能是下一个任务……比如说征服波斯什么的。   从这个剩余时间来看,查尔斯更愿意相信它和自己的下一个任务有关。大约就是如果做了,难度就是简单;如果不做,下一个任务就是困难难度的那个意思。   也就是说选关。   而查尔斯作为一个资深玩家,向来是不会畏惧于挑战、不会困惑于选择的。   所以他决定——别给自己找麻烦,还是抽空做了吧。   而且这个任务倒也不难……甚至可以说是随手的事——   查尔斯心中有了计较,便和罗杰与莫里斯他们道别,先回到了宫中。   意识到查尔斯可能要做什么事,佛劳洛斯之后也很快赶了回来。   “你回来的正好,佛劳洛斯,”查尔斯点了点头,“你帮我问一声,巴力现在有时间吗?”   “啊,您终于要召唤巴力大人了吗?那么……”   佛劳洛斯松了口气,但说到一半突然卡壳,有些犹豫的看向了雅斯塔禄。   查尔斯连忙解释:“不,和雅斯塔禄没关系。是我要吩咐巴力一件事……或许是只有她能做到的一件事。”   “好,我明白了。”   佛劳洛斯点点头:“您请稍等。”   雅斯塔禄抿了抿嘴唇,乖巧的站在查尔斯身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大约过了十秒不到的时间,佛劳洛斯身边突然有着光芒闪耀。   随着光芒聚拢,一对暗金色的眸子从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位接近两米高的美貌少女——她有着弯曲的角和一对蹄子,角和蹄子的形状就像是女性的德莱尼人一样,比起牛倒更像是羊。以及像是风暴一般自然飘扬着的黑发。   她身穿金红色的繁复长袍,胸 部高高隆起如同山峦。看着巴力的胸 部,雅斯塔禄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我王!”   巴力刚从传送门中走出,便激动难安的想要凑过来。   即使接近两千年没见、即使所罗门的身体已经换了两茬——她也一眼认出了所罗门那熊熊燃烧着的纯白灵魂。   那是一千七百余年从未更迭的思念。   她没有拜蒙和佛劳洛斯那样调度其他魔神、搜集信息的能力,不像是雅斯塔禄那样在他们之中拥有崇高的声望,也没有巴巴托斯那样能够暗中行事、享受简单朴素生活的耐心。   巴力拥有的,是所有魔神中最为强大的力量、以及驾驭祭司和信徒的能力。   她的灵能是在所有魔神、甚至于整个星球上最为强大的。拜蒙曾对查尔斯说过,这是由于巴力之前的工作性质所决定的。   五位古神当年看中这颗甚至没有发展出文明的星球,便是看中了它的灵能潜力。   它几乎有一半卡在止境里。这不仅意味着星球上的生物能够在洞悉灵魂的本质前,就能自发的觉醒灵能,更能不凭借大型建筑就直接接触帷幕之后的世界。   限于某种协议或是道德,五位古神没有选择将这颗星球的信息上报或出售、继而引来一批殖民者占据这个星球……反而是仿照止境的帷幕修缮了三重保护,将它的特殊之处隐藏了起来。   不仅是针对于探测器的隐藏,同时也是防备止境之上的存在们的垂涎。   在修缮帷幕的过程中,祂们也小心的研究着止境的一切,并得到了一些宝贵的研究成果。为了辅助自己的研究,祂们利用这些研究成果将一些有灵能潜质的生物“升格”,以灵能化身的形态召唤到自己所处的“神界”中。   拜蒙说,那就是众神。那就是他们之前的样子。   他们一些人是成年之后才被升格,一些人则是在幼年时期被带到了这里,甚至还有很多不是人的——或者说不是人的反而占了大多数。   但共同点就是,除了五位古神之外,所有的神明都是这个世界的土著。祂们并没有创造这个世界,也没有创造任何动物植物。   祂们创造的,就是“众神”。   而巴力当时所负责的,就是辅助卡俄斯构建那三重“保护层”。为了完成这个繁复的任务,她必须构建自身与能源室的紧密联系、才能提高工作效率。久而久之,她便得到了诸多魔神中最为强大的灵能。   巴力是唯一一个将自己的灵能分给数千人,也不会导致自身衰弱的魔神。而次一级的雅斯塔禄和阿斯莫德,要维持自身能量不衰退的话,最多也只能同时分给二三十人。   最为弱小的魔神,就是佛劳洛斯和拜蒙那种担任辅助职能、而没有改造星球任务的那类。但得到了古神的改造,他们的能力也远强于凡人。   但在研究进入到某个关键的环节之后,古神们却接到了什么紧急通知。为了扑灭灾难,祂们很快离开了这颗星球,并让众神们回归人世——虽然娲跟他们说,祂们并非是抛弃了这些孩子、若是一切顺利,祂们很快就会回来。   之后,“神界”的主体就分裂成了五份,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切断了与能源室的联系之后,他们也不能无限的使用灵能化身的姿态,必须降临到人世。古神也给他们留下了一定的空间和资源,用来给他们制造能在人间使用的身体。   倒是也有神明始终不愿意离开神界……宣称要永远守护在那里,等待古神归来、亦或死去——最后一位做好身体、降临到人世的魔神就是阿波罗。   据他所说,神界已经没有活动的神了。除却选择进入沉睡的那些,剩余的魔神已经全部降临了   但距今已经两千年过去了,仍然也没有古神归来的消息。   拜蒙就知道,祂们或许不会回来了。   于是他就在征询雅斯塔禄的许可之后,把自己能说的一切都告诉了查尔斯。这一方面是为了让查尔斯能更多的了解他们,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让查尔斯早做准备。   强大到难以置信的古神,都会被那“前所未有的灾难”所带走。若是他们没能解决掉那个灾难……   终有一日,他们也会直面和过去一样的问题。   但等到那时,人类就没有能保护他们的父亲和母亲了。   巴力作为最强的魔神,她拥有最为重大的使命。   也就是为所罗门王去提前征服东方的波斯人——等到所罗门重新降临人世,决定统一世界的时候,她便可以带领自己忠实的祭司们去投奔所罗门王。   无论王朝如何更迭、端坐王座上的人几度易换,只要能保证它始终通过祭司群控制在巴力手中、只要能保证疆域继续扩大,那便是巴力的胜利。   这个任务只有能制造祭司群的巴力才能胜任,她也因此离开了所罗门太久太久。   虽然巴力控制了波斯等国的神权,但王权随时可能反扑,她的祭司也有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背叛她、投奔王室。所以巴力没有一日离开过自己的位置,一直在至高神殿暗中监视着自己所有祭司的心灵,并逐渐熟悉了这种比直接出现行使神迹更好用的控制方法。   直到今日。直到今时。她也从没有休息一日——   “回来吧,巴力。我已经听说了你的事。”   查尔斯沉声说道:“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现在,时候到了。”   三千字,算是一章半了……   更新完毕(蹦跶) 第一百零三章 恐惧的力量   海桑有些困惑的走进大厅中,他身后跟着乌尔迪。   他们还没有把蒸汽机的数据记录完毕,就听到陛下突然传召他们两个。   莫里斯立刻从他们手中接过了记录工作,罗杰主教也主动提出要帮忙记录。虽然海桑还是很疑惑,这个时候所罗门王叫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但他们却还是没有多做耽搁,立刻跟着传令的银铁卫赶了回去。   但一进大厅,海桑却是突然愣了一下。   怎么感觉这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神圣了许多?   就像是阿胡拉曾在这里降临过一样——   他有些慌乱的查探四周,眼中闪耀出璀璨的光火,却始终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不仅是阿胡拉玛兹达存在过的痕迹,甚至连其他人的气息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海桑,”就在这时,查尔斯开口道,“你还记得‘莫里’这个名字吗?”   “自……”   海桑回过头来,正想应道。   但他还没有关闭灵视,一抬头正好看到了查尔斯。   那一瞬间,海桑只感觉到自己大脑嗡的一声,无限的光充满他的整个视野。   查尔斯身后闪耀着环环嵌套的三重光环。   那是无有之虚无,全有之无尽,以及无穷、无限的光——刺透阴暗的天穹,平等的普照整个世界的太阳王。   查尔斯的整个身体如同透着光的白玉一般,纯白色的光辉全然无垢。那神圣伟大的姿态让海桑忍不住顶礼膜拜,他的思维几乎被浩瀚的灵能瞬间冲毁瓦解。   简直就像是太阳一样……   ——所罗门王甚至比上一次海桑见到他的时候更加伟大了!至少是十倍……不、十五倍以上的伟大!   毫无疑问,这才是真正的查拉图斯特拉之子,预言中的救世主、引导人类进入光明、正义与真理之国的伟大之人!   “十分抱歉,陛下!”   海桑毫不犹豫跪伏在地,高声致歉:“我竟试图以不净之眼洞察您的神圣本质……”   “无需拘束。”   查尔斯却对海桑的话没有什么反应:“我看得出来,你没有邪恶之心。这不算什么。”   “是,陛下!我虽然已经不再是侍奉阿胡拉的祭司,但至今我仍以‘善念、善言、善行’严格要求自己!”   海桑高声道,一旁的乌尔迪连忙应道。   查尔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么,我再问一次,”他开口道,“你还记得你跟我提过的‘莫里’这个名字吗?”   “是的,陛下。我还记得。现任萨珊王的儿子,一位蔑视律法、重视军权的大祭司。”   海桑点点头,没有半分保留的答道:“我希望您不要让大祭司莫里成为波斯的新王、最好不要让他参与明年的大选。一旦当选新王,他必将会把战火蔓延四野,让四境之民、以及波斯的子民饱受战争之火的蹂躏……”   “因为他喜爱掠夺,不喜耕种;他半点不爱阿胡拉的属民,无情的将祭司们驱入战场。他只爱他的骑兵们,甚至曾用焚烧书籍、屠杀妇孺这样的话来威胁一位埃及的祭司,逼迫他放弃死守、主动打开城门……”   “……还有这种事?”   查尔斯眉头一挑,面容变得严肃起来,自言自语般的发问道。   乌尔迪立刻点点头:“千真万确,陛下。”   “你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波斯?”   查尔斯又斥声问道:“还是说,你已经失去了对波斯的掌控力?”   “不,陛下!”   海桑一个激灵,连忙解释道:“事实上,我们一直在试图控制这位大祭司。但他的父亲就是萨珊王。为此,我甚至被萨珊王革去了祭司之职,发配至此……”   看着查尔斯板着脸不为所动,海桑顿时有些着急。   “我十分仰慕陛下您的荣光,若是能在法兰克渡过余生,我将再幸福不过。但为了波斯的子民不至卷入战火、为了更多无辜的人不会在莫里的掠夺下失去财产、尊严和生命……”   “所以,若是陛下您实在不想干涉此事……我也不会强求。”   说到这里,海桑忍不住咬了咬牙,艰难的说道:“我和乌尔迪可能会离开这里,去寻找另外一位君主。”   “行了。不用找了,你们还能找到谁呢?”   查尔斯叹了口气,平和的说道:“你们或许不知道……哥特已经没有王了。一场巨大而混乱的叛乱,将石王的血脉完全毁灭。近乎全国贵族都参与了这场叛乱,如今正是清算之时,他们肯定没有空为你主持公道的。”   “……那,陛下您是打算……?”   “我自然是要出手……但我不会出兵。”   他顿了顿,抬起头来,直视有着着急的海桑,露出温和的笑容。   “海桑,”他说,“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吗?关于我给你讲的,一个狱卒、四个大人物和一伙邪教徒之间的故事。”   “我记得,陛下。”   “我当时说过吧。下次见到我的时候,记得要给出答案——你们三个的答案,海桑你还记得吧。”   查尔斯没有正面回应海桑的询问,只是突然扯起了不久前的一件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海桑他们两个的时候,对他们提出的一个问题——一个国王、一个祭司、一个富翁、一个将军被关在一起,明日就将被邪教的祭司处死,唯有一个平凡的狱卒发现了逃离此处的密道,他愿意带一个人走,于是向这四个人询问,看看他们能给自己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并不困难。事实上,当时查尔斯离开不久后,海桑和乌尔迪以及白鹿伯就想出了答案。   比较奇怪的是,他们三个选出的答案却是各不相同。   因此,他们都对自己的答案不是很自信。见查尔斯没有主动提起这事,海桑也就当没有发生过。   但这时查尔斯突然问起,海桑便只能正面回答。   “我记得,陛下。”   海桑略一迟疑,便开口答道:“我记得,伯爵大人选择的是国王。因为他说,一个国家可以损失一位祭司、一位富商甚至一位将军,但唯独损失不起一位国王……因为他认为,王室血脉的存续便是国家的命脉、王的意志是一个国家的灵魂。”   乌尔迪开口道:“而我觉得,应当让祭司活下去。从古自今,不同姓氏的人统治着同一片土地,王朝更迭、但文化却一脉相承。和‘国王’相比,无形的知识……嗯……说不定才是更重要……我是说比较重要的,大概?”   他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正是对着一位国王说话。于是他的后半截话顿时变得支离破碎——他也不敢说“其实我觉得国王还不如一个学者有用”这样的话。   毕竟所罗门王再智慧、再开明,他也依旧是一位王。身份尊贵地位崇高,和他们这种人从根子里就是不一样的。   无论他有多智慧、多开明……有些话仍旧无法对他说。   为了缓解乌尔迪说错了话的尴尬,查尔斯微微一笑,看向海桑:“那你呢,海桑?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的是……”   海桑顿了顿,答道:“那个狱卒如果够聪明的话,他就会谁也不带、直接逃走。”   “哦?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查尔斯饶有兴趣的问道。   “因为他不是贵族、没上过战场、没经过商、甚至不识字……没有人会理解他,也没有人会认同他。或许被救出来的人一开始会感激他,把他当做恩人对待。但一旦时候久了……他们也会厌倦。”   “恩情太深,就反而报答不了了。等到安定下来后,知晓‘这位大人曾逼迫狱卒放弃拯救谁谁谁,只救自己’这样的秘密,反而会成为夺去他性命的利刃。”   海桑低沉的说道。   查尔斯满意的拍了拍手:“海桑,你是一个聪明人。”   “但我觉得,若是这个人真的一个人都不救就离开,那一定不是因为他想到之后恩情太重反而得罪人、身怀不可言说的秘密这种复杂的事……”   “更大的可能,是恐惧。那才是最为直接的、改变人类意志的力量。”   “这个狱卒看着往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人物们,为了一个求生的希望打破头的丑陋样子,看着他们不惜相互污蔑、坑害、辱骂、诅咒;甚至宁愿一个人都走不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其中某个人逃走的样子……他一定会心生恐惧。”   “那种看着昔日崇拜的伟大之人暴露野兽般的内心时的大恐怖,足以冲毁一个人偶发的善意或是欲念。崇拜和爱所转化为的厌憎,甚至比普通的厌憎更为灼热滚烫。”   查尔斯说到这里,深深望向海桑:“所以,让人们改变对某位大人物的看法,实际上一点都不难——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海桑愣愣的看着查尔斯,然后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十分感激,陛下!”   他恳切的说道:“这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我向您发誓,后世的人民一定会记住您的。”   “我知道。”   查尔斯叹了口气:“我也向你发誓,他们想不记住我也是很难的。”   等海桑两人离开之后,巴力渐渐浮现出来。   她跨坐在查尔斯的腿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直接在自己的两位信徒面前隐藏了身形。   “就这样做吗,陛下?”   “嗯。按我之前说的做。”   查尔斯点点头,沉声道:“不要用你的名义强行干涉、不让他做王,更要留着他一条命。要让人民和祭司们厌恶他、憎恨他……这种仇恨具有特殊的意义。”   比如说,可以在查尔斯统治波斯的时候用来丢锅、以及转移人们的视线。   “我会做的,陛下。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原本就是给您预备的王权。”   巴力轻笑着,趁着雅斯塔禄不在,贪婪的嗅着查尔斯身上的气息,像是做梦般低声喃喃道:“但在那之前……”   “我想我大概还能有一天的时间做准备呢,陛下。”   更新完毕,今天也是三千多字……(哈欠)   碎了碎了,祈喵碎了(缩成球) 第一百零四章 陷入泥沼的哥特   事实上,即使石王贝尼托被贵族们所杀,但哥特的紧张局面依旧没有缓解。   一位妇女向兰诺侯爵哭诉,她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和法兰克人的战争中,并要求赔偿和复仇;几个老人天天拜访侯爵府,要求他们立刻停止战争,从前线召回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还有一个身体健壮、表情却畏缩恐惧的男人在侯爵面前展示自己血肉淋漓的伤口,用夸张的语气向他控诉那种恶魔武器的威力。   除此之外,还有父亲死了之后几个儿子迫不及待的来分财产的;有宣称他的战友背叛了他们、向敌人泄露情报的;有直接从前线逃回来,找兰诺侯爵寻找逃避法律责任的办法的……   这些人让兰诺侯爵焦头烂额——但他又不能把他们一股脑的赶出去。   因为这些人虽然地位不同,但多少也都是贵族或是贵族亲属。他们的意见兰诺侯必须慎重对待……因为他们的声音会直接影响兰诺侯爵在哥特王国的影响力。   这种时候,兰诺侯爵又开始有些怀念石王还在的时候了。   若是他还活着,这些人或许会有大半都直接去找他吧……不,如果石王还活着,更大的可能是这些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当然,和烦乱嘈杂的环境相比,他倒是宁可石王死去——阔别四十余年,正义、自由与真理重新降临了这片土地,从石王父子接连两届的残暴统治中解脱了出来。   ……说是这么说,可没有王来统治他们,倒也是真的麻烦。   兰诺好不容易再次应付走那位来要赔偿的妇女,深深叹了口气。   儿子在战场上死去,索要几十、一百多的赔付金再正常不过了……但她宣称自己是伯爵之女,就狮子大开口、直接开口就要三千金币——   神他妈的三千!我上哪给你找出三千来?!   若是他们投降、并赎回所有的骑士和贵族,缴纳的战争赎金加起来,估计也就是三万金币。全国上下的贵族和大臣们都凑一凑、再从贱民手里挤一挤,还是能付的起的。   但这张口就要十分之一,这就实在是过分了。   兰诺侯爵听到这个数,连讲价的心情都没了,就想着赶紧把她赶走。   他已经下定了主意。若是这女人一直纠缠不清……就只好拜托月弓大人出手了。   不,当然不是请希尔迪加尔德大人说服她。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可能管理好她父亲的领地,倒不如让她的领地换个主人——或者把这伯爵之名和领土售卖给富商,也能凑出一大笔钱来,支付赔款就更轻松了。   这样一增一减,岂不是平白挣了一万多金币?若是这样的傻子再来两家,说不定他们谁也不用出钱就能把款项付了;若是再来几家,指不定还能分点钱……   兰诺侯爵心中盘算的挺好。   毕竟,贵族嘛。人人都想当贵族,有钱的人更是如此……他也是懂的。等本国的富商全都买过了,卖给法兰克、埃及、波斯和唐国的商人倒也没有什么不可。   而且他们终归是要回国的,等到他们离开再把领地抢回来,还能再买第二次——等等,这么想的话说不定可以租出去一些领地,再加上几年内有效的贵族头衔什么的……价格调低一点,应该也会有人去租。   越是如此思索,兰诺侯爵就越是愉快。他从未想过,石王贝尼托攥在手里的这份权力竟能如此值钱。卖掉一些收不上税、没什么油水的领地,就能换上一大笔钱,简直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   石王的脑子真是愚笨。若是他早这样做,哥特就不会缺钱到这种程度了吧。   如今他们战败,光是王室存储的黄金竟然都不够缴纳赎金的——多少也得让贵族们挤出来一万金币。虽然不算什么大数,但又有谁会主动出钱呢?而且这钱已经落在了他们手中,想要再吐出来就没这么简单了。   没有了国王的束缚,他们这些贵族就像是一群饥饿的鬣狗:谁最先显露出虚弱的样子,就会被其他的同类扑杀并啃食殆尽。   这种情况下,任谁也不肯为了某件事而出更多的钱。他们甚至会寻找各种借口,尽量少出钱——毕竟政敌比自己多出一分钱,他就会比自己更早的进入窘迫的境地,他抵抗意外和灾难的能力就会下降一分。   而只要死去一人,其他人就可以得到补充。没有了国王、也没有外敌的贵族们,所盛行的就是这样野蛮而原始的规则。   兰诺侯爵偶尔也会感叹。他们这些拥有最为高贵的血脉、拥有理性和智慧的人,却会像最肮脏残暴的野兽一般互相残杀。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希望所罗门王能早些统治哥特;可想到一旦有人重新君临于他们头上,这种自由便一去不复返——因而他又犹豫了。   所罗门的教宗利奥三世,已经有两次催促他们早些选出新的国王。也有人得到了女巫或是新教的支持,想要自立为王,却又立刻被其他人合力否决。   所有人都盯着那块蛋糕,谁都想多分一块;但若是谁敢第一个伸出手来,其他所有人都会与他为敌。而他们之中暂时并没有哪怕一个具有足够的威信或是力量,能够统一其他所有人的存在。   别说成为国王——哪怕就是“他们何时投降”、“投降的条件是什么”、“应该赎回哪些人”、“要不要向所罗门王讲价”、“是否应该让所罗门王担当他们的新王”等等这类事,他们都一直争论着、拿不出一个结果。   有人想要仿效昔日罗马时期的议会制,以投票的方式暂时性的处理政务。   但拥有更高权力和贵族要求拿到更多的票数;随即又有那些格外有钱的贵族公然贿赂其他人,让他们与自己结盟;还有的贵族坚持一人一票,所有人全部公平;甚至有人提议投票应当写下姓名,“为了追查他国的间谍”……   结果就是,“是否回归议会制”这一议题本身就受到了无穷的阻碍。   整个哥特就像是陷入泥沼一般,动弹不得。西方和北方的贵族希望尽早投降,而南方和东方的贵族就远没有那么着急,甚至乐呵呵的看着他们的同僚赶紧死去——毕竟他们的领地甚至和法兰克人都不接壤,而且在他们的想法中,法兰克人也总不可能用船运送着那种可怕的巨型机器一直追着打到科西嘉岛或是更靠南的地方吧……   于是就在他们耽搁的这几周里,法兰克的军队早就已经打到了罗马,并几乎已经打穿了整个意大利半岛。不少的北方贵族的家属都成为了新的俘虏,而这也让他们讨论究竟应该赎回多少俘虏、缴纳多少赎金时陷入了新的纠结。   总归是不能这样下去了。   兰诺侯爵明确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无论是遵循传统还是违背传统,是符合旧法还是开创新法,是激进的还是保守的,是主战还是议和,是遵守道义的还是不义的……选择任何一种办法,都一定有反对的声音出现。   若是放任下去,他们什么事都办不了。   不过好在……他们总归有一个几乎能跟所有人都说上几分话的话事人。   那就是给他们带来了许多消息、甚至救了他们中不少人的命,率领他们推翻了暴君统治的内务大臣,希尔迪加尔德侯爵。   顺便一提,这爵位是贵族们主动给予他的,但却并没有给他领地,只把国王的城堡分给了他——当然是在贵族们夺走了存储的大笔财富之后。   这是为了让他留在这里,一旦他们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问题的时候,能拜托这位阁下帮帮忙……也不用担心他依靠领地的支持自立为王。   如今正是希尔迪加尔德大人出场之时——   已经等不了了。继续打下去,怕不是就要打到西西里岛了——他的家眷可就在那里。   一切拿不准的方案,干脆都让他来拿个主意算了。   兰诺侯爵下定了决心。   更新完毕!(蹦跶)   今天写完的好像挺早啊,不到两点就可以碎了…… 第一百零五章 坑的就是朋友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些事吗?”   希尔迪加尔德望着兰诺侯爵,低声说道:“侯爵大人?”   他那暗绿色的瞳孔像是沾满了铜锈,无时无刻不给人以一种强烈的压迫力。   即使作为哥特王国最大的几家贵族之一,兰诺侯也不敢轻视希尔迪加尔德半分。毕竟他是拥有阿波罗的血脉,可以在巨龙的追杀下逃生、能够在数里外狙杀他人的传奇游侠。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很有自信,自己与这位沉稳而淡漠的大佬的关系,至少还是比其他几家贵族要好的。   不用成为最好的——他只需要成为希尔迪加尔德更好的选择就可以了。   “是的,希尔迪加尔德大人。您总得帮帮我……”   他提醒道:“而且如今您也是一位侯爵了。这事也有您的一份,是吧。”   “……你说的不错。”   希尔迪加尔德沉默了一会,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想要卖掉官爵和封底,然后独吞那些钱吗?”   “当然不会。”   兰诺侯爵毫不犹豫的发问道:“若是我将田地卖掉、又将钱独吞,那我和石王那个暴君又有什么区别?”   不不,区别还是有的。起码石王没有蠢到卖官鬻爵的程度。   希尔迪加尔德心中暗道。   石王虽然性格冷漠残暴,但他可比这群贵族们聪明多了。   虽然看起来,卖掉一些没有油水的封地、一些没有实权的官职,甚至暂时性的租出去一些封地,对王国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害……   但实则不然。商人重名却更重利,他们花了钱买了官,绝非只是想享受虚荣,而是想要借助这个名头捞到更多的钱,然后买到更高的官职封爵。   这是一个非常坏的头。因为这就等于公然宣布,财富可以按照一定比例直接换算为权力。那些老老实实按照功劳等升迁的好官,以及谨守法律道德的小贵族们,反而不如那些无智无知无功无德的纯粹的商人升迁更快。   这会直接导致王国内部中上层统治的混乱。更会因为对底层的搜刮而让内部的矛盾更为对立尖锐。   若是从更为长远的角度考虑,这还将会是更多问题发生的开端。   商人们依靠爵位大肆敛财,但在他们升迁到一个极限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如果继续再往上晋升、对于提高敛财的效率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提升。那么他们自然不会再做赔钱买卖,而是安然居于一方。   这时他们已经拥有了不错的封地和爵位、持有的财富也进一步转化为了成型的武力。再加上这些买官者互相联系、相互照看,就会让传统贵族无法依靠暴力轻松夺回已经售出的封地。   他们不再进一步的晋升,又有了合法合理的牟利手段,这些商人们的实力提升速度会比起卖官的贵族们快上许多。   到了这种时候,为了把他们手里攥着的越来越多的钱夺走,贵族们就只能开放更多可以售卖的东西。而这只是饮鸩止渴——商人们买到越多的东西,他们积累财富的速度就越快,越难被贵族们打压。   “……最终,你们只会缓慢的步入死亡。”   希尔迪加尔德淡声道。   听着他的讲解,兰诺侯爵已然是一身冷汗。   光是想想那样哥特会变成什么样、他们家又会变成什么样,兰诺侯就感到一阵寒意浸透全身。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侯爵满头大汗,连连说道:“请您放心,我不会再想这些事了——”   “这样啊。我还指着看你装着满口袋黄金被商人们吊死呢。”   希尔迪加尔德瞥了他一眼,嗤笑着说道。   兰诺侯爵陪着笑,感到心有余悸。   ——还好他来找希尔迪加尔德大人商量了一下。虽然希尔迪加尔德经常会不经意间露出轻蔑一切的高傲神色,甚至于让许多贵族暗中生厌,但兰诺侯爵却是觉得理所应当。   他是整个哥特最为看重血统的大贵族。   所谓贵族,便是身而高贵之人——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比拥有神血的人更为高贵呢?神的直系子嗣,难道不比凡间的王更为高贵吗?   所以被希尔迪加尔德嗤笑的时候,兰诺侯爵甚至根本不认为自己的尊严受辱。也正是因此,他才认为自己是整个王国贵族中,希尔迪加尔德侯爵唯一的朋友、认同者和崇拜者。   若是选出一个配得上国王之位的人,那么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位俊美的青年游侠。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但据说他已经生存了五十多年……从这里便可以看出,无论是石王贝尼托一世,亦或是北方的所罗门王查尔斯一世,他们都不如希尔迪加尔德大人来的高贵。   至少兰诺侯爵自己是这样想的。   “要我说,”希尔迪加尔德开口道,“你们还是尽早投降的好。不用想太多,若是所罗门王想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就好。”   “……这又是为什么呢?”   兰诺侯爵思索片刻,还是不解的发问道。   他们是一个王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哥特可以换一个国王,但很难换掉他们这些贵族。因为他们的脉络和根系已经蔓延整个王国,若是将他们连根拔起、甚至整个哥特都会陷入混乱;而若是斩草不除根,他们就能很轻松的重新缓过来。   除了那些被前任国王格外信赖或者敌视的家族,可能会比较焦虑或是激动,对于其他贵族来说,生活几乎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毕竟战后论功行赏,无论如何他们这些人也是拿不到半点好处的。此刻要是多拿出来一点钱,未来的生活质量就会多下降一点,他们也就是如此扯皮的。   而希尔迪加尔德则是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你们的目光还是过于短浅。”   “没错,所罗门王成为哥特的新王,甚至不如王室更迭对你们的影响更大。你们想要留下更多的钱,是可以理解的……”   “但若是之后哥特并入法兰克,那么这两国便等同于一国。法兰克与哥特的国际战争,实际上便是北方人和南方人的内战。这么看来的话,战争的消耗甚至是对外战争的两倍——这么说没错吧?”   “……好像是这样。”   兰诺侯爵有些困惑的点了点头。   听起来似乎是这么回事。北方人和南方人的战争,若是两方都会损失,好像的确可以说是对外战争的两倍损失……   “那么,等明年因为战争造成了饥荒或是瘟疫,哪怕只是粮食产量的下降,是不是你们也要付出双倍的代价?”   希尔迪加尔德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是说,你们以为所罗门王要钱的时候会专门避开你们这些人?”   “当然不会。”   兰诺侯爵确定的点了点头。   只要不是傻子或是无能的废物,国王在向地方贵族们要钱的时候,肯定是不会手软半分的。若是有人交不上钱,那便是顺理成章的被替换下去的借口。   “那么,战争尽快结束就是必须的了。不然每持续一天,你们所损失的财产就会成倍增加。”   “……但是,智慧的希尔迪加尔德大人,”侯爵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请您直说吧。我们应当赎买哪些人回国?”   “只需要付大贵族的赎金即可。其他全部不用付。”   希尔迪加尔德答道:“你想想看,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是宝贵的劳动力。若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付不起赎金的俘虏自然会被当做奴隶使唤……但若是你们投降了,这可就是内战呀。”   “这些宝贵的战力资源,都是所罗门王所能动用的、忠诚的士兵。他难道会让这些人去干苦力活吗?不会,所以他们根本无需赎买,该回来的总会回来的。”   月弓悠闲的说道:“甚至于那些贵族也是如此。原则上,你们甚至一份都不用付,毕竟你们仍然是王国贵族,虽然你们的亲属落在了所罗门王手中,但他必然是不敢动他们、也不敢把他们贬为奴隶的——你想想看,他若是这样做了,岂不是把你们都得罪了?要知道,法兰克人根本拿不出这么多人替换掉你们的,你们的地位是不可或缺的。”   “而那些大贵族,比如说黑鹿侯——这只是为了不得罪他们。毕竟他们早晚都会放回来,若是他们得知你们为了省钱而不救他们,这便是一道裂隙。想要弥补信任,所花费的可远远不只是这点赎金了。”   “也就是说,你们只需要花八千金币,把三位大人迎回国即可。反正其他人不用支付赎金也能回来……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希尔迪加尔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这样的话,只需要动用国库的金币就可以付够钱了。剩下的金子,你我二人平分,如何?”   “如此甚好!”   兰诺侯爵心中一动,欣然点头:“那么我立刻去说服他们!”   “记得不要说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不然那群蠢货一定会多想。”   希尔迪加尔德提醒道。   兰诺侯爵立刻点头应道。   虽然他心中隐约感觉到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略了……但希尔迪加尔德的这套理论可以说是有理有据。他被说的完全服气,挑不出任何的错。   想想最后一句话,兰诺侯爵心中满是欣慰。   果然,我就是希尔迪加尔德大人唯一信任的朋友了吧。   更新完毕!(蹦蹦蹦蹦蹦蹦蹦蹦跶)   然后是今天的章推,祈大人今天要双飞(不是   分别是猴子的《抓捕骷髅王跟我冷酷的肥宅又有什么关系呢》和冷夏的《残骸》,看我左艹猴子右日狗(也不是 第一百零六章 谈钱伤感情   “里面就是国王陛下了。”   身材高大的卫士面色肃然:“侯爵大人可以进去,其他人还请在门口等待。”   神色憔悴的男人点了点头,低声应是。   他脸上胡茬稀疏,头发长而凌乱。但因为已经被人提前带去洗澡,身上的气味倒不算太过浓重。   这个男人并非是法兰克的贵族,而是法兰克的囚犯——他正是哥特北方军团的统帅,在哥法战争中被最先俘获的黑鹿侯爵。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有余,但黑鹿侯仍然没有忘却那一日的惨象……而且他也无法忘却了。   事实上,现在的黑鹿侯已经握不住剑了。   光是提起剑、仅仅只是掌心感受到金属的质感,他就立刻能嗅到尸体烧焦的气息。总是恍然间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高速逼近自己、或是耳边传来哀嚎声……但回过头仔细去看,却又是什么都没有。   但只要不握着剑、不穿上盔甲,反倒是没什么事。   他被法兰克的士兵押运到亚琛,在路上身披麻衣待的那几天,反而是他感到最平静、最安宁的时候。   黑鹿侯还记得,他们被押运路上的每一处细节——   他们的装备和武器都被卸除,仅穿着单衣、裸着脚在地上行进。   法兰克人用麻绳将他们的手腕捆在身前,然后串成一长排;又用长绳在每个人的左边大腿上绕了一圈。而后法兰克的士兵们就他们左侧两侧,押送这些俘虏回到后方。   这种采用双绳结防止逃走的方法,是法兰克军的副将领马拉吉吉教给他们的。   以往押送俘虏的过程中,总有人会试图磨断自己手腕上的绳结、然后趁机逃走。一旦有一个人逃走,甚至会连带着后面一排人都会陷入混乱。   而这种新的双绳模式,就变得十分有效。   光是磨断手腕上的绳结,并不能让他们直接逃走;他们还需要把自己的左腿从绳套中取出来。这个过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因为大腿上的绳结拉的相对较紧,若有人试图挣脱,就会拉扯着整个队形开始摇晃。逃脱者前后数个人都能有所察觉。   而马拉吉吉采用了十人为一组的模式——每组人在晚上会断开手上相互勾连的绳索,并把左腿从绳套中抽出,分组睡觉、互相隔离。这让他们无法商量暴动。   而且他们也没法单独逃走。每组俘虏由一名老兵看守,一旦这组俘虏有人逃走,而其他人没有举报,那么这组所有俘虏都会被处死;若是整组的人都逃掉,那么看守他们的士兵就会被处死。   但若是有人在俘虏逃走的时候立刻叫出声来,他们就不会被处罚。   想要盯住一个人不让他逃跑、或者盯着几百人不让其中几个人逃掉,的确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盯住十个人、只是为了让他们不跑光,难度则要低的多得多。   若是有一个人想要逃走,那么其他人就会立刻叫喊出声,引来护卫。   毕竟光着脚逃走的人一旦被发现,是不可能跑得过马的。   于是他们谁也不敢逃,甚至还紧盯着和自己同组的人、也让他们都不许逃,比看守他们的士兵还要认真的多。等到早上行军前,再让看守他们的士兵把他们腿上的绳子重新绕上。   当然,即使如此也依然有胆子大的——或者说,脑子蠢的离奇的人想要逃走,虽然只有一个人。黑鹿侯则亲眼见证了他的下场。   当时只见队伍中绳子一阵拉扯,便有人猛然从队伍中冲出,想要夺走他身边不远处士兵的佩剑。   而且他也的确成功了。   那个家伙黑鹿侯认识,是一个小贵族的旁系。他的武力的确相当可以——隐忍数日,终于让他等到了天色阴沉不见光的一日。   那人三步跨出,便将他旁边的士兵的佩剑夺走,用剑柄干脆利落的击昏了他。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三秒。   随后他用剑反手割断了自己的手腕上和大腿上的绳索,快速的扒下了那个士兵的鞋子,穿上就往林子里跑。   黑鹿侯几乎以为他就要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身前身后的战友,却像是着了魔一样、突然扑上去把他紧紧抱住。   那一瞬间,黑鹿侯直接愣住了。   他扭头便看到了马拉吉吉脸上的诡异笑容,顿时感到心中一阵发凉。   这种操控人心的伎俩,简直就像是诅咒一样……   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这个胖子用不可名状的手段侵入了那些俘虏的心灵,才让他们发疯一样的抱住了自己马上就要逃走的战友。   而那个人也是毫不留情。他像是发疯了一样砍死了两个人,然后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愣在了原地。   结果耽搁了这么一会,骑兵就直接冲了过去。   他们倒也没有杀他,只是把他的双手双腿直接剁了下来,就把他晾在荒野之中——倒还不如直接干脆的把他的头砍了来的仁慈。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之后再没有任何人试图逃走。而那个人简直就像是马拉吉吉请来的演员一样……   那个人根本不是一个战士,而是玩弄人心、轻蔑一切的妖术师——   黑鹿侯感到心中胆寒。   会任用这样一个人作为军事将领的国王,性情又会是如何乖僻?   ……但事实与他预想的不太相符。   他别的才能没有,看人还是蛮准的。正如他相信石王虽然残暴,但有足够的才能让哥特繁荣发展一样……他仅仅只是见到所罗门王伏案工作的神态,就知道这个人绝非是一位不近人情的暴君。   “阁下就是黑鹿侯吧。”   所罗门王见他进来,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坐。”   “是的,陛下。”   他低着头,哑着嗓子应道。   等黑鹿侯坐下,他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是,陛下。”   闻言,黑鹿侯心中有了些许不安。   “就在三天前,你们的国王贝尼托一世不幸遇刺身亡。”   查尔斯沉静的开口道:“杀人的,是新任侯爵、前内务总管希尔迪加尔德。”   “这不可能!”   黑鹿侯立刻惊呼。   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并向查尔斯道歉。   但这让他简直难以理解——若是谁背叛哥特王都有可能,唯独希尔迪加尔德大人……他可是最为忠诚的王党啊?   “当然,希尔迪加尔德刺杀贝尼托一世自然是有原因的。”   所罗门王温声道:“因为前线战事吃紧,一些贵族试图议和而被石王否决。他坚决的要动员全国的力量,抵抗到最后一刻也不想让出半分土地。”   ……简直愚蠢。   黑鹿侯感到嘴里发苦。   但这事的确是他的陛下能做出来的。   毕竟没有亲眼见过那恶魔般的战争机器,也就没人能理解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在后方只是看着伤亡数字,不可能得出“我们绝对赢不了”这样的结论。   “而一些贵族抗议的过于急迫,导致石王陛下恼羞成怒,将数位大臣当众处决——抱歉我用了处决这个词。于是几位大贵族也做出了比较激进的事……比如说,把石王所豢养的一头宠物杀死,向他展示决心。”   ……他们杀了那头狮鹫?!   黑鹿侯顿时惊了。   或许所罗门王不知道,但那些白痴应该知道石王对她比对父母子女都更加上心——   “……然后呢?”   黑鹿侯涩声发问道。虽然他已经大概猜出来了之后发生的事。   “之后,石王打算把涉及此事的贵族全家处死——数量大约有七八家、至少四十人以上。而希尔迪加尔德觉得这事过于愚蠢,在向石王劝谏无效后……”   说着,所罗门王做出了一个手势:“他就用另一种手段向他‘劝谏’了。”   ……所以,哥特现在就没有王了?还是说希尔迪加尔德成了新王?还是别的什么人?   黑鹿侯一脸懵逼。   “——不过,我说这事也只是为了让你了解一下前情,”所罗门王接着说道,“我真正想要让你知道的、也是和你有关的,是之后发生的事。”   “昨天,哥特的代表向我寄了一封信。”   所罗门说着,把桌上的信件向黑鹿侯的方向推了推,脸上挂起了若有若无的嗤笑:“内容嘛……是和投降与赎金有关的。你可以看一下,这是其中和赎金有关的两页。”   “没错,两页——”   “要赎回的名单可以说非常简练,只写了三行。也就是侯爵大人你,和两位伯爵大人的名字,共计八千金币。‘因为哥特经济落后、石王残虐贪婪,此战过后再无余金,举全国之财力只能赎买三位身份最为贵重的大人’,至于其他的步兵、骑士和其余贵族子弟,贵国的意思是,愿意将他们按照奴隶的价格卖给我国,作为抵债。”   所罗门向着全身发抖的黑鹿侯,很是关切的说道:“按照投降条款,我就是你们之后的哥特王……如果你们那边的贵族经济实在紧张,要不要先打个欠条?毕竟资金一口气挪用太多,周转不灵可能还会出更大的乱子。”   如此……   如此荒谬!   哥特就是以通商贸易闻名,怎么可能出不起区区八千金?别说王室的金库,哪怕他们死的差不多了,随便几家凑一凑,拿出来一万多金币也是轻而易举!   他们这是根本就没对那些士兵上心!这一个个的活人,却比不上他们手头半个金币!   这群蠢货——   “……不用了,陛下。这八千……金币,哥特还是付的起的。”   黑鹿侯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道:“我……不,臣有一个不情之请。陛下您可否将这两张纸暂时借给臣……臣想将它给臣的两位好友看一下。”   “自然,”所罗门王友好的点了点头,“你们以后都是我的臣下。更何况你们三天后就要被送回罗马,那时你们也就知道这件事了,提前几天知道,倒也无妨……”   “你就拿去吧。但记得不要给士兵们说,不然那就伤感情了。”   所罗门王正色道。   更新完毕!(蹦跶)   推荐一下《维多利亚狂想曲》,19世纪末背景的侦探小说,书客少有的题材了 第一百零七章 远见之人   距离面见所罗门王,已经过去了三天。   从所罗门王那边拿到那份书信后,黑鹿侯立刻将它拿给和自己一同被俘获的两位伯爵看了一遍。   让他很是欣慰的是,起码这两个人的三观还算是正直、脑子也比较正常。至少他们会对那些贵族愚蠢而短视的行为感到愤怒,并且知道那些贵族们为了省钱而选择不赎回他们的士兵,是实实在在的不义之举——   他们这些前线的士兵将领,豁出性命直面那种恐怖的武器,用生命作为教材对后方的贵族们做出了警示……而如今,他们竟然想要省钱而不把他们赎回哥特?!   这是人干的事吗?   退一步讲,普通的士兵也就算了,他们都是被强制征招的普通人,卖了也就卖了。但那些骑兵,至少也是小贵族和富商的后裔,若是他们也没有被赎回,说不定哥特就要大乱了。   毕竟他们的盔甲、武器和马都是个人财产,买得起这些的总不可能是平民。除此之外,这些骑兵都多少经受过战斗训练、也会听从指挥,绝对不是说丢就能丢的垃圾,而是宝贵的财富!   黑鹿侯将自己的担忧和其他两位说过,他们也对这件事感到不解和愤怒。但总归是意识到,这事不能传出去……不然局势只会更加糟糕。   让他们先在亚琛待着吧。   黑鹿侯心中暗道。   不要激起他们的反抗之心,他们三个先悄悄回哥特,然后说服那些贵族之后,再把他们赎买回来。   这些骑兵们即使后来才知道真相,也会感激黑鹿侯他们三个。至少不会将被后方贵族们卖掉的怨气撒在他们身上。   要说唯一的好消息,应当就是石王驾崩了。   当然,其实黑鹿侯自己是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尽管那两位贵族对石王驾崩这一事感到喜悦和释然,但黑鹿侯并不会因此责怪他们不忠诚或是愚蠢。毕竟正常来说,别说是权力被限制的贵族,哪怕是普通的民众对石王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人们对石王贝尼托的评价就是“暴君”、不可抗拒之人,实质化的恐怖。别说是他们这些幸存下来的贵族,哪怕是那些死刑犯出身的官员大臣,对石王也是恐惧、抵制更大于忠诚和信赖。   唯有黑鹿侯这种极少数的聪明人,才能确实的察觉到,石王许多看似冷酷而荒诞的决策其实是正确的;而哪怕是黑鹿侯一时间也看不懂的那些决策中,若是在见到成效以后回头去复盘,多半也能想清楚石王当时的想法和逻辑。   他绝对不是一个暴君,而是有着清晰理智的君王。   ……但是,他想的再清楚也没有什么意义。   那些贵族们根本不会在意石王的决策出发点和着手点在哪里——在他们看来,只要是石王的决策,都必然是错的。他们不关心石王为了什么、也不会去试着理解这带来了什么,只会看到每个决策对自己的不利之处。   只要黑鹿侯试着跟他们解释,这个政策中石王立足于何处、试图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他们最终可以得到什么,这些贵族都会将黑鹿侯视作忠心的王党。   最终黑鹿侯也渐渐明白了过来——他们并非是不知是非,而是明晰是非真相对他们并无意义。他们要做的,只是继续反抗、反对石王的这种行为而已。   石王是他们头顶的一座大山,极大的限制了他们的权力和利益,并且这种限制还在不断增大。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石王将会成为哥特完全的、唯一的控制者,他将成为凌驾于贵族之上的最高阶级。任何贵族都无权对他提出任何非议……而这是贵族们所不允许的。   基于这种立场,他们下意识的在反抗石王。大事上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就想要在小事上给他找些麻烦。   他们胆怯于直接违背石王意志的惩罚,不敢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却期盼着这些小麻烦有朝一日能汇聚起来,不用让自己有任何风险也能解决掉石王这个大问题。   而这是不可能的。   黑鹿侯悲哀的意识到了他们的愚蠢无能之处。   但在他试着去成为一个真正的“王党”的时候,却又受到了石王那边的阻碍。   石王是极为高傲的那种人。高傲到几乎不去在意任何人的意见和想法。   他那无与伦比的自信来自于他聪明的头脑、远见卓识的战略眼光,以及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行动力和果决的判断力。   事实无数次的证明,石王的每一道命令几乎都没有任何疏漏和过错,其优越性远远胜过贵族和大臣们私下讨论出来的办法。并且由于他只需要下达命令,行政效率也是极高。   他只需要一些大臣为他处理琐碎的、捞不到什么油水的小事杂事,除此之外他就只信任没有什么权利心、不说废话、做事也不拖泥带水的希尔迪加尔德了。   经过黑鹿侯和石王的短暂讨论,他彻底放弃了试图投身于“王党”这一想法。   当时,石王在和他私下里讨论之后,他表示自己已经充分的理解了黑鹿侯对于许多政见的正确认识,为此十分感动。   然后拒绝了他。   用石王的话来说就是,“你比那些蠢货聪明的多,这很好,但你的才能依然比不上我。所以你只要完成我交给你的使命和任务即可,多余的事用不到你操心。”   他也是这才知道,石王早就知道了那些贵族们的小心思,只是懒得去理会。   他不在意这些“蠢货”的思想和情感,只在乎自己的命令是否被落实、自己的命令是否立刻得到回应。无论暗中如何咒骂石王,只要做事利索不拖沓,石王依旧给他论功行赏;但只要做了蠢事错事,无论多么忠心也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惩罚。   贝尼托一世不需要辅佐自己、提出建议的宫相,只需要能完成他命令的“傀儡”。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后,黑鹿侯便果断的后退一步,进入到了那些愚蠢的贵族之中。   孤身一人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哥特这种紧张的政局中。保持中立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两方同时针对——虽然石王可能懒得管他,但那些贵族们是容不下骑墙派的。   不过好在,傻子想要变得聪明并不容易,但聪明人装傻就简单的多。在黑鹿侯多次表示对石王的不信任和不满之后,他很快就被那些蠢猪接纳到了自己的圈子里,并依靠着自己的能力在其中成为了地位较高的存在。   ……其实,那位所罗门王要是当了哥特王,倒也不错……   黑鹿侯叹了口气,感到了几分庆幸。   虽然在他观察中,所罗门王和石王内在十分相似……他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无害。曾经挂过尸体的亚琛城墙上的血渍至今没有消退。   但在表象上,他们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所罗门王有耐心给人解释“为什么”、而且会对不够聪明的人进行一定程度的诱导,而非是用强横的惩罚逼迫人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从这点上来说,黑鹿侯就认为所罗门王比石王更加聪明。   今日向所罗门王请安并告退后,便是黑鹿侯他们三个回哥特的日子。按照他们和所罗门商量好的,把他们带回去的是一辆全封闭的普通马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阵仗。   但就在这时,黑鹿侯却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喧嚣的声音。 第一百零八章 历史的再演   ……外面怎么了?   黑鹿侯有些奇怪的走到窗前。   这里是看管他们这些俘虏的地方——远离王宫而在军营之中,但却意外的不算喧嚣。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人来这里……也有可能是那些士兵撤走了大半而显得空旷。   所罗门王不愧于他的称号。他当真就像是昔日的以色列王所罗门一样仁德,没有给这些俘虏什么苦头受,反倒是让他们饮食无忧,还专门派了人给那些士兵们训练。   在严苛的体力训练下,那些俘虏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去想别的事了。不过这倒也不算折磨,因为表现最好的前五分之一的人,不仅每天都能吃肉、而且还能额外获得一个鸡蛋作为奖励。   而前十分之三到十分之七,则是每天有一小块肉,肉汤、咸鱼和饼管饱。最后那接近三分之一的人也能喝点肉汤吃些饼。   唯有那些完全不听从命令的人,才会忍饥挨饿。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被施以什么残酷的刑罚。这三天过去,那些俘虏们的气色反倒是好了不少。   当然,这些训练他们这些贵族是不用参加的。黑鹿侯一开始也想要去体验一下,但他很快又放弃了——他已经开始衰老的身体实在是吃不住那个训练强度。   不过……   黑鹿侯心中也时常有疑惑。   所罗门王把他们训练的这么强壮,就不怕他们反叛吗?无需劳作,只用锻炼就能吃饱饭、甚至吃饱肉……对于骑兵还好,但对于普通士兵来说,这比自己在哥特过的还要更好。   不过这三天的时间里,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黑鹿侯似乎也摸到了一些敲门。   前来训练他们的,是那个看起来十分肥胖的马拉吉吉。但和他的外表不同,这是一个十分灵活的胖子——他能轻松的跟上跑的最快的士兵,还有空高声呵斥他们。   他所做的,就是不断的呵斥、咒骂他们。除了那些急了眼要向他动手的人,他却并没有处罚其他任何人。   而在每天晚上,先导图平则会来到他们中间,治愈他们的伤势、抹除他们身上的汗渍,并和声细语的与他们讲课。   图平先导虽然是所罗门王的督识,但在那之前他更是伟大贤德的教宗候补。他的声名远扬,尤其在哥特更是如此——这一批的士兵中,有不少人都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   他们虽然对那个叫马拉吉吉的讨厌家伙十分不满,但对于图平却很尊敬。   这时,黑鹿侯就隐约冒出一个想法。   这两个人……怕不是故意的吧?   先让一个人出来挨骂,再让一个人来做好事……这个套路他倒是挺熟。   但这有什么意义吗?难道辱骂这些士兵,就能让他们忠诚于所罗门王吗?   一连暗中观察两天,黑鹿侯也没有想清楚所罗门王到底要干什么。如今他们三个正要离开之时,却听到了屋外传来了噪耳的吵闹声。   黑鹿侯心中一动,没有推门出去,而是凑到门前悄悄去听。   “他们真的就只打算赎买那三位大人?不是……那些蠢货哪来的胆量?他不知道我们的父辈是谁吗?”   “消息准确无误,这是伯爵大人对我们亲口说的。”   “他倒还算有良心——但这有什么用吗?他能出钱把我们都买走吗?”   “那群蠢驴肯定不敢。或许他们会把你们留下,但我们早晚会被带走的……如果他们不想得罪国内三分之一的贵族的话。”   “但他们可是剩下的三分之二,二比一大。”   “我说,你们也别得意!伯爵大人说了,陛下已经驾崩了——新王如今未定,以前的贵族还不一定是以后的贵族呢!”   “大家不要慌,他们肯定会把我们救走的。肯定是分两批,早晚的事,都别吵啊……”   “得了吧,你哪来的自信?陛下死了国内肯定大乱,你们的父亲哥哥们能不能保命都两可呢!”   “不是,我倒是觉得,干脆留在法兰克当平民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可是不想再见到那个爆炸火球了。”   “你说的也是……”   “我想吃肉……我不想走。”   ……等等,这什么情况?   黑鹿侯顿时大吃一惊。   他不是专门告诉那两个人,叫他们不要把消息外泄给这些士兵吗?他们不知道这样会引起不信任和暴动吗?   而且……伯爵?哪个伯爵?   他们三个中,可是有两个伯爵啊——   黑鹿侯当机立断,上楼把那两位伯爵都叫了下来。他们原本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听到这事也是一惊,连忙凑到了门口。   “不是我说的,侯爵大人。”   一位伯爵立刻说道:“我没有把那封信的人给任何人看。”   “我更没有……我甚至都不关心这事,”另一位伯爵不满的说道,“你这么着急解释干嘛?”   “那是因为……”   “好了好了,”黑鹿侯立刻劝诫道,“谁说的不重要,说不定是所罗门王派人传播的谣言呢。”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中还是暗自确定,他面前这两个人至少有一个在说谎——   原因很简单。如果真是所罗门王派人在军中传播谣言,那么他所说的肯定有“要将士兵们卖成奴隶”以及“所罗门王将会是哥特的新王”这两条。   而他在跟伯爵转述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只给了他们一张信纸。于是后面那句话变成了他的推断,而前面那句则直接隐掉了没说。   但这些士兵们得到的情报中,却是他转述的那个版本——毕竟所罗门王不可能知道他跟两位伯爵说的什么话,他们说这件事的时候可是连窗帘都拉上了,门口更是什么人都没有。   所以,如今只有黑鹿侯知道,肯定是两个人中的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但他又不能深究——因为他一旦冤枉了人,就等于是平白无故的得罪了那个无错的伯爵。   而这错根本与他无关,更用不着他来背锅……所以他就聪明选择了装糊涂和稀泥。   “谁说的这事并不重要,因为此乃义举。”   黑鹿侯铿锵有力的说道:“那些人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处境。这样的话,他们被我们救走的时候,也会更加感激我们。”   “您说的是。”   “有道理。”   两位伯爵纷纷应道。   他们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对视一眼。   ——基本确定了,这话肯定是黑鹿侯传出去的。   所罗门王把信给的是黑鹿侯,他不能确定侯爵是否会把信全部拿给自己两个人看。所以若是所罗门王要传递假情报,他肯定会用“黑鹿侯”的名义……毕竟他才是统帅,而他们两个只是随军的贵族。   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人质加花瓶。因为这一股军队除了北方军之外,更有大量从他们两个领地中征走的领民。唯有让他们自己也参军,才能把他们自己养的私军骗出来,选人也会更加用心。不然最大的可能就是随便拉了一波老弱病残冲人数送了上来。   所以他们两个的声望,是肯定不如侯爵的。   虽然他们不算太聪明,但也不傻——退一步讲,所罗门王也没必要用这种小手段。   不过这时也没必要和侯爵撕破脸。反正也没说是哪个伯爵,哪怕事后清算、只要到时候指认另外一个人就可以了。   而且,正如黑鹿侯所说……   他们也不认为这件事本身是错的。虽然它可能会引发更多的麻烦……   “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位伯爵发问道:“去安抚他们吗?”   “那是必须的……我去做吧。我在军中的声望还算高。”   黑鹿侯沉声道:“哪怕是暂时骗一阵也好,至少不能让他们现在暴动。所罗门王不让我把这事传出去,要是让他知道了我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反正我们肯定会把他们救出来的,”另外一位伯爵说道,“赎金其实也不算太贵。”   “也好。”   又商量了一会,三位贵族很快确定了下一步计划。   但他们三个却始终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一只阴影般的乌鸦一直沉默的盯着他们。   而乌鸦的主人阿加雷斯,则站在高处俯视着这一切,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   更新完毕!(震声)   全勤君!复活—— 第一百零九章 大祭司莫里   哥特王国向所罗门王投降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萨珊波斯。   一位祭司打扮的老人向着面前的青年低声陈述战报。   “……于是,在法兰克人打到卡拉布里亚后,哥特人便派了代表前去议和了。但与其说是议和,不如说是无条件投降。若能停止战争,他们声称可以考虑任何要求。”   “不到半个月就被扫平了?”   青年不禁嗤笑:“真是一群废物——战争还没结束就叛上作乱,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吗?难道法兰克的王见到哥特换了个国王就会退回去说‘哦,你们换了一位国王,那我们重新来过’吗?”   “实在是愚蠢!愚蠢至极!”   他低声斥骂,嘴角却露出愉快的笑容:“继续吧,继续吧——继续他们的愚行,让聪明人都死绝了才好!”   “莫里大人……”   老人嗫喏着,最终还是不敢多言。   毕竟在他面前这位骄傲如太阳般的青年,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代的萨珊王。   这个青年的名字叫做莫里,当代萨珊王卡瓦德六世的第三子,也是一位供奉阿胡拉神的大祭司。   如今卡瓦德六世病倒,他的第一子、第三子和第四子为了王位而征战不休。其中获得最大优势的,便是深得他父王宠爱的第三子莫里。   他今年二十四岁,比他的大哥正好小十岁。他的皮肤是深麦色的,这被看做是深得太阳的宠爱。他的面庞十分英俊,拥有雕塑一般的深邃五官,笑起来的时候拥有让人感到温暖的魅力、而严肃起来便像是神明的雕塑般威严。   他的样貌更多的继承自他的母亲——卡瓦德六世最为宠爱、也是最为年轻的王妃。   在卡瓦德六世执政的三十六个年头里,他更多的精力放在国内的政治斗争中。他采用联姻、战争、商贸、宗教等手段,不断的扶持一拨人来打击另一拨人,然后无限循环。   他刚刚接过圣冕的时候,萨珊波斯还是由诸多长老把控的国家。大祭司的威权近似于国王,而萨珊王仅仅只是更有权威的祭司而已——除却他们意见相抵的时刻之外,国王能做什么事,大祭司们也能做什么事。   虽然这些大祭司们行事并不张狂、甚至可以说十分恭谨谦逊。但卡瓦德六世依然从中察觉到了某种危机感。   他与自己不爱的人结婚,通过自己的妻子们影响她们背后的家族;他与哥特时而交好时而作战,不断将违背自己意愿、或者可能违背自己意愿的大祭司和圣火祭司派到战场或是边境。但他并不直接与他们为敌,而是始终团结了一波人,并依靠他们的势力将剩下的祭司们切割分离、缓慢的磨削他们的力量。   最终,卡瓦德六世逐渐得到了完全超越所有大祭司的权力。而在那之后,他才终于迎娶了自己真正喜爱的一位女子为妃。也就是莫里的母亲。   她并非是祭司阶级,而是军人阶级——这原本意味着她的子女不可以成为圣火祭司以上的高阶祭司。   但卡瓦德六世凭借自己的意志,不仅将莫里送上祭司之位,更让他在二十多岁的年纪成为了一名大祭司。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他对于儿子的溺爱。更是试图依靠这件事,试探出对他不够忠诚的祭司,并将其分别排除。   随着他把最后一位不遵从他命令的大祭司海桑驱逐出境,波斯终于实现了王权大于神权的政体转化。   而这也意味着,萨珊王需要从大祭司中公开选举这一传统的废弃——   聪明人都看得出来,卡瓦德六世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打压诸祭司,为的绝不仅仅是贪享十数年安乐。而是想要将萨珊的王位控制在他的后代之中。   ——这样的波斯,与罗马诸国又有什么不同?   老祭司心中不禁感到悲哀。   他就是海桑的学生,现任王都圣火祭司。即使他位高权重,言语的神圣仅次于大祭司们,但在他的老师被驱逐出波斯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敢说。   居然说要海桑出去传教——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阿胡拉的伟大光辉甚至不允许被平民祭拜,他们波斯人何年何月向外族传过教?   对于此事,他们既无传统、更无惯例。   毫无疑问,这是与让军人的后裔成为大祭司一样,是挑战他们的神经、逼迫他们说出反对之言的试探。   但他选择了胆怯,选择了妥协。   不过……   老祭司抬头瞄了一眼莫里。   他有种感觉……或许莫里,并非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愉快。   这个人心思很重。他越是高兴,反而要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他慌乱的时候反倒是一脸平静。他就和他的父亲一样,对别人看出自己的深浅和真实想法而感到恐惧和忌惮。   不同的地方在于,和他们的陛下相比,莫里大祭司还是有些稚嫩。   ——事实也正如他所猜的那般。   莫里的确感到些许不妙。   并非是因为哥特向法兰克投降这事,而是因为那些贵族居然敢反叛石王贝尼托一世,夺过国王的权柄给别人当狗。   这让他感到些许紧张。   哥特的集权化,比波斯要更早实现。石王管理臣下的铁血手段,他在波斯也略有耳闻。   但这样一位果决、无畏、远见的王,居然被他的手下在关键时刻反叛,被自己最信任的臣下刺杀……   那是不是说明,自己也有可能会被刺杀?   莫里顿时意识到了,石王的统治手段一定出了些疏漏。只是时间紧迫,他一时无从分辨导致石王失败的直接因素,究竟是他诸多行为中的哪一种——究竟是连绵的征战让人民无从忍受?还是过于苛责的税政让贵族们的生活不够奢靡?亦或是残暴的杀戮让他们决定提前下手?   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一时却分辨不出。   ——没错。   等到老王死去之后、新王即位前,指不定他的哥哥弟弟们就要起来造他的反。那些像狗一样听话的大祭司们,说不定也会像哥特贵族一样扎堆反叛,投奔新主。   一旦那个老不死的断了气,这些废物又抱起团来反抗自己……呃,倒还真是个麻烦。   应当如何处理……   他心中盘算着,口中却张狂的说道:“没错,我就是很高兴。”   “如今的哥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傻子也能看的出来,他们想要投奔法兰克的所罗门王。但查尔斯那个家伙愿不愿意接受这群废物还不一定呢!”   “他们国王已死、北方军大败,朝中混乱一片,没有一个主心骨。整个哥特的军队已无战心。”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阿胡拉的勇士们出场的时刻吗?”   他毫不犹豫的说道:“他们投降还是不投降、如何投降等等还有的吵。在他们将王位交给查尔斯前,我们完全可以发动突袭,把哥特的东境咬下一口来!”   “要把时间卡在所罗门王准备来到哥特之前!他们的新主子正在交接之时,军队需要调动,又应该听谁的话?是查尔斯,还是他们的将军?查尔斯有没有那个能力直接指挥他国的军队作战?他们的将军敢不敢绕过他们的新主子调兵?”   莫里眯着眼睛,目光如同鹰隼般锋利。   没错,这是绝佳的好时刻。一场必胜的战役。   不过……不是现在。这宝贵的战功,一定要留在他成为新王之后。   没有什么是比战场更好的东西了。缺少的会变得丰盈,贫穷的会变得富有,凡是反抗者都会被其绞杀——   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第一百一十章 卡瓦德六世   下定主意之后,莫里立刻动身前去请见他的父亲,萨珊王卡瓦德六世。   ——那常居病榻之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却始终苟活着,抱着自己的圣冕不愿撒手的老不死。   莫里来到王宫,从顶层国王的卧室旁路过,径直来到隔壁的房间。   在卧室里睡觉的那个,并非是真正的萨珊王,而是他的替身——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刺客的暗杀。   而真正的卡瓦德六世,早已躲藏在了地下室。而地下室的入口,却反而在王宫的顶端。要从王宫最中间的房间中,一直走下一百多个螺旋下降的台阶,才能来到卡瓦德六世所处的房间。   这是上上代的萨珊王主持修建的密所。据说其中具有某种神圣的力量……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   等到他一口气下到底,莫里不禁松了口气。吐出一口白蒙蒙的雾气。   ……那梯子转的他有些头晕。若非是有扶手,他感觉自己指不定哪天就一头栽下来了也说不定。   这里与其说是国王的居所,不如说是地下牢房。   阴寒的湿气附着在黑色的石壁上,伸手摸上去异常的湿润冰凉。明明是夏天,地面却冻的他脚底发麻。   这是因为这里再往下一层存储了大量的冰。每年夏日,卡瓦德六世就会来到这里躲避暑气。   这里承受不到半点阳光,倒是通气做的不错。莫里能感到身边传来阵阵阴凉的风,走廊两侧突出来的石炬上燃烧着的火焰也微微抖动着。   他从一侧的走廊进去走到头,又绕过了一个半圆的弧形通道,才来到了他父亲的居所中。   房间内有波斯最为忠诚的护卫看守,屋内外还暗藏数名刺客。在这间不过卧室大小的房间中,有着几个用整块的石头凿出来的架子,里面摆放着许多书籍、宝剑、盔甲、宝石以及药剂。   没错,这里同样也是萨珊王朝的另一间藏宝室。用来保存最为贵重的那些东西。   但最里面的那个架子上,却没有任何书籍、宝物之类。而是摆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陶罐,除了全部都密封的很好之外,并看不出什么美感。   但看到那个架子的时候,莫里眼中便不禁透露出一丝嫌恶和畏惧的神色。   因为他见过那个架子里面藏着的东西。   ——那全部都是人体的碎片。   脑子、心脏、跟腱、肝脏、肾脏……全部都是从活人身上摘下来的。波斯的死刑犯都会被放在棺材中烧死,但在那之前,卡瓦德六世会将他们的健康内脏偷走,并用一种神秘的深红色液体试图将其保存下来——   这种邪恶的爱好,已经维持了至少三十余年。在小时候的莫里偶然间见到他的父亲用盐摩擦人心的时候,他几乎感到自己的心脏也一同停滞,一不小心弄出了动静。   那一瞬间,他险些以为自己也会被父亲所杀。   但卡瓦德六世并没有杀他,而是对他念念叨叨讲了一堆东西。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年是如何应付这个怪物的,但最终他的父亲露出了高兴的表情,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那之后,他就成为了卡瓦德六世最为信任的儿子。但代价就是他要替他的父亲处理那些发臭的“失败品”,并将成功品搬运到地下室来。   卡瓦德六世似乎将这种黑暗、恐怖的行为视为一种崇高的研究。他还撰写了一些书籍,仔细的描画了那些肉块的样子。   ——那一定是用来召唤恶魔的诅咒书!   他的父亲也似乎因为这种罪恶的行为而受到了诅咒。他的面色苍白,一半的身体常年感到麻木。他的左脸不能行动,右眼无法闭紧,脖子、肩膀、肘部和膝盖几乎无法自如行动。   他的一切旨意,都是通过他的替身所下达的。他几乎不能见人,唯有在日光底下诅咒才会稍微缓解。   然而,卡瓦德六世却不愿接受阿胡拉的宽恕。   他越是受诅,越是常常前往地下。他不断的记录着什么,并将一些纸条压在陶罐下面,那种虔诚的样子让莫里感到恐惧。   他每次用手接触内脏,遵循卡瓦德六世的低语用盐和其他东西进行摩擦,便会向阿胡拉祈祷赎罪。   莫里其实并没有这么深的信仰——按照他的想法,波斯的人不应该崇拜阿胡拉玛兹达,而应该崇拜他。如果阿胡拉玛兹达当真是全能之神的话,早就应该将波斯的敌人全部打倒,让他成为世界之主,让他邪恶的父亲下地狱了。   不过这都是委曲求全,为了谋夺王位的隐忍。   他早已下定决心。只要卡瓦德六世死去,他就要将这些罪恶的书籍全部焚毁,将这些陶罐砸碎,再将这里用一把火焚烧殆尽。所有得知自己也做过这种亵渎之举的人,也都要被他暗中处死——   “父亲。”   将心中的不安和厌烦全部摒弃。莫里走到床前,恭敬的俯下身子:“需要帮忙吗?”   “……喔?哦,莫里啊……啊,你来的好,你来的好……”   卡瓦德六世瞪起他那大小不一致的眼睛,眯着看向莫里。然后低声念叨着:“嗯,你帮我把纸条放过去,放到罐子底下。小心不要把罐子敲碎了……要轻拿轻放。唔,先是这张,送到第三排第四个……”   他的手枯瘦而颤抖,颤颤巍巍的将纸条塞到了莫里手中。   莫里感觉到卡瓦德六世的手意外的有力而沉重。他遵从卡瓦德六世的指挥,走到了架子前。   尽力忍住一脚踹翻架子的冲动,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纸条。   “赫拉阿姆,四十二岁,文人阶级,犯欺诈罪,家境富有,酗酒,有两个妻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下一行则写着:“肝。肥大。”   一瞬间,莫里感到自己手中的纸条变得沉甸甸的。上面仿佛缠绕着一个冤魂,他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   他立刻回忆起了,自己腌制人肉时的那种手感,几乎要呕吐出来。   但他还是沉默着,什么也没说的将纸条塞在了罐子下面。   一直在他帮卡瓦德六世把纸条都塞好之后,卡瓦德六世才松了口气,仿佛又老了几岁一般。   “我记得你不喜欢这里,莫里。”   他那浑浊、大小不一的眼睛盯着莫里,开口问道:“你来找我……想问什么?”   卡瓦德六世说话的声音,就像是长了铁锈的车轮在地面上磨擦一样沙哑而刺耳。   “石王死了,被希尔迪加尔德刺杀的。哥特人要向法兰克人投降,世界要大变了……父亲。”   莫里仍旧低着头,恭敬的说道:“如今哥特无王,我们是否要趁这个时候向他们发兵?”   听到这话,卡瓦德六世微微眯起眼睛。他和莫里极为相似的鹰隼般的双眼闪耀着光辉。   那一瞬间,莫里感到自己似乎全身都被看透了一样——他父亲的目光仿佛是抚摸着他内脏的手,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就是这个……就是这种目光!这种可怕的恶魔视线,正是让他不敢反抗卡瓦德六世的根源所在!   “我看到了,你的心脏跳的很快……你紧张什么?”   他低沉的说道,冰冷的视线抚过莫里的每一分内脏。   “我知道你很聪明,莫里。”   卡瓦德六世开口道:“你聪明到足以看清全局,但还是不够聪明。因为你还看不清细节。”   “进攻哥特——这个决策没有错。但问题在于……法兰克人的新王,你了解吗?”   “呵。一个击败了所罗门教宗的国王,被教宗加冕的皇帝……你若是把他当做普通的国王,你必输无疑。”   卡瓦德六世歪着眼睛,哑着嗓子道:“但我有办法救你。”   “我给你写一封信,再加上我这些年的研究成果。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去一趟亚历山大,把它们送过去。最好是你亲自过去。你就能得到足以抵抗所罗门王的力量。”   “但是……我并没有想与所罗门王开战……”   “愚蠢。战争发起容易……停止可就难了。你以为——打了起来,是你想抽身就能抽身的?”   “可只要您出手的话——”   “胡闹,我可没有那个闲功夫。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和人间的征伐相比,我所从事的工作更为重要且神圣。”   卡瓦德六世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言语也变得流利:“你根本不懂灵能的一分一毫,更对真理一无所知。在我死前,我要把我的力量、我的事业全数继承给你。为此我还得多活一阵子……我的灵能残余不多,能少用就少用。”   我倒宁愿你早些死掉,老东西。   我可是国王!我一辈子也不会再碰那些东西——   莫里心中暗自发狠。   但他却只是深吸一口气,谦逊的点了点头:“是,父亲。”   “如果你的那个下属得到的力量不够,你就拿着我的信物去找玫瑰十字会。他会教给你如何进一步的开发灵能,得到这种神的力量。”   ——那是恶魔的力量!   莫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亲眼见到父亲是怎样用手指直接插入人的胸口、小腹中,不伤及皮肉就将内脏取出的。那毫无疑问是从属于恶魔的邪恶力量。   若是要继承那种力量……他倒宁愿不要。即使继承,他也绝不会使用!   他发誓,哪怕是自己被迫与法兰克王正面作战,哪怕被刺客或是反贼杀死在王宫里,也绝不会再碰那邪恶的力量一分一毫——   更新完毕!   哇今天写了快六千字了都,累死我了,睡了睡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理也说不清   在莫里拿着卡瓦德六世的圣谕离开地下室的时候,已经到了落日时分。   他抬头望去。只见金色的太阳降至西方,天边镶上了一圈的淡金色彩边,如同阿胡拉玛兹达身后的至圣光轮一般。   “……真是费劲。”   登上旋梯的顶端,大祭司莫里松了口气。   他花了近乎半天的时间,才说服了卡瓦德六世向哥特发兵。但代价就是进攻的时间要提前——不能是在他即位之后,而是现在、立刻。   看来,这个老不死的一时半会还是不想退位……   莫里无声的回头瞄了一眼,顺手将房间门关上。   若是他现在出兵,就会把原本独属于他的战功的大头挪到卡瓦德六世身上。这对于他得到王位之后的立威有非常大的影响。   祭司们因为畏惧、贪婪或是忠诚而服务于他的父亲。   但等卡瓦德六世死去,即使那些祭司们暂时听从他的命令,也很快会出现什么特殊的想法。   毕竟莫里有一个致命的政治弱点——他的母亲是军人阶级出身。   若是按照萨珊的传统,他从最开始就根本不应该成为大祭司。所以一旦他的威权无法压制那些祭司们,他们立刻会发起反叛……而且具有天然的借口。   大祭司们完全可以召开议会,革除莫里的教籍。一旦他脱教,就意味着他从“教士”阶级跌落到了“军人”甚至“文人”的下层阶级。   那么他就成为了波斯的僭主,立刻失去了统治波斯的神圣权力。   虽然他没有证据能够表明,大祭司们对自己有这样的敌意……但莫里并不想把自己统治的基石,建立在对臣子的全然信任中。   他想要向哥特发起战争,虽然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要趁虚而入,趁着哥特虚弱之际抢走大片土地,将哥特东侧全部吃掉。   若是如此,等他日后再进攻哥特的时候,难度顿时就会锐减——哥特的命脉就是他的战略纵深。缺失地中海东侧临近萨珊波斯的区域,和他们缺失北侧临近法兰克的领土意义是一样的,都是致命的危机。   但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莫里想要拿这次大胜立威。   想都不用想,这一场他必然赢的。哥特连国王都没有,国内乱成一团,他再挑好所罗门王南下的时候发起战争,哥特怕是连调兵都不敢——这么大的优势,他还能怎么输?   若是他亲自领兵在西部战场大胜,再加上他的出身,军队势力和部分祭司都会直接依附于他,而且他会得到平民阶级的忠诚。然后他再借机挑起与法兰克的战争,就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把他拉下台。   因为谁也付不起这个责任——没有人可以在他刚刚夺得大胜之后,直接越过他指挥军队。   和平时期,掌控军队算不上太大的权力……但是在战乱时刻就不同了。   和祭司们的看法不同,莫里并非是一个狂热的战争爱好者。实际上他非常冷静。   他只是清楚,只有在战争中,他才能借助军队逐渐掌控这个国家上层的力量。才能将他已经掌控的军事力量逐渐转化为实际的政治力量,才能坐稳他的这个位置。   “不过也行吧……”   莫里叹了口气。   他的眼神意外的平静淡漠。   让卡瓦德六世在位时期发动战争,有弊也有利。他的确少了一个争取军人阶级、赢得民心的机会,但这却能让他上前线这件事变得理所当然。   而且不用担心后方的叛乱,这才是最重要的。   在他的计划中,有一个不稳定因素,就是祭司们会不会发动暴力政变——在他从战场上拼杀之时,若是留守在后方的大祭司们直接在他没有参与会议的情况下,就将他的王权革掉,那么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带着军队回头直接打穿他们。   但哪怕他成功夺回了王位,他的王权也必将变得不再神圣。他将成为暴力夺权的僭主,而非是顺理成章、在阿胡拉的注视下继承权力的圣王。   而目前,在他的父亲卡瓦德六世还活着的时候出战,情况就会变得安稳很多。   他在不在王都,实际上对政局没啥影响。卡瓦德六世依旧坐镇,大祭司们依旧不敢反叛。   他也不会离开太久。因为这次战争的主要目的并非是将哥特直接击垮、或者获得尽可能多的土地……而是为了让民众得知自己获胜,同时激怒法兰克人。   所以他这一去不会太久,只要率军连续打下几座只有守军的城市,派遣驻扎部队,他就可以回返了。一来一去,也用不到两三周,再快点可以压缩到两周内。那个老不死的应该不会中途嗝屁。   有了这样的战功,他的位置就可以坐稳——随着局势的紧张,军人阶级的重要性也会随之上升,掌握了军人阶级的他,政治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尽管顺序反了,但这方面对他来说,影响其实不是很大。虽然降低了收益,但也同时降低了失败的风险。   莫里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自钦佩卡瓦德六世。   “那么接下来,就是调兵……”   他低语着,离开了王宫。   莫里是一个行动力极强的人。既然下定决心,尽早出发,他就不会等到明天再去做。   今日就要召集各地军队,夜中马上出发。   两日后在边境镇再重新集结,七日内就要打穿哥特,十天之内就要回归。   这一点都不难。因为北部军溃散、东部军的主力也北调,西部和南部军队没有国王的指令也调不过来。也就是说,他们要攻打的,是只有三分之一兵力的东部军,仅占哥特的总兵力十分之一左右。   这点人再分摊到每个城镇里,基本上可以视作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上面也没有迎战的指令,指不定打到一半,剩下的就往南或者往西跨海逃跑了。   莫里早走一天,就能早回来一天。只要赶在卡瓦德六世断气之前回来,他就将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就这样吧。”   年轻的大祭司下定决心,拿着卡瓦德六世签了字的调兵令直奔军营。   只有一点,是他所不知道的。   在王宫顶层,国王的卧室中——也就是卡瓦德六世的替身午睡的那间屋子里。   卡瓦德六世的替身,不知道被谁用枕头闷死……刚刚断了气。   第一章送上!   第二章别等了,我现在巨困,八成是写不完了……如果写不完就是全勤君-1,如果写完你们明天起床也会看到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弑君者莫里   巴兰是卡瓦德六世的贴身护卫。   或者说,圣王护卫军之一。   “真是……要是天天都是假期就好了。”   他向着身边的友人嘿嘿的笑着,脸上是喝了酒特有的那种潮红:“可惜一个月也就两天……”   “有两天也就不错了。”   他的友人、同乡,也是他如今的长官,圣王护卫长霍尔木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看住在军营的那些人,他们哪有假期可言?”   “也就是那几年嘛。”   巴兰不服气的说道:“现在又没什么战乱,自然也没有什么军功。他们也就当个几年的兵,混混日子就回去该种田的种田,该蹲牢的蹲牢了。那他们可就轻快了……天天都是假。”   “你可别了……种田也不是说天天都是假啊。”   霍尔木兹锤了他一拳,笑道:“你又没种过,可别瞎说!”   “屁!你也没种过,你还说我!”   巴兰顿时乐了。   他们这些圣王护卫,都是军人阶级出身——并非是那些临时征调的士兵,而是曾经立下战功的军官的后代。   但他们又并非是长子,无法继承长辈的军衔。所以就被派到卡瓦德六世身边,充入圣王护卫军,也就是圣卫。   每一位圣卫,三代之内不能是平民阶级、也不能有犯罪记录。他们的家系必须清晰可查,并且有直系亲属正在其他地方任职才可担任。   这样的筛选,在法兰克或是哥特根本不可能完成。他们的贵族并不如祭司们有文化修养,更不如祭司服从命令。像是这种记录家族关系的苦差事,哪怕发下去也没人会做。   这也让圣卫们感到骄傲和自豪。   他们能清晰地意识到,他们是特殊的。而且他们的地位不可复制。   他们的工资相当于底层军官,不仅每天能吃三顿饭,而且每周都能吃一次肉。每个月会发一些糖果和圣化过的油,可以自己用掉,也可以派人给家里送去。   最关键的是,他们每月可以找两天休假的机会,休假时薪水照算。虽然也要被诅咒束缚,终生不能离开王城半步、不能向任何人泄露祭司们的秘密、也不能和王城外的异性发生关系,但即使这样,这也是一份极为高贵而待遇丰厚的工作了。   今天,正是霍尔木兹休假的日子。作为巴兰的直系上属和同乡的兄长,霍尔木兹也干脆把巴兰的假提前半个月休了,和自己一起去城内玩了一整天。   “我说,你要是喝不了下次就别喝……”   霍尔木兹忍不住说道:“唐人的烧春可不便宜。你早说不懂酒,我就不浪费钱请你喝这么好的了。这钱都够吃一顿肉了。”   “喝酒是次要的,关键是我想看你花钱……”   巴兰笑嘻嘻的说道。   “那你明天要是头晕站不直,你也照样去受罚。我可不饶你。”霍尔木兹低声斥道。   “嗨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反正今天的假期还没结束,说不定回去睡一觉就不晕了……”   巴兰嘟哝着。   如今时间已近子夜,他们两个也感觉到了些许疲惫和困倦。   在王宫中,霍尔木兹的脚步却突然顿了一下。巴兰往前走了两步,奇怪的回过头来看向霍尔木兹:“怎么了,霍尔木兹?”   “已经回来了,就叫我队长——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霍尔木兹随口说着,眉头慢慢皱起,手伏在腰间的剑柄上:“但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人少?”   巴兰想了半天,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感觉今天人少?我感觉好像这一路上都没看见巡逻的圣卫……”   “糟、糟糕!”霍尔木兹顿时一惊:“怕是出事了!”   巴兰的酒顿时也醒了大半。   他和霍尔木兹分两头,在王宫一楼四处寻找,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他们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顺着楼梯开始往上慢慢走去。   在他们刚踏上几步台阶,就听见尖叫声和呼喊声响彻城堡。巴兰惊的几乎跳了起来,立刻从腰间抽出长剑,顺着楼梯便往上走去。   到了二层,他们终于看到了同僚——这是圣卫居住的楼层。他们一个个从房间冲了出来,多数都没有披甲,只是穿着布袍拿着剑便夺门而出。   霍尔木兹顺着人流向上走,却看到一抹鲜血顺着楼梯流了下来。   他们毫不停歇,直接一口气冲到了顶层。   鲜血是从离楼梯最近的那个房间流出来的。那原本是卡瓦德六世第二个儿子所居住的房间,但它如今大敞着,门口地上是一道宽宽的血痕,几位圣卫和大祭司们高声议论着什么。但所有人都离着那个房间很远,没人敢接近。   怎么这么吵……从这里再往里一些就是陛下的寝宫了啊?   该不会……   巴兰心里一个哆嗦。   “那里怎么了……”   霍尔木兹喃喃着,便要往前走。   但巴兰拦住了他:“让我去吧,我剑法比你好。先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队长你先去打听打听吧。”   “……好。”   霍尔木兹有些忧虑的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巴兰挤开人群过去,按着剑弯着腰慢慢接近了那个房间。   房间里到处都是血。   血流成河。   褐色的书架、纯白色的雕像、熄灭的火盆、床上的白色床单和枕头全都浸泡在还没有干涸的血水当中。卡瓦德六世的第二子和他的妻子的下半截躺在床上,身上的睡袍都被血所染红。而他们的头一个在房间东头,一个在南头。   而在他们身边,则零零散散的躺着一地圣卫。他们或是胸口、或是颈部、或是四肢浸出鲜血。他们似乎并非是在这里被杀死,而是在门口被抬了进来。   但离奇的是,他们手中的剑却浸满了鲜血。就仿佛他们并非是被人所杀,而是互相拼杀、同归于尽一般。   那异常而血腥的景象,让巴兰的胃部开始抽搐。他连忙弯着腰头也不回的逃出去,还没冲到台阶上就一口哇的吐了出来,呕吐物充满了酒特有的臭味。   然而如今已经没有人会责怪他了。   “我打听清楚了,巴兰。”   霍尔木兹声音有些哆嗦的说道:“你还记得莫里大人……中午进宫吗?”   “……我、我记得。怎么了?”   “你、你……您来说吧!”   霍尔木兹哆嗦了两下,对他身后的大祭司大声说道。   那位大祭司快步走上前,伸手在巴兰面前一挥,熊熊烈焰便将他唇边和前胸的呕吐物燃尽,连同地上的脏物一并烧尽。   然后他才厉声问道:“你确定你看到莫里中午进宫了?”   “是、是的……”   这又让巴兰有些困惑了,“怎么了吗?”   “陛下被人刺杀了。”   大祭司快速的说着,但脸上却没有慌乱和哀伤的神色:“而在那之后,所有在王宫内值守的圣卫都被人召集到了顶楼。因为他们身上都没有被绑或者强行运送的痕迹……”   “所以,他们都是自愿前来的,而且没有人发出警示。这意味着召唤他们的人,地位一定相当崇高,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如果莫里在中午进过宫,那么我就可以认为,就是他刺杀了我们的圣王!”   白发苍苍的大祭司厉声喝道:“立刻通缉莫里!”   “但是大人!莫里刚刚拿着陛下的圣谕,把军队调走了!”   有人高喊道:“他已经逃出城了——”   “立刻通缉弑君者莫里!”   “通缉弑君者莫里——”   ……不对劲。   巴兰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为什么,卡瓦德六世背刺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大祭司们没有关注陛下,而是都围在陛下的次子的房间前……难道他比陛下的命更重要吗?   但他即使意识到了不对劲,却没有表现出来。   这种事,已经与他这种小人物无关了。   于是他也跟着人群,大声喊道:“通缉弑君者莫里!”   居然写完了……全勤君奶回来了!   孩子们窝碎了,晚安晚安…… 第一百一十三章 波斯入侵   夕阳的余晖之下,隐约可见赤衣骑士们立于马上的英姿。   在他们对面,是人数只有他们一半多的守军。   ——这便是哥特东方军团的最后抵抗了。   东方军团在损失了几个城镇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将剩下的部队召集在了一起,寻了一个上坡准备发起会战。而莫里也欣然接受邀请。   但莫里心中知道,虽然看上去哥特方人数上劣势不算太大,但双方的精锐程度却是截然不同的。   为求奇袭,他直接将波斯最强的两个军团调了出来。从四周聚拢过来的援军甚至一直没能追上他们,只有少量的步兵和战车赶了过来。   这已经足够了。   面对没有指挥和将军、仅靠底层军事将领自发组织起来的军队,波斯的精英军团占据绝对的优势。   莫里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和马都披着绑好护甲片的石棉甲。他的右手握着一把直剑,左手持沉重的红柄战旗,旗帜上画着萨珊人的圣徽,而最前端则是金色的刺。   并不像是普通的随军贵族一样——他一直在军阵的最前面,仿佛不畏死亡一般。   波斯的军队向前缓慢压制。   和正常的军阵不同,他们的骑兵反而在最中间,而步兵和混杂少量的战车在两翼推进、多数的战车则跟随在骑兵后面。   萨珊人的战车分有两种,一种是以两匹马驱动、带有许多尖刺、用木板挡住的高大移动壁垒,里面能藏匿四到六人的士兵的六轮战车。他们将一种带钩子长枪从战车的缝隙中探出,灵活的捕杀路过的敌人。   而剩下那种,则仅仅只有四块短木板和一个底盘。每一个战车上都是一个弓弩手或者随军祭司,以及两个举着大盾的盾牌手。   不过这些骑兵的装备,也和哥特人和法兰克人并不相同。他们全数披甲,连同马身上也绑了护甲片。而左臂上还绑着圆形的藤盾,腰间短剑都未拔出、右手则夹持着沉重的长枪。   这些骑兵都是波斯最为精锐的士兵。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又来了。   伴着骤然卷起的强风,弓箭如大雨般射出。   箭雨自西向东划过天空,落在波斯军阵中间。   “全体——”   莫里扬声高呼,举起手中旌旗:“举盾!”   随着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步兵和骑兵们立刻将手中的藤盾举起,顶在头上。盾牌兵们高举盾牌,弓弩手和祭司顿了下去。   即使早有防备,纤细的黑色箭流依旧穿过了藤牌的缝隙,零零散散的命中了一些步兵。中箭的波斯士兵们身体后仰,激起些许水花便直接消失在了喧嚣的人潮之中。   而莫里则将左手旗帜一摆,右手举起短剑在身前随意的拨挡飞矢。   对于莫里来说,这稀稀拉拉的箭矢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威胁。   在哥特人垂死挣扎般的抵抗手段用尽过后,波斯人的骑兵已经距离哥特人的军阵很近了。   “阿胡拉玛兹达!智慧之主,万物的保护者啊——”   莫里将手中神圣的旗帜举起,高声呼喊:“愿您以火使我光明,求您神圣的目光直视我吧!”   “我将粉碎一切暴力,我将击溃所有敌人。”   莫里高唱献给巴赫拉姆的亚什特圣赞,力量便成倍的增长:“我们高声称赞玛兹达创造的巴赫拉姆及其灵光和威光,我们以祖尔贡品礼赞玛兹达创造的巴赫拉姆!”   在他身后,数百位祭司同时复唱:“我们高声称赞玛兹达创造的巴赫拉姆及其灵光和威光,我们以祖尔贡品礼赞玛兹达创造的巴赫拉姆!”   莫里一边驾驭着战马向前慢慢开始冲刺,同时高声吟唱:“阿胡拉创造的巴赫拉姆,化为玛兹达创造的勇士!他腰佩金镶玉嵌的短剑,手持胜利的旗帜,身披火焰外衣。他就这样走向查拉图斯特拉——”   “阿胡拉创造的巴赫拉姆便如此降世!”   他的声音落下,祭司团们也同时复唱:“阿胡拉创造的巴赫拉姆便如此降世!”   下一刻,炽烈鲜红的火焰从莫里的胸口燃起。顺着他的盔甲一直蔓延全身,覆盖到他的短剑、旗帜甚至身下的战马之上。   “全体——”   莫里振声高呼:“随我冲锋!”   他身下的战马仿佛感受不到灼烧一般,更为英勇的嘶鸣一声,带着他毫无畏惧的直接撞入到了哥特的军阵之中!   “我们赞美阿胡拉创造的巴赫拉姆,他使勇者无畏,恶徒倒毙,他使万物复苏,恩赐大地以和睦和安宁!”   莫里一边高声喝唱,一边利索的调整手中的燃烧着的旗帜,用其尖端轻松地击穿哥特步兵的铁盾,贯穿他的胸口。   那人猛然呕出沸腾的鲜血,当即倒毙于旗帜之下。   一丝金红色的光芒从那人体内流出,顺着旗帜流入莫里体内。莫里便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之火像是泼了油一样,立时开始爆燃。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燃烧起来,几乎化为半透明的鲜红色灵体。他清晰的感到自己与阿胡拉玛兹达的联系变得紧密了起来……如同巴赫拉姆真的降临在他体内一样。   随着力量的涌来,莫里心中有了无穷无尽的勇气。   这是哥特人、法兰克人……乃至于全体罗马人都无法抵挡的神圣伟力。唯有圣王和圣王的后裔能驾驭这种不可侵犯的伟力,汇聚诸多祭司们的力量于一体。   原本他的父亲卡瓦德六世也能像他一样,身披荣光和大神的注视在战场上驰骋……但他却舍弃了阿胡拉的眷顾和赐予,宁可去向恶魔寻求什么灵能……   一股怒气涌来,莫里忍不住怒吼一声。   他手中的旗帜化为不可抵挡的圣枪。只需轻轻一抖便将数个步兵的身体直接切开。就像是烤热的餐刀融化黄油一样,截面隆起焦黑的痕迹。   他便仿佛不败不休、拥有十个化身的战神巴赫拉姆一般,以一己之力直接冲散了哥特人的阵型。   面对那种仿佛神明一样的伟力,最前方的士兵们尖叫着、防线几乎崩溃。   紧随他冲锋、却被落下一段距离的骑士们也开始冲锋,将已经开始溃散的通道撞开更大的距离。   没有人敢正面抵挡骑兵的力量——即使他们冲锋的距离并不算长。哥特的士兵们以被莫里切开的军阵为中心,下意识的向着两边退散,最前面的防御阵势开始摇晃、变得不再安定。   而在骑兵们还没有冲出军阵的时候,后面轰鸣着的战车便紧随在骑兵之后,撞入了六七人并行的缝隙之中。并立刻将其扩张、放大!   战车的尖刺立时浸满鲜血,从战车中探出的钩镰枪,勾住哥特士兵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便能将其向下一沉、利用战车的冲势将他们活活拖死。   随着尖刺战车撞入军阵,哥特的军团在惨叫和悲鸣声中完全崩溃。他们向两侧拼命逃走,而轻巧的四轮战车紧紧咬在他们身后,少而精准的箭矢几乎每三发就能击倒一个人。   仅仅不到一个小时的追杀过后,哥特军便先后放弃了抵抗,依次投降。   哥特东线军,完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都告诉你一切战术转换家了   尽管哥特选择了斜坡作为防守,但这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无论是人数、军备、纪律、经验还是战术上,哥特都处于相当程度的下风。所以他们虽然做了许多准备,但战争依旧很快就结束了。   波斯人没有接受已经身受重伤或者残疾的俘虏,而是将他们连同尸体堆在一起,由随军祭司用火烧了一遍,然后掩埋在一起——这是为了防止瘟疫的发生。   而剩下的俘虏,莫里则进行了一些挑选。那些更为年轻、强壮的,以及骑兵和会射箭的士兵直接带在了军中。剩下那些年老的或是没有任何专长的数量倒是不多。   他们被分散开来派遣到了已占领的哥特城镇中,并派遣了一定数量的驻军,监管俘虏的同时、也负责监视已占领的城镇。   但实际上,这些俘虏在押送的过程中就已经被暗中杀害了。最终抵达城镇的,只有驻军而已。   在战场上杀人或是被杀倒不算什么。但若是投降、并被接受投降之后再像牲畜一般宰杀,那无疑会招致仇恨。可毫无价值的俘虏,除了会引发动乱、浪费粮食和监管的人力之外做不到任何事。   所以,莫里没有让他们在其他俘虏面前杀死他们。而是在把他们放走之后,再让驻军将他们在途中暗杀。在路上击溃的城镇中,那些守军、民兵和贵族也是如此处理的。   除却年轻的、强壮的、有一技之长的,以及能卖钱的贵族之外,其他那些没有什么价值,但是拥有反抗能力的人,都在被押送到其他城镇的路上杀死了。   而除却这些俘虏之外,莫里还将贵族们积攒的财富都全部掳走。虽然平民身上也能榨出来点油水,但他赶时间所以也没那个兴趣做。   于是,那些被波斯占领的城镇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对于底层和中层的市民来说,他们的日子还是照过——   只是,少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莫里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在确保此次出征得胜之后,他们只休息了半天,就开始准备向东返程。   但他的将领们,却表示想要休息一下。他们一个个的开始思考,究竟有什么借口才能让莫里能停留一段时间。   “大人,天气有些热。”   有人向他问道:“那些俘虏都不愿意从车厢里出来……该怎么办?”   “那就用鞭子赶出来!你以为鞭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莫里高声斥喝:“他们是俘虏,是我的财产,不是你的爹妈!把他们都赶出来!”   “大人,您派遣的驻军还没有传回控制城镇的消息……”   “十几个人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要是打不赢就让他们去死!”   “大人,您……”   一堆人围了上来,莫里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但却依旧给予所有解答。   但就在这时,有一个年轻的士兵突然急匆匆的跑来。   他的神情有些慌乱,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大人!有一位圣卫……要找您!”   “……什么?”   这次,轮到莫里怔在原地了:“你确定是圣卫?”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莫里顿时心中一紧。   无论以任何理由,圣卫一生都不可离开圣王所在的城市,否则便是死罪——这种死罪甚至无需执行,因为他们一旦远离圣王,或者说远离圣王的圣冕,就会逐渐变得干枯、最终在三日内自燃。   ……为什么会有圣卫来找自己?   难道那个老不死的这就出事了?   “把他请过来!”   莫里立刻说道。   等到那个圣卫被簇拥着、几乎是硬架到莫里面前时,他才终于肯定,他真的就是一名圣卫。   他的皮肤枯干焦黑,表皮泛起一层蜡光。几乎可以看出薄薄的眼皮底下那突出的眼球,和他像是僵尸一般僵硬无表情的面庞。   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距离被焚杀已经只差一线。甚至他的呼吸都已经变得灼热滚烫,喘息间带有淡淡的青雾。   莫里好不容易,才从他那枯瘦到变形的面庞中认出他的身份。   他顿时一惊——   因为他认出来了……这人并非是那些装装样子的军人子弟,而是真正的王室死忠。   他是常年住在地下的,卡瓦德六世的贴身护卫!   “发生什么事了?”   莫里扶住他,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圣卫看着周围的人,表情迟疑。莫里很快反应了过来,挥手驱散旁人。   这时,濒死的圣卫才开口,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莫里大人……大祭司们反叛了!”   “他们在您离开的那天杀死了库斯劳!然后声称他就是陛下——而您是强夺了他的印章调动军力的!”   圣卫哆嗦的说道:“他们用这个借口,来解释库斯劳的房间中没有陛下的印章这件事!”   “什么?!”   莫里大惊,随即大怒:“他们怎么敢——”   库斯劳也就是住在顶层的圣王替身,是卡瓦德六世的亲信。   “那,父亲呢?”   莫里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问道:“父亲怎么样了?”   虽然他很讨厌那个老不死的……但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出事啊……   “陛下暂时没事。他们用石板和雕像封住了楼梯,又试图往下面灌入浓烟熏死我们。不过他们不知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出口和通风口……但陛下却昏迷了过去,他们在守护陛下,防止他们杀下来。”   而我是来向您报信的。   圣卫一边咳嗽着,一边低声解释道:“大人,您现在不要回去!如今大祭司们都声称您就是刺杀陛下的人,民众们都也相信他们。您若是这个时候回去,一定会出大乱子的——”   “但我也不能不回去!”   莫里低声喝道。   他心里有数,那些大祭司们早晚会撤掉石板,从旋梯一路向下杀入地下室的。毕竟假国王没有圣冕,祭司们无法成为新王。   毕竟圣冕不像是印章,不可能被他们栽赃到自己身上……如果自己将圣冕取走,圣卫早就死个干净了。   所以,迟则生变——   “出口在哪里,我先带几个人回去!”   莫里急切的发问道。   但圣卫却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陛下不想让您回去。无论您是强行取走圣冕,杀死所有圣卫军;还是率领军队从地下室杀出去,杀死一半的圣卫军和大祭司,都不是陛下想要的结局……无论是哪种,都会致使波斯衰弱。”   “您先留在哥特吧!就驻扎在离波斯最近的那座城,我们会守护陛下的!等时机成熟,自会有我的同僚来向您揭示回城之时已至——”   圣卫的语速越来越急迫,但他还没说完,浓烈的火焰便从他的体内涌出,将他瞬间烧成了焦炭。   “……该死!”   莫里咬了咬牙,心情变得很是糟糕。   他大概明白,卡瓦德六世的意思,就是等圣卫和民众开始怀疑事情真相的时候,再从外面杀进去,利用军队的威慑力震慑开始迟疑的民众和守军,直取首犯、然后迎出卡瓦德六世。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   就是卡瓦德六世,真的能活到他回去的那个时候吗……   莫里之前几乎是天天盼着自己父亲早点死,但如今他却祈求着他能尽量多活一段时间。   ——波斯是回不去了。只能留在哥特了。   莫里不禁苦笑。   不出意外的话,他接下来怕是要迎战其他地区前来支援的哥特军团了。   ……或许,还有法兰克军团,还有那个该死的所罗门王。   “这样,就要派人去亚历山大了,还有那个玫瑰十字会……”   大祭司莫里陷入沉思。   或许,可以试着派人接触他们一下。   更新完毕!全勤君,又续了一天!(挺胸)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并非为了自己的永恒   “以上,就是波斯这些年的情况。”   巴力对查尔斯低声汇报道。   “原来如此……”   查尔斯自语道。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着头陷入沉思。   根据巴力的说法,萨珊波斯这一代的圣王卡瓦德六世也是圣公会的一员。而且他的灵能正是菲尼克斯给他开启的。   卡瓦德六世也是天生具有灵能潜质的人,只是不知如何利用。   在他的灵能尚未觉醒的时候,卡瓦德六世就对事物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而在菲尼克斯的诱导下,他在二十八岁的那一年成功觉醒了灵能。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灵能和他的身份并不契合。   因为卡瓦德六世所觉醒的灵能……是透视眼。   他可以洞穿事物的外界组成,同时也能简单的看穿他人的表情情绪。而在他到三十六岁的那一年,卡瓦德六世得到了玫瑰十字会的支持,灵能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在用玫瑰十字会的特殊技巧强化过自身灵能之后,卡瓦德的前臂和前臂所携带的部分都可以自如灵体化,能够穿透任何不太坚硬的东西,只碰到他想碰到的部分。   搭配他最开始觉醒的灵能,就是灵媒手术。   这样的能力, 若是医生或是杀手得到那可以说是非常好用——医生可以一层一层的深入透视,一直找到病变的器官、然后再进行治疗;杀手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锤爆对方的肝脏。   哪怕只是将刀子绕过防具、肌肉和骨骼,直接插入对方的心脏也行。毕竟没有人可以在心脏被挖出去之后还能活着的……同理,把心脏切个十字花刀效果也差不多。   但这个能力偏偏被一个国王得到了。   灵能觉醒出来的效果和强度,与觉醒者的意志力与执念息息相关。卡瓦德六世的意志力自然极强,不过他的执念似乎有些奇怪……   比如说,除却灵能投影和灵能威慑之类通用的技巧,查尔斯自我觉醒的灵能,其实就是让周围的人不再饥渴病痛,以及吞噬失败者的灵能这两种。   至于死后三日复活、通过触摸治愈他人的伤势和疾病、水上行走等奇迹,都是与查尔斯契约的魔神赐予他的。那是原本属于他们的力量。   但总之,从查尔斯的灵能类型上,大约就可以推断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卡瓦德六世所觉醒的灵能,范围就相对比较模糊,就算是查尔斯,也无法直接从灵能类型上推断出对方的性格和欲求。   不过,根据巴力所说……卡瓦德六世倒是一个难得的科研人才。   从八年前,卡瓦德六世就开始进行这项实验。   透过他的灵能,卡瓦德六世观察到一些生病的人痊愈的过程,于是有了一些近乎哲学的想法。   他观察到,几乎任何死者在临死之前,全身的器官都会有至少一处出现问题。   于是卡瓦德六世大胆的设想,“人之所以会死,全部都是因为器官被损伤的缘故”。那么,如果可以治疗器官损伤,是不是人就不会死了?   想要治疗器官,首先要确定不同的疾病究竟是哪些器官所引起的。   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向哥特和南印度多次发起战争,努力的收集可以合法处死的死刑犯。值钱的俘虏被他卖回敌国,换钱向埃及暗中购买那种被完全垄断的防腐液,同时不值钱的俘虏,则被他用各种方式供养,调查在不同死因下,究竟是哪些内脏最先出现问题。   在犯人临死之前,他会将病变的最为严重的器官取出并试图进行防腐处理。然后为了不被发现,他会将动物的同种内脏再原封不同的塞回原本的位置。   虽然这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内出血,让犯人在短期内死亡,但人们最多会以为是卡瓦德六世的施虐的结果……并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内脏已经被掉了包。   同时,卡瓦德六世也是首位开始推举火葬的圣王。   波斯是崇拜火的国家,因而他们反对火葬。而七大天使中,第四位“斯彭塔·阿尔迈帝”是代表谦虚和仁慈的土地神,第五位“胡尔瓦塔特”是代表完美和健康的水神,因而他们也反对水葬和土葬。   于是,他们就只剩下了天葬这最后一种。在高塔被恶鸟食尽骨肉之后,再将其骨架投入枯井。   但在实际执行中,平民阶级的很多尸体都没有机会送入塔中。他们只好用席榻卷起来、丢在野外,这也导致了一些疾病的多发。   而为了防止被祭司们发现,死者的内脏被人置换过,卡瓦德六世以一人之力开始推举火葬。   他宣称这是一种空前神圣的葬仪,尤其是对于犯人来说。   若是将犯人用最为神圣的火烧去物质的形象,便等同于让火天使“阿尔塔·瓦西什塔”洗去了他们的罪恶。之后再用涂了圣油的锤子将他们砸成粉末,他们就可以成为无罪的自由净魂。   这种新的圣仪一开始受到了祭司们的阻碍。但在他们请求阿胡拉的审判的时候,巴力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仪式只需存在,而无需强调其具体内容。巴力对卡瓦德六世十分关注,甚至着手推动了葬礼仪程的改变。   但实际上,只有卡瓦德六世和巴力知道,新的葬礼只是为了让凡人的尸体烧成不可识别的焦炭而已。不过这样的丧葬仪式在全国流行起来后,倒是意外的减少了瘟疫的发生。   毕竟用圣火烧掉尸体和申请使用圣塔相比,前者要简单方便的多。   萨珊波斯是拜火的国家,家家户户都存着自己的火种。家中始终要留人照看火焰,用尽一切手段也要保护火焰不熄灭。虽然根据阶级不同,火种的规格不同,但都可以称为圣火。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对平民更亲和的新圣仪。同时因为需求尽可能高等级的火种,也不会损伤祭司阶级的优越性。   在布置好一切之后,卡瓦德六世从三年后开始着手进行研究。大量生病的死刑犯被送入卡瓦德六世的宫殿,随后被转入棺材中送出来烧掉——要知道,棺材的造价可算不上便宜。   即使用便宜的材料,在算上这个基数之后也要浪费大量的优质木材。   于是很多波斯人认为卡瓦德六世有恋尸癖。还有人蔑视的称他为“那个棺材匠”。这毫无疑问是一种蔑称,因为只有罗马人才有棺材匠这个职业——在卡瓦德六世之前,波斯人是从不用棺材的。   但在六年之后,卡瓦德六世的研究渐渐陷入了僵局。   他粗略的整理了许多疾病致死前器官的衰变顺序和表现,成功的完成了他研究的第一步。   然而,在“如何阻止、治疗器官病变”这一步上,卡瓦德六世陷入了僵局。   他的能力,即使在他自己来看也是“邪恶的”。因此他没有任何合作者。   卡瓦德六世很快意识到,仅用自己一人的力量,似乎最多只能前进到这一步了。   他认为自己的灵能是十分稀有的一种。在卡瓦德六世的所有孩子中,只有莫里拥有灵能潜质。他希望莫里也能觉醒和他类似的灵能,继续他的研究。   但经过玫瑰十字会的评定,莫里的灵能似乎只是与火有关。这让卡瓦德六世很是失望。   卡瓦德六世担心未来人们再没有他这样的灵能觉醒,于是他将不同年龄、不同阶级、不同生活习惯的死刑犯进行分类,将他们体内病变或者疑似的器官取出,使用埃及人发明的一种红色防腐液封存起来,并放在冰窖中储存起来,并打好标记。准备日后埋入宝库,让玫瑰十字会用灵能锁进行封禁。   他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以我一人之力无法穷尽真理之途……那么就只能依靠后来的继承者。   若是第二人还是无法完成,那么就再来一人。只要传承不断绝,一代一代的继承下去,人类终究可以完成他的目标——永生。   虽然并非是为了自己的永生。   但查尔斯认为,这种璀璨的思想,无疑已然达成了永恒。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理的继承者   “真理、光明、良知、规则……”   查尔斯喃喃念着玫瑰十字会的最高箴言,心中有些许触动。   在得知卡瓦德六世的事迹之后,查尔斯对这个灵能组织有了些许改观。   他们并非是为了钻研灵能而不择手段的狂人,也不是使用灵能为自己谋利、攫取权力的非法组织。而是希望用道德和理性,授予“灵能”这种神秘的力量以约束的先驱。   毫无疑问,这样的事业是正义的——但那是以查尔斯这种高于当前时代的眼光来看。   以卡瓦德六世为例,查尔斯之前也从另外的地方得知了关于他的事。   在大约两个多月前,海桑投奔到查尔斯这里的时候,他曾向查尔斯控诉过卡瓦德六世的罪行。   海桑是被卡瓦德六世驱逐出境的六位大祭司之一。他们因为不愿服从于卡瓦德六世的二子莫里而被放逐,其中海桑更是由于“异端思想”而被革除了教籍。   那时查尔斯以为卡瓦德六世是一位典型的专制君王。希望将选举制转为继承制,继而开创集权国家。   但到现在回头看的话,他们为何被驱逐、海桑为何被革除教籍就可以理解了。   因为卡瓦德六世没有选择。   在卡瓦德六世的立场上,他只能选择莫里作为自己的继承人。随着时代发展,灵能者只会越来越多,拥有灵能这种加速思考与记忆的能力与否,将会成为领导者是否优秀的最基础的标准。   两倍的学习与工作效率,只要过去几年就能明显看出差距。而且灵能是一种十分公平的力量——灵能天赋永远只会出现在意志最顽强,最勤奋好学、努力工作的人身上。再算上这种持有者本身的态度加成,最终的实际差距将会变得非常大。   所以,波斯新的圣王只能是莫里。为了保证他的传承不会被外国的侵略者或是可恶的盗墓者破坏、毁灭,波斯必须一直强大下去。   唯有这个,是从一开始就钦定好的。所以不服从莫里的大祭司,无论是否有才能,都必须清除。   但卡瓦德六世又舍不得杀掉他们。大祭司与普通的祭司不同,想要成为大祭司,首先要成为某个领域最为优秀的人才。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立国之本。   所以卡瓦德六世为了波斯的稳定而驱逐了他们,却没有舍得革除教籍。这意味着他们只要愿意认错,随时可以回来。   只有海桑是特殊的。   他的研究理念,与卡瓦德六世截然相反。他认为一切学术研究都必须有起码的道德,唯有如此才能保证研究的结果不至于反过来用于毁灭。   因而卡瓦德六世唯独不可能让海桑成为圣王,否则他一定会毁掉他全部的心血,让这种“邪恶的、违反自然规律的研究”就此根绝。   反而,只有莫里这种不关注真理的人,才有可能完整的保护他所有的研究成果。因为他根本就不关心那代表着什么……   但是,杀掉海桑更不可能。因为海桑是唯一觉醒了灵能的大祭司,更是一位研究方向上的大祭司,全波斯最伟大的学者。   唯有他,对于人类的价值是不可替代的。假如他还能活十年,那么他甚至可以推动人类前进五十年——   于是卡瓦德六世忍痛做出了一个决定——革除海桑的教籍,将他完全驱逐出境。   一个被革除教籍的大祭司,永生不可回到波斯的土地上。唯有这样的人,他国的君主才敢任用。因为他已经没有家了。   同样的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看来竟是完全不同——查尔斯也为此而感受到了一分奇妙。想必在莫里的视角上,事情还会有第三种解释吧。   “卡瓦德六世的这些决定,都与我商量过,也得到了我的支持。他是我选出的代行者,他对善恶、是非、正邪的区分与我一致。”   巴力轻声说道:“所以,陛下认为我哪里做错了的话,您尽管提出来就是。”   “……不用着急背锅,你根本没有错。一切都做的很好。”   查尔斯温声道:“你都是我的骄傲,巴力。这不是奉承……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为你能有这样的伟大想法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同时,也感到压力。他想。   每一位魔神都是如此优秀,他是魔神之主,更要成为榜样才是。   巴力无声的,露出了一个极为稀有的、温柔恬静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她的姐妹雅斯塔禄一样。   她之前正坐在查尔斯的身后,将他抱在怀里。以她的身高来说,这看起来倒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违和感。   如今她更是将双手则没入查尔斯的衣服里,亲昵的用手轻轻捏了一下查尔斯腰间的软肉,让查尔斯有些发痒的扭了一下腰。   随后,她将脑袋搭在查尔斯肩膀上,一对弯曲的牛角像是匕首一样抵在查尔斯的后颈上,用脸颊感受着查尔斯脖颈血管的跃动。   看上去极具极具侵略性的动作,却让查尔斯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感。   “都快过去两千年了,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啊,巴力。”   查尔斯有些怀念的低声道。   巴力轻笑一声:“因为我发过誓,我的王。我将一生一世歌颂你的名,因你与万民同行。所以我不会变的,我们都不会变。”   她说完,轻轻咬了一口查尔斯的脖颈。她那锋利的牙齿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割破查尔斯的大动脉,但查尔斯却连歪头躲避的动作都没有。   那是全然的信任。   而巴力也只是轻咬一口,便将脸埋在了查尔斯身上。就像是吓唬般咬着主人手的小狗一样。   “您还有什么要吩咐吗,陛下?”她闷声问道。   “嗯,有的。我想见见玫瑰十字会的创始人,你帮我安排一下吧。”   查尔斯平和的说道:“这样伟大的灵魂,若不见上一面,也是一种损失。”   “至于莫里……”   查尔斯沉默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有了决定。   “向他宣战,”查尔斯平静的说道,“以援护哥特的名义,让法兰克向侵略者莫里宣战。”   “虽然他也有可能会好好保存卡瓦德六世的研究成果,但这种事不能赌。魔神也不能让时间倒流,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将会是人类毁灭性的损失。”   查尔斯的手指轻轻敲着王座的扶手,低声说道:“等卡瓦德六世临死前,就把能说的都跟他说了吧。告诉他,永生计划终会由我实现——”   “——告诉那位令人尊敬的国王,他未竟的事业就由我来继承,他没有完成的愿望由我来延续,他的真理之路也由我来走完。”   “以此,让他的灵魂得以安息。”   更新完毕!求一波推荐! 第一百一十七章 “稳了”   在波斯的大祭司们看来,自石王贝尼托被贵族们设计刺杀后,哥特王国实际上已经归于法兰克新王查尔斯的控制。   这位继任不到一年的新王受封为所罗门一世,得到了所罗门教的现任教宗利奥三世的全力支持。在这之前,他的弟弟、法兰克的另一继承人卡罗曼王子则在继任前一天,很巧的被哥特的刺客所杀,一同被杀的还有他们的父亲丕平三世。   在他继任之后的第三天,他又很巧的接到了一封匿名的举报信,得到了十一位贵族叛国的详细证据。并在接到信之后的三个小时内,从其中几位身上搜出了暗藏的兵器和毒药,于是他们全家的直系继承人,共计四十六条人命全数以叛国罪处死。   见所罗门王大怒,人们立刻意识到了这位年轻的新王并不好招惹。但聪明人则看出了他们的共性——这十一家贵族,全部都是支持卡罗曼、并且与杜鹃侯的领地极为接近的那一批。   所罗门王仁慈的只处死了这十一位贵族的直系继承人、并没收了他们的土地和财产,但对于其他亲属却没有多加处罚。可他们这一死,杜鹃侯立刻失去了他所有的政治盟友。   之后,所罗门王又宣称,卡罗曼王子的王妃和儿子被杜鹃侯掳走,而杜鹃侯也承认并准备进行归还。可在那一周后,杜鹃侯又很巧的被哥特的刺客所杀。他的领地也被他亲王派的儿子莱奥纳多继承。   而那十一家贵族的领地,则被香槟地区的尼尔斯伯爵与莱奥纳多一同继承。于是尼尔斯伯爵便成为了新的瓦拉几亚侯爵。   至此,经过一系列的巧合,整个法兰克王国只剩下了教廷势力并不完全从属于所罗门王。   而在那之后,阿德里安一世也很巧的被来自哥特的刺客所杀——更巧的是,下一代的教宗利奥三世仍然是所罗门王的支持者。   和之前所有的遇刺者情况一致。他们都因巧合而死,死因互相勾连,但总之都是哥特人的锅,而好处则都是所罗门王的。   同样的事,发生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这一环接着一环,三个月的时间中连续发生了至少五起能够记在史册上的刺杀事件——死者还分别是所罗门王的父亲和兄弟,反对他的中小贵族,与王室最为疏远的大贵族,不受控制的教廷领袖,以及背了以上所有锅的敌国国王。   于是更巧的事来了——哥特的王,石王贝尼托一世也死了。同样也是被“哥特的刺客”所杀,不同的是,之前所有的线索都在这里被截断了。   ——这会是纯粹的巧合?   波斯的祭司们对此嗤之以鼻。   如果哥特的刺客真的强大到这种程度,能够做到说让谁死谁就死,恐怕他们早就把法兰克、波斯和埃及三国全部吞并了。   世界上的确曾有一个刺客组织能办到这样的事——但他们并不从属于哥特,甚至不从属于任何人。而且那也只是一个传说,已经有数百年没有人见他们出手,或许已经断绝了传承也说不定。   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他们并非是死于刺客,而是死于所罗门王的阴谋。所有人都被那个人算计在其中……他就是一切祸乱的根源。   在经过一系列的讨论之后,波斯的大祭司们做出了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不惜一切代价,提前与所罗门王交好。   所罗门王与石王为敌,是很容易理解的一件事。毕竟法兰克和哥特同属一脉,往前倒上一千年大家都是罗马,在波斯的压力之下,哥特重新并回法兰克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而且所罗门教的现任教宗利奥三世,也公然为他加冕为“法兰克国王、哥特国王、威尔士国王、迦太基国王”、“罗马人的皇帝”;他宣称查尔斯登基的那天便是“罗马新生、太阳重归之日”,他声称查尔斯正是“所罗门王和圣奥古斯都的继承者”。   这说明了什么?   ——毫无疑问,无论是所罗门教还是所罗门王,他们都对波斯没有任何兴趣!   在大祭司们分析出这件事之后,他们感到了欢欣鼓舞。   诚然,在智慧之主阿胡拉的庇护之下,他们并不会畏惧于阴谋诡计。但他们如今毕竟还是真正的反叛者,如果与法兰克人宣战,无疑是给了莫里一个机会。   虽然……他们的反叛,实际上是奉命行事。   前几日,大祭司们听到了阿胡拉的声音。祂向众人下达命令“汝等当驱逐大祭司莫里,使圣王之位重归荣光。汝等可使用一切禁忌手段,但不可让卡瓦德于白头时见血气,亦不可使他寿不尽而亡”。   这道命令,让大祭司们得到了鼓舞,也有了底气。   他们绝非是完全的认同莫里,甚至对他十分轻蔑。   毕竟除了莫里之外,所有的大祭司除却是最优秀的祭司之外,也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各有各的功绩,任何成年的波斯人大约都知道他们是谁、做了什么事。而且他们每个人的弟子无数:他们的弟子,他们弟子的弟子……全部加起来,几乎就是萨珊波斯的下一代。   这些大祭司们,甚至比别的国家的国王在民众间的知名度都高。   那么莫里——他除了是卡瓦德六世的儿子之外,他又有什么功绩?做了什么研究?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和发明?写了什么诗歌或是剧本?   没有。莫里什么都没有做到,他什么都不会、就会那么一点武人功夫,脑子里全部都是争斗。   莫里就和他那下贱的母亲一样,体内流淌着的是莽夫的血液。但这样的莫里,却成为了和他们齐名的存在,甚至要成为下一代的圣王。只要是反对这件事的人,哪怕贵为大祭司,也要被卡瓦德六世驱逐出境,甚至剥夺教籍——   他们又如何能服气?他们又怎能不担忧?   他们不惜叛逆圣王、残忍的杀害数十位同僚,甚至将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封死、鼓入毒气,也要将莫里完全毁掉。若非阿胡拉不让他们杀掉莫里,恐怕莫里早就被他们设计杀害了。   如今莫里在波斯境内的名声完全毁掉,他不可能再回国了。他所率领着的诸军团,一旦知道他弑君的罪名,恐怕也会对他心生间隙。   只要遇到一次巨大的失败、这些无知无智的武夫们就会开始自我怀疑。这时只要大祭司们表示,如果重新归顺那么一切既往不咎,又会有多少人抛弃莫里回到波斯?   毕竟他们的父母、妻子可都还在波斯境内呢。若是他们叛国,他们的亲人又会被人如何对待?   布下这样的死局,只差点燃那根引线——正面击败莫里所率领的精锐军团。   于是他们决定与法兰克王国合作,一同击败弑君者莫里。一方面借此机会与所罗门王缔结友谊,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借助所罗门王之手除去内忧;若是莫里真的在哥特境内击败了所罗门王的恶魔军团,那么等这些军人回到波斯,波斯的领地还可以进一步的向西扩张。   这是无论发生任何后果,都会变成对波斯有利的绝杀之局。   ——稳了。   大祭司们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未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纯白之城亚琛   “这里就是法兰克吗……”   沙普尔喃喃道:“这是亚琛?”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讶然和惊愕。   按说以沙普尔的身份,他不该如此失态——他是萨珊波斯派出与法兰克王结盟的使臣,一位尊贵的圣火祭司,而且还是四位祭司长之一。   这意味着他能够在火中唤起生命。他可以授予凡火以人的形态和简单的智慧,也可以从圣火中召唤阿胡拉的天使。   在萨珊,他的地位仅次于圣王与大祭司们。   若是将圣王归为大祭司的首领,那么沙普尔就是全国第二阶级的最上位。能派出这种级别的人作为外交使臣,大祭司们认为自己已经给足了面子。想必只要沙普尔一到法兰克,所罗门王就会接受与他们的合约。   而且沙普尔带了三百多人,两头全身装饰着珠宝的大象,以及整整十车的书籍——没有带金银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担心激起了所罗门王的贪欲。   而这十车的书籍,在价值上比起十车的金银也差不了多少……同时也不会造成波斯的国力损失,还能凸显出波斯的文化底蕴。   毕竟法兰克不是哥特。他们甚至算不上是罗马人的正统继承者。   法兰克的主要出口商品,是木材、矿石等材料,以及葡萄酒和橄榄油这类产物。和几乎抱拥整个地中海的哥特人相比,他们的商业文化稚嫩到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事实上,如今的法兰克人真的没有多少有罗马人的血脉。别看他们如今很久不再战争了,但他们当年就是靠的吞并北方蛮族起的家。   在当年的分裂战争中,哥特人占据很大的优势,夺走了奥古斯都时期基本上所有的重要城邦,以及整个所罗门教。   相对于哥特来说,无论是法兰克、威尔士还是迦太基,都是只不过是割据的地方贵族而已。   别的不说——罗马城可就在哥特呢,这不是我们身为罗马正统继承人的最好证明吗?   曾经的亚琛仅仅只是一座边境要塞,他们靠着罗马人对蛮族的武器与战术代差击败并征服了他们,得到了大量的劳动力和人口。又靠罗马的文化将被劫掠者与自身进行融合。   哥特人对法兰克人特有的一种辱骂,就是“打北边来的杂种”和“巨人艹的”。   没错,巨人也是种族融合的其中一个组成。这些身高平均接近三米的强壮巨人,据说是神的后代——然而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的巨人王,也被成建制的军队所击败并捕获了。   不过最早的法兰克人,血统倒也的确算是高贵。他们是“智慧人提比略”的直系后代,属于圣奥古斯都联邦国最后的保皇派。而如今的哥特,实际上算是篡位者……虽然也属于众望所归。   在文化层面上,波斯人在他们面前是很有优越感的。在智慧王所罗门时期之前,波斯的文明就已经存在、并持续继承了。和短短数百年的法兰克相比,他们自认为是“更加文明的人”。   但在来到亚琛之后,沙普尔的这种优越感却渐渐消散了。   这是一座何等洁净的城市——   由纯白色的大理石砌成的王宫和高塔,平整洁净到像是被切过一样的地面。地上没有任何血迹和污物,而作为主干的街道,中间铺满了大理石板,两侧则是细细的两道鹅卵石。再往外是两排悬铃木,之后是鹅卵石和大理石板。   在这街道的切分之中,沙普尔感受到了一种数字的美感。中间的大道比起大道外侧的小道、每一侧的小道与本侧两条鹅卵石框起来的绿化带的比例,基本上完全一致。   这正是毕达哥拉斯学派所掌握的“神圣分割”!   所有的人都从道路的右侧走,人来车往竟完全不会发生碰撞,也并不吵闹。每个交叉口都有两位身穿银甲的卫士面对面的站在道路两侧,那些想要前往另一侧的,则会在他们两个面前穿行过去。   这是何等的秩序——   沙普尔先是为这规律之美而赞叹,几乎要当场作诗一首。可在他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却又不禁胆寒。   所罗门王对他的每一个国民,竟能有如此的控制力……这岂不是说,若是法兰克人到了危急关头,所有的国民都将立刻转为严格遵守命令的精锐?   那样的话,他们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所罗门王是如何做到的,沙普尔不禁沉默了。   在一位笑容满面的银铁卫的指引之下,他们来到了王宫前。   沙普尔在马背上仰望着沐浴在日光之下、奇迹般燃烧着螺纹般的火焰,像高塔一样耸立着的洁白、巨大的王宫……感觉那壮丽华美的不像是凡间应有之物。   纯白之城。   秩序之城。   规律之城。   这是沙普尔对亚琛的印象。他对所罗门王的忌惮和畏惧也更深了几层。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命令平民严格遵守自己的纪律办事,如果加以严法的话倒是可以办得到。但沙普尔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些银铁卫脸上的笑容无疑是真实的。   ——难道所罗门王能操控他人的心灵吗?   沙普尔心中猛地一紧,感觉自己似乎察觉到了真相。   若是如此,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请进吧,使者大人。”   沙普尔才刚刚心生退意,前去通报国王的老人便笑呵呵的出来说道:“陛下让您进去说话。礼物姑且就搁在这里就好了,陛下不着急看。”   “好的,我知道了。请问,您是……?”   沙普尔忍住不安,矜持的问道。   作为使臣,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误而给波斯丢脸,或是无意识间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该问的,还是都应该问个清楚。   “我叫图平,是一位督识。”   老人从容的用波斯语说道:“也就相当于你们那边的老师。不同的是……我是所罗门陛下从小到大的老师,如今的内务总管。”   沙普尔顿时吓了一跳。   他原本还以为这个迎接他们的是哪个亲近王室的小贵族……却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一个大人物。按照法兰克的规制,他的地位比自己还要高上半级。   “图平大人,十分抱歉。”   沙普尔连忙行了个祭司礼,希望能弥补自己之前怠慢了他的罪过:“之前在下失礼了,还望多担待。”   “没事,大人。”   但图平却只是笑呵呵的摇了摇头,重复道:“请进吧,陛下在里面等着呢。”   沙普尔点了点头,再次谢过之后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而在看到所罗门王的一瞬间,他只感到自己的大脑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闷响,无穷无尽的光刹那间覆满他的意识。   “……嗯?”   隐隐约约之间,沙普尔听见所罗门王轻咦一声,他身上的那种神明般的威慑力才顿时消散。   一个没撑住劲,沙普尔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背后额上瞬间被冷汗浸透。   即使面对阿胡拉,他也没有感到过如此的伟大。那就像是一个巨人般的光团,透过一面放大镜投射到此处一般,灼热到他的大脑感到了要烧干般的痛楚。   他惊慌的抬头望去,却又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低头俯身下拜。又感觉哪里不对,挣扎着想要把上半身抬起来,却感到后背酸软。   沙普尔心中又惊又惧,之前的各种想法已然完全消散。   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个“所罗门王”,他到底是什么人?   更新完毕!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圣化身   ……真是稀奇。   查尔斯咂了咂嘴,提起了些许精神。   没想到,虽然波斯的大祭司们多数都没有灵能潜质,这位使臣倒是有些这方面的才能——   因为这次,查尔斯是真没有刻意用灵能压制对方的气势。这个叫做“沙普尔”的外交使臣,是直接看到了查尔斯璀璨辉煌的灵能化身。   灵能者可以轻松的发现另一个灵能者,因为他们可以本能的察觉到他们的灵魂与身体的不协调。   灵能并非是无中生有的力量,它的燃料存在于另一个维度,只能影响其他的灵魂和灵能者。那些灵能者的意志是如此坚韧,以至于他们可以接触到浅层的止境,从中抽取灵能。   如同针管刺破皮肤一样,从光束中回流过来的止境之血,就是灵能者们所得到的、能够寄存于灵魂中的威能。   它同样也存在代价——灵能虽然是储存在灵魂中,但它会逐渐逸散到体内,并很快导致身体发生各种畸变或者明显的衰老。   瞳孔散发异常的亮光就是其中一种表现。   查尔斯将这种现象称作灵能对物质的腐蚀作用。   然而魔神们不同……因为他们使用的,实际上并非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他们原初的身体,早已在数千上万年前死去,如今使用的身体,是他们以某种特殊的战略性材料制造的与人形象接近、能够容纳灵魂的仿躯。   根据阿斯莫德所说,这种材料可以完美的约束、储存、导出灵能。它似乎可以用来制造强大的灵能兵器。   所以魔神们不仅没有衰老,甚至得到了他们身体的后代、甚至吃过魔神血肉的凡人,都能拥有某种程度的永生——实际上那并非是永生,而是用灵能驱动自己逐渐异质化的身体,像是机器一样存活着。   因为没有身体的局限,他们可以百分之百功率不间断的抽取灵能,再用灵能去维护、驱动自己的身体。这让他们近乎达成了永动。   至于那种材料究竟叫什么、从哪而来……阿斯莫德声称拜蒙知道些许头绪,但那还不是查尔斯现在应该知道的。   就像是一个人常年锻炼他的手臂、在辅以充足的营养,他的手臂就会慢慢变得粗壮有力一般。人类越是使用灵能,溢出的灵能就会让灵魂向头部集中,然后膨胀起来、直到超过人头的大小,再长出手脚,像是婴儿一样盘踞在后脑上,闪耀着凡人不可视的璀璨辉光。   若是有灵能资质的人望过去,就能看到他们的脑后闪烁着一个圆形的光环。那光环过于璀璨,甚至会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这被拜蒙称为灵能化身。灵能化身会本能的模仿主人的样子,并逐渐吸取灵能变得胀大。   魔神们当年正是以灵能化身的方式在神界交流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没有身体,因而灵能化身都停留在光球的阶段,没有进行下一步的畸化。   但一般人的灵能化身甚至还没有变得和自己一样大,他们就因为寿命将近而亡了。那时他们的灵能化身就会恢复人形、前往止境,归还自己生前从止境借取的力量……甚至被灵能辐射、溶解的灵魂也会一同溶解,或许偿还的部分会更多。   不过查尔斯不同——因为他在上一世就已经接触到了深层止境,甚至见到了几次帷幕、见证了几次灵能归还。   他与止境的联系更为紧密,所能抽取的灵能质量远大于普通灵能者潜意识抽取的力量,效率更是常人的十六倍。   这让他的灵能化身非常快的成长着,变得比他本人都要更加巨大。而且这并没有让它的成长变得缓慢,反而像是超脱了桎梏一般,还在继续、稳定的成长着。   根据拜蒙所说,若是灵能化身能够完全成型,变得比本人更加巨大,那么即使死去,灵能化身也不会再强制前往止境,而是继续停留在人间。   他们若是在一处停留太久,就会让周围的空间变得沉重。直到引发止境的风暴,将他们连同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人全部吞入止境。   查尔斯有时候也在想……若是他的灵能化身继续成长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四五米高的巨人?亦或是四五十米高的光之巨人?   他的寿命或许是无限的。可如果他就这么无限的成长下去,会不会他终有一日变得像是宇宙飞船、甚至星球这么巨大?   若是那样,止境还有能力将他吸走吗?   还是说,它会将整颗星球全部卷入止境?   查尔斯再问,拜蒙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五位古神中的其中一位,是来自擅长使用灵能的文明。他可以借助灵能的力量,将其塑造为护盾或是武器,亦或是带来无尽能量的反应堆,甚至长距离的跃迁引擎。   拜蒙当时作为书记官,他也记下了一些灵能武器的图纸。但如今的科技水平远远达不到,所以他也没有对查尔斯细说。   如此神秘而广袤的世界,越发的让查尔斯感觉到自己的无知和渺小。也让他变得更为谦逊,平和。   查尔斯心中发散着思绪,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一直保持着沉默,安静的看着沙普尔的名字从黄色变成浅红、然后再度变回黄色,最终慢慢变为浅绿,才终于发话道:“起来吧。”   看着沙普尔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查尔斯温和的说道:“无需如此多礼,沙普尔。”   “……是、是……”   沙普尔哑着嗓子,连连点头。   “我知道你心中有畏惧,对我甚至升起过敌意。但你无需紧张,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善人。”   查尔斯温声道:“人类之所以会走入迷途,常常不是由于他们的无知、而是由于他们自以为知。你是一个谦逊的人,我赞美你。”   ……他说,人类?   听到这种超脱于人类的言语,沙普尔吓得一个激灵。   “抬起头来,祭司。你无需在我面前颤抖。过去的事既往不咎,如今你心中对我的善意和恭敬,我一眼便能看穿。”   查尔斯平和的说道,声音如雷鸣般隆隆震动。   沙普尔抬起目光,望着眼前神明一般闪耀着辉光的巨大人形,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绝望。   他长这么大……除却曾经在海桑大祭司脑后看见过辉煌的光环之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难道所罗门王是哪位神明降世吗?   听说海桑大祭司也在这里侍奉所罗门王……莫非,所罗门王就是预言中的查拉图斯特拉的第三子,善念善言善行的化身,引导人类进入光明、正义与真理之国的救世主吗?   阿胡拉的预言上说,“他的言语神圣而有力,他能够行走在一切水上,如同行在坚实的地面上。他有着光辉的外貌,不畏凡间一切刀兵,他有能看到未来和过去的眼,以及看穿人心的神圣智慧”。   ——所以他才能让弱小的法兰克人击败哥特的军队,所以那些人才会莫名其妙的死去!因为他们触怒了阿胡拉,试图与救世主为敌!   沙普尔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从小在神权国家长大,他对神明不敢有任何违逆。之前想要欺瞒查尔斯的话,以及他那些心中的不屑、谨慎和敌意,全数在所罗门王面前消散。   终于,沙普尔又沉默了一会,向查尔斯低头扣拜。   “我向您忏悔,伟大的陛下。”   沙普尔哑着嗓子,五体投地、一字一句的恭声道:“我承认,我之前想要欺瞒您。我心中升起恶意和傲慢,因为我的灵魂仍有污浊。我也意识到,真理之火并没有烧却我的私心杂念……我向您忏悔。”   “我也将向您坦白一切。”   全勤又要死了(沉痛)   困死窝了,今天只有一更……十二点才有空,原本想请假的,想了想再请假你们会把窝撸秃噜毛的,所以还是更了一章……   那窝,碎辣。 第一百二十章 我全都要   综合沙普尔提供的言论,以及巴力和海桑所说的话,查尔斯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全貌。   莫里由于他的出身和过快的晋升而被大祭司们视为异类。在巴力对他们做出暗示之后,他们立刻选择了反叛。   ——高举复仇旗帜的反叛。   卡瓦德六世的替身被他们杀死,紧接着他们将弑君的罪名栽赃给刚刚率领军队离开泰西封的莫里。在他得胜过来之前,便将弑君者莫里的名号传遍全国。   如此,他们作为圣王的复仇者,以及仅次于圣王的有权势者,就有了控制全国势力的名分。   前提是……真正的圣王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与他们夺权。派遣圣卫去刺杀圣王也不可能,因为圣冕是无法造假的,在看到真正的卡瓦德六世的时候,圣卫就会立刻明白真正的反叛者是谁。   而他们自己养的私军,也不可能顶着圣卫的监视杀入王宫顶层,深入到地下室中……更何况,他们能否打得过那些精英圣卫还是两可。   阿胡拉所说的,让他们不要伤害卡瓦德六世的话,让大祭司们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都是位高权重、身份高贵的人。如今胜利在望,自然不会选择风险最大的那条路。   唯有一种方式最为稳妥、安全。   那就是等圣王和圣卫饿死、渴死在地下室。   大祭司们从来不被允许进入圣王的那间地下室——哪怕是大祭司私闯,也是渎神的死罪。因此他们都不知道那里的布局如何,也不清楚里面有没有储存的食物和水。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大祭司间流行的一种看法是,地下室中是圣王多年掠夺、保存的全部财富。那里或许就是萨珊波斯的王宫宝库……   就算是有食物和水,大约也不会太多。只要封死入口、然后每过一段时间向里面鼓入毒烟,过上一两个月,或许里面就死绝了。   而若是国民和圣卫要求选出新的圣王,他们也可以用“还没有为先王复仇”的名义进行延后。   只要晚上几个月再击败莫里,他们就可以把卡瓦德六世活活拖死。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们必须让莫里的目光从波斯本土中挪开。   一般来说,莫里不可能回头顶着舆论压力强冲国境。他的士兵们也不愿意与自己人开战……而且这样的话,就等于坐实了他弑君弑父的罪名。   可莫里打不进来,他们也不敢打出去。留存在国内的那些士兵,基本上是肯定打不过莫里带出去的那些精锐的。想要让他们不再支持莫里,至少要动摇莫里在军中的权威。   所以大祭司们,想要让能够击败哥特人的法兰克军队出手,替他们削磨莫里的实力和权威。   这样,他们就可以直接劝降叛军。若是劝降失败,他们也能打的过。法兰克人也会因为这场战争损失一些青壮年,让他们对哥特的控制力减弱,同时遏制法兰克的发展速度。   他们劝诱查尔斯出手的加码,就是沙普尔带的那些东西。   三百多位懂得罗马语的工匠学者,两头大象,一些珠宝和十车的波斯文书籍。那些工匠和学者,算是这些书籍的赠品……他们可以为查尔斯翻译书籍,也可以帮助查尔斯建设领地。   这里还有另外一重意思——那就是在他们为查尔斯服务的时候,波斯的一些文化也会渐渐渗入到法兰克和哥特中。若是他们得到了中等的社会地位,还能影响底层民众对波斯的看法,在法兰克以后与波斯作战的时候,他们和他们的后代还能出来拖个后腿什么的。   “……想的倒是挺好。”   查尔斯笑着点了点头:“计划还挺缜密的……但我想,他们还是有一点严重的疏漏。这就导致了他们的计划不可能成功。”   “……什么?”   沙普尔下意识的发问道。   他无论怎么想,也感觉这是一个严密的死局。只要所罗门王愿意出手,波斯就可以得利——而且他们夺走了哥特的领地,这本身就是对所罗门利益和权威的侵害,他也必然会出手。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人心。他们没有算上人心。”   查尔斯平和的说道:“莫里的器量可比他们大的多。”   那可是真正的能成大事的人。他绝不会太在意自己的名声。   那些大祭司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他们都是从普通的祭司中一级一级晋升上去的,十分关注自己在民众中和其他祭司眼中的形象——毕竟有权利心成为大祭司的,基本上也都想成为圣王。   但莫里不同。他根本就不是祭司出身,这方面的顾忌他根本就没有。   因为无论他如何讨好其他人,军人阶级出身的莫里始终都不可能成为大多数人支持的新王。即使他真的成为了圣王,也总会有人给他找麻烦。   既然如此——他又在乎什么民意呢?   “从最开始,莫里和其他的大祭司晋升的途径就不一样。让他成为大祭司、并支持他成为新王的是卡瓦德六世……只要这个基础没有动摇,大祭司们的意见如何,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而他身上已经背了弑君弑父的名号,他哪怕再申明,该不信的人还是不信。”   查尔斯语气缓慢的解释道:“也就是说……”   “……莫里会,直接杀回波斯?!”   沙普尔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莫里被开除教籍之后,他只不过是一个军人而已。一个下等阶级的人……居然敢反叛祭司?   这种常识性的颠覆,让他感到了一阵恶心、反胃,随后是刷拉拉的冷汗。   然后就是畏惧。   他从出生以来接受的所有教育,便是遵循、守护秩序——由祭司控制地上一切权柄的秩序。这是波斯的立国之本,也是让他们维持文明久治的根基。   这让任何学者和军人都无法篡夺王位,因为无论出于任何理由,他们都不会得到任何民众的支持。这是全然邪恶的、混乱的、颠覆性的。   波斯人的优越感,就在于他们并非是由凡间的私有物,而是阿胡拉的子民,他们在灵魂上和精神上是自由的。圣王所拥有的,仅仅只是代行权而已。   虽然在罗马人看来,这种优越感十分可笑。但这的确是波斯人吸纳诸多文化之后,还能保持以自身的文化作为主体的一切根基。   若是圣王能力不足、荒淫暴虐,自会有其他的大祭司开始经营自己的形象,得到民众和其他祭司的支持,然后一举谋得新王之位——这样的夺位已然在历史上重演过六七次。每一次都意味着王朝的更迭……但波斯始终还是波斯。   而如今,莫里竟然试图颠覆波斯的立国之本?   一开始沙普尔感到荒诞可笑,可他仔细一想,却发现竟然很有可能——他不禁颤抖起来。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查尔斯开口安慰道:“话虽如此,我也没说我不会出手。”   “……陛下您是说……?”   “莫里放着不管,的确是个祸害。我会在他得到波斯之前就干掉他的——不过是在我拿到哥特的王位之后。那时,我就会以‘面对侵略者’的名义,向莫里发兵。”   查尔斯平缓的说道,丝毫不顾及的向沙普尔言明自己将会继承哥特王位这件事。   在那之前,就先让波斯人去削磨他的力量吧。   他们想要让查尔斯与莫里两败俱伤,那么就让他们自己尝尝自己阴谋的味道吧。   “至于你……沙普尔。你有兴趣跟着我吗?”   查尔斯的声音如同雷鸣,带着奇妙的神圣回音,在沙普尔耳中隆隆震动:“那三百人不够。大象和珠宝你们可以拿回去,但是你——知道了这么多隐秘的你,我必须留下。”   “那么,你将与海桑一起工作,你觉得如何?”   “我……十分乐意,陛下!”   沙普尔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近乎结巴的兴奋的应道。   当然……查尔斯唯独有一件事没有跟他言明。   在波斯与莫里两败俱伤之后,他可不会仅仅只击败莫里。   ——我全都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尝过血的幼狼   长夜终有尽头。   寂夜过后,黎明的光芒在天边乍现,将海面染成与罗马城相似的金红色。   从法兰克回国的三位贵族,正坐在罗马会议厅的一角,怒视他们面前的二十余位同级别的贵族们。   “——我不认同。”   黑鹿侯一字一句的说道:“就算你们这样解释,我也仍旧不认同你们的做法。”   常年征伐,让他身上有一种夺人心智的锐利气息。黑鹿侯的面容像是浸了冬水般冷彻而死硬,而熊熊的怒火则在他眼底燃烧,让胆怯之辈甚至不敢与他抬头对视。   “所罗门王早晚会成为哥特的新王,他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把宝贵的士兵真的当做奴隶浪费。所以他一定会把这些俘虏归还的。若是这个时候向他赎买这些俘虏,就等于是把我们的钱交到了所罗门王手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听到这话,黑鹿侯气的差点笑了出来。   在他向这些贵族们质问“为何不赎买被俘虏的士兵”这件事之后,他得到了贵族们这样的答复。   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个个那叫个理直气壮,没有任何羞愧和迟疑。可以看出,他们是真的这样认为,而非是自欺欺人。   甚至可以在他们脸上看到得了便宜的那种得意自矜的表情。   “是的,我们认为这样的决策没有任何问题。”   这时候,顶着黑鹿侯的怒视站出来说话的,是坐在主位的兰诺侯爵。   他虽然也感到有些尴尬,但他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毕竟他与希尔迪加尔德商量过。最终是由他对其他贵族们解释这件事,而非是由希尔迪加尔德出面。   毕竟希尔迪加尔德并非是贵族出身。只是因为他的血脉高贵、知名度广、性格高洁沉稳,加上他在反抗石王的这件事上有着巨大的功绩,才会被兰诺侯为首的几位大贵族代替新王封为贵族。   其中之一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他的功绩被人隐没——先由贵族们封他侯爵之位,再等到所罗门王得到哥特王位时给他的待遇;与所罗门王先继承王位,再论功行赏给他的爵位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至少是对一位侯爵的补贴。而后者,只是对“一位英勇的传奇游侠”的奖赏。   而另外一重目的,就是为了在所罗门王重新梳理朝局的时候,能让他们的小集体保留更多的权力。   哪怕希尔迪加尔德对权力的欲望并不强,但他肯定知道为他封爵是兰诺侯爵动用了自己影响力的好意。以他高洁的人品,在日后肯定会报答自己的。   反过来说——这样没有权力欲望的第一代贵族,在所罗门王继承哥特王位之后,反而有可能比他的权力更高。因为他没有家族亲属,没有太多的利益需求,却有具有声望和能力。   那么身居高位的希尔迪加尔德,又会亲近哪一派的贵族呢?   不言而喻。   他与所罗门王和其他贵族都不相识,唯一能信任的就是自己。等到那时,希尔迪加尔德将成为自己打探所罗门王消息的唯一渠道。   没错——动用自己的人情和影响力,为希尔迪加尔德封爵,反而是兰诺侯爵的一种自私自利的行为。   当然,他更愿意把自己的行为称为“投资”。这是一个由圣奥古斯都发明的词,商人们都喜欢用……兰诺侯也喜欢。   “你要知道,阁下。我们的敌人并非只是石王,而是一切蛮横、不讲理的统治者。我们并非是与那个人有个人的私怨,而是意识到了哥特终将在他手中毁灭,无数士兵会因为他的愚蠢而死在战场上,不是吗?”   兰诺侯爵义正言辞的说道:“因此,我们不能不留上一手。所罗门王是一个好法兰克王,但他不一定是一个好的哥特王。”   “你是想自己称王吧!”   黑鹿侯高声斥道:“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兰诺侯缓缓摇了摇头:“不,如果我要称王,我才会把士兵们赎买回来。就是因为我无心称王,所以我才没有这样做。”   “不!你不是因为无心称王才想这样做,你是为了省钱!为了省下自己需要出的那几百金币——就将前线的士兵们卖了!”   “你错了!我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哥特!我们若是在营救战俘的时候失去太多的力量,就会在和所罗门王的角力中失去主动!我们就将听从一个外人的指挥,而他将成为我们的王,可以随意决定我们的生死!”   “——难道这不应该吗?!”   黑鹿侯瞪大了眼睛,低吼出声。   他的右拳重重砸在桌上,让一些心虚的沉默着的贵族猛然惊了一下。   这话一出,双方顿时都沉默了。   他剧烈的喘息了一会,在沉默一片的会议中哑着嗓子低声质问道:“贵族不听从国王的,难道还要让国王听从贵族的吗?”   兰诺侯爵沉默了。   他看着黑鹿侯,过了许久,慢慢说道:“这也没有什么不可。”   疯了,都疯了!   黑鹿侯对这些贵族们的脑子完全绝望了。   他们的脑子里是进了粪水吗?石王一死,哥特顿时一片混乱,他们应当对自己的能力有数才是!他们早已清楚的知道,自己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当王——因为他们中,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混乱的哥特恢复原状。   于是他们希望所罗门王能成为这个人。可他们却仍旧贪恋如今没有国王压在自己头顶时的自由空气。   你们又要没有王的自由,又不愿意付出代价。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们这群废物做不到,但所罗门王可以!在他即位之后,法兰克的情况比如今的哥特也好不了多少,可他仍然可以轻松的拨乱反正。   他的能力甚至远远超过石王!他完全可以让哥特恢复原状。   ……如果他的政令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的话。   看着这些愚蠢自大的废物,黑鹿侯慢慢摇了摇头。   这群狼崽子……第一次尝到了血味,就不愿意当狗了。   “我与你们不是一路人。”   他缓缓的、平静的、谨慎的开口道:“我仍然认为,营救战场上被俘虏的士兵,是每个哥特人、所有哥特贵族应尽的义务。”   “我看到你们当中,没有任何人的孩子参与这次战争。这很好——但我希望你们记住,谁的子女都有被派上战场的一天。你们今天对他们做的事,就是明天他们对你们做的事。”   他用攥成拳头的右手指节,用力的敲了敲桌子,用怒火已然冷却、熔岩般的瞳孔注视着这些人,从牙齿缝中挤出了半句话:“记好了。”   说罢,他就离开了。   那两位伯爵,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他们离开了。   之后二十多位贵族们沉默着,有三四位借故身体不适离开了,随后又有五六人离开。最终他们只剩下了十三个人。   “还有人要走吗?”   兰诺侯淡声发问道。   他的表情平静,脸上的肌肉却有细微的抽搐。   “那么,留下的就都是朋友了。”   一阵沉默之后,兰诺侯开口道:“我们继续开会。”   希尔迪加尔德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微微低头、嘴角却上扬。   更新完毕!各位晚安!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夺目的光辉   “我想与你谈谈。”   希尔迪加尔德坐在王宫偏厅,语气和缓的开口道。   在他面前是一张宽厚的靠椅。靠背和扶手上铺着柔软的鹿绒皮,一位尊贵的客人坐在上面。   他的面容如同刀削出来一般坚硬,鼻梁上刻着一道浅浅的伤疤,眼眶深邃。那紧紧抿着的嘴唇让容易人们想到他们的先王贝尼托,给人一种刻板而固执的感觉。   他正是之前当众发怒离开的黑鹿侯——北方军团与东方军团的统治者。   他的领地从阿尔卑斯山一直到比萨、从普罗文斯到达尔马提亚,近乎完全与法兰克人的国境接壤。又手握重军,可以说是哥特少有的实权贵族。   和他相比,作为南方贵族的兰诺侯,就要逊色许多。毕竟兰诺侯仅仅只是与北埃及和东埃及接壤,而北埃及已经与哥特交好许多年了。   但在这次与法兰克人的战争过后,两位侯爵的政治地位顿时倒转。   黑鹿侯不仅仅是大半领土都被吞下,而且在剩下的领土中,完好的普罗文斯地区更是直接被法兰克人框了起来,想必也是要不回来的。随着财富和权力的流失,他的话语权立刻缩减。   除了他之外,北地贵族的或多或少都有一定量的损失。   甚至有部分人完全失去了自己的领地,变成了流亡贵族。他们也是最希望能让所罗门王成为哥特新王的人。因为只有如此,他们失去的领地才有可能重新拿回来。   毕竟若是战争就此终结,哥特选出了新王,那么他们的领地就肯定不用想着弄回来了。   “——但我相信,你肯定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愿意向那个人臣服的。”   希尔迪加尔德双手十指交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语气平缓的说道:“我知道,你看人的水平很好。你做出的决定,也一定有其深层含义。”   “是的,”黑鹿侯点了点头,“所罗门王会是比石王更好的国王。我有这个自信。”   “不,我的意思是……”   希尔迪加尔德摇摇头,诱导性的轻声说道:“在新王即位之前,你就这样说。是不是对我们的先王有些……不敬呢?”   黑鹿侯微微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希尔迪加尔德。   “若是希尔迪加尔德大人你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我倒也可以回答。”   “但在这之前……您觉得,那个男人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国王吗?”   “……至少,合格的话,”希尔迪加尔德说,“还是称得上的。”   “但也仅仅只是合格的程度。”   黑鹿侯嘴角上扬,向希尔迪加尔德轻声确认道:“您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石王以自身的水平来评价,无疑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但他却不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国王。   能评价个“还行”,就已经是比较还行的说法了。   希尔迪加尔德对他的反问不置可否。   他只是轻笑一声:“以问题回应问题,可不算是勇士之举。”   “当然,和您相比我肯定是不算勇士的。”   黑鹿侯坦然道:“您当年救我于龙口之下,这份恩情与其英勇之资,我毕生难忘。”   作为希尔迪加尔德传奇之名的点缀,黑鹿侯便是昔日希尔迪加尔德“从龙口逃生”一事的见证。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黑鹿侯想起那头巨大的红龙,仍旧心中发颤。   那头龙有十头、七角,身体如同山脉一样巨大,如同房屋一般大小的鳞片上布满了金色的纹路。巨大的呼吸声中,能看到鳞片的缝隙上有熔岩般的光芒闪耀。   那是黑鹿侯第一次意识到,人类的力量如此弱小。凡人的地位、财富、名望、暴力……在自然的化身面前,竟会显得如此渺小而脆弱。   而就在那时,当时还不出名的半神游侠希尔迪加尔德突然出现。   他用那把白玉般、闪耀着光芒的弓一瞬之间弹出五箭,将巨龙击退。又蓄力发出了彗星般夺目的一箭,击伤了巨龙的爪子。   “孩子,快跑!不要回头!”   希尔迪加尔德当时对还是个少年的黑鹿侯如此高声喊了一声。随后他便朝着反方向迅速的逃走,把愤怒的巨龙成功引走。   一直过去了好久,黑鹿侯才哆嗦着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的侍卫全被巨龙一口火烧成了熔岩。他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中,便将这事与自己的父亲讲了一遍。因为巨龙实在是太大、太过可怕,就连他的父亲都在他到家之前得知了这件事。   当时黑鹿侯根本没有想到希尔迪加尔德居然还能活下来——有传言声称,这头巨龙是昔日圣奥古斯都击败的那头红龙撒旦。他正是前来歼灭暴君石王的。   但石王却好端端的活着,而三天过后,希尔迪加尔德却完好无损的来到了黑鹿侯爵的府邸中。他还带着一片胸甲大小的破损、滚烫的龙鳞作为击退了撒旦的证据。   于是希尔迪加尔德击退巨龙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甚至越发的夸张,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希尔迪加尔德一人弑杀撒旦这样的传奇故事。   从那之后,希尔迪加尔德便出了名,一步跨入了哥特的上游社会。他之前的一些传奇故事和高尚的行为也被人挖了出来,随后越传越火,直到他成为了当代的大英雄。甚至有人称呼他为当代的尤利西斯。   甚至石王都亲自接见了他,并雇佣他成为自己的近卫。   如今希尔迪加尔德已经成为了和他身份平齐的侯爵,但黑鹿侯却仍然相信,希尔迪加尔德依旧是昔年那个高尚之人。那个拯救自己于巨龙口中的英雄。   凡间的荣华富贵,对于拥有长久寿命的半神希尔迪加尔德来说都尽如烟尘。   这二十年中,如果希尔迪加尔德想要任何东西、哪怕是想要王位,他也能拿得到。因为他高洁的精神和淡然的心态,他甚至成为了石王那种狡诈多疑的家伙唯一信任的人。   “先王上位的经历也不光彩。当年那位陛下的意外,怕也是他出的手。大家都知道,但只是没有说出口的必要而已。毕竟只要统治的好,这种事和我们其实也没有太大关系。”   黑鹿侯沉默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始流畅的说道:“但是,在我们明明已经撑不住了的情况下,还强迫我们进行战斗。这无疑是蛮勇而自私的行为。”   “天底下没有不败的军队,强者理所应当拥有一切。那么我们就该果断承认失败,忍受一切因一时的战败所带来的苦痛,然后重头再来、赢回我们失去的一切,连同对方所拥有的一并夺到。”   “但被您所杀的那个男人……”   黑鹿侯说到这里,嗤笑一声:“他的确有着才能。但都用在了阴谋诡计和人心算计上。从平民到侯爵,没有人愿意接受他的统治。唯一愿意臣服他的,却是已经被律法夺走了一切的重刑犯。”   “无非是一群废物和人渣而已。光靠这些想要守住王位,我从来就没有想过。”   当然,我也没有想到最终是败在法兰克王手上……   黑鹿侯在心中补充道。   他曾经以为,最终推倒腐朽的哥特的会是波斯人。却没有想到他倒在了一度弱小无比的法兰克人手中。   “我的问题回答完了,大人。”   黑鹿侯歇了口气,看向希尔迪加尔德:“可您找我,又是为什么呢?您为何会放弃自己已有的一切荣华,向石王高举刀兵呢?就为了……那头狮鹫?您可否回答我这几个问题?”   “原因……自然有很多。”   希尔迪加尔德说完这句话,微微一顿。   没错。原因有很多。   可以是为了道德,可以是为了国家,可以是为了平民,可以是为了和平,可以是为了他的朋友们,甚至可以是为了石王的名誉。   但这并非是全部。   正义、道德与和平的光辉足够炫目,但它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那个人的光辉。   “听好了,侯爵大人。”   希尔迪加尔德嘴角上扬,摊牌道:“我是为了所罗门王,才杀了贝尼托。”   “那么,你的意思呢?”   更新完毕!   今天早起傻了一天,一天迷迷糊糊的,暂时没有第二更了。再让我早睡一天调整一下作息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贤王南下   自沙普尔来到亚琛之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前来觐见所罗门王的车队早就已经回到了萨珊。他们也给大祭司们带回去了沙普尔祭司被留在法兰克做客的消息。   一开始大祭司们还会为此而感到不满,认为这是所罗门王拿着沙普尔的性命要挟他们。一些人还在讨论,是否要放弃与法兰克人结盟、或者击败弑君者莫里之后,不将他所占领的土地归还给哥特……   但这样的讨论,只持续了一周多。   因为在十天之后,莫里便向波斯宣战——   他宣称,圣王并没有死去,而是被大祭司们囚禁。因为若是他刺杀他的父亲,他完全可以直接把圣冕取走……可是他没有。   这正是因为,圣王还没有死!大祭司们所杀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要杀回波斯,救出他的父王。制裁那些与法兰克人勾结,软禁圣王的逆臣!   ——以上这些话,莫里手下的骑兵们每天都会到波斯各地喊。他们下到乡村、来到边缘的城市,像是盗贼一样各地流窜,抓都抓不住。   但祭司们的积威还是在的。或者说,莫里平日的坏名声也没有白得,这样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信。   然而即使多数人根本不信,流言却依旧开始扩散。   大祭司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劝服了那些手下的士兵们,让他们竟然敢背叛自己的国家!若是莫里战败,那些参战的士兵不一定出事,但是这些传话的人却肯定一个都逃不了。   ——竟然敢在他们的家人都在国内的时候,就公然向当权的大祭司们反叛!   萨珊的大祭司们近乎暴怒。   他们甚至打算将那些士兵直接打为叛军,将他们的家人吊死、挂在城墙上!或者至少将那些传话的人的亲属找出来,作为威胁。   但在他们盛怒过后,重新冷静下来的时候,大祭司们却纷纷默契的不再提起此事。   这并非是他们的仁慈……而是畏惧。   在意识到,莫里居然真的有反叛他们的想法——以及将其能够成功实现的能力之后,他们都畏惧了。   若是反叛者只有一个两个,那么这并非是太难定夺的事。但是莫里从城中带走的兵力,加上他当天从四境遍地征兆的军队,加起来足有三万人。   根据探子的情报,在和哥特东方军的会战中,莫里军只出动了其中的三分之一。因为剩下的部队还没有汇聚完毕,而且他们中更多的是步兵部队,在快节奏的追击战中实际上用处不大。   不过他却偷走了波斯全部的庇护所战车、近乎六成的独马战车以及波斯西部的全部骑兵……这才是最伤的。   根据波斯的军役制,普通的步兵和战车兵要多少有多少。   几乎他们的每个成年男人,都会被命令在军队中渡过一段日子。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加深平民对军人这一阶级的理解和尊崇……毕竟军人不像是文人和祭司那样,在日常生活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存在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能接触到这些平时根本看不到的上等人。   而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眼下这种情况。   一旦波斯本土受到外敌入侵,而可参战的军队数量不够,那么圣王就会以阿胡拉的名义,立刻动员大量的普通民众参与冕卫战争。   经受过短期训练的这些民众,远远比其他国家直接拉出来的民兵来的精锐。而且波斯作为多国的中心,经济十分发达。即使是平民阶级,让每家提前预备长剑和藤盾也不算困难。   但在历史上,每次圣王吹响号角,进行动员之时,基本上都是与外敌决一死战之时。近一百年来,波斯一共只动员过三次义务兵……   而如今,这些义务兵所要面对的,竟会是另一方的波斯人。   ——可他们却还没有拿到圣冕,这让他们根本无法反制这样的谣言。他们也不敢号称自己拿到了圣冕。   毕竟仿制圣物是不可开脱的大罪。用不着莫里出手,阿胡拉都会亲自惩罚他们。   毕竟他们之间的战争,是代理人和代理人之间的斗争,谁当这个圣王,对阿胡拉玛兹达来说没有太大区别。无非就是比较激烈的办公室政治……可若是有人敢仿制圣冕、自命圣座,那性质就变了。   那就等于是两个部门经理抢业绩吵架,然后其中一方偷出来了总经理的私章,把另外一个人炒了一样。   那根本不是批评几声就能对付过去的事……而是已经严重到要直接报警的程度了。   在没有圣冕的情况下,大祭司们只能完全不出面、当做没有听到这样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剩下的动员力又会有多少?若是将那些士兵的亲属全部杀死,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于是在冷静下来之后,大祭司们立刻决定抛下自己多余的矜持和高傲。   ——他们再度向法兰克派遣了一支使团。   这次他们没有做和上次一样的小聪明,拿同价值的书籍拍在所罗门王脸上、暗讽法兰克人没有文化……而是直接送了满满二十车的金银财宝。   这诚意已经算是很足了。但使者归来之后,却声称所罗门王并不激动。甚至在他脸上还有些许失望。   就在大祭司们暗骂所罗门王贪得无厌的时候,这位“贪婪的”法兰克王,终于行动了。   ——在波斯使团回国的第三天,他们收到了所罗门王南下的消息。   但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并非是所罗门王带着卫队南下……   他几乎带了一支军队,连同他的那些杀人机器,以及所罗门王教的大主教们。除此之外,他甚至还带了两头大象!   多少哥特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大象……而见过波斯象兵的,基本也都凉了。   这一路上,几乎是百官开道。   所罗门王没经过一处,当地的官员便要出来请见。而除了伯爵以上的贵族,其他人甚至没有那个荣幸亲眼见到所罗门王——他们只能恭敬的跪在道路两侧,直到坐着所罗门王和教宗利奥三世的两头大象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才能站起。   第一头大象,背着所罗门王和他的王后。   而第二头,则是教宗利奥三世和督识先导图平。   ——甚至就连教宗的位置,都排在所罗门王的后面!   毫无疑问……这次南下,就是所罗门王来彰显自己实力的。   但任何人都必须承认,法兰克人的确做到了。   这军队全副武装、共有近两万人,其中还有千余辆战车。他们一路上没有停歇一步,仿佛不知饥渴也不知疲倦的铁人一般。这种意志力和体力,让任何人都不禁胆寒且钦佩。   引起一些人注意的,除了那种传说中“喷吐火焰的战车”之外,还有另外一种看起来异常沉重的,通体皆有金属制造的奇怪攻城车。   那低矮的攻城车后面背着一个水箱,前面则是一个带有螺纹和船舵一样的六个把手的巨大岩石钻头,似乎是用人在后面推,让它撞开城门上用的。   一些学者注意到钻头和车体是分开的,他们推测这个钻头或许上了弹簧,遭受巨大冲击的时候就会进一步的弹出、卡死在城门中。   然后再转动把手,或许就能将钻头收回到车上,然后再第二次弹出来,破坏城门。   而且它的造型也不够威武——那攻城车十分低矮,造型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翅膀的蝗虫一样,和那些巨大的投石机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可让一些明眼人奇怪的是,那蝗虫一样的战车周围保护的士兵,甚至远比投石机的护卫要多上一倍。   ……那究竟是什么?   更新完毕!   今天有点忙,明天还要正骨,早点睡了……顺便继续调整作息。   孩子们晚安晚安(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兄弟你戏真多   如今已是落日时分。   西方的太阳化为灼热的橘色圆盘,低低悬于海上。夕光下落,海面上遍地地燃起了抖动破碎的火焰。   兰诺侯挺直腰杆,板着脸站在罗马城前,沉默的望向北方。   虽然时节已是深夏,但傍晚时分的海风仍然会吹的人身体发僵。   在他们身后,站在高塔上、带着类似鸭舌帽一样的皮革帽子的瞭望手对着下面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   于是一位贵族打扮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小跑着来到兰诺侯身边,对他轻声耳语:“侯爵大人,所罗门王马上就来了。”   “知道了。”   兰诺侯头也不回的答道。   他身披装饰性的银白色半身甲,头上插着三种颜色的鸟类尾羽,以此彰显他的勇武。但这样闷热的打扮,也让他面颊两侧不住的往下滴落细密的汗水。   在半身甲之下,他的后背已经浸透了汗水。但他仍是一动不动——因为唯有这样,他身后的那些人才会慑服于他的威势而保持安静。   即使他是侯爵也是一样,对于这些没有觉悟、也不够长视的人来说,他们根本意识不到在将要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新王面前,保持严格的纪律性和秩序的意义。   这位法兰克的新王,是出了名的喜爱秩序和规律。如今亚琛城的一些新建筑,便是由少年时期的查尔斯,在图平先导的指导下设计的。包括街道和其他建筑布局都是一样——全部突出一种规律性的美。   比如说,街道两侧似乎有个什么比例、城市怎么怎么对称着展开,建筑的高度从最高往下,似乎连成了什么图案……还有街道的长度,好像也有个什么说法。   距离上次兰诺侯从一个朋友口中听到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快十年了。当时的兰诺侯把这件事当做一个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的例子跟自己的孩子说过,因此他还有些印象。   但他如今十分庆幸——他可能是哥特唯一知道新王喜好的贵族了。   一旦他在所罗门王面前能说上两句话,他最终就有可能成为保有现今权力最多的贵族。根据他对其他人的了解,最多只需要二十年,他就可以吞并下一代最优秀、最具希望的几个贵族家族。   石王一死,笑到最后的只会是他。   这样的事,他自然不会跟自己身后的那些蠢货们解释。不如说知道的越少越好……反正他们也不会有多少机会能去一趟法兰克、去一趟亚琛。事到如今,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设计亚琛城布局的就是哥特的新王。   ——但我知道。   兰诺侯为此沾沾自喜。   然而,想要彰显秩序,并非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秩序总会被混乱淹没,若是他周围的人乱成一团,怕是所罗门王根本就无心观察是否有一个人还在谦卑、恭谨的站在这里。   所以兰诺侯只是严厉的呵斥并惩戒了向他搭话的人、以及为他说话的人。其他人便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只能是尴尬的站在原地。   不过这正是兰诺侯想要的效果。   他张目远望,看到了所罗门王的车队。也看到了那传说中波斯使臣赠送的两头大象、以及所罗门王身边数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却依旧精神抖擞秩序竟然的军队。   兰诺侯第一时间就感到了秩序之美,之后感到了恐惧。然后是敬畏、期待和兴奋。   我是正确的。他想。   所罗门王果然喜爱秩序……   就在他想着,所罗门王究竟会怎样评价他们、而他又该如何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一阵潮湿的凉风自西向东吹过。   一滴水落在了兰诺侯鼻尖上。   要下雨了?   他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贵族们开始低声嚷嚷了起来。一开始是议论,可在第一个人打破了寂静之后,就很快变成了喧闹。   ……要遭。   这群废物!下个雨大惊小怪什么!   兰诺侯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起来。   但他们已经进入了所罗门王的视线范围,他也就没有回头呵斥他们。而是挺胸抬头,在人群中尽力保持形象。   果不其然,他感觉到所罗门王立刻看向了他。等载着所罗门王的大象走的更近一些后,他甚至看到所罗门王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虽然计划被打乱了,但结果还是好的。   见状,兰诺侯的精神稍微振奋了一些,脸上难看的神色也好了点。   在所罗门王再靠近一点之后,他便第一个骑上马迎了上去,然后下马跪在了所罗门王身前。   “——尊敬的、崇高的、至圣的所罗门王。”   兰诺侯迫不及待的开口自我介绍:“我是罗马的贵族代表,弗洛恩·兰诺侯爵。”   “你好,侯爵。”   查尔斯让驭手停下大象,低着头看着兰诺侯,温和的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打了个招呼:“你们之前……是在干嘛呢?”   说实在的——哪怕是查尔斯,也是第一次见到名字的颜色能像是RGB键盘灯一样高速往复渐变的。   感觉这兄弟的内心戏是不是有点多啊……   “我正带着他们迎接您,尊敬的所罗门王。”   兰诺候恭敬地答道,话语中略带一丝不满:“只是他们都不是什么大贵族,没有见过真正崇高的人……因此目前还暂时欠缺一些……嗯,对真正的崇高者的敬畏。”   “凡是不会危害到他人的错误,总会被短视者轻视,认为这是‘无关紧要’的。因为他们觉得这是无关紧要之事,自然无法理解。不理解自然就不会听从。”   查尔斯随口道:“但这倒也算不上错。毕竟凡是都认真的人,同样也会惹人生厌……”   就在查尔斯和兰诺侯对话的时候,稀疏的小雨落下。天空算不上昏暗,但风却越发的冷了。   “这雨怕是要下大了。”   查尔斯看着远处开始变得有些混乱的贵族们,挑了挑眉头,对着兰诺侯平和的说道:“不如我把这雨驱散吧。如何,侯爵?”   ……将雨驱散?   兰诺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您是说……?”   他试探性的问道。   查尔斯只是平缓的说道:“就是这样。”   他说着话,抽出自己的佩剑咎瓦尤斯。   他站起身来,将圣剑指向天空。雨水还没落在他身上,便在他周围蒸腾成了白烟。   “退去,尼普顿——”   在罗马的贵族和民众的注视下,查尔斯高声斥喝。他的声音有力而高扬:“在所罗门的面前退去!”   他话音落下,雨水顿时止住了。   “尼普顿,你要连这阴云也一并收走!”   查尔斯再度高喝。   顿时,飓风涌起!   黑色的、略带一丝腥味的风暴席卷而过,眨眼之间便将空中的阴云驱散。准确的说,是将法兰克士兵头上的这片雨云精准的驱散——一条长长的沟壑将天空切开,天空恢复了清朗,而其他地方的雨却仍旧在下。   看着这一幕,兰诺侯直接呆在了原地。甚至他后面安歇喧嚣的愚蠢贵族们,也傻了眼、沉默在了原地。   “无需惊慌,侯爵。”   查尔斯平缓的说道:“这不会伤到你们。”   他之前想好的一系列的奉承之言都憋在了喉咙里,不知说什么是好。   ……一位能够呵斥水神的王?   等、等等?这个剧情是不是有点眼熟?   兰诺侯猛然间想起了昔日圣奥古斯都入罗马时,呵斥、斩杀阿波罗神的壮举。   他看向查尔斯的目光微微一缩,其中终于带上了一丝瑟缩。   ——他自认自己拥有掌控人心的智慧。即使再贤明的君王,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自己的贪欲和喜好,就有自己所厌憎、恐惧的东西。   控制了这些,就等于控制了一位君王。就等于控制了一个国家。   正如他之前回应黑鹿侯那句话:“贵族不听从国王的,难道还要让国王听从贵族的吗?”   他说……这也没有什么不可。   的确如此。但他所要做的,并非是谋夺权力——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没有为王的能力。   但他可以成为王的朋友。王越强大,他就越强大。   就像是之前的希尔迪加尔德一样。   他嫉妒那样的关系,并试图拥有。所以他才劝服了希尔迪加尔德,让他不要参与跪接所罗门王的行动中来。   可如今,他却迟疑了。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在哥特中布置的诸多计划,究竟能够成功。   没错——他拥有着掌控人心的力量。   ……但如果对方根本不是人,那就另当别论。   “侯爵,向他们通报一声吧。”   查尔斯语气轻快的说道:“带着你的朋友们,来到我面前,向我跪拜、称我为王。在这之后,我还有一些话要对你们说。”   “……遵命,所罗门王。”   兰诺侯张了张嘴,可他那张巧言的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点了点头,低声称是。   这个年轻的国王……完全的看穿了我。   之前的布置、一切计划,恐怕早就被探子泄露了出去。   但是,不能让他就这样看轻我们——   这个时候是他们这些哥特的贵族们,在所罗门王面前地位最接近平等的时刻。等他正式成为了统治哥特的王,他们才真正无法翻身。   在这个时候,越高的提升他们在所罗门王心中的地位、让所罗门王意识到他们是不可取代的,最终他们所能保有的权力就越多。   侯爵感觉自己心中一紧,最终下定了决心。   ——只能请希尔迪加尔德大人出手了。   唯有他,才能镇住所罗门王。   更新完毕!今天正骨归来就不早了,但是还是写了个三千字大章……就算是平时的一章半了(震声)   那,窝碎啦(缩成球) 第一百二十五章 知识就是力量   事实上,罗马城就已经是查尔斯一行人南下的终点了。   但他毕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进城。   因为这根本不是会引起混乱和骚动那种程度的问题……而是压根就塞不进去。他们只能在城外就地驻扎,只有所罗门王和他的那身材娇小的王后,以及图平先导和利奥三世四个人进了城。   “走吧,侯爵大人。”   查尔斯悠然道:“没有其他人啦,就我们四个。那些士兵进来会扰民的,我也没法控制他们不去碰倒什么人或者打碎瓶瓶罐罐的。直接带路吧——先去哪里你说了算。”   “那就……先去拜访希尔迪加尔德大人?”   兰诺侯试探性的问道。   他说罢,立刻补充道:“希尔迪加尔德大人如今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他就是弑杀了残酷暴君的那位游侠。他如今已经是侯爵了。啊,您或许以前也听过他的名字……”   “啊,我知道。那位赶跑了巨龙的半神游侠嘛。”   查尔斯温和的笑了笑,打断了兰诺侯的话:“好,那就先去见他吧。我也没见过他,也没来过罗马,还要靠大人你带路,顺便混个脸熟了。”   “是……就我们四个吗?”   兰诺侯应着,有些诧异的再次发问道。   在得到了查尔斯肯定的答复之后,兰诺侯心中不由得暗生几分钦佩之意。   身为一国之王,带着王后亲自前往战败国的首都。却将自己身边却连一个护卫都没有带。   这是何等的胸襟气魄!   要知道,作为法兰克的王,如今在罗马,敌视他的人可绝并不少——而且他们马上要去见的那个人,可是能够与巨龙正面战斗的半神游侠希尔迪加尔德!   希尔迪加尔德据说是阿波罗神之子。他可以轻松的闪避十米内击发的弩箭,可以在千米之外狙杀地方将领;哪怕不用弓,仅需三拳也可以锤死一头强壮的野猪。   面对这样的可怕人物……若是身处敌对的一方,兰诺侯自认是不敢不带卫士就去见他的、甚至直接都不会给这个人见到自己的机会。毕竟,万一希尔迪加尔德在近距离暴起发难,他甚至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   自己的生死,几乎完全掌控在一位游侠的心中——   虽然这么说,对希尔迪加尔德大人有些不好……但兰诺侯很清楚,这些游侠一个个的都是偏激蛮勇之辈。   因为希尔迪加尔德的传说,有许多年轻人都向往那种不受道德和律法拘束、行侠仗义的自由游侠生活。   但实际上,真正能背弃生活和家庭,长久的进入森林和荒野、冒着神明危险与蚊虫走兽为伍的,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被社会抛弃的人。   他们偶尔也会见义勇为,但更多的则是打家劫舍,或是暗杀落单的旅行者什么的。这些游侠某种意义上与土匪强盗没有什么区别,即使少有的几个出名的,他们的善恶观也和常人迥然不同。   而希尔迪加尔德——只有一个。   但即使如此,游侠们的坏名声也反过来影响到了希尔迪加尔德大人。那些贵族们隐隐排斥他,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无论他如何沉稳、忠义、可靠,可贵族们心中深处,也依然把他当成一位游侠,言语中多少有些鄙夷或是警惕。   可所罗门王……他却并不担心希尔迪加尔德的秉性。而是大大方方的决定与他相见。   以所罗门王和石王互相对比,兰诺侯才是第一次的感觉到了,一位合格的君王应是怎样的。   只见所罗门王的双眼炯炯有神,他的声音高扬而响亮,做事干脆利落、语言幽默而博学。他在举手投足之间都具有一种神秘的感染力。   仅需待在他身边,就能感到精神抖擞。而非是像石王那样,总是战战兢兢。   ……或许,这样也不赖?   兰诺侯心中微微一动。   “所罗门王陛下,”经过路上这十几分钟的谈话,兰诺侯的语气变得轻快了许多,“我听说,您开发出了一种神秘的武器?”   “啊,是的。不过那并非是我一个人发明的,而是我与我的工匠们一同创造的。”   查尔斯温和的说道:“无论是‘榴弹炮’还是‘火箭车’,亦或是‘蒸汽机’和‘蒸汽冲车’,都并非是我个人的智慧。我只是一个他人智慧的总结者、转述者而已。”   “您谦虚了……谁不知道,这些学者也都是您从民间一点点挖掘的。能有如此慧眼,也是一种稀世的能力。”   兰诺侯真心实意的恭维道。   他平时恭维别人,都是想方设法给对方挑一点靠的上的优点。事实上,这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能够发现每一个人的优点,兰诺侯自认这同样也是一种难得的优点。   但唯独所罗门王,他根本不用费心去编。只要把他心底出现的想法,当即如实的说出来即可。   不过听到所罗门王的话,兰诺侯心中却也升起了些许疑惑。   从名字上来分析,“榴弹炮”似乎就是那种特殊的、能够炸裂的石弹,而“火箭车”应该是那个能够一瞬间射出大量燃烧着的箭矢的战车。   ……那“蒸汽机”和“蒸汽冲车”又是什么?   兰诺侯犹豫了一瞬间,便立刻如实发问道。   他注意到所罗门王非常敏锐。他不想给对方留下自己心里有话却不说的印象。   “蒸汽机啊,我这次没带来,你们以后早晚会见到的。至于蒸汽冲车……”   查尔斯回头指了指那个东西,轻松的说道:“不就在那边吗?”   “那陛下,那是做什么用的?”   “主要是用来攻坚的。只要一两台这样的冲车,就能轻而易举的撞开城门。”   查尔斯答道:“是我给那些来自东方的侵略者预备的东西。”   ……所罗门王果然是要打波斯了!   兰诺侯心底有了数。他微微顿了一下,故作疑惑的问道:“也就是说,攻城锤吗?”   “它可比攻城锤好使。”   查尔斯微微一笑:“一会我给你们看一下吧。我一样武器挑一个出来,在城北展示给你们看——正好你们可以召集一下民众和贵族。担心误伤的话,也不用出城,在城内应该就能看得到。”   “我来到哥特,我击败了哥特。可我也总要让你们知道,我究竟是如何击败了你们。”   查尔斯回过头来,望着兰诺侯的眼睛,平静的说道:“我不仅要让你们见识一下这些武器的威能,更要教会你们它们是如何制造的。”   “所罗门王曾说过,知识就是力量。那我就给你们解释一下,这句箴言的内在含义——”   更新辣,今天还是单更。   大家七夕节快乐辣~   虽然明天窝下午有点事,但我也会尽力更新的……明天是单根保底,只要我晚上回来的早就可以双更哒。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还差得远呢   查尔斯一行人来到哥特王宫,没有受到任何卫兵的阻拦,便直接走了进去。   跟查尔斯知会一声之后,兰诺侯便先去进去找希尔迪加尔德了。   查尔斯和其他三人等候在外面,却没有任何人前来服侍。   “这些人,也太过无礼了!”   利奥三世忍不住嘟哝道:“怎么还把人都撤走了?”   雅斯塔禄却是摇了摇头:“大概不是那样。我闻到了死气……这里的死气很重。”   说着,雅斯塔禄皱起鼻子,在空中嗅了嗅。   歪了歪头,幼小的王后思考了一下之后,环顾四周轻声说道:“恐怕,这并非是因为他们知道大人要来,才撤掉的卫兵……”   图平点了点头:“没错。据我所说,石王陛下被刺杀后,他的那些卫士们基本没有几个活下来的,基本上都被贵族们随便寻了个借口处死了。”   石王在位时期,他的许多命令都是由这些卫兵所执行的。   正如他的执政方针一样——他的这些卫士,有一大半都是在死刑犯中征招的。他对这些卫士唯一的要求,就是完全的服从自己的命令。   如果违反这条,他们就会被公开处刑。   因为他们的罪行并非是被赦免,而是被延期。若是能不犯错,自然能长久的干下去。   而这些“从不犯错”的卫士,基本上与贵族们的关系都不太好。   贵族们想要打听一些消息、或是想要用钱贿赂卫士的举动,甚至只是一些较为诡异的行事风格,都会被卫士们立刻上报给石王。   有许多的贵族仅仅因为“试图贿赂卫士”这样微不足道的罪名,而被石王的卫士们抄家斩首;还有一些官员,因为犯下大错,而被当场拉下去,在王宫前被打断腿或是直接斩首,同样的——这也是那些卫士们行的刑。   他们当然看得出来,这只是石王的借口。是他认为这些人不够安定又有钱,才专门把他们宰了吃肉。   可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石王死去以后,这些卫士们便失去了他们的庇护者。虽然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但长久以来累积的怨气和怒气,却让那些贵族们将怒火转而发泄到了他们身上。   反正他们本来也是死刑犯,反正他们的罪罚并没有被撤销宽恕——   那么若是处死他们,也只是杀掉一个本就该死的人而已。   抱着这样杀气十足的想法,往日被石王重点针对、或是曾经因为卫士们而出过苦头的一些贵族们,心安理得的在王宫内进行了一场屠杀。只有少数几个,和这次的反叛有联系的卫士有希尔迪加尔德侯爵作保,逃过一劫。   “这群人,真的是……”   利奥三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他胖乎乎的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愁容。   望向查尔斯,利奥低声问道:“您还是要那样做吗,陛下?”   “以蒸汽冲车的力量……指不定就会伤到人吧?而且您现在的身份还没有被哥特的民众认可,直接炸掉他们的城墙,我认为这与其说是展示力量,更近乎于挑衅和示威……这会被更多人敌视吧?”   “这是当然。哪怕我今天拿到哥特的王位,再过一个月,发自内心的尊我为王的人也不会超过一半。在他们眼中,恐怕我仍旧还是一个侵略者——尽管我有合理的战争借口也是一样。”   查尔斯从容的说道:“但是,那又如何?”   他望向利奥,平和的说道:“我跟你讲过,利奥。永远不要惧怕被人怀疑,除非他们有证据。”   “你要知道,石王的父亲他也是一位出了名的暴君。可为什么他就能保护自己的国家、不受四邻外敌侵害;他也能在动乱时期长久的统治数十年哥特,哥特人也没有向他谋反呢?利奥,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查尔斯的言语,如同魔鬼的低语般充满诱惑力。   “而与之相反的——远远不如他的父亲残暴,甚至称得上是贤明的石王,他却在和平时期就尽失民心,刚一进入战争时期就成为了哥特公敌。甚至被贵族们联手杀死……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   利奥三世思考了一下,皱紧眉头。   要说是因为经济原因,那也不可能。石王励精图治,在任时期有效提高了哥特底层贵族和商人们的收入。   治安也明显好了不少——毕竟是和平时期,和三十年前的动乱时期相比,哥特境内一年都不一定能出现一拨叫得上名字的强盗。   哪怕是贵族的权力被剥夺,那也不对。石王他的父亲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他甚至因为埃及的使臣态度高傲,就将他剥了皮扔在马粪里,二话不说直接把贵族们推上前线与埃及人开战的。   和他相比,石王甚至算是温和客气的了。只要完成他的任务,不当面悖逆他的意思、不跟他顶嘴,即使说错了一两句话他也会当没听见。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利奥三世深深皱起了眉头。   回过头来一想,他才惊然间发觉,他竟是不知道哥特人为何会突然造反——   又思考了一会,他尝试性的问道:“是因为战争时期,人们仇恨外敌更甚于暴君?”   “这只是最表层的原因。”   查尔斯平和的说道:“简单来说,是因为石王所行的恶不够纯粹。”   “为了自己的安全和欲望,偶尔使用一些残暴的手段——并且除非它不会损伤大多数人的利益,否则不会轻易动用第二次。也就是说,暴君在行恶事的时候,他必须心里清楚这是残暴的。而侍奉他的臣子们也清楚这件事,因而他们就会想办法不要惹他生气。”   “这样的暴行,可以称为有理性的暴行。”   “他就像是一刀砍断了你的胳膊。虽然你会感到很痛、并且在流血,但之后也可以涂药、包扎。这事也就了了。自然,你日后的生活会有诸多不便,但总归不会再变得更差了。”   “而石王不同。他并不把自己所行的恶当成恶事——他认为自己的举措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他既然是正确的,那么错误的就是鼠目寸光的贵族;既然他是正确的,那么他所推行的一切法案,就没有日后修改的必要。”   “——问题就出在这里。”   查尔斯说到这里,深深的看了一眼利奥。   胖子教宗立刻恍然:“您是说……这些贵族们,见不到什么盼头?”   “正是如此。他们清楚的知道,石王的意志绝对不会因为他们的意志所挪移分毫之时,他们心中所升起的不会是崇拜和服从,而是绝望和疯狂。这并非是让石王高兴就能对付过去的事——贵族们认为,按照石王的标准,他们仍旧会继续的、不断的损失自己的权力。当然,事实的确如此。”   “这就像是用小刀一条一条的在身上割出伤痕。鲜血不断溢出,死亡日渐逼近……而你毫无办法。”   “这种时候,人就会发疯。”   查尔斯语重心长的说道:“因为他们所感受到的,并非是刹那间的痛苦……而是长久的折磨。”   “先吃糖果,再吃梨子;亦或是先吃梨子再吃糖果,你所感受到的梨子的味道是不同的。同理,对于哥特来说我是一个外人,那么我长久的维持细腻的统治、合理的法治,人们反而会因为各种生活细节而对我心生怨恨。”   “所以,在我夺取哥特之时,必须要将所有可能损害我的形象、导致人们不满的工程一步完成。我要让人们清晰的感受到,我不会一再侵害他们的权利,这反而能让人们感到安全。只要日后再行恩惠,早晚是能将他们争取过来的。”   “而反过来——我给予他们的恩惠,却不能一口气全给他们。若是日后我给的少了,那反而会成为仇怨;可如果我一点一点漏给他们,人民能够更好地、长久地品尝到恩惠。”   查尔斯说完,又看了一眼利奥。   “你……学会了吗?”   “我记住了,陛下。”   利奥点了点头,钦佩的说道:“您的智慧之眼,果然足以洞彻人心。”   “我还差得远呢。”   闻言,查尔斯不禁笑出了声:“如果这种程度就能说是明晰人心,这人心未免也太好明晰了吧。”   “我所说的,仅仅是立足于‘君王’这一身份,看出臣民对我的看法和背后的原因。君王和臣民的关系是相对固定的,想要理出规律也要清晰的多……可如果我不是一位王呢?”   “如果我只是一个诗人、一个画师、一个士兵、一个农夫、亦或是一个罪犯……那我再看向他们之时,我再评论他们对我、对我这个群体的看法之时,我的眼目还能这样清澈,我的判断还能这样准确吗?”   查尔斯说着,拍了拍利奥的肩膀,感叹道:“所以说啊,我还差得远呢。”   ……您要是差得远,那我算什么?   利奥三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的闭上了。   他心中对查尔斯更生几分敬意——拥有如此智慧,却能始终保持谦卑。这又是何等的才能……   ……可话又说回来,陛下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几乎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最优秀的人……他完全有骄傲的资本。那么他那种极为自然的平和谦逊,又是因何而生?   利奥三世心中出现了一个永久的谜团。   三千字大章,更新完毕……   七夕节,不仅章节数是单数,就连千字数和字数也是单数(震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家都是所罗门王的人   希尔迪加尔德并没有让查尔斯进入王宫与他会谈,而是直接跟着兰诺侯一起走了出来。   查尔斯远远的看到一个深绿色的名字跟着兰诺侯爵就一块飘了出来:   ——列拉金,八百九十六岁。   他莫名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旁的利奥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笑容,但却是满脸困惑。   所罗门王……他在笑什么呢?   但他却来不及询问。因为那位传说中的游侠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   利奥有些憧憬、同时又有些警惕的望向希尔迪加尔德游侠——当然,如今应当称呼他为希尔迪加尔德侯爵了。   只见那个男人的面目肃然平静。   单看他的面貌,好像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壮年;可若是仔细去看,却也能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些岁月的痕迹。   这位游侠侯爵身披一身翠绿色的紧身猎装,身后背着一把半透明的玉石长弓,腰间挂着一长一短两把铁柄的剑,另外一侧则是个鹿皮质地的小箭袋。利奥敏锐的注意到,剑鞘上铭刻着所罗门王的箴言:“暴怒则引惹争端”、“忍怒则止息纷争”。   他的目光并不十分锐利,反而相当平和淡然。见他的第一眼,便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宁静感。   而在希尔迪加尔德身上,利奥三世捕捉到了属于灵能者的心灵之光。   那是明亮却不耀目的金绿色光辉,稳定而均衡的缠绕在他身上。一眼望去,仿佛是由整块的祖母绿雕刻出的人形石像一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月弓”希尔迪加尔德吗……   利奥三世忍不住又打量了两眼。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天能见到这位常出现在故事中的大人物……正如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教宗一样。   ……不过,好像有些奇怪?   利奥三世有些困惑的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虽然“月弓”肯定拥有灵能这一点,在他刚刚得知灵能这个东西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但利奥三世平日间所见到的那些灵能者,他们身上的灵能都是杂乱而狂暴的——就像是火焰一般的跃动着。   比如说他身边的所罗门王一样。   因为他伟大的理想,他的灵魂将在火焰中慢慢瓦解、燃尽,与此同时也放出万丈光辉。璀璨夺目的纯白色灵光辐射出强烈的生命力。   这让利奥仅仅只是待在所罗门身边,就能感到自己精神充沛、数日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依旧没有任何不适。   而月弓身上的灵能,却十分封闭。那种辉光圆润平和的在体内流转,近乎没有任何流失。   这让利奥想起,在所罗门王戴上戒指那天,他身边的七十二魔神。   当然,毕竟希尔迪加尔德怎么说也是半神。如果说他对灵能掌握的十分熟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但我为什么感觉,他也像是一位魔神呢?   利奥皱着眉头,没有说出心中的猜测。他打算在只剩下他们四个的时候,再向所罗门王发问——这样的事,还是不方便让兰诺侯爵知晓。除非他能确认,也不会让希尔迪加尔德侯爵知道。   毕竟利奥本性不恶……他也不想害死那两个人。   他还记得那句话。在所罗门王戴上指环时,那个像是太阳一样的幼女警告他的一句话:“你是凡人,你也只是凡人。”   利奥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您就是法兰克的所罗门王吧。”   希尔迪加尔德上前,脸上的肌肉扯动,露出像是尊敬一样的僵硬表情。   他单膝下跪,恭敬的说道:“有失远迎,陛下。”   “现在还没必要叫我陛下,侯爵大人。”   查尔斯笑了笑,拍了拍希尔迪加尔德的肩膀,温和的说道:“我可是听着你的传说长大的。”   “我……”   ……怎么敢?   希尔迪加尔德刚吐出一个音节,便是微微一顿,硬是给扭了过来:“我也常听闻石王谈及您的诸多伟大功绩。和我年轻时闹的那些事不同,您是一位真正贤良智慧的君王。”   见到希尔迪加尔德对所罗门王竟是如此恭敬,一旁的兰诺侯也很是讶异。   ——希尔迪加尔德身为高贵的半神,何时对凡间的当权者有过这样尊敬的表情?   哪怕他面对石王的时候,态度也更近似于平等。这从希尔迪加尔德担任内务总管的时候,被允许带着武器上殿就能看得出来石王对他的信任。   当然,以希尔迪加尔德的能力,他如果真打算行刺,其实带不带武器也没啥区别……   ……不过,所罗门王到底做了什么事?   兰诺侯心中突然升起几分好奇。   希尔迪加尔德从未跟他说过这件事。想必这是只有石王和希尔迪加尔德才掌握的一些秘密情报。   “希尔迪加尔德大人,”于是兰诺侯立刻开口问道,“正好陛下就在这里,您不妨把石王对陛下的了解,与陛下交流一下吧。以免大家对双方的了解有一些偏差……毕竟无论什么调查,都不如直接问询本人来的详尽嘛。”   “你说的有道理。”   希尔迪加尔德立刻点了点头,沉声应道。   于是在利奥三世眼中,那种违和感也变得越发的显眼了——   不会兰诺侯也是所罗门王的人吧?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希尔迪加尔德毫不犹豫的开口答道:“我记得,您发明了一种名为蒸汽机的机械……它可以用来抽干矿井的水,而无需用畜力抽水。如此一来,可以减少全矿区至少三分之一以上的成本……是有这件事吗?”   “有的。”   查尔斯点头应道。   “您还创作立著,对数学和天文学也有研究。另外您大规模的招募学者和工程师,还给一些接受过教育的平民以官职。在杜鹃侯被石王陛下的刺客所刺杀之后,您不禁没有贪昧他的财产,反倒是把他的所有财产都送给了他的独子——这是何等高义的行为!”   希尔迪加尔德沉声说道:“而且,据我所知……那种新式武器的发明者,就是您,对吧。”   “根据石王陛下的探子,您招募那些学者,实际上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降低您在其他国家君主眼中的威胁性。但实际上,那种武器早在他们被招募之前,就已经被您制造出来了——”   一旁的兰诺侯听的一惊又一惊,一愣又一愣。   什么,蒸汽机是什么?等等,三分之一以上的总成本削减?那一年能省下多少钱?   什么,所罗门王还会写书?什么?杜鹃侯真是被我们的刺客杀的?   什么,那种恶魔武器也是陛下发明的?   我的天哪!所罗门王这么厉害的吗?   您这才即位不到半年啊!   “不错。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所罗门王点点头,从容的问道:“我自认我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却没成想你们的探子竟厉害到这种程度!”   “是您俘获的女巫艾丽娅。”   希尔迪加尔德答道:“您既然要成为我们的新王,这种新的情报渠道也应交给您——所有的女巫,都可以和她们的直系女性血亲在梦中传递情报。所以她得知的那些情报,实际上都已经落在了石王陛下的手里。”   听到这话,兰诺侯顿时没有了怀疑。   女巫网络的确是只有石王和希尔迪加尔德才能掌控的直系情报机构。但他们这个级别的贵族,也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称不上是绝密。   希尔迪加尔德所说的这些,兰诺侯随时可以在女巫那边得到印证。他没有必要拿这个来吹牛。而且他也的确知道这件事——当年石王提到过女巫艾丽娅,只是之后很久没有再说,兰诺侯一时忘了而已。   所以……原来所罗门王真的这么强?   兰诺侯对自己之前的计划感到了迟疑。   这么聪明的所罗门王,他真的会不知道自己试图控制他吗?   “侯爵大人,你在想什么?”   注意到兰诺侯陷入沉思,查尔斯关切的问道。   兰诺侯顿时一个激灵——   他连忙开口道:“没有,陛下!只是我之前还以为,刺杀杜鹃侯和前任教宗的人,其实并不是我们……我是说,我以为那是波斯人的阴谋!毕竟我无法想象,虔诚的哥特人会去刺杀伟大智慧的教宗……”   “不,这的确是我们做的。”   另外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因为这就是我去做的。”   兰诺侯的表情微微一僵。   他当然知道那个声音是谁。   那正是与他多次做对,先前势力稳压他一头的北地侯爵,黑鹿侯!   黑鹿侯走上前来,先看了一眼希尔迪加尔德,露出些许僵硬的神色,随后立刻沉声问候道:“午安,所罗门陛下。”   “午安,侯爵大人。”   查尔斯平和的点了点头。   “陛下,您之前安排我准备的场地,我已经弄好了,”黑鹿侯干脆的问道,“不过这样可能会推倒这些城墙。没问题吗?”   “嗯,就这样吧。大不了拆了再盖,这种灌了血的城墙不要也罢。”   查尔斯从容的答道。就好像他真的这样安排了黑鹿侯一样。   一旁的利奥三世彻底蒙了。   ……刺杀阿德里安一世的,难道不是我们圣长子公会的人吗?   等等,莫非这个人也是所罗门王的人?   这么想着,利奥的表情突然顿了一下。   ……呃,好像我也是所罗门王的人?   更新完毕!   今天白天突然有事,两更是木有了……但是有三千字大章作为补偿,请不要撸秃窝的毛(抱头)   最后是给朋友新书的章推,《我的脑内加速器》,好康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玫瑰之墙   “在实验将要开始之前,我希望你们能知道一点。”   查尔斯向着三位侯爵申明道:“法兰克与哥特同属罗马一系,而我则是被利奥大人所钦定的罗马人的皇帝——确切的说,是法兰克、哥特、威尔士、迦太基四境之地的共主。”   “因此,法兰克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而我的力量就是罗马诸国的力量,自然也是你们的力量……”   他一边向着城外走去,一边如此说道。   兰诺侯闻言,奇怪的问道:“是的,陛下。您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这与您要做的实验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有。”   查尔斯点点头,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我问你们——在你们的常识中,攻城战应该如何去打?”   “要我说的话……”   兰诺侯说着,偏过头先看了一眼黑鹿侯。见到那位有一个马爹的善战侯爵并不说话,他才思索着说道:“我会带着军队将城围困,阻截其粮草供给,然后不断往城内抛石,先打击他们的士气。”   “之后,如果是相对薄弱的城墙或者城门,我会直接动用攻城槌,如果是较厚的那种,我会让人乘着攻城塔从上方登陆,然后打开城门。”   “那如果是城墙上的防守较为严密的呢?”   查尔斯追问道:“一直到你们开始攻城为止,组织起来的防御都没有被瓦解。从攻城塔中登入城墙的小股士兵,都被城内的守军合力绞杀,无法推进到城门附近——这样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闻言,兰诺侯陷入了迟疑。   “那么……或许可以使用罗马大石弩?”   “不,那种武器造价过于昂贵,维护也需要技术。如果不是提前准备,实际的攻城战中不一定来得及运送过来。”   而黑鹿侯爵则在这时开口说道:“一般来说,我们都是在城外围到断粮的,陛下。就如同当年埃及人围困推罗一样。至于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掘土。”   或者是在城墙前掘土,松散其地基;或者是在阵线后方挖掘地道,花费一到两个月的时间通到城堡内部。   ——但无论如何,都是极为缓慢的攻城法。   “唯有埃及人,”黑鹿侯补充道,“埃及人使用的那种新投石机——也就是您之前使用的那种。唯有那种武器可以在短时间内轰开城墙……但是也不能保证时间。哪怕以埃及人的工程学水平,也无法精确控制投石机的落点。”   “那我大概了解了。”   查尔斯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看来在这方面来说,法兰克和哥特的技术基本是处于同一层面的。”   “那么你们就看好了。我这次所带来的另外一种发明——”   说着,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罗马城外。   查尔斯带来的军队正在那里驻扎,周围的士兵已经被驱散。而开到前面来的,正是所罗门王带来的那些像是蝗虫一样的战车。   别说兰诺侯,哪怕是和法兰克人在战场上碰过面的黑鹿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战车。   而此时正式展开的战车,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像是蝗虫一样可笑了。   它的前面有两个间距较大的高轮,后面则是两个较窄的矮轮。在矮轮后面,则挂着一个接近三米高的像是烤面包用的炉子一样的装置,以及可折叠的支架——这个炉子是单独运输的,光是压上它整个战车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而在炉子前面,则是那个原本挂在战车后面的水箱。水箱两侧有四个昆虫脚一样的钢制扶手。   水箱再往前是一个带挡板的空位,上面有一个向下压的长柄把手,以及用铁链和奇怪的配重块相连组成的大型机械机构。车体最前面的部件,就是那个带着六个把手船舵的巨大岩石钻头。   而六辆这样的战车,在城外一字排开。每辆战车的两侧都有四个人握着虫脚扶手,六位技师则站在中间的空位上,两手举起、握着挡板上挂着的扶手。他们身后的锅炉已经开始冒出黑色的烟雾。   ……这是做什么用的?是喷火的机器吗?   黑鹿侯皱紧眉头,感到了些许不解。   “那么开始吧。”   随着查尔斯一声令下,每辆战车身边的四个辅助兵猛然向前推动战车。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撞在了城墙上,地面隆的一声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就完了?还是说拉回去再撞一次?   黑鹿侯心中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他就看到那四个辅助兵熟练的将手中的栏杆往下摆动,与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撬棍相连,扣在了地上。然后他们跑到后面,把折叠的支架也放下来,将战车固定在了地上。   ——于是,在罗马城的贵族和平民们的注视中,那六位技师开始用力的向下压动长杆。   随着蒸汽嗤的喷出,在人们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前面的石锥竟在没有人动的情况下,开始自己旋转起来!   石锥旋转的速度在半秒内渐渐加快,然后奇迹般的伸长、再度撞在了城墙上,留下了半个拳头大小的土坑。   然而这还没完。伸长的石锥继续顺时针旋转着,然后慢慢后退,缩了回去;紧接着再度弹出、撞击城墙,又转了回去。   随着技师不断重复着用力下压长杆、松手让配重抬起长杆的动作,铁链发出摩擦时造成的当啷声,身后的黑烟骤然变大变浓,钻头旋转和弹出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十几秒之后,那长杆下压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惯性,技师的动作也轻快了许多。而随着长杆下压的速度加快,那钻头也同步的保持在了一个相当快的速度上,以每秒一次的速度连续不断的旋转冲击着坚固的土造城墙!   早在奥古斯都统治时期之前,罗马就有以片岩制造的土质城墙。但在“智慧人”提比略一世统治时期,他声称罗马不应有城墙——因为城墙应是圣奥古斯都联邦国的边境线,而非是罗马一城的防护。   于是他推倒了塞尔维乌斯之墙,并在数十年间逐渐攫取了其他两位代表的权力,甚至兴起了一阵扩张热潮。如今哥特和埃及的许多领地,就是在那个时候打下来的。   但之后,随着三国联盟崩溃,罗马又重新修建起了城墙。可因为敌人不同,他们始终是修了推、推了修,拿不准一个定数。   到了石王时期,对哥特威胁最大的敌人,变成了拥有了新式投石机的埃及人。作为一个石匠的经验,石王主持修建了可以抵御沉重石弹的新城墙——他称其为“玫瑰之墙”。   玫瑰墙的造型像是三明治。   他的内外两侧都是砖石,但因为这个时代烧出质量好的砖也是个技术活,即使是罗马也不可能用砖石砌出来围绕整个罗马城的四米多厚的城墙——以城堡的规模还有可能,城市是绝无可能这样堆砌的。   而石王有信心,用更少的砖头砌出来更结实的城墙。   他的办法,是在两侧城墙的内部加上一批横着和一批竖着的软木,再用黏土将其空隙封死。顺便一提,这黏土就是掺了血和骨灰的那批黏土。   这石墙饱受血石王的信赖。他甚至当众展示用投石机轰击石墙,连续三发集中在同一处也没有让石墙倒塌,只是砸飞了些砖头。   这坚固的石墙,给人以强烈的信任感。   可如今,这仿佛能持续到世界末日也不会崩塌的牢固城墙,却在那连续不断的轰击声中开始动摇颤抖。   城墙内部的土壳开裂,砖石的碎片迸飞。   巨大的、连续不断的轰击声让整个城墙都开始动摇。甚至地面都在隆隆的颤抖。   除却有一台机器突然出了故障而暂时卡壳,其他五台冒着黑烟的机器已经挖穿了最外层的砖石表皮。周围的砖石崩裂,自己迸飞出来。   在尘土飞扬间,城墙不断破碎,土块、木屑和碎石哗啦啦的落下。每工作十分钟则要暂停几分钟,这时间可以让这台机器再往前推进一段距离,然后重新落锚、添水和一些混杂了煤炭的什么东西,然后再度开机   看着这一幕,黑鹿侯瞪大了眼睛。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若是有一只军队,拥有这种可以凿开一切城墙的战车……那么他们甚至可以击垮世上所有的堡垒。对于他们来说,战争不再是资源和人力上的比拼,退回城堡不再是最后的安全之选,“某某城”之围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次发生……   再加上那种会爆炸的石弹,和那种让骑兵无法发起冲锋的火箭弹幕。没有人可以躲避他们的打击,哪怕躲在城堡里也不行。   从今以后,战争形势或许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黑鹿侯甚至为此感到了恐惧。   从罗马式投石机,到罗马大石弩,到埃及式投石机,再到现在……人们的进攻手段越发强大,可防守的能力却没有增长。   难不成,以后的人们会发明只用一击就可以击溃城墙的战车吗?那样的话,若是敌人攻到城下,又应怎么防守吗?   在黑鹿侯兴奋、担忧、激动、恐惧的目光注视下——   三个小时后,玫瑰之墙倒塌了。   这章三千字,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远视者之沉重   尽管已经得到了实验结果,也起到了立威的作用,但查尔斯最终还是决定将剩余的三面玫瑰之墙也一并推倒。   这举动让罗马城的贵族和平民非常反感。然而他们虽然低声咒骂、指指点点着,却没有人敢拦在那战车前面。   因此在他们的精神阻挡之下,四面玫瑰之墙终究是全部倾塌了。   尽管如此,但包括佛劳洛斯和雅斯塔禄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清楚查尔斯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做。   利奥三世和黑鹿侯以为查尔斯这是为了彰显力量,威慑罗马贵族;雅斯塔禄和佛劳洛斯以为是查尔斯心中公义与道德,让他无法原谅这用人血的砌成的城墙的存在;而包括兰诺侯在内的大多数人,则以为这是查尔斯想要羞辱他们的精神,以此方便更好的掌控他们。   实际上,兰诺侯他们的想法反倒是最为接近的一个。   查尔斯之所以力排众议,推倒城墙,实际上是为了彻底根除血石王所影响的那种“哥特优于罗马其他民族各支派”的思想,以及断绝城墙的存在对他们造成的精神影响。   城墙本身只要存在,就会让罗马人产生安逸感。以及对外地人的隔阂感,而这会潜移默化的阻碍文化的交流和融合。同时,随着海上及路上交通工具的发达,港口城市必然会越来越发达繁盛,城市化进程必然会推及到周边村镇。   这时,早已存在的城墙就会成为限制城市扩张的一把锁。那些主张扩张的,他们或是没有能力,或是没有影响力决定推倒城墙这件事。即使他们做出了决定,也早已错过了最佳时机。   而那些没有城墙、也没有排斥外地人的风俗或者传统的新城市,反而会更容易接纳新兴的文化。查尔斯某种意义上算是有未来视,他自然知道在接下来的大航海时代,罗马若是自我束缚,必然会失去已有的历史优势,逐渐落后于时代。   到了那时,随着外地商贩和学者的涌入,商业文化的重心也会一并偏移到其他沿海城市。石王的那种“我们不是罗马人,是哥特人”的思想,就会在诸城邦之间引起内部矛盾,进而发生内耗。   若是其他的城市也就罢了,但罗马城偏偏是传统文化的中心。一旦文化经济上的冲突升级为地缘政治上的冲突,距离分裂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反过来说——若是查尔斯推倒这四面玫瑰之墙,并毁掉一切能让人们联想或者怀念石王的实物,就可以保证在三代之间消弭这种因为地缘分隔而造成的文化隔阂。   当然,这也有其劣势之处……随着有诸城邦特色的罗马传统文化的进一步融合,文化口的政治权力将会空前高涨。而这也会导致文化层面的固化和僵化,以及阶级流动性的减弱。   但这都是查尔斯预料之中的情况。比起文化与政治层面的完全割裂,甚至于分裂和内耗,略显僵化的文化传统反而有可能催生出一批不甘受缚的人杰。   比如说……文艺复兴。   反正再差,也不可能比历史上的中世纪时期更差了——在这种两难的历史关口上,查尔斯选择了尽可能保有已有优势的一条路。   ——这种预见性,就是查尔斯完全依靠自己的工作和思考得到的一种副产物。   以查尔斯目前的眼光,他也只能预见到这里。   他可不想废半天劲把这些罗马的碎片重新粘合起来之后,等自己一死立马又啪叽碎一地。   他所要留下的,不仅仅是那几本著作、或者几种机器的制作方法……而应是一个尽可能和平、开明、向上的社会氛围。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   查尔斯的能力再强,他也不可能只用一世就把世界推进信息时代,更不可能眨眼间让人们的思想都变得开明而先进,跃迁进入乌托邦。   社会的发展不可一蹴而就。正如鲑鱼因为它那愚蠢的、拼劲全力却毫无意义的逆流而上而要玩命积累脂肪,却反而导致自己肉质鲜美一样。   人类社会,绝非是直直冲着天空而去的。纵观人类的历史,总是螺旋上升的——人们在寻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在驾驭自己的欲望和被欲望驾驭之时,却客观的推动了社会的进步、人类的进步。   五大古神不知为何而被惊走,这片宇宙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强敌。查尔斯不希望人类准备前往星空之时,脚下只余一片废土……可他也同样不希望将破蛹而出的蝴蝶直接用镊子夹出来。   人类不应是遵从查尔斯意志的工具,他们也没必要成为查尔斯的复制。查尔斯所做的,应当只是引导和劝诫,让他们避免弯路而已。   虽然如今的哥特人为查尔斯的行为感到恐惧和强烈的反对,但查尔斯相信,后世的历史学家必然会为自己正名。他们立足在更高的位置上,才能更清晰的看透全局。   ……查尔斯几乎已经猜到了,以后的历史课肯定有“请简述查理曼推倒玫瑰之墙的历史意义”这道题。   这反倒让他感到十分愉悦。   一旁的黑鹿侯默不作声。   但他却不是因为那种武器的可怕威力,和接下来的战争形势而担忧……   而是在查尔斯与他们的闲聊中,他在这个总是亲切温和的年轻国王身上,却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正如利奥三世所说,这个年轻人“天性温和、总是微笑,若有人怀着哀怨悲戚之情求见我们的国王,只需与他交谈数语,便能愉快的离去”。   但希尔迪加尔德对他所说的真相,却让他下意识的对所罗门王心生警惕,深感敬畏。   他已经有所察觉这个人的不凡之处。   查尔斯所持有的武器中,最厉害的并非是炸石或是火箭,也不是这种名为“蒸汽冲车”的新式攻城武器。而是他总能够在他周围的人心中唤起一种奇异的幸福感。   一般来说,贵族们总有这样的倾向——他们习惯于,建立一项规则叫别人遵守,同时让自己成为例外,尽量不受它的约束。正如同握住剑鞘,才能放心的挥舞剑刃一般。   但查尔斯不同。   他所行所举,似乎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全然的为了他人。正是这种毫无保留,也没有半分遮掩的自然的善意,让人们不自觉的对他示好。   但这可能吗?一个人舍弃一切,用尽全部的才能和精力,却仅仅只是为了他人?   这不合常理。   因此,肯定是查尔斯拥有超越时代的智慧和眼光。他并非是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而是在为他人谋福利的过程中已经得到了……   黑鹿侯在心中嘀咕着。   而这时,查尔斯突然回过头来,吓了他一跳。   他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低声接道:“陛下……有什么事吗?”   “先不用忙着叫我陛下。”   查尔斯飒爽的大笑出声:“我还没有即位呢!实际上,我究竟是不是哥特的新王还不一定呢……你们总不会以为,我带军队过来只是给你们炫耀的吧?”   “在即位之前,我自然要先将入侵哥特的波斯人彻底击退。完全逐出我的领地才是。”   查尔斯沉声道:“我们在罗马歌舞升平,吃喝玩乐,他们在东境担惊受怕,任人宰割——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之前给你们展示的一切都是我的力量;而我的力量,就是你们的力量。”   “我要亲自出征了,我的朋友们!但不会太久——只要一周我就会大胜而归。”   说着,查尔斯与希尔迪加尔德对视一眼。   希尔迪加尔德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哥特就暂时由我来看守,陛下。”   绿衣绿帽的游侠沉声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影响这里的安乐平和。”   闻言,黑鹿侯猛然一个激灵。   他快速的瞥了一眼希尔迪加尔德,犹豫了一下,还是深深叹了口气。   他还是放弃了。无论查尔斯到底想要做什么,他都没有去管的能力……这个年轻人,比贝尼托一世聪明的多。   “是的,陛下,”黑鹿侯终于放弃了思考,“我也会帮忙维持平和的。”   “我也是,陛下!”   一旁的兰诺侯立马应道:“在您出征的日子里,我会与希尔迪加尔德侯爵一起维持后方的安定——”   唯有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却因此最为轻松愉快。   更新完毕!   今天这两章加起来得有六千字了,算是补上了昨天没有更新的一章……可以骄傲的挺胸(挺胸)   累死窝辣,碎辣碎辣… 第一百三十章 战争前夜   在查尔斯离开罗马不久后,他前往罗马继承王位的消息终于传到了莫里耳中。   “所罗门王只带了法兰克的士兵,就要来讨伐我吗?”   丢下手中的情报,莫里嗤笑一声:“而且还没有拿到哥特的王位……看起来他很自信啊。”   对着眼前面露忧虑之色的下属,他从容的说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慌张。虽然所罗门王宣称要来讨伐我们,但其实我们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压力。”   “这并非是我安慰你们的托词。你们只要仔细去想就能知道,所罗门王根本不可能带太多的兵力。”   “从亚琛先到罗马,再绕一圈到我们这里,光是辎重就是一个问题。而哥特王国对于那位陛下来说,地位也显得十分尴尬:说是敌国,可他马上就要握在手中;但说是自己人,所罗门王却又得不到当地民众的支持。”   “那么他们的粮食从哪得来?他们的住处在哪安置?是从原本就敌视他的当地民众那里夺取、强夺他们的房屋进行休息吗?还是说全靠自己携带,全军露宿野外?光靠那沿途的几座城市,怎么可能供的动几万人白吃白喝?”   莫里从容的说道:“除非所罗门王在前往罗马后,会返回亚琛补给之后再出发——他既然直接横穿哥特来找我们,实际上就暴露了他不可能带上太多的士兵。”   “大祭司,”那位将军试探着发问道,“如果他带来的士兵不多,我们要不要在路上埋伏一波,将他直接……”   “不用。”   莫里立刻回绝道:“别搞错了,我们根本就不是所罗门的敌人。敌视我们的,应该是被夺走领土的哥特人。”   “如果说,所罗门王想要击败我们,讨好哥特人,那这无疑说明了他的天真和愚蠢——他既然还没有成为哥特人的王,就始终说明了如今的哥特与他同样也是敌对关系。”   “他在敌国的领土上,与敌国的敌人交战……这就是一场不必要之战。他的士兵不会有太高的士气,而一旦他们战损严重、护卫力量变得衰弱,哥特的贵族必然会立刻背叛他,在他返程的时候将这些军队坑杀在国内。”   莫里的言语逻辑清晰,十分令人信服:“而他来攻打我们的原因,应该是在我们东边的那些叛徒给所罗门王送了礼金。最多再加上,我们暂时占据了哥特的部分领土——但我们并没有屠杀平民,无论是人还是城都还好好的。只要他亲眼见到这一幕,就会知道我的诚意。”   “我们要做的,只有两步。第一是彰显力量,让他知道我们不是萨珊的叛军,而应是正统;第二便是表示友善,甚至可以与法兰克王缔结友盟,每年纳贡也无所谓……只要他能帮助我们夺回波斯。甚至什么都不用做,让他们保持中立就可以。”   “所以,我们又有什么好忧虑的呢?”   莫里大祭司信心满满的说道:“所罗门王是个聪明人,这再好不过。毕竟聪明人总比蠢货好交流,因为他更能明事理、知得失,行动也因此更好预测。”   “传令下去吧,让大家好好休息两天。按照法兰克军的脚程来说,他们应该已经走完了一半路,再有几天就到了。”   “得让那些软弱的法兰克人见识一下,我们才是波斯的精锐,阿胡拉勇敢的战士——”   莫里如此说道。   “是,知道了!大祭司!”   将军恍然大悟,语气轻快的应了一声便信心满满的离开了。   莫里表情平静,异常的沉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莫里才微微叹了口气,面露忧虑之色。   ——不对劲。   怎么想都不对劲。   他之前跟自己的将军说的,的确是实话。这一字一句,都是他搜集了许多情报得出的推论。尤其是“所罗门王只会带小股精锐前来”以及“所罗门王并不会与他们死战”这两点。   这应是一次标准的“礼仪性战争”。这个词是他的父亲,当代萨珊圣王卡瓦德六世所发明的。   在他之前,波斯与哥特两国之间的战争多半都是为了争夺城市的拉锯战。任谁也没有想过能彻底击溃对方——实际上也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幸运的是,卡瓦德六世和贝尼托一世都是聪明人。   他们两个都意识到了,哥特与波斯的战争实际上是一种非必要的战争。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但边境地区的居民和军队,却始终对另外一方抱有仇怨。   而且石王就是靠着战胜了波斯才稳固的王位,而对于波斯来说,军人阶级是一种下贱而不安定的要素。若是放任他们在国内壮大,很容易造成祭司阶级的割裂。   于是哥特王和萨珊王就达成了一种秘密协定——也就是所谓的“礼仪性战争”。   双方提前约定好,这一次战争的胜负如何、谁又该割让何等利益。而下次再赢回来,保持双方互有输赢,借助对方的手谋杀不服从自己、或是不太安定的将领,再通过连续不断的胜利人为的塑造英雄。   一时看起来,竟是与之前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战争的烈度降低,双方战死的、被俘获的士兵也变得少了一些。   这也是哥特有北方军、有南方军,但在东方明明有强敌所在的情况下,却依旧把守卫东境的军队编入北方军的缘故。因为波斯虽然气势汹汹,但他们并不会发起真正意义上的突袭。   莫里就曾上过战场,也被送过许多军功。他仅有的一次失手,是十几年前因为骄傲和自信而错失机会,没有补刀石王点名要他杀死的黑鹿侯爵。   这让他被卡瓦德六世狠狠训斥了一顿——虽然得胜却被体罚。或许正是从那时开始,莫里才开始鄙夷这种虚伪的战争形势。   他认为,战争的目的应是为了夺取。战争应该是为了使缺少的变得丰盈,贫穷的变得富有,让软弱的变得坚强,应该是在阿胡拉的指引之下,夺得一切应夺得之物所付出的努力。而不应该是这种朝堂之上的政治的延伸之物。   正因如此,在石王被杀的时候,莫里才变得十分高兴。因为这种肮脏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哥特人绝对没有想到,在波斯人和他们虚与委蛇的时候,他们已然通过零散的调配得胜的军队、发展经济和科技等手段,慢慢训练出了一支精锐部队。就等待着一个时机,准备一举攻下哥特。   ——结果他们还没动手,石王就死了。   也正因这种愚蠢的协定,他们才能在东线战场上一路所向披靡,轻易的横扫哥特的东部守军,甚至在哥特国内造成巨大的混乱。那是因为哥特真正的精锐力量,其实是监视最不安定的东埃及的南方军……而非是被石王刻意宣传的东境军队。   莫里能看得出来。石王刻意宣传并不强大的东境军,也是石王镇压南方的一种手段。   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石王已死,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竟然是在假打。若是他们一口气击溃东境军,很有可能哥特人会直接投降。   所以莫里才会向卡瓦德六世请命,攻下哥特及法兰克。   ……结果他刚一发兵,就立刻被人背叛。   这绝对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否则就靠那群黏黏糊糊的老头子,他们的行动不可能这么迅捷果断。   但到了这时候,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没有了来自后方的支持,他只能把军队停在了君士坦丁堡,与东西方同时隔开距离,防备任何一方的突袭。   可恶……那些大祭司们,明明也知道这件事!这是他们吞下哥特的最好机会,可能几百年都没有一次这样的机会!   可那些愚蠢的大祭司,偏偏趁着这个时候对他下手——   他们宁可抱着已经百余年没有扩张过的领土,抢着那只有一个的圣冕,也不愿意将波斯的领土扩展一倍,让自己当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幕下的猛兽   “这是……何等愚蠢。”   莫里憎恨的低声咒骂着。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最为宝贵的机会只有一次,就是在哥特人——尤其是哥特贵族们依旧笃信他们的东境军最为强大的时候。这时候,只要他轻而易举的将那些军队完全击溃,迅速的逼近罗马,战争就结束了。   那些胆怯的贵族们,不可能会将希望寄托于南境军队因而死守。   ……真是可恶,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大好的机会……错过这次,下次就没有这么轻易就能击败哥特的时机了。   莫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要是那些大祭司们不背刺这一刀,可能再过几个月,那个老东西就要死了。   到了那时,自己就是下一代的萨珊圣王。即使那个时候哥特已经被所罗门王统一,合并为罗马帝国,但哥特东线防守薄弱的问题,却也依旧没有暴露。   等到那个时候,莫里直接西征,一口气打穿大半个哥特,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吃下哥特的南方军,然后向北反攻法兰克。东线被毫无阻碍的打穿的恐惧感,一定会带来巨大的混乱。   那么,无论是再拼把力,一鼓作气的攻下法兰克,还是先签订合约,把这些土地消化掉再动手,就是他说了算的事了。   一旦吃下法兰克和哥特,威尔士和迦太基必然会直接投降。那么波斯的统治地域就可以达到历史上的最高峰……甚至可以完全压制住北埃及和东埃及的发展。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也不知道那群人究竟犯的什么病……明明感觉上已经全部压制住了才对。   还好海桑大祭司已经被驱逐了,如今这些大祭司中没有一个能服众的。这可以给他争取一些时间……   “……只能与所罗门王议和了。”   莫里叹了口气。   原本这些人都是他宝贵的军功。他这必胜的一次战役,本应用来巩固他的王位……可如今完全浪费了。   这都要怪那个老不死的一直不死。他要是早死就没这么多事了……   就向他展示己方的武力,让他们知难而退吧。   然后顺理成章的签订和平条约,可以给他们许下很多财宝。等自己夺回波斯之后,再找个机会撕毁合约。   所罗门教的祭司软弱又无力,也没有什么号召力。充其量也就是和他们的文人阶级差不多。   他们不仅身份低于萨珊的祭祀,即使上了战场,所能发挥的作用也远远比阿胡拉的战争祭司要差的多。   而且据说,这位新法王根本不允许他们以教会的名义参军……这样法兰克人根本是打不了什么持久战的。   波斯的战争祭司,不仅有着能将力量输送给一人的能力,而且还可以将力量分散开来,操控灵巧的火蛇进行持久的战斗。   只需要一次搅缠,就可以直接杀掉一人。而这样的火蛇,经验丰富的祭司可以一口气维持接近十分钟。如果有空间的话,杀死三十多个精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祭司们也可以治疗战士的伤势。只要没有露出骨头或者内脏受损,哪怕缺胳膊少腿的,至少也能保住命。更不用说,大祭司们还能赋予火焰以生命,召唤出数米高的火焰巨人。   ……虽然现在莫里手上,除了他之外一个会这种级别神术的都没有。但只要给他统一波斯的时间,传说中所罗门王发明的那种“恶魔般的机械”,也毫无疑问会被他们轻易烧毁。   他可不相信,那些机器都是由铁打造的。退一步讲,哪怕真的是铁打造的,总得有绳子和皮索吧?哪怕什么都没有,至少也得有人控制吧?   他们最精锐的士兵,护送大祭司到那些战争机器附近,问题应该是不大的。   而且……那些法兰克人击败的,不过是哥特的北方军而已。莫里觉得,如果他上他也行。   还有机会。   还不能放弃——   莫里吸了口气,平复了下焦躁的心情,就吃过晚饭去睡了。   然而,在他睡下五个小时后。   莫里睡的正沉,却感到有人在摇动自己的身体。   “大祭司,大祭司……”   他听见一个有些着急的声音低声说道。   ……谁?   他近乎烦躁的睁开眼睛,一把把那人的手臂甩开,低吼出声:“你要做什么?天都没亮,有什么——”   莫里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感到身下一阵轻微的震动。   虽然那种感觉非常轻微,但毫无疑问——那并非错觉。   他的话当即止住。   沉默了一瞬间,莫里转口低声发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祭司,法兰克人打上门来了!”   那人十分恐慌,哆嗦着、哑着嗓子喊着:“他们现在正在破坏我们的城墙!”   “什么?”   莫里闻言,愣了一下。   他立刻发问道:“是投石机吗?我们的弓手呢?”   “肯定不是投石机!太黑了我也没看不清,但像是个吐着黑烟的黑色猛兽,我看到有骑手坐在上面,好像还有缰绳……它只要一口就能啃下一大块城墙,可能现在已经啃穿了——”   ……啥?   猛兽?能啃食城墙?   莫里感到了十分困惑。   那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过啊……是法兰克人新驯化的某种野兽吗?   他一边在思考,一边快速的套上自己的外衣。   莫里语气极快的说道:“带我去看看。我先去穿我的战甲,你立刻通知他们几个,最快速度召集士兵!带上他们的装备,在广场集合!”   “做好在城内迎战的准备——这里战车跑不开!去让军需官准备梯子!送一批盾牌手,弓弩手和战争祭司到民房上面,让他们埋伏起来!”   “之后再通知城墙那边,把用来防御投石机的油全部拿走,把它们也送到房顶上!”   “然后用战车把几个关口堵住——一会我告诉你们怎么堵!先去集合!你去通知他们,动作要快!”   也顾不上他能记下多少,莫里连珠炮般的快速说道。   等那人离开,莫里沉默着加快了自己几分动作。但他的牙关紧咬,眉头紧皱。   等穿好他的防火外袍,他才一拳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该死的……”   他低声咒骂道:“他们是怎么赶过来的?”   哪怕他们不眠不休的赶路,从罗马赶到君士坦丁堡也绝对没有这么快!   难道这次所罗门王只派了骑兵和战车过来,没有带步兵?不对,他们途经两道山脉,骑兵也没有这么快……或者他们是从海上过来的?   法兰克人哪来的航海图?哥特人的最好水手,也不一定能这么快从罗马绕过西西里岛和伯罗奔尼撒岛过来——而且他的那种攻城的猛兽,又是怎么从海上运过来的?   解释不通。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   唯一一种可能是……他的情报全错了。   所罗门王根本没有拜访罗马!那个人是假的,所以才不会即位!而真正的所罗门王,早就从法兰克东部边境提前绕了过来——   他的计划全部都被打乱了!这样的话,法兰克人更大的可能是原路返回……他不可能会忌惮哥特贵族的反叛而对自己留手!   而他没有传递信件,直接夜袭——这意味着他根本没有议和的打算!   他想做什么?真的要和我们打吗?   ……还是说,他要和整个波斯宣战,先把波斯最强大的军队在远离大祭司保护的情况下坑杀?   等等,这么说来,难道那叛逆阴谋的背后——   莫里越想越感到自己后背发凉。   他完全的慌了神。   所罗门……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更新完毕!窝超强(挺胸)   然后是今天的章推,《遍地女武神的漫威世界》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未燃将熄   【支线任务“未燃将熄”:将大祭司莫里的支持率降低到5%以下——已完成】   查尔斯眼前终于划过了支线任务完成的提示。   ……真是不容易啊。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没想到,莫里被萨珊波斯的大祭司们赶出去之后,已经过了这么久,他的支持率还始终能保持在5%以上……   在那时候查尔斯就知道这个支线任务的意义了。   莫里能够在数日之内,以刚到三位数的伤亡,一口气从萨珊波斯的领地打到了君士坦丁堡……这就不只是北方军被调走防御法兰克人的问题了。   即是只有一半的守军,也不可能连阻碍莫里都做不到。   查尔斯翻阅过之前十数年,哥特与波斯人的大小战役,试图从中分析出波斯人的总战略方针,并从中寻出他们的所图所求。   但他越是分析,就越是困惑。   从拜蒙提供的数据上分析,波斯人起码有至少五次以上的机会,可以平推整个哥特东部,至少可以推到君士坦丁堡。但他们每次都在占据幼发拉底河后就停止了进攻。   反过来说,哥特获胜的时候也总是很蹊跷。他们击溃了波斯的军队,却没有歼灭波斯最为危险的祭司团,而是将他们留下,作为俘虏又卖了回去。   以石王的果决来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他肯定会知道,一个活着的波斯祭司每上一次战场,至少等于二十个以上死去的哥特士兵。   但是,波斯的祭司培养起来十分艰难。除却莫里这样的少数例子之外,其他的祭司需要父母全是祭司,并且至少认识三种语言,能够朗读阿维斯塔全书,以及背诵七十二章《亚斯纳》的经文内容,以及至少在一项学问上取得“专业”级别以上的成就。   这分别是为了维持祭司阶级的纯粹性,保证唤起神术的圣言的传承,以及提高素质。   ——没错,他们了解学问,仅仅只是为了“学习”和“研究”,为了锻炼他们的头脑,规避无知的诅咒缠绕心灵而已。并不会真的从事这种行当的工作。   因为祭司根本无需工作,只需要不断锤炼头脑,研究学问,管理一些分配到他们手下的学士;亦或是在需要的时候,由大祭司们派遣到前线,辅助战斗的同时负责督战。   而到了大祭司这个级别,他们就是完全的掌权者。他们没有犯什么大错的话,甚至不会被圣王强制派遣去战场,等于是获得了完全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除了依旧要受制于圣王,他们比其他国家的侯爵都要来的轻松自由。   那么,奇怪的地方就来了。   石王在获胜之后,却有三次与被俘虏的大祭司发生口角之后,将其残忍的杀害。但他俘虏普通祭司的时候,却是直接将他们卖回去,没有杀掉一个人。在记录上,他宣称这是为了打击波斯政权的稳定性,以及赚取赎金补贴损耗的战争物资,或是用来发抚慰金和战胜赏金。   哥特将军或许是见得多了,也或许是不清楚波斯那边的情况,也没有感到哪里不对。   但知道波斯境内政治结构的查尔斯,却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一个被刻意忽略的事实是,大祭司的死活,根本不会影响到波斯政局的稳定性。   反倒是普通祭司负责管理地方政治,而大祭司更多的时候,是用来监督圣王的神圣权力不乱用的。   大祭司死的再多,波斯的政局也不会动荡。反倒是会变得更加稳固。   于是,查尔斯就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或许……哥特和波斯的战争其实是双方的一种默契?比如说,借助对方之手除掉一些麻烦人物之类的……   这么说来,“未燃将熄”这个任务,或许说的就是这一点。比方说,波斯人的实际战斗力早已超过了哥特军,但这秘密只有身为圣王独子的莫里才知道。   亦或是,他手中攥有和多个哥特将领的联系方式,能够操控他们向查尔斯发难,或者干脆在自己撤走之后,喜迎波斯军入城?   ——但无论莫里有怎样的翻盘技巧,他做了什么样的规划,事到如今都没用了。   查尔斯站在城外,望着夜幕下熊熊燃烧的君士坦丁城,露出了十分温和友善的微笑。   在意识到莫里的危险性之后,查尔斯就决定,不给莫里任何机会——他为了避开波斯人可能设置的眼线,专门选择了从水路出发。并使用了阿斯莫德领域的神术,赋予了将士们水上行走的能力。   阿斯莫德持有荒野与洋的领域,是掌控着猛兽、毒、海洋和荒芜的魔神。在如今的查尔斯的灵能加持下,他的神术范围已经可以笼罩全军。   同时查尔斯还维持着自己的灵能特性,维持士兵和马匹不饥不渴不眠不休的状态整整三天,硬是直接在海上从罗马跑到了君士坦丁堡。   在抵达莫里的藏身之处后,他没有选择向莫里发信,或是对他的士兵们使用攻心计什么的……在确定城中心的那片区域几乎没有黄色的名字之后,查尔斯就十分干脆的卷起了冥土的毒风,将在城外守夜的斥候全数毒死。又派了雅斯塔禄和佛劳洛斯,让他们守住其他的两个出口,只在南门留了一条生路。   但南门不远处直通大海。即使是想跑……也得有相关的生存技能才行。   之后,他开始破坏君士坦丁堡的城墙。   没有木材夹心,全部都是片岩堆砌的城墙意外的好破坏。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六台蒸汽冲车就打出了整整一排的墙洞。因为洞体过于接近,甚至直接破坏了墙体,导致了一小片城墙直接垮塌下去。   而让查尔斯高兴的是,在城墙被破坏之后,那些红名就开始自发的向某处开始聚集。   不如说这样更好——根本无需转入巷战,也不用担心误伤哥特平民了。   于是在那之后,查尔斯身前的十二台投石车就开始不间断的向着城内投掷着原始榴弹。落点则由查尔斯亲自决定——那些藏在奇奇怪怪地方的红色名字,在查尔斯的眼中无所遁形。   再加上弓弩手的抛射,那些名字也在一批一批的迅速消失。   波斯人用战车堆起来的临时壁垒没有任何意义。榴弹炮绕过壁垒,直接在他们的阵中炸开。   明明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还在凌晨三点半发起奇袭,却依旧稳扎稳打,慢慢推进。   双方的步兵甚至没有正面交战。查尔斯的士兵所负责的,仅仅只是控制住所有能够藏人的埋伏点,以及护卫向城内方向慢慢推进的投石机。   除此之外,便是投石机的无限轰炸。   四批技师和战地劳工轮流休息,一开始还不能精确的打击,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攻击次数,落点也开始变得精准。从凌晨四点多开始,一直打到天边蒙蒙发亮。   而在这时,以广场为中心,周围六分之一个城区的范围内,一共只能再看见不到三位数的红色名字了。   查尔斯这才终于让人停下了轰炸。他们带来的、用了整整三辆车运送的弹药,也基本全部被打了出去。   在轰炸平息之后,查尔斯手下的那些将士们,几乎已经不再敢抬头直视他。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以及抹不去的畏惧。   他们何时见过这种残忍夸张的战争方式?!   从最开始的哀嚎和怒吼,到后来声音逐渐平息,甚至不到半个小时。这时候只要让步兵冲进去包围他们,用不了半天时间,就能轻易将剩下的人俘虏了。可在那之后,查尔斯却仍旧向其中继续倾泻了两倍多的攻击……   到了这时,他们才恍然大悟——之前与哥特人的战争中,所罗门王是真的留手了……   “接下来,就让我去会一会莫里大祭司吧。”   查尔斯语气平和的说道:“希望他还有力气说话,为我解答一些疑惑。”   更新完毕,今天一更。   又又又感冒了,还有过敏性鼻炎……隔壁学霸也发烧了,你们也多注意身体,夏秋换季流感频发……   据说感冒时期要多休息,窝先睡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在冲锋的路上   黎明初开,轰炸声渐渐平息。   查尔斯孤身一人,向城内徒步走去——向着硝烟弥漫的君士坦丁堡的广场走去。   他没有调动士兵守卫在自己身边。但人们还是关切、担忧着跟在了他身后。   因为查尔斯并没有穿着太过正式的盔甲。他仅仅穿了一身灰黑色的鳞甲,下面就是白色的衬衣。甚至肩甲上还装饰了一圈白色的绒毛,身后则披着镶有金线的黑色皮质披风。他的腰间佩着一把有着黄金制成的剑柄的奢华长剑,头上虽然没有戴王冠,却也没有戴头盔。   这种级别的防护和武装,在敌人面前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准备。完全就是仪式性的穿着,甚至连身材都没有鼓起来。   然而,查尔斯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畏惧。他身后的将士们,也对他没有太过担忧。   他们都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新王,所罗门一世所引发的神迹——别的东西都可以作假,唯有他们自己的身体不会欺骗他们。   从法兰克出发已经过去一周有余,但他们却几乎没有一刻停下休息或是进食。然而他们却完全没有感到疲倦或是饥饿,甚至能够踏浪而行……   他们的新王所罗门一世,简直如同神明一样——甚至会让人联想到古代的智慧王所罗门。   他拥有超越一切学者的智慧和学识,曾率兵平定过西班牙的叛乱,能够轻易的镇压国内不安分的贵族、挑拣出他国的奸细。他甚至能让高傲的哥特人在他面前臣服,丢失全部的尊严……   再加上他所行的诸多奇迹,以及臣服在他面前的所罗门教会——他们那在新王面前恭敬顺从的样子,仿佛他们名字中的那个“所罗门”就是指的所罗门一世一样。   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查理大帝做不到的?这世代上,有什么人能比他更优秀吗?   法兰克人想象不到。如果真的存在,那也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的见识。   他们为自己的王而骄傲,为自己与他生在一处而感到自豪——   他们小心翼翼,亦步亦趋跟在查尔斯身后的样子……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膜拜或是憧憬。   随着查尔斯向前慢慢走去,他身边的气息开始变得沉重。他的双眼渐渐燃起璀璨的光华,大地嗡鸣、周围的空气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实际上,查尔斯其实没有刻意端什么架子。他只是单纯的活性化了自己的灵能,为了防止可能的偷袭。同时他还紧盯着每一个红名的位置变化,始终保持自己与他们不会太过接近。   查尔斯从不把自己的安全问题,寄托于不知根底的对手的愚蠢无能之上。这就像是他明明已经占据了绝大的优势,却依旧使用了夜袭和覆盖轰炸等手段一样。   所谓有备无患——查尔斯对自己的要求可以说十分之高,任何可以规避的错误都不允许发生。   他的确每天工作的时间很长,但这不是他工作出错的理由和借口。   突然,查尔斯的脚步停下了。   他的眼前是几辆倾倒的战车——似乎原本是被人为推倒在这里,打算用来以此作为掩体的样子。然而这一排战车中,却有接近一半被砸毁。剩下的那些,车体也变得破破烂烂,基本只剩下了一个框架。   “出来吧,莫里。”   查尔斯语气平缓的开口道:“难为你能忍住痛和咳嗽……但我已经看到你了。”   沉默了好一阵子,一个沙哑的低笑声才慢慢传来。   然后,才有一个人慢慢从其中一个车厢里面爬出来。   他身上的长袍破破烂烂,左臂、后背以及膝盖以下血肉模糊,甚至嵌了一些砂砾和石片。   “……我都没有想过,我居然能活下来。我也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   莫里似乎是因为呼吸了太多爆炸物产生的烟尘,嗓子也变得沙哑、一边说话一边呛咳。   他扶着车厢站了起来,像是受伤的野狼一般孤独、疯狂、痛苦、沉默、憎恨……却唯独没有畏惧的血红双眼,一直紧紧的锁在查尔斯身上。   “居然要遇到你。居然会遇到你……查尔斯皇帝,所罗门一世。”   他哑着嗓子,声音像是从地狱中流出一般,充满杀意:“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就杀了你。”   “你尽可以试试看。”   查尔斯平静的答道,右手轻轻按在剑柄上:“我给你这最后的荣耀——你可以来挑战我,我允许了。”   “……一介祭司,与一位皇帝的决斗吗?”   莫里咧着嘴,慢慢撑着身体直起腰来,笑出了声:“一个失败者,和胜利者的决斗?您先考虑清楚,我这半条命,可不如陛下您的命来的尊贵。”   “算了,那也没有什么意义。”   沉默了一会,他摇头拒绝道。   他此刻近乎心如死灰。他从未想过,波斯的精锐竟会一夜之间葬送,甚至是葬送在他手上……   失去了这支最为精锐的军队,波斯已经没有任何抵抗法兰克人入侵的可能。即使他杀掉了所罗门一世,也总会有二世、三世替代他向波斯发难。   他原本想要为阿胡拉打下千年不易的基业……却没有想到,反而在阿胡拉的注视下将波斯转手让给了他人。   何等……耻辱。   深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失败,莫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和愚蠢,以至于在这前所未有的巨大失败面前,一下子变得清醒了过来。以前犯下的诸多蠢事,也不断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莫里下定了决心。   事到如今,至少要维护波斯大祭司的体面。不能让法兰克人看轻了波斯——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冷不丁的,莫里哑着嗓子发问道:“还有,您这是……灵能吗?”   “是。”   查尔斯简短的答道。   闻言,莫里不禁笑出了声。   这并非是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他从未想过,查尔斯的年纪竟是如此之小。但他眼中闪耀着的光华,却与那个他所憎恨的人如此相似——他的父亲,圣王卡瓦德六世。   但是,如果要将卡瓦德六世的光芒比作明灯,那么查尔斯眼中所迸发的光辉,足以让人联想到太阳本身。   在其光辉之下,一切凡光都将变得暗淡。   真想让那个老不死的开开眼啊……那种讨厌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只要在查尔斯面前出现,就会立刻土崩瓦解吧。连同他邪恶的研究一起,被这光芒所杀灭——   “你问完了的话,轮到我问你了,莫里。”   查尔斯的右手没有离开剑柄。   他平静的问道:“波斯和哥特的战争,是否只是演戏?”   “是的。”   “哥特的东方面军,其实并不是最强的一支?所以你的目的其实不是君士坦丁,也不是向大祭司们复仇……而是攻下罗马?”   “最强的一支军队是南方军。”   莫里的腿因为失血而有些发抖,但他的语气仍然平静,头也高扬、尽力扶着车厢站稳,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我原本就是打算突袭罗马……你猜的全对。”   “不过,复仇也是对的。然而他们的考虑,总是……欠妥当了一些。”   “你很聪明,莫里。你聪明到足以看清整个全局,只是还看不清些许细节。”   查尔斯点评道。   莫里愣了一下。   他隐约记得,似乎父亲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听到和卡瓦德六世对自己的评价相似的言论,莫里原本以为自己会十分愤怒,但他却发现自己异常的平静客观。   ……可惜,如果这种冷静能早来一段日子就好了。   思考着,他感觉到了些许困倦。耳边传来低沉的鸣叫声,眼睛也有些发花,头则发晕。   说起来,还没睡醒就被叫起来了啊……   他的思维也开始发散。   看着名字从深红色渐渐变为黄色的莫里,查尔斯忍不住开口道:“我之前的提议还作数,莫里。真的不让我送你一程吗?死在冲锋的路上,那至少还是种属于战士的荣耀。”   查尔斯心里也很清楚。如今的莫里,怕是已经不再有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了。   与其承受苦难而死,倒不如战死沙场。   查尔斯不可能将胜利拱手让人——因此,这算是查尔斯给他留下的最后的尊严了。   “没什么必……不,也好。”   莫里刚想拒绝,但顿了顿,还是应了下来。   他不想让波斯的祭司背上怯战畏死之名。反正他哪怕真的被查尔斯大帝救活,也不会再想活下去了。   犯下如此重大的错误……他也想要以死作为最后的逃避。   莫里闭上眼睛,低声祷念。   “阿胡拉玛兹达。智慧之主,万物的保护者。求您直视我,使我光明。因我将粉碎一切暴力、击溃所有敌人——”   抛弃一些的私心杂念,和不必要的傲慢之后,莫里从未感受过,自己与阿胡拉的距离竟是如此之近。   即使没有祭司团的辅助,他也十分流畅的使出了只有圣王才能单人使用的大神术。就仿佛阿胡拉玛兹达此刻真的在看着他一样。   善念,善言,善行——   心中暗念箴言,炽烈鲜红的火焰从莫里的胸口燃起,顺着他的战袍如鲜血般流遍全身。他因为失血而变得虚弱无力的身体再度充盈力量。   那种炽热的火光,让周围的士兵甚至不敢直视他。光是看向他,就会觉得脸和眼球被蒸烤,刺眼的光芒仿佛要闪瞎双眼。   他俯身下去,随便的挑起了一把剑。火焰立刻蔓延下去,将其覆盖缠绕。   而查尔斯在他面前,也抽出了腰间的世界之剑咎瓦尤斯。   “我要来了!”   莫里扬声提醒道,随后如同流星般碰撞而来。   他这一辈子没有正面反抗过自己的父亲。他所说的让自己去找的“灵能”,莫里也根本没有管。   至少到最后,他想见识一下,“灵能”和阿胡拉的神术相比,究竟孰优孰劣——   但下一刻,查尔斯以远超凡人的敏捷,迎着向自己撞来的火流星斩出了三剑。   第一剑,将莫里的佩剑斜着劈断,连同他的一半右手一并削了一块下来。   第二剑,他一边后退一边抬起长剑,将仍然在冲锋的莫里的左肩和半个脑袋自下而上整个削去。   但莫里的身体还在冲锋——   查尔斯被他的尸体一脚踢在了小腿上。才用手中圣剑贯穿了莫里的身体,把他的身体微微抬了起来,同时卸去惯性。   又过了数秒,莫里身上的火焰才渐渐熄灭。   直到死去,他残缺的右手扔紧紧握住了半个剑柄,没有松手。   ……真可惜。他不该生为祭司的。   查尔斯轻声叹息着。   他的出身,或许才是莫里一生苦难的来源。   现在,他越发的想见一见那位圣王了。   不过在此之前……   在身后士兵们注视下,查尔斯低声念起了圣奥古斯都的名诗句,作为祈祷。   他说——   “人子啊,当须仰望星空。”   “——勿使灵魂迷途。”   更新完毕!(挺胸)   这一章3700字,其实再水一点能到四千拆成两更,但窝想了想还是算了,能不水还是不水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恐惧无用   在大祭司们意识到,他们根本无法控制所罗门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兵临城下——   如此形容,并不为过。   天亮之后,波斯人才发现……不知何时,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已然安静的在泰西封城下集聚。   他们的数量超过三万,其中有十数架巨大的攻城车,以及数百、上千的大小战车。他们没有提前派信使递送外交书函,也没有鸣鼓奏乐,而是悄无声息的在城外驻扎。   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如此望去,一眼便知。   他们要干什么?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他们是从天而降的神兵吗?还是说,西方的城镇已经全部沦落了?怎么会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以及,最关键的那件事……我们的军队呢?   守护萨珊波斯的精锐们,都到哪里去了?   莫里呢?他是背叛波斯了吗?   泰西封城内已然是一片混乱。   距离上一次泰西封被围,已经不知道过去几百年了。大祭司们在圣殿吵作一团,其激烈程度远超他们以往的任何一次讨论。   因为,唯独这一次的讨论,并不涉及利益或是权力的争夺。   慢悠悠的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一句一句的诱导着竞争对手自己暴露弱点,对每一句藏有漏洞的话加以嘲讽和贬斥,以此树立自己在同阶层中的领导力,确立自己的话语权——   这才是大祭司们所应说的话,应做的事。   他们在每一件事上做出的判断——即“这件事是否应做”的议题中给出的决定,其实并不全部基于他们心中“这件事是否要做”。   更多的影响因素在于人。   也就是“某人是否支持”、“某人是否反对”。在面对军人、文人、平民甚至于底层祭司的时候,他们自然是团结的;可在大祭司们的内部中,也是呈现一种相互竞争、互相斗争的状况的。   任何一件大事,都是他们手中的剑。至于这剑是要击向倾轧亦或是交好,则要依据于对方的派系在整个波斯中已得的、可以割让的和将要争取的利益决定。   海桑被圣王驱逐,的确是卡瓦德六世所作出的决定。但这决定之所以能推行下去,而没有遇到大祭司们的反对……自然与海桑他得罪了许多同僚有关。   要知道,海桑在萨珊所主管的领域并非是光学研究,而是教育——这意味着每一届刚毕业的优秀祭司,他都拥有优先挑选权。即使其他的大祭司得到了有天赋的人,也无法确定这人是否是海桑打入自己派系的奸细,还要跟海桑说一声“谢谢啊”,再欠上他一份人情。   若是海桑没有被圣王打击,或许他这一系可以在整个波斯一直占据优势也说不定。   毕竟他已经抢了先手,又有续航,其他的大祭司也不可能撕破脸皮和他斗个你死我活……那样的话,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在撕破脸皮的大祭司快要力尽之时,被其他同僚一拥而上,分而食之——顺便卖给海桑大祭司一个人情。   这里他们面临着一个囚徒困境。   假若所有人都与海桑宣战,他们几乎是必胜的。而海桑的权力也将被他们分走,所有人都会得利。   但反过来说,若是他们中的一半人选择与海桑合作,那么反对海桑的那一半人便是必死无疑……而与海桑合作的那一半人将得到远远高于上一种情况的利益。假若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反抗海桑,他们输的还会更惨、更快。   那么问题就来了。   谁会在这个时候愿意第一个站出来,与海桑作对呢?他如何相信,他的同僚们会选择与他站在一起、夺回被海桑垄断的人力资源规划权,而不是会选择投诚于海桑大祭司,卖海桑一个人情的同时反手给他一刀?   因此,圣王卡瓦德六世的这一决定,可以说是将波斯上层的政治形势一举扭转的壮举。   以圣王的最高话语权和公信力作为担保,其他的大祭司们在“大祭司”这一阶级的利益受损之时,反而全部选择了沉默。   因为与海桑继续垄断最优秀的人才,让他们从事教育行业这一举动相比,圣王让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即是投诚于莫里,支持他成为下一代的圣王反而更容易接受。   海桑势力被击溃时,其他大祭司们所得的新权力,基本上是可以与他们支持莫里的权力损失做对冲的。而若是圣王的权威被击溃,他们却无法从支持海桑的举动中得到更多——因为在后一种情况下,海桑必然会成为新一代的圣王。   他们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失去了更多。   正因为这种利益相同而产生的第三方信任,所有的祭司在海桑被圣王针对的时候,全部选择了沉默。并提前动手接收了属于海桑的权力和工作,降低海桑被驱逐在国内产生的巨大动荡。   这也是为什么在海桑被驱逐出境的时候,他身边只有一个乌尔迪的原因。并非是他的人品差到一定地步,亦或是其他人畏惧于圣王的权威、沉溺于荣华富贵而背叛了他……而是因为海桑的学生们,早就在之前的一道道政令中,被其他的大祭司依次接手。   所以在海桑遇难的时候,即使全波斯都同情他、尊重他,却没有任何一个足够有话语权的人愿意站出来帮助他、声援他。   因为除了海桑之外,萨珊波斯的其他上层全部都参与到了这一事件之中。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非常漂亮、堪称经典的政治谋杀。   ……如果海桑没有在法兰克遇到所罗门王的话。   “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位大祭司高声怒斥:“你们谁也别想跑,谁也别抱有侥幸之心——你们每个人都参与过!你们中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你们’?”   另外一位大祭司嗤笑道:“你这用词讲究啊。说的好像和你无关一样。”   “当然和我有关,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   “好了,不要吵。事情变成这样,谁也不想的……”   只有两个较为冷静的大祭司在低声劝阻着。但在争吵和咆哮声中,他们那微小的声音几乎瞬息之间便被淹没。   “愤怒真是会冲昏人的头脑……”   佛劳洛斯感叹道。   他旁边的查尔斯也借着他的千里眼,在城外望着圣堂之内的混乱情况。   查尔斯听到佛劳洛斯的话,不禁笑了一下:“不,佛劳洛斯。你弄错了……他们并非是愤怒。”   “他们其实是在恐惧,恐惧自己的失败。但他们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恐惧……”   查尔斯低声说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抬起头来,深深地望着泰西封高大宏伟的城墙,仿佛想要将它的样子印在自己的脑中一样。   “传我命令——”   然后他扬了扬手,口中流出低沉的声响,像是沉重的铁锤一样,重重砸在人们的脊背上,敲在他们的后脑上。   ——开始攻城。   他说。   更新完毕,明天可以双更(提前挺胸)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从心也是需要理由的   令人遗憾的是,战争并没有发生。   大祭司们的怯懦和妥协,使得他们在查尔斯攻破城门之后,立刻选择了投降。   没错,泰西封城内的确还有不少成年的男性居民,他们家中都有武器和盔甲。   大祭司们完全可以立刻征招民兵、组织防守力量,用蹲守在哨塔上的弓弩手狙杀法兰克人的精英,同时干涉查尔斯的攻城作业。再利用神殿的力量使用复数的“唤起天火”、“唤醒阳之炎”、“圣灵附体”等大神术。   ——以泰西封城的守备力量,他们实际上是可以扛得住法兰克人的这波冲击的。   只要将战争拖入持久战,与没有后援、没有辎重、也没有合理的作战理由的法兰克军相比,萨珊波斯的士气则要高的多。   到了那时,从波斯各地派来的部队,就会渐渐地将查尔斯的这支军队绞杀在波斯内部。   没错,他们原本是这样计划的。甚至几乎要讨论通过了。   ——直到一枚会爆炸的石块落在圣殿门口并炸开,将靠近大门的两个大祭司当场炸成重伤为止。   波斯的情报机构虽然不如哥特人的女巫,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关于查尔斯在北哥特战场上使用的新式武器,也早已送到了大祭司们面前。   但是,他们并没有对其太过重视。   因为波斯人、亦或是说波斯的祭司阶级——尤其是对于能够在三个音节内唤醒三四米高的阳炎巨人、能够在半个小时的仪式后,仅凭单人的力量召唤出三十米半径大火柱的大祭司们来说,他们对“拥有强大的破坏力”这样的形容是无法理解、更无法重视的。   他们对查尔斯发明的那些东西的评价,就是“有点用的小玩意”。大祭司们甚至计划好了如何破坏、如何应对这种新式的战争机器——只要让前线的士兵坚持住半个小时,他们就可以唤起多道天火,将所有的机器全部焚毁。   而至于喷火箭的战车?那个东西,甚至根本没能入他们的眼。   在太阳、生命和火这三个领域,波斯人从近两千年前的神代就已然有了深刻的掌握。他们非常自信,在这方面,他们才是毋庸置疑的专家。   喷火箭的战车?不过就是搭载祭司的战车而已。祭司能够持久作战,火箭最多只能连喷两次。   飞来的箭矢?通过机械喷出来的箭矢能有多少冲击力?恐怕还比不过轻弓的力道——只要拉起一两道火墙,就能将其焚烧殆尽。   会因为对火焰的畏惧而停下冲锋?那更是无稽之谈。   因此,在没有亲眼见到查尔斯的时候,他们在安全的后方用了大约半个小时,轻松敲定了应对方法,就将其放到了脑后。   甚至当时有大祭司提议,看查尔斯这么喜欢做发明,不如将制造圣燃油的配方,替代部分金银报酬送给他——反正他们也有针对克制控制之法,若是查尔斯打算拿这个对付他们,他们可以让祭司直接控制燃烧起来的油重新泼回到法军阵中,让他们自讨苦吃。   直到现在。   直到此时。   直到查尔斯用他那些“小玩意”敲开了坚固的城墙,在城外将能够爆炸的石弹投入城中,投入到他们身边——   直到他们中的一员在原本应该安全的后方,突然全身插满了碎石和铁片,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发出惨烈的哀嚎……直到查尔斯非常针对的,将所有的石弹不断击向他们这里,大祭司们终于颤抖了。   为什么……查尔斯的攻击能够打穿圣殿的防护?   难道阿胡拉不再庇护他们了吗?   可若真是如此、亦或是查尔斯的攻击真的能够击穿圣殿的防护……他们躲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又有哪里会是绝对安全的?   他们要是全部死在这里,哪怕最后查尔斯的攻势真的挡了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大祭司们经过极短暂的商讨——他们几乎从来没有能这么快就商讨出结论的一天。   他们选择了投降。   但他们却没有选择完全的投降——大祭司们的政治智慧,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投降是光荣的、正确的、不可职责的、顺应神意的,为了保证民众不会因为阿胡拉抛弃了他们而感到恐惧,甚至无情的直接杀死了被石弹炸成重伤的两位同僚。   而后,大祭司们立刻宣布,他们中出了两个叛教者,背叛阿胡拉的亵渎之人。   正因如此,阿胡拉才会在他们受到袭击的时候选择不闻不问;也正因如此,受伤的才会是他们两个,而不是其他人。   他们派遣数位年迈的祭司,不带任何武器、身披麻布走到阵前,高声赞颂所罗门王。   他们向波斯的民众们高声赞颂查尔斯的荣光,宣称他就是阿胡拉预言上的那位救世主。   正如阿胡拉的预言所说——他的言语神圣有力;他能行在一切水面之上,如同行在坚实的大地上;他有着光辉美丽的外貌,神圣而神秘的智慧,不畏凡间一切刀兵的力量,以及能够看到过去未来的先验的眼。   他们赞颂,高声赞颂。   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祭司,法兰克的士兵们下意识的停了手。   而查尔斯略一沉吟,也命令他们退去。孤身一人来到阵前,顺着老祭司们的话,从容的说道。   “你们是要向我称臣吗?”   查尔斯朗声道:“你们是要向我——法兰克国王、哥特国王、威尔士国王、迦太基国王,罗马人的皇帝,查尔斯大帝,及阿胡拉钦定的圣王,所罗门一世称臣吗?”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高声喝问。   “——回答我,阿胡拉的祭司们!”   “抬起头来,直视我!向我行礼,向我忏悔,向我跪拜!”   在查尔斯的威势之下,老祭司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便向他匍匐跪拜。   他的声音清朗而高扬,其中带有一种鼓动人心的力量。那跃动着火焰的双眼熠熠生辉,光芒凝结于他身体四周,仿佛有两道光翼斜斜向上。   那是查尔斯身后高举双手赞美太阳的灵能化身。   下一瞬,来自雅斯塔禄的治愈之力如新星般扩散开来,将受伤的士兵们全数治愈。战事也暂时停歇。   在可怕的沉默之中,没过多久,大祭司们便闻讯匆匆赶来。因为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要先就这件事请示一下阿胡拉。   然而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面对圣殿被亵渎这件事,阿胡拉甚至没有发怒。   或许这便是默认了……   感到后怕的大祭司们,带着两个裹着麻布、还在滴血的木匣,匍匐在地、恭敬的献给了查尔斯。   “这是因与您为敌而被阿胡拉所惩处的,叛神者的头颅——”   大祭司们在波斯民众面前高声宣告:“我们将它献给您,伟大的圣王所罗门一世!”   查尔斯点点头,沉声道:“好,我接受你们的道歉。”   尽管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因为倒霉而死去的这两个大祭司也没有做错什么事。   但没有人关心这个——大家都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第一章更新完毕,第二章大概八点二十发( 第一百三十六章 都是好事   一切都在查尔斯的预料之中。   ……除了大祭司们投降的反应实在是过于迅捷这一点。   哪怕是查尔斯,也绝没有想过……在他刚把城门打通之后不到十分钟,大祭司们就立刻向他投降了。   若非是查尔斯能看得见那黄色和浅绿色的名字,恐怕他真的会突然心生“你们怕不是要谋害朕”的想法。   八位大祭司中,只有两位的名字一开始带有一些淡红。而在查尔斯接受他们的投降之后,他们的名字也由红转黄,非常幸运的变为了中立单位。   他们为了证明查尔斯继承圣王之位的合理性,甚至编造了谎言,声称查尔斯是阿胡拉钦定的救世主、查拉图斯特拉的第三子。   大祭司们甚至宣称,“圣冕之所以先前没有选定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那是因为查尔斯还没有来到波斯”。这话不光是转移了之前人们对大祭司们的怀疑,也让莫里弑君弑父的罪行彻底坐实。   不然的话,大祭司们怎么可能会迟迟不选新的圣王?而且这也不可能是查尔斯贿赂了大祭司——区区来自法兰克的小王,怎么可能在没有来到波斯的情况下,就控制了近乎所有的大祭司?   查尔斯能够做到这种事的可能性,怕是比直接打穿波斯的可能性都低。   如今的天选之王查尔斯已然击溃了大祭司莫里,将这个弑君弑父的叛逆处决,又于泰西封圣临。   “若非他们之中出了两个贪恋凡间的权力、而与阿胡拉的旨意相悖的叛徒,祭司们原本应该在查尔斯来到泰西封前,便在城外跪地迎接才是——”   这样的消息,很快在整个波斯扩散开来。   即使是查尔斯,也对他们强烈的求生欲很是钦佩。   这样的消息扩散出去之后,查尔斯还真不太好对他们下手了……毕竟他们之中的“叛徒”已经被阿胡拉自行动手铲除,那么作为被阿胡拉钦定的圣王,却自己动手再除掉几个,又是几个意思?   ——是你不相信阿胡拉玛兹达,还是能拿得出他们又新叛了教的证据?   明明宣传你的统治正确性的人之中就有他们一份。你否定了他们的身份,是否也要一并否定他们所持的言论?   这无疑是两败俱伤之举。   因此,在大祭司们努力宣传查尔斯统治的正确性和神圣性的同时,他们却反而因此得以活命。   毕竟在政治上,并不存在“一个人”,而是“一个声音”;所以他们也无需杀死一个人,而只需要移去一个障碍物。查尔斯知道他们是聪明人,大祭司们自然也知道所罗门王也是聪明人。   于是,双方就达成了一种共犯般的默契。   ——这就与隔壁的哥特贵族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对于大祭司们来说,若是忽略查尔斯的身份……他的到来反而是解决了可能导致波斯崩溃的重大隐患。   他们不希望海桑成为新代的圣王,但阿胡拉也不允许他们侍奉过于好战的莫里。   可他们却在伪造了卡瓦德六世的死亡之后,迟迟没能拿到圣冕。这已经不是国内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的问题了。甚至许多圣卫都开始怀疑,是否这一代的大祭司们谁都没有得到阿胡拉的承认。   尽管他们其实猜对了……然而大祭司们却不可能承认这件事。   但他们这些日子里,两次让自己的私兵和外国的雇佣兵冲到地下,试图杀死卡瓦德六世。却都被那些圣卫打了回来。   于是,大祭司们陷入了僵局。   想要利用全国的军事力量去主动的打击莫里,就必须由圣王出面进行动员,并正式剥夺莫里的一切圣职;而若是他们做不到这一点,就必须等莫里主动攻打泰西封,才能以反守反击的名义越权号令全国军力。   可若是他们真的等到莫里准备好了一切……他们真的能守得住吗?莫里回来的时候,收买了他们的一些人散布真相怎么办?   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想要击溃莫里,就必须动员全国军力;动员全国军力,就要让莫里先攻打泰西封;莫里一旦攻打泰西封,很有可能他们就会处于舆论下风。那时再想要击溃莫里,就没这么简单了。   而唯一能碾压地下圣卫,强行夺得圣冕的武力,却偏偏掐在他们的敌人莫里手中。因此他们想要结束这个恶性循环的办法也没有。   唯一的办法,就是外援。   查尔斯已然击杀过了莫里,他只要再杀掉圣王、一切就死无对证了。   即使那个时候查尔斯得知了真相,又能如何?他现在已经是下一代的圣王了,也不可能帮助圣王反过来清理掉他们。   这些大祭司,可都是他的支持者和拥戴者——至少是明面上的。   失去了大祭司的支持,他就将直接失去对祭司阶级的控制,进而失去宣称权。   ——假如巴力对他不管不顾的话。   “所以说,这下面就是卡瓦德六世?”   查尔斯对着身边的大祭司问道。   他的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意味。又因为窗户被钉死,昏暗的环境光也让大祭司也看不出查尔斯的表情。   不过,这位年迈的大祭司倒也干脆没有抬头。   他只是立刻点了点头,以苍老却稳定的声音答道:“是的,圣王陛下。您的圣冕便在下面——”   “不过……下面有许多暴徒。您还是多叫些人和您一起去才安全。”   大祭司低声劝道。   他看了一眼查尔斯身边的配置,很是担忧。   这位尊敬的所罗门王,只带上了他的王后和所罗门教的图平督识,便想要进入地下室……甚至都没有带武器。   不过这样也好。   毕竟他们手无寸铁,也不会被认为是敌人。或许能长个记性,安全的上来吧……   ——当然,其实他上不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大祭司恭敬地弯着腰,看着三个人走下去,无声的笑了一下。   所罗门王能杀掉圣王也好,被圣王杀掉也好;他能上来也好,上不来也好。   总之……都是好事。   第二章更新辣——   窝超强(挺胸)   明天也会二更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如囚犯般的王   嗒。   从高高的楼梯走下,查尔斯一脚踏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感受到周围阴冷的湿气加重了许多,查尔斯又抬头望了一眼来时的入口。   只见一束极微弱的淡金色光束从方形的开口落下,在空中逸散,甚至没能照到底部。   尽管建筑顶层的房间,因为封死了窗户已经显得十分昏暗。但与底层那完全隔绝了阳光的地下室相比,仍然能够算得上是光明。   这里虽然不是地牢,却也已然和地牢相差无几。   查尔斯心念一动,便给三人加上了来自阿斯莫德的神术,消除了他们的脚步声。   “——佛劳洛斯。”   查尔斯目光低垂,望向无光的走廊深处,轻声招呼道。   “我懂的。”佛劳洛斯谦顺温和的应道。   他轻轻抬起右手,虹色的光华在他身边凝聚起来,聚集到掌心。又如轻纱般无声无息地向着四面八方逸散出去。   那光华触及到人的皮肤就很快退去了,但天花板、周边的墙壁和地面上都染上了密密麻麻的彩色光华,一眼望去如同繁星一般。但若仔细看去,便会注意到那彩色的图案光点,其实全部都组成了大小不同的双重圆环图案,看上去像是眼睛一样。   甚至,就连查尔斯的衣服上也出现了一堆荔枝大小的眼球图案。   “唔,稍微有些多了……”   佛劳洛斯低声喃喃着,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抹,周围建筑物上的所有光点便立刻全数熄灭。查尔斯身上挂着的那些眼球,也一下少了七成。   但即使如此,查尔斯身上也依旧挂满了绚丽的光球。他的头稍微一晕,感到眼前猛然一亮——三十余个窗口同时在他脑中依次打开。   简直就像是点到什么诡异的广告一样,噼里啪啦的三十多个弹窗一股脑的在他脑海中蹦了出来,甚至让查尔斯强而有力的处理器都不自觉的卡顿了一瞬间。   虽然他自己的眼睛没有夜间视力,但佛劳洛斯借给他的眼睛却有——之前在查尔斯还是耶稣的时候,因为思考速度远远大于阅读速度,他曾让佛劳洛斯给他安装过这种名为“天使之眼”的临时义眼,让自己可以同时看八份奏折。   该说不愧是拥有三十六万五千只眼睛的大天使梅塔特隆吗……佛劳洛斯的眼睛是真的多。   如今的查尔斯在普通人看去,身上没有丝毫异常。但若是持有灵能的人看向他,就可以在他身上看到三十多个颜色、大小、形状不一的活动着的眼球……或许会为此而受惊也说不定。   但实际上,并非是佛劳洛斯给查尔斯真的按了这么多眼睛。而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类只能将那个并不存在、也没有实体的东西理解为“眼”,从而直接改变了认知。   而按照查尔斯的认知,将其称为“灵能探头”或者可能会更准确一些。   或许,这个东西压根就不是用来夜视或者增加输入通道的……   查尔斯心中一动。   说不定,可以用灵能探头去窥视一下止境对面的世界……如果佛劳洛斯的这个法术能够作用于灵魂的话,理论上应该是能做得到的。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靠着环绕全身,视野无死角覆盖的“天使之眼”,以及他隐约看到的、在远方红绿混杂的许多人名,查尔斯丝毫没有迟疑的便向某个方向走去。   地面缭绕着霜白色的寒气——那是四处存放的冰块中浸出的冻气。若是普通人在其中行走,或许会感觉到冻的脚痛,甚至小腿都会感到强烈的寒意。   但这份寒气却并非是由灵能达成的奇迹。而是由人间的智慧制造的工艺。   极深的地下空间,涂了隔温泥料的墙壁和天花板,以及头上做了防潮防蛀处理的木架,以及堆砌在各个平台上的冰块。   这冰窖已经做的相当完善——单以保鲜保温的水平来说。   圣王卡瓦德六世就住在这里?   查尔斯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   即使一直待在床上,双腿不碰地……可这又寒又潮,没有光照也没有新鲜空气的环境下,即使是体格强健的普通人怕也是要生病吧?为了保护冰窖的温度,也根本没法生火取暖。   在这里,怕是比关在监狱里还要受罪。   卡瓦德六世这样还不如自觉的投入监狱之中,起码吃喝无忧、还能晒晒太阳。而在这里缓慢的死去,其过程绝对是极为痛苦的。   ……他真的是一国之王,而不是什么囚犯吗?   或者说……   停在一扇铁门之前,查尔斯抬起头来。他看着远处那个淡绿色的名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卡瓦德,六十九岁。   “……莫非你是在看守着什么吗?卡瓦德六世?”   查尔斯低声喃喃道。   他闭上了双眼,将眼中跃动着的纯白色火光隐去。   随后,他推开了门。   在查尔斯的眼前——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有一盏在桌上的燃着的灯火。   灯火的光芒是那样的昏黄暗淡,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一般。而七八位中年人则呆呆的围在桌旁望着灯火,一言不发。   而在另外一端,则是一个极度衰老的老人。   他的面容远比正常的六十多岁的老人更要苍老。他的眼眶深陷,面颊上的皮肤松弛下垂,后背也变得佝偻,双手双脚都仿佛开始萎缩了一般。唯一能把他和濒死的老人区分开来的,是他头上戴着的那顶十分违和的白玉般的冠冕。   听到异动之声,门内的圣卫们立刻动了起来。   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拿起了放在手边的武器,问也不问的向着门口冲来。   那速度极为迅捷。仿佛一道道赤色的流星一般,瞬息之间就冲到了门前。   但下一刻,就像是时间停滞一般,他们的身体毫无预兆的停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那是因为查尔斯睁开了双眼。   纯白色的的火焰在他双眼之间喷薄而出,怪物般的灵能将墙压的嘎吱作响,大地都在颤抖起来。   而那些圣卫看着查尔斯的表情一瞬之间变得扭曲了起来——那是因为极度的恐惧攫住了他们的心灵。他们身上活跃的神力一瞬之间被压制平息,双手和武器上燃烧着的来自阿胡拉的圣火也立刻熄灭。   “肃静。”   查尔斯轻声斥道。   无形的压力自上而下重重拍击,凝滞在半空的圣卫们一下狠狠砸在了地上,一动不能动。   而随着查尔斯向前走去,被吸在地上的圣卫们也被压力向两边拖曳,让开了一条道路。   望着卡瓦德六世逐渐变红的名片,和他眼中逐渐燃起的光芒,查尔斯却撤去了压力,向先代圣王深深行了一个礼。   “以真理、光明、良知与规则之名——”   查尔斯微微弯腰,低声念道:“向您问好,卡瓦德陛下。”   闻言,卡瓦德六世猛然抬起头来,愣在了原地。   更新辣!   不过今天只有一更……明天应该也是一更,第二更我留作后天的存稿好了……   于是,这章发出去之后就八万二了!窝做到了!(震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所谓圣王   在如豆般微小脆弱的火焰映照下,卡瓦德六世抬起头来望着查尔斯。   微光照耀之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只有两条细小的幽蓝色光华,在他枯干的眼眶中无声的跃动着,只能点亮他的双眼。让查尔斯看到他的眼球微弱的转动着。   “你也是……”   卡瓦德六世刚出声,便一下打住。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警惕的意味,顿了顿试探着发问道。   “所罗门陛下,你……相信天堂吗?”   面对这个试探性的问题,查尔斯却没有沉默或是诡辩。   “我的话……”   查尔斯略一沉思,便从容的答道:“在我小的时候,在我抬头望见那片无边无际的星空之时……我几乎就要让我相信天堂的存在了。”   他当然不知道正确答案,不清楚玫瑰十字会对神明和信仰持有怎样的态度——但那根本无关紧要。   他本来也不是想要伪装成玫瑰十字会的人骗取卡瓦德的信任。毕竟一个谎言撒出去,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   一旦其中一个谎言被识破,人与人之间所联系着的脆弱的信任,便会荡然无存。   查尔斯之所以提到玫瑰十字会的八字箴言,仅仅只是希望与卡瓦德打开话题而已——而且实际上成效也不错。一句话落下卡瓦德六世的名字就回到了黄色,并锁定不动。   听到查尔斯这话,卡瓦德六世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的回答,他就清楚查尔斯并非是他们的人。但也因为这句话,他反而对查尔斯有了些许兴趣。   “你这是说……你不信神吗?”   卡瓦德六世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喉咙中含了满满一腔的血蛭一样。   查尔斯坦然的答道:“自然。我只相信我自己,我已掌握的知识、我胸中常怀的抱负。我以前坚持过的,现在正在坚持的,未来仍然做下去的——那神圣的使命,比之众神的存续要来的更加崇高。”   “那么,”老人以平和的,低哑的声音再度发问道,“你畏惧什么呢?”   “我唯一畏惧的,只有时间。”   查尔斯答道:“因为这世上绝没有永恒不变之物,天下万物终有定时。”   “欢笑不长久,悲伤不长久。喜爱不长久,憎恶不长久,欲望不长久,生命不长久……痛苦亦不长久。几百年的时光便能改变世界,昔日熟悉的将变为陌生,稀有之物变为常见的,而常见的则要变得稀有。沧海桑田,不过如此——又会有多少人,记得住四千年前某个人的名字呢?”   他的声音平淡,但其中却蕴藏着一种奇异的感情。   听到查尔斯的话,卡瓦德六世却不禁笑了出来。   “好了,孩子。”   他低声笑着,温声道:“这世上有些东西的确可以用‘天命如此,人力有尽’来解释。不过这句话只有已经努力到发疯的人才可以讲……你还年轻,你仍有你的未来。无需如此暮气沉沉。”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活的比我更长久、在这地上受了更多的苦呢……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二十出头吧?”   卡瓦德六世和气的问道。   这位身着朴素,套着一身暗灰色的麻衣、却带着冠冕的老人,对于地面上的动乱和权力的更迭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而查尔斯略一沉默,也只是答道:“是的,我今年还算是个年轻人。”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身体又往下缩了缩。他的身体埋在被子里,窝在床角,双眼微微眯着,四肢仿佛萎缩的藤蔓一般纤细脆弱。   “你是……杀死了我的儿子,来到的波斯,对吧。”   卡瓦德六世的声音又变低了许多。   他像是做梦一般喃喃着问道。   查尔斯再次诚实的答道:“是的。”   “我给了他最后的尊严。我把武器交还给他,让他与我决斗——他输了。”   “这样啊……”   卡瓦德六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喃喃着。   没过多久,他艰难的抬起头来,望向查尔斯的双眼。   “罗马人的皇帝,小查尔斯啊……”   他以嘶哑的声音,极力拉扯着自己的双臂,撑着自己慢慢做直。   他向查尔斯发问道:“你知道,我们波斯最究极的秘宝是什么吗?”   “是知识。”   查尔斯答道。   “……不错,是知识。那么你知道,是关于哪方面的知识吗?”   卡瓦德六世再度发问道。   他已经来不及遣散周围的圣卫了。他的时间快耗尽了,必须在这个时候将答案告诉查尔斯——   然而,查尔斯的回答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是不被凡人理解的、关于永生的知识。”   查尔斯平和的答道,如同打着哑谜:“但并非是关于你、关于我、关于我们这一辈人的永生。而是为了‘我们’——为了全人类。”   卡瓦德六世愣住了。   他长久的看向查尔斯,嘴唇颤抖着。他的双手慢慢抓紧又放开,眼中仿佛有液体抖动着。   “……哈……”   他猛然低下头,用右手捂住双眼、像是轻轻的喘息一般笑了一声,嘴角高高上扬,可那声音中却带着哭腔。   “我……我没有想到。我在这世上竟能有一个理解者……”   他的声音颤抖着,前言不搭后语而语速极快:“我我我是没有告诉莫里这件事、他是我的儿子……我是说,我我太高兴了,我的孩子……你不知道我的心情,我的工作不是白费的!塔能够继承下去……阿胡拉在上,你为什么不是波斯人——不……抱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又过了一段时间,卡瓦德六世才猛然吐出一口气。好像心情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我太开心了,所罗门。‘那个’的名簿……还有罐子。”   他慢悠悠的说道,对那罐子的内容含糊的说道:“都在我身后,我的这些架子上。‘它们’不能取出冰窖太久,否则就会腐烂。如果你要运输它们到外面的话,要用防震的木箱、里面用冰裹着这些罐子,顺便作为填充。”   “我对它们已有的研究,都记载在我的笔记上。一共有七本,”说着,卡瓦德六世拍了拍床,“都在我身下……在床底。你需要的话,这些知识也可以完全的归于你所有——我是说,著名——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我不想要名声,我只是想要它传下去。”   卡瓦德六世至少三次想要说出那个词来。但每次他看到房间内的圣卫们,就将它又重新吞了回去。   他们的确知道卡瓦德六世所做的事。但他们将其视为一项邪恶的爱好,并不加以理解。可即使如此,他们却能仍旧恪守忠诚,守护着圣王直到战死或者饿死——   基于对这种忠诚和友情的尊重,卡瓦德六世并不想强迫他们理解自己。   “我了解的。”   查尔斯温声道:“您是一位伟大的国王和学者……今后的书籍上会如此记载着您的。”   “不过,卡瓦德陛下。外面就是向您发起反叛的乱臣贼子,而我将会是您的支持者……您不打算复仇吗?”   查尔斯说着,开了个玩笑:“我常听说,复仇如蜜糖般甜美——而且不会使人发胖。”   闻言,周围的圣卫一愣,看向了查尔斯。并立刻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卡瓦德六世。   但卡瓦德六世沉默了一小会,却是再次露出了微笑:“算了吧。驴子撞墙越重,自己也就越痛。我这头老驴子是撞不动了……我也劝你不要憎恨你的敌人,所罗门王。憎恨和爱一样,都会影响你的判断力……为王者不可多情。”   他低声叮嘱着。   其实我也不会再当太久的王了……   查尔斯心中说道,但口上却应道:“您说的是。”   “你当要记住,大祭司们对你的恭敬都是虚伪的。他们心中常怀傲慢,而祭司则多是懒惰之人,这两者都不可信。你应多多依赖圣卫们——他们只会听从于带着圣冕的人,不管他的出身或是种族。”   卡瓦德六世绝口不提他的儿子的事,只是将自己的圣冕哆嗦着摘下,向着查尔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你过来……”   查尔斯顺从的将头凑了过去,甚至卸去了压制圣卫的力量。这个距离,卡瓦德六世只要唤起火焰,就能一瞬之间将查尔斯的头颅烧却。   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将自己的圣冕扣在查尔斯头上。老卡瓦德的手过于无力且冰冷,一连扣了三次,才正正的戴了上去。   “好了,这样你就是萨珊波斯的王了。”   卡瓦德六世像是孩子一样开心笑了。   他拍着手,扬声叫道:“向我们的新王,睿智贤明的所罗门一世问安!”   他努力在床上坐正,而后向查尔斯深深拜伏,一连叩首三次。而刚刚得到自由的圣卫们,也连忙向查尔斯跪拜下去,三次向他叩首。   “以阿胡拉玛兹达的名义!”   卡瓦德六世的额头扣在床上,恭敬地、高声叫道:“伟大的圣王,所罗门一世——”   “——万、福!”   他用颤抖着的嘴唇,一字一句的念出了祝祷语。   “所罗门一世万福!”   圣卫们也跟着喊道。   但过了许久,他们都没有听到后面的声音。   因为卡瓦德六世,已经保持着在床上跪拜的姿势,一动不动、安稳的失去了呼吸。   更新完毕!   三千字大章,主要是因为这一章三千字才能讲完……断章就不吼看了。   窝睡了……明天就是新的一月,重新开始新的全勤!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关于生与死的研究   事实上,卡瓦德六世早在三年前就已然耗尽了生命。   这是他所应付出的代价。   在他察觉到自己所觉醒的灵能,可能具有某种极为特殊的意义之时……他请求自己的灵能导师,玫瑰十字会的会长罗森克洛兹,对自己使用了他的灵能。   这世上几乎不会有两个人拥有相同的灵能。因为人们内心深处的所求并不相同。   罗森克洛兹拥有的灵能与卡瓦德六世一样特殊——他的灵能如火般熊熊燃烧,可以通过肉体和一定的距离,直接焚烧他人的灵魂。   若是用它来进行攻击,那便是不可防御的神圣火焰。但罗森克洛兹却将它开发出了一个极为崇高的用处。   也即是,开发他人的灵能潜质。   罗森克洛兹有提到,灵能并非是从心灵深处涌现的某种威能,而是一种只有灵魂与意志才能控制的力量。   而他精细的灵能操作,可以焚烧普通人的灵魂,在上面“打孔”、“制槽”,人为的牵引外界的灵能注入其中。   ——并非是开凿河流,而是蓄积一个人工湖。被进行手术的人,虽然无法主动恢复灵能,但也同样可以使用这种奇迹。   在他还没有成为卡瓦德六世的灵能导师的时候,他便向身为圣王的卡瓦德六世展示了他的这种力量。   如今陪伴在卡瓦德六世身边的所谓“崇高圣卫”,就是那些原本没有灵能资质,而被强行开发出了灵能才能的圣卫。   他们的灵魂受创,寿命也因此变得短暂了一些。   但与之相比,他们却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和充沛的精力——并非由神赐予,而是由卡瓦德六世所直接赋予的“圣力”。与那不到五分之一的寿命相比,这些圣卫显然对这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更为动心。   而在罗森克洛兹向他展示了灵能的奥秘之后,卡瓦德六世没有立刻选择相信他。而是向阿胡拉玛兹达做出了请示,并得到了练习灵能技巧的准许。   “这并非是邪恶之法,而是崇圣之力;那人也并非是恶人,却终归有私心。你若想做便去做,但应牢记,你死后终将会为曾经掌控灵能而付出代价——因为它并非是凡人所能掌控的力量。”   ——凡借人的,终应归还。   阿胡拉玛兹达对他如此慎重的说道。   从那之后,三十六岁的卡瓦德六世就成为了罗森克洛兹的灵能学徒。   卡瓦德六世是天生的灵能持有者,他当然无需强制开启自己的灵能天赋。原本罗森克洛兹也只是打算教授他一些灵能的技巧,以及帮他制造一些拥有灵能的护卫,并用此来换一些钱和圣王的支持而已……   但卡瓦德六世却非常有冒险精神的,要求罗森克洛兹用他的灵能为自己进行强化。   因为他的灵能已经十分精炼,浓缩到了身体四分之一的体积,而他的寿命还剩很多。   按照罗森克洛兹为他讲述的境界,他的下一步是将所有的灵能聚集在脑后,将为作为地上圣人的“光环”。而当时十分骄傲的卡瓦德六世,认为自己的才能远远没有到达极限——他甚至可以在四十岁之前完成这种凝练。   在他看来,那开凿人工湖的技巧,若是用在已有的河流上,也应当能够将河流拓宽才对。而罗森克洛兹在确认卡瓦德六世的意愿之后,也立刻答应了下来。   因为罗森克洛兹也对这个实验结果也是十分好奇。   于是两个毫无实验经验的人,开始着手进行改造。   ——意料之中的,改造只成功了一半。   在卡瓦德六世的灵魂被灼烧开槽,准备引入更多的灵能之后,他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召唤到了某处——四面八方都是浓重的灰雾,而他却正在向上方坠落,速度越来越快。   但这种幻象只持续了一瞬间,他的意识便立刻下沉,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卡瓦德六世立刻察觉到,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体内的灵能满溢、但浓度却没有下降,综合来说几乎是之前的三四倍。可他的身体却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   逸散着的灵能不断冲击着他的身体。他的双手甚至会不定时的化为虚无。   别说是上战场了,只要运动稍微激烈一下、皮肤就会崩裂开来。滚烫的灵能无时无刻的灼烧着的他的内脏,而因为极端充沛的精力,他甚至无法拥抱睡眠。   永远都在兴奋着的精神,和虚弱无比的身体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无时无刻都在承受他人无法想象的折磨。   他无法停止思考,甚至无法停止记忆。但他的大脑却承受不住他的思考,在最开始的几天,他甚至央求罗森克洛兹将他打昏——直到一周之后,他才渐渐能控制自己思考的速度。   他用常人满额两倍的思考速度进行工作,用常人满额一倍的思考速度当做休息。而在这种折磨中,他的精神迅速的开始衰弱。   “你不能这样下去了,卡瓦德。”   他的老师,罗森克洛兹对他告诫道:“你需要一个目标。不然你会疯掉的。”   “我还能有什么目标?”   他近乎绝望的说道。   “我要什么都能有,我想学什么都能学会,可在那之后只有空虚。空虚之后又是空虚,这世上仅是一片虚无,一切都毫无意义!”   “你知道吗,老师?这世上没有任何问题能够难得倒我——可我连躺下歇一会的权力都没有!只需要一次谈话我就能赢得他人对我的好感,可我哪怕只是去参加一场宴会就会累掉我的半条命……我还能做什么?”   “——正因如此,你才需要一个以你的力量绝对无法实现的目标。你要将你的全部精力投入其中,如此才能保持理性。”   罗森克洛兹冷静的提出了建议:“而为了公正与正义着想……你的这个目标,必须是足够崇高的。最好是其他人无法完成的,如此你才能完全的发挥你的才能。”   “卡瓦德,这并非是诅咒……而是祝福。”   在那之后,卡瓦德六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思考之中——以常人两倍的速度进行无休止的思考,直到他感到头皮上的血管兴奋的发跳为止。   他突然醒悟。   他能够看穿所有病人病变的内脏……也能够用自己灵体化的双臂将其取出、或是更换。也能观察到,任何病症发生之前人体的病变,因此能够对他人做出警示和预言。   如果他能够再进一步的,医治已经病变的内脏,是否就能治好世间一切病痛了呢?   ……如果,他能够让人得以永生呢?   这或许是阿胡拉对他的某种启示——   从那天之后,卡瓦德六世崇高的事业开始了。   而在他看来,再没有什么工作是比挽救他人的生命更崇高的了。   在这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工作之中,他的心灵很快得到了宁静。他全神贯注的,用自己全部的精力来阐述那唯一的一个有价值的问题——关于生与死的研究。   而在他的工作进行到后半的时候,他已经取得了非常大的进展。可剩下的部分,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的了。   因为他的寿命早就到了极限。若非是冰窖中足够寒冷,他体内的灵能自发的抵御着严寒,那无限膨胀的力量早已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他甚至一动都不能动——卡瓦德老朽残破的身体,就像是脆弱的陶罐中存放了沉重的铁球一样。只要稍微晃动,就会迸出裂纹。   卡瓦德六世终于明晰了代价。   灵能膨胀的速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原本应该和他的寿命一同达到极限的这种力量,在基数扩大了三倍之后,早就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即使过往的一切伤痕全部治愈,过不了一个月,他的伤势依旧会回归,甚至变得更严重……因为灵能会再次发生膨胀。   “——它并非是凡人所能掌控的力量。”   如今不再骄傲的卡瓦德六世,也明白了当年阿胡拉这句话的含义。   而在他向所罗门王叩首之后,那满是裂缝的陶罐终于破碎。   仅仅只是在床上的叩首,也让他的大脑溢满鲜血——   卡瓦德六世再度进入到了那片浓雾之中,在心灵的无限宁静之中向天空不断坠落。   身体的一切痛苦全数消散,阔别数十年的倦意袭上心头。   我是要……来到那至圣者的国度了吗?   亦或是以我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坠入地狱?   卡瓦德六世快速的思考着。却没有再次感受到来自身体的压力。   而阿胡拉的声音却在他心中响起。   他的眼前猛然闪耀一片光芒——   “卡瓦德。”   阿胡拉低声说道:“你这一生,鲜血满溢。傲慢与痛苦缠绕着你,生前不得安宁,死后也将为愚钝人所咒骂。”   “——但我为你而骄傲。”   “因你所说的,尽是善言;你所想的,尽是善念;你所行的,尽是善行。”   “现在,”阿胡拉悄声道,如同慈祥的母亲一般望着慢慢闭上眼睛的卡瓦德,“你可以睡下了,我的孩子。”   “感谢您……我的母亲。”   三十六岁模样的卡瓦德,低声念道:“赞美您,我的神。”   这一章三千字。   后面还有一章。 第一百四十章 有的人死后方生   查尔斯吩咐了一声雅斯塔禄看好自己的身体后,就直接让灵魂脱离肉体,前往了止境。   这是他第二次以个人意志进入止境。   他轻松的穿过了世界之间的隔膜——那如同灰雾一般的朦胧之物。在达到某个高度之后,他与身体的紧密联系被切断,向上升的过程不再有阻力,甚至另有一种力量吸引着他向着更高处飞行。   就在这时,七十二道大小、粗细不同的锁链从地上飞来,钉在了查尔斯全身各处。   一个恍惚,查尔斯的灵体顺利的进入了止境。   他的脚下是一片浓重的灰雾,而头上则是细密的网络交织成的平静帷幕。   他等待了许久,才看到灰雾慢慢张开,离他不远处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灵体慢慢飘了出来。   他双眼紧闭、面目安详。他的身上激荡着浅蓝色的光辉,如同轻纱般的火焰将他全身包拢。   “卡瓦德陛下,请等一等。”   查尔斯轻声呼道。   他的声音带有奇异的力量,青年立时惊醒过来。   卡瓦德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一个璀璨的光辉人形。   出声的是一个全身闪耀着光辉、披着极长的白色长袍的无脸少年——之所以说是无脸,是因为蒸腾着的辉光完全遮住了祂的面目。祂的头发像是触手又像是光翼,扭曲的在身后飘扬着。   祂全身都被镣铐锁住,从灰雾中刺出的银荆棘般的锁链绷直,将祂束缚在空中。   “卡瓦德,这就是你年轻时的样子吗?”   那人低声感叹着。   声音如同雷霆一般隆隆作响,无法分辨。   卡瓦德下意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老朽不堪的身体不知何时回到了三十多岁的样子。   他一时竟是有些恍惚。   ……这似乎,正是自己做出那个决定时的样子。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啊……”   真是怀念啊。卡瓦德不禁感叹道。   又唏嘘了一会,他才抬起头来,好奇的问道:“你又是谁?”   “你的敌人,你的朋友,你的继承者——”   那个声音隆隆说道:“我是所罗门,我是耶稣,我是罗马人的皇帝查尔斯……我来为你送行了。”   “——我又该如何祭奠你呢?卡瓦德。”   “无需祭奠,查尔斯。”   听到查尔斯的言语,卡瓦德便知道他这都是实话。   但他已然知晓查尔斯的身份,却已然毫不在意的温声说道:“甚至你也可以忘记我,更无须为我立书做著。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人既然死了,从地上离去了,就理应与人世隔绝。”   “人们不该总是念着过去的事,想着已死的人。他们低头垂泪,回头呼喊,又如何抬起头来向前走呢?”   青年的圣王笑了笑,坦然道:“人们如何看我,与我无关。我既不奢求他们感谢、崇拜我,也不畏惧他们憎恨、斥骂我。死者终是死者,死者不可超生。”   “但我听过一种说法——死者若不埋在活人的心中,那才是真的死掉了。”   查尔斯随口驳斥道:“但凡有人记着你,你就仍未死去。你的思想仍会在地上行走。”   “那就随你吧,查尔斯。你如何方便,就如何行事……”   卡瓦德轻易的接受了查尔斯的意见。亦或者说,他已经懒得反驳或是思考这一切。   他只是温和的说道:“放我走吧,伟大的查尔斯。我只想安眠……我已经太累了。”   “我懂的,我的朋友,伟大的先驱卡瓦德……你安息吧。”   查尔斯点点头,向他躬身还礼,低声颂念:“因为你的时代还没到来——有的人死后方生。”   卡瓦德怔怔的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   “有的人死后方生。”   他重复道,眼中露出绚烂的光彩。   他没有说再见。只是仰起头来,像是跳水一般,朝着上方的帷幕纵然跃去。   他的灵体瞬间燃烧殆尽,唯有一些支离破碎的意识升到高空之中,剩下的部分则化为浅蓝色的液体滴落在查尔斯的灵体上。   像是油泼在火上一般,查尔斯的灵体轰然膨胀。绚烂的银色光华像是一道光柱拔地而起,直达天际——   他身上的锁链再次开始无声的震荡,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查尔斯的灵体模糊了一个瞬间,融入到了光柱之中。   而后,随着光束的上升,帷幕打开了。   无数交织的细密网络,像是被外物刺入一般,向着周围避让开来。光柱在逐渐撑大的夹缝中逐渐上升。   毫无预兆的,查尔斯感觉到强烈的阻力突然消失——灵能的光流将他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发射出去,他的意识几乎被那神速而撕碎,身上的锁链像是被拉长了七八倍的皮筋一样,近乎要崩断一样。   查尔斯的视线急速掠过太阳、地球,随后定格在地球之上的一座巨大的堡垒中。   那座堡垒像是盛开的玫瑰,又像是数个块拼接在一起的扭曲几何图形。无数金属花瓣盛开,灵能的光流在花瓣上回荡,形成了奇异的力场。   查尔斯感到自己的意识穿透了那道力场,穿透了金属的隔膜,穿透了一面又一面墙和走廊,最终来到一座像是会议室、又像是演讲台一样的房间中。   只见一个螺旋的尖塔竖立在房间中央,无数玻璃一样的透明隔膜以奇妙的几何学形状将房间分割为无数完全不等大的碎片。   而在房间中央,高塔之上,一个像是巨大的机械水母、又像是有着光触手的晴天娃娃一样的高大个体,正闪耀着璀璨的辉光,俯视着下面的所有镜片,与身边的人讨论着什么。   在他面前,是一个有着虚幻形体的白色光球。那个光球看起来只比查尔斯小一点,而不到那个巨大的水母的四分之一大小。   他们并没有发觉查尔斯的窥视,但之间交流的语言他并听不懂。   然而随着他们的交流,那种难以理解的语言渐渐被翻译为了查尔斯所能听懂的话语:   “……的损失,拉结尔。我认为你需要将——”   突然,他们两个都沉默了。   而后查尔斯立刻感到两道视线扫向了自己,他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你感觉到了吗,拉结尔?”   “有什么在看着我们。”   “是一个灵能探头。来自时间流的下方。有意思。”   那个机械水母说着,查尔斯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笼罩了。而之前理解的话语也迅速退化消失:“看起来,它似乎源自于……”   之后的语言,再度被还原成了查尔斯无法理解的那种。   深红色的屏障在查尔斯身边升起,试图将他囚禁在这里。就在这时,查尔斯身上缠绕着的银色锁链猛然一颤,将他刷的一下拉了回去。   而后,查尔斯眼中的画面突然中断。   他再次醒来之时,已然回到了雅斯塔禄的身边。   和上一次那无比模糊的记忆不同——查尔斯清晰无比的记住了这一次的全部经历。   更新完毕! 第一百四十一章 意志的传承   查尔斯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左臂陷入到了一片温软之中。   他回头望去,看到了雅斯塔禄担心忧虑的目光。   “大人,您……”   雅斯塔禄欲言又止。   她满脸的担忧,却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便是那些刚被查尔斯压制过的崇高圣卫。   即使心中再紧张,雅斯塔禄也没有在他们面前说出任何关于隐秘之事,也没有在凡人面前表现出太过着急的样子。这是为了维护查尔斯的威严和秘密,同样也是为了那些凡人的安全着想。   ……毕竟有些东西真的知道的越少,对他们反而越安全。若是查尔斯真的暴露出了虚弱无力的样子,很有可能雅斯塔禄会为了维护查尔斯的荣誉,而暗中将那些圣卫一个个杀死。   甚至不光是凡人。即使是魔神们,也早已学会了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做的不做——除了最后一条还有待商榷。   雅斯塔禄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诋毁查尔斯。她不会虚造查尔斯的荣光,但若是有人想要污蔑他,将他未行之罪扣在他的头上……无论他在哪里,都会被拜蒙抓住,并被雅斯塔禄处死灭口。   在查尔斯还是所罗门的时候,他就对雅斯塔禄说过:“言语是无法消灭的,只能被遗忘;即使是我也无法完全的控制人们的言论,只能向着他们所希望的方向引导。和这相比,控制人们的愿望反而要更为简单一些。”   而雅斯塔禄对此却持有不同的意见——虽然她没有在查尔斯面前反驳过。   ——言语的确是无法消灭的,但是说话的人可以。   查尔斯不在人世的时候,圣公会和兄弟会便有雅斯塔禄进行统筹。所罗门的名字能够在这两千年中仍旧熠熠生辉,而没有哗众取宠的历史学家进行歪曲、贬低或是夸张,绝非只是所罗门教的努力。   他们也在使用物理手段维护着这段他们亲眼见证过的历史。   “……没事,我只是看到了一些隐秘之物。”   只是过了一小会的时间,查尔斯就已经从那种恐惧感中缓过神来。   虽然仍旧感到些许疲惫,但雅斯塔禄的身体正接触着他,无数细小的伤势眨眼间便被治愈。   他打起精神来,向着雅斯塔禄温声安慰道:“无需太过在意,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查尔斯回过头来,对身后的那些圣卫们肃声道:“如卡瓦德陛下所言——”   “我,查尔斯,在阿胡拉玛兹达的见证下,于此加冕为萨珊波斯的新任圣王,所罗门一世!”   说着,查尔斯的手摸到了圣冕上。   这由巴力打造的圣物,也具有一些神秘的力量。   【净世圣冕】   【信物/圣物/咒物】   【使用:群体烙印术,指令:立即杀死被烙印者】   【佩戴:永久心灵窗口(来自巴力),指令:立即杀死佩戴者(来自巴力)】   【凡被烙印的,皆不可背离——】   在看到这物品的属性之时,查尔斯就知道了这一千多年来巴力是如何控制萨珊波斯的。   所谓的圣卫,其实就是“被烙印者”。   而所有的圣卫都不忠于某个人,而是忠诚于圣冕的持有者。他们仅服从被阿胡拉选出的圣王的命令,因为圣王可以将任何圣卫处死。   那些非法的夺权者若是刺杀了圣王,试图戴上圣冕窃取这种神力,他们的思维立刻就会向巴力洞开。而巴力则拥有着随时处死圣王的权力。   若是有某位王想要脱离巴力的控制,实际上也很简单。只要不理会“圣卫”这种力量实体的诱惑,坚决不戴上、或者主动摘掉圣冕就可以了。   毕竟这东西也没有啥魅惑人心的能力,更不会虚空叨逼叨。巴力固化的灵能是心灵窗口,也不是心灵链接,仅仅只是单向的监视而已。   ……但是,直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任圣王可以主动的逃开这种诱惑。   他们刚成为圣王的时候,根基不稳。急需某种象征性的力量稳固自身的地位——而“圣卫”这种来自于传统、又可以直接控制一个阶级的力量便再好不过。   而且,基于神权国家里人对神明的敬畏,圣王并不敢违逆阿胡拉玛兹达的意愿,摘下自己的圣冕。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会一直戴着圣冕直到死去。   这并非是贪恋权力的表现……反而是一种敬畏和胆怯。   倒是圣卫们,反而比较奇怪。   他们被打下的名为“圣印”之物,明明只是反抗即死的束缚,却反而会因此而感到喜悦、骄傲和心灵的纯净。他们会自发的去做善事,即使没有任何人的强制,个人的意志也没有被扭曲。   巴力为了防止人们滥用她的力量,甚至还专门限制了被烙印者的活动范围。一旦超出圣冕持有者一段距离,那“圣印”就会开始自发燃烧。   这是为了防止圣王利用把圣卫打入他国作为奸细的预防性举措。   可即使自由被束缚,如同囚犯一般……他们却反而怡然自得,全身心的侍奉着圣冕的持有者。   ——自我暗示的力量,甚至可以驯化人类。   查尔斯心中感叹了一句,激发了圣冕的力量。   随着查尔斯用灵能激发圣冕,跪在地上的那些崇高圣卫们额上的烙印便开始闪烁起赤红的微光。他们便知道,阿胡拉已经允诺了查尔斯成为萨珊波斯的继承人——   若非如此,在他戴上圣冕之后,他的身体就会立刻熊熊燃烧、化为灰烬。   “依圣律,我宽恕你们至今为止的一切罪行。你们所有人都无需为旧王殉死。”   查尔斯扬声道。   殉葬法,也是圣王核心权力的一种。新任的圣王有权要求旧王的直系亲属或是妻子、以及侍奉过他的圣卫为他殉葬。   这种野蛮的法案,是为了保证圣王的权力不会被先王的残余势力夺走分薄。始终保持圣王拥有完整的、最高的决策权,而不至于被人从内部窃国,完全的推翻了旧王朝的统治。   也就是说,你可以造反、但必须得按流程来——因为圣王并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是他们的真神阿胡拉玛兹达。   如此,巴力的监视才能有所意义。   “参见陛下!”   崇高圣卫们确认过查尔斯的身份,便纷纷躬身向新任的圣王致敬。   他们为查尔斯能饶他们一命而欢喜,却无人注意到之前查尔斯的灵魂短暂的消失了一个瞬间。   他们只是感觉,这位新任的圣王戴上那圣冕后,仿佛变得更亲和了。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圣卫们似乎隐约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已然故去的圣王卡瓦德六世一样。   一会可能有第二章,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你们别等了,如果三点没有就是窝又睡着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折叠间   在查尔斯戴上圣冕、并取走卡瓦德六世的戒指之后,他便让几个圣卫抬起了卡瓦德的尸体,准备一起运到地面上去。   尽管这冰窖肯定是有保鲜的作用,而他的灵魂也已经溶解、不存在入土为安的情况……但哪怕仅仅只是因为对这位伟大先驱的尊敬和重视,也应早日将他埋葬。   至于那些珍贵的研究资料和内脏标本,则被查尔斯小心的封存了起来。他准备等拜蒙来了之后,让他帮忙把相关记录整理誊抄一份,再送给查尔斯阅读。   正好,他之前打算为拜蒙讲述关于显性知识与隐性知识的区别。而这就是一个绝妙的例子。   因为卡瓦德六世没有经受过这方面的正规学习,他对人体的知识只有一个相当浅显的认知与了解。   在这种情况下,他所记录的许多知识,实际上都是不精准的、想当然的,甚至错误的。如同亚里士多德也会认为物体越重、下落得越快一样。   因为灵能的问题,卡瓦德六世对内脏的了解远远超出同时代的其他人。因为他不只是能看到内脏,更能看到器官深层的病变、血液的流动、濒死前全身器官及肌肉的变化。   但他却不会将其记录下来。因为他意识不到何为重点。   他的心中,对这些知识有一个隐约的理解。这是一种内隐性的学习,他是自动化的、无意识的,如同学习、掌握了一门语言一样。   他懂得怎么说话,可他却反而不懂语法。   查尔斯大约翻阅了一下卡瓦德六世的观察报告、研究记录与个人猜想。在这些里面,最客观的观察报告反而是错误率最低的。而一旦涉及到猜想,卡瓦德六世就不知不觉的跑题了。   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将隐性知识显性化时出现的误差。即使利用类比、隐喻和假设等手法,“所理解的”和“所表述”、以及学习者“所听到的”与“再理解的”的仍不会完全相同。   为了保证“查尔斯”这个名字的权威性,不会在以后的年岁里对未来的医学研究者们造成不必要的苦恼,查尔斯打算在这部由卡瓦德六世的笔记整理而来,由他自己所修订的著作中,尽量不掺杂任何主观的想法,只记载具有普遍性的基础性知识。   对于其他学科的几本著作,查尔斯也打算这么做。   对于他来说,想要写书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他只要把脑海中的知识整理一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主线任务就能完成了。   可他不能这么做。   查尔斯强烈的责任心,让他心中常怀忧虑。   即使他已经决定,日后逐渐放手、把这个世界的主导权交还给万民,可他仍然在思考,自己的一言一行会不会对未来造成什么负面的后果。   这是凡人无法企及、更无法去控制的领域。对于一般人来说,能做到卡瓦德六世那样已经就是极限了。   可查尔斯不得不去思考、去忌惮。   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早已不是凡人——他的每个决定,甚至一句话都会影响后代无数人的生死。假如他还把自己当成凡人,他又该怎么正视自己的能力呢?   ——凡人可是需要休息的,而查尔斯不需要。   在查尔斯收拾好了一切,准备离开地下室的时候,周围已然不像是他来的时候那样昏暗了。   为了抵御来自地面的冲击、同时也是为了节省油料,他们之前把外面走廊的灯火全部灭掉。   而如今,他们正打算出去,就没有必要继续这样节省下去。环绕在查尔斯身边的每个圣卫手中都擎着一根火把,走廊上的灯火也全部点亮——将查尔斯身边的地面映的灯火通明。   查尔斯来到入口的位置,顺着螺旋的台阶向上走着。可在查尔斯快走到头的时候,抬头一望、便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嗯?”   只见原本打开的楼梯通道,再度被人从外面关上。   他眯着眼睛望着外面,就仿佛能隔着木板看到外面的人一样。   “开门,我上来了。”   查尔斯伸手敲了敲嵌在天花板的出入口上,扬声道:“有人在外面吗?”   但外面却没有任何应答的声音。   雅斯塔禄翠绿色的瞳孔一瞬之间转为了暗金色。   不过没等她出手,澎湃的巨力便从查尔斯手中涌起。   如同喷涌的泉水一样,竖直向上的无形冲击,将闭合的木门直接向上轰开!外面顿时传来了两道惊呼声。   就在这时,查尔斯身后的崇高圣卫们,一个个猛然在地面上起跳、在墙壁和旋梯上来回跳跃,拉出一道道曲折的红芒、直接冲到了外面。   打砸声、吵闹声、惊呼声瞬间一股脑的涌起,随后再度消失。查尔斯这才放下手,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被崇高圣卫压制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两位大祭司和零零散散三四个带着武器的护卫。   他们看着戴着圣冕的查尔斯走出来,口中的咒骂声立刻止住,惊讶到甚至惶恐的望着查尔斯。   “你们刚刚都在外面,对吧。”   查尔斯悠然道:“那么,为什么不开门?”   “我、我们刚进来,什么都不知道……”   一位大祭司结结巴巴的说道,另外一位连忙称是。   “哦?说的也是,你们也刚进来。”   查尔斯瞥了他们一眼,望向那些手持刀兵的护卫:“那他们又是什么人?”   “他、他们是……”   大祭司的话卡壳了。   他一时竟是不知如何胡编。   “不认识?”   查尔斯却只是了然的点了点头,平和的答道:“原来如此。既然你们不认识的话,就肯定是非法侵入者了。”   “——全部处死。”   他淡声说道。   下一刻,崇高圣卫立刻掰断了他们的脖子。在查尔斯的视野中,淡红色和粉红色的名字以极快的速度全数消失。   “我相信,你们肯定不是要谋害我。因为你们如果真的要那样做的话,就直接拿石像把大门压住了,对吧。”   查尔斯温和的说道。   那两位大祭司一愣,随后连忙点头称是。   但查尔斯的语气突然一变:“那么,你们既然不是想刺杀我,放任侵入者持刀进入至圣之间,又该当何罪?”   “按圣律,应当判处死刑。”   一位崇高圣卫顺口答道。   查尔斯赞扬的点了点头:“说得好!”   “那么我以圣王的名义剥夺这两个人的大祭司之位!将他们两个押下去,隔日处死!”   他们的心情刚刚平缓,却又一下跌入地狱。两位大祭司的面目顿时扭曲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大声叫嚷起来:“你这窃国的小贼,竟——”   他的话还没说完,脑袋突然就崩了一声爆裂开来。就像是被巨锤重击的西瓜一样,在地上溅射出了一个爆炸般的图案。   而造成这一击的,是来自雅斯塔禄的一次重踏。   谁也没有看清她是怎么走上去的。可仅仅只是一次重踏,便将一位大祭司的脑袋直接锤爆!   另外一位大祭司直接傻了,怔怔的抬起头来全身一动不动。   整个房间内顿时一片沉默。   压着无头尸体的圣卫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向着查尔斯致歉:“陛下,我……”   “无妨。”   查尔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从容的说道:“我不让你们立即处死他,只是想让他们的死为众人所知。既然出现了突发状况……那就如此吧,不用多想。”   “把剩下这个人也押下去吧。你们其他人也出去,通知其他的大祭司们,新的圣王已经即位——”   “是!”   圣卫们应道,近乎是逃离一般离开了这个鲜血淋漓的房间。   雅斯塔禄有些紧张的走上前来,轻声嗫喏着:“对不起,大人。我刚刚有些冲动……”   “没事,这都是细节。”   趁着其他人都不在,查尔斯低声向雅斯塔禄和佛劳洛斯发问道:“对了,你们当年还在天上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被透明的隔断切分为无数块的房间?”   “有。”佛劳洛斯答道。   “那是折叠间,雅威大人常年待在……”   雅斯塔禄补充着,却突然顿了一下。   她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更新完毕!   今天又是五千字的更新,窝真勤奋(挺胸)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远古之敌   ……果然是雅威。   查尔斯深深呼了口气,心中安定了一些。   他之所以会把自己脑中出现的幻象联想到雅威,还是因为他凑巧听到了那一声“拉结尔”。   查尔斯记得很清楚。拜蒙至少有两次在他面前掏出过那本记载了世上一切知识的《天使拉结尔之书》。   尽管他对魔神们曾经的名字都不怎么在意,然而像是拜蒙和雅斯塔禄这几位朝夕相处的,想不记住也是很难的。   而且,正如拜蒙对他所说的一样——他们这些魔神在地上的形象,都是他们在降临前自己慢慢捏出来的。   他们在“天上”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形体,而是以灵体的方式在虚空中移动、就像是一个个的光球一般。   而这是因为他们的工作空间太大,而工作量繁重的缘故。他们需要频繁的使用传送能力,不断在不同的区域来回高频率的移动,传递着物资和情报、亦或是进行检查维修。   听拜蒙的意思,这项工作似乎原本并非是他们来做。但因为某种原因,五大神还是强行干涉了这颗星球上的发展,收集了一些灵能觉醒者作为“助手”。   用查尔斯的理解……他们其实就像是缠绕金矿里的小精灵一样。说是助手,其实多半也就是打杂的。   比如说拜蒙的任务,就是与“中枢意志”相连,不断录入雅威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并观察所有的行动与实验、极其产生的结果,并即时生成日志。   查尔斯现在回头去想,就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他所看到的“神界”,根本就是一艘巨大的飞船!   不,与其说是飞船,不如说是太空堡垒。   它由五个不同的碎片拼接起来,像是展开的莲花一样嵌在了月球的背面。但它却并非是直接卡在了地上同步旋转,而是始终在离开月球不远的地方悬浮着、保持地球上的任何角度都看不到自己。   按理来说,以它的体积,仅仅只是存在,就会影响地球上的潮汐变动。但五位古神却不知用何种方法,将自己锚定在了地球的另一侧,却没有对地球上的人产生任何影响。   拥有这种技术的文明,怎么可能没有AI技术?   一些完全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的土著灵魂,怎么可能比有资料库支持的AI更好用?   ……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雅斯塔禄,我刚刚似乎看到了拜蒙和雅威……看到了过去的他们。”   查尔斯顿了顿,继续说道:“拜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球;而雅威的形象,似乎是一个发着光的球体下面连着许多的机械触手。身高非常高,至少有拜蒙的四倍以上大小……我还是听到他喊‘拉结尔’才认出来的拜蒙。”   “你没有认错,陛下。”   一旁的佛劳洛斯插话道:“这的确就是雅威大人的形象。”   他曾经也是雅威身边的天使,对祂也是十分了解。   “是的,大人。”   雅斯塔禄沉默了好一会,才以软糯无害的声音轻声答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祂们了。”   “祂们会平安无事的。”   查尔斯低声安慰着雅斯塔禄。   不知为何,她的兴致看起来并不算高。或许是突然提及过去的事情,让她有些怀念过往了吧。   查尔斯这样想道。   不过,为了不让雅斯塔禄多操心,查尔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过去的拜蒙发现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他还不清楚,自己那种从“时间流的下方”逆流而上,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事,是一种什么样的判定。如果拜蒙还记得自己的话,那么显然止境中所隐藏的力量就已经完全超过了查尔斯的想象……   既然雅斯塔禄和佛劳洛斯都没有联想到这方面的事,至少能说明这种情况并不常见。查尔斯打算先去找拜蒙问一下,再决定之后怎么做。   这还是查尔斯第一次遇到魔神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说起来,”看了一眼仍然沉默不语的雅斯塔禄,查尔斯开口转移了话题,“折叠间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算是……一种警报吧。”   雅斯塔禄有些模糊的答道:“是用来监视止境的东西。”   “其实是类似海图一样的东西。”   佛劳洛斯对查尔斯用尽量简单的方式解释道:“如同水手出海需要海图一样。若是在星空中航行,也需要类似的星图。”   “雅威大人以他强大的灵能,不断产生一些灵能探头并将其释放出去。每一个灵能探头,都会以自身为中心,监视着周围全角度的世界、主动捕捉每一处来自止境的信号。”   佛劳洛斯解释道:“而那些‘碎裂的镜子’一样的东西,每一片都对应着一片独立的空间。因为雅威大人的灵能非常强大,祂甚至可以精确的控制每一个探头的角度,对周边地带依次进行高频率的主动扫描。”   闻言,查尔斯却不禁皱紧了眉头:“这看起来,像是在提防什么东西一样。”   “那个是……”   “的确是在提防什么东西。”   雅斯塔禄打断了佛劳洛斯的话:“不过这个大人您还没有必要知道……”   “恰恰相反,雅斯塔禄大人。我认为陛下已经需要知道一切。”   出乎意料的,佛劳洛斯少有的反驳了雅斯塔禄的话:“陛下已经看到了折叠间,以他卓越的智慧,早晚也会推断出折叠间的意义的。”   “但是大人已经很累了!”   雅斯塔禄扬声道:“雅威大人他们还会回来的……这根本不是大人所应付、能付的责任!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你这是在给大人增加无谓的压力!”   “我们不能永远依赖那五位大人。”   佛劳洛斯严肃的答道:“正如孩子总要离开父母一样。这是我们的世界,我们不管谁来管呢?”   闻言,雅斯塔禄沉默了。   她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   得到了雅斯塔禄的默认,佛劳洛斯继续向查尔斯讲道:“打个比方,我们之所以采取这种手段,是因为我们实在没有直接封锁海域的手段。所以我们必须放出许多探子,在敌人的海军来临之前得到消息,才能及时撤退。”   “那个‘敌人’是不可战胜的吗?”   查尔斯问道。   但他却得到了出乎预料的答案。   “不知道。”   佛劳洛斯诚实的答道:“因为其他文明的庇护,我们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也不被允许知晓。”   “但据说,在银河的另外一端,所有文明都参与到了绞杀那股侵略力量的战争之中……而我们则是这个世界新落地的种子,是在安全的腹地中生根的幼子。”   “我们当年在离开‘神界’之时,并没有将其毁掉。如果我们的科技也发展到可以离开这颗星球的程度,自然会接收到来自‘神界’的残骸中所遗留的所有知识和情报,使得文明在快速进步的同时,也能得知曾经被掩藏的一切。”   “而在那之前,我们不被允许干涉这颗星球的历史进程。我们并非是唯一埋下的种子,战争也不一定需要我们的参与……我们所要传下去的是文明的薪火、而非是战胜他人的武力和技艺。”   佛劳洛斯严肃的说道:“若非如此,那五位大人完全可以将这颗星球占领、甚至移民,攫走所有的资源……但他们没有。最残酷的战争或许会让儿童也一并参与,但绝不会让襁褓中的婴儿互相砍杀。”   “所以大人——即使您知晓这件事,也请尽量不要太放在心上。我们是因为对您的忠诚和信任才对您说的这些,而非是期待您去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   “我唯一能告诉您的,就是‘敌人’在降临之前,会发出大量频繁的、异常集中的灵能电涌。幸运的是,折叠间并没有被带走或是废弃,如果雅威大人遗留的探头侦测到电涌的话,它会发出信号向我们预警的。”   “什么信号?”   查尔斯谨慎的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月亮突然变成红色。只持续很短的时间还好,可若是连续数日甚至数月都是血月临空的话……”   佛劳洛斯顿了顿,答道。   “那就说明它们来了。”   那也说明……前线已经被打穿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来救援我们了。   佛劳洛斯默默想着,还是没有说出这一句话。   一会可能有第二章,老规矩别等了,窝还在努力抢救全勤君……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访客   来自佛劳洛斯的真相,让查尔斯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尽管佛劳洛斯对他多次重申,让他不要太放在心上……   ——可这怎么才能不放在心上啊!   以查尔斯的见识,他已经无法想象,能够看穿未来的雅威都无法直面的敌人究竟是个什么强度的了……   或许,那是他在完成“进入宇宙时代、取得文明独立”的主线任务之后,才能面对的大敌。   为了能有还手之力,“黄金种族”的这条升华之路,已经不再是一种可有可无、自我挑战式的“成就”,而成为了一种不能失败的“任务”。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完成主线任务之后会不会脱离这种无限复活的循环,也不知道自己的最大寿命是否就是那四千年……但这总归是让查尔斯刚刚才有些膨胀的心,立刻又再度变得谨慎了下来。   ——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吧。   查尔斯收敛起玩心。在大祭司们前来拜见他的时候,查尔斯并没有因为对卡瓦德父子的欣赏,就故意给他们找茬。   他只是公平公开的,向他们宣告了自己作为新任圣王的统治权。   事实证明,上层人里面的傻子和疯子终归是少数——至少打算谋杀自己的大祭司,也就只有那两人而已。   反正这两个人在最开始,名字也不是绿的。查尔斯甚至一直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剩下的大祭司们,听闻了某位可爱少女那“脑袋都给你踩爆”的残酷行径后,都纷纷受到了某种震慑,变得温和而又老实也情有可原。   在查尔斯的要求下,那些大祭司们继续向全城百姓、甚至萨珊波斯全地全境的人们宣告查尔斯统治的合理、合法,以及他身份的神圣性。   虽然这看起来毫无意义,但其实这是保持统治稳定的相当重要的一环。   因为查尔斯毕竟是外国人。   他是法兰克出身,追根究底也只是罗马人的后代——一个不信阿胡拉的罗马人,又凭什么来统治阿胡拉玛兹达的信徒们呢?   而在查尔斯上任后的第一条命令,就是逮捕全城的杀人、抢劫者。   在前圣王卡瓦德六世被刺杀的消息传出之后,到他重新加冕的这段时间,光是圣城泰西封,就已经有超过一百起恶劣的案件发生。   偷窃之类的小罪姑且不计,光是按律应被处死的大罪,都被拉出来挨个干了一顿。   比如说凶杀、入室抢劫和强 奸,甚至放火——除却因为父亲被杀害、怒而放火烧死了仇人全家外带邻居全家的那对兄弟很快被圣卫们抓捕并处死,其他的凶手多数都没有被抓到。   这并非是因为凶手们手法巧妙……而是因为负责维持治安的人,在这之前就已经死绝了。   大祭司们并不被允许赡养完全意义上的私人武装。他们那些用来抢夺圣冕的部队,就是平常泰西封用来维持秩序的城镇护卫。   他们同样出身于军人阶级,但更多的来自于同阶级的中下游水准。他们渴求往上爬、荣耀家族,却没有他们父辈甚至祖辈的领兵打仗的能力或是胆识。   因而他们选择了投奔大祭司。   利用大祭司们的关系,安排他们到王城作为守卫。这样他们的后代更有机会被选为圣卫——作为代价,他们自然就要成为被大祭司们所控制的棋子。   当然,大祭司们并没有直接命令他们的权力,因为这也并非是强制的。   不过那比起威胁,更像是诱惑。除非是世代都在泰西封担当城卫军的军人阶级,那些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的,多半都是冲着圣卫之名去的。   于是他们就都死了个干净。   三个崇高圣卫甚至就可以正面搏杀一头成年狮鹫。   他们的力量是普通士兵的两倍以上,拥有昏暗视觉,能够忍耐轻度疼痛和幻觉,能够从武器中唤起火焰,拥有猫一样的平衡力,甚至还能像是升级了冲锋的叉叉兵一样在空中极速的跳跃。   在这种狭窄昏暗的通道内,别说是几十个上百个城卫军,哪怕来上一千个,被杀干净也只是时间问题。   结果就是犯罪者们发现自己的罪行无人理会,逐渐变得而愈发猖狂;而第一批的受害者意识到法律不会为自己复仇,也变得激进和狂躁,甚至成为了新的加害者。   简直可以说是一场罪恶的狂欢。   而在查尔斯成为新的圣王之后,他的第一项工作就是重整社会秩序。   他甚至派出了自己全部的圣卫——这些圣卫原本是用来守护他的安全的。   但他是如此的慈悲、善良而又怜悯穷人,以至于他让身边所有的圣卫全部出动,尽快铲除全城的恶人、并为受害者做出丰厚的赔偿,以还无辜者以补偿和清白——至少宣传上是这么说的。   虽然从根本上也没有什么差别。   除了他的身边其实并不是毫无防护,以及补偿是从那两位被他杀了的大主教的家中取走这两条细节之外,一切都和在底层流传的说法完全一致。   而这也是泰西封的普通民众们,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圣卫的强大之处。   圣卫并非是崇高圣卫,他们并没有觉醒灵能,得到一些特殊的能力。但他们的装备却异常精良,而且经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最关键的是他们平时的饮食营养丰富、生活也规律。   和城卫军相比,圣卫的执行力何止高处一个档次。   第一天被处死的罪犯就超过三十人,一并被处死的还有窝藏他们的人和他们的兄弟。另有几位主动来投案自首的,只是被查尔斯监禁到了地牢之中,并没有立刻判处他们死刑;而原本应被判处监禁的一个人,则只是被罚款了事。   ——当然,这几个人是查尔斯找的托。   于是到了第三天,开始有大量的罪犯前来自首。查尔斯毫不客气的将他们关了起来、拉去做苦役。其他案件的发生频率直线下降,每日递减。   不到一周的时间,泰西封就变得不再混乱。   人们欣喜的发现他们新任的圣王竟是一个具有怜悯之心,智慧的头脑和钢铁般的强腕的人。   而查尔斯这边,却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秘密客人。   更新完毕!   全勤君又续了一条命! 第一百四十五章 罗森克洛兹   在查尔斯面前跪拜着的,是一位裹在灰斗篷中的瘦小男人。   他看起来并不算高,只有一米六左右。和高大的查尔斯比起来,他的身材甚至能算是单薄瘦弱。   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如湖面般平静,脸颊瘦削、颧骨高而突出,皮肤却意外的光滑。一眼望去,竟是无法确定他的年纪究竟有多大。   至少就第一眼看上去的印象来说,这个男人并不是给人以善意的那种角色。   但查尔斯却可以从他那深绿色的名字看出,这个人心中并无半分恶意:   ——阿莱斯特,五十八岁。   “你就是罗森克洛兹?”   查尔斯坐在王座之上,俯视着向自己跪拜的这个男人,平和的说道:“亦或者说,我应当称呼你为阿莱斯特?”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那个男人被揭穿了真名,非但不恐惧反而更加兴奋。   他没有回答查尔斯的话,只是扬起头来,眼神越发灼烈:“我神,我主!如果我所料不错,您便是传说中的智慧之王所罗门吧!”   查尔斯闻言,挑了挑眉头。   他没有否认,只是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罗森……克洛兹?”   基于拜蒙的加持,查尔斯的声音带有极强的威慑力。仅仅一句斥喝就能使人心怀恐惧、一声赞美就能令人心花怒放。   但这个人拜服于此,却并非是因为查尔斯的这种力量。   因为这个自称“罗森克洛兹”的客人从进门之初,他的名字就已经是深绿色的了——这代表他对查尔斯的尊重和认同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兄弟姐妹这一级别的关系,达到到了父母子女这一级别的程度。   也正因好奇这种绿色究竟从何而来,查尔斯才让这个明显用了假名的家伙进来拜见自己。   毕竟雅斯塔禄就在身边,他也不担心是不是刺客。   “我作为人类的名字已然舍去,请您称呼我罗森克洛兹即可!”   自称“罗森克洛兹”的男人虔诚的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确信的说道:“我之所以能发现您的荣光,是因为我的心正是这样告诉我的。”   说着,他的双眼之中便有深红色的光华升起。   那是烈如火、浓于血的灵能之光。那光芒在眼底点燃的瞬间,浅浅的红晕便在他脑后亮起,细微的水波以他为中心向周围渐渐荡开。   这是人间圣人独有的标志——光环加身。   脑后有灵能之光结成光环,便是正在孵化灵能化身的标记,也是以凡人的寿命所能抵达的最高境界。   因为一般人的寿命远远撑不到灵能化身孵化,更不用说培养它们成长起来了。但即使只是停留在这一步,他们那已经开始活性化的灵能也足够让他们在一些愚昧人眼中成为神灵了。   在激活灵能之后,他立刻看到了浮在查尔斯体表外的那个光之巨人。   如同琉璃般纯净,闪耀着没有半分杂质、柔和而不刺眼的白色辉光。仿佛是什么伟大意志在人间的投影一般——   “神啊……”   罗森克洛兹呻 吟着,跪拜在地。   但不等他多看——在他激活灵能的一瞬间,站在查尔斯身边的雅斯塔禄和佛劳洛斯也同步的释放出了自己的威光。   于是,两道璀璨夺目的光华骤然亮起。   那扩散出去的淡红色的波纹被更大的波动覆盖压制,站在原地的罗森克洛兹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样,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罗森克洛兹的脑袋甚至都开始嗡嗡作响,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金属声。   “伟、伟大至圣……所罗门……感谢您将财富恩惠赐给我,感谢您将谋生的智慧赐予我……”   可他却不禁没有动怒,反倒是努力挣扎着、虔诚的跪拜了下来,口中低声念诵:“祝愿您安乐平顺,祈祷您的寿命高逾群星,愿您所得的福高于世上的一切造物,也高于天上的一切星辰……”   罗森克洛兹以极快的语速,向着所罗门恭敬熟练的念着礼赞词,祈求宽恕。   “好了,不要吓唬他。”   查尔斯伸手,制止了雅斯塔禄和佛劳洛斯对他的压制。   他温和的开口道:“你的这个礼赞,我很耳熟。”   “是的!这是一千五百年前人们祭拜您的言语!”   罗森克洛兹顿时连连点头,激动的说道:“事实上,我曾经是一位法兰克的学者。我的父亲是阿尔昆,您或许有所耳闻。”   “我的确有印象。他是一位有虔诚心的学者。”   查尔斯威严的点了点头。   他的确在丕平三世死后的那几天见过这位老学者,而且他的名字是浅绿色的,似乎是某领域的权威。不过查尔斯也对他的研究内容不是很清楚……但肯定不是有关工程学、数学等类别的。   “他的确是一个严谨而虔诚的学者,也是您智慧的继承者。”   但罗森克洛兹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然而,虔诚心对一位历史学家来说,并不是太好的资质。”   “他过于相信先代人留下的历史记录了。即使它们之中出现了矛盾,他也只是设法去构想一个能容纳这些矛盾的特殊情况……可那实在是不够现实,也不合常理。”   “史料的编篡者又不是圣人!他们怎么可能完全客观的记载所有的事件?更何况他们也不一定知道背后的真相……”   罗森克洛兹扬声道。   他那灰绿色的眼中,却有某种执着的光芒。   “在我和父亲因为推罗的某项史料的正误争吵过之后,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我决定亲自去看一眼。去事情的发生地,掘开土地,看一看历史的痕迹。”   “我在那里收获了很多。比如说之前的祷告词,比如说一些被掩盖的历史,比如说……”   说到这里,他望了望佛劳洛斯和雅斯塔禄。   “……一块记载了关于所罗门的七十二魔神的石板。”   听到这里,查尔斯恍然大悟。   罗森克洛兹又继续说道:“我没敢召唤魔神,因为我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但我从书中找到了一些法术……我怀疑这些法术和神术可能有某种关联,就把石板带走,前往波斯开始研究。”   “在那之后不久,我的灵能觉醒了。但我的灵能过于强大,伤到了我自己……而一位老人救了我,他自称嘉波——这个名字我在书上见过。”   “我知道,他是一位魔神。”   “他告诉我这种神秘的力量名为灵能,是来自心灵的力量,并好心的教给了我控制灵能的方法。而老师跟我说,他在等待一个人回来……我当时就感觉,可能您并没有死去,而是一直在这世界的某处。”   “于是我抛弃了自己作为人类的名字,在波斯专心的研究着灵能,寻找着关于所罗门王的消息。直到我听闻您在登基之后将自己的圣名选定为所罗门,并在半年之间攻下哥特和波斯……我就知道,您肯定又回来了。”   罗森克洛兹俯身跪拜,虔诚的说道:“这就是我所有的秘密,伟大至圣的所罗门王!您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如实的告诉您!”   “请您赐予我终极的智慧,亦或是延长寿命的办法……我可以用我的一切来换取!”   “伟大至圣的所罗门王——” 第一百四十六章 灵能种子   ……我特么自己也没有延长寿命的办法啊。   不过缩短寿命的倒是有……你要不?   查尔斯沉默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你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点了.jpg   不过好在,根据罗森克洛兹的说法,他挖出的应当是查尔斯当年埋下的众多石板中的一块。而最重要的、储存在约柜中的《祈祷书》还没有被取出来。   这也倒算还行吧……除了这石板被发现的时间比他预计的早了一千年。   毕竟就算是查尔斯也没有想到——这才公元八百年,居然就出现了田野考古学的雏形。   虽然就目前的大环境来说,不相信史料的罗森克洛兹应当算是学术异端。可随着社会的发展,他这样的人必然会越来越多。   ……倒也算是好事吧。   起码能推进一下关于文物保护这方面的进展,能保留下更多辉煌过的痕迹。   “我所能教给你的不多,罗森克洛兹。”   查尔斯思考了一下,沉声说道:“我也给不了你终极的智慧,亦或是长生的诀窍。”   “因为你所求的,已经握在手中了。我没法将你的左手连在左臂上,因为它从未离开。正如苏格拉底所说,认识到自己的无知,那就是最大的智慧。”   他温声道:“我允许你追随我,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学生。我会引你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教给你更精确的关于灵能的知识,我可以解答你所有不同的问题……但我不会给你一个答案。关于‘终极的智慧’究竟是什么,你要在未来的人生中自己去寻觅。”   “至于现在——你根本没有提出一个明确的问题,我又该如何给予你答案呢?”   查尔斯声音隆隆,如同雷声。罗森克洛兹沉默而后拜服。   “是,老师。”   罗森克洛兹低声应道。   在简单的寒暄之后,罗森克洛兹有些紧张的向着雅斯塔禄和佛劳洛斯打了声招呼。   他紧跟在查尔斯身后,和佛劳洛斯并肩,四人在王庭后的小道中行走着。   “老师,我听您话里的意思,”罗森克洛兹小声说道,“您不是不想传授给我,而是无法?”   “没错。”   查尔斯平和的说道:“因为你与我是不同的。”   一旁的佛劳洛斯笑呵呵的说道:“如果陛下将他得到智慧的诀窍传授给你,你恐怕就活不过一年了。”   “如果能够得悉真正的智慧,即使只能活到明早太阳升起之前也足够了!”   罗森克洛兹立刻答道。   他的眼中,是对知识近乎无穷的渴望。   查尔斯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回过头来,对罗森克洛兹严肃的说道:“这世间并非是没有永生的诀窍。但上面的位置早就已经满了。”   他所说的,便是他的七十二个魔神。   正如阿斯莫德和弗内乌斯一样。魔神的子嗣也有可能成为魔神,食用魔神血肉的普通人也能够长生不老——前提是魔神自行决定割舍这种永生的权力。   魔神永生的根本,来自于五大神给予的那种特殊灵能基质。他也并非是凭空产生能量,而是从止境中抽取能量。   反过来说,如果有魔神厌倦了生命,他也可以将自己的身体给予他人,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材料去给他人打造不死身躯——而这种技艺是凡人无法领悟和学习的。   闻言,罗森克洛兹显得有些失落。   他想要穷极一生,渴求真正的智慧。这种明知不可能却仍然拼劲全力寻求的执念让他的灵魂充满力量。他的灵能因而具有强烈的活性……但也必然因此抱憾而死。   查尔斯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罗森克洛兹说道:“不过在这之外,或许还有一种永生的途径……虽然并非是圆满的永生。”   查尔斯解释道:“你会在这个时代死去,但会在未来再度醒来。然而用哲学上来说,再度醒来的那个你,也可以说是只有你的记忆的新躯壳,而非是现在的你本人……这样的永生,你能接受吗?”   “那样的话……他能继承我的愿望吗?”   “应该可以。”   查尔斯答道:“他的灵能性质甚至都会与你差不多。但你们肯定不会完全一致。”   “那么……我愿意。”   罗森克洛兹几乎没有思考,便点头应道:“反正我也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   “好,那么我会在你临死前尝试这个实验。”   查尔斯点了点头,欣然应道。   他这并非是欺骗罗森克洛兹的话。   事实上,这是他前段时间与拜蒙讨论的一个课题。   查尔斯向拜蒙询问,关于自己这种死而复生的机制,有没有利用魔神的力量,让普通人也实现的可能?   拜蒙给出的答案,是绝对的不可能。   但他们讨论之后的结果是……如果对方持有灵能的话,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将灵能培养到出现灵能化身的雏形之后,他们的灵体就会变得足够坚韧了,甚至能够离体而出。而若是这时,他们的肉身突然去世,灵体也能短暂的停留一段时间——之所以不能持续太久,是因为它们会被止境吸走还债。   但是,这短暂的一段时间、甚至他们的灵体到了止境的时候,这些灵体都是保有记忆的。   那么,如果将灵能化身切割成几份的话,可以不可以依旧把记忆储存到其中一片中?那么这部分如果蕴藏的灵能比较少,而本体的灵能被用其他途径补充满的话,是否可以逃过止境的收债?   如果这都可以的话,能不能像是佛劳洛斯对耶稣和查尔斯胚胎的改造一样,将这种记忆注入到胚胎之中?   这样的话,他们或许出生就有抱有完整的记忆;亦或者等到觉醒灵能的时候,也能够苏醒来自前世的记忆。   而雅斯塔禄的力量,则可以让身体成分一直保持活性。就像是耶稣的血,如今正被保存在罗兰的剑柄中一样。   那如果未来用这部分的身体组织进行克隆,是否能让他们拥有和现在类似的身体呢?   这些疑惑,暂时都得不到答案。毕竟能够脑后有光环的灵能者也不是路边的白菜。但如果现在罗森克洛兹愿意的话……倒是可以等他快死的时候用他先去做第一项实验。   也就是关于灵能化身的碎片制作的实验。   查尔斯将其成为“灵能种子”。   如果能够做到的话,那么查尔斯的追随者甚至可以达成永生——而每次他降临的时候,全世界都会有一大批同龄的优秀人才会响应他的召唤、听候他的差遣!   即使其他的人不像他一样,拥有十六倍的学习速度。但多个人生的叠加,也足够让他们成为可以信任和依赖的精英。   甚至……说不定可以制造大量不含记忆碎片的灵能种子,让大量的普通人觉醒灵能。或者也可以只把部分的记忆刻在这些种子上。比如说使命、比如说信念、比如说生而知之的宿敌……   那时,也可以把这些种子的提供者称为“原体”。   想到这里,查尔斯拍了拍罗森克洛兹的肩膀,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更新完毕!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剑与和平   “我已时日无多,最后的愿望便是能将我们伟大而又智慧的君王和恩主的生活、言谈及日常行事记述下来。而我们宽宏大量的皇帝所罗门一世允诺这一僭越的请求,并派遣了智慧的老督识,图平先导为我解答一些我没有亲眼所见的事。”   “当然,我知道,我们的帝国有许多有学问、热心肠的学者。他们一定也认为将伟大的查理曼的诸多事迹笔之于书、流传于世,定是一种崇高的使命。”   “事实上,即使我什么都不写,也一定会有人在我死后做出同样的事。但即使如此,我也依旧坚定的认为,唯有我——阿莱斯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了解的我们伟大皇帝的史学家。”   “……我们伟大的查理大帝,在以他的慈悲让波斯的大祭司们臣服之后、直到现在也只过了五年零八个月。威尔士及迦太基两大王国,在没有发生战事的前提下,先后将王国及治下领土向皇帝献上。”   “……在这五年之间,皇帝崇高地扩大了法兰克人的国家,将国家分为八个行省及一个特别行省。他将他所发明的名为‘蒸汽机’的新式机械普及到全国,丰饶的黑烟滚滚而起,煤炭和矿石每日运出数十车,和平后失去工作的战士们也能得以生存。”   “……慷慨的皇帝从自己的宝库中拨款,为所有的国民聘请督识。那些请不起督识的平民的孩子们,他们的孩子集中在一起,被公平的授予知识与智慧。”   “……他是如此的喜爱亚琛城的温泉,因而世界上最慷慨的查理决定让所有的国民都享受到他的喜悦。他以公平的酬金聘请工人,在各地开凿宽阔的水道,在地上建造大量廉价的公众浴池和公共厕所。昔日罗马的荣光终究于地上重现——”   “好了好了,不要念了。”   查尔斯有些尴尬的制止了拜蒙面无表情的诵读。   罗森克洛兹写的传记,里面用的赞美之词实在是太多了……假如抛掉这一部分,倒是还能听的进去。   不过这毕竟是罗森克洛兹的遗愿,查尔斯也就让他去做了。   从今年年初开始,罗森克洛兹的身体已经开始恶化。根据他自己的预测,他大约还有一年左右寿命就要耗尽了——比他的父亲阿尔昆还要更早离世。   而且罗森克洛兹的学术水平也的确相当不错。作为能对所罗门的记录感到怀疑而去做田野考古的学者,自己的个人传记交给他来写,的确能让查尔斯放心许多。   只是可惜……他没能活过查尔斯。   “寿命,寿命……”   查尔斯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望向车窗外。   外面大雪纷飞,车轮行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嘎的声音。   他即位法兰克王已经快要过去五年了。   除却在他即位的第一年,他以雷霆之势接连攻下哥特和波斯两大王国,在接下来的四年他并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安稳努力的消化着已夺得的一切。   而他在一年之内连下两国的奇迹般的壮举,也很快整理成情报,送到了其他的君主桌上。   他们普遍认为,这应当是查尔斯在还是王子的时候就已经做出的政治布局。包括圣王卡瓦德六世,以及石王贝尼托一世遇刺的事件,也都应是由查尔斯布置好的。   回头看看的话,看看查尔斯那遇刺身亡的父亲和兄弟,以及所罗门教的前任教宗阿德里安一世……所有挡了查尔斯路的人,都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不同的人刺杀,而且时机恰好就是查尔斯打算针对他们之前。   单一拿出来的话,的确可以说是查尔斯的幸运。可若是重复发生这么多次,还将其视为意外的话,那就无疑是迟钝愚蠢、不配为王的家伙了。   忌惮于查尔斯所养的“不知名的刺客”,没有人敢于向刚吞并了波斯不久的查尔斯宣战。   毫无疑问,这是查理大帝对国内的掌控力最低的几年。刚刚被统治的国家,对他毫无忠诚、地方一片混乱,纳税、军役、卫生等各类项目无人管辖。   “睿智英明的所罗门一世”所控制的这片大地,实在是太过广袤,大到几乎超出了其他君王的想象,甚至超过了历史上圣奥古斯都联邦国的最大疆域。   光是控制这些土地,保证他们不分裂造反就已经是极限了。更不用说是法律和政策的落实。   北方的蛮子们有一句俚语,叫“巨人总是迈不开腿”。越是庞大的必然越有力量、越有生命力,可其反应也会越迟缓、甚至会自相干涉。   一个以阴谋和战略起家的君主,能有控制好这么大的疆域的国土的能力吗?他能保持那些臣服于他的人不再叛变吗?他能保证他的每一条律法都得以贯彻落实,他的每一个子民都崇拜他,如同崇拜真正的所罗门王吗?   查尔斯所面临的重重难题,也让其他的君主们幸灾乐祸。他们几乎确定,这巨大的帝国终究有分裂的那一天。而且不会太远。   但他们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查尔斯真能。   他仿照历史上的圣奥古斯都联邦国的政治制度,将自己的土地划分为了八个行省及一个特别行省,创建了一个新的爵位“公爵”,并任命了八个公爵,分辖各地方行省。   他很快写出了新的法典。其中有十三条至上法,三十三条上法,三十三条民法,三十三条拟定法,共计一百一十二条。其中最后这三十三条法律,交由各地方公爵因地制宜。   他创立了新的人才选拔机制,以及学校的雏形。他付给教会银币,让他们去各地方免费的教导孩子认字识数,每个孩子都应至少得到三年的义务教育。   但前提是,教会需要自己掏钱,在各地方建立学校。查尔斯会按照学校的数量,每年向他们付一定的教育款项,并在开始的三年对建造学校给予一定的补贴。   而除此之外,查尔斯又将所有的工人控制在自己的权力之下。于是教会请工人们修建学校,就等于这些钱付完了工人的工资之后,又流回到了查尔斯手中。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这些财富不可避免的损耗了一部分,但查尔斯不以为意。   金钱只有流动起来,才有价值;只有流动起来的金钱,才能创造价值。学校的数量终有极限,而教会有了钱之后,翻新和修缮也终究要请工人。   即使未来的某位皇帝,认为教育款项过于奢侈而断绝,已经建好的学校也总不能搁置。最大的可能就是这种义务教育变为收费教育,但总归也算是能把底子打下来了。   从教会学校毕业的孩子们,一部分会继续深造,成为督识或是学者;另外一部分则会进入各地方部门负责文书工作,进入到第一条政治晋升途径。   而学者们则统一进入各大行省的大图书馆进行研究、学习和讨论,其中优秀的会转入亚琛大图书馆,转入第二条晋升途径。   如此一来,平民出身的孩子至少能拥有两条晋升到中高层面上的途径。阶级流动性变大之后,社会就会逐渐充满活力,经济文化也会变得欣欣向荣。   于是,在第三年,东埃及向查尔斯提交了友盟协定。次年,在查尔斯扩军之后的第二个月,威尔士及迦太基接连向查尔斯称臣。两个月前,北埃及也终于与查尔斯结盟,之后只过了半个月,南埃及的人也来了。   在一方变的极为强大之后——   人们渴望已久的和平,终于到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信任如火   大雪降下,冷风吹起。   卡塞有些紧张的呵着气,在雪中跺着脚,有些焦急的等待着来自王都亚琛的使者。   事实上,他也只是都灵的一个普通学者而已。   他所负责的工作,是调配用来发射火流矢的火药。但他在一次意外的调配中,却按照一种新的比例调出了爆炸性能更强的火药。   那一次的火药制作,险些将他的手炸断。   但在那之后,他却意识到了这种火药可能另外具有某种用途。   它虽然性质过于暴烈、无法用于火流矢,但或许可以用来作为榴弹的爆炸料……   这样想着,卡塞偷偷制作了一批新式的火药,并做了一些实验。   结果他惊讶的发现,这种新式火药的爆炸性能变得非常强,甚至开山裂石不在话下。   但在那之后,他私自制造火药的行为就被发现了。但在他被关押起来之前,他将这种新式火药的情况向负责管理他们的直系官员安当进行了汇报。   安当也是学者出身,清楚的意识到了这种新火药的意义。于是他立刻作保,将卡塞暂时保了下来,并写急信发给了他的老师。   他的老师接到信和火药小样之后,也并没有忽视这件事,而是快速的做了两次实验。在确定基本符合安当的叙述之后,他知道人命关天,没有另外做大量的实验,就冒险将这事直接报给了所罗门一世。   当查尔斯的赦免令传到地方的时候,距离卡塞被处以绞刑只差了半天的时间。   若是他们中有任何一个环节稍作拖沓,甚至稍微谨慎了那么一点,赦免令恐怕就只能见到风雪之中卡塞变凉僵硬的尸体了——而这火药的配方本身也会因此断绝。   卡塞心中对安当以及安当的老师满怀感激。   因此听闻亚琛要派使者前来验证这种新式火药,卡塞邀请安当陪同自己一起进行展示。言下之意,便是将自己的功劳分出去一半。   他们两个在约定好的时间,在城外等待着使者的到来。   没有等待太久,他们就听到了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卡塞和安当的脸上逐渐显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只见超过四十余人的护卫之中,环绕着一大两小的三座极为豪华的车厢。   莫非……   他们两个隐约猜到了什么。   “请问……”   犹豫了一下,安当还是扬声问道:“是来自亚琛的使者吗?”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较小的一座车厢打开,图平先导从里面走了出来。   竟然是……图平先导吗?   安当顿时吃了一惊。   虽然卡塞不认识这位老人,但督识出身的安当却是认得这位有史以来最为智慧伟大的督识——他甚至是皇帝唯一的老师。   然而在图平先导下车之后,另一间车厢的门打开,他们敬爱的王后雅斯塔禄也跟着下了车,并打开了最大的车厢的门。   在雅斯塔禄殷勤的搀扶下,查尔斯从车厢中走出。   他穿着水獭皮做的短上衣来保护臂膀和胸背不受寒,外面套着镶着金色纹路的白色外衣,披着厚重的白色貂皮斗篷,腰间别着他那把知名的黄金之剑。   以查尔斯的身体素质,他原本不需要穿着这么厚重。毕竟他现在的身体中流着来自雅斯塔禄的血,即使赤裸着胸膛也绝不会感冒。   然而雅斯塔禄虽然对此心知肚明,却依旧为查尔斯穿上了厚重的衣服。   事实上……这是在所罗门时期,雅斯塔禄养成的习惯之一。所罗门因为契约三柱魔神和,以及那个时代没有成型的官僚系统,他一直加班工作直到寿命耗尽,导致常年身体虚弱。而当时负责照顾他的人就是雅斯塔禄。   ——从那之后一直过去了快两千年,她也仍然没有忘记。   “可以了……我现在还不至于这么虚弱。”   查尔斯轻笑一声,捏了捏雅斯塔禄的手心。   他仰起头来,对着前来迎接自己的人点了点头。   “不错,我们就是亚琛的使者。”   他从容的说道,对着卡塞点了点头:“你是叫卡塞对吧。辛苦你了,我认为你的发明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所以我亲自来了。”   “至于你……你是叫安当?”   查尔斯微笑着:“也辛苦你了。能将卡塞先生从绞刑架下救出,无疑是我们每个人互相信任的结果。”   “……皇、皇帝陛下!”   安当诚惶诚恐跪拜在地,紧接着卡塞才从发梦般的惊愕中清醒过来,跟着安当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雪地上,却依旧感到头脑发烫。   ——他们等的原本只是从亚琛过来验收成果的使者,但没想到来的却是皇帝本人。   虽然根据查尔斯所指定的法典,除非罪人,面见上位者时只需半跪。如果是为了专门表达无条件的臣服那就另当别论。   安当自己是所罗门教出身,如今又身为官员,渴望权势的他向皇帝跪拜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但他看到卡塞也跪拜在地,不免有些讶异。   事实上,卡塞向所罗门一世跪拜,并非是模仿安当的动作,而是发自内心的憧憬和膜拜。   卡塞甚至没有想过,自己居然真的有一天能够亲眼见到这位伟大的皇帝……甚至能够与他交谈。   光是如此想着,就让卡塞激动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起来吧,两位。”   查尔斯的声音带有奇妙的力量。卡塞他们在自己察觉到之前,身体就自发的动了起来。   “我要向你道歉,卡塞。”   查尔斯平缓的说道:“因为我所制定的法律,险些夺走了你的生命……也因为我即使知道了此种情况,依旧不会修改这条法律。”   “因为火药是非常危险的东西。它的制作和储藏都需要特殊的技术……而它制造出来的目的,便是为了杀人。所以我不会允许火药技术从我这里的泄露,此时如此,今后依然。”   说着,查尔斯微微笑了一下,强调道:“但你的发明不同。”   “你将这种只能用来杀人的东西创造出了新的价值。我非常高兴。因为技术的发展,原本就不应该是为了更有效率的屠杀。”   “从青铜到钢铁,从投石索到弓弩,再到投石机。人们的技术发展,总是最先应用在武器上……火药也是一样。但光是靠着更为强大的武器,却并不能让人们过的更好。”   查尔斯平缓的说道:“而你的火药如果拿来开山采石、又可以省下许多的人力。省下的这部分的人力,可以用来生产更多的粮食,喂饱更多的人——这无疑是真正能够造福于民的发明。”   说着,他微微向卡塞点了点头,作为致敬:“你做的很好,卡塞爵士。我为我有你这样的子民而骄傲。”   卡塞闻言,愣愣的点了点头,看着查尔斯不知说什么是好。   突然,他的眼眶中一瞬间溢满了泪水。他连忙将其抹掉,嘴角挂上了灿然的笑容。   “陛下,请跟我来。”   卡塞有些哽咽的说道:“我来为您演示——”   更新完毕!   累死我了,睡了睡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还不能累   山岩爆炸实验很快就结束了。   卡塞虽然因为激动而有些手抖,但在佛劳洛斯的协助之下,他的实验并没有出任何问题。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发明出了配比相对更合理、爆炸性能更强的新式黑火药。这种火药不仅仅作为助推剂或者榴弹的爆炸料,甚至可以用来开山采石……当然,也更为危险。   若是在安全的环境下进行运输和使用,这种烈性相对更强的黑火药能够更有效率的进行凿岩取石,高速的开采金属矿和露天煤矿,弥补了蒸汽机的不足。   查尔斯立刻给予了卡塞以爵位,并分给了他一片庄园和一百金币作为嘉奖,允诺将在年底的评选中将他升为大学者。   对于安当和安当的老师,查尔斯也给予了他们一人八十金币以及薪酬提升一级的奖励。   “居然这么快就把黑火药研发出来了吗……”   这也让查尔斯有些感慨。   他给卡塞他们的奖赏相当合理,但却并不算丰厚……这是因为,查尔斯其实并不是很需要黑火药。   因为查尔斯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金属密封技术,他从零开始发展枪炮的话,要浪费太久的时间。换言之,也就是铸铁技术的发展阻碍了新式火药的应用前景。   所以查尔斯制造的火药是更便于保存,爆炸性能相对没有那么强的那种。他给出的配方,是四份硝石,一份硫磺,一份碳,也就是百分之六十六比例的硝,刚刚超过起爆线不久。   而从这个比例开始,一直到百分之七十一点四的含比时,爆炸性能会逐渐上升。   中国比较标准的“一硝二磺三木炭”配方中,一份硝指的是一斤、而硫磺和木炭是一两,也就是16:2:3的比例,含硝比例达到百分之七十六,非常接近最佳比例的15:2:3。   而卡塞的失误,其实也很简单——他只是在制备火药的时候,不小心多放了一份硝,达到了5:1:1的比例,同样达成了百分之七十一点四。   这实际上,和明代“下帷学者,上马将军”的儒将茅元仪给出的配方非常相似,已经是一种相当成型的爆破用火药了。   但这种火药在制备、运输和使用过程中,危险性也会成倍提升。   不过,也算是好事。   查尔斯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他的书可以多写一章了——那本炼金学著作里,他打算加上卡塞的名字和发明。   他随后打开了自己的使命任务,看了一眼。   【使命任务·五:留下关于炼金术、育种学、数学、天文学、光学、航海术、君王之术的传世级署名著作各一本(6/7)】   现在,他还没有写出来的,已经只剩下炼金学方面的那本著作了。   在他征服波斯之后,他用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写出了数学、育种学、天文学和君王之术的四本书。这是他原本就掌握的知识,写出来只废一个整理成体系的功夫。   其中育种学用的还是他作为所罗门王的时候,通过培育“所罗门马”得出的一些详细数据。他当时已经记在了莎草纸上,拜蒙那边就有对应的资料备份,他只要去调用一下就好。   而天文学,则是他在第一次接触拉结尔之书时就掌握的知识——可以说,天文学是除了历史之外纸面记录资料最多的一门学科。   在这两本也写出来之后,查尔斯来到哥特民间,向几位知名的船长请教,结合他已经掌握的天文学知识和工程学知识,写出了一本从选材到造船到船只规格以及航海要点等知识全面涵盖的著作。   至于光学,查尔斯则是用到了海桑、乌尔迪和罗杰的研究成果。正如他在数学篇上写了莫里斯的名字和他的研究一样,他同样把他的几位光学大师的名字记在了这本书上。   最后剩下的一本,就是炼金术了。   这也是最让查尔斯烦恼的一本。   并非是因为他多难写——恰恰相反,在这个化学还没有诞生的年代里,他想糊弄古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即使这个世界真实存在超自然力量,他身边的魔神们也是这方面最有权威的大师。   可以说,对于炼金术这一门学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查尔斯更明白。   但也正因如此——查尔斯才会犹豫。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们会如何看待这门学科。对于制药、冶炼、萃取、置换等工程,以至于有关灵能的一切操作,人们会如何将它融入自己的生活之内。   他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懂炼金术的人,也可以说是最不懂的人。因为他对炼金术的看法并非是一体的,而是完全分离的。   他的许多观点是超越时代的、没有佐证的、反常识的。他直接拉出来一个完整完善的体系,人们必然会立刻依赖于这种体系,从而丧失自我质疑、自我反思、自我进化的大部分能力。   这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形成更好的科技体系……可却无法养成能够世代传袭的科学精神。   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查尔斯还是决定,《炼金术》、《天文学》、《君王之术》这三本,只阐述、不论证;只写经,不加注。   至于后人如何看待这份资料,如何结合社会实际分析归类,那就是后人的事了。   他已经决定了……从下一世开始,他不再会作为一个君王统治地上的某个国家,让他们在地上互相征伐。随着时代的发展,资源的日渐紧张和科技的发展,他就不再能做这么多的“不分国别”的共利之事了。   他若是身为君王,他的位置和极强烈的责任心就必须要求他有所立场、过国民谋福利。而这种立场会开始变得以损害他国利益为前提,这就与他让人类变为“黄金种”的最终目标相抵触。   所以查尔斯决定,不如让魔神影响控制各王国的统治者,尽量控制战争规模。他就能有自由之身和丰富的资源,去专心钻研学问。   卡塞并非是唯一一个他亲自找上门来的学者。在《炼金术》一书中,他记录了共二十七位学者的三十一种发明,以及详细的配方、设计图和成品的各项数据,只留下了极少的关于思想方面的论述。比如说“实验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和关于变量和常量的定义等。   他在帝王之术一书中,藏了一句心里话:“苏格拉底曾说,‘打一个可笑的比喻,我就像一只牛虻,整天到处叮住你们不放,试图唤醒你们、说服你们、指责你们……’”   ——这实际上便是查尔斯最大的感想。   查尔斯开始感觉有些累了。   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累——他没有那个权力和空闲去累。 第一百五十章 查理曼图书馆   查尔斯刚回到亚琛,拜蒙就直接找上了门来。   他抱着厚重的书,拦在了查尔斯的马车前,清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畏惧,甚至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完全无视了心惊胆战的车夫,直接走到了马车侧门,敲了敲窗户:“陛下,您回来的正好。”   拜蒙以清冷的声音,开门见山的说道:“罗森克洛兹先生已经快不行了。”   “……哦?先停一下。”   查尔斯挑了挑眉头,伸手把拜蒙直接拉上了车,示意车夫暂时不要动。   雅斯塔禄和佛劳洛斯在后面的两辆车上,所以他的车厢内空间还是挺大的。即使拜蒙直接坐在了查尔斯对面座位上,也不会显得拥挤。   “现在情况怎么样?”   查尔斯开口向拜蒙问道。   “非常不乐观。大约也就是今天的事了。”   拜蒙答道:“雅斯塔禄不在,我们也没有为他延续生命的办法。我建议您赶紧过去,现在……做那个还来得及。”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制造灵能种子。只是这个在有普通人场合不太方便直说。   因为制造灵能种子,必然会撕裂灵魂。无论成功与否,被抽取灵魂的那个人一定会当场去世。   所以查尔斯与罗森克洛兹约定好,只会在他死前取走他的灵魂。虽然罗森克洛兹实际上并不介意灵魂被取走、被分割这件事,但他却想要在临死前把查尔斯的个人传记写完。   ——看来他的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我知道了。”   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扬声招呼了一声车夫:“不用回王宫——直接去查理曼图书馆。”   “遵命!”   车夫点点头,驱赶着马匹向着街道深处走去。   等到查尔斯一行人赶到查理曼图书馆下面的时候,他注意到查理曼图书馆下面已经开始被戒严。一些学者被银铁卫赶了出来,手上甚至还拿着书卷没来得及放下。   “皇帝陛下!”   查尔斯下了马车,周围人便向他整齐的跪拜下去。一些学者为自己竟然能见到这位伟大贤明的皇帝而感到激动。   “无需多礼……你看好周围,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   他只是向周围人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就冲着带头的银铁卫嘱咐了一声,直接快步冲进了查理曼图书馆。   这间以他的名字所命名的大图书馆,便是查尔斯专门建造出来用于整理历史资料、进行历史研究的大型建筑。   它共分八层,形状类似瘦了几圈的罗马斗兽场。为了填充史料,查尔斯专门派了一部分值得信赖的督识去了圣长子公会,誊抄了大量的纸质资料,保存在了查理曼图书馆内。   而图书馆的镇馆之宝,便是查尔斯所写的六部百科全书。即《生命》、《数理》、《星空》、《光》、《海》、《王权》六本智慧之书。   这六本书每一本书都有四指厚,封面四角装饰了黄金和细碎的宝石。书的封面是由银打造的,上面还有镂空的花纹,书腰有一条细细的锁链,将它锁在了最高层的书架上。   查理曼图书馆的最高层共有七个书架。每个书架都放满了同类型的书籍,大约有接近四十八本。而最中间便是查尔斯的著作。   查尔斯宣言,凡是从事这七个领域研究的学者,都有机会将自己的书插入到书架中。每三年一次的大学会,会评选出本周期内最优秀的几本学术书籍,并替换下来对应的书架中排行最靠后的几本书。   ——而这便会是今后学术界的最高荣耀之一。   当然,查尔斯的书写出来,也不只是为了摆着好看的。思想必须传播起来才有价值……但正如当年售卖知识的海桑所说的一样,若是知识廉价到人人触手可及的地步,人们反而就对它不感兴趣了。   在这个时代,书籍的价格还是非常昂贵的——一顿丰盛的晚餐用不了一两个银币,但一本书却要数个金币才能购买。毕竟羊皮纸本身就算是奢侈品,更不用说是需要督识一个字一个字的誊抄。   因此,想要誊抄原典,需要递交申请并通过政治审核,然后就可以在三个以上督识的监视下翻阅并誊抄这六本原典——之所以请这么多人,是为了防止有漏抄错抄的情况发生。用查尔斯的话来说,就是为了“预防知识的畸变”。   但想要复制一份可以用来誊抄的原典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字可以誊抄,但上面的图纸却不是那么好抄的。   之所以这书会这么厚,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纸比较厚,另外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因为其中的内容的确很多。   唯有大督识或者地区主教以上等级的学者,才被允许复制一份查尔斯的原典带到自己的教区里去。而且在此基础上他们还必须通过一项简单的测试——至少要连续抄写三千个单词不出现错漏。   如果通过了的话,他们就可以在圣卷室里待更长的时间,使用工具临摹设计图。   查尔斯在《数理》一书中,设计出了一种带可动标度的三分尺。就像是折叠剪刀一样,能够同时做出两个不同的角度,并用能插羽毛笔的可动标度记录长度,也可以用作画圆。   这虽然被一些水手用于航海,但它用作制图依旧是一把好手。利用这些新式工具,他们很容易就能将原稿中标好长度的设计图临摹到自己的抄本中。   如今各地方的所罗门教堂中,都以自己有一份查尔斯的抄本而骄傲。最开始那几本被查尔斯签过名的,甚至都被小心的珍藏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毛病。   未来这样的一份带签名的抄本,的确可以卖上一个很高的价钱。这间带有罗马建筑风格的大图书馆,无疑算是知识和非知识层面的双重金矿了。   而看守这座金矿的,便是它的首任馆长,皇家学者“阿莱斯特”。也就是……   “——罗森克洛兹!”   查尔斯推开门,看到裹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的罗森克洛兹,不禁松了口气。   起码还活着。   不过他的情况,也显然不够乐观。   他的皮肤紧皱且暗沉,眼眶深陷,头发稀疏,呼吸急促。但他的眼中却燃烧着幽蓝色的光华,甚至开始噼啪作响,像是燃烧着薪柴的篝火一般。   陪在他身边的,便只有海桑和他的学生乌尔迪两人。   查尔斯过去,一屁股坐在床边,伸手拉起罗森克洛兹。治愈的力量便立刻传导了过去。   原本难受的说不出话的罗森克洛兹,顿时脸色好看了许多。   “你情况怎么样?”   “这次衰弱的更厉害了。我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了,陛下……没有您的话,我都活不过今天。”   罗森克洛兹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我原本夏天结束时就该死去。而如今已经是深冬了,陛下。您知道吗,我这次甚至都拿不动笔了……”   他说着,屋子里一片沉默。   他抬起头来,和拜蒙他们对视一眼。   “海桑……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下吧。”   罗森克洛兹低声说道:“我有些话要跟陛下说。”   “好。”   海桑忧虑的叹了口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罗森克洛兹看着查尔斯,缓了口气,慢慢说道:“陛下,我记得,您以前说的那个实验……”   “我们已经在准备了——”   “那就今天施行吧。等我一会把海桑他们送走……就可以施行了。”   虽然是说着自暴自弃的话,但罗森克洛兹的眼中却跃动着生的光辉。   他哀叹着、叹息着,像是个糊涂的老人一样重复着相同的话:“我已经废了。没有什么用了。我握不动笔,手会发抖,会打翻墨水。大脑一团浆糊……我不敢相信这是我的身体。”   “重生也好,死也好。总归让我燃烧在真理之途上。我不想病死在床榻之上——”   罗森克洛兹用颤抖枯瘦的双手紧紧攥着查尔斯的手,越发激动的说着。   “我要么活,要么死……要么活,要么死……”   他再度重复着,近乎恳求的望着和五年前没有任何区别的查尔斯。   查尔斯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严肃的应允道。   “——好。”   更新完毕 (哈欠)   困死我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当引以为戒   恍惚之间,罗森克洛兹看到绛红色的光从床边刺进来,涂满自己整个视野。   深冬的白日已经烧尽。   而对于罗森克洛兹来说,这也许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黄昏。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终将迎来这样的结局……他甚至渴望能够为了真理而献出生命。   至少死在正确的道路上,也比在床榻间毫无意义的烧干自己的生命要来的好——那也能算是一种牺牲。   ……但等罗森克洛兹真的面对这一刻的时候,还是不免心生恐慌。   他的眼中,查尔斯几人已经变成了模糊的重影。他的眼中突然有泪水涌出,视线变得模糊,嘴唇开始微微颤抖。   “不要担心。”   查尔斯以温和而明亮的声音,吐字清晰的说着:“我会尽我所能。”   他的声音总是带有一种能够宽慰人心、使人信服的力量。这让开始剧烈颤抖的罗森克洛兹稍微稳定了一些。   随后查尔斯将一块白布蒙在了罗森克洛兹的脸上。抽出了他腰间的世界之剑,并接过了雅斯塔禄递过来的菲尼克斯的匕首。   下一刻,罗森克洛兹感到自己的心脏传来剧烈的刺痛——他听到了匕首刺入血肉、与肋骨摩擦的声音。   在剧痛之下,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双眼、口鼻之间幽蓝色的火焰喷涌而出,将白布瞬间焚烧殆尽。   但从剑刃中传来的却不是刺穿心脏的痛苦,而是灵魂被钉死在床上的剧痛——那种剧痛让他瞬间休克过去,暂时失去了呼吸。   而后,雅斯塔禄握住了他的左腿。在冥界力量的诱导之下,罗森克洛兹的一部分灵能开始从后脑向腿部奔流,他眼中的光华也渐渐熄灭。但又因为菲尼克斯领域的力量,它们却无法离开罗森克洛兹的身体。   就在这时,查尔斯手起剑落,罗森克洛兹的左腿便被查尔斯直接一剑砍下。但这一剑落下之时,却并没有半点鲜血迸出,切口只是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   雅斯塔禄伸手接住了罗森克洛兹的左腿。她伸手在断口处轻轻一抚,便将那截小腿的伤口治愈、封死。   而查尔斯也立刻将手按在罗森克洛兹的大腿上,治愈的力量很快将他的伤口愈合。但他却没能再长出一条左腿,而是直接愈合成了封闭光滑的伤口。   查尔斯微微松一口气,回头问道:“成功了吗?”   “成功了,大人。”   雅斯塔禄以软糯而又令人安心的声音回道:“不过大人你刚刚要是再偏一点,就把所有的部分都切下来了……”   “毕竟不知道多少比例才能保留必要的记忆,还是保险起见为好。这样的话,总归是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实验了。”   查尔斯点了点头,开始向罗森克洛兹传递灵能。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近乎致命的举动,甚至是一种强烈的攻击举动——这就像是往牛奶里掺墨水一样,灵魂的颜色会被完全破坏,它不再是“牛奶”了、却也不算“墨水”,只能说是废物而已。   但对于罗森克洛兹的残魂来说,这倒是无所谓。毕竟他的灵性已经被封入了雅斯塔禄抱着的那截小腿里,这部分的灵魂原本就是打算分散止境注意力的。   随着查尔斯将自己的灵能灌入进去,那只剩下一个残片的灵体慢慢恢复了充盈,却完全失去了活性。   于是查尔斯把匕首拔了出来,而罗森克洛兹的胸口却没有留下丝毫伤痕。   但罗森克洛兹的呼吸却没能恢复过来,又过了一会,查尔斯看到一个光球从他的脑后飘了出来,毫无灵智的在空中晃悠着。   它在空中飘荡好了一会,才直接被吸入了止境。   然后查尔斯又等待了许久,那半截小腿中储存的灵性也没有受到止境的呼唤,而是一直安稳的待在其中。   “原来如此……”   查尔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止境的还债原则可能还是比较灵活的。   比如说查尔斯替罗森克洛兹补够了灵能、甚至又多往里面填了很多,还上他欠的债再加上可能的利息之后,他残留在现世的那部分灵魂就没有受到清算。   毕竟罗森克洛兹最巅峰时期的灵能力量,和查尔斯相比也渺小到近乎察觉不到。虽然他永久的失去了这一部分的灵能,但损失其实也不算多。   只要能还上钱就好说话,看起来止境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想到这里,查尔斯愣了一下。   等等,说不定……   “……嗯,等一下,雅斯塔禄。”   他犹豫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   他拍了拍雅斯塔禄的肩膀,轻快的开口道:“我去一趟止境,很快回来。”   “我等你回来,大人。”   雅斯塔禄已经不再过问他的行程,只是顺从的应道。   随着查尔斯那熟悉无比的止境旅行,他的灵体瞬息之间穿越到了止境之上。   又等了好一会,他果然看到了二十八岁左右的罗森克洛兹从下面飘了上来。   他的身体是近乎纯白色的——颜色与查尔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色调略微偏蓝。   “停一下,朋友!”   查尔斯呼唤道。   罗森克洛兹闻言,慢慢回过头来。   那一瞬间,查尔斯顿时怔在了原地——这个“罗森克洛兹”竟是根本没有脸!   他的整个脑袋都是混沌一片。别说是表情,查尔斯甚至看不清他究竟是不是罗森克洛兹的脸。   他就这样沉默的凝视着查尔斯,然后慢慢飘了上去。   在快要接触到帷幕之前,它却突然说话了:   “一知半解……”   那是一个重叠的、近乎扭曲的呻 吟声:“却总比一无所知……更加痛苦……”   罗森克洛兹的灵体随后崩散开来,被回收的灵能落回到了查尔斯身上。   那声音只维持了一瞬间便完全消逝,但查尔斯却听得清清楚楚。   查尔斯立刻感到,自己之前分流的灵能全部回来了——甚至还又多了一部分,里面还混杂着罗森克洛兹的部分记忆片段和他曾经具有的知识。   但他心中却并没有什么喜悦,只是无声的叹息了一声,重新跃回到物质世界。   在查尔斯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雅斯塔禄在身后紧紧抱着,顶在地上、维持住没有倒下。   “……咦?”   注意到查尔斯回归,雅斯塔禄也愣了一下:“您怎么……把那部分的灵能又取回来了?”   “啊,不是。我倒不是心疼那一点灵能,那东西对我来说本来也没有什么用。原本只是想看一下,罗森克洛兹残留的灵体会不会有什么灵性和记忆……”   查尔斯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复杂:“但却意外的得到了一声告诫。”   “什么样的告诫?”   “某个虽然具有超凡的才能,却因为不幸、傲慢和怠惰而没能完整的做完任何想做的事、没能彻底的研究透任何东西的人,在耗尽一生的时间之时,从内心发出的……痛苦的声音。”   查尔斯低声喃喃着:“我当要引以为戒。”   今天只能一更了……感冒又加重了,不敢熬夜了……   于是全勤君又死了一次,这个月已经死掉三次了……还有两条命,希望能活到二十号……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众王的时代   那究竟是罗森克洛兹最后的遗言……   ……还是“我”对我自己的忠告?   这样的问题萦绕在查尔斯心中。即使重新坐回到了马车上,。   “一知半解……比一无所知更加痛苦。”   他低声自语着,隐约感到了些许触动。   查尔斯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和自己共处于一个车厢内的拜蒙。   “……?”   拜蒙察觉到了查尔斯的目光,抬起头来,无声的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王?”   他啪的一下合上手上的书以清冷的声音问道:“我看见你的心绪很复杂。”   “说到这个,我正好问一下你。”   查尔斯犹豫了一下,向拜蒙问道:“你是不是……见过我?”   拜蒙闻言,顿了顿。   “……您指的什么?”   “我指的是,在你作为拉结尔的时候。你有没有和雅威在折叠间遇到一个……来自时间流下游的意识?”   查尔斯有些严肃的问道。   拜蒙沉默的凝视着查尔斯,过了很久才慢慢点头:“是的,我记得。”   “你知道那个意识是我?”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   “那你还知道别的什么吗?”   “知道,但我不能说。”   拜蒙缓缓说道,严肃的看向查尔斯:“我王,这不是您现在能接触到的东西。事件既已发生,结果便已生成。我不求您将他们忘却,但不要过多探寻。你需要知道的是,时间的震荡可能会让一些危险的东西寻找到我们。”   “……我知道了。”   查尔斯沉默了一会,顺从的点了点头。   虽然拜蒙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态度已然表明了一切——他说的是“我不能说”而不是“我不知道”。既然如此,基本可以视作他默认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那真的是实实在在的时间旅行,而不是我得到了某片残魂的记忆而产生的幻觉?   有意思。   “那么拜蒙,”查尔斯温声问道,“你从什么时候认出的我?”   “从你戴上戒指开始……从你成为所罗门王的那天开始。”   拜蒙以冷静如冰的声音答道:“你的父亲大卫曾经问我,你是否会是比他更加优秀的王。”   “那么,你的回答呢?”   查尔斯问道。   拜蒙说:“我说,‘不止,大卫。他将是以色列最优秀的王。’因为我曾经见过他。我见过他身上缭绕的灵能光辉。”   他紧紧盯着查尔斯,抿了抿嘴唇:“但我也没有想过……你会成为全人类最优秀的王。”   “仅此一次了,拜蒙。”   查尔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查尔斯是最后的了。以后就没有我这样的王了。”   闻言,拜蒙的目光变得严厉了些许,声音也变得尖锐了一些。   “——你要逃吗,查尔斯?你要厌弃自己的永恒吗?”   他异常严肃的,伸出小小的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以稚嫩而清冷的声音说道:“你可记得,我曾向你起过誓。我当要……”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公正同行。”   查尔斯接过拜蒙的话头,将他未说完的话一口气说道:“我都记得。还有雅斯塔禄他们立下的誓言,我也都记得。”   他低声说道:“安心,拜蒙。我不是要逃避,我依旧还在你们身边。”   “……只是,人们马上就不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了。”   知道查尔斯并非是厌倦了这长久而没有尽头的生命,拜蒙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和缓了一些。   “诸多王国被你征服,土地在你的名字下相连。士兵铸剑为犁,和平难得来到这世间……可以预想的是,未来总会变得越来越好。人们也更需要你的指引和智慧。”   拜蒙以柔软了许多的声音,小声的向查尔斯劝道:“你再回归的话,就不用再向外征服了。也不用考虑文化和语言的冲突和交融。这就会节省大量的时间。”   “你尽可以直接调整政令,给他们没有的;割除他们多余的,使王国均衡,除却病根——这不应是你才能做到的事吗?”   “恰恰相反,拜蒙。”   查尔斯叹了口气:“我如今……‘查尔斯’如今能获得如此之多的荣耀和赞誉,和我拥有如此之多的敌人是分不开的。”   “我那可怜而又倒霉的弟弟一家人,愚蠢而不安稳的贵族们,虎视眈眈的所罗门教,强大而不怀好意的邻国,以及打入全境的探子和奸细……我面对的敌人多着呢。”   “但事实上,我却要感谢他们。正因为他们如此激烈的反对我,我才有理由可以击败他们;我正是击败了这些敌人,才能踩着他们的尸体,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查尔斯认真的说道:“所以能有这么多的敌人,这实在是我的幸运。”   “没有他们作为对比,法兰克的强盛便如同夸耀的笑谈;没有他们成为我的仇敌、与我宣战,我的民众也不会如此坚定的站在我的身边,成为我的支持者。”   “他们侵略我的土地——我便出征,击败他们、制伏他们。那些挥拳助威的人是因为他们的财产和安全收到了侵害,我也是因为我的财产和安全收到了侵害。那么这时,我与他们便是同一阵营、同一战线的亲兄弟。”   “我是他们的带头大哥。我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我是他们的偶像,他们想象中的力量和正义的化身。”   “我带着雷霆万均之势率领骑兵从天而降、击败愚昧的叛军的故事已经被编成了许多个版本的歌谣在酒馆里传唱,人们喜爱看到在剧院看到《光荣的查理曼率军出征》这一段。”   “——这便是因为,人们此刻发自内心的觉得我和他们是一伙的。”   查尔斯平缓的说道:“那么,然后呢?”   “……然后?”   拜蒙也不禁愣了一下。   他也不禁沉默了。   思索了很久,一直到马车回到王宫,拜蒙下意识的跟着查尔斯来到内廷,也没有作答。   雅斯塔禄帮查尔斯除去外衣的时候,他在思考。   在雅斯塔禄为查尔斯捏肩膀的时候,他仍然坐在查尔斯身边思考。   一直到雅斯塔禄开始用杀人的目光凝视着拜蒙的时候,拜蒙终于开口,试探性的答道:“他们……会视你为敌?”   “跳跃性的思考。”   查尔斯赞扬道:“不过,正确。”   “随着人们的觉醒,随着人们的开悟,那个比所有人都要高贵,生而为王剥削他人的存在……也就越发遭人厌恶。”   “即使难得遇到明君,人们感到欢欣鼓舞,也不代表人们就发自内心的愿意被封建地主所统治。因为他们只是信赖这个人,而非是信任‘国王们’。”   “既然我会被人民敌视,什么都没做也会平白遭人憎恶;而我所做的一切,创造的一切,打下的一切都会被以后的继承者拿来剥削我的人民……”   查尔斯注视着拜蒙,平缓的说道:“我曾经假借神明的名义夺得王位,我是人间最大的祭司和先知,引领人类走向与神共处,而非是向其顶礼膜拜、生祀献祭的神代。”   “而我又在众人面前亲自击杀了神明,让神代终结。让耶稣·奥古斯都成为人类最后的先知。让人们不再依赖众神赋予的智慧,而是主动去学习;让人们不再依靠神明断案,而是去用律法去寻公正,把世界引入了王的时代。”   “而如今,神明指引了人类两千年,众王带领人类在荆棘丛中开辟一千年……是时候交棒了。”   “众王的时代,也要结束了。”   查尔斯宣告道。   我现在开始困了,或许能写完……   大概还有第二更,但你们不要等了快去睡吧……如果有的话就起来再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远交近攻   真理。   光明。   良知。   规则。   这是玫瑰十字会所虔信的的四字箴言。   而如今,它作为罗森克洛兹的墓志铭,被刻在了他的墓碑上。   他的墓碑不像是他这个地位的人应有的那样高大、刻满了毕生功绩,而是又矮又小,只到人大腿的高度。   它上面写着的东西,也是寥寥无几。   除却那四个箴言之外,最后一行是他的真名——阿莱斯特。   整座墓碑就只有五个词语,周边的墓地甚至没有任何装饰、却显得十分庄严肃穆。   这也是罗森克洛兹生前的愿望。   无论试验成功或是失败,他都不希望自己被埋葬在豪华的棺材之中,有着满是浮雕壁画的厚重墓碑,事无巨细的将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披露出来。   “我活着的时候就从未贪求物欲,那便应让后人知道我的朴素。这并非是什么高洁之举,只是言行一致——若是真的不贪求物欲,也应当连死后的东西一并不贪求才是。”   这是罗森克洛兹曾说过的话。   他对波斯的那些身披粗糙的麻布、剃干净所有体毛,发誓终生只吃面饼、苦菊和盐的所谓苦修士很是不屑。   若真是什么都不贪求,他们为何会惦记着自己死后的所得所失而谨守戒律,而非是依仗着本心行事呢?   在罗森克洛兹看来,他们就和那些平庸的、贫穷的普通民众没有任何不同,他们的心灵并不会因此而变得高洁纯净。   那些民众拼命工作,积蓄钱财。平日里不吃什么奢侈之物,等到逢年过节才把好东西拿出来吃,放肆一番——这种渴求死后、渴望来世的人,无非就是这一年等的长久了些罢了。   为此,罗森克洛兹特别要求查尔斯,他的葬礼和棺材,能多低调就多低调。这样的话他也写在了他的《查理大帝传》的序章之中,防止查尔斯的名声因为没有妥善处理好他的葬礼而被污没。   不过即使如此,后人大概也会忘记他的吧。   毕竟,罗森克洛兹做出的所有贡献,全部都是不能书之于面的那种。对于普通人来说,对他唯一的印象可能就是“写下了《查理大帝传》的历史学者”而已了。   至于他挖掘了推罗王的坟墓、偷取了所罗门当年埋下去的石板,自行觉醒灵能并依靠极少的经验和知识开发出控制灵能的方法,以至于教导出数位拥有强大灵能却三观正直的灵能使用者的功绩……全部都不能写出来。   不然人们也会很难理解,为何海桑和卡瓦德六世会拜一个他国的历史学者为老师。甚至产生质疑整块历史的想法……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被他考证的关于所罗门王的一些证据,其中能公之于众的部分,都被他用旁敲侧击的方式记载到了《查理大帝传》中。   至于不能说的那一部分,则在写下的第一时间就被拜蒙看到、警告并自觉的删除了。   论审核系统如果具有ai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在罗森克洛兹下葬以后的三个月,春暖花开之际,唐国使者带着十八车丝绸、六车各式书籍,以及一些华美的瓷器和浩浩荡荡的使臣队伍来到了亚琛。   查尔斯立刻派佛劳洛斯前去迎接。   结果查尔斯一看到唐国使臣那淡绿色的的名字,竟是大吃一惊。   这位唐使,竟是一位耄耋老人——   ——郭子仪,八十岁。   这位老使臣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他的眼中却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他见到查尔斯之后,瞳孔放大显然便是一惊。但他却没有多做言语,只是向查尔斯出示唐皇帝的印信之后,不卑不吭跪拜在地   “微臣郭子仪。奉吾皇之命,前来拜会新任波斯圣王、法兰克国王、哥特国王查尔斯陛下。”   他的言语带有奇异的力量,即使并不相通也能让查尔斯明白其中的意思。   “快快请起——”   查尔斯却直接用雅言回道:“快给使者赐座。”   “是。”   佛劳洛斯应道。   在郭子仪身后,虹彩般的光辉折叠着,形成了华丽的座椅虚影,随后变得凝实。   郭子仪虽然心中有些讶异,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坐下。   “我也久闻大唐使者风采,只是无缘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查尔斯赞扬道:“郭令公之名,我也有所耳闻。唐王能派遣您这样的三朝老臣来我这里,也是给足了我面子。”   “……陛下还真是消息灵通。”   郭子仪微微一顿,顺言称是,却不作其他言语。   “昔年仆固怀恩作乱之时,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我那时还未即位,仍在西班牙清缴山匪流寇。后来再得知唐国的消息,便是您游说吐蕃、回纥等国之事了。”   查尔斯微微一笑,说道:“即使在波斯,您的名字也是广为人所知的。”   他前半部分虽然是半蒙半骗,但这话倒是不假。   郭子仪之名,至少在印度、尼婆罗等国还是很出名的。在查尔斯让波斯向周围搜寻信息、辐射文化的时候,也将其连带的收集了进来。   他也大概知道,这一次郭子仪出使所为何事。   所谓远交近攻。   查尔斯与唐国在地缘上并不接壤,没有领土纠纷。而他们对回纥汗国的态度也都是同样的警惕、利用和疏远。又因为波斯和唐国的两边压制,印度的领土逐渐向南退却,日益自闭。   而去年郭子仪入朝上言请兵,表言朔方的士卒因连年战争,士卒死伤甚多。而如今吐蕃吞并了河西、陇右等地,势力反而大增,希望增征精兵五万,固守朔方。   之后他又从邠州辞还,再度与唐代宗李豫议论此事,察觉到了些许不妙。   若不增兵,陇州、泾州等地一旦被吐蕃洗劫,将无力自保。   而回纥近日也有些蠢蠢欲动,似乎想对夏州动手。上月河阳军乱,这月头上陕州军乱。   再加上去年李豫以永乐公主嫁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的儿子田华,想要与其交好,却反而使田承嗣更加骄横。终于,上月河阳军乱前,田承嗣派人刺杀卫州刺史薛雄,灭了他们家的满门,占据四州之地,公然反叛。   如今查尔斯若是能从波斯调动军队,扰袭回纥、吐蕃,唐国便可以趁机镇压田承嗣之乱。   查尔斯应允了。   只是,在送走郭子仪之后,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如果历史仍旧按照它的惯性推进下去的话……田承嗣这个反复横跳的二五仔怕是还死不了,将来或许还会再援助李灵曜叛乱,再来上这么一遭。   倒不如一次杀个干净。   “拜蒙,”查尔斯想了想,低声说道,“你去找菲尼克斯来。”   更新完毕!   困死我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全能之人   大历十年四月二十一日,李豫敕贬田承嗣为永州刺史。   并命河东、成德、幽州、淄青、淮西、永平、汴宋、河阳、泽路诸道发兵共取魏博,如田承嗣拒命,即令进讨。   然皇帝有言,问罪仅止于田承嗣和他的侄子田悦。其余各将士及田氏子嗣如能及时悔过,则不问。   同年五月三日,查尔斯命波斯从各地方纠集骑兵两万,及战车一千八百扰袭回纥汉国,于境内劫掠青壮粮铁,并挟势从回纥腹部转攻吐蕃——于安西南下,绕塔里木盆地击向葱岭。   另外波斯又派出强军一万、战车两千及祭司一百人,从木鹿城及赫拉特向东夹击吐蕃西部诸城。   十三年前,吐蕃王朝第37任赞普赤松德赞在哈布山下,从印度应请了寂护大师,为自己传授十二因缘和十善行。一年以后,当大寺的地基打好时,群魔作乱、阻碍建寺的进行。   于是赤松德赞邀请莲花生大士降伏大力非人鬼魔,重新修建寺庙。   在初建时,赤松德赞急于想知道建成后的景象。莲花生大士便从掌中拉出寺院落成后的幻象,其细致准确、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块砖石的缺损。赤松德赞看后不禁惊呼“桑耶”——意为出乎意料的地方。   而在其间,赤松德赞从莲花生大士那里无意听说中印度的摩揭陀国有供奉如来佛祖的真身舍利,遂派吐蕃大军远征印度试图夺走舍利,送往吐蕃供奉。   此时正好赶上波斯从回纥南下向吐蕃出兵,近乎兵不血刃便拿下了从赫拉特以东、塔里木盆地以西的大片土地。吐蕃军队从摩揭陀归来之后,立刻忙于抵抗波斯的入侵,无力进攻唐朝辖下的西域。   同年六月,田承嗣遣其部将攻冀州,亲自帅兵围冀州。直至李宝臣率大军而至,田承嗣迫不得已只好焚烧辎重向西溃逃,道中田承嗣、田悦等人被流矢所杀。   “——史书应当会如此记载。”   拜蒙合上他的书,平缓的说道:“列拉金的毒箭无药可救,田承嗣身边也没有擅长医疗的灵能者。大约是妥当了。”   “至于那枚灵能者遗留的结晶……它可能会在三十多年后产生一批灵能者。效果和圣长子公会的圣见厅的椅子一样。需要阻止他们吗?”   “不用了。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对自然和未知的掌控越发深入,灵能早晚会扩散、普及开来的。等到确认死讯之后,你再来通报我一声。”   查尔斯随口说着,将笔放下。   他的最后一本书也终于写完了。   其名《造物》。   这书中包括蒸汽机和两种火药在内的三十二种发明的图纸、配方和效果——但正如他所说,他只是记录。   至于内在的原理、共性和经验总结之类的东西,查尔斯打算让后人自己胡寻思去……反正他只要不误导他们就足够了。   在他放下笔之后,使命任务完成的提示也在眼前展开。   【使命任务·五:留下关于炼金术、育种学、数学、天文学、光学、航海术、君王之术的传世级署名著作各一本——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40,个人特性“全能之人”】   【传奇特性·全能之人:从下一世开始,每当你接触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时,你在本领域内的学习及研究速度会极大幅度增长;随掌握度上升,额外的学习及研究速度会逐渐下降】   看起来还行。   下一世先试试看吧。   如果这个特性的增幅比较给力的话,倒也可以不急着戴戒指……大约就能多活上一些时间,留下比较多的东西。   “拜蒙,你去把这本原典也放到图书馆顶层,让他们先抄录三份。一份送到东埃及,一份送到波斯大图书馆,另外一份留存起来。”   查尔斯把书签上名之后合上,递给了拜蒙:“如果郭子仪再回来,你就把我写的这七本书都转赠给他。”   “那陛下你呢?”   拜蒙敏锐的察觉到了言语中的细节:“你要去哪里?”   “去我应去的地方。”   查尔斯平淡的说道。   他视线中“传说度”的槽,已经积攒到了94/100。而在使命任务完成的同时,他的主线任务也在这时更新了。   【主线任务已发布——】   【主线任务-加洛林之名:指定一位继承人(0/1)】   【奖励:传说度6】   只要他完成这一世最后的主线任务,查尔斯随时就可以离开了。只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这具身体中流淌着的,并非是丕平三世的血,而是雅斯塔禄的血。   所以,查尔斯不能像是一个正常的皇帝那样被埋葬。若是之后他的尸体被证明并非是人类之身,他所缔造的人类神话就将随之破灭。   而且他打下的这片疆域,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君王所能统辖、治理的程度。即使他划分多个行省,也只是让来自亚琛的命令能尽可能的传达到地方……而不能监督地方的具体执行状况。   如今他的帝国之所以能如常运转,便正如他之前跟拜蒙所说的一样——人们仍然沉浸于查尔斯那过于夸张的神话之中。可一旦他不在了、或者神话破灭了,那么这不可思议的统治也将随之终止。   人们如何的崇拜他,就会如何的抵制下一任的皇帝。他们总会挑出许多错误,哪怕只是抬杠也会乐此不疲。   如果许下一个谎言,总要用其他的谎言来进行覆盖。但好在查尔斯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比方说,他可以掀桌子。   ——这种时候,就要让傻儿子出场了。   查尔斯可以先拟定一个与自己共治的皇帝,再让阿巴顿把自己和雅斯塔禄一起抓走。   之后人们一定会认为他们的皇帝被巨龙抓走了,于是陷入到恐慌之中。这时再让雅斯塔禄和佛劳洛斯出面,表示皇帝已经回来了。   但实际上,这个时候查尔斯已经离开了。   而他们还会继续维持这种谎言,正好其他的人基本也见不到查尔斯的面。   所有的文件、消息、军情都会送入到佛劳洛斯和拜蒙手中。在学者经过商讨后,再由拜蒙送给两位皇帝进行最后审批。   但实际上,那个帘子后面只有一个人。而且他只要够聪明的话,也不会做什么修改。毕竟各行各业的学者们总比他要懂得多。他只需要签字、盖印和背锅就可以了   直到未来的某一天,这个谎言被戳破,人们才会惊觉——好像没有查理皇帝,这日子也能这么过?   等到那时,就算是政权顺利过渡了。   如果排除了人们的主观意见之后,帝国仍然分裂了……那就是它自己的命运了。   那就是后来者自己选定的道路了——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我先把这章发了然后去医院……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永恒的意义   “——利奥,我的老朋友。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   “请不要为我悲伤。我早已知道我的命运……灵能烧尽了我的生命,这具身体的大限临近。”   在帐篷中,查尔斯伏案书写着自己的遗书。   送走唐使郭子仪,已经是去年三月的事了。   如今已经到了来年的春夏交汇之际,正是春猎之时。   每年春天都会有这样的半个月,用以放松诸贵族的心神,也算是彰显年轻人勇武的渠道。   自从查尔斯征服了波斯之后,每年前来陪同皇帝狩猎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其中还有波斯的大祭司和所罗门教的主教参与,即使出了什么意外安全也能有所保障——当然,丢面子还是免不了的。   他们敬爱的皇帝带着自己的王后,以及他忠诚的骑士和大臣们来到奥尔良的野外。   这里是在懒王当政时期建造的猎场。   一百二十亩的地听起来不算小,可作为十数人同时狩猎的猎场,倒也算不上大。   它被篱笆圈了起来,每年秋季,都会有最好的猎手往里面投放捕获的大小猎物。再加上在猎场里面生了崽的猎物,猎物可以说是非常的丰富。   猎物中有牡鹿、野猪和狼这种较为危险的,也有野兔和狐狸这种灵巧机敏的。手持长矛和剑的骑士们一般瞄准的都是大型猎物,而擅长弓箭的则通常会瞄准那些灵巧的猎物。   每次打猎前,他们就会在猎场门口堆放大量的生肉。让那些猎物从猎场腹部主动出击——这才能让后方的女士们在高台上见证猎手们的勇武。   如今天刚蒙蒙亮,猎手们还未就位。查尔斯便开始在自己的帐篷中写留给利奥三世的信。   或者说,他的遗书。   “……但是,我的朋友。希望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不要太过慌张。毕竟你也知道我是谁——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之所以选择这样一种死亡方式,是因为我不能在公民们面前死去。”   “我是他们心中的光辉。我是世间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维系诸国的和平的桥梁。”   “我若是死去,没有人可以同时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同、成为新王。我拼劲全力,燃烧生命换来的和平与繁荣,也将瞬息之间土崩瓦解。”   “而我们可以拯救这场危局——没错,我们。你和我。”   “我将与你一起指定一个候补皇帝。当然,名义上,他只是为我分忧、替我负担工作压力的助手。”   “我虽然没有后代,但我加洛林的血脉还没有断绝。”   “卡罗曼的儿子约翰,虽然因为他母亲的愚蠢而伤到了大脑,稍微有些痴呆……但好在他健康的成长起来了。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加洛林之血,在他成年之后,你要为他主持婚礼,为他迎娶黑鹿公的孙女,推立他们的后代为王,不论男女。”   “在我的诸多朋友们之中,你要认清他们的心,用不同的方法去面对他们。”   “罗兰伯爵是我的骑士中最为勇敢忠诚的一人。你可以完全的信任他,他那边也有我的遗言……他将会是你最为有力的护卫者。”   “阿斯托尔福公爵没有任何邪恶之心,只是稍微调皮了一些。他总是能一针见血的看出事物的本质,你不要为此向他生气。他那充满童稚的观点或许会救你一命。”   “奥利弗侯爵,他也是完全值得信赖的。和他的身材不同,他是一个十分聪明而矜持的人,骨子里却是骄傲而不顺从的。不过他顺从罗兰的命令,你可以通过罗兰间接的控制他。”   “米歇尔公爵也值得信任。他是我一手拔擢上来的贵族,是完全的拥王派。”   “黑鹿公忠诚义勇,只是时日不多。你可以去接触他的第三子,不出意外的话,我授予他的公爵之位将会落在这个最不像是武人的孩子身上。”   “海桑作为一名学者完全值得信赖,但他终究是波斯人,更是波斯的大祭司。在信仰方面,你要对他多加包涵,毕竟所罗门又不会因为你的不恭和亵渎而降祸与你,而在政治方面,你也要小心的照顾到他的立场——虽然卡瓦德六世驱逐了他,但他仍然自认为自己是波斯人。”   “罗杰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学者,他有着这方面的才能。但他不擅长与人交往,更不擅长政治。你不要试图让他坐在任何小组领导者的位置上,他的才能反而会因为人数众多而受到限制。”   “莫里斯很聪明却不够理性,他的缺点是总想要更多。对付这种人,你要施恩如流水,细而绵长,不可断绝。他便会始终亲昵的团结在你的身边。”   “希尔迪加尔德可以完全的信任。如果你有想要除掉的敌人,就带着这封信去拜托他。”   “至于瓦拉几亚伯爵莱昂纳多·波瓦图……他将是帝国新的统治者。”   “他有着狮子一般果敢勇猛的心,坚韧不拔的意志,野兽一般看穿人心的直觉,对邪恶的深恶痛绝,以及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他永远不会是最好的那个皇帝,却也绝不会是最差的。”   “我将会和我的王后一起在众人面前失踪,第二天我的王后会回来,并证明我已经回来了,只是受了伤、被毁了容。老图平也会在一旁作证,而你只需旁观,并找个机会提出让莱昂纳多协助‘我’来治理国家的建议。”   “埃及人的忠诚并不牢靠,他们虽然愿意称我为皇帝,但却并非是发自内心的臣服于我。不过他们内部岌岌可危,我预测他们将会在数百年内重新洗牌。你要始终对他们抱有警惕,不可松懈。”   “威尔士王国可以完全的信任。我将他们的国家原封不动的划分为公爵领,再将阿斯托尔福设为公爵,他们依旧没有什么意见。而迦太基太过遥远,只需要在名义上进行统治、要求纳贡即可。”   “哥特和法兰克本为一体,要进一步加强文化融合。至于波斯反而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他们永远不会最先分裂或是叛乱。”   “与唐国要继续交好,回纥汗国要继续打压。这部分的军策我已然交给了罗兰,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找他要一份。”   “之后,一切都将入我在世时一样,平稳有序的进行。这个世界缺了谁会毁灭呢?人们渴求我的统治,只是他们畏惧于更坏的未来而已。我要用莱昂纳多向人们证明,并非只有查尔斯才能统治他们。”   “而等到以后的春猎,不知真相的贵族们都不会被允许参加。产生怀疑的贵族则可以在发誓之后接触真相,并一同为之保密。等到事情瞒不下去之后,你再来将真相揭露出来。”   “而我忠诚的朋友——你的任务是其中最为艰巨的一项!”   “雅斯塔禄将会在年内假死脱身,而拜蒙也会在帝国事务走上正规之后离开。佛劳洛斯会再为莱昂纳多工作十二年,帮他渡过最为艰难的这段时间。”   “而你,利奥。你将是最后一个抽身离开的人。”   “你将要作为一个局外的审判者、监察者,去考量莱昂纳多的后代与约翰的后代,究竟何者更为优秀。这两个孩子可以在很小的时候养在一起,今后究竟是作为双皇帝、亦或是扶持哪个人继承帝位,则由你来定夺。”   “这封信如何处理,是焚烧还是留存,是隐瞒还是公布——也由你来决定。”   “愿所罗门赐予你从容和沉着,去接受不能改变的事物,愿所罗门赐予你勇气和毅力,去改变那些能够改变的事物。”   “——所罗门万福。”   查尔斯放下笔,他的眼前便开始划过主线任务完成的通告。   他的眼中满是平静安详,以及既定之命到来时的释然。   【主线任务-加洛林之名:指定一位继承人——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6,当前传说度100/100】   【——传说胜利!】   【本世界将在七日后结束,请做好准备】   【感谢您,救世主】   “——给予短暂的人生以永恒的意义。”   查尔斯自己的声音在他耳边悠悠响起。   更新完毕!明天就要结束这一卷了!   啊,好想摸一天啊……可如果后天再摸一天就会把全勤君活活撸死了啊……   睡了睡了,孩子们晚安…… 第一百五十六章 撒旦   随着天色逐渐变亮,贵族们陆续赶到了猎场集合。   所罗门的祭司们抬着一大桶一大桶的葡萄酒赶来——这些酒都是米歇尔公爵所酿的。他出身香槟,家族世代以卖酒为生。   贵族小姐们接过祭司们手中的酒器,接上一杯酒,便向她们心中的勇士走去,将这种没那么烈的酒作为礼物送给友人。   她们可以往复送上好几杯,所以大多数人都会同时接到六七杯酒作为礼物,一些格外受欢迎的连喝十几杯也不在话下——当然,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一杯都没有接到的可怜人的。   但好在这些贵族小姐们之中总有那种恩悯型的女子。对于这些不太受异性欢迎的男士,最终也还是会有人礼貌性的送上一杯酒作为安慰。   查尔斯走到看台上的利奥三世身边,却没有和他搭话,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从身后将折好的信封交给了他。   利奥三世被查尔斯一推,还有些好奇的想要看过来。但他看到查尔斯不向他看也不说话,便是心领神会,从身后伸出手来将信封接过来,不着痕迹的塞入了衣服口袋中。   等到女士们和孩子们在高台上准备就绪,所有人都喝过美酒之后,猎手们在场内站队集结。随着号手呜呜的吹响号角,猎手们便三人一排的向猎场内冲去。   聚拢在空地上吃生肉的猎物们受惊,纷纷四散逃开。而猎手们也找到了各自的猎物,追着杀入了树林中。   而查尔斯就冲在最前面,他的皇后也紧随其后。而他忠诚的骑士则护卫在他们身边,准备时刻保护皇帝和皇后的安全。   “查尔斯,那边!”   阿斯托尔福指着一处空地高声叫道:“有一头野猪!”   查尔斯斜眼过去,便立刻看到了那头野猪。   它比正常的野猪要大上两圈,从斜坡上冲撞下来,眼看着便要将一个年轻的贵族撞到一边去。   “乔治!让开!”   查尔斯高声喝道。   他骑着马,向着那头野猪奔去。   那个贵族闻声回头,正好看到那头向自己撞来的野猪,吓得失魂落魄的直接调头抛开。   查尔斯压低身体,猛然掷出手中的长矛。那长矛脱手而出,精准无比的深深刺入野猪的心脏,木柄还因为巨力而嗡鸣着高频弹跳着。   巨大的野猪身体一震,一个踉跄便扬着尘土向下一歪,发出凄厉的嘶吼,挣扎着便想要站起来。   查尔斯甚至没有将剑出鞘。他只是用脚在长矛柄部狠狠一踹,他的猛力便将跟马一样高大的野猪直接掀翻在地。   罗兰和奥利弗追上来,纷纷将手中的长矛刺向野猪掀翻在地的躯体,向着它的腹部和胯间反复刺去。它眼看着就没了呼吸。   而在后方,观众们见到他们的皇帝居然有如此神力,纷纷惊叹叫好。   但下一刻,这惊叹却又立刻转为惊呼。   只见天空猛然裂开,日光瞬息之间便从地上消失——或者说,巨大的身影俯冲下来,将太阳的光辉完全遮蔽。   人们难以置信的回头望向猎场中心,马匹纷纷因为颤抖而直接跪了下来,把不够敏捷的骑手们全部倒了下来。   ——那是一头巨龙!如同小山般巨大的红龙!   它有七头十角,七头上戴着七个冠冕。身上刻满了所罗门王的箴言,这些箴言闪耀着神圣的金辉色的光芒,仿佛枷锁一般束缚在它的身体上。   “……是撒旦!”   利奥三世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忍不住颤抖起来,但却手持双蛇木杖想要上前。他扬声试图与撒旦交涉:“地狱之君阿巴顿!我是所……”   他的话还没说完,红龙便猛然咆哮出声。   巨大的声浪形成轰鸣声让大地都随之颤抖,利奥三世的后半截话被直接噎了回去,险些没有被吓到一屁股坐在地上。即使是罗兰和奥利弗,也只能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耳朵跪在地上,马匹则已经被震的口吐白沫。   咆哮过后,红龙四处张望了一眼,便向雅斯塔禄伸手抓去。   “放开她!恶龙!”   查尔斯高声嘶吼着,不惧不畏的拔出世界之剑,向红龙斩去。   光流约束到他的剑上,剑刃仿佛延长了数十倍。仅仅在地面上一切而过,周围的大地便被砍出了半米多深的裂纹。   然而这剑落在红龙的鳞片上,却只是发出了叮的响声,直接被弹了回来——红龙毫发无损。   但红龙却注意到了查尔斯的动作。它随即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握住了查尔斯。   “……陛下!”   罗兰挣扎着,从嘶吼之后的失衡感中勉强站立起来,拔出腰间圣剑。奥利弗也挣扎着想要站起。   但那七头十角的大红龙却直接原地起飞,双翼卷起灼烈的暴风。他们两个顿时被那暴风死死压在了地上,一动不能动。   而后红龙身边浮现出了许多如铅块般沉重的暗色光球,随后那些光球以巨龙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飞出去然后落下。   树林没有因此而受损,人和猎犬、猎马都没有什么感觉。但大地却在片刻之后突然炸裂开来,泥土翻涌如同喷泉,不少人都因此而受伤,或是干脆直接被喷出的土块埋了半截。   但因此而产生的混乱,却让红龙直接从中逃走。   “不要追!”   阿斯托尔福一把拉住了奥利弗,快速的说道:“撒旦还没有喷火……我记得它和耶稣对打的时候,是喷过火的!如果你激怒了它,回头一口火帝国就完了!”   奥利弗动作一滞,回头望去。   阿斯托尔福说的不错。   若是巨龙在这里一口火,基本上可以说帝国的高层就被一网打尽了……   “那怎么办?”   奥利弗有些焦躁的低声快速说道:“陛下和皇后都被抓走了……”   “等他们飞远了,就让阿斯托尔福跟过去。”   罗兰冷静的答道:“他有陛下赐予的骏鹰,能在天上高速飞行。你先把周围的贵族们要安排好,让他们回去不要乱说话。然后去找图平大人,剩下的都交给图平大人定夺。”   “好。”   经由罗兰一梳理,奥利弗也渐渐冷静了下来:“那我立刻去做!”   目送奥利弗远去,罗兰抬起头来望着巨龙离开的方向。   他的眼中尽是悲伤。 第一百五十七章 长夜已去,黎明初开   雅斯塔禄在第二天赶回亚琛,证明查尔斯已经回国之后,她并没有在亚琛停留太久的时间。   因为查尔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想要尽可能的多陪伴他一些时间。   比较难得的是,在剩下的日子里,其他的魔神们纷纷赶到。   这次七十二柱魔神,所有人终于全部到齐了。   “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所有人一起聚集在一起吧。”   查尔斯温和的说道,只是语气有些疲惫:“你们之中也有不少人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很好,起码认了个脸熟。下次再见到的时候,也不用再思考谁是谁了。”   ——虽然他本来也用不着想。   但说实在的,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一群魔神围在自己身边,让查尔斯莫名有种病危父亲即将撒手人寰亲戚儿女聚拢在膝边尽孝的错觉……   “大人,您这次会离开多久?”   雅斯塔禄小声问道。   查尔斯摸了摸她的头,平和的答道:“比这次要短,大约五六百年……毕竟这个世界已经进入到了高速发展期,我要是太久不回来,这个世界就要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如果您想的话,我们可以一直让它不再变化。”   弗内乌斯低声提道。   “那毫无意义。”   查尔斯摇摇头:“我来到地上,便是为了推进这个蛮荒而落后的时代。你们只要努力控制战争的规模、或者让大型战争尽快结束即可。”   事到如今,他早已有了觉悟——自身的圆满以及他人的幸福,便是查尔斯的行事动机。   “我对拜蒙说过一次,如今对你们再次重申。”   “我曾是所罗门,人间最大的祭司和先知王,我是神代的开创者;我也是弑神者耶稣·奥古斯都,人类最后的先知,神代的终结者。”   “神明在荒野中指引了人类两千年,众王带领人类在荆棘丛中开辟一千年……如今,所罗门开创的,地上诸王的时代也要结束了。”   “长夜已去,黎明初开——”   “凡人的世代来了。”   查尔斯温和的说着,他的身体渐渐开始燃烧。   光之长河逆流而起,从地面直直升到天空。任何灵能觉醒者都会看到那通天彻地的光柱。   周围数百里范围内所有人都心有所感,同时向着光柱的方向望了过来。   但他们不会知道,他们所敬爱的皇帝今天便要离开他们。   “我经历了太多,也见证了太多。”   查尔斯低声说道:“我已经为这世界打下了最好的基石。所有需要一个睿智贤明君王才能做的事,我都已经做过了。”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人们愚昧,固执,守旧,贫穷,饥饿,饱受病痛。另有一个可怜人,他每日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拼尽全力遥望远方,寻找每一片绿洲……而他自身却无缘饮水。”   查尔斯的声音响起,如同雷霆:“但好在,凡是他受过的苦,后人无需再受。”   “他已用这血肉给你们铺好了路,钉好了鞋,烙了足吃的饼。他便是这路的基石。”   “人类灵智的基石——”   查尔斯的声音越发缥缈,身体逐渐融化入光柱之中,逐渐变得沉默:““愿世界和平,愿永无饥饿……”   随着他的身体融化,强烈的压迫感让周围的草木倒伏,魔神们纷纷下拜。   而在他说到一半之时,他的声音便彻底淹没在了光柱之中。   对着逐渐消散的光柱,雅斯塔禄默默的将自己手按在胸前,低头轻声接着说道:“……愿他人爱你。”   “愿您始终与恩惠慈爱同行,愿您始终与公正智慧及地上万民同行——”   雅斯塔禄说到这里,微微停顿。   她庄重的、万分严肃的说道:“愿您幸福常伴。”   “——愿您幸福常伴。”   魔神们异口同声的应和道。   但她抬起头来。   那空无一人的座位上,却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而在另外一边,郑复又感觉到了那种奇异的失重感。   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又回到了那个奇妙而熟悉的灰色废墟之中。   墨绿色的战况总结在他眼前不断展开,一条条往下拉动。   【战役背景·第三世,结束】   【——传说胜利!】   【你完成了主线任务4个,使命任务2个,支线任务1个】   【评价:你的时代还没到来,有的人死后方生】   【你毁灭了五种宗教】   【你创造或发明了六十九种新兴之物】   【你影响了一个传世级组织的诞生】   【你缔造了神圣罗马帝国】   【你缔造了加洛林王国】   【你缔造了条顿王国】   【你缔造了法兰克共和国】   【你缔造了波斯帝国·加洛林王朝】   【神圣罗马帝国共存续了48年】   【在帝国分裂后,加洛林王国又存续了147年】   【在帝国分裂后,波斯帝国·加洛林王朝又维持了39年】   【在加洛林王国分裂后,条顿王国又存续了310年】   【在加洛林王国分裂后,法兰克共和国又存续了171年】   【在此期间,神圣罗马帝国创造或发明的新兴之物,共有11263种】   【在未来可预计的五百年中,你共阻止了十六万一千三百七十九人的提前死亡】   【在你离开之后,由你缔造的众多国家共计引发了十八场侵略战争】   【在你离开之后,由你缔造的众多国家共计被外邦人侵略七次】   【在你离开之后,人们完成了共四次环球航行】   【未来通向了不同的方向——】   【当前时空扭曲率192%】   【你共计发明了:9种传世级发明,1种史诗级发明(蒸汽动力)】   【你得到了新的个人特性:全能之人】   【你的传说度为:100】   【最终战役评分:A】   【你将在未来五百到一千年中选取相性最高的人随机降临】   这次……终于是A了吗。   郑复隐约感到有些恍惚。   大概是因为蒸汽机的缘故吧。也有可能是他对世界的影响终于辐射开来了。   “下一世就做个普通人吧。”   郑复低声叹息着:“至少也不要再当王了。”   死的快就死得快……至少这样会变得轻松点吧。   眨眼之间,他已三世为王。在地球上加班的事仿佛还近在眼前,而他却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郑复了。   这让郑复感到心情有些复杂,但却意外的没有什么坏心情,反而十分平静。   他抬起头来,突然对自己身边那灰色的废墟起了些许兴趣。   “喂——”   郑复大声呼喊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开始行走在灰色的废墟中。   但这周围只剩下毁灭之后的残片。没有温度,没有食粮,没有尽头。除却他之外,甚至周围的一切都没有颜色。   在仿佛无穷无尽的废墟中不知道走了多久,郑复暂时放弃了走到尽头的想法。不过他的精神倒是恢复了不少,起码心灵反而更平静了,也没有一开始回来时的那么疲惫了。   “好!”   郑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轻声打起道:“既然休息的差不多了……那就继续干活吧。”   继续怠惰下去的话,他担心自己会永远迷失在这仿佛无边无际的灰色废墟之中。   “好了,放我回去吧。”   深吸一口气,郑复选择了降临:“我差不多已经知道……我下一世将会是谁了。”   如今,人类已经走出了最为黑夜的时刻,来到了黎明时分。   希望下一世能带给自己一些不同的体验吧……   郑复心中喃喃念着,感觉到灵魂再度传来那种紧锁的束缚感。一条一条的提示行在郑复眼前快速飘过。   【时间区间已锁定】   【空间区间已锁定】   【灵魂提取中……完成】   【意识下载中……完成】   【欢迎回归,救世主】   【战役背景·第四世,开始】   明天中午发新卷预告+请假条,让我休息一天梳理一下大纲,后天开新卷!   不过下一卷的主角感觉已经不用预告了,我看你们都猜出来了.jpg   睡了睡了,孩子们晚安…… 第四卷预告及请假条   既然一人之力无法穷尽真理之途,那么只需将个人的智慧化为世间灵智的基石,将世界交予后来之人,及更后之人——   属于神的三卷故事结束了,从下一卷开始就是属于人的故事了。这本书也已经写完一半了……真是感慨颇多。   那么按例请假一天,让窝调整一下作息顺便优化一下新卷的大纲。   下一世坐标,公元1452年。   第三卷:Ⅲ·基础,结束。   下一卷:Ⅳ·光辉   然后求一波月票(挺胸)   养肥的孩子们,可以回来看了! 第一章 玫瑰教团   撒丁公国,西西里岛。   三十一个人正聚集在一座祭坛之上。   他们面目庄严,表情严肃,年龄和种族各不相同。但他们眼中都跃动着颜色各异、亮度不同的光芒。   若是有上流社会的人来到这里,定会认出他们正是那些玫瑰教团的“大师”们——   自从六十年前,灵能的奥秘被玫瑰教团的大师们向世人公布之后,这些能够如臂使指的操纵这种神秘力量的灵能大师们,就成为了富人们、贵族们甚至王室的座上宾,由此而攫取了大量了财富和权力。   但那些凡人们,终不会知道这些玫瑰教士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据说他们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伟大的光明王、传说中现代科学的奠基人——查理大帝的年代。   时代在变化。玫瑰教团发展到如今,他们的宗旨也和古代的玫瑰教士们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他们如今秉承“真理”、“律法”、“道德”、“秩序”的“四圣肢”。但和最早的四瓣花不同,如今的鲜红十字标记中,“真理”的长度更是其他三肢的两倍。   他们相信所有知识皆有价值,并且所有知识都可以整合归纳互相串联,并可以此追踪到伟大的“智慧实体”。无论是智慧王所罗门,太阳王耶稣,光明王查尔斯,都只不过是蒙受智慧实体恩宠的时代宠儿而已。   但是这种“智慧实体”究竟从何寻求,这方面的记录却是语焉不详。   而这些玫瑰教士们,则在古老的记录中找到了一些线索,以及传递灵能的秘术。他们为了这伟大的目标,在世间扩大影响力,积蓄财富,培养学徒,就是为了如今这一刻。   汇聚人世之力,沟通神性界,寻找“智慧实体”的时刻——   在这三十一位大师之外,更有超过四百位灵能语者在外面祷念密言。房中布置有六枚圣骸,分别在上、下、东、西、南、北六个方向上。   这他们按照一、二、四……的顺序,从内向外坐成一个五重的同心圆。   “——时辰要到了,圣数三十三。”   在星辰运动到正确的位置之时,外围的十六人突然异口同声的轻声说道:“封闭上与下之界限,封禁东与西之桥,斩断南与北之桥。”   随着他们的言语,那六枚圣遗物依次点亮,开始燃烧,放出灼烈的光华。   “——时辰要到了,圣数十三。”   第四层的八人如此说道。   “——时辰要到了,圣数七。”   第三层的四人高声呐喊。   “——时辰要到了,圣数三。”   第二层的两人猛然站起,一边高声呐喊着,一边拔出腰间银剑,一前一后刺入到了正中间那人的心口和后脑之中。   而中间那人却只是睁开双眼,灼烈的灵能之火从他七窍中流出,他全身燃烧起来。   “时辰到了!”   他狂热的高呼着。   下一刻,随着他的灵能反应爆燃、消散,一股微弱的齐声在其他三十人心中响起。   那先是轻柔的,情人般的低语。随后在注意力分散的瞬间变成了刺耳的咆哮。   如同浪潮般狂暴的咆哮声互相交叠,无休止的攀高。灵能大师们在更高的灵能实体面前瞬间失去了自我。   那是数量为一、类别为十、上百种情感的交织。   那声音瞬间停止,咆哮的声浪瞬间平息。而后,一千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开始齐声讲述。   “我——”   “我们。”   “我们是低语者。”   “虚空之低语。”   他们反复说道:“知晓一切秘密。”   “通晓万物真理。”   “而且十分慷慨。”   “我们愿意分享。”   “分享一切——”   那些声音一人一句的说道,到最后交织在一起,齐声歌唱。   “只要你们同意,我们的思想就会进入你们的意识。”   “一个微不足道的代价。”   “仅仅只是采样调查。”   “我们对此很感兴趣。你们甚至难以察觉我们的存在。”   祂们的语气中透露着急切,向这三十人展露了世间奥秘的一部分。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智慧实体!   三十人的意志串联在一起,他们的思维以超越凡躯的速度,在一秒之内激烈的讨论了七次。   最终,二十八人同意,两人反对。   随着那两人的脑袋突然爆开,他们客观而和谐的全票通过了此项协议。   一只眼睛在剩余二十八人心中睁开。   “一个微不足道的代价。”   他们二十八人同时重复道,露出同样幅度的平和微笑。   另外一边——托斯卡纳区的芬奇镇,阿尔诺河流过的山谷附近。   皮耶罗刚出生的儿子,突然在这时睁开了双眼。   他有着稀疏的黑色卷发,以及威严的暗金色瞳孔。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婴儿的眼神会如此威严,仿佛太阳神降临在人间一样,甚至让他的父母都惊了一下。   “……那就叫他狮子吧。”   他的父亲,一位富有的大律师如此说道:“莱奥纳多,勇敢的狮子。”   而在小莱奥纳多眼中,深红色的数据流向下划过。   【战役背景·第四世】   【新历1448年,撒丁公国】   “您是芬奇镇的莱奥纳多,光辉时代最完美的化身,人类史上绝无仅有的全能之人、万能的天才,伟大的艺术家、发明家、医学家、哲学家、经济学家、法学家、生物学家、机械学家、历史学家、天文学家、神秘学家、建筑工程师、军事工程师。”   “同时,您也是差分机的发明者,社会契约论的提出者,电堆的发明者。电气时代的开启之人——”   “您是此世之光辉,人类智慧的荣光。”   “——然而,止境之上的存在,已经发现了你们的世界。”   “祂正在注视着你。”   “祂们正看护着你,期盼着你的加入。”   “你是选择融入,亦或拒绝?”   【主线任务已发布】   【使命任务已发布】   【主线任务-千种语言:十五岁前学会十种以上的语言(0/10)】   【奖励:传说度10,领域“格斗”】   【使命任务·六:创立神秘教团“真宗玫瑰十字”】   【奖励:传说度15,圣十字权杖*1】   ……他们做了什么?   莱奥纳多茫然的睁大了眼睛。   更新完毕!   昨天早睡感觉这快十天的感冒终于好了不少……今天让我再早睡一天吧,明天恢复二更! 第二章 时间来之不易   “莱奥纳多!你在里面吗?”   一个欢快的男声在外面叫嚷着:“嘿,莱奥纳多!”   在书房中,一个年轻而俊美的少年人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和托着的颜料盘。   他的面前摆着一张画了一半的画,画中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有着及肩的黑色卷发,安静的暗金色瞳孔,以及久未见阳光而有些苍白的皮肤。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雕塑一般,面容冷冽平静。   与其说这是书房,倒不如说是工具间。   除却他身后那一人高的书架上列着的关于法律和语言的那些书籍之外,便是四处散乱着摆放着一些杂物。   比如说,画架与画布,一排大小粗细不同的画笔。一些颜料、颜料盘,以及一些被锯开、拼接在一起的木条。   他的桌上则摆着一只1:1比例的木质猫头鹰,一把三指高、用木头拼接而成的秋千,一架一掌高的自行车模型……   而他身后还有一个跟书架摆在一起的时钟。时钟的外壳是木头做的,上面还有复杂的浮雕绘卷。   ——这都是莱奥纳多这些年里在学习之余制造的玩具。   莱奥纳多刚把书卷放下,房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   “弗朗西斯,你应该敲门。”   莱奥纳多有些嫌弃的看向门口,用罗马语吐槽了一句:“你这蹦蹦跳跳像是个小希腊人。”   而弗朗西斯却只是兴高采烈一脚踏进门来,三步并两步冲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刷拉拉的揉着莱奥纳多的头发,高声激动的叫道:“是好消息啊,莱奥纳多!”   “什么事?”   莱奥纳多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随口问道。   和稳重的莱奥纳多相比,弗朗西斯反倒更想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   而事实上,这个叫唤的像是发情的狒狒一样的男人,其实正是莱奥纳多的亲叔叔。   “是这样的。你父亲前段时间拿着你的画去找韦罗基奥大师——大师愿意收你为弟子!”   弗朗西斯激动的说道:“那可是安德里亚·德·韦罗基奥大师!喂,你不高兴吗?”   “我很高兴,我很高兴……”   莱奥纳多被勒住脖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可不知道,我已经快高兴死了。”   “我说,莱奥纳多。我知道你是一个天才,很厉害的天才……但我的意思是,天才也是需要老师的。”   弗朗西斯说着,松开他的胳膊,严肃的说道:“我还记得你以前学数学时的神速。但艺术不是算算数这么简单的事……你总得经过系统的学习。不然你可能会多费许多功夫,还会走到错误的道路上。”   “我知道。我也没有说我不去。”   莱奥纳多拧拧脖子,随口说道:“只是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我早已料到了这件事。”   “嗨呀,我们的小莱因哈特总是这么天才。我也已经习惯了。”   弗朗西斯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就连大公都知道芬奇镇有个天才少年。嗯,从这点来说,韦罗基奥大师那边的确也不算什么。不过……”   他说着,向莱奥纳多挤挤眼,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他向莱奥纳多做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回身悄悄打开房门,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的凑过来。   莱奥纳多早就已经适应了他这个像是孩子一样的小叔叔,也是挑着眉头坐在椅子上看他表演。   “我说,莱奥纳多——”   弗朗西斯小声说着,向莱奥纳多掀开了自己的外衣:“我给你看个宝贝。”   “……咦?”   莱奥纳多微微一惊,看向他怀里的那个东西。那懒洋洋的眼睛也一下睁大。   那是一把装在枪套里的转轮手枪。   “给你的。北风牌子的最新款,里面有五个大子儿。我好不容易弄到的……放心,是干净的白枪。”   弗朗西斯挤挤眼,小声说道:“别跟你父亲说。你现在还没成年,不能配枪。”   他把自己的黑色皮质风衣脱下,给莱奥纳多披上,絮絮叨叨的说道:“但等你去了佛罗伦萨,我也没法跟过去。虽说你父亲在佛罗伦萨声望极高,可他当公证人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   “我跟你说,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找我。”   弗朗西斯咧着嘴,十分自信的说道:“我和兄弟会的那些刺客们熟的不得了。”   他说着,帮莱奥纳多扣上扣子,小声说道:“不要和人当面冲突。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你就先顺着他,然后把他的脸暗中记下来,给他画像、邮寄给我。我相信你的素描功底。”   “当然,要是实在避不开……”   弗朗西斯咧嘴一笑,隔着衣服拍了拍莱奥纳多腋下的枪袋:“就要靠这老伙计了,知道吗?”   莱奥纳多深深望向自己的这个叔叔。   和总是忙碌在外的父亲不同,莱奥纳多几乎可以说是叔叔带大的。他总是带着小莱奥纳多四处闲逛玩耍,并教他读书念字。与其说是叔叔,倒更像是亲哥哥。   不过他的父亲倒是和他关系不是很好。因为对于他们一家来说,公证人算是祖业——从弗朗西斯的爷爷辈开始,他们就是托斯卡纳区最权威的公证人。   所谓公证人,他们的任务便是为契约担保。   比如说,为一方担保借钱,或者买房买地,以及调解纠纷;如果被担保方最终偿还不了或是拒绝偿还,公证人也负责去要账。   如果有人许下什么誓言或是有什么约定,他们的证言也要被公证人记录存档;若是事后反悔,公证人也必须提供对应的证据。   而莱奥纳多的父亲皮耶罗,他在撒丁政法学院攻读法律和语言学,继承了他们父辈的家业,成为了一名受人尊重的公证人和大律师。   但弗朗西斯在年轻的时候就不好好学习,而是和帮会成员厮混在一起。依靠祖辈的名声,他很快纠集起了一群弟兄,通过搜集贩卖情报维生。   如今,“黑皮鞋”已经成为了托斯卡纳区知名的老鼠帮会。不过也因此,皮耶罗对弗朗西斯却是越发冷淡。   莱奥纳多沉默了一会,把怀中的枪套打开,抽出手枪转了个圈,然后又把它塞了回去。   “谢了,弗朗西斯。”   莱奥纳多温和的说道,把他桌上那个自行车模型丢给了弗朗西斯:“这个送你。”   “……这是什么?”   弗朗西斯评价道:“看起来有点像是小丑蹬的独轮车。”   莱奥纳多瞥了他一眼:“这是能让你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东西。好了,先带我去练练枪吧……你们帮会那边有靶场吗?”   “有啊有啊,走起走起!”   弗朗西斯没把自行车模型放在心上,只是满不在乎的招呼着:“我请你吃饭。晚上你也别回来了……我先走一步,你跟你父亲请假吧。别说是我带你出去的啊。”   说罢,他笑嘻嘻的说道:“晚上还有额外的活动哦?很刺激的,我跟你讲……”   “免了。我还看不上她们,你们玩吧。”   莱奥纳多清冷的说道:“我一会跟父亲说一声,练完枪就直接去找韦罗基奥大师。”   听到莱奥纳多这话,他的叔叔不禁苦了脸。   他苦口婆心的劝诫道:“你说你总是这么忙干啥啊。你还年轻,莱奥纳多。你现在不玩个痛快,等以后成了名,可就没时间玩了。”   “因为休息的时间来之不易。”   莱奥纳多答道:“我对它感激而珍惜。”   但显然,他的叔叔并不理解他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今天一更……晚安晚安   昨天睡的还是有点晚,今天发低烧了。结果喝了感冒药不知道为啥指尖有点发麻,问了问可能是喝了一周稀饭缺钾的事……我明天啃个鸡蛋看看能不能好点,要是好不了那怕是颈椎病又犯了…… 第三章 被释放的怪物   弗朗西斯匆匆离开后,莱奥纳多瞥了他一眼,把他给自己套上的外衣脱下,把枪袋取下、挂在了自己的外衣腋下。   随后他收拾好了东西,便将弗朗西斯的外套挂在手臂上,径直走向房间二楼。   “莱奥纳多少爷。”   在他刚路过拐角之时,正好碰到了他们家的洗衣女仆。   女仆退后一步,恭敬而崇拜的向着莱奥纳多微微鞠躬致敬。   “辛苦了。”   莱奥纳多难得的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把外衣地给她:“把这个衣服洗一下,晒好了之后放到我房间。”   “是!”   女仆连忙点点头,接过了弗朗西斯的皮质外套。   随后莱奥纳多走向主客厅,看到一个正在喝着红茶吃点心的中年男人。   他和弗朗西斯的外貌有七分相似,但气质却决然不同。他将自己的头发细密的向后竖着,以油膏定型。身上穿着布质的爵士外套,但因为他的坐姿正直而看不到丝毫皱褶。   即使在家中、没有任何外人看得到,他也仍旧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就仿佛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贵族一般。   “我看到弗朗西斯那家伙来找你。”   皮耶罗沉稳的说道:“我猜是关于送你去学习绘画的事。”   “不错。弗朗西斯叔叔有些放心不下我。”   莱奥纳多微微一笑,把肋间的枪袋亮了出来,把枪抽了出来递给皮耶罗:“不过,还是得先做个登记。”   皮耶罗接过手枪,打量了一下,熟练的弹出弹仓又把它塞回去,试着瞄了瞄,语气轻快的说道:“枪不错。”   “但你不觉得,十五岁带枪上学有些早了吗?”   “如果我选择不把这件事告诉您,而是自己偷偷拿着枪走,那才说明早了。”   莱奥纳多平和的说道:“您其实也清楚,带些防身武器的重要性。我虽然没有什么敌人,可是您有啊。”   “说的好,孩子。你说服了我。”   皮耶罗看着莱奥纳多,咧嘴一笑。   他把手枪抛回去,从自己的抽屉间抽出了几份早就写好的文件,把其中两份交给了莱奥纳多。   “三月我去托斯卡纳总署做枪支备案的时候,预留了几份空文件,为你提前做好了枪支备案。备案一共两份,另一份已经被我之前放进了档案室里,这份你拿走就行。”   皮耶罗大律师露出一个成年人的微笑:“说实在的,我还以为弗朗西斯那个白痴会给你弄来连发步枪或者大口径军用手枪什么的……还提前把一类文件到四类文件都做了。没想到他心里还有点数。”   “弗朗西斯叔叔也不总是傻乎乎的。在特别的时候还是靠的住的。”   莱奥纳多微微一笑,把一类枪支特许使用证明放进了兜里。   若是没有这东西,他在街上被搜出枪支,则会被以非法携带枪支罪而逮捕。   虽然弗朗西斯的第一反应多半是“把人保出来不就得了”和“那就把枪再偷回来”之类的什么。   但莱奥纳多还是希望能够尽量不闹什么事。   毕竟如今的他不再是王,而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不再、也不该享有什么特权。   把枪和特许证收好,莱奥纳多又要了一些钱,便直接告辞打算动身。   对于莱奥纳多卓绝的行动力,他的父亲皮耶罗也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莱奥纳多就对许多事物展示出了强烈的好奇心。   一开始先是语言和文字,但幼小的莱奥纳多却拥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在他还不会奔跑的时候,他就已经能用两种语言背诵撒丁公法的大表了。   而在皮耶罗以为,他的儿子将会成为天才律师和公证人的时候,莱奥纳多又表现出了卓绝的数学天赋。   在他四岁的时候,皮耶罗曾和几位庄园主讨论这几年的粮食交易量。而只学过简单的加减运算的莱奥纳多,却在一旁用心的听着,然后过了很久,冷不丁的报出了最终的答案。   没错,这并非是什么复杂的计算。仅仅只是加减乘除而已……然而这里又涉及到货币的换算。   一枚弗罗林小金币可以换两个先令,而二十个先令是一个大镑,一个查理金币相当于两磅,一个先令又是二十便士……   而粮价计算的难点在于,他们要精确到四分之一便士,而总交易额超过三百查理,一共有四百多条来自不同地区、采用不同货币付款的交易记录。   于是会计很显然就算蒙了。最终送到两个人手中的财务报表相差接近六十查理,所以他们才来到皮耶罗这里请他定夺。   而皮耶罗用他的面子,请了九个会计一直算到晚上,才把最终结果核定出来。   但这个结果,与至多盯着看了报表半分钟的小莱奥纳多,心算出的结果竟是完全一致。   从那时开始,皮耶罗隐约意识到了,莱奥纳多怕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他们家储存的诸多法典和语言学书籍,在莱奥纳多十岁之前就全部看完了。他又跑到街上去听吟游诗人的演唱,对着空气练习弹奏七弦琴,甚至还能模仿出近乎和诗人完全一致的唱歌口音。   然后他又开始在家鼓捣木工活。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完全没有摸过锯子的人变成了木工大师。   事实上,莱奥纳多书房中除了那些书之外,从座钟到书架,从桌椅到摆件,全部都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为了制作木雕,他还学了一阵子雕刻;为了给木头上色,他还学了一阵子色彩学。   之后他甚至跟着他叔叔弗朗西斯学会了空手搏斗的技巧。甚至青出于蓝的以十四岁的年轻身体把强壮的弗朗西斯按在地上揍。   从那之后,皮耶罗就禁止弗朗西斯再带莱奥纳多出门了——他担心什么时候,莱奥纳多就要被弗朗西斯教上一身的械斗、射击、暗杀或是偷盗的下流手段了。   一开始,皮耶罗也为莱奥纳多恐怖的天分而感到惊慌和恐怖。不过他的老朋友,总理大臣佛劳洛斯安慰他,跟他说人类史上总有那么几个天才,无需用普通人的想法去揣测或是约束他们——而他要做的,仅仅只是不让莱奥纳多走上歪路即可。   皮耶罗对此深以为然,也就自然而然的放宽了心。   在被变相禁足之后,他担心莱奥纳多会得上心理疾病。他还专门请心理学会的大师前来开导莱奥纳多。当然,成效也是十分显著的——莱奥纳多理所当然的从他的心理医生身上学会了他想要的心理学知识,并反手把医生送进了精神病院。   在那之后,莱奥纳多最新的兴趣爱好就是绘画了。   幸运的是,皮耶罗的朋友韦罗基奥大师无意间见到莱奥纳多的画作之后,立刻称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强烈的请求皮耶罗将他的儿子送到自己的画室里来学习。   上一个这么做的,现在还在疯人院待着呢。   皮耶罗对此不抱希望。   但他转念一想,其实倒也不错。   不过,让莱奥纳多出去看看、见识见识大城市的世面倒也挺好。起码总比把他关在家中,软禁在这小小的芬奇镇里要好的多……也能让他和同水平的天才们交流交流,不至于一直这么孤独。   ——这时的皮耶罗绝不会知道,自己这时的决定放出去了一个什么怪物。   今天从医院回来就不早了,所以还是一更……   顺便,昨晚喝了点橙汁之后今天起床手还真不麻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吃蔬菜,光吃稀饭喝面条营养是不够的……   最后是友情推书环节,《喜欢你,还有大家》以及《我,声优,打游戏》两本~ 第四章 三月法案   莱奥纳多和弗朗西斯面对着面坐在马车中。   随着上坡的倾斜感传来,车轮吱嘎的声音越发响亮。   这辆老马车看起来已经用了很久。   车厢内壁意外的不是很脏,只是薄的有些发亮。虽然坐垫有些破旧,但倒也没有什么油污。   能够看得出,马车的主人十分爱惜他这辆马车,平日里也有好生保养。   “这马车保养的不错啊。”   弗朗西斯仰着头,好奇的拍了拍马车顶,扬声道:“这马看着也挺精神的。”   他向来都是有话直说,此刻更是不例外。   在前面,传来了马车夫自豪的声音:“那是!我们一家子全指着老约翰挣钱了。”   “你叫约翰?”弗朗西斯问道。   “我的马叫约翰。”   马车夫倒也不生气,只是大笑后说道。   他感叹道:“现在的麦子也是越来越贵了。都怪那些贵族老爷们施行了……那什么新法。”   “三月法案?”   莱昂纳多突然问道。   “是啊。”   马车夫愤愤不平的念叨着:“你们这些大少爷可能不知道,条顿人的麦子有多便宜!我还记得,那是我买过的最便宜的麦子。一磅的麦子只要两先令!原本两磅的麦子都得要五个先令!”   “你家里没有田产吗?”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问道。   马车夫满不在乎的说道:“这年头谁还要田产啊。佃了田,干上一年再还了租子,剩下的都不一定够家里人口粮。但凡有点闯劲的,都去城里当学徒工了吧。要是能学到手艺什么的,以后就不愁吃穿了。”   “我跟你说,我弟弟的儿子就在佛罗伦萨。他以前干漂染工,但他这个人机灵,在主工旁边看了三年,把手艺学的差不多了。然后他跑到那不勒斯去,说自己是在佛罗伦萨学漂染的,开了二等漂染师的工资——你猜怎么着!他干了三年,愣是没人看出来他就是一破学徒工!”   马车夫乐呵呵的说道:“我儿子现在读着书呢。他成绩不错,还能在圣堂学两年。等他出来,我打算把他也送到佛罗伦萨去,就让他学会计!他会算数,算的可好了!”   “你说我们这种人连报纸都不买,也不知道什么行当赚钱。但想想也知道,有多少赚钱的人,就得有多少数钱的人呗。我觉得会计这行当肯定不错……你们觉得呢?”   “的确不错。”弗朗西斯应声答道。   但莱昂纳多却是叹了一口气。   愚蠢。   他无声的低声叹息着。   但也怪不得他们。贫穷让人短视,自古皆然。   谷物法的施行,其实是一道非常危险的警告——   随着时代的发展,肥料和育种知识让谷物产量飞速提升,在饿不死了之后,人们渐渐开始不满足于吃饱,更要求吃的好。   于是肉食供应需求顿时激增。而那些地方富商和小贵族们为了保证收益,就会把自己的耕地改成牧场,让那些种田的农民都变成了牧民。   但是,肉食产出量是肯定赶不上同耕地面积的谷物产出的。再加上已经许久没有战争,环地中海地区人口开始大量提升。   这就导致了本国的谷物开始涨价——事实上,这种涨价几乎是同时、同步的发生在许多国家的。   唯有条顿王国不同。   条顿王 克烈八世要求严格控制最小耕地面积,并加大了对国内所有贵族的征税额度。但最要命的,还是他要求一半的税金应用当季的谷物缴付。   这就让那些贵族们不得已,只能让极少数的土地转为牧场,甚至可怜到只能用来养殖禽类。   而克烈八世在得到了大量的谷物之后,他没有选择将它们囤积下来,反而是以比市面价格明显低的多的售价,向周边所有国家大量倾销。   这种倾销很快引发了巨大的连锁反应。   因为条顿麦便宜,所以导致了本土的谷物价格进一步下跌。大贵族们还能保持冷静,而那些小贵族们却立刻又将更多的耕地转为了牧场,尽量少的产粮,甚至完全不再产粮。   这些小贵族们虽然有些许领土,但基本依靠收租收税的他们,实际上也并没有太多积蓄。再加上做牧场生意的人变多,动物制品的价格也会受到冲击。   再加上贵族们普遍生活挥霍无度,甚至很多人负债累累,基本依靠向银行借贷维持基本的生活。他们只好进一步提高地租,维持自己的收入基本不变——而这意味着,牧人的收入得不到提升的同时,耕农的收入却反而下降了。   可想而知的是,一旦他们完全依赖于条顿麦的进口,而全面停止国内产粮……那么条顿人只要突然停止进口麦子,光靠这些牧场,他们根本不可能养活这么多人。   连带着的,就会是物价崩盘。   供不应求的谷物价格将会极速攀升,随即而来的便是肉蛋制品价格极速升高。大量平民饿死,小贵族还不起贷款,进而导致实业商人们借贷困难,资金链断裂,工厂发生裁员,失业率大幅提升。   而这种倾销目前已经持续了半年多。大部分反应较快的国家,已经开始禁止或者限制从条顿王国进口粮食,并开始强制命令大小贵族们将部分牧场还为耕地……自然,政令的施行也受到了诸多阻碍。   而一些反应比较迟钝的国家,还在乐呵呵的接受这种便宜的粮食,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死期将至。   这已经算是形态比较原始的经济战了。   最好的处理方案,就是让土地实际持有者——也就是贵族和富商们统一降低地租,再命令他们将固定份额的土地退牧还耕。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时代已经变了。贵族们、商人们再也不是王室牵于手中的木偶和奴才了。   那些忍得住、没有跟风做牧场生意的大贵族们,和趁机囤了谷物的大商人、以及身上背着债务的地方贵族们发生了激烈的利益冲突。   最后选择的妥协方法是,在国内粮食低于一定价格时,全面禁止条顿麦的进口。如此在不立刻影响所有人的既有利益的情况下,开始进行缓慢的自我调整。   这条法案,被命名为三月法案。   虽然它的成因非常愚蠢而短视,充满了侥幸心理。但它的废除反而只会让事态变得更糟糕。   但人们显然是看不到这一点的。   他们只会关心粮食又涨价了,肉类也紧跟着涨价了这样的事。   紧接着,城里的工人们会理所当然的要求加薪。而工业资产阶级们为了保证工人们不会流向他处,只好应允这种加薪。   其他行业的人们就会感到日子变得难过,而这些工业家们也会因为支出增大而不满,甚至结合起来对抗三月法案——这一切都在莱昂纳多的预料之中。   所有人都只看着眼前。   他们只看得见眼前,更只能看着眼前,跌跌撞撞的摸索着。   绝对王权垮塌之后,他们明明应该更加自由。但却反而更加迷茫了。   仿佛黑夜过去,却来到了另一片夜空一般。   “我醒来了,但却发现整个世界仍在沉睡。”   莱昂纳多低声叹息着,以弗朗西斯听不懂的古罗马语如此念道。   悲伤,今天还是没法双更……不过全勤君前天就死了,还是让窝休息一下吧,毕竟感冒反反复复半个月了还没好……   顺便一提,你们不要用看封不觉的怜悯目光看着窝……我前两周喝稀饭吃面条是因为医生跟我说“感冒期间记得吃点好消化的东西,不要点外卖,不要吃辛辣油腻刺激生冷的”,然后我想了想那就喝面条吧,这个最方便……   然后就被寻了一顿(沉痛)   果然吃饭还是不能图方便……(沉痛)   希望明天能二更……假如明天下雨我不能出门的话就没啥问题(沉声) 第五章 帕齐家的刺客   莱奥纳多与弗朗西斯在下午出行,直到月亮升起之时、他们的路程已然过半。   和马车夫聊了一阵后,三人之间再度陷入到沉默之中。车夫开始专心赶车,而莱奥纳多他们也渐渐变得困倦。   和莱奥纳多分着吃过带来的姜糖饼干和橘子后,弗朗西斯便有些困倦的倚靠在马车里,蜷缩在立起领子的皮质大衣之中打着盹。   这种短程出行时,一般是不会带太多饮水的。莱奥纳多在外衣里装了一小瓶葡萄酒——这就是他这半天的饮水。   弗朗西斯还额外带了两瓶柠檬酒。据他所说,这是他常年受伤、斗殴时得出的经验。   在疲惫或者无力的时候,一杯加了糖或蜂蜜的柠檬酒,可以起到很好的提神、缓解疲劳的作用,还能用来防止伤口恶化。或者在不能生火的极端情况下,对现猎的生肉进行消毒。   见到弗朗西斯开始发困,莱奥纳多也是喝了点酒,便双眼微闭、仰着头靠在车厢上开始闭目养神。随着马车前行,他的脑袋也震的一颠一颠。   突然,莱奥纳多的眼中燃起了金色的光辉。两朵浅金色的火焰在他眼底安静的燃烧着。   如今莱奥纳多还没有戴上他的戒指,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灵能之光——晨光一般的浅金色火焰。   在莱奥纳多刚刚打开灵能视界后,他立刻注意到,有近二十团暗淡的光团一动不动的伏在侧前方的坡下。   ……那是什么人?   他有些疑惑,无声无息的睁开眼睛。他将脑袋靠在墙上,微微推开车门,凝目向那个方向望去。   在那个方位上,十几个鲜红色的名字慢慢飘了出来。   哦豁。有意思。   莱奥纳多挑了挑眉头,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容。   被车门打开时涌入的冷风刺激到,弗朗西斯有些不舒服的吧唧了一下嘴。   莱奥纳多推了他一下,轻声呼唤道:“喂,弗朗西斯……”   “……嗯?怎么……”   弗朗西斯刚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看到莱奥纳多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顿时一下清醒了过来。   这位年轻的帮派首领很清楚,他的这个侄子绝对不是顽皮搞事的那种少年人——他一直很相信莱奥纳多的才能。在各种领域上。   “有什么事?”   弗朗西斯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莱奥纳多指了指那个方向,露出一个毫无压力的轻快笑容:“你是不是惹了人了?”   弗朗西斯闻言,轻轻将身体侧过去,将车门推开一条缝,身体用力贴着门,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把脑袋横在门上,眯着眼睛向那边望去。   他看了十几秒,才把车门慢慢关上。   “操!我看见了……是帕齐家的人。这群吃屎的肥佬……”   弗朗西斯低声咒骂着。   他的面容变得严肃了起来,表情也有些阴沉:“拿出你的枪来,莱奥纳多。对那群杂种不用手软……你眼神还真好。”   “他们是做什么的?”   莱奥纳多好奇的问道。   弗朗西斯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之后再跟你说……我们先换一下位置,你这个位置太危险。一会开了门,你就直接暴露在他们的射程内。”   他说着,弯着腰坐到了莱奥纳多身边。   莱奥纳多点了点头,蹭到了车厢对面,从自己肋下取出了枪。   他慢慢推了六发手枪子 弹上去,打开保险后慢慢按下击 锤。   而弗朗西斯则直接从他身后的旅行包的夹层中取出了一个革质枪匣,把它绕了一圈套在自己脖子上,从中取出了一把棕红色的步枪。   他左手托住步枪,将拉机柄拉到底,右手利索的把弹 夹压入弹仓,用力拍了一下。   “死肥佬……”   弗朗西斯低声咒骂着,将枪口斜对着车厢地面,从腰包中抽出一个像是单手锤一样的手榴弹。   然后他一脚踹开了车门。   “——吃屎吧肥佬!”   他近乎破音的嘶吼着,拉开保险就把手榴弹扔了出去。   随后他再度关上车门,弯着腰躲在了车厢另一侧。过了两三秒,坡下才传来零星的枪声。   但枪声才刚响起,手榴弹便立刻爆炸开来!   弗朗西斯拉动枪栓,用肘部推开门,向着坡下连连扣动扳机。   而莱奥纳多则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把身体探了出去。   车厢内的空间十分矮小,以至于莱奥纳多站直之后便可以将头从车厢顶上探出去。   莱奥纳多眯起眼睛。在昏暗的夜空中,几个光团在他眼中变得十分显眼。   他把手枪横过来,高举过头顶,毫不犹豫的开了一枪。   莱奥纳多强横的臂力让手枪没有丝毫摇晃。在“霜风”的尖啸声和炸开的火光中,子 弹精准的击中了一个刚刚站起来的男人额头。   那人中枪之后,便无声无息的向后倒了下去。   在爆炸声和枪响声过后,车夫显然有些混乱。马匹也受了惊,马车的行动轨迹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但莱奥纳多就这样扒着车厢,斜着脑袋单手连连扣动扳机。六发枪响过后,刺客的数量已经减少了一半多。   但下一刻,莱奥纳多看到两三个无比眼熟的小锤子一样的东西向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他的瞳孔顿时一缩。   “小心!”   莱奥纳多高喊一声,毫不犹豫飞起一脚,把弗朗西斯猝不及防的踹了出去。   而他自己则顺势向后跃起,侧向翻滚着卸去冲力,顺势趴在地上把子 弹再度装上。   弗朗西斯一下没反应过来,狼狈的一个狗吃屎扑在地上,但好在他常年打架的经验让他下意识的滚了一下,才没有因此而受伤。   而手榴弹已然爆炸——马匹在火光中悲鸣着倒了下去,车厢也向一侧翻倒。   浓烟腾起,将周围的视线完全遮蔽。   但这对莱奥纳多来说,却是一个好机会!   莱奥纳多猫着腰,蹭到了翻倒后的车厢尾巴处。   他冲着那几个红色的名字下方连连扣动扳机,那几个刺客却连他枪口的火焰都看不到。   在他枪响六声过后,对方已经只剩了两个人。   弗朗西斯的手雷和一个弹 夹杀了五个人,而莱奥纳多却以惊人的百分百命中率击倒了十二个刺客。   “交给我!”   就在莱奥纳多还想继续装弹的时候,他听到弗朗西斯高声叫道:“抓活的!”   于是莱奥纳多放下了枪口。但他却依旧眯着眼睛,警惕的望着坡下。   弗朗西斯把步枪反手挂在背后,四肢伏地像是猎犬一样向前奔跑着。   接着下坡,他凶猛的跃起,膝盖重重砸到了其中一人的背后。他右手抽出挂在背后的步枪,一枪托砸到了那人的后脑上。   随后他端起步枪,厉声向最后一人高喊:“不许跑!”   “——把枪扔掉!立刻!不然杀了你这臭肥佬!”   那人闻言,顿时停下了脚步。   他将手枪扔到脚边,背对着弗朗西斯举起了双手。   “踢开它!”   弗朗西斯嘶吼着:“你这杂种!别想有的没的!”   那人也不应声,只是举着双手,把那枪轻轻踢开。   弗朗西斯举着步枪,慢慢向他逼近。   在距离那人还有三步之远的地方,那个人却突然向与手枪相反的侧前方一跃。   弗朗西斯则是下意识的,在那人突然动来的时候就向着手枪落地的方向开了两枪。在他意识到自己猜错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刺客反身向弗朗西斯举起右臂,用空洞洞的袖子对准弗朗西斯,左手则托在右臂肘下!   青色的反光在他袖子中亮起——那是金属弩箭在月下的光芒!   ——下一刻,枪声划过夜空。   今天还是一更,不过好消息是明天可以两更(震声)   睡啦睡啦孩子们…… 第六章 美第奇家族   枪响过后,刺客的身体慢慢向前倾倒。   他死不瞑目——他甚至不知道开枪的人在哪里。   莱奥纳多慢慢放下了手枪,瞥了一眼惊的满身大汗的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猛然松了口气,一下蹲在了地上。   因为瞬间的恐惧,让他紧张到开始咳嗽起来,并咳到开始干呕。   “你这笨蛋。”   莱奥纳多低骂了一句,走了过来:“你不是留了一个活口吗?为什么刚才还要留手?”   “贪了贪了……我想多留一个活口来着。”   弗朗西斯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从马车上跌下来时撞到的手腕,抱怨着:“你踹的可真重啊,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好吧,那我下次一定温柔的踢你屁股。”   莱奥纳多轻呵一声,伸手把弗朗西斯拽了起来。   他把那个被重击后脑而失去意识的人身上的武器都搜了出来,用这个人自己的衣服把他的双手捆了起来,和弗朗西斯一起把他绑在了树上。   “马车大约是不能坐了,”莱奥纳多叹了口气,“剩下的路程就得走了。”   “没太远了。等后半夜开始走,天亮前就能到了。”   弗朗西斯估算了一下,不是很肯定的答道。   莱奥纳多耸了耸肩,回身走向马车,把车厢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然后他走向车头,检查了一下马车夫的伤势。   非常幸运的——虽然马被直接炸死,但车夫却居然没有伤势,只是后脑猛的撞在了车厢上晕了过去。   他轻轻拍了拍车夫的脸,把他唤醒过来。   车夫猛然惊醒过来,眼中满是恐惧。他还有些懵,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而莱奥纳多则从怀里把自己的钱袋子递给了他。   “大约比这匹马多一点。”   看着发愣的车夫,莱奥纳多淡声道:“多的部分也不用还了,现在赶紧走。记住,你的马是摔到河里淹死了,今天的事不要向外人说——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听懂了吗?”   “……是、是!”   那车夫哆嗦着,连连点头。仿佛担心被灭口一样,攥着沉重的钱袋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也不是刚才和我们兴致勃勃吹牛的他了。”   弗朗西斯看着那人的背影,嘲笑道:“不是说杀过山贼吗?就这点胆子?”   “你总得给人吹牛的自由。”   莱奥纳多随口说着,将目光投向还没有苏醒过来的那个刺客。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叔叔:“你来还是我来?”   “你会拷问?”   “你觉得我有什么不会的吗?”   莱奥纳多反问道:“我可是杀了十三个,你呢?我的朋友?”   “啊……好吧。反正你是天才,这很正常。”   弗朗西斯耸了耸肩:“那我就在旁边看着吧……哦豁!这个酷!”   他说着,看到莱奥纳多从挎包中默默的掏出他的刻刀,不禁吹了个口哨。   他看向那个刺客的眼神中充满怜悯。   ——————   在不方便描写的两千字过后,莱奥纳多将浸满了血的刻刀在刺客尸体的皮肤上擦了擦,重新收入自己的腰包之中。   意料之中的,莱奥纳多讯问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群刺客,果然是帕齐家族的人。   他们家族的荣光最早可以追溯到四百多年前。   他们是法兰克王国最早的一批贵族,最高的时候有侯爵的爵位。   而在八十年前,市民议会的正义旗手们联手制定了新的法案,规定了有爵位之人不可就任一切政府公职。这是为了制衡一家独大的旧贵族势力,保证他们的权力不会过分膨胀。   严格来说,这条法案的确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贵族们甚至于王室的权力都被遏制,商人们甚至于艺术家们都有了更高的政治地位。   顺便一提,“帕齐”这个名字的词源便来自于“疯子”。而这些疯子们,又做出了一如既往的疯狂举动——他们公开表示自愿放弃爵位继承权。   他们甚至主动交出了家族封地,贩卖了一切能够贩卖的东西,将所有的钱全部投入到了银行业中。所有的子嗣,全部都投入到了银行业的经营中。   ——二十年后,他们成为了托斯卡纳区最富有和有权势的家族,并把曾经上交的封地全部买了回来。   如今的托斯卡纳银行、君主玫瑰银行、帕齐银行、撒丁第三银行、撒丁第四银行、撒丁第十一银行、教皇宫第三银行、法兰克西第二银行、法兰克西第四银行、条顿第六银行等十八家银行及六家拍卖公司、三家私人安保公司,全部都是帕齐家族的企业。   当年嘲笑他们的人,此刻全部都主动或者被动的闭上了嘴。   因为帕齐家族如同疯子,又像是饿狼。他们有强烈的自尊心,并且有仇必报。哪怕只是一句轻蔑的嘲笑,或者一口没有吐到靴子上的痰,也一定会让其他人付出代价。   如今他们的仇敌,只剩下了一家幸存。   那就是美第奇家族——如今撒丁公国的统治者,美第奇大公所在的家族。   他们同时也是撒丁公国的最为富有的家族,撒丁中心银行、撒丁第一银行、撒丁第二银行等二十六家跨国银行的拥有者——可能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银行企业家。   这一代的美第奇大公,便是“痛风者”皮耶罗一世·德·美第奇。一位与莱奥纳多的父亲同名的大银行家。   而他的儿子,洛伦佐·德·美第奇,则是总理大臣佛劳洛斯的学生。而佛劳洛斯又是莱奥纳多的父亲皮耶罗大律师的挚友,从小洛伦佐便是莱奥纳多为数不多的朋友。   莱奥纳多他们家虽然在帕齐家族掌控的托斯卡纳区,却也是美第奇家族的坚定拥护者。   不出意外的话,莱奥纳多可能会是新一代撒丁公国的总理大臣。   而如今,他们前来刺杀的目标不是得罪了许多人的弗朗西斯……而是即将前往佛罗伦萨的莱奥纳多。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老大公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洛伦佐前去教国拜访教皇。而在他没有返程的时候,他的一个兄弟在吃饭的时候被噎死、一个兄弟突然得了急症、一个兄弟在狩猎的时候被野猪所杀,一个兄弟则掉到了河里淹死。   仅剩的一个弟弟朱理亚诺,还没有从连续不断的高烧中清醒过来。而洛伦佐在返程的时候也突然遇刺,但因为佛劳洛斯的保护,他才幸免于难。   帕齐家族意识到,洛伦佐似乎不是一个方便刺杀的目标。于是他们退而求其次,开始准备大规模的刺杀美第奇家族的支持者们。   而莱奥纳多,算是这个名单上的第一位。   只是不幸的是……似乎这一轮刺杀行动,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莱奥纳多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只有一点疑惑没有得到解答。   ——这些帕齐家族的疯子们,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经过这里的?   “真是有趣。”   他睁开眼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更新完毕!灰常不幸,今天还是只能一更,继续养一下身体吧(沉痛)   窝先睡了,孩子们晚安…… 第七章 韦罗基奥大师   正如弗朗西斯所估算的一样。   他们一直走到朝阳快要升起之时,才终于赶到了佛罗伦萨。   这个时辰还是太早,以至于街上看不到几个人在走动。   只有一脸倦容,打着哈欠的守卫独自一人坐在城门,趴在桌子上打着盹。   在见到莱昂纳多两人后,守卫猛地咳嗽了两声,咒骂着鬼天气,活动了一下常年不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你们半夜赶路的吗?来佛罗伦萨做什么的?”   检查过莱昂纳多和弗朗西斯的身份证明后,守卫一边为他们两人做着入城登记,低声嘟囔着:“下次记得早点动身,要是下雨淋路上了你们哭都没地方哭。”   “我来求学的,他则是来陪我的。”   莱昂纳多温和的笑着,往守卫手里塞了两个银币:“辛苦了,买点热汤暖暖身体吧。”   “……嗯。”   守卫含糊着应了一声,不漏痕迹的把银币收进了兜里,态度也好了很多。   “你们要是不赶时间的话……野玫瑰旅店开门挺早,你们可以去那里补一觉。所罗门圣堂东边第一家就是。那边的奶油鹌鹑蛋炖鱼汤味道不错,也便宜。”   他顺口提议道。   “好的,我们会考虑的。”   莱昂纳多答道。   守卫抬起头来,盯着一言不发的弗朗西斯看了许久,有些疑惑摇了摇头,还是没想起来从哪见过这个人。   从城门进来,弗朗西斯嘶了一声,裹紧了身上的皮衣,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莱昂纳多瞥了他一眼,问道:“喝点酒?”   “不用……”   佛朗西斯呼了口气,伸手用力搓了搓脸,过了会才开口道:“一会把东西放下,我们出去喝点肉汤吧。”   “野玫瑰?”   “也行。那家店我去过,只能算是一般……不过这个点,也没几家店能开门。”   他随口说着,想了想还是从包里拿出来柠檬酒,吨吨吨的喝了半瓶。   在这深秋时分,清晨的冷风沾了露水,甚至要比深夜时分还要更为寒冷。   他们两个从主教广场正中穿过,路过大教堂和所罗门圣堂,继续向东走去。莱昂纳多四处打量着,记忆着街道和走过的路线。   “这边是商户最多的一条街。”   弗朗西斯用他那尖锐的下巴指了一下所罗门圣堂,向莱昂纳多介绍道:“从这边往南拐,就是韦罗基奥大师的工作室所在地。继续往东走的话,就是成年人锻炼身体的地方了。”   “……你不用劝诱我,我不会去的。”   莱昂纳多沉默了好几秒,才从容的说道:“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啧。”   弗朗西斯咂了咂嘴:“白瞎你这张脸了。我跟你说,你要是和她们混熟了,私下里约出来都不用掏钱。出去吃个饭喝个酒啥的,指不定还有小姑娘肯给你请客。”   “我来佛罗伦萨是学习的。”莱昂纳多正色道。   “每个年轻人来佛罗伦萨都是干正事的。但这不影响嘛。”   弗朗西斯仍然努力劝诱着莱昂纳多,然而莱昂纳多却面容坚定——那种镇定自若、坦然正直的态度,几乎让弗朗西斯怀疑自我了。   ……然而他并不清楚,莱昂纳多从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了,他是不可能会去那种地方的。   毕竟雅斯塔禄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为了他人的安全起见,莱昂纳多与魔神之外的女性向来都是保持距离的。   莱昂纳多一边应付着怪叔叔的劝诱,一边向着南街走去。   因为他们之前已经和韦罗基奥大师提前说过,他们大约会在清晨时分赶到佛罗伦萨。为了不让大师等一天,莱昂纳多他们两人并没有去旅店住下,而是打算先去韦罗基奥大师的工作室打个招呼。   “……嗯?”   走到韦罗基奥大师的工作室前,莱昂纳多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这屋子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卖珠宝或是书卷的小商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只是不知为何,房门却是敞开着的。里面和门口都看不到一个人。   “大师晚上不关门的吗?”   莱昂纳多看向弗朗西斯:“还是说,佛罗伦萨的治安这么好?”   “……不,当然不会。”   弗朗西斯也皱着眉,疑惑的摇了摇头。   他敲了敲大敞着的门,向屋里大声呼喊着:“韦罗基奥大师!”   “大师你在里面吗?”   弗朗西斯扯着嗓子喊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莱昂纳多则直接探身走了进去。   他捡起门口掉落着的一张传单,蹲在地上查看着。   那传单的背面印着半个浅浅的脚印,上面写着一行手写的所罗门箴言:“愚钝人的言语是一把尖刀。”   而在传单的背后,则是一个用碳笔画出来的、穿着十分暴露的长发少女。   她双手揽在头后,蹲在地上背对着镜头、微微侧身回望。她的后背光洁一片、不着片缕,只有腰间系着直到一半大腿的短裙。   下面印着一行花体的字,“紫罗兰之夜欢迎你”。   “嘿,这就是我说的那家店。”   弗朗西斯从后面蹭过来,小声说道:“传单做的不错吧。我也是看了传单才知道的。”   “人体比例不行。”   莱昂纳多面无表情的说道,把传单丢在地上,向屋内望去。   他已经看到了几个名字从屋内飘出来。   除了一个当头的是浅绿色的名字之外,剩下还有两个红色的名字紧随在后。   最终,他们似乎讨论了一下,只有那个浅绿色的名字开始向外走过来。   ——安德烈,六十六岁。   这是那个浅绿色的名字上面写着的人名。   “大师全名叫什么?”   莱昂纳多盯着那边,突然开口问道。   虽然有些奇怪莱昂纳多为啥要问这个问题,但弗朗西斯略一思索,还是随口答道:“我记得是……安德烈·德尔·韦罗基奥。他之前还有一个更长的名字,似乎是叫……”   他还没说完,一个有些佝偻的老人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韦罗基奥大师!”   弗朗西斯说到一半,惊喜的向里面望去,热情的打着招呼:“你还记得我吗,我是……”   “——滚!”   韦罗基奥大师站在里屋门口,却是面色铁青着、低声吼着,一下把弗朗西斯的话噎了回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抱歉啊,不过……”   弗朗西斯顿了顿,面色如常的想要解释着。   但莱昂纳多却突然猛地拽了一下弗朗西斯的胳膊,示意他噤声。   “我们把东西放在这里,再离开可以吗?”   莱昂纳多温声问道。   但他一边问着,手上却做着手势。   他指了指里屋的方向,然后伸出了两个手指,又伸手轻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向韦罗基奥大师摊了摊手。   韦罗基奥大师见状,愣了一下。   而莱昂纳多则是面色如常的说着,口中不停:“您可能不认识我本人。我是皮耶罗大律师的儿子,我叫莱奥纳多。您看过我之前的画作,并提出过赞扬的意见,您还记得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了一下弗朗西斯的胳膊,示意他蹲下,然后指着里屋的方向,又摸了摸他腰间插着的短剑,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弗朗西斯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嗯……我是……”   韦罗基奥大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有些笨拙的做着手势,结结巴巴的说着:“嗯……我的确见过你的画……”   他的右手往自己的大腿上指了指,全身一动不动吗,只是向莱昂纳多用力眨了眨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绷着身体。   只是他似乎不太适应这种一边思考手势,一边说话的行为。在他做手势的时候,他的话就有些紧张到结巴。   而在这时,莱昂纳多和弗朗西斯已经猫着腰,向着韦罗基奥大师身后的方向潜行了过去。   但韦罗基奥大师没有看向他们,只是继续向着门口望去,越来越熟练的随便说着什么:“我跟你的父亲说过……提过你。我和他关系不错。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交情很好……”   他说到这里,莱昂纳多已经潜行到了他身边。   他一把抓住韦罗基奥大师的手,惊人的臂力让他一把把他向身后甩了出去,而弗朗西斯将吓的一个哆嗦的老人一把接住。   就在韦罗基奥大师被甩开的瞬间,莱奥纳多看到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它之前正抵在韦罗基奥大师身后,只是莱奥纳多的动作太过突然,持有匕首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莱昂纳多一步钻了进去,右手并掌为刀,迅猛的切在了那人持刀的手腕上!   在那人吃痛松开匕首的一瞬间,他俯身前倾、右手一拳锤在了那人的腹部。在他猛然弯腰的同时,他左手一把按住那人的太阳穴,让他的脑袋向着门框用力撞去!   他立刻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   至于另外一人——他在韦罗基奥大师被甩开的同时,就毫不犹豫掉头就跑。如今他已经两步踏上了客厅的窗户,翻身逃了出去。   “我去追!”   莱昂纳多高声喊道:“你看好大师!”   今天依旧一更,不过是三千字的大章……   顺便提前请个假,窝明天要回一趟老家,大约两天就回来。   虽然路上不会断网,但后天晚上回来会很晚,大约没有精力码字了……不过明天依旧能更新。等大后天23号就能恢复更新了……   睡了睡了,孩子们晚安(发出想玩太吾绘卷的悲鸣声) 第八章 空中刺杀   莱奥纳多冲到窗台边上,向下看去。   这双开窗正对着一条走廊,往外旁开不到十米便是林荫道。那人从窗户跳下去之后,在地上摔了个踉跄,却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跛着脚向着林荫道奔去。   这条小道的尽头,便是一条狭窄昏暗、通向所罗门圣殿北侧的小巷。   如果那人能在被莱奥纳多追上之前,抢先蹿入小巷,那么等到莱奥纳多跟进去之后,可能就会把他跟丢。   而且……   莱奥纳多向着那条小巷望去。   有三个红色的名字正蹲在昏暗的入口后面不远处。   等到莱奥纳多追上去,恐怕就会在进入小巷的一瞬间被人击昏。   是的,一切都安排的很好。   假如莱奥纳多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   “……还挺有计划的。”   莱奥纳多嗤笑着,一边翻身下去一边伸手探入怀中。准备在那个逃跑的人进入小巷之前就将他射杀。   但莱奥纳多略一思考,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并非是他担心自己可能会因为当街杀人而被逮捕——只是因为单纯的没有这个必要。   既然对方已经安排好了接应的人,在莱奥纳多追过去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埋伏并袭击他……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人不会头也不回的逃跑,而将会在和他的接头人碰面之后,试图反杀莱奥纳多。   ——这对于莱奥纳多来说,反而是一个留下他们的好机会。   屋外的平民们几乎没有注意到有人从窗台跃下——准确的说,这个时辰并没有多少人会从屋外走动。   莱奥纳多深深望了那人一眼,记好了他的名字,便从窗台上轻盈的跳了下来。   但他却并没有直直追上去,而是从地上摸起半截被车轮压断的砖块,将它精准的投掷出去,击中了那人的后脑。   投掷手艺对莱奥纳多来说同样易于掌握。正如同他也能精准的投掷手榴弹一般,让一块碎砖击中十米之内某人的后脑实在再简单不过。   那人脑后遭受重击,顿时感受到了强烈的眩晕。他一个踉跄便摔在了地上,忍受不住的发出痛苦的呼号。   “救、救我!”   他哆嗦着,向着巷子里呼喊着:“我不行了——”   莱奥纳多可以发誓,这时埋伏在小巷里的那三个人一定在心中咒骂这个天杀的蠢货。   就算是莱奥纳多看不到名字,他也绝对会因为这句呼喊而心中起疑。   但莱奥纳多可以相信,他们这三个人不可能直接冲出来。因为那样,整个事件的性质就变了——并非是“莱奥纳多追着小偷进入小巷后失踪”,而是“蓄谋已久的犯罪团伙当街强行劫走了皮埃罗大律师的儿子”。   至少在这个猪队友把埋伏着的他们完全、真正的暴露出来之前,那埋伏着的三个人是不会主动冲杀出来的。   毕竟前者是这个人所犯的错误,而后者则属于他们对局势的判断能力不足——   好在名为“埃罗”的二五仔也只是下意识的呼唤了一声。   他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愚蠢的动作,顿时放大声音含糊的咒骂着什么,试图扰乱莱奥纳多的判断。同时也跌跌撞撞的向前爬去。   这踉跄的爬行倒不是演技的一部分。因为后脑被砖头击中,他感到了强烈的眩晕和失衡感。他刚刚只是回头想望一眼莱奥纳多追到了哪里,就险些因为回头而呕吐出来。   埃罗也不敢再回头,只是努力向小巷内爬去。中间还差点爬错了方向。   但奇怪的是,一直到他爬到了小巷内,莱奥纳多都没有追上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莱昂纳多抓进小巷里揍一顿的打算了。为了主顾的赏钱和命令,被打一顿也只属于适当的代价。   可一直到埃罗爬入到小巷内、爬到了尽头,与蹲伏在拐角里的其他三人汇合的时候,莱昂纳多也没有追上来。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手了。   “你这蠢货!刚刚瞎叫唤什么?!”   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猛的拍了一下埃罗受伤的后脑,让他哎呦的痛叫一声。   “我、我也没想……”   “快跑吧,我们的任务失败了。赶紧回去通知老大,调整后面的计划……”   一个瘦高个劝道。   那个如同巨人般高大强壮的男人却固执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们还没有完全失败,皮埃罗的儿子肯定不会知道我们是一伙的……我们晚上可以再去一次。”   “那约瑟夫呢?”   一个戴金丝眼镜,文绉绉的男人皱着眉头向埃罗问道:“他是死了,还是被活捉了?”   “死了,死了!”   埃罗毫不迟疑,连连说道。   当然,这也是他胡编的。   因为他刚才见形势不妙就掉头逃跑了,根本没注意到约瑟夫是死了还是活着。只是如果这个时候说约瑟夫被活捉,“大熊”肯定会更生气,指不定就会再打自己一顿……   于是他胡乱说道:“他肯定死了!我可以确定他已经闭上嘴了!”   “死了就好。”   那个戴眼镜的闻言松了口气:“至少这样,他们应该不会报警……”   “该死的,别说‘应该’!”   巨人“大熊”低吼一声,一巴掌糊在了那个人脸上,把他的眼镜直接打飞了出去:“没有他娘的‘应该’!侥幸心会害死你,更会害死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大熊?”   那人被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也是把眼镜捡起来,然后怒声道:“你自己冷静一下,计划已经失败了!而这又不是我的问题……埃罗犯了蠢关我屁事?!”   “放屁,我们还没有失败!”   大熊梗着脖子,咬着牙说着:“让埃罗去把他骗出来,就算带上弗朗西斯也行。该死的……不是说弗朗西斯会死在路上吗?那群废物!要是只有一个莱昂纳多,我们怎么可能失败?!”   “……其实……”   埃罗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把“实际上是莱昂纳多动的手”这件事说出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眼前突然一黑,光线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只见一个年轻人从屋顶跃下,左右两只手分别扣住戴眼镜和瘦高个的两个人的脸,抓着他们的头用力撞向墙壁。   他们瞬间失去了声音,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   而“大熊”怒吼一声,右手沙包大的拳头猛然向年轻人砸来。而那个年轻人却只是灵活的一折身,连续躲过了三次攻击。   随后他伸手在墙壁上一扶,纵身跃起、在狭窄的小巷里左右跳跃,眨眼间就蹿了上去。   他单手扶着屋顶、右脚踏出,一脚踹在了大熊的鼻梁上。大熊的鼻子顿时血流如注,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眶忍不住发酸湿润。   而这时,那个年轻人已经借力翻身跃上了房顶。   不到半秒,他便再度翻身跳下。   他无声无息的从大熊身后跳下,借着惯性把他从身后压在地上,同时双手扣住大熊的头,用力按着它砸向地面。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年轻人干脆利落的扣住大熊的下巴,掰断了他粗壮有力的脖子。   “我以为你会首先提醒他们——说我的身手在你们的预料之外。”   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人,莱奥纳多的声音却依旧清冷沉着。   他回身望来,清晨暗淡的日光之下,那毫无感情的碧绿色双眼让埃罗联想到狼。埃罗顿时感到身后一阵毛骨悚然,仿佛被人类以上的什么怪物盯住,瞬间冷汗直流。   “——你知道你们的任务和背后的主顾吗?”   莱昂纳多突然开口问道。   埃罗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应。   然后他就看到莱昂纳多慢悠悠的蹲下去,把那个瘦高个的脖子干脆利落的掰断。   莱奥纳多再次站起来,向他重复问道:“你知道你们的任务和背后的主顾吗?活口留一个就够了。”   “——我、我知道!我知道!别杀我!”   埃罗几乎吓尿了:“我……我可以当活口!”   “好。”   闻言,莱奥纳多轻轻点了点头,用脚顶住戴眼镜那人的脖颈,前脚掌踏住颈椎骨。   后脚跟定住不动,用力一拖、将其硬生生扯断。简单到像是折断一根树枝般干脆利落。   “你看,我总是说话算数。”   站在三具尸体中间,莱奥纳多温和的说道。   ——埃罗这次是真的吓尿了。   窝回来辣孩子们!   一会还有第二章 第九章 弗朗西斯永远是我大哥   埃罗哆嗦着,老老实实的跟在莱昂纳多身后,从原路返回。   至于这里的三具尸体,莱昂纳多只是将他们堆叠在一起,便搁置不管了。   佛罗伦萨的街巷里藏着多少尸体,没有人可以数的清。即使有人发现了尸体,多半也是担心给自己惹事而不会去报警——毕竟处理尸体也是一项苦差。   警察如果要接到报案,他们需要把尸体用裹尸袋装好、用推车或是直接背到警察署的停尸间,再等待专业处理尸体的同事每过三天把它们送到公共墓地或是火葬场。   假如是新鲜的尸体还好,最多也就是个累活。可如果是那种陈年老尸……他们就还要全程捂着鼻子、忍受着那种让人想呕吐的尸体腐烂发酵的味道。   ——如果这不是什么大案子的一部分,可想而知这些警察会在给报案人做笔录的时候,向对方投以怎样痛苦而扭曲的眼神。   到了那时,报案人自然也讨不了什么好脸色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大多数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几乎不可能会为了路人的尸体而报警——除非是因为那腐烂发酵的味道已经钻进窗户里来了。   而且,既然对面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来杀他或者绑架他的……那么死在他手上的人自然会有说法。无论莱昂纳多藏不藏尸体,该找上来的麻烦都一样会来。   不过这事还是得跟弗朗西斯说一声……他毕竟不像是莱昂纳多那样有着能随时掀桌子的底气。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吼一嗓子就能叫一车天南海北的大佬过来揍你.jpg   “——你抖什么?”   莱昂纳多注意到埃罗一直在哆嗦,不禁笑了一下:“我说了,我总是说话算数。”   “但——不,没、没什么。”   埃罗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跟在了莱奥纳多身后,重新从正门走进了韦罗基奥大师的屋子。   “莱昂纳多!你之前怎么直接就跳下去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不安……”   弗朗西斯见到莱昂纳多从正门进来,忍不住迎上来高声呼喊着。   但等他看到跟在莱昂纳多身后、瑟瑟发抖的埃罗的时候,却突然愣了一下。   “不……埃罗?”   弗朗西斯的声音突然变轻、变得微弱。   他连连摇头,脚步放慢:“不不不不不……”   他走到埃罗面前,伸手一把抓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硬掰着抬了起来。   “……埃罗?”   他轻声问道。   埃罗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偏开。   一旁的莱昂纳多沉声道:“没错。他的名字就是埃罗。”   “关上门,莱昂纳多。”   弗朗西斯抓着埃罗的下巴,凝视着他的眼睛,却跟莱昂纳多说道。   莱昂纳多应了一声,把大师家的前门关上。顺便挂上了锁。   只见弗朗西斯瞬间暴怒,用力一把将埃罗推在了墙上。   “原来是你——埃罗!原来是你!”   弗朗西斯咒骂着,一拳砸在了埃罗的脸上。   埃罗被直接打的向后瘫软、跌在墙上。他的后脑撞在了墙上,露出了痛苦难忍的表情。   弗朗西斯一拳砸在了他的肚子上。这一拳实在太过沉重,以至于埃罗直接捂着肚子开始干呕。   但他还没有呕出来,就被弗朗西斯一脚踹在脸上,直接踹翻了过去。   “我万万没想到……居然你就是那个叛徒。”   弗朗西斯的声音变得冷彻而粘稠。   那是如同融化到一半的冰块般,令人难以忍受的彻骨。   “别打了!”   埃罗吃不住痛,忍不住叫唤道:“弗朗西斯大哥,别打了!”   “你还敢叫我大哥!”   弗朗西斯顿时暴怒:“你父亲安葬的钱可是我给的!你的弟弟上学的钱也是我出的!没有我你早他妈饿死在黑区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都记得!”   埃罗悲鸣着,蜷缩成一团大声叫道:“但不止我一个!弗朗西斯大哥,我也是被逼的!”   “那你说……是谁。”   弗朗西斯又踹了两脚,渐渐平静了一些。   他抓住埃罗的领口,把他按在墙上。左手从腰间抽出匕首,抵在埃罗的喉结上,咬着牙低声说着:“说吧,说不出来我现在就弄死你。”   “是、是西尔维奥大哥!他收了帕齐家的钱!”   埃罗结结巴巴的说着:“弗、弗朗西斯大哥,你知道的……我平时都得跟着西尔维奥大哥一起行动。我能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那你他妈偷偷跟我说一声不行?”   弗朗西斯咬牙切齿的说着,反握住左手的匕首,用力一把钉在了墙上——紧贴着埃罗的太阳穴。   就差那么几寸,就能正好插入埃罗的眼睛了。   “得了,我也明白。你以为我会死,是吧?”   弗朗西斯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死了,今天抓走莱昂纳多就没事了?没想到吧,我这侄子可比我能打。”   “弗朗西斯大哥……你永远是我大哥!”   埃罗哆哆嗦嗦着,哭着说道:“别杀我!我什么都说!我知道很多的!不用大哥你保护我,你就留我一条狗命,你就放我走就行!我早就约了船了,明天就打算离开托斯卡纳——”   “哦,厉害。明天就打算走,今天顺便来把我侄子也带走?”   弗朗西斯冷笑一声,把他的领口松开。   “那就说说吧。你们是被谁雇佣的,抓莱昂纳多要做什么。你们还有什么同伙,都在哪里,要做什么,情报从哪来……都说说看吧。”   “我要是满意了,留你一条命也未尝不可。别想撒谎——莱昂纳多可是心理学大师,他能看穿你的谎言。不然……”   弗朗西斯慢条斯理的说着,把匕首摇晃了一下拔了下来。   他把沾着木屑的刀刃从埃罗的额头慢慢下滑,路过嘴巴、喉结、胸口、腹部,一直到尽头的部位,看着埃罗眼中露出恐惧的光,才满意的笑了笑。   “我都说,我都说……”   埃罗哆嗦着:“雇用我们的人……是帕齐家的雅各布。雅各布·德·帕齐。”   因为被弗朗西斯一脚踹在了脸上,他现在是鼻涕一把泪一把,还混着鼻血一起涂在脸上。   但他却连擦都不敢擦,唯恐让弗朗西斯怀疑他要还手。他僵直着站在原地,哆嗦着答道:   “他们要杀大律师的儿子,是因为有人告诉雅各布,说莱昂纳多将会是洛伦佐·德·美第奇的有利帮手。他的才能远超凡人,将会扶持着洛伦佐甚至于整个美第奇家族来到鼎盛时期。”   “……将会?”   莱昂纳多有些兴趣的问道:“你确定那个人是这么说的?他叫什么名字?”   “我、我也不知道……”   “说!”   弗朗西斯厉声喝道。   埃罗几乎要被吓哭了:“我真的不知道——雅各布只是叫他‘大师’!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那么,他有没有什么口音或是标志?他相貌如何,怎么打扮?不要紧张,慢慢说。”   莱昂纳多说着,从旁边扯过来一面画板和一支炭笔。   埃罗平静了一下,然后开始叙述那个人的特点。   “他穿着一身黑袍,喜欢戴着兜帽。他脸上有疤,头发短,黑色稍卷,眼睛是褐色的。有一圈络腮胡,鼻梁很高。大约比我高两寸,声音听起来三十多岁,西西里岛口音。”   “对了,他在和雅各布见面的时候,还会做一个奇怪的动作,还会互相问候……这都是没有隐瞒我们的。就像是什么宗教隐修会一样。他们那句话是这么说的……”   “——愿玫瑰在你的十字上绽放。”   第二章送上!更新完毕,累死窝了……   大家中秋节快乐!(发出喵喵叫的声音) 第十章 反了反了都反了   ……愿玫瑰在你的十字上绽放?   莱奥纳多紧皱眉头。   这句台词令他很是耳熟——其中的两个单词,让他一瞬之间联想到了罗森克洛兹所创立的玫瑰十字会。   不过根据他这些年对世界局势的了解,玫瑰十字会仍然是隐没于灵能界的隐秘结社。   在这个年代,像是玫瑰十字会这种拥有灵能传承的结社已然不再少数。其中比较知名的还有黄金黎明、灰树、十三人的贤者等等。   如果不算更为隐秘的圣公会和兄弟会的话,玫瑰十字会倒是可以说是最为强大、发展最好的那一批。但他们和其他的结社相比,实际上除却历史悠久、人数较为众多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优势可言。   而如今……玫瑰十字会难道要主动干涉政局吗?   莱奥纳多眉头紧蹙,陷入沉思之中。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尽管随着民智的日渐开化,以及由于某种神秘的波动而日渐活性化的灵能之海,自发的觉醒灵能的人已经变得越来越多。如今已经接近到了千分之一这个高比例上。   虽然这些觉醒者们,绝大多数都不可能用他们的灵能去干涉外界、打击或是治愈他人什么的。   但光是觉醒灵能时给他们提供的两倍工作和学习效率,以及那强盛的精力,也足以让他们变得更为卓越。   然而,灵能的觉醒毕竟是不可控的。   它讲究个人的意志和知识量,而非是血脉和天生的富贵——尽管后者可以带来更多、更优良的学习机会。   但这不意味着高贵者的继承者也会变得高贵。灵能的种子是流淌于文化传承中迷因,而非是血脉传承中的基因。   这会导致假如“灵能”的存在被摆在明面上,普通人最大的可能不是崇拜、尊敬,而是抵触、嫉妒。   他们会说,某人之所以会成功,不是因为他工作或是学习努力,而是因为他运气好觉醒了灵能;甚至对于没有觉醒灵能却依靠自身的努力和天赋而成功的人,其他人也会怀疑他们是觉醒者。仿佛将成功者全部归结于此类人,就可以宽恕自己的失败和怠惰一般。   而一旦成功被人为的归结在某处,其他人主动向着这里前进拼搏的可能,远远小于他们停在原地、却指责嘲笑其他人向“成功的要素”进发的可能性……毕竟后者要轻松、简单的多。   这是人类群体不可磨灭的特点。他们失去了自我管理的能力,就会变得冲动、急躁、偏执、缺乏理性、感情单纯丰富并且容易极端化。   莱奥纳多认为,这是人类基因深处那种“使人能够简单的融入群体”的动物野性在作祟。   在结成群体之后,人们更愿意服从专横而果断的领袖,更青睐于野蛮、不受拘束而具有报复性的英雄形象,却会要求同在群体内的其他人遵守秩序、收敛——至少在表面上收敛那些不道德的举动。   这就导致了,无论普通人是否接受灵能者,对于文明来说都可能是一场社会性的灾难。   因为灵能者并非只是因为决定灵能才变得优秀,而是因为优秀的人才能成为灵能者。   但除非被逼到极限,所有人都不会愿意承认“自己全方面的比另一人差”的事实。这是出于一种对自我价值的保护心态。   所以如果人们拒绝接受这件事,那么灵能者将会成为“邪恶之人”,甚至人们会为了不成为灵能者而抵触过多的知识,甚至不敢表达出对知识的探求态度,这将会演化为一种反智主义的流行。   而如果在对抗过后,人们重新接受了这件事,灵能者反而会成为压迫在普通人身上的寡头精英。那么灵能者们为了维持自身的地位,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便是知识管制——如同千年前奥古斯都时代发生的事情一样。   无论是哪种,都不利于文明的发展。   莱昂纳多在几百年前就预见到了如今的情况。因此在上次转生之前,莱昂纳多专门叮嘱了阿斯莫德,让她对可能会出现的灵能组织进行约束——让圣公会作为最高统筹和监督,兄弟会则作为圣公会手中的一把利刃。   如今知识的传承几乎不会再因为野蛮之举而断绝。因此圣工会的主要任务就变成了,在灵能能够大规模普及前,将这种事物尽可能的隐藏起来。   可以透露一部分隐秘给各国的当权者,以此换取在各国通行无阻的权力、和能够将组织维持下去的财富;甚至也可以利用灵能以个人的名义谋取权力和地位,但绝对不可以凭借某个组织的名义,去占领某地或是某国。   简单来说,圣公会的监督对象并非是“灵能者”,而是“神秘结社”。所有的神秘结社,都必须只起到引导和教学的作用,而不允许利用组织的力量影响政治或是商界。至于斩杀那些品行不端的灵能者,那只是是属于兄弟会的个人业务。   玫瑰十字会当然也是处于被管辖和监督的组织之一。   他们作为最古老的神秘结社,自然也会知道灵能的隐秘一旦被公之于众,将会诱发怎样的社会动乱。也知道圣公会的禁令,以及兄弟会的监督。   可他们依旧做了,甚至不再隐藏自己的组织。   ——他们难道不畏惧于审判者和刺客们吗?   想到这里,莱奥纳多隐约有些明白,自己的第一个使命任务为何是“创立真宗玫瑰十字”了……   玫瑰十字会似乎得到了某种独立于魔神之外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们的野心开始膨胀,试图挣脱圣公会的管辖,利用灵能公开篡夺撒丁公国的统治权。   只是莱奥纳多还不太清楚,玫瑰十字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佛罗伦萨?托斯卡纳?还是撒丁公国?   亦或是更多?   他们得到的力量又是什么?   是预言、预知,抑或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十分感谢你们。”   在弗朗西斯仍然在审问埃罗的时候,韦罗基奥大师已经洗完了澡,擦净身体后披好长袍,来到他们之间。   老人以感激的语气向莱昂纳多说道:“之前实在是感谢你们……我差点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没事,大师。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莱昂纳多温和的说道:“您的心是善良的……您之前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也想劝我离开。”   “别这么说。我是你父亲的好友,不可能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卷入我们老一辈的争斗之中。”   韦罗基奥大师叹了口气:“如果洛伦佐在这儿,佛罗伦萨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该死的,我早该做好防备的。”   “……洛伦佐又怎么了?”   莱昂纳多怔了一下,讶异的开口问道:“大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更新完毕!   今天中秋跑来跑去,晚上才能坐下码会字……就先一更吧,再熬夜身体怕是又不行了……   窝先睡了,孩子们晚安晚安(缩成一团) 第十一章 狂徒   在埃罗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讲完后,弗朗西斯就把他拖了出去。   因为那种天生的胆怯心,埃罗根本没有反抗弗朗西斯的勇气。   他一边哭一边低声求饶,被弗朗西斯缓慢而坚定的拖出了韦罗基奥大师家中。   见他要出门,莱昂纳多就顺便把他杀了三个帕齐家的刺客、尸体丢在了巷子里的事跟弗朗西斯说了一声,让他过去看一眼有没有他认识的人。   弗朗西斯听到莱昂纳多居然会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说着这种事,很是惊愕的多看了他两眼。   他对于莱昂纳多能无伤徒手搏杀三个刺客倒不是很意外——在他的认知中,这属于常规操作。   被第一次接触搏斗的莱昂纳多,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完全掌握了他的技击技法后,莱昂纳多在弗朗西斯心中,就变成了怪物一般的天才。   即使哪天,他听说莱昂纳多用手夹住刺客的子 弹,他感觉自己也不会太惊讶了。   不过……他的这个侄子,在之前可从来没有杀过人。   之前在路上遇到刺客的时候,莱昂纳多用昨天白天刚得到的手枪,在接近五十米的距离上连续开枪十三发——精准的击杀了十三个人。   那个时候,弗朗西斯还可以把这认为是“莱昂纳多肯定是把这个当成了枪械打靶比赛”这样的情况。   但帮派出身的弗朗西斯,心里自然清楚的很:用枪杀人和用武器甚至徒手杀人,所需要的决心和杀意是决然不同的。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   那时弗朗西斯拿着手中的单刃短剑,砍在了面前一人的脖子上。   那像是皮革裹着木芯一样的手感,通过剑柄传入手心的瞬间,他立刻下意识的心生胆怯,手上的力道软了几分。   以至于第二剑轻了许多,直接没能落在脖子上,而是砍在了肩膀上。那力道弱到一剑砍下去,甚至连骨头都没能看见。   见到那人脖子被砍破、鲜血从中迸出却仍旧凶狠的看着自己,年轻的弗朗西斯几乎被吓破了胆,动都不敢动一下。   若非是有人注意到了他状态不对,连忙赶过来相救,恐怕他就死在了那时。   而莱昂纳多却甚至能在刺客袭击的时候,硬生生以一敌三的回击打死了三个手持兵刃、训练有素的好手……   ——难道天才在杀人的决意上,也是与常人不同的吗?   还是说……有人在自己不没回家的时候,已经教导过了莱昂纳多杀人的技巧?   弗朗西斯脑中一瞬间出现了一个名字。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就拽着埃罗离开了。   他可以预想到,或许埃罗还会求他能留自己一命——但那是不可能的。   作为把叛徒的名单告诉了自己的奖励,弗朗西斯可以给他一个痛快,让他尽量无痛的死去。   但背叛者终将付出代价。   没有人可以逃脱神圣的制裁——   这一刻,弗朗西斯心志无比坚定。   淡淡的青色火光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而在目送这位有些毛躁的帮派领袖出门后,莱昂纳多回头向韦罗基奥大师耸了耸肩,随口说道:“弗朗西斯总是这么毛躁。”   “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   韦罗基奥大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以前更毛躁。”   莱昂纳多挑了挑眉,追问道:“大师,我听到你之前提到洛伦佐……”   “是的。”   韦罗基奥严肃的点了点头:“洛伦佐跟我交代过,跟你是可以说的。”   “——你知道洛伦佐前些日子被人刺杀了吗?”   “有所耳闻。”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沉声应道。   韦罗基奥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那我猜,你肯定不知道——洛伦佐这个月一共经历了四次刺杀。”   “……嗯?四次?”   莱昂纳多突然紧皱眉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只是在回程的时候被拦截刺杀,还可以理解为是帕齐家族日常发疯,试探性的想要除去这位美第奇家族年少有为的继承人。   可一个月内连续被刺杀四次……这个频率就有些过分了。毕竟洛伦佐已经是美第奇家族唯一能四处活动的继承人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就已经不是“试探”的程度所能解释的状况了。   基本可以说,两家已经是完全撕破了脸皮。距离引发内战,也只差最后一步了。   “没错,四次。除了大家都知道的那次之外,还有一次是在晚餐里下了毒;有一次是他的女仆被收买,在他睡觉的时候想要发起刺杀。而还有一次……”   说到这里,韦罗基奥顿了顿:“是他那个得了急症的兄弟干的。”   “他把洛伦佐的枕头换了枕芯。填入他枕头的不是柔软的棉花,而是裹尸布——一件曾经包裹得了怪异瘟疫的尸体的裹尸布。”   “若非是洛伦佐对自己的枕头十分熟悉,恐怕他也会得上这种难以治愈的疾病。那些染上这种病的人,皮肤会变的青白而湿润,在阳光下睁不开眼、并且会迅速变得虚弱,头脑也会渐渐变得迟钝,还会口吃。据说他们还会恐惧水,只有鲜血才能让他们不再口渴。”   “而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件事被发觉之后,他那位得了急症、在家养病的弟弟就立刻自杀了。一同自杀的还有他的母亲,侍奉他的四位女仆也全都被他用围巾勒死在了卧室里。”   韦罗基奥说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话。   莱昂纳多思考了片刻,开口问道:“大师,你有什么线索吗?”   “有。虽然比较少……”   意料之外的,韦罗基奥大师肯定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一开始就认为,那些人或许不只是冲着你来的。他们很有可能也是来灭我的口的。”   “据我所知,大公上个月被人写信威胁过。虽然信件的内容我不太清楚,但我大概知道,那是一封近乎无理的勒索信。寄信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他们向美第奇大公索要一样东西,而大公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们。”   “而美第奇家族继承人的扎堆死亡,也是在那之后才出现的。所以我认为,这很有可能就是一伙人。”   韦罗基奥大师紧皱眉头,很是不满的叹了口气:“只是我不知道,是那些人和那些帕齐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打算杀掉几个人作为威胁、再向大公继续索要那件东西。因为那些人太过诡异,我也没敢继续调查……”   “那大师,”莱昂纳多问道,“你知道他们索要的是什么东西吗?”   “知道。”   韦罗基奥大师点了点头。   “那是撒丁公国的至宝——昔年查理大帝的佩剑,世界之剑咎瓦尤斯。”   更新完毕!今天还是一更,继续休息一天……明天大约就能双更了…… 第十二章 天空之子   锡耶纳的鱼骨亭,是整个托斯卡纳区最大的旅店之一。   无论是菜品的质量、亦或是原材料,甚至于服务水平,全部都是托斯卡纳区最顶尖的水平。   但唯独它的价位却偏偏要便宜上一个档次,甚至住宿的价格低廉到近乎免费。   之所以它能一直开的好好的、甚至能成为托斯卡纳区最大的旅店之一,那实际上是因为鱼骨亭并不依靠菜品而盈利。   正常情况下,想要入住鱼骨亭,至少要提前三天寄信过去、发出一周内的预约,大概描述想要一个最低什么级别的房间,并随信附有超过这个标准一定数额的定金和回信的地址。   收到预约函后,鱼骨亭会在次日清晨将信件寄回。如果有符合要求的房间,那么会附送一张房卡和带有印象的准入证明,以及没有用完的定金。而假如没有房间,那么就会原封不动的送回定金、并附有一份致歉信。   而鱼骨亭的餐厅是不对外开放的——唯有在鱼骨亭住宿的客人,才能进入餐厅就餐。   这可以说是异常的麻烦而不方便。尽管这种十分正规的营业方式,让鱼骨亭显得异常高端,但实际上那些大忙人们并不会有太多时间提前这么久预定一个房间去吃上一顿——他们也不差请自由厨师那点钱。   但在这种“正常”的方式之外,鱼骨亭还有另外一个跨时代的发明,也即是“会员制度”。   如果缴纳一大笔高昂的年费,那么就可以成为鱼骨亭的会员。不仅拥有可以在鱼骨亭免费住宿和优先使用包间的权力,甚至可以通过出示会员卡,无需定房间也可以直接进来找个包间吃饭。   结果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大批有钱或是有身份的人,都会专程来到鱼骨亭开通年费会员。   他们根本不缺那么点省下来的钱。然而对于他们来说,能在自己有空的时候随意接触与自己同等级、同水平的人,这却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便利。   等到鱼骨亭的名声打出去了之后,更是有一批拼搏中的年轻人,近乎是借钱也要办理会员。为的就是能多和这些大人物们聊上几句。   指不定就是这两句话,就能得到改变他们一生的机遇。   当然,如果是太惹人烦、或是被大量人举报为骗子,那么即使成了会员也是会被注销后赶出去的。   ——之所以鱼骨亭敢这么做,是因为它本身就是美第奇家族的产业。   它的老板就是洛伦佐·德·美第奇。而鱼骨亭这个创意的提供者,就是他的挚友莱昂纳多。   “不要卖商品。商品的利润,要么是从原料里挤,要么是从加工过程中挤,要么是从成品销售中挤。而友商是不可能看着你挣钱而无动于衷的——毕竟市场就这么大,客人就这么多,而你却没有什么新的专利、也没有特别的供货渠道、更没有能镇压整个市场的资本。”   “原料商,加工商,销售商……他们也不是圣人,不可能干赚吆喝。最终,你的钱财还是要通过一层层的压榨和剥夺而收敛起来,而这与你的本来目的是相违背的。”   当时的莱昂纳多对洛伦佐如此说道。   “有钱的阔佬想要什么买不到?他们自有他们的交际圈子,有他们的渠道,没必要非来你这里买。他们也不可能在乎你的这一点让利。你便宜的少了,还不够他们差人跑一趟的;你便宜的多了,你又挣不到钱。”   “你想要从富人手中聚敛财富,这很好……当然,你也要看清,你所聚敛的富人的财富,只不过是在他们手中滤过一次的穷人的钱财而已。被剥削者依旧被剥削,只是少了你这一重而已。”   “如果你能接受这个情况,那么我给你出一个主意——”   “——不要卖产品,而是卖服务。”   洛伦佐回忆着当年的莱昂纳多那总是平静的语气,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位有着柔软的褐色卷发、身材矮小面容清秀的少年人。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软皮修身坎肩,手中捧着一杯加了鲜橙汁的甜葡萄酒,靠在阳台的栅栏旁。   他感觉有些困倦,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但就在这时,寒凉的夜风吹过,让洛伦佐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也不知道莱昂纳多那边怎么样了……”   他又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疯狂。”   “安心,洛伦佐。莱昂纳多会没事的。”   一个平和而苍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是真正的天才。”   洛伦佐回过头来,把自己踩在栅栏上的脚放了下来,起身恭敬的称呼道:“老师。”   “无需多礼。”   老人摇了摇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洛伦佐身为大公之子,与他的老师之间竟反而处于下位。   然而实际上,在大公的几个孩子之中,也只有洛伦佐才知道他的老师佛劳洛斯的身份。   他是传说中的灵能界最高组织“圣公会”的三圣者之一——从查理大帝的年代一直活到现在的传世老古董。拥有预知眼和不死之身的魔物。   早在撒丁公国建国之初,他就是那一代大公的老师。从那之后,所有的大公都是由他教育出来的。只是每一次他都用了不同的名字而已。   直到现在,他再度换回了最开始的名字,却已经没有人会以为他就是当年查理大帝的老师了。   对于撒丁公国来说,佛劳洛斯最有用的能力,就是精准的预测每一位刚出生的大公之子在接受他的教育之后,统治公国时会是什么样子、持有什么主张,并为每一位大公之子开蒙。直到大公决定真正的继承者为止。   一般来说,就是等待一位灵能觉醒者的出世。只有极少数的几代大公,才会在第一位灵能继承者早早出世后,仍然决定继续试着生下去,看看后面有没有更好的出货……   这才是撒丁公国每一代子嗣都不多、并且几乎都是幼子继承的真正原因。   因为在选定继承人后,就已经没有继续生下去的必要了——尽管真正的继承人才刚出生。   “有时候,我也会羡慕莱昂纳多。”   洛伦佐轻叹一口气:“我会想,如果我有他的天赋才能,是否撒丁就不会乱成这个样子了……”   佛劳洛斯没有回答。但洛伦佐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不禁苦笑一声,抬头望向天空。   锡耶纳的天空仍旧如往日般阴沉,空气也比不上佛罗伦萨来的清新。如今才刚入夜,天空便被浓雾笼罩,夜色一片漆黑、不见星月。   无论是街道、亦或是两侧的房屋,全都被这如同深渊中爬出的魔物一般、无比浑浊的浓雾给吞入腹中。   “锡耶纳已经可以说是雾都了吧。”   洛伦佐低声说道:“工业污染实在太严重了……也不知道佛罗伦萨什么时候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你不想的话,它就永远不会。”   佛劳洛斯平和的说道:“佛罗伦萨将会变得更好,尤其是在你即位公爵,并让莱昂纳多当上行政长官以后。”   “但是我问过莱昂纳多很多次了……”   洛伦佐轻声道:“他总是不愿意。他宁可去画画、雕塑,甚至杀人……也不愿意涉足政治。”   “他会的。早晚会回来的。”   佛劳洛斯无比确信的说道:“只要一个人尝试过飞行,日后走路时也总会仰望天空。”   “——因为那是他曾经到过,并渴望回去的地方。”   困死了,今天还是一更(悲鸣)   不要打窝……窝去睡了(缩成一团) 第十三章 凝固的历史   不等弗朗西斯回来,莱昂纳多与韦罗基奥大师就已经终止了之前的话题。   毕竟这话题虽然可以让莱昂纳多知道……但以弗朗西斯的身份来说,并不太适合接触这些事——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毕竟莱昂纳多作为洛伦佐钦定的行政长官、大公一系的嫡系亲信,在官方势力圈中,莱昂纳多甚至要比韦罗基奥的地位更高。   而且,越是清楚的知道“莱昂纳多”这个名字,和他过往的天才经历的人,就会对他越是尊敬、甚至恐惧……   而弗朗西斯——即使弗朗西斯算是救了他一命,但在韦罗基奥大师看来,他也仍旧只是个擅长械斗的小混混。   就算莱昂纳多出了事,也会有人暗中保护。那弗朗西斯呢?   莱昂纳多与韦罗基奥大师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很快闭口不言。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韦罗基奥大师轻咳一声,寻了个新的话题。   “莱昂纳多。”   韦罗基奥大师热情的牵着莱昂纳多的手,把他领到里屋去:“不愉快的事就不说了,先让我来看看你的画功。”   “我最近在研究上个世纪的木版画。这幅画我给它起名叫‘耶稣行于水上’。这里我打算画一个天使,就交给你来吧。”   韦罗基奥笑眯眯的说道:“我去给你拿点喝的。红茶怎么样?”   他似乎也对美第奇家族被人威胁的事不怎么担心……或者说,不太感兴趣。   毕竟韦罗基奥也只是一个画师。他服从大公的命令,仅仅是因为他小的时候也曾接受过前代总理大臣的教育。   也就是说,他与这一代的大公可以说是同学关系。他们之间也算不得什么从属——如果忽略掉大公的政治身份的话。   “好啊。”   莱昂纳多温和的应了声,从大师手中接过了画笔。   但他的心中,却仍在思考从韦罗基奥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   大公会被人威胁?   美第奇家族被接连暗杀?   ……这怎么可能?   佛劳洛斯不是跟他们在一起吗?   尽管佛劳洛斯不是什么擅长战斗的魔神……但他也可以去通知雅斯塔禄或者巴力啊?   反正他从两千年前开始,擅长的也就是叫人……   ——这种反常的情况,让莱昂纳多很是不解。   在这个世界上,魔神是不存在天敌的——他们数千年积累的灵能,一直到星际时代前,都会在这颗星球上拥有统治级的压迫力。   而且有拜蒙在,任何秘密计划也都瞒不过他。更不用说巴力的圣冕所控制着的一批圣卫……魔神们显然不会缺人手。   那么最终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虽然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然而魔神们判断,美第奇家族被人接连暗杀或是威胁,是属于“不用去管”那种级别的事务。   这意味着幕后之人与美第奇家族是平等的,并且对方也没有受到灵能组织的控制或是威胁。   换句话来说,这仇恨原本就应导向美第奇家族。这是他们所应受的报应。   尽管这里有疑似玫瑰教团的人涉足于其中……然而这却是一场属于凡人的政治斗争?   迟疑了一下,莱昂纳多还是选择相信佛劳洛斯的判断力。   作为唯一拥有真正预知眼的魔神,佛劳洛斯的判断力甚至更高于拜蒙或是阿斯莫德。他拥有能够看穿前后六十年的魔眼,可以说是史诗级别的tab精。   假如是阿斯莫德负责这件事,莱昂纳多还会稍微怀疑一下她是不是沉溺于愉悦之中才袖手旁观的;假如雅斯塔禄在这里,听闻莱昂纳多也被刺杀,肯定就直接打上门去了。   但佛劳洛斯不同。某种意义上,他才是第一个侍奉于所罗门王的魔神。   他是所有魔神中最为客观的一位——他只会确切的遵从“会让未来变好”的命令,并做出相应的判断。   可是,他身在洛伦佐身边,却不去阻止帕齐家或是他们身后什么人的阴谋……这意思是,这事要顺其自然?还是说美第奇家灭亡才会引向更好的历史?亦或是说他打算把这份功劳留给莱昂纳多?   即使结果已经确定,但原因也仍旧是一个未知数。   要不要把佛劳洛斯召唤过来问问?这样的话,也可以提前做些准……   莱昂纳多心中习惯性的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但这想法才冒出来一半,他就顿了顿,把它直接掐灭。   不,还是算了吧。   莱昂纳多早已决定,此世不再为王。   工业革命兴起,这世界已经不再是那个属于王与臣民的世界。他若是重新登上王位,那才应该说是倒行逆施——他的每一处功绩,都将成为封建阶级稳固自身、剥削臣民的砖石。   即使他需要重新登上时代的舞台……那也应是以人民的身份。   ——以民意代表的身份。   既然佛劳洛斯都不急,他就更没有什么好急的了。   ……只有一件事,让他困惑不解。   为什么,那些人会寻找自己的佩剑?   他那把剑和汉帕赠予罗兰他们的其他礼物不同——他的“世界之剑”咎瓦尤斯,是真的没有什么特别而强大的能力。   ——它离开了查尔斯的灵能加持后,唯一剩下的强度,大约就是帅了。   那把“圣剑”只要拔剑出鞘,就会在闪耀出格外辉煌炫目的灿金色光辉。看起来可以说是异常的神圣……当然,也就是面子货而已。   如果要说他还有什么价值的话,那就是剑身和剑柄。剑柄由纯金打造,而剑身则是当年犹大的杖中剑——也就是刺死了耶稣的那把。   对,也就是刺死了他自己的那一把。   那些人难道是在寻找沾染了耶稣鲜血的武器?从那种意义上来说,咎瓦尤斯的确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朗基努斯之枪了……然而这个世界的耶稣,的确不是神子啊……   还是说,他们仅仅只是找了一个开战的借口?   在莱昂纳多陷入思考的时候,他的手中却没有停。   ——直到他听到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才一下反应过来。   莱昂纳多的第一反应是,大师是不是一回头的功夫又被绑架了——可当他猛然站起身来回头望去,才看到韦罗基奥大师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   ——或者说,凝视着自己面前的那幅画。   他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已经完成了大半的版画。   只见一个白袍的少年人踏在海面上,他的衣袍闪耀着金色的光华,是整个画面中唯一的光源。在他脚下,那翻涌着的海面如同最坚实的地面一般。   他手中的木杖前端没入在海面中,拨弄着浪花。他在水面上行过的脚印闪耀着纯白色的光芒,如同七瓣的花朵般盛放。   他回头望向自己的追随者。其中一人弯着腰、狼狈的走在他走过的道路上,紧紧贴在少年人身边。而另外一人则一脚踏空、裤子都被水打湿,面露惊慌之色。   而少年则伸手拉住了他,面露笑容。   那个一脚踏空的人惶恐的望着耶稣、也像是望着那天空——只见那乌云密布的天空无端的裂开一道青色的口子,只有他们所在的那一小块才是亮堂的,没有落下一滴雨来。   在海滩边上,众人乱成一团。   有人试探性的向海中踏了一步,却被浪头打翻在地;也有人面露惊异恐惧之色,还有人跪拜在地,向耶稣祈祷着。更多的人则是互相指指点点,高声议论。   ——仿佛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一般。   仿佛这便是凝固起来的历史一般——   韦罗基奥大师凝视着这幅画,神色动容。   他眼中接连闪过恐惧、惊叹、赞美、愤怒、怀疑、感动之色,嘴唇颤抖,痴迷的望着它。   终于——他忍不住落泪下来,悲泣出声。   今天还是一章,不过这章信息量还是挺大的(缩   还有太吾绘卷真好玩(缩成团   窝明天有空,尽量双更吧…… 第十四章 视察者   见到这一幕,莱昂纳多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何必呢……   之前他把心理医生弄疯了的事,按说已经传的挺出名了。他原本以为韦罗基奥大师多少会有些准备。   不过莱昂纳多也能明白,他刚才的表现的确有些吓人……他本来是没打算全力出手的,但是刚才一走神,他反而全神贯注的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绘画上。   ——这个“全能之人”的特性,实在是太好用了。   和莱昂纳多原本想象的那种,类似于自己原本的灵能契约模式不同。这个特性,并非是让他学习的速度翻了几倍十几倍之类的……而是让他在学习阶段的时候,不存在门槛和难度。   一般人在学习或者接触某项陌生事物的时候,总会产生一种陌生感。他们需要先掌握表层的规律,吸收大量的新知识,才能形成一种较为系统的认知。   所谓的术语学习,便是在构建这种知识体系。在想到某种术语的时候,第一时间回忆起对应的信息——然后再顺着这个已经明晰化的术语,找到具有联系性的相关信息。   进入到这个层次之后,才算是入了门,能够开始自我学习、自我提高了。哪怕系统树的构建比较野性或是半吊子,但他也必须要有。   如果不构建系统树,而是直接进行学习,那么所掌握到的仅仅只是处于应用层的皮毛。就类似于一个人照着别人的成品画直接临摹来学习画画,或是一个人模仿着一首写好的歌开始作曲一样。即使有了成品,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莱昂纳多所拥有的“全能之人”这个特性,效果便是可以跳过这一步——无需构建系统树,直接进入到知识累积的层次。   简单来说,一般人的学习过程,就好比是获得了一部分的拼图,然后尝试着去判断、组合、推测它们所在的位置。   这个过程中当然会存在失误之处。原本排好的拼图,后来在拼图多了,或者说知识开始累积起来之后,偶尔会发现位置错了,就要重新把它去掉,思考它真正的位置。而这个过程要重复很久,一直到知识积累到一个临界点,才能透过这拼图推测道它完整的样子大概是什么样的。   而莱昂纳多——他从最开始就拿到了这份拼图的原图。   所以他在每一块拼图在得到之后,稍作对照,他就立刻可以把它放置在正确的位置,并知道任何一个位置的拼图长什么样子,大概可以在哪里得到。   就像是刚才一样。   他之前就积累了大量了素描和雕刻经验,对色彩有比较浅的掌握。而在见到这满屋子的木版画之后,他就立刻明白了“自己大概需要画一副什么样的画”,并且从已经得到的知识库中进行调用,照着已有的案例开始对照复原。   简直就像是人工智能一样。   他不会无中生有的凭空得到自己没有接触过的知识。但他可以随时将得到的新知识并入到已知的体系中。   莱昂纳多算数的速度异常快的原因也是一样——在他之前见到那些数据的瞬间,这些数据就作为情报储存了起来,纳入了他的知识树中。   他在这之前,通过看报纸得知的地方物价变化,立刻与这些粮价产生了联系,并进而得出了一系列其他的结论。至于结果,也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计算完毕。   只是为了不会太过惊世骇俗,莱昂纳多硬是等了二十多分钟,方才把最终答案报了出来。   可对于一个从未学习过数学,手上也没有计数工具的孩童来说,心算超过两千余项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数的累加,也依旧是太过惊人了。这其中甚至要考虑到不同地区金银价格的换算,于是就又有了乘除关系……   这依然是“人类所能做到的”程度。无论是这心算能力,还是他对新知识的掌握速度,甚至于作为副产品的逻辑推理能力和设计能力都是一样。   人类完全可以做到莱昂纳多做到的每一项成就,甚至一些天才都可以做的更好——无论是心算、格斗还是射击什么的。   只是这些才能的数量相加在一起,立刻就堆积出了一个近乎令人恐惧的怪物。   他的那个心理医生,实际上根本没有疯。但是他隐约意识到了莱昂纳多令人恐惧的才能,并向他的父亲皮耶罗律师做出了详细的汇报。   他甚至激动的表示,想要把莱昂纳多作为他的研究成果,向纯白学会做出汇报,让所有人都知道莱昂纳多的超凡才能——这也将作为洛伦佐登基的一个筹码,同时也可以让他自己作为这种“神眷者的”发现之人而青史留名。   于是皮耶罗律师和善的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就动用关系把医生送进了精神病院。   ——并非是皮耶罗律师不相信这研究结果。   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他认为这医生的研究很有可能是正确的……才不能让莱昂纳多的才能暴露出去。   那些灵能者们实在令人恐惧。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操纵他人思想、修改记忆、或者能够控人生死的能力。   万一要是有从恶的灵能者得知了莱昂纳多的才能,把他用什么该死的灵能手段控制了起来……这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原本美第奇家族就已经处于动乱之中。   昔日查理大帝死去之后,不到六十年的时间里,人们自认为穷尽了世间一切学问。   “最天才的一代人”逝去之后,数十年间没有新的、可靠的理论和新的发明提出。只有无数骗子和蠢货招摇撞骗,开始编造属于他们自己的理论。   为了保护知识的传承,所罗门教公开圣化了古代贤人们的发明和理论,认为其具有内在的神圣,编造虚假的发明应当被处以重刑——一直到这里为止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而在那之后不久,随着人们变得富裕起来,人口开始增加。国内矛盾加剧,矛头开始指向国内外。   于是,一场场分裂与背叛的战争开始了。所罗门教意外的得到了一块土地,成立了教皇国。那一代的教宗、也即是第一任教皇开始极端化的推进之前的“圣化论”,开始将知识管控起来。将“发明”和“创造”视为一种高尚而需要授予的权力,开始大规模的收集学者。   一直到人们重新开始厌倦战争,断断续续数十年的战国时代彻底结束,始终没有参战的教皇国反而攫取了大量的权力。   他们对知识的管控让他们在各国之间的权力开始膨胀。这一直持续到了一百三十年前,最后的法兰克哲人,枢机主教瓦拉推进的“再行提议”,即“圣所罗门及奥古斯都佑下诸门人向真理发出第二次远行之提议”。   在会议上,瓦拉大胆的推翻了昔日贤者们的一切成就。他认为,人们还远远没有接近真理的程度,更不用说解答世间一切难题了。他的妻子,女哲吉蒙里在会议上向当代教皇提出了十三项难题,辩倒了他——或者说,来自十一位枢机主教的压力逼迫教皇通过了这项提议。   ——将发明的权力重新归还于民。   从那之后的五十年中,三百多年间几乎停滞不前的科技立刻开始井喷。一直到八十年前,大量的工厂开始源源不断的在各地建造了起来。   八十年前,工业化大潮兴起的时候,美第奇家族在诸多国家中,是第一个意识到崛起之契机的君主。   随着银行业的发展,除了帕齐家族之外,昔日的贵族们感觉到自己的权力开始下滑。在数个世纪中积攒的财富,也因为权力而开始向着美第奇家族聚拢。   而美第奇家族得到大量的财富之后,立刻又将这些钱花了出去。   美第奇家族目前除了二十六家跨国银行之外,还有十七家大型工厂,三家旅馆,两家船业公司,一家铁路公司,两家安保公司。他们家开设的工厂中,包括轴承厂、齿轮厂、羊毛厂、镜片厂……   这仅仅只过了不到八十年,区区三代人——第三代还没有死去。美第奇家族和其他家族的势力比已然完全失衡。   皮耶罗大律师认为,随着贵族们的权力一点一点的失去,他们将会心怀恐惧,甚至于逐渐变得疯狂。   如果一个贵族失去了他的财产,他在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指望?所剩下的只是无尽的耻辱。   随着美第奇家族在工业化大潮中的迅速崛起,他的敌人也在与日俱增。其中说不定就有几个是危险的灵能者……身为美第奇家族最重要的支持者,莱昂纳多绝对不容有失。   皮耶罗并不像他的弟弟所想的那样,仅仅只是一个律师,一个调停者、一个公证人。   他的外围身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灵能组织监管机构,圣长子公会的外围成员——一位“视察者”。   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的莱昂纳多也会继承他“视察者”的位置。甚至可能晋升为“调停者”或者“审判者”……   只是可惜……以皮耶罗的身份所知道的,莱昂纳多也全都知道。   莱昂纳多安慰着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的韦罗基奥大师,感到了有些无奈。   皮耶罗根本在不知道,莱昂纳多绝对不会成为什么“视察者”,也不会是“调停者”或者“审判者”……   ——因为莱昂纳多的真实身份,就是圣长子公会的最高首领,永生者“苍白”。   虽然说好今天一更,但还是发了个三千大章作为修仙福利……虽然我觉得这个点已经没有人能醒着了(   孩子们晚安,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有些晚了抱歉…… 第十五章 混乱是阶梯   帕齐家的佛朗切斯科一直到凌晨六点,才刚刚回到家中。   他身上的皮衣覆满了寒露,脸上满是倦容。   他将冰凉潮湿的外衣脱下,递给了佣人,顺便将已经有些湿了的皮鞋一并脱了下来,直接丢在了门口。   佛朗切斯科咳嗽了两声,套上了一身温暖蓬松的绒毛外衣,走进了客厅。   壁炉的火烧得正旺。他蜷缩在皮质的沙发中,接过佣人递来的已经点燃的烟斗,深深呼了一口气。   “拿茶来。”   他以有些沙哑的声音吩咐道,很是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佛朗切斯科刚刚又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他昨天一共只睡了四个小时,今天根本就没睡——刺杀洛伦佐的计划失败,让他花了接近三十个小时的时间来擦屁股。   他首先找了另外一伙刺客,把那货白痴直接干掉灭口。   很不幸的是,洛伦佐不是在托斯卡纳区遇刺,而是在北边的艾米利亚区遇刺——而艾米利亚区的区长是洛伦佐的直系支持者。   他不可能接受自己的贿赂。   既然区长决心要进行调查,那么他一定会出动警署的“白靴子”——也就是那些拥有灵能的侦探。   毕竟灵能者实在太过危险,需要密切的进行监控。尤其是侦探和帮派人员这种游离于黑白之间,立场不定、能力突出却又不受管束的人。   他们一旦被发现觉醒灵能,就要受到官方的监控和管制,每日要去警署签到。如果警署的灵能大师发现他们使用过了灵能,就要先留下备案。   前者被称为“白靴子”,后者则是“红手套”。据称这是来自某本童话的戏称。   这些白靴子们的注意力和观察力远比普通人卓越,能够发现许多紧要的细节。而且以他们的渴求,他们觉醒的灵能天赋往往是“判定谎言”、“察觉痕迹”、“查验往复”之类相当有用的能力。   一旦有了什么疑难案件,却又关系重大,“白靴子”们就会出动,进行集中勘察。   但相对应的——作为招安了这些“白靴子”和“红手套”们的代价,他们的薪酬可以说相当高,几乎是资深警员的三到五倍。   而且平时他们也没有什么工作,只要蹲在警署摸鱼就好。事实上,他们只要不乱动就是好事。甚至部分人如果提交申请的话,还会被允许合法的持有步枪。   尽管近乎所有人都知道,刺杀洛伦佐的人肯定是帕齐家请的刺客。但知道归知道……这个世界是要讲证据的。   至少有钱人在打有钱人的时候,已经不是单纯的暴力就可以解决一切了。   帕齐家在商界的影响力虽然要逊色美第奇家族很多,但也已然算是个庞然大物。美第奇家即使是如今撒丁公国的实际掌控者,也不可能忽视来自帕齐家的威胁,更不可能强行拔除他们家的势力。   既然美第奇家族的权力,随着资本的膨胀而集中化、中心化……   那么同理,当年和他们家一同崛起的数个家族,也从中得到了相当份额的话语权。他们的资本互相缠绕,权力也因此而相互制约。   如果美第奇家族号称,“刺杀洛伦佐的幕后主使是佛朗切斯科·德·帕齐”,却又拿不出证据的话……帕齐家甚至还可以反将一军。   假如洛伦佐真的做出了这种愚蠢的行径,佛朗切斯科立马就会买凶杀掉自家的某个人,然后号称“这是美第奇家族的报复”,让自家的报社把这类的消息登报……   这对于美第奇家的产业来说,必然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他们还可以把之前囤积的一些黑历史也抖出来。   所以佛朗切斯科贿赂了一位制毒大师的助手,偷出了少量的毒药。又让埋伏在其他家族的探子聘请了刺客,把这毒药混在了那些人办庆功宴的酒水里。   通过两次误导,可以说线索已经被他完全切断。   之后他又立刻派出了两拨杀手,前去截杀那个出名的“全能天才”莱昂纳多。为了防止一次可能杀不死,他又往佛罗伦萨的警局、监狱、医院都派了人。   他又收买了韦罗基奥的一个学生,得知莱昂纳多将要来莱昂纳多工作室学习。就又派了一批人蹲守在莱昂纳多工作室附近。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趁机刺杀或是掳走莱昂纳多……哪怕刺杀失败,也应该能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来。   如果莱昂纳多真的被谋杀,这事会立刻被按住。所有与他相关的刑侦记录都会被销毁,不会第一时间向上递交。   而如果莱昂纳多只是重伤……那么埋伏在医院或是监狱的人就会在深夜时将他掳走,送到帕齐家来。   毕竟无论是莱昂纳多自身的才能,亦或是他作为筹码的价值,都比一具尸体要好的多。   等到安排好了刺杀行动,佛朗切斯科又去见了一次佛罗伦萨的市长,与他一同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并做出了一些权力让渡和十分具有政治家气质的承诺,安排他这段时日外出旅游。   “真是一群废物……”   佛朗切斯科将脑袋浸没在上好的烟雾中,瘫倒在沙发上,歪着头闭着眼低声喃喃着。   他实际上说的不是那些刺客……而是帕齐家的其他人。   佛朗切斯科越发的感觉到,他的父亲是真的老了。做事优柔寡断,每一份计划都充满了肉眼可见的漏洞与侥幸心理。   “这群‘帕齐’,未免也太过清醒了。”   佛朗切斯科嗤笑着:“不愿遵守秩序,却又畏惧混乱……一事无成的废物。”   他慢慢睁开眼睛,昏黄色的光辉在他眼底闪过。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混乱不是深渊,而是阶梯。   那时候的他还未成年,与同族的朋友在紫罗兰之夜玩,因为一个女孩而和一个富商家的孩子发生了冲突。   对方比他们要大上五六岁。在长身体的时候,这意味着两个位面级别的战斗力差距。   结果自然就是他们二打一却被修理的很惨。佛朗切斯科的手腕甚至被花瓶砸破,而他的朋友的头都被砸出了血。   因为一个童妓而和人打架,甚至还没打过……如果这样的事传到家里去,他的脸就丢干净了。   一顿毒打肯定是少不了的。严重点说,可能连他的那份继承权和财产也都会被削减,原本他和父亲好不容易要到的产业自然也就没他份了。   这样不行。   佛朗切斯科很快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心中杀机一闪而过——但他们发生冲突的这件事已经被很多人知道了。如果那个打了他们一顿的人意外死亡,他们两个反而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就是那时,佛朗切斯科觉醒了灵能。   在头脑中那个声音的教唆下,佛朗切斯科怂恿自己的朋友找人立刻向那个人约架。   理所当然的,他的朋友又被打了一顿。而佛朗切斯科也一边骂着一边冲了上去,却故意放水,让对面把他也打成重伤。   而在那人离开,他的那位朋友、也就是他的表弟感动的趴在地上对他道谢的时候——   佛朗切斯科拿起街角的石头,把他活活打死了。   他立刻跑回家中,对家里人说了这件事,并请求哥哥们替死者出头。热血上头的“帕齐”们毫不犹豫的找上门去,把“杀人者”拖出来打死了。   这事立刻就闹大了。   佛朗切斯科沾沾自喜,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圆满成功了。但直到一周后,他的父亲严肃的把他交到了屋里,对他说了当天发生过的事件真相,并告诉了他关于灵能和“白手套”的相关事项。   那时候的佛朗切斯科几乎吓傻了。   他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灵能。   但出乎预料的……他不仅没有被惩戒,被以杀人罪处以绞刑,甚至没有被关押起来。即使警方已经查明了真相——但很遗憾,这是在佛罗伦萨发生的事。   于是那个富商仍旧被罚了一笔钱,这事也不了了之了。   另外一边,虽然说好的店铺没有了,但佛朗切斯科开始被允许参与族内政治决策了。   他的父亲甚至还给他请了一个灵能导师,秘密教授他灵能的使用技巧。   虽然他的灵能与导师所说的不太相同……比如说,他脑子里那个一直在逼叨逼逼叨的声音似乎其他人是没有的。而且其他人觉醒灵能的时候,也不会突然多出了一堆知识……   但这次佛朗切斯科选择了隐瞒这件事。   而且他也没有听从脑中的那个声音——比如说对方一直让他不要杀莱昂纳多,他却并没有去管这件事,而是严格的遵循客观的分析和判断做出了决策。   而他所做的那件事,虽然给佛罗伦萨带来了巨大的混乱……却反而让他的地位、财富都上升了。他趁机从中攫取了许多好处,帕齐家也是一样。   从那个时候开始,年轻的佛朗切斯科就学会了——对于“疯子”们来说,混乱不是深渊,而是阶梯。能够设计出绝妙的诡计,应当是被鼓励的。   很多人想往上爬,却失败了,且永无机会再试。   但对于原本就在塔尖起舞的疯子来说,他们只能向上爬。如果他们失败了,他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会直接让他们死去,坠落而亡。   “妄想一夜致富的人定会一事无成。”   轻声念着所罗门的某句箴言,佛朗切斯科无声的嗤笑了一声。   他向后仰卧,把两只手垫在脑袋下面,依靠在沙发上,露出一张青年人的面庞。   他的眼中,昏黄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这话……说得好啊。”   佛朗切斯科低声喃喃道。   ——他下定了某个决心。   依旧是单更,依旧是大章……   最近有点难受,窝明天要八点起床去体检,感觉起床的时候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窝先睡了,孩子们晚安(趴) 第十六章 黑区   等到弗朗西斯重新赶回到韦罗基奥工作室,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他甚至还没有吃早餐和午餐——严格来说,他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进食。   但如今他却并没有什么胃口。   被自己信任的人所背叛,这让弗朗西斯心中燃起愤怒与悲哀之火。尤其是埃罗——他更是弗朗西斯亲自带到帮派里来的。   他当时见到埃罗,是在佛罗伦萨的黑区。   所谓的黑区,就是指的贫民区和工厂区相邻的那一块。撒丁民法规定,工厂应付给工人和工作时间相符的工资。这里每个区都因为物价不同、地区政策不同而有相对应的标准要求,并不固定。   比方说,按照佛罗伦萨区的规定,学徒工有四小时、八小时、十二小时三类工,对应的标准工资是三便士、六便士、十便士,而未成年的辅工,不论工作时间多少,一天都是两便士。但是一般的工厂只会招收二类工和三类工,一类工相对很少,基本也不要女工。   除却某些类型特别的工厂外,其他情况下不得二十四小时轮休,应保证晚上九点前全厂停工。   至于技工,则按照评级授予时薪工资。以漂染师举例,二等漂染师的每小时工资是五便士,一等漂染师则是十二便士,漂染大师一般不用去工厂,而是直接售卖配方和手艺,以技术入股按月收钱。   而按照佛罗伦萨区的物价,一份报纸的价格高达十五便士——最近这两年又升到了十六便士。一本标准的一掌大两指宽的实用技能书,则要五个到八个弗罗林小金币,最低两百便士一本。   肉类和酒的价格倒是非常便宜。一磅牛肉的价格大约是三到四个便士,一磅鲜鱼则是两个便士,如果是晚上去买的话可以便宜到一个半便士。   穷人最喜欢的散装葡萄酒牌子“靴子”,一杯只要一便士,比啤酒还要便宜半个便士。而卖的最多的瓶装葡萄酒“白玫瑰”则要稍贵一些,一瓶要八到十二个便士。   至于谷物——萨丁本地的谷物甚至要比肉贵不少。小麦粗面一般按升卖,换算成重量一磅得要十二先令,相当于同等重量的牛肉的六十倍。   这个价格显然是一般的工人负担不起的。人们所喜欢的条顿麦,则只有普通小麦一半的价格。   三月法案施行后,人们已经不再能买到条顿麦。这不仅让本地的麦子价格下降,反而又提升了每磅一先令。人们宁可选择去买肉蛋鱼奶,可商人们也很快提高了半成到一成的价格……   那些有技术的工人还好……但那些贫民区的工人们哪怕带着自己的孩子去上班,多要一份辅工的工资,也活的很是勉强。   而这,就是黑区存在的意义。   法律虽然明令禁止在九点后开工,但一般来说,地方警署对此仍旧是报着“不举不究”的态度。   毕竟那些工厂的持有者们在这里办厂,他们的税款就要交到当地。他们挣得越多,交的税越多,警署的经费也就越多。无论是实时更换维修装备、提薪以激励更多年轻人的加入,还是付给侦探和线人们的调查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因此如果有人报案声称工厂夜间施工过于扰民,警方自然会出动——但这一般仅限于市区内。   警局建设在市区中心,贫民区距离市区都很远,一般也不会有人会专程跑到警局去报案。   所以若是在这里建造工厂,就可以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开工。当然,建设在黑区的工厂随时准备跑路,自然是没有什么安全防护和卫生规范的——反过来说,也就是可以省下给工人预备防护措施的那份资金开销。   而这笔开销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大的。   既然省下了这份惊人的开销,黑区的工厂就可以给工人们开更高的价格。一般来说,普通工人每天比市里工厂高一个便士,技术工人则是每两个小时多一个便士。   所以许多贫民区的工人们白天在市区上班完了后,就要回到贫民区的黑区工厂继续打工。因为工厂主担心出人命闹出事来,未成年的辅工一般是不收的。   毕竟死了孩子和死了成年人,警署的调查力度是不一样的。教会甚至可能会提起公诉——那肯定就赔本了。   而工厂主们之所以有这样的共识,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以前就有人这样碰瓷过。   有一些家里养着六七个孩子的贫民家庭,无论如何也养活不了孩子,甚至没有空让他们去读书。即使读书是免费的……但读书毕竟挣不了钱。   于是有人快穷死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的孩子、甚至自己收养的孩子送去黑区工厂。在那样的危险环境下,一般三个月左右,小孩就会受伤致残、甚至直接身死。   比如被酸溅到脸和眼睛,嗓子被危险的化学品灼烧而失声、被切断手腕或是干脆被炸死。只有慢性中毒、长疮化脓、或是被切断手指之类的小伤,反而不算什么,是一种“失败的牺牲”。   若是他们的幼子出了事,他们的父母就会前去向工厂主索要一笔钱。一般黑区的工厂主担心他们提起诉讼——总有律师喜欢这种刷声望的公诉案件。   而既然这些工厂主顶着违法的压力在黑区开工厂,他们自然也不会出那个请律师的闲钱。就会给一笔钱糊弄过去……当然,这钱比打官司给的赔款要少很多,但胜在没人知道。   于是他们可以把孩子的伤养好之后,再送到别的工厂里,循环利用。   这样的事件密集到了一定程度后,黑区的工厂主们立刻反应了过来,并开始拒收辅工。已经招收的辅工则被他们全部赶了出去。   而埃罗——他就是一位被赶出去的辅工。   他的父亲原本是一位炼锌厂的熟练工。后来得了病,无力工作而被解雇。他的母亲指挥埃罗来到硫酸厂“卖一只手或者一只眼睛”,以此给他的父亲换医药费。   而埃罗因为胆怯,始终没敢真的下手。   他至少有三次机会,能装作操作失误而把自己的眼睛弄瞎……但他却一直犹豫了两个月,仍是不敢。   不久后,他的父亲死去了,而他的母亲在那之前就带着他的弟弟改嫁了,还卷走了家中所有的钱——埃罗反而因此感到了轻松。   因为不会再有人要求他必须弄伤自己了,他也可以凭自己的工作挣钱,甚至能买一些糖果或是火腿吃……但就在这时,正好赶上工厂主把他们这些童工给赶了出去。   大量来自贫民区的童工涌入到了市内工厂里,他们很快就宣布不再招收童工。而埃罗没有工作,没有赡养人,只能每天靠着福利院的肉粥过活——所谓的肉粥,就是将肉末和大麦混在一起煮,基本上一勺子挖下去是见不到几丁肉的。   但这样的埃罗,身上只有最后的十几个便士,却用其中的两个便士买了一条鱼,喂给了路边的野猫。   路过的弗朗西斯为此而感到困惑。询问过后,对他这种善良的心肠十分感动——他掏钱把埃罗的父亲安葬,把他的弟弟送去了全日制的所罗门学校,还给他开了工资、教他念字,让他成为自己的助手。   在弗朗西斯看来,一个人穷到这种程度,还能把自己不多的钱取出一部分喂给野猫,他一定是个善良正直而有爱心的人。用比较市侩的说法,他将来一定会回报自己。   ——而当时还小的莱昂纳多却跟他提醒道:“小心你所说的那个孩子。”   “他并没有你所想的那样善良。”   一会还有一章 第十七章 莱昂纳多的才能   那时莱昂纳多对弗朗西斯说,“其实野猫是根本不需要投食的”。   “野生的动物自有生存的智慧,尤其是在城市里的那些。它们不会依赖于人的施舍,也有的是能活下来的办法……因为不需要尊严,不用活的体面,它们还能比人活得更好。   “以野猫举例——鱼贩即使每天进货量压少,也总会剩下一些。佛罗伦萨并不缺水产,这些不新鲜的鱼隔天很难卖出去。如果是夏天,还会发臭,引来警察。   “而如果让这些鱼贩子把鱼走正规流程处理掉,他们又舍不得请短时工的钱。”   幼小的莱昂纳多望着弗朗西斯,脸上是若有若无的嘲讽:“你觉得这些鱼就这么随手一扔……最后是谁来处理的,弗朗西斯?或者说,你以为那些猫聚集过来是做什么的?”   “我告诉你一个常识,猫是不喜欢吃鱼的。它们会聚集在鱼市,只是因为这里有容易得到的新鲜肉类,能填饱肚子。那么一大堆鱼摆在那里,它们会在意那一条小鱼?   “毋庸置疑,那只猫只能是那个小孩自己养的,目的就是演戏来骗取你这样没有脑子的人的同情心——我猜,野猫对人类展露警惕心的样子,你应该没有见过吧?”   对于莱昂纳多轻描淡写的话,年轻的弗朗西斯恼羞成怒。   那时的弗朗西斯还没有教授莱昂纳多格斗技,被他物理说服过,因此也并没有意识到莱昂纳多的才能,更不相信他的话。   弗朗西斯只是认为,莱昂纳多这是年纪还小、再加上生活优渥,根本不懂贫民的想法。   而他的“黑皮鞋”每日就在托斯卡纳去各城市的贫民区出没,他自认为自己比莱昂纳多见得多了。   而莱昂纳多只是一耸肩,没有跟他再说什么,随和的转移了话题。   ——事到如今,弗朗西斯突然想起了当时莱昂纳多的那句话。   “小心你所说的那个孩子。”   “他并没有你所想的那样善良。”   ……为什么我没有听莱昂纳多的话?   当时不知道也就罢了……在知道莱昂纳多是个天才后,为什么仍然忽视了这一点?   事到如今,他的“黑皮鞋”近乎完全瓦解。   西尔维奥是他委任的副首领。他是一个老水手,以前在比萨也混过帮派,人脉很广,处事也机灵。他在自己的帮派中人气也很旺,说话足够有分量。   所以他才是副首领。   但如今……他在自己去乡下的时候,收了帕奇家族的钱,背叛了自己。   若不是莱昂纳多目光敏锐,察觉到了有人埋伏在坡下,他说不定还没见到敌人,就被人用手榴弹炸死了。而要不是莱昂纳多能一人灭队,他一个人打接近二十个刺客,怕是也活不下来。   他甚至派了埃罗来刺杀自己的侄子莱昂纳多,而以埃罗的地位,他都能知道这件事,所以帮派内部对拦截阻杀自己的计划,必然是默认甚至支持的……   那些亲近自己的老人呢?   他们怎么了?   是被软禁了?还是被杀了?亦或是也背叛了自己?   弗朗西斯感到自己有些心累,甚至有些恶心。之前他带着怒火处决了埃罗,如今却只感到空虚。   也不知道有多少弟兄会因为他而遭害……   这都是我的原因……   怀着沉痛的负罪感,弗朗西斯在把尸体处理好了之后就匆匆赶了回来。   他在回到市区后,买了个加奶酪和番茄酱的比萨饼,三两口吃完后又去了一趟莱昂纳多所说的那个巷子里,看了一眼那几个人的尸体。   在确定这几个人都不认识后,弗朗西斯莫名的松了口气,顺手把他们几个的尸体藏了起来。   佛罗伦萨,可能不安全了。   也不知道自己把莱昂纳多带到这里来,是对还是错……   他心生忧虑,回到韦罗基奥大师门前。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露出轻松的笑容,推门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莱昂纳多!”   弗朗西斯大喊一声。   之后他立刻发现了韦罗基奥大师就窝在大厅沙发里,不禁吓了一跳,连忙道歉:“抱歉,韦罗基奥大师……我刚才声音太大了。”   “没事。”   韦罗基奥只是摇摇头,用微弱而有些沙哑的声音答道。   他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蜷缩在沙发里,嘴角紧紧抿着,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大师?”   弗朗西斯愣了一下,走过去试探性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亲眼见证了一个天才的诞生。”   韦罗基奥答道:“以及我的愚蠢和无能。”   他抬起头来,望向弗朗西斯。那浅蓝色的瞳孔之中,满是挥之不去的自嘲:“你知道吗,弗朗西斯?我研究了人像画和板画一辈子,却比不过第一次摸到板画笔的少年——我向你保证,我的朋友。我哪怕是穷尽剩下的所有时光,也比不上莱昂纳多所画的那幅画。”   “事实上,他在所有领域都是如此。”   弗朗西斯轻声答道,希望这个说法能宽慰这个老人:“即使是‘光辉’洛伦佐,也总是会请求他的智慧,希望莱昂纳多为自己解答一些难题。”   “我还听说他之前把一个心理医生送进了精神病院。”   韦罗基奥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现在我信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右手——上面是老茧、冻疮,常年握笔的地方甚至有些变形。   “我要是还年轻就好了……”   韦罗基奥哀叹着:“至少,能有些机会……”   ……那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身为年轻人的弗朗西斯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如说,年轻的话感受到的压力会更大……这么想来的话,洛伦佐他的确是个优秀的大公继承人。他在莱昂纳多面前不会嫉妒,更不会自卑,而是能保持平常心——这已经是相当稀有的才能了。   “我想,我接下来的一生里,再也不会碰任何颜料了。”   韦罗基奥沉默了一会,再度低声叹息着。   意料之外的,弗朗西斯却从这叹息中听到了满意和怀念的声音:“我从未——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画作。他是如此的真实,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我眼前。我甚至能闻到海的气息,感受到那光的威能。至圣、神圣、大圣的耶稣·奥古斯都啊……”   韦罗基奥低声喃喃着,一会笑一会却哀叹。   弗朗西斯感到背后有些发毛,就向韦罗基奥匆匆告别后进了里屋。   于是他一眼就看到了韦罗基奥所赞叹而又哀叹的那副画作。第一眼看上去,他也是惊了一下——但不只是幸运亦或是不幸,几乎不具有艺术审美的弗朗西斯,除了感觉“挺好看的”也并没有察觉到这幅画有什么问题。   ……至于吗?   他心中碎碎念着,但出于尊敬老人和尊敬大师的念头,弗朗西斯并没有说出声。   “我把埃罗处死了。”   弗朗西斯蹲在正在拖着颜料盘画天使的莱昂纳多身边,低声向他说道:“他说,雅各布可能过几天会来佛罗伦萨……”   “不用管。”   莱昂纳多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弗朗西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于是他顿了顿,又重复道:“我是说,我这边得到的情报表示,帕齐家的雅各布过几天会来找你……”   “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笨蛋。”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把笔收了起来。   他回头看向弗朗西斯,平和的问道:“你真的觉得这样的事会是雅各布谋划的?你真的有看平时送到你手里的那些情报吗?”   “雅各布三年前继承了法兰克西第四银行,你还记得吧?而十六天前在条顿召开的银行业代表主要会议里面可是有法兰克西第四银行的。”   “满打满算,刺杀洛伦佐的计划也不会是他主持的,他的时间根本不够返程……昨天的报纸我也看了。刺杀洛伦佐的刺客已经被查出来了——只是因为黑吃黑而都死了。结果当天你我就被刺杀,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莱昂纳多反问道。   弗朗西斯皱眉思考了半天,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一次是有人嫁祸给帕齐家……”   “不,肯定还是他们。或者至少有他们参与设计。但是雅各布那个莽夫也没这个脑子。”   莱昂纳多平和的答道:“我猜幕后主使,或者至少说主使之一……应当是帕齐家的佛朗切斯科。”   “我猜他现在大概在补觉。你可以去帕奇家查探一下情况,反正也不远……但记得注意安全。”   莱昂纳多叮嘱道。   更新完毕!   今天这五千多字累屎我了……明天继续正常更新! 第十八章 真实之父   既然能确定是帕齐家的人出手,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弗朗西斯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再次出门了——佛朗切斯科就住在佛罗伦萨,离这里不到四条街。   在不能确定“黑皮鞋”里面有多少人背叛了自己、多少人收了帕奇家族的钱的情况下,他认为自己暂时不回去反倒是明智的选择。   毕竟他身边还有莱昂纳多。这一个人起码顶三个智囊。   最关键的是,他能够完全的信任莱昂纳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   即使是脑子不太好的弗朗西斯,也知道这些聪明人判断、推测、谋划一件事的时候,总是拿到的情报越多越好。   但若是聘请智囊团,他们的确可以互相弥补自己的思想盲区……不过只要其中有一个人信不过,弗朗西斯就不可能把所有的情报都一次性的交给他。   莱昂纳多就不同了。   他的视界远远比他的那些“智囊”更为高远。他以前做过测试——把同样的情报交予他的智囊们,再把它交给莱昂纳多。事后回头去看,的确总是莱昂纳多的计划和推断要更为正确。   平日里,他的帮派所收集到的情报,总是会给莱昂纳多一份。一方面是请他做个验算,监察自己的智囊有没有什么私心反意;另外一方面也是培养莱昂纳多对这方面的熟悉程度,为他积累知识。   尽管他的哥哥多次警告他,不要让莱昂纳多接触这些下流的东西,让他分心、耽误他的才能……然而弗朗西斯总觉得,莱昂纳多所拥有的才能,甚至比他表现出来的部分还要更多。   他没有任何证据,仅仅只是直觉。   但弗朗西斯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救了他许多次。   事到如今,他没有其他的人可以相信,也得不到什么助力。甚至弗朗西斯敢打赌,只要他孤身一人逃出佛罗伦萨,就会在赶到芬奇镇前被刺客第二次截杀。   佛朗切斯科那个家伙,平时非常低调,以至于弗朗西斯一时都忘记了这个人。   但莱昂纳多提起他的名字之时,弗朗西斯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当年那个杀了自己表兄弟来谋害他人的“帕齐”。   在那之后,佛朗切斯科·德·帕齐便突然销声匿迹。即使是报纸上,也不再刊登关于他的任何新闻。   尽管平时偶尔还会听到他的名字,但佛朗切斯科看上去已经不再被家族重视。   然而在莱昂纳多提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弗朗西斯也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之所以对佛朗切斯科的印象很浅,很有可能是帕齐家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   怎样的心计和谋划,才能让一个大家族铺垫十年,来把一个人的痕迹隐去?   这让弗朗西斯感到毛骨悚然。他立刻就相信了“雅各布只是一个替罪羊”的说法。   当然,即使他相信莱昂纳多的判断……他也打算为即将赶到佛罗伦萨的雅各布做些准备,以此迎接他的到来。   ——没有一个帕齐是无辜的。   弗朗西斯固执的认为,帕齐家族的身体里,总是流淌着疯狂和自私的血。他们什么都不在乎,甚至连家族和个人的荣光都可以用完即扔。   而且他们反而以此为骄傲,总是宣扬着自己的“踏实肯干”和“实用主义”。   尽管与善于伪装、总是伪装自己的波吉亚家族相比,帕齐家族这种坦然而无所顾忌的态度要好上一些……但在弗朗西斯看来,这两者一样恶心。   “记得去吃午饭。”   在弗朗西斯临行前,莱昂纳多看也没看,便顺口嘱托了一句。   以他对弗朗西斯的了解,弗朗西斯在处决了叛徒之后,肯定是吃不下饭的。弗朗西斯这个人总是喜欢多想,脑子却不够聪明,这让他很容易钻牛角尖。   “你总得把饭吃上,打起来的时候才不会突然手软。”   莱昂纳多又补了一句。   弗朗西斯顿了顿,沉默的点了点头。   这时韦罗基奥大师也缓过来了点。   他颤颤巍巍站起来,低声向弗朗西斯说道:“我会保护好小莱昂纳多。你记得保护好你自己。”   ……其实我觉得应当是莱昂纳多保护大师你。   弗朗西斯思索片刻,还是没有把这话直接说出来。   他只是开口嘱咐道:“大师,你稍微注意一下你的学生们……”   ……他们中可能出了个叛徒。   “我大概知道是谁。”   韦罗基奥大师摇摇头,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事就让我来处理吧,弗朗西斯。你保护好你自己就是了。”   “听你的,大师。”   弗朗西斯沉默了一下,耸了耸肩。   在他离开后,莱昂纳多才把头抬起来,轻笑着说道:“他还以为大师你指的是在武力上保护我。”   “弗朗西斯一直是这样单纯的好孩子。”   “即使他杀人、毁尸、买卖军火?”   “这也总比那些人干净的多,”韦罗基奥大师低声道,“他们身上沾着的可不止是血。至少弗朗西斯还有一腔向往正义的热血,有一颗充满怜悯的心。”   “正义也就罢了……怜悯可没有什么用。”   莱昂纳多淡声道:“人们总想要公平,总希望自己是幸福的。可他们却不知道这世间的天平永远是倾斜的,也不能总是知道什么才是幸福。”   “虽说这世间的天平不会永远公平,但我想大略总归是平等的……”   韦罗基奥大师刚想说下去,但他想到莱昂纳多,便顿时又沉默了。   莱昂纳多只是轻笑一声,把韦罗基奥大师所写的笔记本合上,侧过身来平和的说道:“那是因为天平总是在偏向你,大师。你并非是真正遭受不幸的人,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为何总是如此优秀?”   韦罗基奥大师顿了顿,有些复杂的说道:“这也是你的才能吗?”   “这是必要的天赋加上持久的努力。”   莱昂纳多说道。   “偶尔我也怀念那些更为实际的工作,那种会直接影响他人命运的工作……但我也会想要领会人生、了解万物。   “——我有许多想要做的事。但我有时又会忧虑,我所拥有的人生又能多长久呢?我这一辈子,有多少时间能为自己而活的呢?我有哪些工作必须要去做,哪些事情非我不可,哪些人等待着我……”   说到这里,莱昂纳多突然打住。   在他身后,韦罗基奥大师钦佩的摇了摇头:“我真不敢相信你今年才十五岁,莱昂纳多。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真实之父所罗门意志的凝聚……”   “真实之父……您是圣父派的学者?”   莱昂纳多望着韦罗基奥,轻笑一声:“所罗门才不会是真实之父。”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一个真实之父,那么它只会是时间。”   第二章写完一半了,问题不大……一小时后大约能有下一章 第十九章 情报贩子   或许是受到了莱昂纳多的激励,又或是仇恨和愤怒烧尽了他的莽撞。弗朗西斯只感到自己的头脑此刻出奇的清晰。   他的疲劳感开始迅猛的消退,他思考的速度也明显变快。这甚至让弗朗西斯感到有些慌乱和隐隐的恐惧——但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时间。   他之所以毫不停顿的立刻展开调查,就是卡的佛朗切斯科还没有得知新情报的这个时间差。   ——因为洛伦佐被刺杀、刺客被反杀的世间,距离他和莱昂纳多遇刺的时间太短了。   假如洛伦佐被成功刺杀,那么他根本没有杀掉莱昂纳多的必要。   弗朗西斯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帮派首领。而莱昂纳多的名字除了在一些学者圈子里比较出名,也完全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反过来说,弗朗西斯的哥哥、莱昂纳多的父亲,那位与大公同名的大律师,知名的调停者与公证人,他的地位和影响力不可小觑。   弗朗西斯也就罢了,他得罪的人的确不少。   但是莱昂纳多是真的没有什么仇敌,甚至他的名字在上流圈子都排不上号,即使提到也是“芬奇镇那位大律师的儿子”。他唯一可能会被人盯上的理由,就是他与洛伦佐的亲密关系。   事情已经清晰到这种程度,即使弗朗西斯脑子不怎么好使,他也知道刺杀洛伦佐的人和刺杀自己与莱昂纳多的人根本就是一伙……至少他们幕后的老板是同一伙人。   莱昂纳多之所以被刺杀,或许就是因为他之后与洛伦佐谈话时,可能会从洛伦佐遇刺的事件中,寻找出什么紧要的线索。   而帕齐家的杂种们向来自私,即使是父母子女也不会给予完全的信任。那么基本可以确定,这一次的策划者就只有佛朗切斯科一人。   他至少要在昨天上午、甚至前天晚上就开始筹备谋划才能来得及准备。假设他昨晚没有熬夜太久,而是安排完了刺杀计划后早早睡下……那么从埃罗他们几人刺杀莱昂纳多失败,到现在也只过了不到八个小时,而埃罗他们的刺杀时间有整整一天。   而无论是昨天晚上的那波刺客,还是今天早上的这波叛徒,都没有放走任何一个活口。   那么即使佛朗切斯科醒来后,意识到可能有些不对劲,也绝对不会太过紧张。佛朗切斯科应当是一个足够骄傲的人,他不会在任务时限结束之前,就认为自己已经失败了。   毕竟刺杀莱昂纳多又不是一个限时任务。洛伦佐最近又没有来佛罗伦萨的规划……反倒是他假如着急了,留下了什么线索,那么反而会给帕齐家带来麻烦。   换言之——弗朗西斯近乎本能的判断,今天便是探查成功率最高的一天。   等到刺客刺杀失败的消息传来,埃罗几人也没有按时传来消息,他必然会变得警惕。   到了那时,弗朗西斯再去查探消息,反而有可能自投罗网。   “我希望你能解答我的疑问,我的朋友。”   弗朗西斯蹲在下水道旁,用约定的方式敲了三次栅栏,随后对着下面平和的说道。   他当然不是在和下水道的老鼠对话——不过他确实是在和“老鼠”对话。   这个外号叫做“老鼠”的情报贩子不愧于他这名姓。他最拿手的,就是通过下水道各种花式逃窜。   听说他以前是一位水利工程师,主持了佛罗伦萨下水道翻新工程。   直到后来阿尔诺水坝出了事,他被警察甚至红手套逮捕,才直接丢下自己的妻子儿子,逃入了下水道中,成为了一个情报贩子。   过了好一会,那铁栅栏才从旁边划开一个小口。口子很细,但看清脸是足够用了。   这不是“老鼠”自己爬上来开的口子。他只是用一个铁钩子远远的拉开了一条缝。   即使对方的暗号没有出错,但“老鼠”仍然要保持足够的警惕。   他一看到弗朗西斯,便吹了个口哨。   “呦,这不是弗朗西斯吗。你怎么想起来跑到南区来了?”   “别说废话了,我有事要请你帮助,‘老鼠’。”   弗朗西斯蹲在下水道口,低着头沉声道。   若非他这里是巷子的尽头,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一定会招来其他人的注意。   “老鼠”却只是一耸肩,笑呵呵的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昨天夜里逃命逃得很辛苦吧?”   “总归是活着。”   “总归活着——所以我们才会在这聊天,我的朋友。”   “老鼠”耸了耸肩,露出了弗朗西斯十分熟悉的笑容:“但我想……你也知道,大家挣钱都不容易。我今天午饭还没吃,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   “你就直说你要多少钱吧。”   弗朗西斯干脆利落的说道:“我要佛朗切斯科的地址。”   他对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这“老鼠”是出了名的贪财,甚至会坐地起价,或者把两方的情报来回卖……但总归情报的正确性还是可以接受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老鼠”没卖过假情报。弗朗西斯思前想后,还是来找这个奸商吧。   见到弗朗西斯这么直接,“老鼠”的脸上也挂起了愉快而轻松的笑容。   他的额头皱起,嘴角大大咧开,像是表露友好一般露出有些发黄却很整齐的两排牙齿。   “老鼠”嘿嘿的笑着,眯着眼像是在盘算着什么,那种胜券在握一般自得的笑容令弗朗西斯格外厌恶。   他慢吞吞的说道:“你也知道,我的老朋友。我不是那种坐地起价的人,更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我这不是在向你索求些什么……你要知道,我虽然住在这里,可我心里却常怀怜悯,是个和你一样的大好人呀!”   “十个弗罗林。”   弗朗西斯懒得跟他多说什么,直接了当的开价道。   而“老鼠”却像是被羞辱了一般,抿着嘴鼓起脸颊,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不能这样羞辱我!我说过,我要的不是弗罗林,也不是先令或者便士……”   “一个查理。”   弗朗西斯再度说道。   一个查理金币,价值相当于两磅,相当于二十个弗罗林小金币。   “老鼠”先生闻言,脸上愤怒的表情也慢慢收敛了起来。   他眯着眼寻思了一会,仍旧以那种不慌不忙的语气,慢吞吞的开口道:“我正在回忆……你也知道,我这里的情报太多了,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如果你不着急的话,不如等太阳下了山再来找一次我?”   “三个查理,现在就告诉我。而且其他人问起你也不能说出我的名字。”   弗朗西斯忍着怒气,低声答道。   “老鼠”闻言,毫不犹豫的立刻说道:“白雾街42号,老南尔顿的铁匠铺对面那栋白色的房子。再附送你一个消息,佛朗切斯科是凌晨六点回的家,现在大约在睡觉……你想干什么就快点干吧。”   他笑眯眯的看着弗朗西斯,语气十分轻快:“不过买断的价格还不够,你也知道,帕齐家的人能付给我更多。”   “没有人知道我来找过你。”   弗朗西斯眯着眼说道:“而且我只带了这些……我承诺会再给你十二磅,但要等我先去确定情报是否正确。”   “请便,爵士。”   “老鼠”摊了摊手,咧着嘴像是祈求下雨一般捧着手看着弗朗西斯,用像是小丑一般的夸张语气嚷嚷着:“那爷您看着赏点吧——”   弗朗西斯板着脸,把自己带着的三枚查理金币都弹入了下水道,就把栅窗再度拉上,挡住了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莱昂纳多说的果然不错……”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对下流人,你奉承他,他便欺负你;你欺负他,他便奉承你……”   说着,他的右手轻轻蹭了蹭自己藏在肋下的短步枪。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凶芒——   青色的火光,微弱而坚定的在他眼底燃起。   更新完毕……   感觉要猝死了.jpg   窝睡了,孩子们晚安…… 第二十章 地下铁路   【主线任务-千种语言:十五岁前学会十种以上的语言——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10,领域“格斗”】   在昏暗的煤气灯下,莱昂纳多平静的合上了手中以普拉克利特语所写的《舞论》,眼前久违的飘过了主线任务完成的系统提示。   闭着眼睛,莱昂纳多感受着人体要害、锻炼方式、发力技巧、冥想术和无数种徒手格斗与器械格斗术的要诀在他脑中流过。但他只来得及大致扫上一眼,信息流就已经略了过去。   他甚至已经使用了灵能,以双倍速进行思考,但在他脑中也只留下了一个粗浅的印象。想要继续钻研的话,则要自己去脑海中翻查已经记住的资料、开始回忆式的自学。   若是开了十六倍速的话,刚刚就这么扫了一眼应当就学会了……   莱昂纳多脑中下意识的出现了这样的想法,但又被他立刻冷静的驱散。   ——绝不能依赖于灵能的增幅,就放弃了自己的努力。   打个比方,假若说自己的十六倍只比普通人强四倍,那就说明自己的能力不到常人的四分之一。灵能的增幅是按比例来的,也就是说如果莱昂纳多变强百分之十,那就是百分之一百六十的强度。   反过来说,若是他的才能和努力比最优秀的那一批人落后了一两成,扩大化后就相当于他的倍率少了一两倍。   不仅仅莱昂纳多的每一分努力会以十六倍得到收获——他的每一次懈怠、懒惰、烦躁、大意,也都扩大化十六倍。   这是魔神的祝福……同时也是容易让自己变得颓废而无能的诅咒。   事实上,如果莱昂纳多需要的话,他早在四五年前就可以把这个任务完成了。但他并不想为了快速完成这个任务而打乱自己的学习节奏。   因为只要他想的话,很快就可以学习到“够用”的程度。   然而若是要抵达这个时代的领先水平,甚至继续做出开拓,仅仅依靠“全能之人”的特性就不够用了——除非他决定召集所有魔神,戴上戒指、引燃灵魂,开始准备改变世界。   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种田本能,让莱昂纳多非常喜欢这种十里坡剑神式的练级手段。   他在韦罗基奥大师眼前时,之所以能展露出非凡的天赋才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韦罗基奥他自己对木板画也不怎么擅长的缘故。   韦罗基奥开始研究从查理大帝时代盛行的木板画,只有五年时间。尽管他作为绘画艺术方面的大师,已经有了充足的技术的基础……但他毕竟是在学习失落的艺术,进度不可能太快。   莱昂纳多的木板画虽然可以称得上是惊艳,但也仅此而已。至少和上个时代的大师们相比,水平是绝对不够的——他的画更多的依旧是胜在“叙事真实感”上。   若是两人立刻就人像画来进行比较,莱昂纳多是肯定比不过韦罗基奥大师的。再过两三年也不行。   因为他没有那个时间去深度钻研一类专业。   按照最大收益计算,在莱昂纳多如今有学习的空闲的时候,尽量多的涉足到不同的领域、打好基础才是最好的。然后等他戴上戒指之后,再继续钻研。   当然,对于不知道他这特性的外人来说,可能会感觉到莱昂纳多这个人实在太过三心二意,涉足的领域太多、分薄了他的注意力、浪费了他的才能……   但莱昂纳多心里清楚,等到自己成年、洛伦佐得到大公之位,以及变革之风吹起的时候,他就没有四处求学的时间了。   如今的莱昂纳多,已经深切的感受到了时代的进步和发展。紧迫感让他寻求自我进步。   这世界已经推进到了蒸汽时代,眼看着就要看到信息时代的影子了。若是莱昂纳多仍然傲慢的以为自己是这世界唯一的先行者、世界的引领者……可能在他下次重生的时候,就会开始被时代所抛弃了。   这是莱昂纳多所不允许的。   莱昂纳多非常清楚,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优待、享受到了极多的帮协,能够变得优秀才是理所当然——若是他能力不足,反而说明他是浪费了自己的系统,以及这份来自未来的知识。   他必将成为、也必须成为最优秀的那一批人。如今他已经有了无双的才能,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   尽管昨天才刚赶了一天的路,还一连经历了两三场激烈的战斗,又从下午读书一直到半夜。但莱昂纳多在完成主线任务后,仍然没有躺下休息。   趁着格斗领域的知识还没有隐去,莱昂纳多闭上眼睛,开始将新得到的知识分门别类的进行整理。   又过了半个小时,莱昂纳多听到自己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都这个点了,是谁?   莱昂纳多有些讶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升到顶点的月亮,略一迟疑,开口道:“请进。”   “是我,莱昂纳多。”   韦罗基奥大师低声说着,挤进了门来。   莱昂纳多立刻礼貌的站起身来:“大师,你还没睡吗?”   “你不也没睡吗,”韦罗基奥笑呵呵的说道,“其实你不用太担心弗朗西斯,他在这方面的能力非常出众。”   其实这个我也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他马上就要觉醒灵能了……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下,决定姑且略过这个话题。   他倒上一杯热水,递给韦罗基奥:“那您呢?只是过来跟我说这件事的吗?”   “当然不。”   韦罗基奥接过热水,但却没有喝。   他只是端着杯子,沉声对莱昂纳多问道:“你还记得阿尔诺运河和莱昂纳多铁路计划吗?”   莱昂纳多闻言,挑了挑眉头。   他当然记得这事——这是他六年前向洛伦佐·德·美第奇提出的一项城市改建计划。   起因是,十年前条顿王国的第一条铁路已然建成通车,到六年前已经开始扩建第二条铁路, 蒸汽机车的数量也增加到了六辆。   当年被许多人嘲笑的铁路计划,在三四年过后已然证明了它强大的客运和货运能力。条顿王国的城乡沟通能力大大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力也得以提升,主要城市的货运能力增强、文化和经济抵达了巅峰水平。   那些嘲笑的人也纷纷闭上了嘴,开始逐渐沉默的研制蒸汽机车。   莱昂纳多提议在阿尔诺河上修筑运河,沟通西方的比萨和佛罗伦萨。同时在佛罗伦萨和博洛尼亚之间修建一条铁路,将三面环山的托斯卡纳区的打通陆运交通。   但后来这个计划便不了了之了——但好在洛伦佐的坚持和佛劳洛斯大臣的帮助下,还有一半落实了下来。   也就是阿尔诺运河这部分。   因为修建铁路需要大量的土地、还要避开市区。而且在山地上修建铁路的难度,和北方的条顿王国在平地修建铁路截然不同——在没有铁路人才的情况下,这个计划受到了贵族们的抵制。   当然,他们对外的说法是,“这个巨大而邪恶的机械造物扭曲了自然的道路交通,将会给途径的动物和森林带来死亡”。因此这个计划就搁置了。   莱昂纳多有些讶异的看着韦罗基奥,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因为它前几个月又开始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突然有人招了些工程师,开始研究如何修建铁路。大致路径就是你九岁的时候提到的那个,所以他们依旧打算把这条铁路如洛伦佐提出的一样,称为‘莱昂纳多铁路’。”   韦罗基奥沉声说道:“但和你的前期规划有一点不同……”   “你知道吗,那些外行实在太过异想天开——他们竟然打算修建一条地下铁路!” 第二十一章 背后的真相   “地下铁路?”   莱昂纳多有些讶异的问道。   他这次是真的很惊讶,而且一脸茫然——怎么这些人铁路都没开始建,就准备开始建地铁了?   他记得,历史上英国修建地铁的原因,还是因为交通不便,使得伦敦过于拥堵。   ……可您们这就连蒸汽汽车都没普及呢,还想堵个啥啊?   虽然撒丁公国的蒸汽汽车已经发明了一些时日,甚至在部分地区已经有商人展开了蒸汽公共汽车的客运服务。   但因为考虑到蒸汽汽车的成本,单人汽车仍然属于一种极为昂贵的奢侈品——他的父亲皮耶罗之前在出庭辩护过一个大案子后,那位商人就送了皮耶罗一辆蒸汽汽车作为礼物。   更多情况下,能够真正回本的还是蒸汽公共汽车的公交业务。他们的车速已经可以达到接近三十迈,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高速”交通工具了。   蒸汽公交汽车按照特定的路线循环行驶,每公里停车一次,每天循环九圈、即早中晚各三圈。一旦上车,不论车子多远,乘车费都是一便士。   平心而论,这个价格算不上高。但对于穷人来说,他们依旧付不起一天两便士的往返车费——可对于富人来说,公交车远不如马车或是私家车来的体面。它又晃又闷,男女挤在一起不成体统,还能闻到同行人身上的臭味。   因此,蒸汽公共汽车对准的主要客户,主要是医生、律师、警察、工程师,高级技工之类已然脱离贫穷,却又和富有不沾边的人们。   他们往往居住在普通档次的小区,但工作地点却在富人区,每天需要搭乘环城公交车上下班。蒸汽公共汽车的出现,让他们的生活便利了许多——毕竟马车和人力车可都是按行车距离收费的,而在临近工作地点附近的富人区买房,那又是一笔巨大的花销。   但也因此……蒸汽公共汽车业务让他们迅速的回了本,甚至还在赚。以帕齐家为首的三四家商业贵族纷纷投资,开始在撒丁公国推广蒸汽公共汽车业务。   其实莱昂纳多听到他们要修建铁路的时候,其实没有太过意外。   ——如今的情况和六年前已然完全不同。那时的莱昂纳多是预见性的提出了“修建铁路”的政见,而在那个时候修铁路,大多数人都是看不到有什么好处的。   现在不同了。条顿王国那边几条铁路得到的收益,已经让周边的国家纷纷心动;而商人们也已经从客运行业里挣到了钱,理所当然的应该开始重视这方面的建设才对。   “……但是,为什么要建在地下?”   莱昂纳多皱着眉头质问道:“他们仔细考虑过了吗?有问过专业人士吗……还有,他们想做什么?”   “有专业的工程师表示,地下铁路计划是能够实现……但我依旧觉得这实在太过异想天开。”   韦罗基奥大师摇了摇头:“佛罗伦萨距离博洛尼亚,直线距离也有接近一百一十公里。”   他嗤笑着,摇了摇头,以有些夸张的语气说道:“一条穿行在地下,一百一十公里的铁路!莱昂纳多,你应该能够想象的到,这是一项多么浩大、不可思议的奇迹工程。”   “这不可能。”   莱昂纳多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如果是五六公里的短程地下铁路,起码还有希望。但超过三十公里的长途地下铁路……施工过程中,哪怕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地震、大雨、或是施工事故,就会把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大工程毁于一旦。”   “我也是这么想的。”   韦罗基奥欣慰的点了点头,应道:“这根本不客观,虽然有工程师宣布为此而负责。但我很怀疑,他究竟能否为此而负责……为这么多的人命和钱财所负责。”   “哪个工程师?”   莱昂纳多微微皱眉。   “卡洛·格里马尔迪,警署长麦瑟·格里马尔迪的弟弟。一位六十岁的老工程师。”   韦罗基奥说着,从怀中把一些传单取出来,递给莱昂纳多。   “这些传单是他四年前宣扬‘无轨蒸汽机车’构想时发的发明赞助广告。但人们嘲笑他,没有一个傻子愿意给他钱。”   老画家紧皱眉头,严肃的说道:“我不认为这样一个可笑的人可以主持这样大的工程。”   但莱昂纳多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你说警署长?哪个城市的警署长?”   “当然是佛罗伦萨的警署长。”   “可你或许不知道——最近三届的佛罗伦萨警署长,都是由帕齐家的人任命的。”   莱昂纳多说完,两人对视沉默了一会。   “……我说,小莱昂纳多,”韦罗基奥犹豫了一会,试探性的问道,“我的意思是……也许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建成地下铁路?”   “所以说,你知道地下铁路准备从哪里建吗?”   莱昂纳多再次问道:“西区,还是东区?”   “是北区——贫民区所在的北区。”   韦罗基奥快速的说道:“据说他打算用明挖法施工,使用无支护放坡开挖。所以他打算把贫民区直接拆掉……等到铁路建成后再盖回来。”   “简直胡闹!”   莱昂纳多紧皱眉头,低声斥喝道。   虽然韦罗基奥不懂,但是莱昂纳多拥有建筑学的领域,心里清楚这个施工方法不靠谱的很。   所谓明挖法,简单来说就是直接从地表挖下去,达到红色标高后,从下往上进行施工建造,封顶后把土再填回来。   地铁的埋深相对不大,理论上可以使用明挖法进行施工——但前提是上方没有建筑。不然算上拆迁和回建的费用,还不如使用盖挖法水平出土呢。   除非……施工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回建的问题。   莱昂纳多感觉自己已经捕捉到了真相。   于是他皱皱眉,思考了一会开口又问道:“那么贫民区拆除后,那些贫民去哪呢?收容站还是其他的贫民区?”   “哪有人建收容站……收容站和福利院可不一样,佛罗伦萨寸土寸金,即使大公补贴贫民的饮食,也不会有人用这么大一块土地建造收容站。”   韦罗基奥摇了摇头,答道:“他们当然只能去其他城市的贫民区。比如说东北方向的菲耶索莱市,或者往西到普拉托市。那边都有贫民区。”   莱昂纳多回忆了一下路程,摇了摇头。   “……光是菲耶索莱的贫民区恐怕装不了多少人。普拉托……那就太远了。这路上二十多公里,那些平民基本已经不可能再回佛罗伦萨工作了。”   “所以我认为,帕齐家的目的,可能根本不是建造地铁……而是驱赶贫民、拆除贫民区。”   第二更,更新完毕!(挺胸)   窝,回来辣! 第二十二章 祂回来了   ……驱赶贫民?   莱昂纳多眉头紧皱。   身为局外人,他看的倒是很清楚——即使是对帕齐家来说,这也依旧不算一件好事。   那些贫民虽然生活压力很大,贫民区的治安也基本属于半管半不管……可他们已然是稳定而廉价的劳动力。   一旦这些贫民失去住所变为流民,不仅会给社会带来剧烈的动荡,甚至会打乱所有人的生活节奏。   工厂主们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廉价而数量众多的劳动力,就业岗位就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发生空缺。那么随着工人地位的提升,就会产生不可避免的加薪诉求,以及因为劳动力缺损而导致的产能降低。   随着产能的下降及市民平均收入的提升,大量的货品将会供不应求。那么整个市场中的物价就会开始迅猛上涨,紧接着然后工人的薪酬进一步增加。   这会导致农业人口开始向城市集中。随即而来的,便是农乡劳动力缺失,农产品及农副产品的价格上涨。   大量的土地将被闲置、改造,新的工厂建设起来。城市开始向外扩展,吞并原本用来种植放牧的土地,而重要的农产品也将越发依赖于进口,刚刚发布不久的三月方案也将会被直接吞回去。   莱昂纳多几乎可以看到,等到大量土地被兼并、工厂建设起来,那么原本和颜悦色的条顿人就会立刻露出凶相——开始大幅提高条顿麦的价钱。   而等到那时,工厂主们再把工厂关闭、拆迁,甚至退还为耕地牧场就已经来不及了。   尽管小工厂的抗灾能力更差,但帕齐家的主营可是银行业——一旦发生经济危机,他们的损失更是难以估计。   除非美第奇家族能立刻意识到不对,在物价开始全面攀高之前,对流民进行法律管制,使用强制手段命令他们继续在工厂上班,物价才不会彻底崩盘……   可那样的话,产能和物价是稳住了,而社会不稳定的种子又埋了下去。变得一无所有的流民们已然无所畏惧——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什么事都敢做。   “……难道帕奇们又发疯了?”   莱昂纳多理了理思路,紧皱眉头,试图揣测着他人的想法:“他们打算扳倒美第奇?”   他无论怎么想,也无法知道帕奇家族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所能猜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帕齐家打出了一招七伤拳,拼着自己元气大伤也要把美第奇家族送下台……   毕竟,流民这些人对美第奇家族的威胁才是最大的。这些不满者会开始试图动摇大公的统治,即使让他们不幸的计划与大公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于这些贫民来说,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有钱的老爷和另外的有钱老爷不是一伙人。   在他们看来,帕齐家做的事和美第奇家做的事,并不需要太过鲜明的区分。他们又不想要拯救这个国家,他们只是在愤怒、在恐惧、在迷茫而已。   他们只要知道干他娘的有钱人、干他娘的地铁就可以了——正是“莱昂纳多地铁”摧毁了他们曾经虽然劳累、贫穷、麻木却足够稳定的生活。   毫无疑问,“莱昂纳多”这个名字也将被他们记住。   ——这什么仇什么怨?   “我总觉得事情的真相应该没有这么单纯。”   思索再三,莱昂纳多也总感觉逻辑中缺少了一环。他诚实的摇摇头,向韦罗基奥大师承认道:“但我暂时也理不清楚思绪。”   “我也没有指望你能只听我的叙述就明白一切。”   见到即使是莱昂纳多也无法看穿这背后的真实,韦罗基奥半是放松半是失望的安慰道:“你毕竟也只是个凡人。我只是跟你提一下这事……等佛朗西斯回来,你让他陪着你去一趟北边的贫民区看一眼吧。”   “我觉得,眼见为实。你即使再有才能,也总得亲眼看见些什么,才能真正的了解它……”   韦罗基奥将茶杯放回到桌上,看向莱昂纳多:“我希望,你能尝试着画一些现实中存在的东西。”   “人像吗?”   莱昂纳多问道。   韦罗基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是人像,”老人说,“是人。”   “我会试试看。”   少年冷淡的点了点头,平静的应道:“但不保证成功。”   “没有人可以保证总是成功,莱昂纳多。”   韦罗基奥大师叹了口气:“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再见到皮耶罗的时候,一定要把他裤子拔下来打——看看他的严格要求到底怎样残酷的伤害了一个孩子。”   ……不,其实父亲什么要求都没有提,我这全是自觉的……   莱昂纳多面色古怪的沉默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突然看到一条淡红色的信息在面前闪过。   【主线任务已发布——】   【主线任务-千种声音:调查“地下铁路”计划的真相(0/1);调查并杀死幕后主使者(0/1)】   【奖励:传说度30,领域“音乐”】   莱昂纳多顿了一下。   ……这个主线的存在,是不是剧透了什么?   既然他说要我调查事件的真相……是不是就说我之前的推测是错误的?或者至少有部分是错误的?   也就是说,北区那边贫民区,的确应该有相关的线索……   见到韦罗基奥大师离开,属于他的浅绿色名字渐渐远去,莱昂纳多的表情变得越发宁静。   他碧绿色的瞳底,有淡金色的火光渐渐燃起。   ……现在不是任性和逞强的时候了。   或许这个世界已经到了需要自己的时刻。而且既然这幕后黑手能触发三十点传说度的主线任务……说不定弗朗西斯那边比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于是莱昂纳多沉默了一会,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向来不喜欢将自己的胜利寄托于敌人的愚蠢之上。   “我以我的名字所罗门宣告七十二魔神——”   于是他低声念道,扬起右手,抵住额头。   灿金色的灵能光辉如同一道无形的光束、直通天际。   莱昂纳多的声音在止境下回响。   “菲尼克斯,来到我的身边。”   “阿斯莫德,来到我的身边。”   “列拉金,来到我的身边。”   那一瞬间,在全世界分布的许多人突然抬起头来,像是听到了虚空中的什么声音。   他们狂喜、欢呼、赞美、微笑、欣慰、喜极而泣……   因为他们知道——祂回来了。   一会还有第二章,你们早睡第二天再看吧…… 第二十三章 沉默者   弗朗西斯喘息着、艰难的爬上房顶,猫着腰将一筐番茄清了出去,自己则蹲在了里面。   他用另外的一些番茄薄薄的掩住了自己——若是这样的一个番茄桶大白天的摆在街道上,哪怕是普通的警员都可能看出不对劲。   但这是在晚上,又是在房顶。至少躲过探子们的追捕还是没问题的……   弗朗西斯在番茄的缝隙中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轻轻松了口气,攥紧了怀中藏着的一沓文件。   他之前去寻找佛朗切斯科打探消息的行动,不仅成功了,而且收获颇丰。   弗朗西斯的行进路线,是从下水道进去、在佛朗切斯科邻居的花园下水道中翻出去。然后借着藤墙、反身跃上了他邻居的房顶,并轻巧无声的跳到了佛朗切斯科头上的房顶上,避过护卫们的目光,匍匐前进蹭到了里院。   然后弗朗西斯等了一会,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机会——在洗衣女仆抱着洗衣桶出门的瞬间,他像只猴子一样抓住门框荡到了屋里。   这无疑是一个十分大胆的举动,甚至可以说是疯狂。但弗朗西斯本能的想要这样做,而且他的确做了,还做的很好。   女仆像是没有听到他发出的声音一般,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而在她把洗衣桶在水井边放下、回屋去搬凳子的时候,弗朗西斯已经躲在了门旁的书架后面。   他冷静的看着年长的洗衣女仆将房门关上,才从书架后绕了出来,开始坐在佛朗切斯科的书桌前,谨慎的翻阅他的文件。   一切正如莱昂纳多所预料的——在弗朗西斯赶到佛朗切斯科家中时,那个帕齐家的年轻人正在睡觉。   他甚至可以听到隔壁传来的打鼾声。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想。   基于某种经验,弗朗西斯在房顶上时,就给自己套上了羊毛鞋套和真丝手套。   这是为了尽可能的不留下证据……毕竟弗朗西斯已经被白手套抓过好几次了,如今具有了相当水平的反侦察能力,只要不留下头发、鲜血、牙齿或是什么随身物品,基本就没有查到自己的可能了。   弗朗西斯原本只是想查一下,刺杀自己和莱昂纳多的人究竟是否与佛朗切斯科有关。   他翻阅了文件后,很快就找到了佛罗伦萨市长和警署长的回信,以及杀手组织用道上的暗号向他发出的价目表和“订货单”,并在其中找到了自己和莱昂纳多的名字。   原本他的调查便应到此为止了。虽然没有能够用来起诉佛朗切斯科的直接证据,但目前收集到的情报至少可以证明,想要杀掉自己和莱昂纳多的幕后之人,并非是传言上说的雅各布……而是佛朗切斯科。   只要回去把这个情报带回给莱昂纳多,他一定可以从中分析出更为重要而隐秘的情报。   但弗朗西斯翻了一下,却又找到了另外一样有些熟悉的东西——   一份来自条顿王国的走私单据。   其中包括两吨优质麦酒,一吨去麸小麦,以及大量的皂碱和染料。   这绝对不是一笔小钱——若是这份单据能带回去,说不定能直接把佛朗切斯科、甚至整个帕齐家给干死!   虽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但弗朗西斯却反而是精神了起来。他想将这份单据藏在身上,却又怕佛朗切斯科意识到不对劲,提前做出准备。   ——如果能有不拿走原件就留下证据的手段就好了。   于是弗朗西斯便打算手抄一份单据带走。反正上面也有交货地点,只要能拿他个人赃并获,情报从哪来的应该就不怎么重要了。   在他抄写的时候,弗朗西斯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能不发出丝毫声音。无论是钢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亦或是它每次轻敲木桌时的声响,都没能发出丝毫。   但就在他抄写到一半的时候,书房的门却突然开了。   洗衣女仆似乎想回来拿口水喝,却让弗朗西斯猛然一惊,甚至钢笔一下脱手,摔在了桌上。   令弗朗西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即使钢笔落在桌子上、摔在了地板上,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即使如此,女仆也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她愣了一下,面露惊恐之色,后退半步,似乎想要叫人。   而在弗朗西斯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就猛然从桌旁蹿了出去,一把扣住了年迈女仆的喉咙。   她的尖叫声刚出了半个音便戛然而止,仿佛一切声音都被消去。弗朗西斯扼住了她的喉咙,直到她晕了过去。他略一考虑,便用力折断了她的脖子。   虽然弗朗西斯的反应够快,但他仍然是晚了半步。   至少,他听到隔壁的呼噜声突然消失,变成了较为平稳的呼吸声。这意味着沉睡着的佛朗切斯科已经进入了浅睡阶段,随时可能醒来——也意味着他继续抄录走私货单的行为不再安全。   那么,冲进去用枪将他杀掉?   ……但是子 弹却也是最容易调查的证据。   可如果用短刀的话,弗朗西斯又不敢保证能一刀毙命,或者他这奇怪的让周围安静起来的能力,能保证佛朗切斯科喊不出一句话。   只要他受伤、流血,那就完了。佛罗伦萨的警察署他实在去过了太多遍,警犬早就记住了他血的味道。   最好是就用这屋子里的东西。   弗朗西斯犹豫了一下,下定了主意。   他安静的将隔壁的卧室门推开,无声的走到了沉睡着的佛朗切斯科床前,沉默的凝视着趴在被子里的他。   而后弗朗西斯轻轻伸出手来,将双人床的另外一个枕头抓了起来。   随后,他双手各抓住枕头的一个边——将它一下按在了佛朗切斯科的脸上!   同时弗朗西斯翻身跃起、跳到了佛朗切斯科身上,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肘关节,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枕头上。   佛朗切斯科立刻惊醒了过来,开始拼命挣扎。但最惊悚的地方在于,无论床铺如何晃动,佛朗切斯科如何挣扎,都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弗朗西斯一直这样按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的大拇指感受到佛朗切斯科脖子上的脉搏不再跳动。以防万一,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短剑,干脆利索的刺入到了佛朗切斯科耳后,刺啦一下拉到了喉结,又反手拉到了另外一只耳朵的耳根。   看着鲜血慢慢浸出,将枕头和被子浸染,弗朗西斯才松了口气,把匕首丢下。   随后弗朗西斯潜行到了厨房,拿走了大量的油、酒和火。他用书房里的书作为燃料,在佛朗切斯科的房子四处点燃了火,在佛朗切斯科和女仆身上泼了酒,临走前还把桌子上的文件一股脑的全装走了。   ……之后,让弗朗西斯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在弗朗西斯打算原路离开的时候,火势还没有变旺。可在他再次翻身到房顶上之后,弗朗西斯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   ——只见佛朗切斯科的卧室床上,除了快要干涸的鲜血外,竟是空无一物。   随后,他便看到了已经死去的佛朗切斯科竟出现在了庭院中,命令手下搜捕“一个大约一米七八、体重八十六公斤左右的男人”,让他们把所有搜到的人带回到院子里。   没过多久,警察们和消防人员便赶到了。周围都被持枪的警员戒严,甚至下水道都被封死……   现在弗朗西斯最担心的,是“老鼠”被查到。那个人指不定就会把自己的情报卖出去……   如今街道灯火通明,弗朗西斯只能躲在屋顶上藏起来,等待风声过去,才能再回去。   ……希望莱昂纳多和大师不要太担心我,万一露馅了就不好了。   如果查到了大师那边,但愿莱昂纳多能足够机灵应付过去。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望向这暗灰色的夜空。   他隐约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佛罗伦萨还有着满天星辰……   “只是这些星星,都和人们的良心一起不见了。”   弗朗西斯咕哝着,闭上眼睛,进入了极浅的睡眠之中。   更新完毕!(震声)   求一波票辣! 第二十四章 无形者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番茄的缝隙,晒在弗朗西斯脸上时,他无声无息的睁开了眼睛。   说实话,弗朗西斯认为自己这一觉睡的算不得好。   前天晚上他就没怎么睡——才刚眯了几个小时,就被帕齐家的刺客在坡下埋伏了。   拜他们所赐,后半夜连眯一觉的功夫都没有了,他和他那侄子莱昂纳多必须徒步走到佛罗伦萨。这和单纯的熬夜值守可不一样。   原本弗朗西斯打算把东西扔下后,就带着莱昂纳多去野玫瑰喝碗热乎乎的肉汤,散散寒意,然后找个旅馆补一觉。正如那个守卫所说的一样……凌晨五六点这个时间段,想要喝点热乎的就不能奢望太多。   结果一切全毁在那群杂种身上了。   热汤没喝上,他也没睡觉。还亲手处死了自己以前带大的副手,跨越半个城区去别人家里偷东西、杀人、放火。然后如今被人追杀,却只能缩在木桶里,一动也不能动——连条铺盖都没有。   这算是什么事?   “好吧杂种们。我们又多了一笔账。”   弗朗西斯嘟哝着,试图从番茄桶里爬出来。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又僵又寒,关节一动便会发出吱嘎的声响,头发连带着头皮和耳朵尖都是冰凉的,脑壳也有些沉、有些疼——但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原本弗朗西斯以为自己缩在这种地方过夜,至少感冒是免不了了。但现在看来挺不错的……除了有些疲惫、饥饿、干渴,以及没怎么睡够外,他没有感觉到疾病缠身的虚弱感。   这桶钻进去容易,爬出来就难了。弗朗西斯废了好半天的劲,还是把桶晃倒了。他摇摇头,从里面爬出来,若无其事的捡起来一个洒落在地的番茄,在袖子上擦了擦啃了一口。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酸。”   弗朗西斯坐在别人家的屋顶上,从兜里掏出来自己那瓶柠檬酒,就这甜酒吃着别人家的番茄,评价道:“不过至少挺解渴。”   他吃饱喝足擦了擦脸,又在别人屋顶上撒了泡尿,才拍了拍手、准备继续自己的逃亡生涯。   虽然弗朗西斯还没弄懂,佛朗切斯科那死而复生的操作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大致可以确定,只要自己能逃得远一点,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因为他昨天晚上听得清清楚楚,“佛朗切斯科”要找的是“一个大约一米七八、体重八十六公斤左右的男人”。   但弗朗西斯的身高却比这要矮一些,体重也要轻一点。最重要的是,佛朗切斯科是认识自己的——但他却没有直接让手下去抓捕弗朗西斯,这说明他昨天自己拿枕头扣住他的举动,是正确而有效的。   弗朗西斯推测,他或许是通过力道和体重、以及小腿的长度判断出的自己的体型……这种敏锐的观察力让弗朗西斯很是佩服。因为以前莱昂纳多也向他展示过类似的能力。   他甚至知道佛朗切斯科是怎么判断错的。   因为他身上藏着一把步枪、一把手枪、一个酒瓶还有一把长匕首和三个弹 夹。重量比真实体重自然要重上一些。   弗朗西斯的腿相较常人略长,如果佛朗切斯科依照自己的小腿长度或是两膝间的跨度判断自己的身高,他也一定会猜的稍高一些。   而且弗朗西斯现在穿着的还是高底的马靴。等他换成平底的布鞋,还能往下再矮一些,无论如何都对不上佛朗切斯科所说的那个人。   即使佛朗切斯科和佛罗伦萨警署长的关系再好,也不可能让他命令警察去为他挨家挨户的抓捕所有昨晚不在家的人……所以只要弗朗西斯能尽快回去,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在弗朗西斯灵活的在房顶上无声跳跃的时候,他突然心生警兆,立刻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一阵寒风吹过,弗朗西斯嗅到了些许怪异的腥气。   他蹲下身子、四顾张望,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甚至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看到自己。   清晨的街道上那些零零散散的人在缓慢的移动着,而弗朗西斯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变缓……他的耳边逐渐传来沙沙的异响,眼前的视线变得昏暗,景象变得暗淡了下去。   只有那些路人,身上散发出了淡淡的微光。   而在弗朗西斯身侧,原本空无一物的房顶上,却出现了一道淡青色的人影,正蹑手蹑脚的靠近自己。   ……是错觉吗?   弗朗西斯微微愣了一下,眼前的视界瞬间崩散、回归原样。   那道幻影般的青绿色人影再度消失不见。弗朗西斯顿了一下,试图再度进入到之前的那种状态——两三秒过后,他眼前的视界再度变得昏暗起来。   而弗朗西斯的余光所看到的那个人也突然停顿了一下。   在那个人影犹豫了片刻,再度迈步向前的瞬间,弗朗西斯抄在怀中的右手瞬间拔出了藏在腋下的手枪,打开保险、掰下击 锤、扣动扳机,冲着那个人影的胸口便是一枪!   弗朗西斯在做帮派之前,可是出了名的快枪手。   从他拔出手枪到他扣动扳机,整个过程都不到一秒。那个无形之人瞬间被子 弹击中胸口,立刻现身出来。   那景象十分异常——弗朗西斯眼看着一个透明的人影开始肉眼可见的“褪色”,从着弹点开始全身的透明外衣四分五裂,露出了底下的真实。   那是一个有着深褐色短发、昏黄色瞳孔和小小雀斑的少女,她右手拿着一把短刀,左手则提着一根绳索,惊疑不定的望向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总觉得自己似乎从哪里见过她,却一时想不起来。   “你也是……?”   她下意识的脱口说道,又立刻止住了自己的声音,灵活的一个翻身爬了起来。仿佛之前击中她的不是子 弹,而是一枚小石子一般。   听到了枪声,市民们吓了一跳,叫喊着四处逃离。警察一会便会赶到这里,而弗朗西斯却根本不敢逃走。   因为那个雀斑女孩一个翻身,身体像是火堆上扭曲的空气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开始扭曲、变得透明。   不等她再度遁入阴影之中,弗朗西斯毫不犹豫再度开枪。   他已然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人的敌意——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那么既然反正警察一会就会赶到,开一枪和开两枪也不差多少。   但这一枪下去,结果却比之前要好的多。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少女捂着腹部跌跌撞撞的从扭曲的空气中现身出来。她昏黄色的瞳孔中满是疯狂的气息,因为痛苦和愤怒,原本清秀的面庞也变得狰狞。   “灵能者——”   她叫嚷着:“这该死的帕齐杂种!居然骗我!”   还会有第二更,窝依旧在码 第二十五章 狼人   ……帕齐杂种?   弗朗西斯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能把自己变得透明的刺客,是佛朗切斯科请来杀他的?那么是她找到的自己,还是说佛朗切斯科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   怀着某种不安定的危机感,弗朗西斯决定用佛朗切斯科的名字诈一诈她。至少也能骗出来她的雇主是谁的消息。   “佛朗切斯科既然请你来杀我,连这都不提的吗?”   他故作轻蔑的呵了口气,装作自信满满的说道:“你确定他是来让你杀我,而不是让我杀你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弗朗西斯在心里嘟哝着。   见弗朗西斯没有立刻开枪杀掉自己,少女眼中突然迸发出了希望之光。   她以极快的语速说着:“听着,灵能者……你先冷静一下。我只是接单干活,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仇怨……我们都是灵能者,是一家人,是兄弟姐妹。”   她的声音嘶哑,但弗朗西斯仍然能听得出来那口浓郁的西西里人口音:“我是玫瑰教团的,我的兄弟。你是哪里人?”   “别想浪费时间——我知道你们已经调查我调查的很仔细了。”   弗朗西斯做出一副警惕的样子,厉声喝道:“老实说吧,除了你还有几个人?他们现在躲在哪里?”   “真的就我一个!我也没有调查你!”   那少女连忙辩解道:“我只是在追查之前伤了佛朗切斯科的人……他没有上报说那个刺客也是灵能者,否则这就只是你与那个帕齐杂种的个人恩怨了!”   “你说我是兄弟……那如果我要是派你回头杀佛朗切斯科呢?”   弗朗西斯厉声道。   那少女闻言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和怀疑的看向弗朗西斯,顿了一会才回道:“不,当然……”   ——得,露馅了。   她才刚说出一个半单词,弗朗西斯就毫不犹豫的开枪了。   他冲着刺客的额头、颈椎和胸口毫无预兆的连开三枪!   ——在对方静止不动的时候,不到十米的距离,弗朗西斯没有任何打空的可能。   立时血花四溅,刺客应声倒地,向前扑去。   ……不会也活了吧?   弗朗西斯警惕的看着她的尸体,慢慢向后退去,拉开了一段距离。   ——尽管弗朗西斯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说错话了,这可不妨碍弗朗西斯判断出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弗朗西斯担心,如果她开始起疑后,故意说一些错误而荒诞的情报试探自己、混淆视听……很容易就会暴露自己什么也不懂的事实。   他甚至不知道“灵能者”是指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玫瑰教团”。他只能意识到,这或许与自己昨天突然拥有的那种消去声响的能力有关……   不过弗朗西斯也没有那个精力和智力在演戏的同时进行分析。   他只能尽量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之后留给莱昂纳多查看就好了。反正她刚刚说漏嘴的话已经够多了。   又看了一眼她的尸体,弗朗西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过去搜尸。   虽然他心里知道,如果自己过去查看一下,肯定能搜集到更多的情报……但见过死而复生的佛朗切斯科之后,弗朗西斯总是担心自己打死的人会不会突然跳起来给自己一刀什么——的?!   就在弗朗西斯脑海中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的瞬间,那个少女的尸体突然跃起,向他扑来!   弗朗西斯顿时猛地吓了一个哆嗦,努力镇定了一个瞬间,将自己最后一发子 弹打了出去。   那时他已经感觉到有些脱手——原本瞄向额头的子 弹落在了脸上,只是把她的鼻梁打断、鲜血迸出,却没有其他的什么效果。   但这一发子 弹却让她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悲鸣,原本能正好落在佛朗西斯身上的这一跳也偏到了侧面。   弗朗西斯趁机一个翻滚,和扑偏了的女刺客擦肩而过。   ——不把子 弹一口气打空,是弗朗西斯从小养成的一个好习惯,如今竟又是救了他一命。   擦肩而过时,弗朗西斯看着那个刺客身上血肉模糊的可怕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之前没敢凑过去查看伤口,但刚刚弗朗西斯却是看得清楚——自己之前射出的那三枪,仅仅只是擦破了皮而已,根本没能伤到骨头!   这是什么怪物!   弗朗西斯落地之后,毫不犹豫再度一个飞扑拉开了距离,趁机伸手摸向怀里,准备给枪上弹。   而那个女刺客在落地之后,身体顿时开始变得狰狞起来。后背和肩膀的肌肉膨胀、扭曲,深褐色的毛发从她全身长出,吻部变长,在她身材变得高大的同时,也变得佝偻起来。   简直就像是变成了一匹人立而起的母狼一般——   只是不同的是,这匹母狼却有着熊一样的身材。弗朗西斯的小口径子 弹,甚至无法打穿她的肌肉。而她之前的伤口也很快停止了流血,触手一般的血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蠕动着。   ……要是能换步枪就好了。不,这个时候应该用霰 弹枪……   弗朗西斯脑中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但这个距离之下,他已经来不及更换武器了。   “——你居然骗我!”   那狼人回头过来,发出了一身凶猛的咆哮,以带着回音的嘶哑声音怒吼着。   她的眼中燃着两团昏黄色的光芒,仿佛两团火焰凝视着弗朗西斯的心灵。   干他娘的,这是要完。   弗朗西斯近乎感到了绝望,努力注视着她的动作,试图再躲一次她的扑击。   而这次刺客却没有给他机会。   她深深躬下腰去,瞬间遁入了无形之中。   ——在短暂的两秒过后,弗朗西斯突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枪响。   飞跃在空中,即将扑倒弗朗西斯的狼人突然被横向的枪击打飞了出去。   那子 弹竟像是无形的大锤一般,将她一下打的显出身形来,打水漂一般狼狈的落在了屋顶的边缘。   弗朗西斯看到她的左肩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然后变得透明,源源不断的黑水从枪伤处涌出,她原本强壮隆起的肩膀迅速的塌陷了下去,就仿佛骨头和肌肉全部融化了一样。   那狼人用剩下的一条胳膊抓住了地板,才没有掉下去,她的指甲崩裂、在地上拖出五条鲜红的痕迹。弗朗西斯竟是能从她那像狼又像熊的脸上看到一丝恐惧和绝望。   “我——”   她长大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下一刻,那怪异的枪响再度划过天空。她的额头突然多了一个枪孔,脑袋嘎啦向后猛然摆折九十度。随后她的整个脑袋都开始膨胀、然后融化。   “跟我们走,弗朗西斯!”   他听到了一个女人冷冽的声音响起,便向下望去。   那是一个异常俊美却让人感觉帅气的女骑手。   她有着青黑色的冷漠瞳孔,面容有些瘦削,身材却很饱满。她身下的坐骑身上密布着细密的汗水,她的腰间明晃晃的别着两把匕首,身上披着长斗篷。   在看到她的瞬间,弗朗西斯就意识到了:这个女人他绝对打不过。   于是他立刻选择了顺从。   “上马来,”她不容置喙的说道,“莱昂纳多让我来救你。”   他顺从的从房顶上连续下跳,女骑手轻而易举的将他接住。而在弗朗西斯顺手环住她的腰时,却突然僵了一下。   他摸到这个女人身后的斗篷里,藏了一把步枪。   “……之前开枪的人是你?”   弗朗西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但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体会着尴尬的气氛,犹豫了一会,又下意识的搭讪道:“你是莱昂纳多的朋友?”   “是的,年轻人。”   她这次却开了口:“你可以叫我菲尼克斯。”   第二更更新完毕!   我要睡了,孩子们晚安…… 第二十六章 外置思维回路莱昂纳多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弗朗西斯才从无梦的深眠中苏醒过来。   “……唔。”   感受到温暖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弗朗西斯低哼一声,睁开眼睛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侧头望去,只见窗边阳光绚烂。   弗朗西斯感觉自己的精力异常充沛,伸手轻轻抓握,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中又充满了力量。   ……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身上一件都没有脱的衣服,有些困惑的思索着。   之前的记忆有些断片——弗朗西斯只记得自己跳上了马,跟着那个叫菲尼克斯的女骑手在街上疾驰。   再往后的事,他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难不成我回来后又喝了两斤麦酒?   “看来你休息的不错,弗朗西斯。”   一个悠然的声音在房间角落中冷不丁的突然响起。   弗朗西斯顿时吓了一跳,抬眼望了过去。   那是莱昂纳多——他像只猫一般窝在沙发的角落里,头发乱糟糟的。他怀里抱着一本书、安静的翻阅着。   莱昂纳多的呼吸轻到几乎没有声音,以至于弗朗西斯刚刚甚至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你已经睡了二十个小时了。”   莱昂纳多抬头看了一眼座钟,补充道:“确切的说,是二十个小时零四十分钟。”   弗朗西斯翻身下来,坐在莱昂纳多身边,趁机瞄了一眼他手中的书的封面——好的,看不懂。   “说实话……我有些饿了,莱昂纳多,”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填饱肚子,“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有许多的话想跟莱昂纳多说,但饭可以一桶一桶吃,事总要一件一件做——   “我知道。”   莱昂纳多低下头去,一边翻书一边以他那标志性的平淡而从容的语气答道:“所以我已经吩咐下去让女仆给你准备食物了。”   “啊,那么我想来一份香煎小牛排,一份羊肝布丁,最好再来……”   “——一份奶油蘑菇鸡汤,两片白面包。除此之外,你到中午为止不能吃其他的东西。你中午的食谱是一份小麦乳酪浓汤,一份洋蓟番茄沙拉。”   莱昂纳多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一天半基本没怎么吃东西,不能吃太多的东西。”   “喂,莱昂纳多,你不知道我昨天吃了多少番茄!这种奇怪的水果我已经完!全!吃够了!我现在感觉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我其实也吃过些东西了,现在也……嗯,好吧。”   弗朗西斯刚想分辩两句,但他立刻看到莱昂纳多变得凌厉的目光,顿时怂了下去:“你说了算,莱昂纳多。你是为我好的。”   “早安,阁下。”   就在两人说着的功夫,韦罗基奥大师的男仆过来向两人低声行礼问好。   之后他将端来的两份食物放在了房间正中的小圆桌上。顺便把弗朗西斯的被子一并收走。   弗朗西斯注意到,除了一份烤鲟鱼和一杯蜂蜜酒外,莱昂纳多的其他两样菜和自己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是真的察觉到了自己可能会醒。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不对。更重要的是昨天那个……   “我猜你想问关于菲尼克斯的事。”   不等弗朗西斯开口,莱昂纳多便突然说道。   “咳,咳咳……”   弗朗西斯即将出口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呛得他不轻。   他有些怨念的端起调羹,看向莱昂纳多:“你应当给我留些话来说。”   “所以你还不赶紧把昨天见到的事跟说我一遍?”   莱昂纳多眯着眼睛看向弗朗西斯:“你怎么突然被人追杀了?”   “我也不想——话说关于菲尼克斯小姐的事呢?”   弗朗西斯对那位英姿飒爽的女骑手念念不忘。   “这是一件事,你快说。”   莱昂纳多催促着他。   他年轻的叔叔叹了口气,耸了耸肩,捏起一片白面包,撕下一块塞进嘴里。又像个小孩一样,撕了一块丢进了自己眼前看不到鸡肉的鸡汤里。   他一边对莱昂纳多讲着昨天发生的事,一边慢悠悠的撕下一片又一片面包。   等他讲完的时候,他手中正好只剩下了一些面包屑。   他又嘀咕了一句:“‘白星’工房的白面包就是不够白啊。”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加明矾。”   莱昂纳多随口答道:“面包增白剂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什么?”   弗朗西斯有些困惑的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语。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没什么。你不用在意——反正你也用不到。”   “我当然不会去当个面包师傅。”   他不满的嘟哝着:“所以你倒是帮我想想看,佛朗切斯科那边是什么情况啊。还有——菲尼克斯小姐哪去了?”   莱昂纳多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佛朗切斯科不是没有办法知道你的确切身高和体重。他之所以给手下们报了一个很有可能抓不到人的粗略数据,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指望那些蠢货能抓到你。”   “……是因为他请了那个‘灵能者’刺客?”   “是时间差。”   莱昂纳多答道:“你的动作太快、太利索了。虽然他的仇人不少,但他们通常没有你这样熟练的业务水平……所以佛朗切斯科就知道,杀了他一次的那个人应当是一位刺客,或者至少是个特工。   “也就是说,你们这些人拥有足够的判断能力,能够在出手杀他的同时,便知晓他是否已经死亡。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留在现场,而是会找机会匆匆离去。   “那么,他是不可能抓到你的。事实也是如此——如果你不瞎折腾,点着了屋子直接就跑,佛朗切斯科发布通缉的那个时候,你应该都快回来了。   “佛朗切斯科虽然是个疯子,但他不是一个蠢货。他之所以会在警署长面前,让自己的手下散出去抓人,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要做出表态,杀人放火的那个人与自己无关。”   莱昂纳多看着弗朗西斯,问道:“如果你是那位警署长,你在赶到一位‘刚刚被入室劫匪袭击,女仆被杀、房屋被焚毁’的富豪家中的时候,富豪却告诉你‘不用着急去查,反正你们也查不到的’。而你们灭火之后进去搜查,发现他的书房中缺失了大量的文件……你这时会怎么想?”   “我会想——为什么劫匪会特意拿走他的文件。以及被拿走的文件又是什么东西。”   弗朗西斯略一思考,便开口答道:“既然是劫匪,他应当找的是那些值钱的东西才对;而如果佛朗切斯科以其他的名义投案,他就必须向警方解释,他到底有什么重要的文件会被犯人拿走……而他找不到借口。”   因为佛朗切斯科被偷走的文件中,一大半都是关于他的走私及叛国等罪名的罪证。剩下的那些,仅仅只是日常书信而已。   弗朗西斯没动藏钱的、藏东西的柜子,没有动那叠最值钱的、涉及商业机密的重要文件——当然他也不认识。而这就给那位帕齐家的年轻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他无法解释,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被偷了。那些白靴子们,也就没法针对他丢失的文件类型而去寻找可能针对他的人。   所以佛朗切斯科无法报警,甚至警察最好离这件事越远越好。   但火已经升起、半个夜空被照亮,警察署和消防局的人都被惊动,他已经不可能“小事化了”了。   那么就只好装蒜。   假装自己很愤怒,决定自己用私刑和私人武装来处理这件事——警署长还没碰到案子本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自然会给自己的合作伙伴这个小小的面子。   “所以他只好装傻,也只能装傻。”   莱昂纳多开口解释道:“因为他要以此证明——在书房杀了女仆、销毁或是偷走文件、放一把火消灭证据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他也不需要警察帮他寻找这个人……”   “因为他有着比‘红手套’更为有力的一把刀。”   一会还有第二章,你们先歇了吧 第二十七章 堕落的灵能者   ……不愧是莱昂纳多。   弗朗西斯钦佩的点了点头,用勺子舀起来一块在浓汤中泡软了的面包片,放入口中。   之前的打算果然没错。与其自己瞎猜,不如把东西交给莱昂纳多来分析。   “不过,那个会隐形的女人……”   弗朗西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问一问莱昂纳多:“她说的那个‘灵能’,你有所了解吗?”   尽管他觉得,莱昂纳多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他一直被软禁在芬奇镇,从来没有离开过。但他毕竟有那个叫菲尼克斯的朋友……她似乎对这方面颇有研究。   那种远远一枪打过去,就能让伤口溃烂、肌肉腐蚀的诡异攻击,倒是没有让弗朗西斯觉得忌惮或是惧怕什么的。   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觉醒了类似的神秘能力的缘故,弗朗西斯只是对此十分好奇。   “当然。”   出乎他的预料——莱昂纳多却给了他以肯定的答案。   莱昂纳多抬起头来,有些严肃的望向弗朗西斯:“你用灵视看我一眼,你就知道了。”   灵视……吗。   弗朗西斯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莱昂纳多是在指什么。   他皱着眉头在原地很是使了一会劲,眼前的世界便突然暗了下去。   ——下一刻,弗朗西斯的后背顿时浸满了汗水。   只见那变得昏暗无光的世界中,唯有眼前的莱昂纳多在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那是无尽、无限的金色华光——   莱昂纳多仿佛一尊威严不可侵犯的神像一般,全身闪耀着璀璨耀目的金光。他看起来比平时要大上一圈,像是一个巨人一般。他的双眼燃烧着熊熊火光,那不可视的光华逼得弗朗西斯下意识的向后仰了一下。   若是把之前那个刺客身上散发的光芒比作黑夜中点亮了一根火柴——那么莱昂纳多便是火炬、是焚着熊熊烈焰的火炉,是不熄的太阳!   那是照亮深黑之夜、驱逐所有暗影的光辉!   被那威严所慑服,弗朗西斯的大脑近乎一片空白。   在压力达到极限之际,弗朗西斯的眼中有两团淡青色的火光猛然涌出,像是在强风中的火苗般颤抖着。   作为替代,弗朗西斯感觉到那种四面八方的莫名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他也渐渐松缓了过来,恢复了意识。   他心念一动,退出了那种被称为“灵视”的状态。   而在这时,弗朗西斯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似乎能够随意进出那种状态了。   “恭喜,弗朗西斯。”   莱昂纳多微笑着看着他,手中的汤勺抵在碗底,温和的说道:“你已经感受到了——这就是灵能。”   “是的,我感受到了……它有什么用?”   “很多。但我以为,最大的用处就是让你的脑子能变得聪明一点,让你的注意力变得集中。而不是像一个多动症患者一般三心二意。”   莱昂纳多以和他往日一般无二的那种平缓的语气,不快不慢的说道:“之后菲尼克斯会教导你关于灵能的知识,以及灵能的一些应用技巧。到了那时……”   他说着,眼中亮起两团淡金色的火焰。   窗外突然传来了隐隐的雷声——但外头明明是晴天。   “即使是召唤落雷、唤起火焰,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   莱昂纳多低声说道。   弗朗西斯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问道:“那么,那种隐身的能力……”   “——那个你恐怕学不了,小子。”   说话的不是莱昂纳多,而是推门进来的菲尼克斯。   她脱下了斗篷,而是穿着一件深红色的束身女士西装,因为胸 部过于健康,原本就是低领的西装也只能勉强扣到第二个扣子。   “菲尼克斯女士。”   弗朗西斯有些紧张的站起来,抿了一下嘴唇,双手有些不自在的摸摸椅子靠背又摸了一下桌子,结结巴巴的说道:“您看……我这还没有来得及去道谢。”   “你不用跟我道谢。因为救你的不是我。”   菲尼克斯只是看着他笑了笑,从门口让开,向后努了努嘴。   在菲尼克斯身后出现的,是一个高而瘦的男性青年。   他有着条顿人标志性的长窄脸和深邃的五官,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理着,穿着一身墨绿和浅绿混搭的格子长西装。   他见到弗朗西斯,冷淡而有礼貌的向他微微点头问好。   “早安,弗朗西斯阁下。”   “……啊,早安。”   弗朗西斯有些愣神,回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莱昂纳多,才转头回道:“早安、这位——”   “列拉金爵士。”   菲尼克斯补充道。   “早安,列拉金爵士!非常感谢你之前救了我!还有您,女士!”   弗朗西斯热情的冲上去,和列拉金拥抱,互相亲吻面颊。然后他又回头抱向菲尼克斯,她也只是依靠在沙发扶手旁,似笑非笑的和他礼貌性的拥抱了一下、互相亲面。   “之前救你的那个人就是列拉金爵士。”   菲尼克斯答道:“你以后只要见到这种会让狼人——也就是那些堕落灵能者——的肌肉和骨头融化的狙击,那就是列拉金在帮助你。因为这就是他的烙印灵能。”   “……和那个隐身一样?”   “和隐身一样……确切的说,她的灵能叫做‘变色龙幕布’。隐身的灵能也有,但不需要准备时间,也没有抵抗子 弹的能力。”   对着有些失望的弗朗西斯,菲尼克斯点了点头:“也和你的沉默之触一样。”   “沉默之触……”   弗朗西斯念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悟。   菲尼克斯轻快的说道:“在你使用这个灵能后,你右手碰触到的一切事物都会暂时沉默化,这个效果在你的右手解除触摸后还能再维持两三秒——不算是太过稀有的类型。”   “这种……烙印灵能,是每个人都有的吗?”   “确切的说,是每个灵能者都有。一般来说只有一种,这也是他们最先得到的能力。”   菲尼克斯笑了笑,说道:“比如说,我可以在你睡眠后,把你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这就是我唯一的能力。”   ——才怪。   菲尼克斯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那么……”   弗朗西斯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的回头望向莱昂纳多:“莱昂纳多的烙印灵能,莫非是让自己变得聪明——”   “不是。”   莱昂纳多有些怜悯的瞄了一眼弗朗西斯:“智力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弗朗西斯。我不是假的聪明,但你是真的笨。   “我的烙印灵能,是让我和我身边的人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不会因此而死……你想要试试看吗?只要你想的话,接下来的一辈子你就不用吃任何食物,也不用睡觉了。可以每天看书、学习、工作,时间会比其他人多上三分之一。”   “……抱歉,我刚刚说笑的。”   弗朗西斯沉默了一会,再度怂了下去。   莱昂纳多不禁笑出了声。   他的这个叔叔总是能带给人以莫名的欢乐——他还记得当时被自己揍的鼻青脸肿,还倔强的三番五次爬起来、然后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的那个笨蛋。   不过,狼人……   笑过之后,莱昂纳多有些沉默。   这是菲尼克斯给他带来的新的情报。   魔神们遵从他上一世的命令,散落在世界各地、以不同的身份维持着和平与相对稳定。   其中还有十几位魔神,则在世界范围内寻找并杀死一种特殊的灵能者——他们每个月都能够死而复生一次,而且可以变身为类似狼,又像是熊和猩猩的长毛怪物。最早发现这种怪物的巴尔干岛警方命名它为“狼人”。   在那种姿态下,他们的灵能被极限活性化,斗志变得高昂,痛觉被削弱,力量和速度抵达了巅峰,肌肉甚至坚韧到可以抵挡手枪子 弹或是匕首的切割……   狼人可以轻易的跃上三四米高的房顶,力量可以把门框直接掀开。在一百米外还可以躲开子 弹——灵视让他们即使在无光的环境下也依旧可以看清他人的动作,甚至还带透视。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狼人”的力量近乎不可抵挡。   地方政府对狼人的恐惧,给其他无辜的灵能者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甚至在一些国度甚至出现了“提前镇压、抓捕灵能觉醒者”的提议,只是被身居高位的魔神们压了下去。   他们似乎都是有着丰富灵能学说知识的灵能导师,而且兽化之后不会丧失理智。在法术和烙印灵能,以及那强化过的力量、敏捷和体质的加持下,即使以一敌百也不是难事。   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看不到没有生命的东西,比如陷阱。而且他们的肌肉依旧是普通的肌肉,对高温和毒素都没有抗性,机枪和火炮也可以轻易摧毁他们的身体——如果打的到的话。   狼人们出现不到十年,这其中的规律魔神们至今没有摸清。它们性格极为暴躁、攻击性强烈、怀疑一切,经常会做出一些无法解释的暴力行为,只有大剂量的镇静剂才可以让它们慢慢安静下来。   而在魔神们抓捕其中一些活体进行研究的时候,却发现它们原本也是普通的人类——而且性格根本没有这么疯狂。   唯一的线索就是,无论之前狼人们的心灵之火是什么颜色,在他们某一天突然变成狼人之后,都会变成一种浑浊的昏黄色。而且这种变化是不可逆的……一旦人变成了狼人,即使被无限的镇静剂压制着,可一旦断药,也会在数日内渐渐找回疯狂和野性。   而被检查过的灵能者,也突然会在某一天变成狼人。这种只在灵能者内部出现的兽化瘟疫的根源不明,但根据拜蒙的调查,他们已经得出了诸多要素中,最为重要也是具有标志性的一个:   那就是,所有的狼人在某一天突然变成狼人前,都有过生食人类血肉的经历。   第二章送上!今天这两更加起来六千多字了,相当于加了一更!快夸我(挺胸)   然后求票! 第二十八章 佛朗切斯科的野心   没错,自己的确是被人刺杀、甚至真实的杀死了一次——然而这并不能让佛朗切斯科心怀畏惧,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他那出众的冷静和智慧让他年纪轻轻便成为了玫瑰教团的红教士。   他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而迷惑。事实上,比这更加凶险的意外,佛朗切斯科也经历过许多次了。   毕竟他是隶属于玫瑰教团的灵能学者,大风大浪的见多了。   他试过将灵魂短暂的寄宿在宝石中,试过服用“咏月者”的血肉,试过翻译、研究禁忌而神秘的知识;甚至在导师的指导下,他尝试过从活人的脑子中直接吸取知识和记忆……这让佛朗切斯科差点就迷失在了那混乱不堪的第二人生中。   从那之后,佛朗切斯科在对抗意外上就有着丰富的经验加成。他深深懂得了名为回击的艺术——在名为“意外”的拳手不打招呼便向你的脸打来的时候,要做的不是闭上双眼、蜷缩身体、向后退去,而是伸手挡下这一击,然后反手给他一拳。   因此在蒙受“真理实体”的奇异恩典而重生后,佛朗切斯科没有报警,没有抢救自己收藏的珍宝名画和孤本的书籍,没有组织手下救火或是追捕刺客……   他的第一反应,是先用灵能视觉向周围侦查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人还在注视着自己。   意料之中的,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个灵能者正蹲在那里监视着自家的院子。   佛朗切斯科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刺客——或者至少是刺客团伙的其中之一。   因为佛朗切斯科不能保证刺客只有一人。虽然他成功的重生而没有被净化,但也不能保证刺客不是圣公会的人……   尽管帕齐家在佛罗伦萨说一不二……但身为一位咏月者,在银血猎人们的注视下,他必须足够谨慎才能继续追寻真理。   佛朗切斯科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灵能迅速的消耗到临界值,让对方的灵能视野中失去自己的形象。然后他避开对方的直接视野,快速的在全家跑动了一圈,丝毫不畏惧那熊熊烈火,仔细而认真的查看着哪些东西被移动过、哪些东西被偷走了。   凭着非凡的冷静,佛朗切斯科很快就察觉到了刺客的意图——   他最重要的灵能大师手札、玫瑰十字徽记都没有被动过。而他的名画和珠宝、以及书籍都没有被翻过,他的地下室机关也没有被发现,他那储存着自己的手指和胳膊的床板夹层也没有被打开。   唯一消失不见的,是他与条顿王国的一位教团大师之间的交易单据。   按照约定,对方要向他提供两吨优质麦酒、一吨去麸小麦,以及大量的皂碱、染料。而他则要向对方提供大量的年轻奴隶……当然,是暗语。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佛朗切斯科就放下了心来。既然对方是他来自于世俗面的敌人,那么他也就不再是灵能教士佛朗切斯科,而是贵公子佛朗切斯科·德·帕齐。即使真的有人拿着他“走私”的单据把他告上法庭,最终的结果也无非就是又一个帕齐的敌人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如果“帕齐”家的人会怕惹事,他们就不是“疯子”了。   撒丁公国不是条顿,在这里,有钱而不要命的人才是爷。   帕齐家可以没事揍美第奇家一拳,但美第奇家却不可能不惜一切代价和帕齐家撕破脸皮——毕竟盯着美第奇家位置的可不止一家。他们当然可以把帕齐家打死,但代价便是他们也一起死。   这是那位大师的研究项目之一,据说是讨论在非灵能者的环境下,能否诞生咏月者、或是劣化过的咏月者。   咏月者的诞生条件相对苛刻——需要服下其他咏月者的血肉、拥有最基本的灵魂离体能力,以及不能太弱的灵能。最重要的是,还要接触关于“真理实体”的禁忌知识。   最有可塑性的寄生物是什么?   毋庸置疑,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来自于他人的思想。   它能够迅速变异进化,吞噬他物补完自身,却足够隐蔽,不会让宿主有所察觉。   而玫瑰教团便要追寻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真理之种”从中延伸出无数种的真理实体。   目前为止,玫瑰教团是唯一能够主动、批量的开发灵能的神秘结社。只要任何一个普通人去接触“二十八面的真理”中的任何一面,在那些禁忌的知识前没有彻底发疯劣化,他们就被埋下了“真理之种”。   在他们的理性恢复之后,灵能的光辉便会从他们的意识中萌发而出。他们无需学习也无需实验,只要在满月时望向月亮,就能从中得到真理实体的启示和从未接触过的隐秘知识。   这种体验让他们沉醉。他们能够加入玫瑰教团,便是追寻真理而来。而他们在这里却能轻易的得到之前数年苦寻而不可得的真理,代价却仅仅只是暂时的失去些许理性——仅在半日之后,他们便能慢慢恢复过来。   这无非就相当于每月醉酒一次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开始也有人怀疑失去理性的幅度是否会逐月递增,但如今十年过去,却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这一点。   自从十年前的大秘仪完成后,二十八位灵能大师便化身为真理侧面,成为了近乎神明的存在。   他们能够解答世间近乎一切问题,最神奇的是答案不尽相同、却总是正确的。   之所以说是近乎神明,是因为有五位真理侧面在组队探寻阿蒙遗迹的时候,却被突然降临的阿蒙神所击退。   阿蒙神以一敌五,依旧将他们轻易击败。然而真理侧面的灵能可以互相传递——在五倍的灵能压制下,即使是太阳神阿蒙也被他们击伤,从而平安逃离了阿蒙遗迹。   ——原来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神明的。   在那之后,玫瑰教团的人理解了这一隐秘。既然如此,能阻绝他们的重生和再生、还能以简单的仪式赐予凡人灵能的圣公会,背后一定也有至少一位神明;同样能够赐予他们灵能,还能让他们复活奇迹的“真理实体”,说不定本质上也是一位神。   比如说……所罗门,或是赫尔墨斯之类的智慧神。   在那之后,玫瑰教团的行动顿时开始变得小心起来,开始隐藏起自身——其中最简单的隐藏手段,就是让所有咏月者开始加入其他灵能结社,分散圣公会的注意力。   原则上,玫瑰教团是不缺灵能者的。   但是灵能者对于其他灵能者、尤其是圣公会的银血猎人们来说,简直显眼的像是黑夜下的明月……所以那位大师的研究便是,制造一批不会被灵能视觉发现、却同样拥有超越普通人类敏捷和力量的士兵。   至于那位大师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佛朗切斯科并不关心。既然会进行这样具有趋利性、针对性的研究,他的现实身份要么是条顿王国的大贵族或者是王室亲属,要么就是军界高层。   若是其他的玫瑰教徒,说不定还会斥责那位大师“这是毫无意义的研究,与真理背道而驰”。但佛朗切斯科并不会管这些,对他来说,和对方交好、建立友好的交易渠道才是紧要之事。   对于他来说,这世间唯有无数人与人之间的“阶梯”真实存在——无限的攀爬才是人生的全部。至于战争、真理、艺术、甚至钱财和名望,都是可以被舍弃的“相对无用之物”。   人这一生,精力十分有限。人类不可能平白多出十倍的时间,也没有人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全能。   佛朗切斯科的目标非常明确——他这一辈子,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   他想要成为撒丁大公。   ——甚至,撒丁王。   一会还有第二章 第二十九章 智慧与更高位的智慧   在确定自己的敌人来自凡俗界后,佛朗切斯科立刻安定了下来。   他还从刺客在得手后立刻逃离、甚至为了消除踪迹而一把火将屋子——尤其是书房烧了个透彻这一点,判断出了这个刺客服务的人极有可能来自于美第奇家族。   于是他向警署长说了错误的身高和体重数据,让他们胡乱去找人。   其中的目的,反而是为了不让官方的力量去管这事——你看,我已经告诉了你们犯人没有跑远,但你们还是没有找到。那这事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也信不过你们的人,我自己来调查吧——他所要传达的,便是这种信号。   佛朗切斯科心中清楚,他和佛罗伦萨市长、警署长的交往信件没有任何价值,唯有那几张走私单据才有拿走的价值。   而如果普通人,即使得到了这几张走私单据也不能将佛朗切斯科怎么样。他们家的律师完全可以为他脱罪——只要官方没有在调查中先一步得到证据的话。   反正他常年不出门,完全可以制造出“他不在佛罗伦萨”的不在场证明,然后让他的某个忠心的手下变成“偷用佛朗切斯科的印章”的走私犯。   只要上下打点好,再给那个手下的亲属足够多的钱,即使这说法再扯淡,法官也不可能强行为他判刑。   ……更不用说,佛罗伦萨市的大法官本身也是帕齐家选出来的人。   这种官司还能怎么输?   这就是来自银行家的底气.jpg   换位思考的话,什么人只要拿着这走私单据,就能够对他出手呢?答案是只有美第奇家族。   他们对帕齐家警惕而厌恶,却始终受限于已有秩序和其他几家贵族的制约而不敢对他们正式出手。   但是,走私卖国的铁证,却可以让其他几家变得警惕。让他们意识到帕齐家的威胁,甚至反过来抢先压制住帕齐家的势头……趁机从帕齐家身上榨取些许油水。   ——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也是必然的。   到了那时,帕齐家就必须要做出一些利益让步。而他也必将在族内吃不了兜着走,甚至将为这巨大的损失而付出血的代价——假如他只是个普通的帕齐的话。   虽然他明面上是这一代帕齐家的第十六位继承人,但前面的十五个人里面,有六个安插了忠心于他的刺客;有四个人愿意为了他而效力,三个哥哥的妻子是他安插过去的间谍。真正与他敌对的,只有第一和第三两个人而已。   只要他想,佛朗切斯科甚至可以立刻晋升为第三位法定继承人——当然,按照帕齐家的规矩,他只需要把这一切摊开给他的父亲展示出来,不需要真的这样做,他就是实质上的第三位继承人。   毕竟帕齐家的产业太多,需要很多子女来继承和管理。   而一个在继承人的位置上能够暗中控制大半个家族的人,在他掌控家族后也能同样控制撒丁公国。   因此,除却他的长兄外,佛朗切斯科几乎是最受器重的年轻人。别说只是走私了,即使真的里通外国,他的父亲也一定会全力把他保下来。   在他们这些银行家眼中并没有正义和真理,有的只是利益的多寡。一家银行付不起代价,那就三家;三家付不起那就五家……即使对方是美第奇,也总会吃饱了收手的。   当然,为了保护传递到他手中的大师手札、也是因为对他的不信任,那个西西里女人——也就是灵能教士“避役”女士,在见到佛朗切斯科家烧起来之后,便立刻前来向他问责。   ——这样的蠢女人死了才好。   心情有些不爽的佛朗切斯科抱着这样的想法,直接给对方安排了追捕刺杀的命令。虽然同是教士阶,但他手中有大师手札,同级中要高对方一级,还是指使的动的。   佛朗切斯科对“避役”说,对面并不是灵能者,而仅仅只是他的政敌前来刺杀他。然后他向避役给出了对方真实的身高、体重和大略的衣着资料,并告诉她刺客行动灵活,极有可能在屋顶上前进。   至于她能否杀掉对方——这就不关佛朗切斯科的事了。   他本来也不畏惧于自己的走私单据泄露出去,倒是挺讨厌这个教团分配的、总是监视他一举一动的探子。   每个为了教团而在明面上活动的人,都有一个对应的“保护者”。而佛朗切斯科这些有着白身份的人,就不被允许随便变身为咏月者——而是凡事都要由他们的看护者出手。   但佛朗切斯科的运气向来不好。   他分配到的看护者“避役”,却正巧是他以前玩过的一个妓女。佛朗切斯科还记得那时的她说话多么的胆怯可爱,胸 部和大腿都是多么的柔软,在床上恭顺的像是一只小绵羊、从不抵抗。   而在她在拥有了灵能,甚至成为了咏月者,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后,她的性格却突然改变了——或者说,她有了力量后才暴露出了她真实的性格。   她性格暴躁,爱喝酒,十分啰嗦,喜欢爆粗口,还会吐痰到他的小羊绒地毯上。甚至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男仆撞到她的时候,胳膊拐到了她的胸 部,她就将他的肩膀直接砍了下来。   要知道她出现在佛朗切斯科家中的时候,可都是隐形的,碰到哪里都不奇怪。   她要求佛朗切斯科给她买下来了隔壁的别墅,平时怠工不干活,也不随身看守在佛朗切斯科身边,隔几天才隐身过来巡逻一圈。   而在佛朗切斯科与当权者们吃饭聊天的时候,她却反而隐藏起身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旁边,听着那些不能跟外人说的隐秘。   ——这一看便是在打探消息,但佛朗切斯科还拿她没办法。因为定时上报被监视者的生活细节,供其他教徒研究、以及上位者看管,也是她的工作和大师们的命令,即使是他也不敢反抗大师们。   但偏偏关注这些他最不想暴露的生活——这肯定是之前积累下来的仇怨。   对于这样的看守者,佛朗切斯科十分不信任。但他又不可能申请更换看守者……毕竟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个人的、以及帕齐家太多秘密。   如今正是一个绝妙的好机会——   “……所以我推断,那个女刺客应当是被佛朗切斯科派出来送死的。”   莱昂纳多翻阅着弗朗西斯带出来的文件,随口说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应当是一种近乎平等、却又互相地方、互相利用的关系。”   “听起来像是情人。”弗朗西斯插了句话。   “情人可不会致命。”   莱昂纳多瞥了他一眼,甩了甩手中的单子:“至于这些东西……你可以直接交给洛伦佐了。”   “咱们不吿他一状吗?”   “可以,但没有什么意义。”   莱昂纳多微微一笑:“炸弹总要悬在那里,才会让人心神不定。人们见那炸弹要爆,就会心中思量它什么时候才会炸、大约能有什么规模、杀伤力如何……并因此而惴惴不安。悬的越久,人们心里就越发慌。   “而如果炸弹真的爆炸了,也无非就是听个响。倒不如留下来挂在那里,让对方行事有所忌惮,给我们腾出来行动的空间。”   顺便做个网子,引出来佛朗切斯科背后的人。   莱昂纳多在心中补充道。   那些狼人们的出现时间,再结合他的使命任务,莱昂纳多心中已经有了猜想,接下来的只是印证。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狼人可能是玫瑰十字会的人搞出来的东西。而他要观察的,仅仅只是“这究竟是玫瑰十字会中的异端还是主流”而已。   ……似乎该召唤拜蒙了,如果他不忙的话。   至少得让他把搜集到的情报给我一份才行……目前的情报还是太少了,根本分析不出来什么……   如果拜蒙比较忙的话,这事就可以先搁置一下。毕竟那些狼人现在根本不冒头,也看不出他们想做什么——魔神们也各有各的忙,如今只有圣公会和兄弟会的几位能自由活动。   总之先把地铁计划阻止了再说。   这个最为紧要、摆在眼前,而且关系到无数家庭的离合。   在莱昂纳多面前,人命永远不分高低贵贱——并不会因为他们只是贫民,莱昂纳多就放弃了拯救他们的机会。而且那机会就摆在他的手边。   不过在那之前,总得需要先去现场调查一番……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那么,弗朗西斯,”思索了片刻,莱昂纳多开口说道,“你今天休息一下……明天早晨陪我去一趟贫民区。”   “……等一下,你不是来向韦罗基奥大师学画画的吗?”   “那个真不着急……”   莱昂纳多说到一半,顿了顿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去给我请假就好。大师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闻言,弗朗西斯顿时精神了不少:“哦对了!说起来我还是你的临时监护人来着——”   “……你开心就好。”   望着傻不拉几的弗朗西斯,莱昂纳多露出了关爱儿童的微笑。   第二章更新完毕!(震声) 第三十章 黑区的一日   凯蒂感到有些疲惫,饥饿以及寒冷。   她摸了一下自己冻的发红的鼻头,又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缩在通风管下面打了个哈欠、忍不住轻轻跺了跺脚。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毛绒大衣,一件丝袜和小羊绒皮鞋——这三件衣服几乎便是她家最值钱的东西了。   当然,这当然不是她从品牌服装店买的,她也没有那个闲钱。   这件大衣算是她的意外所得——以前她在做女工的时候,回家的时候途径铁水岸,遇到了一具快要烂掉的女尸。   她似乎是从运河上段被扔了下去,在中游被冲了出来,脸已经烂到看不清原本的面貌,身上却反而没有被浸泡过的痕迹。   凯蒂和她的两位同伴发现了这具女尸,在第一时间感到恶心之后却反而是惊喜。   因为她身上穿着时髦的毛绒大衣、小皮靴和质地很好的长裤等等。她身上还有一枚戒指、一对手环和一条项链,以及一个用水晶雕成的发卡。   除了她的衬衫被匕首捅坏,其他那些零零散散的加起来,即使卖给最黑心的商人,也能换到她们在黑区工厂里挣两三年才能捞到的钱。   她们三个在决定扒掉女尸的衣服后,很快就陷入到了争吵中。她们中最为强壮的那个把她们两个打了一顿,抢走了女尸身上的所有值钱的首饰,跑掉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回工厂上班。   而至于剩下的那些东西里,年纪最小的凯蒂取走了她的毛绒大衣和靴子。另外一人则拿走了被刀子割破的衬衣和厚裤子——她说着两样东西补补还能用,而且料子好、经穿。   之后她果然把改好了的裤子和打了补丁的厚衬衣穿在了身上,还向其他女工炫耀自己买的“二手货”。那裤子也是真好,凯蒂一看便知道那是真暖和,有时不免也会觉得有些后悔。   因为她拿到的大衣和靴子,好看归好看,却不敢穿出去。她一个是怕脏,第二个也是怕有人抢自己的衣服。   她们心中也知道,自己窃取死人衣物的事是不道德的。但在最初的几天过后,她们却也常常结伴前去铁水岸,看看有没有新的尸体又被冲了下来——毕竟那种地方,一个人去的时候,总是不免会害怕。   结果她们发了工酬的那天,她们再去铁水岸的时候,发现那具女尸便彻底被扒了个干净,甚至就连头发都被拔走,赤裸的身上还有被刀子割过的伤口,却意外的没有继续腐烂的痕迹。   那是手持利器的男孩子们“试刀”的野蛮仪式的结果。   这些野孩子们总是抱团,四处闲逛。他们看不起那些要去做辅工的孩子,也觉得那些天天上学识字的孩子是天真的傻瓜。   他们有着许多野蛮而危险的仪式——比如说拦下高速行驶马车、咒骂车上的商人,一口气爬上黑森钟楼的塔顶,将随身携带的小刀上染上人血,向那些背着尸体、扛着枪的守尸人的人丢石头,或是去割破那些街角的“夜莺们”的衣服之类。   类似的仪式有许多许多,甚至每天都会增加、或许只是出自一个异想天开又闲的没事干的少年,具体的规则也因人而异。   但那些较小的孩子们,总得在大孩子的催促下干完其中的一两样,才能证明他们的勇气,证明他们是个惹不起的“小佬儿”,而不是那些呆头鹅。难得弄到一具没人要的尸体的时候,他们更是如获至宝,要表现出自己的“残忍而勇敢”,才会得到其他孩子的佩服。   他们就像是野狗,但有时候又像是狼——   在凯蒂的女伴发现那些“小佬儿”们试图拿着勺子挖下来那个尸体的眼球的时候,立刻出声制止他们。而这些孩子们吓了一跳,随后立刻露出凶相,用刀子试图逼退她。   但她没有退却,反而勇敢的上前继续指责他们。   那群孩子们的头儿恼羞成怒,觉得自己的面子被折了,便掏出刀子向她的脸划去。结果她不退反进,不认为那个孩子真的敢用刀子捅自己,便上去要挠那个孩子的脸——结果在两个人都是愣头青的情况下我,那刀子反而割断了她的脖颈。   鲜血顿时溅了那孩子一脸。   她抽搐着倒下,眼看着便要死去了。   那群孩子们愣了一下,随后慌张的一哄而散。凯蒂认为她的女伴做的是对的……却不敢出头,只是从一开始就躲在角落不敢出声。   就在她犹豫着、害怕的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是该报警还是逃走,亦或是在报警前先拿走她身上的钱的时候,她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在那些孩子们离开不久后,一个男人偷偷过来、把那具女尸——或者说两具女尸的眼球挖了下来,装进了试管里,然后便匆匆逃走了。   那个人正是她们工厂的老板!   凯蒂当时吓得动都不敢动,头脑一片空白。   她发誓,在那个人挖下她的同伴的眼睛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一口气——凯蒂清楚的看见了她的身体痛苦的抽了一下。   ……但她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像是她的朋友一样站出来。   那一夜成为了她的噩梦。   她不敢再回到之前的工厂。她总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偷走眼睛,甚至为此而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但不去做工,她又能做什么呢?   凯蒂不认字,也没有读过书——因为她的父亲认为读书没有什么用,不如跟着她母亲一起去厂里当辅工,家里也没有人能照顾她。她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她那天看到招收能认字会算数的女会计的广告单的时候。   不用干活,只要坐在那里算算数,每天的工钱就有自己干十二个小时的三倍!   凯蒂十分羡慕,甚至嫉妒。   她现在想要学习,可早就来不及了。她的母亲早在五六年前就因为铅中毒而死去了,她还有妹妹和弟弟要养;而且她也已经二十岁了,免费学校不再接收……即使是最便宜的家教她也请不起。   至于她的父亲——他原本是个港口的货运工,但是因为健谈而又英俊的缘故,被一个船长看上当了水手。在两年前便随着一趟货轮前往了美洲……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她的弟弟刚能行走,就被她送到了教会学校,暂时倒是不愁吃穿——可凯蒂也想把她的妹妹也供去读书。至少不要在看到招收女会计的广告单的时候,却连上面的字都只能看懂三分之一。   而且,她还要供给两人份的食物、饮水和煤气的费用。即使做饭可以用柴火来省钱,但她妹妹读书的时候却总要点亮煤气灯的。即使一天只开两个小时,一个月的煤气钱也不少。   ——她还能做什么呢?她还能有什么呢?   就在凯蒂近乎绝望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的毛绒大衣和补好的皮靴。她的妹妹很懂事,经常帮她修复打理这衣服,即使凯蒂从来不穿。   它是如此的漂亮——即使像是凯蒂这种纤瘦的身材穿上它,也能显得自己像是一位落难大小姐。   对着房间里的一面小镜子打理了一下仪容后,凯蒂愣了一下,惊喜的发现她并没有走入绝境——她至少还有一样东西!   她还有她自己!   还没到最糟的时候,凯蒂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她除去了其余的衣物、认真的洗干净了自己的脸,只穿着毛绒大衣和长靴,每日在南边的戏院附近闲逛——这里是离北区最远的地方。那些讨厌的“小佬儿”不爱往这里跑,因此也有一些有钱人会到这里来看戏。   当然,这些“有钱人”指的是医生、警察或是律师这一批,甚至是他们之下的水准。可相对于北边的贫民区,他们也是有钱的老爷。   他们请得起家庭教师,能请一个到三个仆人,出门能坐马车也能坐蒸汽公共汽车。能穿的干净漂亮,也不愁吃喝……   这难道不就是有钱人吗?   偶尔遇到单身的男性,凯蒂就能赚上三四个先令——她不是夜莺,只能算是无人保护的流莺,也不知道这个价钱算是高还是低,更不敢去问价,暴露出自己背后没有帮派保护的事实。   好在她的大衣和靴子让她看起来不像是雏儿,当客人问起的时候,她就会谎称自己是“黑皮靴”帮养的夜莺——即使她只是听过这个帮派,甚至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至于那条丝袜,那是一个卖丝袜的商人过夜后送给她的礼物。   不过,她从那些客人们的反应来说,应该算是很便宜。他们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接私活挣钱,没有多想。   或许之后应该提两个先令——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那么不值钱。   不过即使如此,她现在一天也挣得比之前多上几倍。至于羞耻心——那只不过是富人的奢侈品。   每天有钱赚,妹妹有书读,能换新衣服,夜晚能有灯火,早起能有热粥……再不会有什么生活能比这更好了。   凯蒂感到了安心。   当然……如果这雨能停下来就更好了。   “你好,女士。”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温暖而柔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第三十一章 他们不知道   凯蒂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嗓音。   说话的人年纪似乎不大,操着一口本地口音,讲话不疾不徐;虽然没有贵族老爷们的那种傲慢,却也没有那些泥腿子的粗鲁蛮横。   她有些艰难按住大衣的侧摆,防止它在自己转身的时候淋到了雨——佛罗伦萨的雨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淋的久了甚至会脱皮、之后还有可能生出丑陋的红斑。   如今的凯蒂全指着一张脸吃饭。她可不敢把自己暴露在雨水之下……衣服也是一样。   “您好……您是……?”   她结结巴巴的说着,转过身来。   只见在她面前一米半左右的位置站着一个少年和一个青年。   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羊绒长风衣。风衣的下摆一直遮到他的大腿,而他的双腿则套着亚麻质地的褐色七分裤。   他的皮肤相当白净,有着一头有着及肩的黑色卷发,清澈温润的湖绿色瞳孔,还戴着装饰性的单片金丝眼镜。看起来就像是哪家的贵族少爷一般,温和的笑着看着自己。   而让凯蒂坚定了自己猜测的,是紧跟在他身后、为那个贵族少爷撑伞的那个男人。   那个让人感觉到有些危险的男人长着一头浓厚卷曲的黑发,以及格外深邃的五官,看起来就像是罗马人一样。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装,正不耐烦地看着自己。   这人一看就不怎么聪明——   凯蒂在心中下定评语。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大少爷的那种贴身男仆——执事?还是叫保镖来着……   “你好,女士。”   见凯蒂长久不回话,那少年也不急,只是温和的再度出声提醒道:“我想向您打听点事。”   “你直说就是——抱歉,我、我是说……您请问。”   凯蒂下意识的说了半句方言,随后立刻被自己吓了一跳,有些结巴的低声回应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胆怯心是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道歉。但光是看着那个少年人的双眼,她便不自觉的想要低下头来,甚至没有与他对视的勇气。   他绝对是哪个名门大户出身。对于这样的大人物来说,自己若是多看几眼,说不定眼睛都会被挖掉——   当然,凯蒂并没有见过这种大人物挖人眼睛。事实上,她身边的人全都没有见过这种大人物……可她就是听过类似的故事,或者说贫民区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   但她却听到了一个温暖却有些严厉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你没有什么罪,女士。”   凯蒂微微一愣,慢慢抬起头来,却是看到了一双平和如水的双眼。   其中没有她最常见到的那种贪婪或是厌恶的神色,也没有那些善良的有钱人眼中常见的那种哀悯。但凯蒂却反而更喜欢这种平等的眼神……   ……平等,我在想什么呢?   她不禁苦笑一声,答道:“我没有犯罪……可我没有钱。”   “贫穷不是罪过,更不应该成为罪过。”   那少年却是严肃的说道:“女士,你同样是一位自由的公民。我们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闻言,凯蒂怔了一下。   从出生以来,她接受到的所有教育,都告诉她“贫穷即是犯罪”。每当她问起“我们为什么要经历这些”的时候,她只会得到一个答案。   “因为我们生活在这里。”   “因为我们没有钱。”   “我们在这里活着,就是罪过。”   而这个贵族少爷,却认真的告诉她“人人平等”……这不免让她感觉到了一种错愕和荒谬。   但仅仅只是这样一句话——这样一句淡淡的、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话语,却让她的精神感到了振作。让她的眼中也有了些许光芒。   “你生活在这里吗?”   他随口问道:“我听闻北边要修什么……地下铁路?你知道这事吗?”   “……嗯,我听过。”   凯蒂低声答道:“我知道这件事……”   ……在某日她与一个工人一同过夜的时候。   听说贫民区要被拆除,许多人是不相信的。毕竟这么多的人都在这儿呢,万一拆除了贫民区,他们要去哪?少了这么多工人,工厂还开不开了?   因此,关于拆除贫民窟的计划,进行的不是很顺利。在拆除了一两条通道后,便在“小佬儿”们的捣乱下,拆除工程被迫搁置。   但即使是目前围出来的这一块,也够他们干上一段时间了。   当然,在施工过程中又出了一大堆的麻烦。   他们圈出来了一大块地,上下班的人都要被迫绕远路。路面开挖造成了巨大的噪声——蒸汽地钻、蒸汽挖地机、起重机、土方传送带和附带的蒸汽引擎等等,都是有着巨大声响的工程机器。   除此之外还有铁镐的敲击声、铁铲的掘地声。地面总是在颤抖着,周围的贫民难以入睡,商人和工厂主则要求封断交通运输的赔偿。因为噪声巨大,工地上的工人们已经习惯了互相扯着嗓子喊话。而这就让周围的居民更加难以休息了。   即使到了天黑以后,也不怎么安宁——同意修地铁的那些大人物们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不能尽快修好,很有可能到时候就会变卦。   因此在白天工作了十个小时的工人们下班之后,便会有一批夜班工人立刻顶上。毕竟工地上的酬劳相当不少,而且还管两顿饭。   而那些工人们下班后可不会立刻回家……他们会选择用便宜方式娱乐自己,放松疲劳的心神。一些人会去喝酒,趁机闹事;存了点钱的就会去在小巷里到处逛,带着一身臭汗,寻找有没有屁股翘奶 子大又不贵的夜莺。   “听起来不太妙。”   “是的……是的,大人。我们的生活都被搅乱了。”   凯蒂抱怨道:“那些可怜人被赶出了家……他们无家可归,总要去寻个住处。结果就是房子没有被拆的人也倒霉了。   “数百无家可归的人,把这里弄的乱糟糟的。所罗门在上……我们根本就不要什么地下铁路。那些大人物有这些闲钱,还不如把几家戏院和街上的路面翻新一下,起码这些能看得见……”   少年人安静的听着她的唠叨和抱怨,时不时还低声安慰几句。过了很久,她的感情才渐渐平缓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做了多么无礼的事。   但在凯蒂道歉前,少年却阻止了她,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凯蒂感觉到自己的脸滕一下的就红了。   ……但她随即发现自己的掌心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那是七个银先令。   “您是——要买我吗,大人?”   她有些慌张,又有些惊喜的问道。   少年却只是温和的笑笑:“不,只是采访费。”   “采——什么?”   “是我之前问询那些问题的酬劳。”   少年整了整自己的单片眼镜,温和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这原本是黑区的居民绝不能泄露的重要情报——但看着他的双眼,凯蒂像是鬼迷心窍一般把它都说了出来。   “那么好,”少年人点点头,“等我之后再需要情报的时候,会去你家里找你。同样会付一些采访金……这是打扰你的工作的补偿。”   他们聊天的功夫,外面的雨就渐渐停了。   ……只是说说话就能有这么多钱?   凯蒂将信将疑的把钱收了起来,心中有些不安。但她却下意识的不愿意相信这个少年是个骗子。   “忘了自我介绍了。”   少年人微微一笑:“我的名字是莱昂纳多。莱昂纳多·达·芬奇。你可以直接叫我莱昂纳多,凯蒂小姐。”   “我想问一下……”   就在这时,莱昂纳多身后的那个男人突然开口:“你是哪家树上的夜莺?”   “……是黑皮鞋,大人。”   凯蒂犹豫了一会,才小声的答道。   那男人闻言,皱了皱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   “好吧。”   他说着,向凯蒂丢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   凯蒂下意识的将它接住——那是一个铜色的靴子肩章。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黑皮鞋的夜莺了。”   弗朗西斯一脸不快,板着脸说道:“你也不用上供——这是我付给你的采访费。没事的话你就可以走了。”   在凯蒂愣了一下,后怕的道歉、道谢并离开后,弗朗西斯才对莱昂纳多抱怨道:“她根本没说实话……她只是个流莺,逃走的罪犯、或是不愿意找工作的最低贱的妓女。你却要付给她采访费,这是同情吗?”   “同情是毒物,弗朗西斯。这叫平等。她不比我们缺个脑子,或是少片心肝。”   莱昂纳多微微闭上眼睛,平和的答道:“在人之下,要视自己为人……在人之上,更要视别人为人。”   闻言,弗朗西斯微微一愣。过了一会,他认真而缓慢的点了点头。   莱昂纳多欣慰的摘下眼镜,低声祷告着:“愿所罗门能指引他们的道路——”   “因为他们所求的、他们所缺的、他们所爱的……他们不知道。”   第二更送上!   今天又是六千多字的更新……这算是三更喔,三倍伟大的祈喵喵!(挺胸) 第三十二章 绝望与恶意   顺着狭窄逼仄的小巷,莱昂纳多和弗朗西斯继续向着贫民区的深处走去。   在两面墙体的夹缝中,只留着能让一个人通过的狭窄道路——严格来说,这里并不是给人走的道。   只要抬头望望,便能看到那水桶粗细的通风管道。   这些通风管道,虽然在市区内也到处都是,可城里的大建筑师们绝不会把他们如此明显的胡乱堆砌在一起。因为那样根本毫无美感可言。   然而这种在公会里挂了名的建筑师,也不可能会接贫民区的建筑设计……不如说,如果有人敢凑上去说什么“我们老板请您做个单,北区要做个剧院”什么的,可能会被当做羞辱,直接给打出来。   ——当然,只要能给足钱,原则上还是一切好说的。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   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在贫民区做什么投资。   与其说是专门修建的贫民区,不如说是在翻修城镇的时候,避过了一块地区没有翻修。目前贫民区的设计和墙体严重老化,那便是因为它们都建于八十年前、甚至一百年前。   只有这些通风管道、下水道、排水管和道路本身,会不定时的有人来维修和加装。毕竟在黑区开办的工厂是越来越多,原本准备好的建筑布局便显得拥挤了。   不少工厂甚至因为空间不足,直接把其中的一部分放在室外。这样虽然会让酸雨腐蚀设备,但只要用便宜的、近乎报废的设备,反而比重新建造一栋厂房更加省钱。   之所以佛伦罗萨市长一直放任这些明显不合法的黑区工厂,一个原因是,黑区工厂的存在,让半成品的价格下降。城内的高端市场可以用更低廉的价格大量进购……这有利于产量的提升,甚至科技的进步。   而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市长在等着他们建造工厂。   黑区工厂是完全不合法的违规建筑,但市长不可能动用工程人员去把建筑拆毁……事实上,他也根本不用管。他只需要把工厂查封,把原料和加工设备全部没收就可以了。   而剩下的这栋空建筑,不久后就会成为容纳流民和无家可归的贫民的一处新居所。   有了房子、有了住处的流民,他们的破坏性和不稳定就会直线下降。他们会从一无所有的饿狼,变成有所顾忌的野狗。   如此一来,城市会变得安定,而他们活了下来——公平而平等的交易。   这些流民只要缴纳很少的钱、或是抵押一些或许永远赎不回来的东西,就可以用废弃的铁皮、木板、木桩和废布搭出一个个的棚户房,住在里面。   当然,他们这份钱不是交给佛罗伦萨的市长或是来收钱的人……在工厂被查封后,城里人就不会再回来看一眼了。至于这工厂的残骸被怎么处理,那就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事”了。   一般来说,这份钱是要交给工厂所属地的帮派首领的。   在工厂主逃走或是被抓捕起来后,空厂房自然就会成为这些帮派的财产。这其中没有什么让渡的契约,更没有什么收到法律束缚的转让仪式,仅仅只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是贫民区的规则。   它是猎物,而他们是诸多猎人中的一位。而在得手之后,无家可归的流民们就成了新的猎物。   这就是小鱼钓大鱼的智慧。他们为此而自得。   “而这……就是他们的罪。”   莱昂纳多平静的说道,停下了脚步。   佛朗西斯的面色变得很难看。但这并非是因为莱昂纳多的讲述,而是因为挡在他们面前的那伙人。   他们只能说是孩子,最大的一个也不到十六七岁。   他们的身体瘦削干瘪,皮肤干燥、脸上满是被雨水腐蚀的红斑。他们只披着破旧的一件或是两件衣服,就连乞丐都比他们要穿的干净。   而这不是因为他们的贫穷……而是为了表示他们的与众不同。   倒是所有人都穿好了鞋——因为随着风和废气在北区内呼啸,总会有一些碎铁渣或是尖锐的木屑、铁钉之类的东西出现在意想不到的角落。   唯有鞋子和小刀,是所有的“小佬儿”们必然携带的东西。   这眼前的十一二人,抽出小刀包围成数排,满怀恶意的看着莱昂纳多和弗朗西斯。   他们身后便是只能容纳一人的小道,而那里还被人撒了一地的碎钉子作为断后。   而他们就被包围在了小道的出口,四面八方尽是手持凶器的小孩。这样的局势,甚至比身后就是墙的情况要更加危险。   “滚!滚开!”   佛朗西斯厉声呵斥:“你们这群臭沟佬儿!知道我是谁吗?抢钱抢到我手上来了?”   他呲着牙,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抽出了手枪,指着带头的小孩,眼中是冰冷而残忍的意味:“让开——不然我就让你吃吃枪子。”   他的话中没有丝毫怜悯,平静而决然。   佛朗西斯自是认真的。只要他们不让开,他真的会开枪。   “知道嘛——”   出乎他的预料,领头的那孩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您是弗朗西斯大人,这地界唯一穿靴子的大佬。”   “但如今您怕是光着脚吧?臭脚在靴子里闷的发酸了吧?”   闻言,周围的孩子们顿时哄笑起来。   有人叫唤着:“比我姨妈腌的臭鱼还酸!”   于是他们笑的更刺耳了。   弗朗西斯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和紧张而严肃的弗朗西斯不同,莱昂纳多仔细的打量着他们。   这些孩子们有着漆黑的眼神。   不像是人,更像是野兽……或者说,是比野兽更为凶戾的魔物。   即使是野兽,幼兽也绝不会有着如此残忍和兴奋的猎杀欲。他们眼神里浸着比成年的凶徒更加深重的恶意,以及好斗和无畏无惧的雀跃。   “……而这些孩子们,也是他们所犯的罪。”   莱昂纳多顿了顿,接着自己的上半句话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弗朗西斯气急败坏的大声嚷嚷着。   而莱昂纳多却是依旧不慌不忙,平静的说道:“你知道吗,弗朗西斯。我和洛伦佐曾经提及过这些孩子。”   闻言,那些孩子们也愣了一下。   他们眼中的那些恶意稍稍消退,却又浮上了嗤笑和失望。   “那请问你们是如何谈论的呢,大人?”   领头的那孩子呵呵的笑着:“要好好的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让他们变成我们这狗样?还是要把黑区清理个干净,把我们揪出来关进监狱、学校、工厂或是福利院?   “这些话我们都听过了,都听腻了。我们不怕这个——有什么新鲜的垃圾话吗?”   他们再度哄笑起来。   但这次的笑声却变得沉重了些许。   然而,莱昂纳多却依旧不为所动。   只是他那温暖如水的湖绿色双眼,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变成了冷漠淡然的暗金色。   他开口,低声说道。   一会还有第二章……今天白天去医院正骨,回来先看的比赛。   卧槽RNG是真的牛逼,一分钟的时间神他妈从一塔直接拆完了……太酷炫了这个 第三十三章 为此而活   莱昂纳多身上,散发出一种安静却威严的气氛。而这正好是那群“小佬儿”们最讨厌的感觉。   他们讨厌秩序的气味,更讨厌被人高高在上的指摘教训。   但在莱昂纳多面前,他们却瑟缩着,沉默了下来。   “我那时说,‘你要让这些孩子永远不再出现,这就是你要做的事,洛伦佐。这也是我使命之外的使命。’”   莱昂纳多望着那些孩子们,暗金色的瞳孔没有感情,声音平静,却意外的给人以可信的感觉。   “然后他又问我,如何才能让他们永远不出现?是设立监护机构,还是加强立法,亦或是城市治安无死角化?   “——我说,去让这个烂透了的社会变好。”   莱昂纳多平静的说着,一步步向前走去:“去让老人有人赡养,让孩子能够欢笑着长大。去让不幸的人尽量减少,让忍饥挨饿的人能够活下来,让法律和工作的机会变得公平。   “去让人们习惯于仰望星空,让地上的人们彼此相爱。让努力的人能活下来,让罪有应得的人得到制裁。”   闻言,弗朗西斯和那些小佬儿们都怔住了。   “……这做不到,先生。”   带头的那小佬儿沉默了一会,低声答道:“您说的那是天堂,不是人间。更不是地狱。”   他盯着莱昂纳多,一字一句的说道:“那离我们太远了,远到看不见的程度。所以我不会抬头去看。”   他说着话的时候,依旧时刻保持谨慎。莱昂纳多每踏前一步,他便要同步的后退半步。   “你尽可以抬头看。只要我还活着,这世界每天都会比前一天要变得好些。”   莱昂纳多答道:“因为我就是为此而活的——”   他话音刚落,猛然踏前一步,左手一把拧住了那个领头的小佬儿持刀的手臂,将其反转扣向外侧。   随着他的步伐向前,他的右手同步向前推去。   莱昂纳多的掌跟轻轻拍上了对方的腹部,虽然没使多大力却、却让那孩子的面庞顿时扭曲,痛苦的弯下了腰。   随后莱昂纳多面无表情的将击出一掌的右手抬起,掌跟向上猛然推到了那孩子的下巴。   这轻轻的两击便让他猛然眩晕在了原地——   这时周围的小佬儿们才刚刚反应过来,大喊大叫骂骂咧咧的举起刀子,向他冲来。   像是在舞池跳舞一般,莱昂纳多扣住对方手腕的左手微微一抖,便将对方扯入了自己的怀里,右手则轻而易举的取走了对方手中的匕首,转而抵在了那伙小佬儿首领的脖子上。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加起来才只有一秒的时间。   “别动。”   他望着周围的小佬儿们,开口命令道:“退下——”   而这时,首领也慢慢从眩晕中醒转了过来。   这巧妙的时机把握,也是来自莱昂纳多合适的力道。   “……你们退下!”   他的眩晕感还没有散去,便是忍着呕吐感大声喊道:“听到了吗?我说退下!”   周围的小佬儿们互相对视着,有些不甘、骂骂咧咧的退开。   但就在这时,在他们后面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砰!”   “——呛啷!”   在人群中绽放火光的瞬间,莱昂纳多面色不变的将握着匕首的右手甩手随意的劈去。   只见淡金色的辉光瞬间覆盖在刀身上,它瞬间便有了足够抵御子 弹冲击的坚固性。   在莱昂纳多精准的预判和计算下,他挥出的这一刀正好将子 弹切开、弹飞到了一边。   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莱昂纳多的右手一抖,将匕首像是飞刀一般单手投掷了出去。   在尖锐的呼啸声中,匕首与许多人擦身而过,精准的钉在了一个小佬儿握着手枪的右前臂上,在他的痛呼声中将他的手臂抬起,第二发子 弹也射在了空中。   直到这时,领头的那小佬儿才刚刚反应了过来。   他额头青筋绷起,尖着嗓子叫道:“谁开的枪?谁他妈有枪?!”   “自然是收了钱的人。自然是想杀我的人——甚至不惜害死你。”   莱昂纳多平静的说着,扣在他身后的左手轻轻一推,把他送了出去:“你是他们的首领。这事你来定夺吧。”   那首领怔怔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莱昂纳多,与他四目交汇,确认了一下眼神。   他心里清楚——以莱昂纳多用小刀劈飞子 弹的身手,有没有那匕首,都可以轻松地劫持自己。或许还可以杀穿所有人。   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首领心中有些混乱,走到了围起来的人群。   这他妈……刚刚那子 弹明明是冲着自己的脑袋飞过来的!   他心中碎碎念着,有些后怕的眯着眼睛往里一看,看到了那个手腕被钉进去了一把匕首,趴在地上哀嚎的小佬儿。   那是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有着雀斑和枯的像草一样的头发。   这也正是建议他接下这一单的那个人。   这一瞬间,首领什么都明白了。   “枯草头……你想杀了我?”   他狞笑着,走进人群。   他居高临下的瞪着那个人,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在了插在他手臂上的匕首上,让他发出了更为惨烈的哀嚎。   小首领学着帮派首领们的动作,提着他的头发把他拽起来,吐了一口痰到他的眼睛上。   “我懂了,你是拿了回扣吧。藏了多少?”   他低声说着。   那“枯草头”闻言,身体一颤,高声叫嚷道:“我、我、我……我都、都给您!都给您!我不要了,唐!我什、什么都不要了!”   “去你妈的!”   首领唐猛然暴怒,伸手握住了那浸满了一条一条鲜血的匕首,用力搅动着,厉声斥喝:“老子差点被你打死!你知道不知道!?”   “我、我枪法不好……我没练过……”   “枯草头”半哭半笑,鼻涕眼泪混着浓痰流了一脸,惊慌混乱的努力解释道:“我只有六颗子 弹,一颗能卖一个半先令, 我舍不得用……”   “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去你妈的……”   唐咒骂着,捡起他掉落在地上的手枪,冲着“枯草头”连续扣动扳机。他每扣动一下,便要咒骂一声。   第一枪便已然将那个顶着一头枯草的脑袋打爆,剩下的两枪只是打进了尸体。   随后他一脚踢倒尸体,把匕首拔出来,在卡诺大腿上擦了擦,收回了鞘中。   他踩着匕首,举着手枪高声喊道:“从今以后,谁再碰枪,老子就这么打死他——你们听见没有?!”   周围的小佬儿们已经吓到动弹不得,连连点头。   他们的无畏和凶戾在唐面前,仿佛只是过家家一般。   他把周围人吓倒之后,又做出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他走回到莱昂纳多面前,将枪放在他的手中,有些笨拙的向他弯了弯腰。   “先生,我想你之前说的都是实话?”   他低声说道。   莱昂纳多平和的开口道:“我只说实话。”   “……您是一位好人。这时代少有的好人,您不能死在这里。”   那孩子沉默了一会,便答道:“聘请我们来杀你们的人是那位阁下手下的人。他有着一头金发,栗色的眼睛,削瘦的脸颊,尖下巴,厚嘴唇。”   “是西尔维奥……那个叛徒。”   弗朗西斯咬牙切齿的小声补充道。   “我知道了。”   莱昂纳多温和的答道,双眼再度变回湖绿色。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唐的头,开口问道:“你的名字是唐?”   “我叫唐·米凯罗特。”   “那么好,米凯罗特。互相认识一下,我是莱昂纳多·达·芬奇。这位没靴子穿的可怜人叫佛朗西斯·达·芬奇,是我的叔叔。”   莱昂纳多温声问道:“你很聪明,米凯罗特。你们愿意接受我的聘用吗?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打探些消息,一单十个先令。”   “……是的,我们愿意,先生。”   米凯罗特谨慎的沉默了一会后,慢慢点了点头。   莱昂纳多闻言,将空枪慢慢移动到米凯罗特的额头上——这个动作让米凯罗特有些背脊发寒。   之后,莱昂纳多扣动了扳机。   在咔哒的声音响过后,莱昂纳多笑着说道;“你看,你要杀我,但是失败了;我也要杀你,也失败了。”   “……所以?”   “所以我们现在互不亏欠了,米凯罗特。只是雇佣,不是威胁,不是人情。”   莱昂纳多答道。   在目送他们离去后,弗朗西斯面色有些难看的问道:“为什么要放过他们?他们之前打算杀了我。”   “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莱昂纳多没有回头,“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杀意,除了对你和你的组织的敌意……以及那个‘枯草头’。”   “……你一开始就知道有个人拿着枪?”   “那又如何?他伤到我了吗?”   莱昂纳多反问道:“我从最开始就知道,他们没有人能伤到我。所以我一点都不慌。倒是你,怕了吧?”   这让弗朗西斯顿时语塞。   他顿了顿,开始转移话题:“不,说真的,莱昂纳多……你什么时候格斗水平这么高了?”   “确切的来说,是四天前。我们进城那天。”   莱昂纳多诚实的答道。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取得的“格斗”领域的知识。   弗朗西斯磨了会牙,颓废的呼了口气:“你这小怪物……”   他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吗?”   “哪部分?”   “就——你和洛伦佐说的话——那些。”   “当然,全部。”   莱昂纳多理所当然般点了点头。   反倒是弗朗西斯怔住了。   “你们……真的是这么觉得的?这世上会有那样的世界?”   他犹豫了一下,答道:“那孩子说的不错。那虽然算不上天堂,但也差不太多……这世上没有天堂。”   “那也不是什么天堂,而是未来。”   莱昂纳多重复着相同的话语:“我就是为此而活的。”   第二张更新完毕,又是三千字的大章!   祈喵超强——但祈喵要睡觉了!晚安! 第三十四章 玫瑰教义   天空已然阴下来了一半,潮湿的冷风越发强烈。   如今时间甚至还不到正午,但看上去却像是快要黑天了一样。   卡洛·格里马尔迪站在巨大的壕沟前,望着施工现场。攥着手中装了建筑图纸的防水防油的皮筒,用颤抖的手谨慎的将盖子往里紧了紧。   他可不能让如此重要的图纸被雨水打湿。   这已经是他逃离这里的最后希望了。   “格里马尔迪大师,您还是先回屋子里去吧。”   一位工人打扮,却穿的十分洁净整齐的中年男子在一旁大声的劝道:“这可能还得有一阵雨——”   “不用。”   “您说——什么?”   中年男子没有听清,只是再度出声问道。   “我说,不用!”   卡洛也提高了声音,以苍老而烦闷的声音大声回应道。   真是蠢货。   面对一脸蠢相看着自己的监工,一股烦躁的情绪顿时从卡洛心里涌了出来。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在北区、在贫民窟每日做着这愚蠢的工作,在这荒凉到没有买橘子汁和白葡萄酒的地方,在这充满噪音和尘土的地方耗尽自己剩余的生命?   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眼看着寿命就要抵达尽头。   如今他每天回去倒在床上,都以为自己第二天就不会再度醒来。   老卡洛已经在建筑工程师这行当上干了接近四十年。佛罗伦萨新建的建筑里有一半都是他或是他的徒弟盖出来的。   他原本应该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家的别墅里,喝着他最爱的冰橘子汁和煎小羊羔肉,每天西装革履的去一趟音乐厅,或是看看小说,或是伙同几个老友去打牌下棋。   结果他现在却要天天住在工地——在北边的贫民区,天天与轰鸣着的蒸汽地钻、挖地机,带着蒸汽引擎的大型土方传送带或是铁镐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以及那些粗鲁的吼叫声为伴。   卡洛这次不打算撤走了,反正看样子雨也下不起来。   之前工地上就下了那么一小阵雨,那些工人们就急匆匆的扔下工具跑去避雨了。结果雨没有持续多久,雨停了之后他们却开始嚷嚷着不愿意回来了。   这可是雨季,三天两头的下一小阵子雨。要是每次下雨都出去避雨,谁都不管防雨,下面又湿成一滩泥——这地铁什么时候能修建好?   不,甚至不用修好地铁……眼看着沉井就要挖完了。只要能挖出沉井来,就可以盖住入口,顶着雨开始进行地下工作了。   卡洛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哪怕打上伞,站在这里盯着他们,也绝不会走。   他只要一走,这些泥腿子立刻就会跟着他一起散开。要是他这六十多岁的总工程师不走,这些干活的敢去避雨休息?   至于他们没有伞的问题……谁管你?一只手打着伞,另外一只手是在随缘干活吗?一共只有不到三天的工程量,顶着雨干完了大家都好。   卡洛已经决定了。地铁什么的,只要修建一小段路,证明它的可能性就足够了。   他想尽快离开。   他在这里只能喝带着混着沙土味的凉水,就连想喝茶都没有生火的地方。卡洛固执的认为这种水肮脏不净,只要喝了就会生病。   他只好托付自己的女仆每天搭乘蒸汽公共汽车,为他运送成提的橘子汁和甜酒,以及带够每天吃的甜煎饼。   为此卡洛甚至还专门发明了一个用木头雕刻、能够固定酒瓶的手提箱,因为在蒸汽公共汽车上容易把酒瓶挤坏。   ……即使如此,他这日子也快过够了。   他原本就以为“地下铁路”的设计过于愚蠢,这不仅没有让生活和交通变得便利,甚至更加不便了。   事实上,卡洛原本是“无轨蒸汽机车”的提倡者。他认为,之所以条顿人的蒸汽机车不在普通的道路上通行,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普通的土路和砖石地面不足以支撑沉重的蒸汽机车的重量。   而蒸汽公共汽车的业务给了他新的灵感。   既然蒸汽公共汽车能够在普通的地面上前行,那么蒸汽机车应该也行。   卡洛想要投资一些化学家,让他们试着发明一种能够用来铺路的软料。要求是原料足够廉价,能承受压力、不易永久变形或是因压力而开裂就足够了。   ——如果地面不能造的像铁路那样坚固,那么或许可以让它足够软。让压路机把路压平,再铺上一层软料,那么即使不用轨道也可以让机车在普通的地面上驰骋。   铁路、铁轨——卡洛认为这种东西毫无美感可言。   他对它们简直深恶痛绝:让两条铁路扎进建筑群,简直就像是两根匕首齐根没入人体一般。   城市会因此而死。土石木瓦的自然之美更会因此而亡。   ——这世界上,哪会有铁灰色的城市呢?   但他如今,却不得不来修建这个蠢的要死的地下铁路。还要赔上自己大半辈子的名声,来给这个工程担保。   而真实的目的,却只是帮帕齐家的人,把一些奇怪的水晶圆球埋在地下……   那些东西看起来像是水晶、又像是骨头,在外面却又套了一层透明的水晶壳子,还在蒙蒙发光。事实上卡洛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但肯定不是炸药……这就够了。   他以前是建筑工程师,做了这么多年,也见过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个人诉求。有人喜欢把一些动物标本凝在柱子里,打在房屋下面;也有人专门指名要用某种木材做外墙之类的。   卡洛早已学会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唯有这样的生存智慧,才能让他一直活着,甚至成为了大师。   更何况,他还记得,佛朗切斯科大人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   “人们都持有智慧。因为智慧实体诞生在每个人心中,只是一些人心中蒙垢,不视不见。”   “我等便要为此而持之以恒的以真理之火净化自己、改造自己,乃至于藉之以改造全人类。可如果我们放弃了这个终极目的,我们就必须回过头来重新领悟这个哲理,否则心灵便会不纯、玫瑰便不会再度盛开。”   “玫瑰教团的教义不需求人们为探寻真理而绝欲无情。不如说,正是因为它生长在社会中、生活于权力中,它才因此而显得成熟而骄傲。”   佛朗切斯科对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一个满口谎言、向自己开着空头支票的政客,却又像是一个憧憬真理、向自己虔诚的布教的狂信徒。   那种扭曲而复合的姿态……让卡洛不寒而栗。他不敢逆反那位大人的旨意一丝一毫,甚至连细节都不敢过问。   去做就完事了。别的不要管。   他心中叮嘱着自己。   “格里马尔迪大师!”   就在这时,那个一脸蠢相的监工又跑了回来。   一看见他,卡洛顿时一股无名火从心头涌起。   “我说我不走!”   他嚷嚷着,努力让声音高过噪音。   但那监工却拼命摇了摇头。   他也向卡洛大喊着。   “格里马尔迪大师——工地里出事了!”   今天状态还是不行……只能一更了,全勤君怕是要死了……   因为下周三,十七号我奶奶过生日,我到时候要回一趟老家,那时候是肯定得请一天假……所以现在已经是薛定谔的全勤君了,还有最后一条命,不确定会这之间的哪一天死掉……   睡了睡了,献祭全勤君保命…… 第三十五章 无眼之尸   监工这话甫一落在耳中,老卡洛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对于老卡洛来说,只要是让这些工人停手的任何突发状况,都可以说是糟糕至极。   他快步往那边赶去,看着工人们一阵骚动,聚集在竖井旁边,向下围观着、议论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   卡洛眯起了眼睛,却是微微送了口气。   看起来,无非也就是发现了哪个贫民的尸体,或是哪个工人受伤了的小状况……只要机器没出事就好。   毕竟雨季快到了,工期实在不能再拖了。   见老卡洛快步赶了过来,周围的工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让他上前去。   但在卡洛终于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他的脚步也停住了。   他的面色变得很难看,瞳孔缩紧,一时竟是说不出话。   他之前的推测,姑且算是对了一半……   那坑里的确是贫民的尸体,却不是“哪个”。   而是十数、甚至数十——   被刨开的土坑,距离地面才刚有五米高的深度。而在那里的某处,一个被掘开的直径约两米的深坑中,却堆砌着密密麻麻的尸体。   尸体互相交缠着,扭曲在一起,手搭着肩,腿勾着头,抱成一团。   它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已经烂掉生蛆,有的则仿佛还新鲜——即使这是在地下五米的深处。   其中有穿着破布衣服的贫民,也有穿着小礼服的绅士;有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夜莺,也有全身笼罩在棉质裙装下的淑女……仿佛它们死去的季节也各不相同。   而唯一的共同之处,在于它们所有“人”,都没有眼睛。   它们的眼眶黑洞洞,卡洛从中仿佛映射出了深渊。   卡洛·格里马尔迪的嘴唇颤抖着,凝视着那个深坑,沉默着,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   “啊?您说什么?”   监工茫然的追问道。   即使轰鸣着的机器几乎已经全部停了下来,一旁的监工却依旧没有听见他的话。   但这次,卡洛却没有那个心情去责怪他的蠢笨无用了。   “……报警。我说,报警。”   卡洛哑着嗓子说道:“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了,快去报警——”   “还有,把挖出尸体的那几个人挑出来。一会警官可能要问他们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了一阵眩晕。   卡洛一个站不住,便向后踉跄着倒了下去,眼前一片黑暗——   “……我听说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先生。”   唐·米凯罗特说完,顿了顿:“之后警官们就把现场封锁了……”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工地的薪酬是日结的,所以我们也有贱佬儿混在他们中。不过在工地被封锁后,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我原本打算打探一下这消息……”   “喝点茶吧,米凯罗特。”   莱昂纳多温声说着,把桌上的红茶递给他。   米凯罗特犹豫了一会,小心的捧着精致的白瓷茶杯,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烫的咧了咧嘴,却没有吭声。   他低声说道:“之后那个帕齐就来找我们。给了我六十个先令,要让我们来找你们麻烦……您知道的,先生。六十个先令那是三个大磅了,不是一笔小钱……”   “我理解的。”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一旁的弗朗西斯也是嗯了一声。   他们正坐在韦罗基奥大师的工作室的隔间里。   这时距离莱昂纳多和弗朗西斯前去黑区查探线索、遇到米凯罗特和他的小佬儿们,只过去了不到半天。   在他们被“小佬儿”埋伏后,莱昂纳多便警惕的带着弗朗西斯撤了回来——既然佛朗切斯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甚至安排好了这些人给他找麻烦,那么他们俩就基本上不太可能再查出什么东西来了。   他既然要杀莱昂纳多,就不可能只做这么一手。后面一定预备着别的什么东西……当然,有菲尼克斯和列拉金在远处看护、有阿斯莫德藏在他的影子里保护他,莱昂纳多的个人安全基本是不用担心的。   但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在佛朗切斯科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后,莱昂纳多他们通过走访得到的情报,真的还能相信吗?   哪些真相会被隐藏;又有哪些情报半遮半掩,却又能误导莱昂纳多走向错误的方向?   如果真的要在这里杀掉莱昂纳多,佛朗切斯科会只派出这么一伙孩子?带着手榴弹、人手一杆枪的刺客在深夜偷袭都失败了,然后再派一波孩子在大白天刺杀?   他们手中甚至加起来都只有一把枪——而光是莱昂纳多和佛朗西斯就有三把了。只要不出意外,莱昂纳多肯定是能把他们都杀个干净的。   那么……佛朗切斯科抬这么一手,让他们警惕起来、甚至可能把“我已经知道你们还活着了”这样的情报都暴露出来,他又是图的什么呢?   莱昂纳多思量再三,决定先退回来。   既然不知道佛朗切斯科准备了什么误导性的情报,那么莱昂纳多就先反着来,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去了解。总归不让他称心如意,就不会让他拿到先手。   他在之前摸米凯罗特的头的时候,在他身上留下了灵能烙印。   在双方离开后,他就通过灵能投影,让米凯罗特产生了幻觉,从幻境中告诉他韦罗基奥工作室的地址,让他如果有任何“与地铁相关,又让你感觉到不对劲的情报”,就立刻一个人来告诉自己。   在三个小时后,莱昂纳多就看到那个绿色的名片出现在了工作室外面。   “没有眼睛的尸体吗……”   莱昂纳多沉思片刻,向米凯罗特问道:“那些工人们在哪里?我可以去找他们就这件事询问一次吗?”   “他们还在工地上……警察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放人。”   米凯罗特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瞄了一眼佛朗西斯,低声且快速的说道:“这事还挺新的,应当只有一些在工地安插了眼线的……帮派首领知道,我们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贱佬儿,我们中知道这件事的也不多。”   “这样啊。我知道了。”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情报快速的在他脑中重组,他的眼中闪耀着越发明亮而自信的光辉。   马上会有第二章,已经写完了在修改—— 第三十六章 黎明将至   莱昂纳多的计划关键点在于,“灵能投影”这个法术是独属于莱昂纳多的能力,外人不会得知。   因为只要没有以灵体漫游止境的能力,就无法随意的将自己的灵体抛向止境、精确的远距离进行投影。   既然没有情报,即使佛朗切斯科再聪明,也不可能针对这一点布局。   那么,莱昂纳多的假情报就可以起效了。   在那些孩子中,虽然深红色的名字只有一个,但黄名却有好几个,还有几个一直在淡红色和黄色来回变动。   根据莱昂纳多的研究和总结,这个颜色表示他们对莱昂纳多抱有厌恶、轻蔑、嫉妒之心,或是对他想做一些不利之事,却心怀愧疚。   所以,他们中可能还有人收了佛朗切斯科的钱,作为暗哨。在不暴露的情况下收集情报——这也是符合佛朗切斯科行事风格的情况。   所以莱昂纳多只让米凯罗特一个人过来,这反而可以给佛朗切斯科安插的探子一些错误的情报:莱昂纳多和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接触,米凯罗特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他要去哪里?   ——如果我是佛朗切斯科,在知道且仅知道这些事的情况下,我会如何考虑?   莱昂纳多嘴角上扬。   这一世才刚刚开始,就遇到这种程度的敌人,这让莱昂纳多十分欢欣、甚至有些兴奋起来了。   他没有带上戒指,仍然以一个普通人的智力和精力来工作和生活,最主要的原因虽然是想要活的久一些,尽量多的学习一些东西、改变这个世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想要通过这种思维的碰撞来锻炼自己的才智。   看透对方所想,判断对方的行动,然后做出针对。再从对方身上学习到能够学习的优点,让自身成长、再去应对下一个敌人。   这世上的任何天才,都只是生活在自己的时代中。   而莱昂纳多却活在整个人类史里——他的假想敌不是同时代的某位“宿敌”,而是未来的不知名的天才们。   以“古人”的身份,去和未来人比拼才智。   这又会是多么困难、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和他们相比,佛朗切斯科的小聪明也就不算什么了。   莱昂纳多不让阿斯莫德杀了佛朗切斯科,就是想通过这个已经暴露了的狼人,去挖出他背后的东西来。   而如今,佛朗切斯科的自作聪明却反而给了他一个机会。   听说你想误导我?   那就先分辨一下我送给你的情报是假是真吧。   接下来,无论佛朗切斯科做什么,他都会向莱昂纳多暴露更多的情报。而在莱昂纳多弄明白,“狼人”、“玫瑰教团”、“没有眼睛的尸体”、“地铁”之间有什么联系的时候……   ——那就是佛朗切斯科“遭遇意外”的时候。   “非常好,米凯罗特。”   莱昂纳多翻开手中的书页,一边看着一边平缓的说道:“你给我的情报非常有价值,我之后会付给你钱的。”   “……我不要钱,先生。”   出乎意料的,米凯罗特却拒绝了莱昂纳多的赏钱。   他只是用那双灰色的双眼,直勾勾的凝视着莱昂纳多。   莱昂纳多挑了挑眉头,抬起头来饶有兴趣的望向他。   “那你想要什么呢,孩子?”   他以平和而老气的语气说道——尽管他们两个几乎是同龄人,却让人感觉不到哪里有问题。   “我……想要学习,先生。”米凯罗特低声说道。   “嗯?”   佛朗西斯闻言,眉头一皱。   “别这样,弗朗西斯。孩子知道学习是好事,”莱昂纳多却是挥挥手,阻止了弗朗西斯的话,“苦难只能激发出人的潜能,而不能给予人欠缺的品质。”   说着,他望向米凯罗特,温声说道:“你还没有成年,米凯罗特。学校会免费教你的。”   “可我不想学那些。”   “那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习您那种……神秘的力量。”   米凯罗特低声答道:“我想要学习能够成为上等人的知识。只要您愿意教,我学什么都行。”   “我不想再做这样的生活了……免费的学校里根本不会教什么有用的东西,它们只会教识字,算数,地理和历史……可我们根本买不起书,即使会识字也根本用不上。”   “那些人想要学算数,因为会计挣得多又轻快——可挣得多,又有什么用?无非也是给别人打工,拿着别人赐给他们的钱。”   米凯罗特认真的望着莱昂纳多,那瘦的像是老鼠一样的脸上因为畏惧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不怕您笑话……我想要成为大人物。主教也行,市长也行,商人也行,只要是……只要是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就好。”   米凯罗特说着这话,却连“命运”这个单词都拼错了。   “我——想要成为大人物。”   他认真的,说着近乎可笑却十分真实的话语。但他的眼中,却有着最为纯粹的、如同火焰般闪耀着的光芒。   就在这时,淡金色的光芒如闪电般,噼啪的在米凯罗特跃动了一下。   注意到了这一点,莱昂纳多愉快的笑出了声:“啊……我看到你的决心了,米凯罗特。”   “但你所说的这些,我可做不到。”   在米凯罗特失望的表情中,他平和的开口道:“只是主教和市长的程度,那未免太过简单了。我不教这么简单的知识。因为这种程度的代价我看不上。”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我……”   米凯罗特闻言怔了一下,他连忙说道:“我可以替您杀人。我的技术很好,我也认识许多刺客……”   “用不着,我有弗朗西斯。他也可以替我杀人,可以做的比你好。我手下有的是刺客,也不缺你一个。”   莱昂纳多说着,沉吟片刻,露出了魔鬼一般和煦的笑容。   这笑容立刻让米凯罗特感到毛骨悚然。   “我想了想——不如,代价就是你自己,如何?”   莱昂纳多低声说道:“我要你死后的灵魂、以及此后生生世世的忠诚。”   “……您难道是魔鬼吗?”   米凯罗特沉默了一会,有些困惑的问道:“我只听说过魔鬼的交易中会索求灵魂。”   “如果你想的话,”莱昂纳多温和的说道,“我也可以是。”   “那么我同意。”   出乎预料的,米凯罗特轻快的答道。   “即使代价是灵魂?”莱昂纳多有些意外的再度追问道。   米凯罗特忍不住笑了一下:“先生,你不懂我们。对于我们这些泥巴里出生的贱种来说,别说是灵魂了……就连这条命也是一文不值。   “大人总说魔鬼多么可怕,但我倒是觉得,魔鬼可比人要善良:他们只要收取灵魂,还会给人幸福,代价无非是一条贱命。这世道,人命才值几个钱?”   “严格来说,”弗朗西斯在一旁冷不丁的插了句话,“像你这样的,大约是十个先令。”   米凯罗特没有生气,反倒是嘲笑道:“那可太贵了——在我们这儿只要五先令。   “况且魔鬼要背约,还要找个借口;没有借口的话,他们还必须要履行契约……而大老爷们却不必如此。他们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如果需要的话,他们还会把其他人扒皮抽骨,让他们不幸、变得贫穷,让他们不断的干活却吃不饱饭、病魔缠身,让冬天来临的时候穿不上暖和的衣服、喝不了一碗肉汤,让他们无家可归、让他们死在工厂里……等到砸掉这一切后,再夺走这条命。”   米凯罗特低声说道:“我倒是宁愿把这条命交给魔鬼,我不要一分钱,只想让那些恶心的大老爷们挣不到钱……哪怕只是让这些老爷们不开心、不高兴,觉得被恶心到了,那也是我们的胜利——我们这些泥巴地里爬起来的贱佬儿的伟大胜利。”   “因为我实在看不到任何希望。这时代坏到没变了……如果您要我的灵魂,就请尽管拿去吧。这里比地狱又会糟到哪里去呢?”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   莱昂纳多沉默了许久,才合上手中的书。   他凝视着米凯罗特,轻缓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魔鬼的确比人来的善良。”   贫民区和贫民区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他没有想到,这时代的人们竟只敢向魔鬼索求未来和可能性……更没有想到,资本家的心竟会比魔鬼更黑。   “我曾经以为,天空越是深暗、越是暗的深沉……星光便会越是耀眼。在太阳再度升起前,总会有什么在发光。   “也总会有一些人,让你不要放弃、抱有希望并等待着那光临到自己身上。事到如今,我也终于明白,那仍是太过不负责任的话——空口白舌的给人以遥远的希望,再没有什么善行会比这更糟了。   “毕竟我所看到的‘迫近的未来’,或许是一些人一辈子也等不到的未来。”   莱昂纳多低垂着的双眼中,金色的光辉流转着,仿佛被压抑的火。   他搞错了一件事。   即使相对于人类整体的命运、人类的未来而言,身为个体的人类几乎卑微到如同蝼蚁一般,不可见不可闻。   但那也绝不是应该放弃他们,任凭他们挣扎死去的理由——   若是看不到,也就罢了。毕竟他也只是凡人,凡人不可能是万能的。   可既然他看到了、他能改变——那就要管。   “……所以,我只会告诉你一件事,米凯罗特。我只会向你担保一件事……当然,你现在可能听不懂,”莱昂纳多以一种沉静而极具信服力的语气,低声陈述道,“但无论夜多黑,太阳终会升起。”   “等到太阳出来,所有的忧愁就会像雾一样散开。”   “而如今,黎明将至——”   ——我也终究,该做些什么了。   更新完毕,今天也是五千字!   窝,赶上了! 第三十七章 血泪   “卡洛大师,我再向你询问一遍……你确定真的没有人下去过吗?”   一个胖墩墩的中年警长指着壕沟,严肃再度向老卡洛发声问道:“昨天晚上,我们的调查人员可在这里找到了脚印——”   “真的没有,警长。”   老卡洛摇了摇头:“我一直看着呢。从有工人发现尸体开始,他们就过来通知我了。然后我就让他们把这里封死,谁也不许下去,直到你们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会不会有人偷偷下去了?”   中年警长不甘心的再度问道。   他心中很是不高兴——那脚印实在太分明了,绝对有人偷偷下去、接触过尸体了。   但卡洛·格里马尔迪却根本不配合他的调查,就是一副“你们查好了吗?可以离开了吗?现在走可以吗?”的冷淡态度。   这让他恨得牙痒痒。   然而,他却不能多说什么。   因为他只是一位刚晋升不久的普通警长……而老卡洛的亲哥哥麦瑟·格里马尔迪,却正是他们警署的警署长。   虽然论关系,对方只比他高半级。但对方却偏偏是他的顶头上司……   ——麦瑟那个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警长叹了口气,眉头紧皱。   他算是看出来了。麦瑟是故意把自己派到这里来的。   这里一共十七具尸体,其中甚至混着三个月前失踪的格里夫子爵夫人,以及在去年失踪的著名探险家、美食作家查理顿……这两位可都是大人物。   等他们两个死去的消息被记者报出去,这个大案子就要进入上层大老爷们的视野里。   而这十七具尸体被挖掉眼睛、互相交缠在一起的死状,又能满足无聊民众的猎奇心理,它所引起的关注也必然不会在几日内消失。   按照正规的断案流程,他应当把相关人士全部关押起来挨个询问。同时派出调查人员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可这种积年大案,绝不是这种笨办法能搜出来的。   所以,警长先生的身家性命已经捏在了麦瑟手里。   如果他强行把卡洛关起来……能查出什么东西还好,那自然是大功一件,甚至可以把麦瑟扯下来。   可如果查不出来,麦瑟肯定会拿自己是问,把这悬案一时无法解决的责任丢在自己身上,顺便借机把卡洛捞出来。   就说是自己和几名警员愚蠢的破坏了重要线索之类的……这应付不了大人物,但足以糊弄群众。   这样他就成了麦瑟的挡箭牌。即使署长要背责任,也绝不会多。   所以现在他根本不敢调查卡洛——他必须给麦瑟一个面子。而且因为他没有关押过卡洛,麦瑟也不敢直接向上面调人。   毕竟如果调来了个督察,他和署长的日子就都不好过了。他自然是要背个监察不力的锅,但既然当时的主要责任人卡洛没有被调查过,他肯定是会督察被关起来反复讯问的。   那时候,麦瑟可就没有什么把他捞出来的办法了。即使卡洛和这事件没有关系,但若是顺便问出来了点别的什么,顺手把他送进去也属于常规操作。   所以他现在不碰卡洛、甚至不调查工人,恰恰是一种默契——他们在尽量拖延立案的时间。如果能拖出去一个月再立案,期间不再发生同类事件,那么这案件就可以从“连环杀人案”变成了“带有恶性影响旧案”。   只要那个凶手能稍微知道点问题的严重性,不再出手……他们也可以摸摸鱼,把这事淡化过去了。   “所以警长先生,我们这边可以继续施工了吗?”   卡洛再度不冷不热的在一旁提醒道:“你们已经把尸体都运走了,我们也该干活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把那一块的土也给你们挖出来带走。”   “就这样吧。”   警长叹了口气,选择了保险起见:“那我们先走了,卡洛大师。不过之后我们可能还会再回来的。”   “你可以先去找我哥哥麦瑟。我想他会给你一些新的调查方向。”   卡洛点点头,淡声说道。   但这话在警长耳中,却是近乎嘲讽。   他咬了咬牙,还是放弃了和卡洛纠缠下去。   这只是我尊重老人的美德——他在心中对自己劝诫道。   在警长离开后,卡洛微微皱起了眉头,感到了些许不安。   他刚刚撒谎了。   因为老卡洛知道那个脚印是谁的……那就是他自己的。   当然,这些尸体是真的与他无关。只是他之前刚把一颗水晶球埋在了附近。   这些大拇指大小的水晶球非常神奇——只要带着它们走到一些特定的位置上,它们就会微微发热。这时候把它们丢在地上,它们就能直接沉下去。   他的工作,就是在夜晚巡视工地的时候,找到正确的位置,把他们埋下去。   就是因为佛朗切斯科的这道命令,他才会来修建这愚蠢的地下铁路。   因为不干不行。他们两兄弟早在发达之前,就已经把这条命卖给了帕齐家。   他们是用的帕齐家的钱读的书,后来找的工作也动用了帕齐家的人脉。可以说,就是这些疯子们用了大价钱,把才能、天赋、出身都十分平庸的他们抬到了这个位置上。   从四十年前开始,帕齐家就开始做这样的事了。和他们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其中也有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想出去单干的。   但他们无一例外,“不幸的遭遇了意外”或是“离奇失踪”了。   卡洛不想死。   他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为帕齐家工作,可算是能享上两天福了……而这也是约定好的,“最后一件工作”了。他自然不敢不做。   ……然而,在他发现了尸体之后,卡洛却突然心中一跳。   因为那些尸体的位置,竟是与他其中一颗埋下去的水晶球完全一样!   于是卡洛顿时心慌了。   他担心这些水晶球被警察发现,调查之后牵扯出他的主子。所以他就在人群被驱散后,偷偷一个人下去开始翻找水晶球。   但让他困惑的是,那些像水晶又像骨头的水晶球,却像是融化了一样,无论他怎么翻找也找不到了。   于是他只好又钻了出来。   或许那水晶球在更深的地下吧。卡洛这样想着。   既然帕齐家会让他修建地铁,也许它们会沉到设计图之下的位置。可问题又来了……它是怎么穿过地面和那些尸体的?   卡洛一边沉思着,一边板着脸催着工人们继续开工。   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长风衣、戴着兜帽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远处,并向他缓慢走来。   他就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在他与卡洛擦肩而过的瞬间,卡洛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他就像是得了重感冒一样,整个人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哆哆嗦嗦的呼了口气,冰冷的白雾从他口鼻中呵出,他的眉毛和睫毛瞬间染上了一层霜白的颜色。   “愿玫瑰在你的十字上盛开,大师。”   意识模糊间,卡洛隐约听到了最后一声祷告——   那是一个沙哑如铁的声音,却总让他感到有些耳熟……   但卡洛的思索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等到戴着兜帽的男人从他身边经过之后,老卡洛的身体一直僵直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前方。   因为他往日的严厉,没有人敢与他对视。一直到了三四分钟之后,那个一脸蠢相的监工才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向他请示下一步的工作。   但在他看到卡洛的脸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锤子砸到一样,全身的肥肉都颤抖了一下。   他一下跌倒在地,面露恐惧之色,像是个遭遇不轨行径的年轻女子一样尖利的惊叫着。   ——只见卡洛的头发、眉毛和睫毛都覆了一层寒霜,他脸上的双眼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两个深红色的血窟窿。   两条血泪在他脸上滑下,从下巴处滴落。   更新完毕!另外今天只能一更了……所以全勤君又死辣(乖巧)   后天奶奶过大生日,我得回一趟老家,所以后天是肯定要请假的……明天我会尽量两更,如果只有一更的话,那么后天晚上我会用笔记本补一章;如果明天能两更的话,后天我就请假一天吧,就当休息了……   顺便,虽然全勤君死了,可窝现在的字数还是六万多……比有全勤的还多的wa(挺胸) 第三十八章 亚雷斯塔   “……你说卡洛被杀了?”   闻言,正在画素描的莱昂纳多怔了一下,很是意外的抬起头来。   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事。   那个老工程师,应当是佛朗切斯科的地铁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才是。   毕竟“地下铁路”这个说法实在太过异想天开。   即使佛朗切斯科的身后有着来自帕齐财团的强大资本进行独立注资……可他毕竟不是帕齐家的第一继承人。   若是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施工方案,或者说一个有说服力的由头和借口的话,佛朗切斯科不仅会受到家族中其他继承人的阻碍和攻击,而且他也得不到佛罗伦萨政府的支持。   毕竟建造地下铁路,首先就需要将北区的贫民窟拆除。而这必然会引发贫民及流民动乱,甚至佛罗伦萨城内其他工厂主和商人的强烈反抗。   而镇压这种反抗,强行推行施工,就必须要从上方给予压力。   若是没有卡洛,佛朗切斯科很难从家族中得到相应的支持——即使他实际上在家族中的声望很高、掌控力很强也是一样。   对于圈外人来说,有没有名分常常比有没有能力更为重要。   毕竟这决定一旦做出,也就意味着市长和警署长被绑上了佛朗切斯科的战车——若是有朝一日,佛朗切斯科在家族内的被清算,他们两个自然也要作为责任人而被处置。   当然,修建地铁的确会给美第奇家族的统治造成极大的隐患。但也因此,他们更不敢在没有工程师背书……或者说背锅的情况下,强行继续地铁计划。   毕竟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还是“痛风者”皮耶罗·德·美第奇。他的姓氏不是帕齐。   “所以佛朗切斯科应当不会对卡洛动手才对……”   莱昂纳多皱眉沉思,低声解释道:“简单来说——卡洛被杀这件事,很有可能会直接导致地铁计划的全面崩盘。”   “但是他的确被杀了。就是刚刚的事,老师。”   米凯罗特低声说道:“而且,他的眼睛还被挖掉了……就和那些没有眼睛的尸体一样。”   “……什么?”   听到这消息之后,莱昂纳多怔了一下。   他思考了一下,过了一会,谨慎的开口问道:“卡洛的眼睛,是在他死后被人挖掉了吗?”   “不是,是在生前。”   “就这样硬生生地剜掉吗?”   “不知道。”   米凯罗特摇了摇头:“因为没有任何人看见凶手。”   闻言,一旁靠着窗户玩自己手指头的弗朗西斯也饶有兴趣的靠了过来。   他撺掇着米凯罗特,起哄般的说道:“讲讲嘛,米凯罗特。这是怎么个说法?”   米凯罗特却只是低着头,不回答他的话。   一旁的莱昂纳多温声道:“把你得到的情报说一下吧。即使是错的也可以……你自己的推测也一并说一下。”   米凯罗特顿了顿,终于抬起头来。   他用那双习惯性的游离开来的双眼看着莱昂纳多,又很快又低下头。   “事情是这样的,老师。   “当时佛罗伦萨警署派来的人刚刚离开北区。他们应该是来调查那些没有眼睛的尸体的。毕竟这算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而且……比较离奇。您懂的,那些有钱的阔佬就喜欢这种听起来离奇的不得了的故事。听说这事还上了报纸。   “我们的人没敢靠的太近。但能看到,那些来调查这事的警察,连一个工人都没能提走……”   “——一个工人都没提走?”   弗朗西斯一脸意外。   “这很正常,弗朗西斯,”莱昂纳多随口说道,“因为卡洛的亲哥哥,就是佛罗伦萨警署的署长。”   “那也不至于连个工人都带不走啊。”   弗朗西斯连连摇头:“报社和富人们需要交代。这种时候,那些挖出来尸体的工人们就是最好的转移视线的材料。不管他们能不能提供情报,至少把他们带走,也能做出自己在努力审讯的样子……”   在这种难以侦破的悬案发生时,最佳的处理对策就是“只做必要的事”。   分内应做的事全部做好,除此之外什么多余的事都不去做,让自己和大多数人保持一致——这是为了防止丢锅最好的办法。   只是这种事,还不太方便在孩子面前说……   尽管是来自于黑区的孩子也是一样。   这是弗朗西斯心中少有的善意。   就在房间内陷入沉默的下一个瞬间,里屋的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一个清冷而干脆的女声传来:“关于这事,我这里也有一些情报。”   突然听到外人的声音,米凯罗特顿时紧张的将上身绷直,将左手藏在桌子底下,警惕的抬起眼来向那边看去。   但弗朗西斯脸上却立刻浮现出了一丝荡漾的笑容。   他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想要对她行贴面礼:“菲尼克斯女士!您原来已经醒了,我还担心我们这里的声音过于吵闹,把您吵醒……”   “……我不睡也行的,小子。”   菲尼克斯只是瞄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退开些。   迫于菲尼克斯的强大气场,弗朗西斯不知不觉的向后退开了两步。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懊恼的伸手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说不出话。   菲尼克斯把桌上的水果挪到一边去,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翘起腿来看向莱昂纳多:“我刚刚收到了消息……是来自我们所信任的那位情报人员的。”   ……是拜蒙吧?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于是菲尼克斯随手拿起一个橘子,一边剥着皮一边开口说道:“他告诉了我,这一次的幕后主使应当是玫瑰教团。”   “因为他们需要人的眼睛……来制成一种名为‘月之血’的魔药。   “这种魔药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的思维平静、短时间内消灭自己的欲望和杂念,集中注意力。”   “听起来很不错。”   莱昂纳多饶有兴趣的说道:“这是玫瑰教团开发出来的?”   菲尼克斯摇了摇头:“这原本是真红炼金会研发出来的一种魔药。最初诞生的机缘,是他们需求一种让自己平静下来、快速进入研究状态的辅助药剂。但因为强烈的副作用,它并没有被普及开来。”   “什么副作用?”   “严重的成瘾性,”菲尼克斯答道,“长时间服用的话,还会减少寿命。”   “而将它带到玫瑰教团的那个人……嗯。”   说到这里,菲尼克斯犹豫了一下:“他曾经是玫瑰十字教的创立者,在这个时代重新复活,却发现他们已经变了。于是他就失望的离开了玫瑰教团,以叛教者之名创立了一个对抗玫瑰教团的新组织——黄金黎明。”   “你或许知道他是谁了。他的名字没有改,只是读音稍有变化。而他现在的名字叫做……”   “亚雷斯塔·克劳利。”   窝回来辣!不过双更失败……累的有点困了(趴)   但窝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可以恢复更新了!   再欢呼一次,窝回来辣!(振声) 第三十九章 月之血   ……嗯,这个名我熟。   莱昂纳多默默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之前也差不多猜到了——玫瑰十字教的创立者阿莱斯特,很有可能就是以伟人之身提前降临的十九世纪神秘学家亚雷斯塔·克劳利。   当然,如今也并非是阿莱斯特……或者说亚雷斯塔应当出现的时代。不过他上一世又是传说胜利,这一世起码会有十个伟人诞生。倒也不差他一个。   就是不太清楚,亚雷斯塔会不会占用这十个名额之一。   “玫瑰教团的创立者?”   韦罗基奥大师抱着一卷画布走过来,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我记得,玫瑰教团的创立者,似乎是叫罗森克洛兹……”   “那是一个人,韦罗基奥。罗森克洛兹就是法兰克语的‘玫瑰十字’的意思。”   菲尼克斯耸了耸肩,把用来画素描的橘子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了莱昂纳多,一半塞进了自己嘴里。   她有些声音模糊的说道:“你听过这个名字?”   “前几年听过,大人。”   韦罗基奥严肃的点了点头:“都灵的兄弟们跟我说过,那个叫做亚雷斯塔的男人,是‘世上最邪恶的男人’。不过实际上,他也算是谣言的受害者……”   “世界上最邪恶的男人?”   莱昂纳多有了些兴趣,把手中的橘子再度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大师,开口问道:“你知道他的经历吗?我虽然了解了一些消息,但我还想知道更多。”   韦罗基奥答道:“算是知道一些。”   他望向菲尼克斯,又看了看米凯罗特,有些犹豫的说道:“不过……”   “不用担心,韦罗基奥。米凯罗特也是我们的兄弟,所罗门的长子。”   菲尼克斯直接开口,打消了他的疑虑:“他的入会仪式由我主礼——所以无需避讳,直接讲就好了。”   莱昂纳多挑了挑眉头——他早已知道韦罗基奥是来自圣公会的一员。但大师却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承认这件事。   看来应当是菲尼克斯或者列拉金,跟他说了一些什么。   有了菲尼克斯的担保,韦罗基奥也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据说,亚雷斯塔出生不久,就展示出了他过人的智慧,以及他的非凡之处。   “他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学会了说话和识字。他在周岁前就觉醒了灵能,甚至有一些人声称他是天生的灵能者。   “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透特秘迹会的高层,他从小就接受系统的灵能教育,学习透特神系的神术。但在他没有接触过任何外人的时候,却说出了‘透特神并非是所罗门’、‘撒旦并非为恶’这样的异端之言……   “他的母亲为他的异常而感到恐惧,派遣了三名圣仆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监督他的一言一行。从小亚雷斯塔就生活在完全的被监视的生活中,他的所有举动都要被汇报给他的母亲。   “在亚雷斯塔开始识字的时候,就展示出了对查理大帝的憧憬和关注。他在学会走路之前,就掌握了阅读的技巧;在他能够独立行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读查理大帝的《星空》和《王权》这两本圣典了。”   说到这里,韦罗基奥有些忌惮的低声缓缓说道:“但他却指着《王权》这书的其中一处,突然声称‘这里不对’。他说,这本书‘被人加了注,而原典的这里应该是没有注的’。   “他的父亲一开始以为亚雷斯塔在胡言乱语。可之后不到一年,出版了那一套六大圣典的商人就被教国逮捕并处死,罪名是‘恶意修改圣言并传播’……他的父亲顿时感觉到了恐惧。”   “因为他就不该知道这件事……从来没有人教授过亚雷斯塔这类知识。他的知识仿佛是凭空掌握、从虚空中得来的一般。”   ……他当然应该知道。   因为他当时就是查理曼图书馆的馆长……   这还是亚雷斯塔作为重生者的演技不够啊。年轻人还是没有经验。   莱昂纳多心中吐槽着,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安静的听着。   “而在那之后不久,阿蒙圣卫声称阿蒙神察觉到了虚空大敌的入侵。要检查所有觉醒者——他们是这样称呼灵能者的——他们的脑子,鉴别他们的思想有没有被虚空感染。”   韦罗基奥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菲尼克斯:“……而我们当时的判断是放任并支持。”   “……所以,是真的有虚空感染?”   弗朗西斯顿时大吃一惊:“他们能改变人的思想?”   “不是‘他们’……算了,反正对你也没差。”   菲尼克斯刚想纠正弗朗西斯的错误观念,但她突然意识到现在兄弟会不归自己管辖,于是郁闷的放弃了。   “后来呢?”   莱昂纳多追问道:“亚雷斯塔怎么了?”   虽然他对阿蒙发现的“虚空感染”有些兴趣,但这既然是阿蒙发现的,就不用太急……也不用听这不知道传过多少耳朵的失真情报。   “他跑了,”韦罗基奥耸了耸肩,“因为他的母亲想把他送去阿蒙圣卫。他就自己一个人跑了……只带走了一些魔药配方和书籍。”   “作为一切奥秘的收集和保存者,透特秘迹会存储着绝大多数的隐秘知识。其中就包括真红炼金会的几份魔药配方。”   “比如月之血?”   莱昂纳多问道。   “是的,”韦罗基奥点头,“不过,这魔药原本叫做‘月神透特之泪’。因为它需要‘博学者的眼球’作为主要材料,成品的颜色是银色的。”   “但经过亚雷斯塔的改进,它的制造难度大大降低,只要是没有腐烂的眼睛就可以作为材料……而成品的颜色也变成了红色。”   韦罗基奥沉痛的说道:“尽管制造难度降低,但这却不是一件好事。或者说,在配方泄露之后……材料越是易得,这配方就越是邪恶。”   “呵。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用钱去买别人的眼睛的——我给你二十个大镑,你把你眼睛给我?只有傻子才会去说这种话。”   弗朗西斯冷笑一声,插话道:“要是牛眼骆驼眼什么的,倒是不好搞。可人眼这东西,不是满街都是吗?”   “这时代,人可比牛羊骆驼便宜多了。丢了牲口会有人找,丢人可没人在乎。”   弗朗西斯撇了撇嘴,低声说道:“我可了解那些人了——素材可以从人身上找,他们应当高兴的不得了。”   “因为这世界什么都值钱。唯独人命不值钱。”   一会还有第二更 第四十章 守株待兔   “那时的玫瑰教团,专心于针对狼人瘟疫,在世界各地干掉失控的狼人。当然,或许是因为杀戮太多,亦或是被什么东西感染了,他们的人常常也会变成狼人……”   “于是他们就向整个神秘界征集寻求压制狼人的手段……类似于银血者。”   韦罗基奥说到这里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菲尼克斯。   根据莱昂纳多的了解,圣长子公会的银血,是一种将灵能圣化的技术。说的更明白点,就是雅斯塔禄的能力,用查尔斯的血培养出一些不含记忆的灵能碎片,再混杂魔药注入灵能者的骨髓中。   当然,对外的说法是“耶稣的圣血”,而不是“查尔斯的血”。不过这俩还是有差距的……拜蒙的血脉和雅斯塔禄的血脉显然是不同的。   只有足够正直、智慧、守序、仁慈,却又有牺牲精神和责任感的人,才能熬过痛苦的银血试炼,接受来自“耶稣”的力量。否则他们就会在三个月内全身枯败死去。   而银血者之名,也是从这试炼中得名。   虽然叫银血者,可他们的血液依旧是红色的。但他们的灵能颜色却会在一年到两年间慢慢变成纯白色或者银色。   从此之后,银血者们就拥有了对狼人瘟疫的抵抗能力。被他们所杀的狼人不再会复活,而所有的银血者也都不会变成狼人。   这一批优秀的、可以信赖的人才,才是圣公会的中坚。   按照查尔斯最初的完整想法,是要通过这个技术,让那些没有灵能的人由此觉醒灵能。要让卑弱者得到勇气、愚笨者得到智慧、怠惰者得到坚持下去的毅力……以此根治心灵之疾。   “而最初的月之血是一种油膏。把它涂抹在兵刃上或者弹药上,就可以让狼人迅速镇静、停止再生——根据观察,狼人的力量应当来源于心灵,所以他们只要保持情绪平静就与常人无异,可以杀死也可以捕捉。”   菲尼克斯继续解释道:“在那开始的两年,玫瑰教团捕捉了大量的狼人,一时之间威名极盛。”   “但在那之后,不知道是谁将魔药的配方泄露了出去。狼人们也发现,这种魔药稀释之后就可以压制自己的攻击性,不会随意变成狼人……于是问题就开始变得严重了。”   菲尼克斯叹了口气:“原本我们的工作,就是尽力抹杀狼人,防止这种灵能瘟疫传染到我们这边的灵能者身上。   “虽然狼人对凡人来说很难处理,但我们想要杀死狼人实在太过简单……困难的地方,在于怎么把他们给找出来。而在月之血普及之后,狼人变得更加难以查明。   “因为狼人不会被精神控制、无法使用侦测敌意等法术预言,也无法搜索他们的记忆——因为狼人的记忆中只有一片昏黄。这也是他们和普通人唯一的区别。   “可如果不能提前得知嫌疑人的话,想要把他们从普通人中分辨出来,就显得过于困难了。毕竟我们……也都有别的事,不可能一直盯着狼人这样的事情。”   菲尼克斯向莱昂纳多隐晦的提了一句,莱昂纳多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我猜一下……是不是亚雷斯塔离开玫瑰教团的时候,就是月之血的配方泄露的时候?”   莱昂纳多思索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   菲尼克斯向他点了点头。   “那么基本可以确定,泄露配方的就是玫瑰教团。”   莱昂纳多确信道:“去调查一下他们吧,我觉得多少会查出来点东西的——甚至狼人之灾也是由他们引起的也说不定。”   毕竟他们的准备实在是过于充分了……   再加上亚雷斯塔居然会叛教——要知道,玫瑰十字教就是他创立的。他这一世的目的,是为了延续上一世未完成的愿望,继续寻求真理,而非是争权夺利。   那么,玫瑰教团要堕落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亚雷斯塔看不下去的程度?   莱昂纳多轻轻摇了摇头,闭上了嘴,用心灵之音在菲尼克斯心底响起:“另外,去通知一下亚雷斯塔……就跟他说,我回来了,我要见他。然后把佛劳洛斯也叫来,记得让他带上洛伦佐——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见菲尼克斯点了点头,莱昂纳多才再度开口道:“既然卡洛已经死了,北区的地铁计划应该也可以停止下来了。”   “这个应该没那么简单。”   韦罗基奥大师摇了摇头:“卡洛虽然死了,但他的图纸还在。有这东西辅助施工,那些帕齐虽然找个工程师就能继续干下去。”   “那就把图纸抢走——”   佛朗西斯脱口而出,然后看了一眼莱昂纳多,立刻纠正道:“我是说……偷走。”   “都一样。”   出乎他的预料,莱昂纳多却不在意他的说法:“能偷也好,偷不走的话,抢也要抢走。不过在那之前……”   “其实可以从佛朗切斯科本人身上下手。”   莱昂纳多温和的说道:“他身上有致命的把柄。我们现在要是动手的话,就不是以‘美第奇家族’和‘帕齐家族’的斗争的名义……而是以圣公会、兄弟会合力灭杀狼人的名义。”   甚至可以趁机捞一笔,狠狠打压一波帕齐家。   不过要达到收益最大化的话,还是要等到洛伦佐抵达之后。   这位大公之子在民间的声望很高。如果能让他出面指认佛朗切斯科的罪行,站在平民甚至贫民的立场上发表讲话,就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件事,从中攫取大量的声望。   原本对美第奇家族十分不利的地铁计划,也可以反过来转化为攻击帕齐家自己的剑刃——   这时候,帕齐家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是狼人家族,就必须找神秘界的组织作证,同时也是保护自己不会被兄弟会的刺客暗杀。   那么,他会找谁呢?他又能找到谁呢?   莱昂纳多新阶段的主线任务要求他调查“地下铁路”计划的真相,然后杀死幕后主使者。但他了解到了这个程度,第一环却依旧没有完成。   这说明了其中一定还有更为深层的含义。   以佛朗切斯科为饵,莱昂纳多可以钓上来整个帕齐家;以帕齐家为饵,就已经足够用来钓上一整个玫瑰教团了。只要这时候,再施压试图停止地下铁路计划,幕后主使者就会自己蹦出来。   这就叫守株待兔。   “至于现在……”   莱昂纳多说着,目光瞄向了弗朗西斯。   与他四目交汇几秒种后,他若无其事的将目光偏开,望向了菲尼克斯:“你这几天保护好他们。一会我叫上列拉金,先去把图纸偷回来……”   “喂,这种好活计没我的吗?!”   弗朗西斯焦躁的锤了锤桌子,让韦罗基奥大师瞪了他一眼:“我的那个什么灵能,不是掐断声音吗?”   “那叫沉默之触。你自己要记好。”   莱昂纳多一边随口说着,一边陷入了沉思。   倒是也可以。反正已经叫上了列拉金,有这么个狙击手蹲在外面,他也不用太过担心弗朗西斯的安全……   正好历练历练他——觉醒了灵能之后也没正式用过,法术一个都没学会。米凯罗特也一起带上……   就当带了俩孩子出去散散心吧。   “行吧,”莱昂纳多的话头松动了,“那就带上你。米凯罗特,你也来吧。”   “好嘞!”   弗朗西斯高兴的又锤了一下桌子,顺便又招来了老爷子的怒视。   ——毕竟偷东西,我擅长啊!   带着莱昂纳多和他的朋友出去偷东西……终于算是能干点常人家的叔叔该干的事了。   弗朗西斯自得的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有哪里不对。   那么,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第二章更新完毕!   明天还会努力双更—— 第四十一章 我该杀了他   莱昂纳多决定动身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根据米凯罗特的情报,卡洛的尸体和随身物品都已经在昨天傍晚时分被送回了警局。那图纸应当也和其他物品在一起。   “你照看好米凯罗特。”   莱昂纳多低声对列拉金说着:“弗朗西斯就由我来保护。”   “……喂,莱昂纳多,”闻言,弗朗西斯不满的小声说道,“我也不至于这么不堪吧。”   “安心,你肯定是有用的。毕竟你是我们中唯一能开枪的。”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   尽管有他这个全世界经验最为丰富的灵能大师亲自指导,但毕竟只有半天的功夫。他自然也没能让弗朗西斯掌握除了灵视之外的任何法术或者灵能技巧。   但这也已经足够了。   光是靠着弗朗西斯的烙印灵能,他的枪械也相当于自带消音,甚至子 弹出膛后还能继续维持两秒左右的消音。即使击中墙体或是金属发生跳弹,也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能力,莱昂纳多才会把他带出来。   灵视能力可以自带透视,他又有完全消音……要是能再来个自瞄那就齐活了。   尽管弗朗西斯的枪法实在不算太准,但也算是玩枪的熟手的程度。至少几米、十几米的距离内还是可以随便百分百命中的,五十米内如果瞄准的话也可以保证命中。   这当真是完美的刺客能力——如果弗朗西斯的身手能在灵活一点,枪法能再准一点就更好了。   在深夜之中,莱昂纳多和弗朗西斯的眼中安静的燃起了光芒。数个在巡逻的人影化为淡淡的白影,隔着墙壁显现在了他们眼前。   “看见了吗,”莱昂纳多低声说着,“两个近的,三个远的。都看不到这里……我来开门。”   除了这五个人之外,警局内再没有其他人了。   莱昂纳多话音刚落,便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有着许多锐片和活页的折叠金属片。   这是他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做出来的简约型开锁器——至少他自己能用这个打开绝大多数的锁头。   毕竟机械学是他早就掌握过的领域。要是给莱昂纳多一天的时间,他甚至能做出来“弗朗西斯都会用的大众型手摇开锁器”……不过那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莱昂纳多伸手按在锁孔上,闭上眼睛。于是锁孔内部的立体结构立刻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略一沉思,灵活的扳动手中的折叠铁片,纤细白皙的手指如同玩魔方般飞速上下。随着咔哒一声响起,莱昂纳多将一个像模像样的拼装钥匙向外折开、锁死……如同折开一把折叠刀一般。   之后他将这个满是拼装线的钥匙插 进锁头,一拉一扭——佛罗伦萨警局的大门就轻松的被打开了。   弗朗西斯和米凯罗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唯有列拉金已经见怪不怪。   毕竟他们是亲眼看着莱昂纳多用小锤、矬子、钢剪和打磨机,以及一对废弃钥匙用了没一会的功夫做出来的这个东西。   虽然这个开锁器十分精致,看上去就像是一朵郁金香花——只是花瓣内外满是钥匙的利齿。每一处利齿都被切开成无数的小环,每一个小环都可以像魔方般任意旋转。   而在把它的花杆掰开时,便会有一把拼好了钥齿的钥匙被弹开、锁死。剩下的钥匙碎片则互相旋转折叠,变成了一把有着钉头锤尾部的钥匙。   这已经可以说是奇迹般的工匠手艺了。   但直到莱昂纳多展示出它的真正用法前,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怎样使用的。   在莱昂纳多带着他们、用灵视避开那几个慢悠悠的晃着的守卫,用同样的方式打开了署长办公室的大门后,弗朗西斯就立刻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是怎么……”   “别管这个,”莱昂纳多打断了弗朗西斯的话,用下巴往前指了指,“你的灵视看到那五个人了吗?”   “嗯。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觉行动……但是很清楚。五个普通人,没有一个灵能者。”   弗朗西斯跃跃欲试:“所以,我来动手?正好这局子里有几个爱装的孙子,我老早就看不顺眼了。”   “……不,弗朗西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最好是不要被他们发现,不要造成死伤。不然我们就算是拿到了图纸,洛伦佐也不能拿出来用。”   莱昂纳多立刻制止了弗朗西斯的鲁莽行动。   弗朗西斯这浓郁的公报私仇的欲望,实在太真实了……   但莱昂纳多仔细看了一圈所有人的名字,却是愣了一下。   莱昂纳多略一沉吟,又向弗朗西斯问了一句:“说起来,你是不是认识这里所有的警察?”   “是啊。我来这里没有七八次也有五六次了,门儿清。”   弗朗西斯十分骄傲的说道。   对于一个帮派份子来说,再没有什么是比经常出入警局却没有被逮捕监禁更值得骄傲的了。   “那么……”   莱昂纳多眯着眼睛,望向了唯一的一个浅红色的名字:“拉尔法姆……这个名字你认识吗?”   闻言,弗朗西斯却怔了一下。   “……谁?”   “拉尔法姆,三十六岁。”   莱昂纳多重复道,回头看向弗朗西斯的眼睛:“你犹豫了。怎么回事?”   “……他不是这里的警察。”   弗朗西斯又沉默了一会,方才仿若无事般低声说道:“我认得这里所有的警察,但他不在其中。”   “——这个笨蛋是我以前的手下。”   听到这话,就连米凯罗特也是一惊,将目光投向了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低声说道:“我们帮派的主要盈利手段,是情报买卖和保护费,以及两座垃圾山的拾荒权和一间废弃工厂。当然,也有偶尔接个单,杀个人藏个尸,帮人运个货的时候。但在我这里,是不允许他们偷盗、抢劫、强 奸,以及当街杀人的。   “我们能生活在这里,统治一片区域、甚至能控制北区以外的街道,不是因为我们有足够的武力——因为警察更有武力。当然,也不是因为我们团结、不是因为我们讲信用……那些东西在钱面前屁都不是。   “我们能互相保护,是因为我们互相信任。我们互相信任对方的人品,因为对方同意遵守‘我们共同的规矩’,因为我们不会受到平民甚至贫民的厌弃。我们的力量和生命力来自于底层,来自于那些被我们收取保护费和房租,却被我们保护着的人。”   弗朗西斯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贫民窟……贫民窟没有法律可言。在这里,帮派首领的一句话要比国王的话管用的多。因为国王给不了他们吃食,给不了他们住所,给不了他们安全生活与财产不受侵犯的保障——而我们能。   “我们保护他们,他们就信任我们。   “所以那些违反了我的规矩,因为欲望和贪婪去袭击平民的,就会被我剔除帮派、甚至当众处刑……不过没有了帮派的保护,他们也很快就被警察抓到、丢进监狱。”   他望着那个方向,低声说道:“比如说拉尔法姆。   “他去收保护费的时候,发现一个老人竟然存着一笔钱——他就立刻改口,收了平时三倍的份额。   “最可笑的是……回来之后,他还将其中的一半给了我,希望能留下剩下一半。在被我呵斥之后,还想要把这个份额提升到三分之二。”   弗朗西斯嘴角上扬,却没有笑意:“他竟以为我和他会是一类人。”   “于是,我当时命令他把钱还回去——因为没有造成什么太坏的后果,我只是把他逐出了帮派了事。就和往日一样,一周后他就因为偷盗火腿而被抓住,打断了一只手,送进了监狱,以偷盗未遂罪关了三个月。”   说到这里,弗朗西斯顿了顿。   他眼中的火焰也微微跳动了一下,变得更为旺盛。   “我原本以为,他已经吃够了教训。从监狱出来之后,就能学会如何守规矩,如何好好做人……我那个时候还年轻,以为他这事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破坏,就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所以我就在他出狱后,想看看他情况如何,能不能收回帮派。”   “——但我错了。”   他低声说道:“监狱里的日子,除了让他强化了之前的恶习,又让他学会了新的秽行。他卑躬屈膝地向我献媚,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着我的问话,动辄胡乱发誓、说跪就跪,还用阴沉的目光打量着路过的姑娘,假惺惺的跟我说着异常娴熟的客套话语。   “我就知道,这个人没救了。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抱怨着命运、世界、富人们和所有比他高、比他强壮、比他聪明的人。   “他对犯罪太有天赋了……可我畏惧了,我逃开了他。但我现在才知道,我那时不该逃的——我逃避了我的责任……”   弗朗西斯沉默了一会。这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久。   “我该杀了他。那时。”   最后,他如此说道。   更新完毕!孩子们窝睡啦……   今天去了趟医院,四千字写不完辣,不过有三千字喔(挺胸)   明天在家更新,下一次去医院是周三,窝应该能更新两天! 第四十二章 盗尸者   “这不是你的错,弗朗西斯。”   莱昂纳多低声安慰道:“你已经做完了你应该做的事。”   弗朗西斯沉默的点了点头。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莱昂纳多突然伸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因为他隔着墙,看到了有人正向着这边走来。他手中握着一串钥匙、提着一盏灯,穿着见习警员的衣服。   莱昂纳多紧紧盯着外面,暗金色的双眼一眨不眨。弗朗西斯右手也已然撸起袖管、蓄势待发——   假如对方意识到了什么,试着拿出钥匙打开署长办公室的门……   然而最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个警察没有在署长办公室门口停留,只是有些困惑的继续向前走去——向着拉尔法姆那个方向走去。   这可以说是他的幸运,规避了一次恐怖的开门杀。   他如果这时决定打开署长办公室的大门,就会立刻看到一堆眼中亮着光芒的人沉默的注视着他。   那一幕想必会异常酸爽……如同玩手机的学生回头时,正好看到与站在后门凝视自己的班主任四目交汇一般。   “跟上去。”   看着那警察离去的身影,莱昂纳多低声说道。   在那警察拐过弯去的同时,他将署长办公室的大门拉开,并交由弗朗西斯来把门关上。   但越是往前走,弗朗西斯的表情却越是不对劲。   他反复的看着四周,似乎是在确认什么东西一样。   “怎么了?”   察觉到了他的不安,莱昂纳多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这个方向……”   弗朗西斯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说道:“这里应该没有图纸。因为再往前……应当是停尸间。”   “……嗯?”   闻言莱昂纳多怔了一下,步伐停顿了一瞬间。   下一刻,列拉金突然如疾风般向前窜出。他披着的深绿色风衣的长后摆瞬间被拉到水平——   与之近乎同时,那个警察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谁在那儿?”   他有些警惕的扬声喊道,伸手推开停尸间的房门,将提灯从门缝中探了进去。   而后,他的瞳孔顿时紧缩。   只见一把尖锐的匕首从他门边如蛇般弹出,向着他的眼睛刺来!   那警察甚至来不及惊呼,便看到那刀尖上的一抹寒光刺入眼帘。他一个哆嗦,手中的提灯一下向着那人丢了出去,光芒瞬间映出了一张有些憔悴、眼中满是血丝的男人的脸。   但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从他身后无声无息的掠出,一手捂在了见习警察的嘴,一手则抱住了他的腰,把他直接房间门口扯了出来。   “——劳碌的人必睡得香甜。”   随着低沉的祷念声响起,那年轻的警察看着那极速接近的刀尖又极速远去,而后眼前的世界迅速变得模糊昏暗,瞬息之间便已沉沉睡去。   这正是之前蹿出去的列拉金爵士!   而在这时,莱昂纳多几人也已然赶到。   他一把将半开的屋门完全推开,伸手将掌心对准室内。无形无色的灵能瞬息之间互相连接、编制成网、约束为枪——   随着噼啪的电流声响起,白色的流光在空中发出嗡鸣声,推着拉尔法姆重重砸在了墙上。   而后那白色的光华碎裂开来,如同拍在石头上的浪花一般,向着四周流去。他紧紧握在手中的匕首、以及身上其他的金属物品随着光流一并飞了出去,平稳的落在莱昂纳多身后。   而拉尔法姆也摔落在了地上。似乎是别到了脚腕,面色顿时变得煞白。   不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弗朗西斯就已经大步走到了他身边。   他一把拎起拉尔法姆的衣服领子,把他从墙角扯出来,在地上拖行着,丢在了房间中间。   而后他异常熟练的一脚重重踏在了拉尔法姆的胸口——刚想放声大喊的拉尔法姆被这么一踏,还没脱口的声音便被憋了回去,连连咳嗽着、憋得脸通红却发不出声音。   弗朗西斯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踏在他胸口上,从肋间取出一把枪、抵在了拉尔法姆的额头上,彻底让他安静了下来。   这时,莱昂纳多则不慌不忙的将熄灭的提灯从地上捡了起来。   他伸手轻轻抚摸提灯,安静平稳的白色柔光便从提灯上绽放开来。   在那光芒的映照下,拉尔法姆也看清了踩着自己那人的脸。   他那憔悴、枯黄而又满是胡茬,像是个刚刚能吃饱饭的流浪汉一般的脸上,满是惊愕和惶恐。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弗朗西斯咧着嘴,语气平稳、仿佛和老友聊天般开口说道:“你能在这种鬼地方见到我,真是全靠所罗门的指引。”   “……老、老大……”   拉尔法姆干巴巴的说着,神情异常的紧绷:“我上次……”   而弗朗西斯并没有在意太多,只是用力把枪往他额头上一压,重心压在了拉尔法姆身上,低声柔和的说道:“别废话。直说吧,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   拉尔法姆只说了一个字,随后脸色变得难看,把自己的话头打断。   弗朗西斯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问第二句。   他直接把枪口倒转过来,一枪托重重的砸在了拉尔法姆的脸上,随后又连续打了两下。   拉尔法姆的牙被直接打了出来。满嘴的满血淋漓,满眼都是泪,却因为弗朗西斯死死压在了他的肺上,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无声的悲鸣、咳嗽着。   弗朗西斯抬手把手枪甩了个枪花,打开保险后用拇指按下击 锤,再度抵在了拉尔法姆的太阳穴上。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变得如凛冬般冷漠,青色的火焰在他眼底安静而平稳的燃烧着,在昏黑的房间里如狼眼般明亮。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莱昂纳多的声音不慌不忙的从一旁传来:“是这个。”   弗朗西斯闻言,用左手将拉尔法姆的右手抓住,扣在拉尔法姆的左手手腕上,才抬起头来向那边望去。   只见莱昂纳多单手提着一个提灯——而他的左手则拿着一根三指宽、半臂长短的玻璃试管。   里面尽是琥珀色的浓稠液体……还泡着三四对眼球。   说着,莱昂纳多手中的提灯微微向旁边的尸体上照去而它们的眼眶之中,已然空无一物。   今天缓过来了……一会应该还会有一章 第四十三章 芫菁阁下   “——你这个混球!”   暴怒的弗朗西斯毫不犹豫,一拳锤在了拉尔法姆脸上。   而后抬起右手将枪口下移、分别抵着拉尔法姆的左肩和右肩各自开了一枪,而后用拳头抵在拉尔法姆的脖子上。   血花迸射,骨头被击碎——剧痛让拉尔法姆的面色变得苍白,他忍不住嘶吼着惨叫出声。   然而他却恐惧的发现,仅仅只是被弗朗西斯的拳头压在喉咙上,就让自己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紧张、痛苦和畏惧让他剧烈的喘息着,甚至感到一丝窒息,耳中传来嗡鸣。   一直到拉尔法姆的面色变得稍稍平静下来——或者说变得更为恐惧之时,弗朗西斯才将枪退下保险,收回肋间。   他再伸手拎着他的领子,用力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按在了墙上,嘴里低声说着:“来吧。来……你这败类。不许叫,敢叫一声就打断你的腿,再叫一声就再打断两条。   “那么来吧,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亵渎尸体吗?”   “……唔……我、我说……”   拉尔法姆仍在无声的悲鸣着,却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两个呼吸过后,他才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是什么力量?   简直就像是那位大人一样……   他恐惧的看着弗朗西斯,不敢再说什么。   忍着痛哽咽着迎合着说道:“前些天有人天价买高质量的人眼,一颗五先令,一对就是半个大镑……我想到这里可能会有,就过来……”   “嗯?”   弗朗西斯只是一瞪眼,拉尔法姆差点被吓尿了:“挖点!我就挖一点……几个就够我一个月的吃喝了!”   “老、老大……我也不想的!我也觉得恶心……但是我快饿死了!我快饿死了老大!你又不管我,我也不想回牢子里去……我、我这么个大活人,总不能活活饿死吧?”   他哑着嗓子,带着哭腔结结巴巴的说着,脸上陪着比哭还难看的假笑:“我没杀人,没犯事,就是挖挖死人的眼珠子。您看……我已经挣了四个大镑了。就,就在我兜里。都给您。都给您……”   他越说,声音越低,似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   闻言,弗朗西斯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一言不发,一把将拉尔法姆推倒在墙上,从肋间取出手枪、打开保险后直接塞进了拉尔法姆嘴里。   “老子不要你的血钱。”   他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挤了出来:“我说过了。”   “——老、老大!老大!弗朗西斯!你不能杀我!”   拉尔法姆顿时感觉到头皮发麻,忍不住哭叫着:“我知道那人在哪,只有我知道!你杀了我就不知道那个人在哪了!”   “慢着,弗朗西斯。”   莱昂纳多突然出声,轻柔的说道:“等他说完。”   他的声音带有奇异的魔力,瞬间将弗朗西斯心中的怒火浇熄,让恐惧到近乎崩溃的拉尔法姆也平静了下来。   听到他的声音,拉尔法姆感激而畏惧的看向莱昂纳多,露出了谦卑谄媚的笑容点了点头,而后才哆哆嗦嗦的对着弗朗西斯低声说着:“咱们……咱们不是有个墓地吗。就小托特看着的那个。”   “继续。”   “……继、继续什么?不,大哥……这、这全是金镑啊!几百具尸体,总得有四五十个没烂的吧。我只要一成……不!不!我一分不要!都是大哥你的!都是你的!只要你放我一条命——”   “直说吧。”   莱昂纳多打断道:“那个人在哪里?如何联系?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他的眼中闪耀着浅金色的光辉,以平静而威严的声音说道:“你要是能说出来,我就认为你是有用的,让弗朗西斯留你一命。”   “……只有我能见到他,跟你们说了也没用的。”   拉尔法姆犹豫了一下,小声模糊的答道:“我们通过‘中间人’见面。‘中间人’在周六的紫罗兰之夜看见我的话,就会通知那个人……他会在我的包间里出现。   “我记不住他的脸……但我知道,他应该有个名字叫‘芫菁’。”   “是实话。”   列拉金低声在莱昂纳多耳边说道。   “今天是周四。”   米凯罗特立刻说道:“天亮之后就是周五了。”   也就是说,还有两天。或者说一天半。   ——得先留他一命。   正好,两天之后,洛伦佐和佛劳洛斯就该到了……   莱昂纳多思考了一会,招了招手,示意弗朗西斯把他放开。   弗朗西斯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把枪从他嘴里抽了出来。   这时拉尔法姆也终于意识到了到底谁说了算,他讨好的凑到莱昂纳多身边,卑微的说道:“大人,大人……您来这里,肯定是想找什么吧。我对这里熟,您尽管说……”   “卡洛的地铁图纸,你知道在哪吗?”   莱昂纳多开口问道。   “这……”   拉尔法姆迟疑了一下,看着弗朗西斯阴沉恐怖的目光,立刻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那好。”   莱昂纳多说着,伸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将灵能再度化为闪电。   随着剧烈的电流噼啪声,拉尔法姆感到了轻微的刺痛在额心传来。   “我在你脑子里动了手脚。”   莱昂纳多不慌不忙的说着,把手松开:“如果我想的话,无论你在哪里,你的脑子就会……”   说着,他手中的那盏提灯顿时爆裂开来,房间内归为黑暗。   而莱昂纳多眼中却依旧亮着骇人的金色光芒,如同传说中的巨龙撒旦一般:“知道了吗?”   见状,拉尔法姆连连点头,害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莱昂纳多并不会这样的法术。要是让巴力来做还差不多……他仅仅只是将灵能化为闪电,轻轻电了一下拉尔法姆而已。   反正他什么都不懂、却似乎对灵能有一些浅薄的了解。   这样的人是最好忽悠的。   而且这种人最为怕死——即使他猜到莱昂纳多可能实际上并没有在他脑子里按炸弹,也绝对不敢赌。   “那么,你去带路吧。”   莱昂纳多开口道。   “……那、大人,什么时候……”   拉尔法姆犹豫着,小声问道。   “到你没用的时候。”   莱昂纳多答道,用那双如同湖水般平静柔和,却丝毫没有感情的双眼瞄向他:“所以,你最好足够配合,不要骗我——我可不确定,时候久了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是、是,大人。”   听到莱昂纳多这么说,拉尔法姆反而半放下了心,恭敬谦卑的应道:“我这就带你们去偷……取那个东西……”   看着他的背影,弗朗西斯无声的看向了莱昂纳多,伸手在自己脖子上微微一划。莱昂纳多见到之后,沉默的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了列拉金。   列拉金迎着弗朗西斯的目光,点了点头。   弗朗西斯的嘴角这才微微一扬,随后又立刻隐去了弧度,恢复了阴沉恐怖的表情。   第二章更新完毕!终于可以睡觉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可以双更……   孩子们晚安(缩) 第四十四章 时代的唱幕者   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薄雾还未散去,莱昂纳多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早,莱昂纳多?”   弗朗西斯懒洋洋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你怎么不关门?还是……”   “因为我已经醒了很久了。”   莱昂纳多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去哪了?”   之间他的桌子上摊开了一张巨大的画纸,而他正拿着尺子在上面仔细的描画些什么。   “出去逛了逛。”   弗朗西斯耸了耸肩,然后有些好奇的凑了过去:“这是你的新画吗?”   “……你傻的吗,这是机械图纸。”   莱昂纳多抬起头来,瞥了弗朗西斯一眼,向他伸了伸手。   “干嘛?”   “给我喝一口。”   莱昂纳多说着,指了指弗朗西斯手中握着的蜂蜜柠檬酒。这瓶子只有手掌大小,里面加了冰、瓶璧上挂着一层薄薄的冰露。   弗朗西斯耸耸肩,把酒瓶子递给了莱昂纳多:“大师的冰窖里面还不少的来着……要不我再给你拿点?”   莱昂纳多轻轻喝了一口,突然看了一眼弗朗西斯。   “……你不会是偷的吧?”   “喂!我问过大师了好吧!”   弗朗西斯不满的说道:“我总得时不时去看一下拉尔法姆。毕竟把他留在冰窖里……容易不小心冻死。”   “可你昨天晚上去紫罗兰之夜了吧。”   黑发的少年瞥了一眼弗朗西斯,不慌不忙的说道。   “……嗨,冻死了也就冻死了,不过是这世界上少了一个败类。”   弗朗西斯目光闪烁,轻咳一声:“何况他现在也没什么事。”   “而且你还能去找可爱的小姐姐玩上一夜?”   “我这叫探路,莱昂纳多。业内管这个叫踩点。我得去看看她们和那个叫芫菁的虫子老哥是不是一伙的。”   弗朗西斯义正言辞的说道。   “然后踩着踩着就踩到床上去了。”   莱昂纳多笑出了声,又喝了一口柠檬酒,把酒瓶递还给了弗朗西斯,随口说道:“你今天晚上可别把洛伦佐也带去了。他小小年纪要是染了病,你看大公不得锤死你。”   “啧。”   弗朗西斯咂了咂嘴,小声说道:“他又不是没去过……”   “嗯?”   “好啦好啦,听你的,”弗朗西斯见莱昂纳多一瞪眼,顿时服了软,开始转移话题,“说起来,你在画什么?看起来可够复杂的。”   “一种新的提花编织机。”   莱昂纳多答道:“罗伦斯会长曾经跟我预定过的一项发明。”   “罗伦斯会长?”   弗朗西斯困惑的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突然惊呼道:“跨国商联的罗伦斯会长吗?你认识他?”   “没错。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他另外还有一个名字叫安洛先。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心中补充道。   这种东西会产生巨大的利润,他也只敢卖给自己人……   没错,他正在绘画的图纸,就是经过简单改进的杰卡德式自动提花机。   所谓的提花,就是纺织物上以经﹑纬线交错组成的凹凸状花纹。一般的纺织机最多只能织出平纹的织物,带有复杂花纹的织物只有提花编织机才能织出。   提花编织机最早出现在中国。经过多年改进,已经从六十综蹑改为十二综蹑,进而改为更先进的花楼式束综提花机,并随丝绸一并传入西方。   织工必须按照脑中预先设计的图案,在适当位置提起一部分经线,让滑梭牵引着不同颜色的纬线通过,留下凹凸和颜色。   而这就需要精细的手工,和多年的织工经验——机器当然不可能自己提线,只能靠人手一根一根的提起经线。但即使是贮存了纹样,能够近乎不出错的进行提花纺织的半自动化花楼机,也需要两到三个织工,才能流畅的进行提花纺织作业。   莱昂纳多正在设计的,就是差分机的前身——杰卡德式自动提花机。   原理上依旧沿用花楼机的“花本”思想,但不用工艺复杂的纹板、花筒的模式记录图案。   而是首先设法用一排编织针控制所有的经线运动,再由穿孔的卡片压在编织针上,每运行一次,都只让编织针挑起特定的经线。   如此一来,极为复杂的提花工程就省略为了三步落针、移动滑梭及纬线、更换下一页卡片——而提花图案,则可以由廉价、易于更换和制造的“穿孔卡片”记录。   再以蒸汽机作为动力……他可以制造出来1200针到1400针的全自动提花编织机。   若是以这种杰卡德式自动提花机——或者说,达·芬奇机式自动提花机的专利来谋利,他就可以赚取大量的金钱。以此作为差分机甚至分析机的研究。   近乎所有的科学实验中都会需要大量计算,为此会需求十数人乃至数十人组成计算小组,最大程度的减少误差和错漏。   可这样的计算太过缓慢、迟钝、原始。   若是这些无数的计算可以交由图灵完备的计算机器来实现,人类就会真正进入飞速的进步时代。数百年间的文明创造出的辉煌,将会与过去的数千年相提并论。   从零开始发展起电力文明、逆转整个时代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和无意义损耗的时间。   他完全可以创造出电力,再创造出差分机甚至分析机——而后,把剩余的工作交由后人。如同他的使命任务上所说的一样。   仅仅掀开新的时代。   仅仅作为新世代的报幕者而出现。   等待在进入电气时代之前,就拥有了计算机的人类开创新的辉煌的文明。等着人们用他所遗留的诸多文件,用他所创造的诸多发明改善自己的生活,   正如他的使命任务所说的一般——   那是他这一世的使命。   弗朗西斯其实并不能理解莱昂纳多手中机械图纸的价值和时代意义……但他却无条件的认同莱昂纳多的工作。   他发自内心的了解并信任莱昂纳多的才能,相信他的判断力。   所以他只是耸耸肩,不再多提:“一会洛伦佐就要回来了,你去迎一下吗?”   莱昂纳多摇了摇头:“不,我到时候得接待一些人。”   “啊?”   “报社记者。”   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我打算让洛伦佐召开一个记者发布会。”   “关于……佛朗切斯科·德·帕齐阁下走私、杀人、叛国一事。”   今天只有一更,窝得早睡调整作息了,不然会嗝屁……   明天要十二点前睡觉(握爪)   孩子们晚安晚安…… 第四十五章 舆论战   阿尔文·克尔是一位从业于撒丁日报的资深记者,就住在佛罗伦萨。   他是在昨天晚上十点,才接到了来自本部的信——上面指派他在周五、也就是第二天的中午十一点,前往圣乔凡尼钟楼,进行一项采访工作。   据说,撒丁大公之子、美第奇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传说中的“光辉者”洛伦佐,今日将要回到佛罗伦萨。   而他将要在那时,向世人公布一件重要的事。   虽然信上语焉不详,阿尔文作为新闻从业者的敏锐直觉,依旧从中闻到了大新闻的气息。   洛伦佐前些日子,在返程路上险些遇刺的消息,可是早就被报纸传遍了整个托斯卡纳大区。   即使没有明说,报纸上也始终语焉不详——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事背后至少有帕齐家的参与。   现在,洛伦佐居然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回到被帕齐家控制的佛罗伦萨城,还要向世人宣布什么……   ——他还能宣布什么?他有什么话是必须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民众们讲的?   只要想想就知道了……只能是他遇刺之后,美第奇家族对此事做出的反应。   莫非是美第奇家族终于得到了其他家族的支持,准备与帕齐家族正面开战了吗?还是说,美第奇家族决定认怂,退让部分利益?亦或是暂时与帕齐家族联合?   只需想想之后的大新闻,阿尔文便激动的浑身发抖。   但他来到了圣乔凡尼钟楼,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地方了的时候……阿尔文却看到了一位有着黑色卷发,和异常漂亮清澈的圣碧色双眼的年轻人向着自己走来。   他穿着灰色的羊绒长风衣和深黑色的长裤,全身除了脸和手之外,其余的部分都被罩在衣服内。而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则显得十分苍白,仿佛那些终年不见阳光的学者一般。   然而这年轻人身上的气质,却不像是学者般温润无害……而是带有一种上位者特有的严肃气息。   阿尔文对于察言观色有着特别的技巧。   他见到这年轻人向自己走来,便立刻脸上堆满亲和的笑容,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主动的伸出了手:“你好,阁下。”   “你好,阿尔文。”   年轻人微微一笑:“你可以叫我莱昂纳多。”   阿尔文一听,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是……那个莱昂纳多吗?芬奇镇的莱昂纳多?”   “是我,”莱昂纳多点了点头,“阁下,请往这边走。”   说罢,他便引着阿尔文前往了钟楼内部。   从钟楼后门走进去,推开一个木门,便是盘旋向下的楼梯。只是走了六十多阶,阿尔文便看到眼前豁然开朗——   整个大厅,就像是一个半径三十米左右,切掉了接近四分之一面积的圆。他们所处的位置,便是这个“切口”处。   每向前四五米,便有一阶向下的台阶。每一层上都有一排宽阔的座位,这些座位仿佛是缺了一块的弧月、或是抱着水晶球的两只手一样。   而那个“水晶球”的周围,一个座位都没有——那是一座如同高塔般盘旋上升的白色高台。这高台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齐平。   也就是说,座位越是往前,就越要抬起头来,才能看得清台上。但因为留下了一块空地,至少不至于仰头仰的太过难受。   “你的位置是第三排第四个,阿尔文先生。”   莱昂纳多温声说道:“非常不错的位置。我还要去为其他人引路……以及把不安分的老鼠赶走。那么回见了,记者先生。”   “是,麻烦你了。”   阿尔文连连点头,为眼前的景象而感到惊异。   他身为佛罗伦萨人,竟然不知道圣乔凡尼钟楼还有这么大的地下空间!   ……这看起来不像是近几年才盖好的东西。是佛罗伦萨建城之初的场馆吗?   阿尔文下意识的把周围的环境记了下来。   他扬起头来,便看到了高台上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站在前面的那个人身材矮小,面容却清秀。他有着一头柔软蓬松的褐色卷发,穿着美第奇家族的特殊服装。   而在他身后的那位老人则比他要高出一头还多。他穿着大臣的衣服,戴着单片的金丝眼镜,头发向后梳理着、被打理的一丝不苟。   那正是洛伦佐·德·美第奇,和他的老师、撒丁公国的总理大臣佛劳洛斯——地位仅次于撒丁大公的大权臣。甚至在许多事务上,人们还更喜欢听从佛劳洛斯大臣的意见。   因为那被人们蔑称为“痛风者”的皮耶罗·德·美第奇大公,尽管是一个慷慨、温和而有底线的统治者,但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怎么样。   饱受痛风病折磨的大公常年卧病在床,几乎所有的事务都要委托佛劳洛斯代为宣布或是处理。人们见到佛劳洛斯,便几乎等同于见到了大公本人。   久而久之,他近乎被佛劳洛斯架空了权利——没有人知道某句话、某个命令是大公的旨意,还是佛劳洛斯自己的意志。   民间甚至有个笑话,就是“撒丁可以不要大公,大家的日子也能照过不误;可要是离了勤劳的佛劳洛斯大臣,那一切都要变得一片混乱了。”   如果佛劳洛斯想的话,他随时可以夺走美第奇家族的公国。而且他的才能也足以支持他这样做,许多家族向他抛出橄榄枝——甚至不用让他支持他们成为新的大公,只需要佛劳洛斯自己成为大公,就可以立刻得到他们的拥护和支持。   但佛劳洛斯却始终没有这样做。而是专心的培养洛伦佐。   洛伦佐也继承他的父亲不爱权利的优点……或者说缺点。   他最开始的愿望,是成为一名诗人。后来则想要成为一位富商,最近则变成了成为一位足够有钱的诗人。那让他为了接任大公而努力学习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撒丁的烂摊子。   他随着佛劳洛斯在全国各地游行,亲眼见到了底层人们困苦的生活。他对他们心生怜悯,决心改变这一切……却不知如何做到。   但无论如何,至少有一件事很清楚——那就是不能让那些大贵族们夺走权柄。洛伦佐心知,他们不仅不会让事情变好,还会让它变得更坏。   他一直迫切的等待着莱昂纳多的解答。他近乎完全的相信自己的这位儿时好友:除却父辈不及自己,莱昂纳多在全方位都比自己更为优秀。   若是生在美第奇家族的是他,若是生在芬奇小镇的是自己就好了……洛伦佐有时也会这样想。   他为自己的才能,不足以完成自己的目的而深深困扰,甚至愧疚。   见到莱昂纳多再度引着一位记者走进来,洛伦佐不禁露出了笑容,向着莱昂纳多轻轻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呼。   将记者招待会的现场放在地下,也是莱昂纳多的主意。这是为了防止消息的泄露……保证佛朗切斯科不会有所准备或是实现应对。能够让舆论以最夸张的姿态爆炸开来。   “劲爆的消息,就要一口气出来才好。”莱昂纳多如此说道。   见到洛伦佐向自己招手,莱昂纳多的脸上也露出了平稳的微笑。他向着大公之子点头示意,回去前门继续指引记者。   事实上,这些记者就是他亲自邀请的。   他从这些记者们所写的新闻上,推断出他们的政治立场。并从中只选取了值得信任、道德记录良好的那一批,发信请他们前来。   至于冒充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在莱昂纳多面前,冒名顶替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又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头顶上钟楼的钟敲响了十一次,互相议论着的记者们也很快安静了下来。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我是洛伦佐·德·美第奇,想必你们都听过我的名字。”   洛伦佐神色一肃,看了一眼手中的稿子,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今日召集你们前来,是要向你们公示关于银行家佛朗切斯科·德·帕齐及其亲属十一人叛国、走私、杀人、欺诈、行贿、非法开设工厂、非法集资、滥用职权、违反公务职责、侵犯商业秘密、扰乱公共秩序、妨害司法、破坏外交国关系、组织盗窃文物、侵犯他人财产等二十七项罪名的证据。”   “——并正式向其发起全国通缉。”   更新完毕,今天一更,还是熬了一小波夜……不过还行不算太晚……   窝睡了睡了……   努力调整作息中.gif 第四十六章 新世代的媒体业   莱昂纳多靠在圣乔凡尼钟楼的大门上,微微闭上双眼,以灵能视界时刻监视着周围三百六十度的情况。   在其他人的灵能视界中,只能看到一个人形的色块,以及灵能者的灵体颜色。   最多也就是能判断出身边有没有活着的生物,有没有灵能者,以及判断灵能者的大致性格和灵能强度的水平。至于看到的人是友是敌、可能是谁,则是无法察觉到的。   毕竟灵能者无法判断对方的面目,甚至连衣着和性别也无法判断。   而莱昂纳多的灵视却与他们有些许微妙的不同。   ——因为他从来就不需要看清别人的脸,才能知道他们是谁。   在莱昂纳多的灵能视界中,这些灵体上方都会浮现出他们的名字、年龄……以及名片的颜色,如同他当初以灵体出现在拿骚的莫里斯,或者罗杰·培根身边时一样。   莱昂纳多突然抬起头来,向着一边望去。   在三秒之后,弗朗西斯才从那边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米色的高领风衣,里面则穿着黑白格子的羊绒衬衣,可以说是相当骚气且显眼的装扮。   “呦,莱昂纳多。”   他向着莱昂纳多轻快的打了个招呼,凑过来低声问道:“情况如何?”   “总的来说,一切顺利。”   莱昂纳多微微一笑。   洛伦佐应当已经按照他写的稿子,把佛朗切斯科打为通缉犯了。   这当然不会让警察把佛朗切斯科直接抓起来,更不会让他因为诸多罪名而被送上法庭。   因为佛罗伦萨的管理层全都是帕齐家派出来的人。   或者说,他们不过都是帕齐家的小喽啰——帕齐家族能让他们当警署长、当市长,自然也能换个人来当。如果他们胆敢依法处理掉佛朗切斯科,那么下一个被处理掉的就是他们自己。   莱昂纳多发起的这场舆论战,根本就不是针对佛朗切斯科一人……而是瞄准了整个帕齐家族。   他手中的利器,也绝不仅仅只是佛朗切斯科犯罪的证据。   接下来,莱昂纳多会让洛伦佐动员各地方隶属于帕齐家族产业的工人举行大罢工。他甚至不需要各地方全部响应,只要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两个工厂、几十个工人站出来就可以了。   因为莱昂纳多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通过这几十、几百,撑死上千个工人来反抗帕齐家族这个庞然大物。   他所要的,只是帕齐家族立刻镇压这些罢工而已——可以暴力镇压,也可以收买带头者瓦解罢工。无论什么手段,只要他们动手了就可以。   当然,如果他们足够聪明,甚至聪明到了具有未来视的程度,以至于做出了给工人让利、以此安抚罢工的工人这种几乎不可能的决策……莱昂纳多也可以找几个托,从中把这事破坏掉。   而后,帕齐家族将会迎来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的舆论攻击。   撒丁公国的所有报社,都会直接收到佛劳洛斯的管理和统辖。通过媒体的力量,莱昂纳多完全可以将这种局势在纸面上进一步的扩大化,并造成一种恐慌。   而且这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这个时代的媒体还是过于稚嫩——他们完全不懂得舆论是怎样的一把利刃,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孩童手中却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一样。   实在是太过可惜,同时也太过危险。   在所罗门时期,仅仅只是丰富的口头传统和灵活的字母表,就足以激化创造力,维持文化活性和继承力。而莎草纸的使用,更是直接降低了祭司体的文化权威,因此才让所罗门能够得以凭借文化手段入侵埃及。   如同死水会渐渐不再清澈一般,假如大众文化可以替代为主流文化,那么上一个时代的精英文化的生命力就会迅速消退。   记者的身份,不应只保持着“介入”或是“中立”。由于报纸的受众集中于城市中产者,这些有着一定文化修养的“体面人”,并不太需要过多的、简明的解释,也能对报纸上的事物有着属于自己的看法和观点。   但这样是不够的。   这样的报纸,仅仅维持了“传递”和“扩散”的基础文化职能。   然而除此之外,媒体更可以作为阶级控制的工具,控制精神生产资料;也可以作为组织社会的粘合剂,以娱乐性的外表为个人提供廉价的轻松感和消除紧张的方式;可以持续性的表达主流文化、认可部分亚文化和新文化的发展……甚至可以进行政治、军事宣传,引导经济发展。   因此,媒体人的身份应当进一步的复杂化,三分为“解释者”、“传播者”和“反对者”。以“解释者”来为公众解释上层的新闻报道和政策发令;以“传播者”的身份将部分事件扩散化、发酵化。   但在此基础上,更应该出现作为“反对者”的媒体人……或者说,也可以称之为“攻击者”。   那些劳苦的工人,正是如今社会的不满者。他们有着自己的声音,却没有渠道、无法发声。   他们举行了罢工,却被帕齐家族无情的镇压——而慷慨的莱昂纳多将提供给他们喉舌。   登上报纸的,将不仅仅只是昔日的大人物们,而是会有工人代表、甚至于平民和战争流民。他们想要控诉帕齐家族的恐怖,他们的声音也应该让更多的人听到……当然,前提是在莱昂纳多的控制之下。   失控的舆论只会造成狂热、愚昧和混乱,而有协调性的舆论攻击,则会是一把无形的利刃。   它一般不会用来杀人,只会夺走人心和财富——当然,在它变得迟钝的时候,也会有人用无辜者的生命来磨刀。   正如立法的力量总是倾向于维持均衡和平等一般,万事万物总是倾向于摧毁这种均衡和平等的。   身处于大众舆论的裹挟之中,民众会渐渐变得狂热而富有攻击性。   他们会渐渐变得狂妄,试图拥有更大的政治权利;他们反对一切所能反对的东西,即使他们对此并不了解、也没有能力;他们想要将群体的仇恨扩散到他们自己所仇恨的目标上,本能或刻意的想要利用这种恐怖的力量去摧毁自己的敌人。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防止舆论失控,莱昂纳多将设立新闻评议会。   它主要的功能是评判那些因为媒体的报道而收到影响的任何一方的控诉,并对新闻人做出管理和控制。   这将是那些愿意接受管控的报社的进行自我约束的工具……也是用来摧毁具有恶意和攻击性的媒体的一块橡皮擦。   想用撒丁公国脆弱而衰败的王权来管制资本,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反过来说,有着美第奇家族作为领头人、民众和舆论产生的负面力量,足以动摇帕齐家族的产业根基。   莱昂纳多看的很清楚。报纸从来就不是给工人看的,工人们也不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工人的罢工、暴动,以至于进一步的矛盾激化,和煽风点火的媒体、以及开始施压的美第奇家族,则足以让投资人和商人失去对帕齐家的信任。   你最近看起来不太靠谱……这么多的银行,我为什么一定要把钱存在你家?   帕齐家族的主业是银行业,他们家的工业垄断资本相较于撒丁公国的其他几个家族来说要虚弱很多。这让他们发展起来的速度快,但抗压能力却不够强。   一旦失去了大量的银行存款,帕齐家族就像失去了补充生命的手段;在美第奇家族的攻击之下,他们的资金链很快就会被直接切断,进而造成全面性的产业崩溃。   随着帕齐家的倒下,其他几个家族则可以瓜分更多的劳动力和市场……只要美第奇家族做出一些许诺和威胁,他们必然是会一起组队痛打落水狗的。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这么一张小小的,看起来可笑无比的通缉令。   “给我一根杠杆,我也能翘起整个地球。”   莱昂纳多嘴角上扬,低声说道。   “哦,”弗朗西斯挑了挑眉,“你是说,你的小杠杆已经准备好了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和我想的一定不是一件事。”   莱昂纳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圣乔凡尼钟楼,摇了摇头:“这里已经用不上我们了……老鼠们也已经集中在附近了。我们该出发了。”   “走吧,带上拉尔法姆——我们去紫罗兰之夜。”   唔,今天只能更新一章了,不过是三千字……   睡啦睡啦,现在不到两点,还算比较早的……   之后这几天应当也是一天一更,多余的更新我会拿来存个稿(缩)   孩子们,晚安。 第四十七章 我说我不是紧张你信吗   莱昂纳多和弗朗西斯一左一右的夹着拉尔法姆,来到了大教堂。他们继续向东前行,穿过所罗门圣堂后面的小巷继续往东走。   “……所罗门在上。”   一位老教士看着带着莱昂纳多往南走的弗朗西斯,面色很是不悦且复杂的瞪了一眼穿着风骚的弗朗西斯,连连摇头、低声嘟哝着:“愚妄人犯愚昧罪,自以为只是玩耍。”   闻言,莱昂纳多抿着嘴笑了一下。   在离开那位老教士的视线后,他歪着头向弗朗西斯轻声说道:“箴言第三卷第四十六行。”   “……你可够了,今天大家开开心心,不要说这么痛苦的东西……”   弗朗西斯闻言,有些痛苦的捂住了额头。   他们家代代都是公证人,弗朗西斯的父亲也是读过书的文化人。   而在这个时代,只要是家里人有识字的,孩子认字的教材都会是最新印刷的《所罗门箴言》。   弗朗西斯从小就比较顽皮,脑子也不太够用……虽然家里人想让他好好背书,但他却总是想着出去玩。   而这个时代的公证人,基本上没有几个是善茬。所谓的公证人,他们的工作就是以自己的权威和公正为在自己面前订立的契约作担保。   比如说,有人许诺借钱五个大镑,三个月后还,但最终却试图赖账……那么公证人的工作就是去要账。要不来的话,就把他们家的东西都抬出去卖掉换钱,无论如何也要将已签订的契约强制执行。   又或者是有人发了誓、或者许了什么诺,如果有公证人签字的话,他们也要负责强制执行——比如说要是再打老婆就剁手,那么他们就负责剁手;比如说两人决斗生死不论,那么分出胜负之后谁也不能去打击报复。   哪一方的家人胆敢私下打击报复,公证人就会使用物理手段再打击回去。   即使有人不小心得罪了哪些大人物,只要花钱请公证人前去上门送礼调和,一般这事也就能过去了。   某种意义上,公证人的威权甚至比一些小地方的镇长都要高。毕竟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同,他们才是真实的能够摸得到、看得见的,说话算数的人。   像是做这行当的人,若是身手不行,早就在讨债的时候被打死了。而在这样的家庭下,以叛逆型熊孩子学渣的身份成长起来的弗朗西斯……自然是没少挨揍。   一般起手式就是“某某句话是出自哪本书的哪里”或者“某某句话的上半句或者下半句是什么”之类的。   而以弗朗西斯的脑子,他基本是不可能答对的。只有《箴言》因为是识字教材,勉强能有一点印象,偶尔运气好了能蒙对一句。   事实上,他也没看过几本他父亲让他看的书。这让莱昂纳多的爷爷气的不行——就算这时代的书籍比起以前算是便宜许多了,但是许多书的价值也起码相当于一头牛犊。一般的镇民都没有深入读书学习的机会,而弗朗西斯却不珍惜。   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是莱昂纳多他爷爷比较懒的时候,勤快的时候能揍到一天三次。有时候弗朗西斯偶尔哪天没犯啥蠢事也没闹事,也顺手摸过来揍一顿——就当是前几天工作比较忙、没来得及揍他饶下的。   ……还好弗朗西斯他哥哥算是争气,这才让弗朗西斯没有被打死。   久而久之,弗朗西斯也从中锻炼出了强大的抗击打能力,和在危机即将降临时的跑路能力。   和弗朗西斯截然不同的是,莱昂纳多就从来没有被他爷爷打过哪怕一次。因为无论他考莱昂纳多什么,莱昂纳多都能立刻说出正确答案。   在莱昂纳多十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四种语言,看完了十几本文学、哲学著作,能用四种语言背诵撒丁公国的大小所有法典……   以及,还灵活的使用弗朗西斯自己总结出来的格斗技术,反过来揍了弗朗西斯一顿。   这让弗朗西斯深深感觉到了,人与人的才能差距竟是如此的不公平……   不过还好——   看着不远处紧关着门的巨大房屋,弗朗西斯得意的笑了一声。   不管莱昂纳多如何天才,有些事情没尝试过是不可能有经验的。   ——他不怕麻烦,主动请客也要带莱昂纳多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他害羞、惶恐、不安甚至迷茫困惑的表情!   这个!你总不可能也会了吧!   “你瞎乐呵什么呢,”莱昂纳多瞥了一眼弗朗西斯,用下巴指了指大门,“快去开门,弗朗西斯。”   “我知道,我知道。”   弗朗西斯抱怨着,拍了拍拉尔法姆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先进去,然后你过几分钟再进来。老实点,拉尔法姆,想想那个……想想提灯。”   “我、我知道……”   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拉尔法姆有些哆嗦着,点了点头。   目送着拉尔法姆躲到一旁,弗朗西斯才伸手敲了三下门。然后一把搂住莱昂纳多的肩膀,做出亲昵的样子。   过了没一会,一个胳膊粗壮、脸长得像倭瓜——能跳起来砸人的那个型号——的大胖子从里面打开了门。   他见到弗朗西斯之后,友好的点了点头。   “午安,弗朗西斯阁下。”   而后胖子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莱昂纳多:“这位是……”   “我的侄子,亲侄子。他叫莱昂纳多·达·芬奇。”   弗朗西斯笑嘻嘻的开口道:“我带他来玩玩……他第一次来。别紧张,莱昂纳多,没什么好怕的,女人那块不吃人。”   莱昂纳多沉默的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女人不吃人……但我怕我儿子吃了这里的女人。   “午安,莱昂纳多阁下。”   那胖子闻言,也友好的露出一个有些恐怖的笑容,以不符合他体型的柔软声音低声说着:“祝你玩的开心。”   说着,他打开了门,把他们两个放了进去。   和一点也不起眼的外面不同——这建筑里面的空间相当大。被粉刷过的墙壁在火光的照亮下反射着为暖色的光,墙上贴着许多肢体曼妙、不着片缕的女人画像,还能听到远处悠扬的小提琴声,和如银铃般的女人的笑声。   “有喜欢的吗?”   弗朗西斯凑过头去,忍着笑悄悄问道。   “我觉得吧。”   莱昂纳多也凑过头去,一本正经的小声答道:“这里的画师水平不太行。”   “……”   弗朗西斯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   他一时有些难以想象——年轻健康的青少年,为何在第一次来到这种场所时会如此冷静?   他们两个走过长长的走廊,一个长得非常喜感、有着大肚腩的胖子擦着汗从放满枪支刀剑的里屋走了出来。   “嘿,哥们,把你枪放这儿!”   他叫唤道:“咱这儿不准带武器进去!”   “当然,兄弟。我刚刚正在找你呢。”   弗朗西斯笑着上前,把肋下的枪支、枪袋还有腰间的匕首一并交给了胖子;莱昂纳多也学着他的动作,把自己的手枪拿了出来。   胖子熟练的把枪袋挂在身上,一手握住匕首,一手握住手枪,语气变得温和而暧昧:“寄存费每小时一个便士,前三个小时免费。出来记得拿。”   说着,他挑了挑眉头,向莱昂纳多行了个滑稽的马戏团礼:“玩的愉快,小伙子。”   “谢谢您,阁下。”   莱昂纳多十分有礼貌的答道。   这里的人看起来还不错——这让他越发的有些担心了。   雅斯塔禄真的不会把这里拆掉吗……   看着有些拘谨的莱昂纳多,弗朗西斯露出一个十分满意的笑容。   今天的章节更新完毕,然后窝继续码字,剩下的部分拿来存稿……   如果存稿成功的话,明天的更新也会是下午五点定时发送(沉声) 第四十八章 杀出的第三人   莱昂纳多看着那个皮肤粉嫩的胖子走回自己的房间,一旁的弗朗西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放松点,莱昂纳多。”   他笑呵呵的说着,心情显然十分愉快:“这显然没什么不得了的。你在哪里玩女人,也都得先把伤人的家伙什存起来……即使你没有刀枪,来到这里之前也得弄一把,存起来让人放心。这也算是道上规矩。”   “这又是什么怪规矩?”   莱昂纳多奇道:“这算是押金?”   “很简单,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最要面子,即使是个妓女也一样,”弗朗西斯耸了耸肩,“尤其是那些没能力的蠢汉,最爱强要面子。结果就是会弄伤女孩,或是打伤了客人……”   “我明白了。”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心中明悟。   而且,这里恐怕还有一个原因……   他一眼扫过去,看到了拐角藏着许多黄色的名字。那些人应当就是打手了。   如果遇到醉酒的、耍横的、没钱硬冲款爷的,他们想必就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可如果对面身上带着枪,那结果可就不太妙了。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取走?”   “安心,我自有办法。”   弗朗西斯小声说道:“枪直接放在那里,不用去取——我另外又准备了两把,昨天来的时候就藏好了……就藏在厕所里。一会我去取来。”   “好。”   莱昂纳多脑袋不动,注视前方,轻声应道。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轻柔的笑声,小提琴的乐声戛然而止。   “弗朗西斯大人,您又来啦。”   一位有着茶色长卷发,披着鹅黄色纱衣的少女走到弗朗西斯身边,笑嘻嘻的说道。她就是那个拉提琴的乐手,而她在来到这里之前,把提琴交给了另外一个女孩,她紧接着拉起了另外一段热烈的曲子。   而后跟着另外一位稍微矮小一些,穿着白色纱裙的黑发女孩。她看上去年纪不大,面容最多只能算是清秀,但是很年轻。看上去大约和莱昂纳多算是同龄,瞳孔清澈而无害。   “午安,大人。”   她也恭谨的向弗朗西斯点了点头,而后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莱昂纳多:“这位是……”   “午安,伊莉莎。这是我的侄子,莱昂纳多。第一次来这里玩。”   弗朗西斯笑笑,伸手搂住莱昂纳多的肩膀,跟着两位少女坐在了前台的座位上。   她们两个没有落座,而是一边一个站在了他们两人身后,轻柔的帮他们按摩后颈和肩膀。   那个黑发少女来到莱昂纳多身后,刚一上手便突然感觉到身上有些发凉,隐约听见了一声轻哼。但稍微一定神,却又发现只是错觉。   只有莱昂纳多稍微有些僵硬——他听出来了,那是阿斯莫德的声音。   她一直藏在莱昂纳多的影子里,随身护卫……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弗朗西斯胳膊担在桌子上,右手则搂着身后的女孩,跟他们吹嘘着:“我跟你们说,这位可是佛劳洛斯大人的学生,还是大公之子的挚友——对,就是那个洛伦佐。”   “咦?”   伊莉莎惊异的抬起头来,有些讶异:“美第奇家的?”   “当然。”   弗朗西斯耸了耸肩:“还能是哪个洛伦佐?”   “看他长得多可爱……”   她不禁啧啧称奇,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莱昂纳多的头发:“没想到来头居然这么大。”   当然,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毕竟这里是紫罗兰之夜。以这里的消费,别说平民了,就算是身价稍微小一点的商人也进不来。凡是能来这里玩的,基本保底也是个贵族之子——甚至就算是洛伦佐本人也来过几次。   “而且……”   弗朗西斯抬起声音,吸引了两人注意力,随后又低声笑道,“还是个童子鸡。”   “哇哦。”   有着一头漂亮的茶色卷发的伊莉莎闻言,感叹一声,望向一旁沉默着的黑发女孩:“你可不要跟我抢啊,莉莉。”   “不,这是我先看上的。”   黑发女孩冲着她一瞪眼,轻哼一声:“笨蛋伊莉莎,你去陪着笨蛋弗朗西斯吧。”   随后两人笑闹着,打成一团。   就在这时,莱昂纳多抬起头来,看到一个淡红色的名字从门口飘了进来——那人正是拉尔法姆。   “那个人怎么又来了……”   莉莉顺着莱昂纳多的目光看向那里,有些不高兴的嘟哝着。   “他是谁?”   莱昂纳多适时的发问道。   “据说是个卖被子的下流人,又脏又臭。每次收了钱就要来这里玩……”   黑发女孩低声嘟哝着,小声抱怨着:“而且长得还不好看。”   一旁的弗朗西斯低声解释道:“卖被子的意思就是盗尸者。他们会将偷来的尸体裹在被子里卖出去。”   即使在黑区,盗尸者也处于鄙视链最下段的那几个层次。   “也不知道哪个姐姐倒霉,会被他点到……”   莉莉叹了口气。   莱昂纳多看着拉尔法姆有些僵硬的看了自己两人一眼,然后远远的坐在了另外一处桌子旁。然后他和弗朗西斯对视一眼,用眼神互相交流。   “你先上去吧,莱昂纳多。”   弗朗西斯开口道:“我再喝点酒,再去找你——这里的冰柠檬酒是一绝。比大师地窖里的好喝多了。”   他说着,目光向着拉尔法姆所在的方向瞥了一下。   莱昂纳多心神领会。   “但我没来过这里……”   他装作紧张,小声说道:“你能和我一个房间吗?”   弗朗西斯顿时笑出了声。   “好好好,你等我。我可没问题——”   说着,他往后仰了仰头,把脑袋枕在伊莉莎的胸 部上,仰着脸看着她:“可以吗,伊莉莎?”   “当然,大人。那就去莉莉的房间吧。”   伊莉莎柔声道:“要两人的话……您侄子的那份我就不要了。可您的……”   “在我的钱包里。裤子侧兜。”   他笑了笑,暧昧的轻声说道:“自己来拿。”   一旁的莉莉轻笑一声,站在莱昂纳多身边:“我们上楼吧,大人。您第一次来……我给您算免费好了。”   这可不是免费……问题在于我要把代价付给谁。   莱昂纳多感受着阿斯莫德越发灼烈的注视,有些不适的拧了拧身子,站了起来。   他放着弗朗西斯在下面盯着拉尔法姆的去向,就先跟着莉莉上了楼。   狭窄昏暗的过道上,两侧的房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声音。莉莉轻巧的迈着步子,带着莱昂纳多来到了一间房间,推开了门。   “请进,大人。”   她以轻快的声音说道:“请去床上歇着吧。”   莱昂纳多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莉莉转身关上了门,坐到莱昂纳多身边,望着莱昂纳多,脸颊有些发红。   她正要慢慢脱下自己身上的白纱——却突然双目失神,身体定格了一瞬间。   ……来了。   莱昂纳多忍不住捂了一下脸。   果不其然,他熟悉的有些沙哑的轻笑声传来:“陛下,您为何不来找我呢……”   莉莉突然变成了另外一张脸,她口中冒出的也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她慢慢走到一旁,躺在床上闭目睡下。而一道黑影从她身上浮了出来,像是烟雾一般飘出来、依靠在莱昂纳多身边,并凝结为实体。   那正是有着绝色面容的魔神,阿斯莫德。   她的皮肤是浅褐色的,涂有带有香料的橄榄油,带有奇异的魅惑感。而她裸露在外的长发却是灿烂到不似人类的银色,光滑到像是活物一样。   莱昂纳多甚至没有察觉,她是什么时候从自己影子里转移到莉莉的影子里的。   “我这是忙正事,阿斯莫德。”   莱昂纳多无奈的说道:“一会他们俩就要上来了。”   “时间来得及的,我的陛下。”   阿斯莫德却只是自顾自的握住莱昂纳多的双手手腕,把他慢慢按倒在了床上,轻轻嗅了嗅他的脖颈。   她的身上满是香气,瞳孔渐渐变成了粉色,身后纤细的尾巴轻柔的勾住了莱昂纳多的脖颈。   “这次是我抢了先呢,雅斯塔禄。”   她低声笑着。   更新完毕……你们看着这章更新的时间,就知道昨天的存稿君嗝屁了(   窝也要睡了……在那之前是给六六的章推《问鼎森罗》,没错六六也来书客了……   这位是十年份的老作者了,这本书非常的牛逼,质量很好,更新很快,今天一天更了十万字,可以预计的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更新会非常快……   不过新读者请注意,作者脾气很坏,人品不好,就是书的质量非常强。光看到神巫六六这个ID,老读者应该就懂了   好了,窝写完了,枪可以放下了吧……( 第四十九章 是的,这也是灵能   在莱昂纳多上楼之后,弗朗西斯在楼下又等了许久。   这一方面是因为拉尔法姆迟迟没有上楼……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想给莱昂纳多留些时间。   按照他的经验来说,莱昂纳多既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用等太久。半个小时左右,应当就管够了……   当然,这半个小时他也不是白等的。   他靠着自己那张称得上英俊的脸,温暖干净的笑容,以及幽默而有风度的谈吐,随便讲了几个笑话,又说了说自己以前的故事,便吸引了许多没事的女孩子的目光和兴趣。   她们围在弗朗西斯身边,饶有兴趣的和他聊着天,笑闹在一起,甚至有几位给他点了好几杯酒,做出了堪称是大胆的暗示。   毕竟弗朗西斯年轻帅气、身体强壮,出身虽然称不上高贵,但他的父亲和哥哥也值得尊敬。而且他和那些傲慢无趣的小贵族的孩子们不同,弗朗西斯还精通吹捧人的技巧。   同时,因为父辈的严格教育,弗朗西斯还有大贵族直系子嗣级别的修养和谈吐,以及那些贵公子们绝不会有的惊心动魄的有趣人生。   事实上,弗朗西斯没什么钱,却能经常厮混在紫罗兰之夜的缘故,就是因为他在这里足够受欢迎。   他靠着自己的交际能力和个人魅力,一分钱不用带就能在这里玩上一天,还能管吃管喝管住。   当然,这也是因为弗朗西斯足够会做人——他来玩的时候,虽然基本从来不带现金,却经常会给门卫、经理和女孩们带些糕点和小礼品,比如说针织手套或是优质皮草之类的。   顺便一提,他拿到这些礼品的过程也没怎么花钱:他与许多佛罗伦萨的大小商人都是朋友,他们也经常会被弗朗西斯带着到处玩,或是让他帮忙解决一些麻烦什么的。   ——同理,他解决那些个人麻烦的时候,基本也不用花钱。   就像是一些商人一样。他们将一种货物从比萨带到佛罗伦萨,卸货之后再带着另外一种去罗马,然后再带着第三种货物回到比萨——他们就能挣上一大笔钱。   这和弗朗西斯所做的事差不多。只是他做跑商时,卖的不是有形的商品,而是无形的人情。   这也是“黑皮鞋”作为一个新兴帮派,能够在短短数年间发展成为佛罗伦萨屈指可数的老鼠帮派的原因。   所以弗朗西斯才无法理解,他们为何会背叛自己——没有了弗朗西斯,“黑皮鞋”的存在与否根本毫无意义……甚至无法维持下去。   就在弗朗西斯和女孩们聊着正嗨,倚在吧台前左拥右抱的时候,他敏锐的注意到了远远坐着的拉尔法姆突然起身,有些僵硬的往这边望了一眼。   他来到前台,随便找了个不那么嫌弃他的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弗朗西斯,然后就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搂着上了楼。   “这次是莱拉娜。”   女孩们轻声嘀咕着:“她真可怜,好像上次也是她。”   “他会不会看上她了呀?”   “据说卖被子的人身上是带着疾病的。他们是遭了诅咒,才会这么臭。”   “不,我觉得只是单纯的他不在意个人卫生……”   听着女孩们嘀嘀咕咕着抱怨着拉尔法姆,弗朗西斯微微挑了挑眉头。   于是弗朗西斯开口道:“说起来,莱拉娜的房间是308?”   “明明是306,308是雪儿。”   有人立刻轻笑道:“你这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呀?”   “我的身体依旧很好,值得信赖。”   “但你这脸皮可倒是越来越厚了哦?”   说着,有人趁乱捏了一下弗朗西斯的脸,又有人戳了一下弗朗西斯的腰。   弗朗西斯只是挥挥手,搂住了伊莉莎:“女士们,我想我是时候得上去一趟了。毕竟小孩子没什么经验,我家那孩子又这么可爱……我可怕他吃了亏。”   “肯定被吃干净啦!”   有人嚷嚷着:“这么可爱的小男孩,我也想吃来着。”   弗朗西斯耸了耸肩,对伊莉莎小声说道:“你先上去,伊莉莎。我去趟厕所……你知道的,刚才喝的有点多了。”   “可别逃呀,弗朗西斯。莉莉可也在等着你呢。”   伊莉莎笑了一下,拍了拍弗朗西斯的大腿:“那我先上去,看一眼情况如何。”   “去吧,亲爱的。”   弗朗西斯低声说道。   说罢,他便和伊莉莎一并起身上了楼,在楼口分开,向着二楼的厕所走去。   紫罗兰之夜自然早就用上了抽水马桶。水箱里的水大约是三天左右加一次,和打扫卫生也是同步的。   而昨天更换的,就是二楼厕所的马桶。弗朗西斯专门等到了侍者打扫完了卫生、加完了水,才去上的厕所。   在那里,他将水箱里的水放出了大半,只留下了一天半的分量。并在水箱里面用布袋密密麻麻的绑出了一张网子,把两把手枪、一长一短两把匕首、以及二十四发子 弹放在了网子上。   尽管这样有些麻烦……但他必须这样做。   因为武器再怎么藏,总有暴露的可能。弗朗西斯不想惊动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中间人”,还有他背后的那个买人眼的灵能者。所以弗朗西斯没有试图选择夹带武器进门。   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他宁可选择更为保险的手法……即使手枪被发现,遗落丢失,也总比对方察觉到了危险而后逃掉、他们的线索直接被切断要好。   他相信自己和莱昂纳多的身手,以及列拉金爵士从视野外狙杀那个无形者的枪法。   弗朗西斯将手枪收起,上好子 弹、一左一右的挂在了大衣内兜。又将匕首插在了自己的外衣口袋里固定好——即使这样可能会让它以后再也穿不了了。   然后他将布袋收起,打成团,丢进了马桶用水冲走。因为它过于轻的缘故,他一连冲了三次才把它冲了下去。   这下马桶是真没水了。一会是不是还得搞点水掩盖一下证据……毕竟以后还得来呢。   然后,他就用有些别扭的姿势向着莱昂纳多所在的房间走去。   也不知道莱昂纳多完事了没。   他现在需要莱昂纳多用灵视确定306房里面有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莱昂纳多的灵视好像比自己的清晰……   另外一个问题是,他该用什么借口带着莱昂纳多出来……还是上厕所?不,不行,他刚才已经上过了……失策失策,这枪应该一会再去拿的来着。   就在弗朗西斯心中盘算着计划的时候,他很快走到了莉莉的房间门口。   他侧耳听了一下,意外的发现房内格外安静,甚至什么动静都没有。   ……出事了?   他目光一厉,一下推开了门。   只见莱昂纳多好整以暇,平静从容的穿上了自己的外套。   而莉莉和伊莉莎则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仿佛两具木偶——神秘的是,她们连衣服都没脱。   “……你……完事了?”   弗朗西斯一时有些茫然,他迟疑的指了指床又指了指莱昂纳多:“她们是怎么回事?”   “我让她们暂时失去了时间感知,这是灵能的一种应用……用你能听得懂的话来说,你可以理解为她们喝多断片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和莉莉……她怎么衣服……你就是这么……”   弗朗西斯一时竟是说不出完整的话。   “是的,这也是灵能的一种应用。算是阴影领域的法术。”   莱昂纳多严肃的摇了摇头:“暂时跟你说不明白……先把枪给我吧。带我去那个房间门口看一眼。”   ……灵能居然这么神奇的吗。   弗朗西斯眨了眨眼,有些迷糊的把一把枪和匕首递给了莱昂纳多。他还是不太理解莱昂纳多是怎么做到的。   他愈发的感到这个世界真是无比神秘,并且充满了未知的魅力。   更新完毕,窝要睡啦……明天再单更一天,后天就要恢复双更辣。   然后是给杜康新书的章推,《我不是大神》   没错,皮总开新书了,这次依旧是值得信赖的原创,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皮皮虾的读者们可以回去接着看了。 第五十章 我还没出手你们怎么就倒下了   莱昂纳多刚一离开房间,眼中便闪耀起淡金色的光辉。   他敏锐的扫视着周围——在莱昂纳多的灵能视界中,他身边十数个模糊的人影浮现了出来。   没有一个是灵能者。   “所以我们从哪边上楼?”   他小声问道。   “这边,”弗朗西斯左手持枪,将枪口低垂对着地面,低声答道,“跟我来。我们从这边走……楼下看不到我们。”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跟在弗朗西斯身后,向着楼梯走去。   他没有握枪,更没有拿出那把匕首。   ……虽然这么说对弗朗西斯不太好,但对于莱昂纳多来说,无论是手枪还是匕首,它们的意义基本也只剩下威吓了。   尽管莱昂纳多使用自己的灵能或是法术,破坏力会远远超越这种武器……但莱昂纳多想要威胁人或者准备讲道理的时候,总不能对着敌人举起自己的右手、或是向对方摊开手掌吧。   而这时,只要拿出手枪顶在别人脑壳上,两个人之间就可以心平气和的讲道理了。   “等一下。”   才刚一上楼,莱昂纳多就突然一把将弗朗西斯拉住。抓着他慢慢往后退了几步,退回到了楼梯上。   他微微眯眼,眼中淡金色的光辉安静的燃烧着。   他看到了——拉尔法姆所在的那个房间里,果然有灵能者。而且不止一个。   或者说……狼人。   在无数白蒙蒙的模糊人影中,某个房间中三个昏黄色的人形显得异常清晰。   “有三个狼人。一个靠着门,一个大约坐在床上,一个在窗户旁。”   尽管只看到了一瞬间,莱昂纳多的记忆力已经完全记住了他们。他低声向弗朗西斯报点:“你保持静默。一会我先过去试探一下……如果确认他们不会灵视,你再跟过来;如果有人会灵视,发现了我,我就会立刻冲进去——你就不要过来了。”   “那我做什么?”   “你躲在灵视范围外,看好门。”   莱昂纳多答道:“如果有人开门,你就做出应答。”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弗朗西斯手中的枪,轻笑道:“假如他们分头逃跑,我会优先去追外面的人……这个距离你应该不会中不了吧?”   “这个距离,就是他们头顶上顶个苹果我都打不歪。”   弗朗西斯切了一声,又看了看莱昂纳多,低声说道:“你也小心点。打不过就不要硬上,列拉金爵士会支援你的。”   “我当然知道。”   莱昂纳多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他在弗朗西斯的注视下,慢慢走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口。莱昂纳多侧耳倾听,房间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来。   他嘴角微微上扬。   他伸手轻轻按在了门把上,左手食指从轻柔的在门缝上掠过。简易的机械门锁便被他凝为实体的灵能轻而易举的切断。   听到门口传来了细微的声响,房间内顿时一片沉默,杂响声消弭一空。   “打扰了,请问……”   莱昂纳多开口,捏出了一个稚嫩而茫然的声线:“309室怎么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慌不忙的推开了房门。   “喂,小子……”   但就在他推开门的瞬间,一把冰冷的手枪便从门口探了过来,想要抵在莱昂纳多头上。   不过似乎门口那个高壮的狼人错过了莱昂纳多的身高。以至于他的枪第一时间怼在了空气上,然后才反应过来,想要向下移动一些。   莱昂纳多却突然仰起头来,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无害而温柔的笑脸。   然而,他那闪耀着淡金色光芒的双眼,却让门口那狼人心中突然一凉。   那个狼人毫不犹豫连连扣动扳机,枪声接连响起——   这枪声仿佛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一样,没能传到走廊上;子 弹射出,却也没能命中莱昂纳多。   莱昂纳多脚下的影子仿佛活物一般,从地上掠起、凝成薄雾般的护盾,挡住了每一发子 弹。   “是灵能者!”   那个高壮的狼人意识到了不妙,瞳孔顿时亮起昏黄色的光辉。   他的身体立刻开始膨胀、扭曲,深黑色的长毛从他全身长出,背部变得佝偻、身高却高了半头,变成了似狼似熊的人型生物。   他的变身非常迅捷,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但莱昂纳多一动不动。   他身下的阴影如锁链般腾起,挂住了那个狼人的脖颈和四肢。在它还没有完全变身完的时候,莱昂纳多脚下的影子便已然将他高高举起。   又有一道影子升起——形成了像是斩首台上的铡刀一样的构造,吊在了天花板上。   “——不要动!大家都不要动!”   一个依靠在枕头上的中年灵能者立刻高呼,制止了房间内准备还手的众人。   莱昂纳多闻言,饶有兴趣的抬头向他望去:“莫多斯阁下,是吧……你的反应速度不错。”   明明被人叫出了名字,那个灵能者却反而微微松了口气。   他从床上慢慢下来,双手举起:“朋友,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但我想……”   他话音未落,那影子制造的铡刀便突然从天花板上落下。   狼人结实的肌肉在刀锋之下没有任何意义,轻而易举便被切断。   鲜血泼洒,无头的尸体一边冒着血,一边摔落在地上,撞到了一把椅子。   这让房间内刚开始升温的气氛顿时降回零度,说着话的中年灵能者立刻哑口无言。   “——所以你其实不认识我,是吧。”   莱昂纳多温声问道:“那我就懂了。”   下一刻,中年灵能者心中警兆陡升——   一道霜痕从他脚下飞速向莱昂纳多蔓延开来,却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被莱昂纳多脚下的影子突然截断,尖锐的冰刺从截断点刺出地面,而后立刻崩裂。   而黑色的触手则从莱昂纳多脚下再度腾起,像是弹球一般在房间内弹跳着、划出密密麻麻的蛛网向他切来。几个不幸挡在路上的普通人,身体立刻被那影线切成了无数份,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没来记得发出。   “开灯!快开灯!”   中年灵能者一边高声呼喊着,一边身体肌肉开始膨胀。他伸手试图用拳头打回一条阴影弹线的刺击——但他伸出的左臂却像是被烧热的餐刀切开的黄油一般,轻而易举便被影线所融化。   从左手的食指,一直到手肘的部分被竖着切开。甚至能看到骨头的剖面。   这影线一直从莱昂纳多身边扩散到了另一面墙上,把他逼退在了角落里,只要稍微一动就会被切开皮肉。   他的脸上顿时满是冷汗——幸好他暂时失去了大部分痛觉,否则这一击就足以让他直接失去战斗力。   几个普通人的侍从听到灵能者的命令,立刻前去开灯。又有几个人端起了提灯并点燃。   而在窗户边上的那个人,则在铡刀落下的时候就已经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窗户,迈步就想要逃跑。   但他一脚踏出窗户,身体便突然僵滞不动。   他整个人愣是浮在了空中,像是掉线卡bug了一样。   “我劝你不要逃。”   莱昂纳多悠闲的说道:“你再往前半步,可就要被爆头了。”   “退、退去!”   “你这——怪物!”   几个脸上满是恐惧的普通人侍从则是拿着点亮的提灯,将它举向莱昂纳多。   ——他们试图用这种手段驱散那可怕的阴影触手,把他们的主子从阴影的束缚下解救下来。   而那结成细密蛛网的阴影却没有丝毫在光芒下溶解的迹象。   “……我怎么还没出手,你们就倒下了?”   莱昂纳多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我还真高估你们了……”   早知道就直接A过来了。   随着他的低语,那几个侍从的身体一个个的也变得迟滞。   就和那个跳窗的狼人一样——他们的身体也突然卡了bug,变得一动不动。   他们的脸很快变得通红、而后发紫,眼球发凸。   就像是他们莫名其妙的窒息了一般。   更新辣,窝去睡了……   明天恢复双更! 第五十一章 搜索引擎成了精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他们并非是被莱昂纳多的灵能定在了空中……而是被阿斯莫德的目光锁定,身边的空气僵滞凝固了起来。   他们无法呼吸、甚至无法动弹,只能飘在空中,慢慢窒息而死。   整个房间内,没有被莱昂纳多攻击的只有两人。一个是瑟缩着躲在床角的妓女莱拉娜,另外一个便是带着莱昂纳多他们过来的拉尔法姆。   他们见到这诡异的一幕,顿时瑟瑟发抖,一句话不敢说。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莱昂纳多一眼。   阿斯莫德的真名叫做阿扎赛尔——传说中收取代罪羔羊、消除凡人罪恶的恶鬼,也是荒野与大洋的掌控者。   无论是荒野还是大洋,都是以个人之力无法对抗、无法生存的地方,是完全的“无人圈”,活人不可目见、不可走入的“彼方”。   她这一领域的本质,便是“自然的暗面”。   凡是被人类所畏惧的自然领地,都在阿斯莫德的掌控下,例如无光的阴影、没有生命的荒野、干旱的沙漠、毒沼、深海之类。   她的能力,某种意义上和拜蒙的相似而相反。   拜蒙的力量在于记录,记录即为已知……而阿斯莫德的力量在于恐惧。   恐惧更多会来源于未知。   有的魔神,力量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削弱,比如说哈帕斯——他是善于建筑高塔城防的魔神。在古代,他可以轻易缔造不可被攻下的不落之要塞。   ……而现在,他只能作为一名杰出的建筑家,去建造钟楼、尖塔、避难所之类的重要建筑。因为在这个时代,坚固的城墙已经不再意味着绝对的无敌。   而也有一些魔神,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逐渐进化,获得更强的力量,或是变得更为重要。比如说巴尔和阿蒙,她们的力量会随着统御领地的扩展而增加;拜蒙的力量会随着记录的增加,而日益膨胀,阿斯莫德控制的东西会随着人们恐惧的事物增多而增加。   当然,也有一些魔神看似不起眼,却一直拥有着特殊能力。比如说佛劳洛斯的千里眼,比如说犹大父子和阿加雷斯。   犹大、也即是弗内乌斯,可以让敌对的双方化干戈为玉帛;而犹大的父亲,曾经作为海神波塞冬的弗加洛依然拥有着自己掌控风与海的力量,可以轻易掀翻船只,或是引起海啸;而阿加雷斯则可以诱发他人犯罪的欲望,如果他人不断受到阿加雷斯的引诱,就会被他逐渐控制。   他们的力量寄托于文明之上。无论时代如何发展,基本也不会变动太多。   “留几个活口,阿斯莫德。”   莱昂纳多看着逐渐窒息的人们,随口说道:“其他的都处理掉。”   他话音刚落,那些端着提灯的仆从们便是微微一颤,体内便纷纷传来沉闷的爆炸声——他们吸入肺部的空气听从阿斯莫德的命令,一瞬间爆炸了开来。   而后,他们的身体熊熊燃烧着,在空气中化为虚无。   听到“阿斯莫德”,那个被阴影之线被断去一臂,挂在墙上的中年灵能者突然一惊。   他抬起头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莱昂纳多。   “……阿斯莫德?”   他喃喃道:“可这是……”   他刚开口,便意识到了不对,一下闭上了嘴。   但这已经晚了。   听到了他在说什么,莱昂纳多顿时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瞄了一眼那人头顶,低声喃喃着:“马里奥,对吧……真是个好名字。”   莱昂纳多挥挥手,受到阿斯莫德控制的影之线便无声无息的从马里奥身边抽回,重新没入莱昂纳多的影子中。   不能马里奥做出任何动作,莱昂纳多再次向他伸出右手,他那澎湃的灵能立刻得以显化——   这才是莱昂纳多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动手。   他浅金色的灵能约束为线,集簇为网、凝结为枪,化作闪耀着电光的投枪飞出,钉在了马里奥的胸口上,而后立刻扩散开来,化为一张细密的投网,将他全身兜住。   随着莱昂纳多轻轻一拉,那合拢的灵能投网便向着莱昂纳多飘了过来,提着马里奥落在了莱昂纳多身前。   紧接着,那个一脚踩在窗户边上,保持着一个奇怪的起跳姿势站立着的灵能者,也被莱昂纳多远远的用灵能抓了回来。   “你都知道什么?年轻的玫瑰教士。”   莱昂纳多低声问道:“关于阿斯莫德。”   “……被所罗门王控制的魔神之一?”   马里奥愣了一下,看着莱昂纳多异常稚嫩的脸颊,有些迟疑,试探着答道:“我不知道您想问什么,大人……不,前辈。我想,我们和您应该没有仇怨?又或许……您对我们其实不是很了解?我们应当不会得罪什么人……”   “的确是这样,我对玫瑰教团并不熟悉。”   莱昂纳多赞同的点了点头:“我只是怀着他人的希望与诅咒,前来讨伐你们。”   “……那么,大人。那个人是……”   “告诉你们也无妨,他的名字叫做亚雷斯塔。是被我予以重望之人。”   莱昂纳多随口说着大实话:“他曾经加入了你们的组织,但他如今对你们十分失望。”   “——那人是个骗子,大人!您可不能相信他!”   听到那个名字,马里奥立刻叫道:“他声称自己是玫瑰教团的开创者,重生到了这个时代。可他连四圣肢的名字都说错了!”   “四圣肢?”   莱昂纳多问道:“那是什么?”   “真理、律法、道德、秩序——这是我们教团的传统,和最深的根本。”   马里奥肃然说道:“我们谨遵循实在的律法、虚幻的道德、和大自然的秩序寻求万事万物的真理实体。任何一位玫瑰教士,都绝不会忘记我们的根本!”   说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说道:“而那个人……亚雷斯塔。那个邪恶的男人……他连四圣肢的名字都记错了!   “他声称,玫瑰教团的根本格言是‘真理’、‘光明’、‘良知’、‘规则’。   “可从最开始,我们尊敬的至圣导师罗森克洛斯时代开始,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格言!”   ……不,你才是错了。   因为莱昂纳多记得很清楚——玫瑰十字会最开始的格言,的确是真理、光明、良知、规则。   莱昂纳多深深的望了一眼马里奥。   他的灵能告诉他,马里奥并没有说谎。但这才意味着,问题可能有些严重了。   玫瑰十字会的传承,不知何时被扭曲了。   甚至就连所有的典籍都被一并修改过了……   “我以我的名字所罗门呼唤——”   想到这里,莱昂纳多立刻低声念诵。他的声音没有在物质层面上发出,召唤的低语只在止境下回响:“拜蒙,响应我的召唤,回答我的问题。”   过了五六秒,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莱昂纳多的心灵中回答道:“听从您的召唤而来,陛下。”   “拜蒙,玫瑰教团的‘四圣肢’是什么时候被修改的?”   “如果您是指‘光明’、‘良知’两词被修订为‘律法’、‘道德’一事的话,”拜蒙立刻答道,“根据记录,‘光明’被改为‘律法’,是在八十四年前佛罗伦萨出身的贤者卡瓦沃尔在玫瑰教团举行的圣辩会上所修订的。   “当时是撒丁公国成独立前夕,玫瑰教团受到条顿王国的政治压迫——‘由于玫瑰教团的教义具有煽动性和攻击性,卡瓦沃尔将光明一词改为律法,以此证明教士亦服从于王国政务。’   “而将良知改为道德,则是在四十四年前,修凡教士认为‘良知’一词不够贴切,过于具有倾向性,并不具有后天教化的含义,因而提案将其修订为道德。此提案在十一年后通过。   “目前在撒丁岛‘诸圣之所’图书馆地下三层,左起第二个书架至第七个书架,仍存有原版书籍。”   拜蒙的声音清澈而冷淡的响起:“以上是关于您的提问的搜索结果。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务吗?”   ……拜蒙好强啊。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下,发自内心的感叹着。   这大约就是搜索引擎成了精吧……   今天下去又出门了,只能先一更……现在时间还挺早,窝正好可以调整一下作息。   窝先睡了孩子们,明天就先不奶了…… 第五十二章 于是时间开始流逝   ……等等?   莱昂纳多突然紧皱眉头。   他刚刚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为什么拜蒙没有提到“规则”被改成“秩序”的文字记录?   还是说,这根本就没有留下文字记录?   莱昂纳多沉思了一下,低头看向趴在地上的马里奥。   他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玫瑰教团?在教团内能不能说得上话?”   听到莱昂纳多这话,马里奥怔了一下,眼中顿时冒出希望的光辉。   他连忙说道:“能的,能的!我入教已经十多年了……”   “那你当年在教团内部学习的书籍还有吗?”   “……书籍?”   听到莱昂纳多这么说,马里奥迟疑了一下:“我们没有书籍啊?”   “嗯?”   莱昂纳多怔了一下。   看着他有些不善的目光,马里奥立刻补充道:“是真的!我们教团很久之前就不再使用文字记载了——据说我们教团的前身,是西方的督依德教派。他们从来都是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传承知识的……这样可以保持真理的纯洁和本真、不致扭曲。”   ——放屁。   玫瑰十字教和督依德有个蛋关系……督依德的后代只剩下当年那批自带心灵网络女巫了。而玫瑰十字教是亚雷斯塔当时在波斯创立的灵能组织,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活的督依德。   莱昂纳多心中默默吐槽道。   但他没有打断马里奥的话,只是放着他继续说着:“而且,我们有二十八位贤者代代相传。他们记录了此世真理的二十八种侧面。任何有形的书籍都不如贤者的意志更为永恒。”   “……二十八位贤者吗。”   莱昂纳多喃喃道。   他的灵能告诉他,问题就出在这里。   看来玫瑰十字教的扭曲、历史和传承的歪曲……就来自于这些突然出现没有多长时间的“贤者”。   “那么我给你一个机会,马里奥。”   莱昂纳多伸手按在了马里奥额头上,低声说道:“你如果回答完我下面这个问题,我就放你走。”   马里奥听到这话,略微迟疑了一瞬间,但又立刻答道:“您尽管问,大人。大家都是朋友,我一定知无不言。”   “好。”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挥手将躺在地上、被大气封死了行动的那人解除了封禁。   但见到了莱昂纳多的力量,那人即使恢复了自由,依旧像狗一样,一动不动匍匐在地。   “我问你们……在佛罗伦萨的玫瑰十字教成员都有谁?”   莱昂纳多悠悠说道:“我要的是真名——你们一人说一个名字,轮流说。说的多的那个人,我就放他走。”   “至于剩下那个人……”   他低声说着,呼唤道:“阿斯莫德,吃了他们。”   听到莱昂纳多的呼唤,他脚下的阴影如同蛛网一般分散四射,连接到了每一处尸体身下。   而后,无数影线从尸体的边缘刺出。   像是合拢的猪笼草一般,将那些肺脏爆炸的尸体含住,慢慢向下拉扯着,吞没在了阴影中。   “就这么处理掉。知道了吗?”   莱昂纳多悠然说道。   看着突然打了个激灵,警惕的互相对视的两头狼人,莱昂纳多微微一笑。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又过了半分多钟,房间门突然被人无声无息的从外面推开。   弗朗西斯疑惑的走进了门来。   他望着跪在莱昂纳多面前的那个中年人,以及缩在墙角一动不敢动的拉尔法姆,和已经因为恐惧而晕厥过去的妓女莱拉娜,嘴角微微一扯。   “……看来你已经控制好局面了,莱昂纳多。”   “自然。”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拍了拍马里奥的头:“你走吧。”   “……您……真的、放我走?”   面色煞白的马里奥,哆哆嗦嗦的说着,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难以言喻的恐惧。   看到不为所动,只是如恶鬼般微笑着凝视自己的莱昂纳多,他不禁又哆嗦了一下:“我,我这就走……这就滚……”   他不再犹豫,跌跌撞撞的从窗户跳走。   看着这一幕,弗朗西斯有些疑惑的看向莱昂纳多:“这就放走了……不是买眼睛的那个人吗?”   “那已经不重要了,弗朗西斯。我们找到了一条大鱼……菲尼克斯会去跟着他的。一直追到他们的聚集地。”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至于你说的这种简单的小问题……”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他身前一处被隐藏起来的空气突然扭曲着,显露出了另外一人。   那正是之前在马里奥面前表现被活吞的另外一位灵能者。   他根本没有被阿斯莫德吃掉,而是被阴影隐藏在了原地。   “——你会告诉我们的,对吧。”   莱昂纳多蹲下,温和的拍了拍被马里奥出卖的那个灵能者的脸:“丹特阁下?”   丹特趴伏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仇恨的光芒在眼中一闪而过。   “好吧,看来你这里的事情很顺利。”   弗朗西斯耸了耸肩,望向了拉尔法姆:“那么……那个人呢?”   “您、您说过不杀我的——”   “当然,当然。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莱昂纳多温和的说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就可以说那个‘中间人’是谁了吧。”   “……就是莱拉娜。”   拉尔法姆迟疑了一下,小声答道:“她是马里奥的情妇,在这里为他收集消息……”   “除此之外,她是马里奥的表妹。”   丹特低声补充道:“她为我们牵线。替我们寻找能为我们购得人眼……命又不值钱的那类人。”   “那么,你们要人眼是做什么的?”   莱昂纳多问道。   “为了调配一种秘药……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丹特急切的答道:“但是马里奥肯定知道,大人!他就是药师……可他之前却没有跟您提起这事!”   “好,我知道了。”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冲着窗户说道:“那你也走吧,会有人联系你的……当然,你要是想跑的话,也可以试试看。”   “……我不会逃的,大人。”   丹特迟疑了一下,答道:“请您放心。”   说着,他便在莱昂纳多的注视下跳窗离开了房间。   “拉尔法姆,我给你一个机会。”   莱昂纳多说着,把怀中的手枪递给了他:“你和莱拉娜知道的太多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我、我知道……”   拉尔法姆哆嗦着,用格外生疏的手法把手枪的保险打开,对准了在床上昏厥过去的妓女莱拉娜。   但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个瞬间,他的瞳孔却突然失去了色彩。   ——他对时间流速的感知,也被阿斯莫德所剥夺了。   “我们回去吧,弗朗西斯。”   莱昂纳多回头,耸了耸肩,对弗朗西斯说道:“莉莉她们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记好,我先回去,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然后你听见我们聊天的声音后,心中默数三十个数再敲门。”   “我记住了,”弗朗西斯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饶他一命。”   “我知道人一旦放弃尊严,就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举动,弗朗西斯。所以我不会让他活下来的……但我也不会杀他。最终害了他自己的,就是他自己扣动的那一下扳机。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莱昂纳多答道:“我知道他有苦衷……人人都有苦衷。可那又怎么样呢?”   “那让他去地狱说他的苦衷吧。”   弗朗西斯总结道:“只可惜不能让我亲自动手。”   “是你自己说你还要来玩的——”   “好,好,听你的,听你的……”   等到他们两个回到二楼的房间,又过去了十几分钟——拉尔法姆的时间再度开始流逝。   随着楼上一声枪响,紫罗兰之夜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在极短暂的寂静后,女人的惊叫声和男人的怒骂声立刻传遍全楼。   而后立刻从四周传来了一片脚步声……紧接着是五六声重叠在一起的枪响。   ——之后紫罗兰之夜再度恢复了平静。   第一章更新啦。   今天去医院看了一下……现在感觉好点了,窝再写一章好了,不过你们不要等了,明天再看吧…… 第五十三章 洛伦佐的忧郁   深秋时节,佛罗伦萨的晨露格外冰冷。   洛伦佐·德·美第奇坐在野玫瑰旅店的三楼窗边,独自一人翻动着书页。   他的面前是一碗热乎乎的奶油鹌鹑蛋炖鱼汤——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菜,下面还有炭火加温,不用担心很快凉掉。   在他身后的楼梯上,一位黑发碧眼,异常苍白纤瘦的年轻人慢悠悠的走上来。   洛伦佐听到脚步声,侧过头去,不禁露出了微笑。   “好久不见,莱昂纳多。”   “好久不见,洛伦佐。”   莱昂纳多随口回应着,坐在洛伦佐对面,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们的公爵长子还能记得住我这样的普通人,这可真是我的荣幸。”   “……我这样的凡人能有你这种人做朋友,这才是我的荣幸,莱昂纳多。”   洛伦佐无奈的笑了笑:“你就别取笑我了。”   “那我就把你这话当奉承了。”   莱昂纳多随口说着,拿起汤勺,把鱼汤添到两个人碗里:“给,你的。”   接过莱昂纳多递过来的鱼汤,洛伦佐十分心细的注意到,两人碗中的鱼汤竟是完全一样多。不仅是汤面在同样的高度,仔细看去就连鱼肉的分量、和鹌鹑蛋的数量都一模一样。   而这仅仅是莱昂纳多随手添的几勺而已。   “……我真是羡慕你,莱昂纳多。”   洛伦佐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出色。无论做什么都远超凡人。如果我有你一半……不,只要给我四分之一的才能,我就不会什么事都弄糟了。”   “我猜你有问题要问我。”   莱昂纳多微微一笑,径直问道:“说吧,就当是饭钱了。我会为你解答的。”   “我已经按照你信上说的,把佛朗切斯科·德·帕齐通缉了。”   说到正事,洛伦佐也严肃了起来:“我的朋友,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觉得呢?”   莱昂纳多喝了口鱼汤,平缓的问道:“你认为,你应该做什么?”   “我想……我应当把这事进一步的扩大化。要让全国人都知道帕齐家的佛朗切斯科,知道帕齐家做了什么。”   “继续。”   “然后,我想帕齐家的人应该就会反应过来了。他们或许会收买或者刺杀我们的人……所以我们应该投入一定的人手,去保护并监视好这些证人。”   “错了,洛伦佐。你保护不了所有人的,帕齐家也不会把所有的胜算赌在这一件事上。”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答道:“你用不着去保护他们……在他们说出他们的话之后,他们的死活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那么,如果他们被收买了呢?”   “那就让他们被收买吧。人心当然可以被诱导,民众自然也是愚蠢而无知的……但人终究不是傀儡,更不是没有思想的奴隶。他们不是你说什么,就会信什么的。”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有些时候,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也有些时候,你说什么他们就不信什么。   “对于愚鲁的凡人来说,全盘信任与怀疑一切是同样轻松的事情,因为这两件事都不需要动脑子。   “你让人们开始怀疑,向他们展示了帕齐家的所作所为……那么如果说话的人纷纷转口,人们立刻就会再次相信他们了?”   莱昂纳多说着,露出了如画般宁静祥和的微笑,轻声说道:“人心从来不是这样简单的玩具。   “人们已经开始怀疑了,这力量便会如同浪潮般涌起。你所要做的,只是让人们确信他们的怀疑,要让他们明晰,要让他们愤怒。”   “……这样啊。”   洛伦佐被那宁静的圣碧色瞳孔注视着,突然感到心中一寒。   仿佛凝视他的并非是他的童年玩伴,不是莱昂纳多·达·芬奇……而是一位高高在上,无所不知的神明一般。   他定了定神,用有些干涩的喉咙轻声问道:“那么,我该怎么做?”   “组织工人罢工。帕齐家肯定会从中作梗,暴力镇压……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动手,那么你就自己动手。然后,把这事公之于众。”   “也就是说,煽动人们对帕齐家的仇恨?”   “如果你想用煽动这个词的话,是的。”   莱昂纳多答道:“让人们彼此仇恨,总比让人们彼此相爱要简单、持久的多。后者是一种神圣的愿望,但前者却是轻而易举,甚至只需要一句流言、一声恶语。”   “……听起来很可怕。”   “因为它的确很可怕,洛伦佐。”   莱昂纳多凝视着洛伦佐的瞳孔,他的眼底淡金色的光辉明灭不定;“我很高兴你能意识到这种力量是不道德的。”   “所以我可以选择其他的办法吗?”   “当然不。”   “我想也是。”   洛伦佐无奈的笑了笑:“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和我见面时说的那句话……‘为王者,永无安宁’。”   “莎士比亚的话,”莱昂纳多耸了耸肩,吃下一枚热乎乎的鹌鹑蛋,“你要知道,它不是我说的。”   “但我越来越意识到它的正确性了。”   洛伦佐叹了口气,把汤匙放下:“人们会仇恨我的。”   “人们会仇恨一切统治者、领导……以及压在他们头上的所有人。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是自由的,我的朋友。除非狂热、畏惧或是恩情能够让他们暂时忘记这种仇恨。”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鱼汤:“所以我非常理解你,但这是你的责任。”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想当王的缘故。   洛伦佐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可是……老师已经开始让我学习说谎了。”   他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莱昂纳多:“你知道的,我不想那样做。我不想欺骗他人……更不用说是,你说的那样,伤害他人。”   “你有一副好心肠,洛伦佐。这也是我会成为你的朋友的缘故,”莱昂纳多微笑着摇摇头,平和的说道,“但善人大多都有一种相同的缺点。”   “什么?”   “他们都喜欢一厢情愿地夸大自己做过的善事,并因此而人产生了一种过于乐观的幻觉。他们沉迷于这种幻梦之中,认为自己所做的善事一定就帮到了他人。”   莱昂纳多的瞳孔依旧平静而冰冷,冷到让人恐惧:“你……是不是太过傲慢了,洛伦佐?你以为你是神吗?不犯任何错,就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不伤害任何人……就像是你的灵能所彰显的一样?”   闻言,洛伦佐哑口无言。   他所觉醒的灵能十分单纯——就是让人发自内心的认同他的话。这是在洛伦佐内心深处对于“自己成不了一位优秀的统治者”的恐惧中孵化出的力量。   “这世间永远没有让所有人满意的答案,这叫做阿罗不可能定理。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跟你讲一下这个话题……”   “……不用了,莱昂纳多。”   洛伦佐沉默着,摇了摇头:“我已经清醒了……是我之前太过傲慢了。我会去做的。”   “帕齐家必须毁灭……这对你好,对我好,对大多数人好。这就足够了。不要去细寻其中的哲学原理,也不要去试着怀疑你的威权从何而来。因为它经不起推敲。”   莱昂纳多喝完了最后一口鱼汤,平静的把汤匙放下:“但我依旧希望你能保持你的良善。但愿权力不会腐蚀你的心灵。”   “……我尽量。”   洛伦佐迟疑的点了点头。   “这样吧,洛伦佐。如果你能如此保持你的纯真,一直到死……我会在你临死前送你一份礼物。”   莱昂纳多挑了挑眉,开口许诺道。   洛伦佐无奈的说道:“这赌约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吧……算了,我会记住的。那就希望你活的能比我长久。”   “那么我先走了。如果你有其他问题,就来韦罗基奥大师的工作室找我,等到煽动起民意后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话,也可以过来问我。”   莱昂纳多起身,最后低声说道:“其实你可以把老师也叫来的。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只是不想太丢脸。”   等到莱昂纳多离开后,洛伦佐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低声喃喃道:“我会是合格的王吗……”   莱昂纳多比我优秀太多了……   他甚至比父亲和老师都要更为优秀。通晓一切,洞悉人心,仿佛全知全能的神明一般。   洛伦佐又哀叹了一声,这才注意到了锅中剩下的鱼汤。   鱼汤正好剩下了一半、鱼肉和鹌鹑蛋也是一样。鱼刺被剔出,鱼肉的脂肪微微融化,浓郁的汤汁不再烫嘴,正是最为可口的温度。   ……要不要吃个饭也这么优秀……   洛伦佐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感觉自己更加抑郁了。   更新完毕!今天更了五千字哇哈哈哈~   窝!超!强!(挺胸) 第五十四章 窃国者   ……美第奇家的那个小子到底发了什么疯?   佛朗切斯科放下手中的报纸,眉头紧锁。   在他面前,还摆着一沓报纸。它们来自不同的报社,却在同一天发出了“关于撒丁第四银行副总裁、稽核委员会委员长、法人代表佛朗切斯科·德·帕齐阁下涉嫌叛国、走私等二十七项罪名的通告”,并向其发出严厉斥责和全国通缉。   说实在的,这动静大的有些超出佛朗切斯科的预料了。   虽然他早就猜到,偷走文件的那个人肯定是美第奇家族派来的,可他绝没有想过,洛伦佐居然会在第一时间与自己撕破脸皮……难道他是真的想和帕齐家开战吗?   还是说……这就是美第奇家族的想法?   可他们又是哪来的胆子?   美第奇家族的历史,距今为止不到百年——而帕齐家则是从法兰克王国初期便已存在的古老家族。他们家族的血脉继续向上追溯的话,可以一直追溯到神圣罗马帝国时期的“南方之盾”兰诺侯爵。   而美第奇家族是什么人?   他们的祖辈不过是个泥腿子。往前数个两百年,不过是甚至连姓氏都没有,不出名的士兵或者士官长……甚至不是任何一位曾经在历史中留名的军官。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撒丁公国的大公,其实应当算是运气——当时的撒丁公国还没有独立,仅仅只是条顿的三个区。   条顿王国的领地从多瑙河以南,一直到那不勒斯以北,西起都灵、东至威尼斯,再加上撒丁岛,共有十三个区。而再往南则是西西里王国。   但由于海盗的劫掠、高昂的进口税以及禁止港口城市私设武装等缘故,条顿王国临海城市的贵族们对王室产生了浓烈的不满。   战争结束后不久,随着纺织机的出现和蒸汽轮船的民用化,整个南条顿地区与北方发生了更强烈的割裂。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文化上——他们更亲近于南方的西西里王国。   后来著名的暴君,条顿王奥拓三世成为了南北分裂的关键性契机。他推行了“咸水区法案”,让经济收益是内地商人三倍——还在飞速上升的临海城市商人们缴纳三倍的税款,用来建设内地。   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然而这税法施行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而另外一件事是,由于条顿推行特许主义,能够成立正规的“公司”的,多半也都是有地有钱的贵族。   在重税下来之前,沿海的贵族们早已从中吸饱了血。变得更为富有,也更为有力量了。   同时南方西西里王国也在这时发出了干涉——他们许诺派遣军队,作为雇佣兵帮助这些南方贵族们对抗“这种不合理的暴政”。   而当时率领这支雇佣兵的将领,就是美第奇家族的第一代家主。他成功的打下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并以此晋升为将军。   由于足够有钱,这些贵族们买到了更多的雇佣兵,以此对抗北方王室的镇压。他们下意识的将这些雇佣兵军队继续交由曾经夺得过胜利、而且并非是他们中任意一员的美第奇将军。   在长达三年的镇压战争后,他们成功夺取了他们想要的胜利。   ——但就在贵族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那位值得他们信赖的美第奇将军,却率兵反过来攻打了变得虚弱的西西里王国。   他早已在三年前,就有意识的将西西里王国的那部分士兵派去送死。并且严格的控制了核心部队的中层将领没有一个来自西西里王国。   随着他将几位高层囚禁,剩下的西西里人被裹挟着冲回了他们的祖国,并在半年之中将包括西西里岛在内的南方地区全部打了下来。   而在那之后,他又做出了一项惊人的举动——他将除了西西里岛之外的陆上领土,送给了条顿王国,并承诺每年缴纳贡金。而他则被授予公爵之位,奉命统治“撒丁公国”,即从博洛尼亚到那不勒斯、甚至包括撒丁岛和西西里岛的所有部分。   这部分的领土面积,足以让他们自称撒丁王国,甚至比起条顿王国的上半截也不逊色太多。   但他却宁愿自行降格为公国……而他拿到的,便是合理的统治权。   掌控了军队、又因接连的胜利而夺得了民心。如今甚至得到了名分,他自然成为了合理的统治者。他随即召开市民议会,让“正义旗手”——也就是市民代表们联手制定了新的法案,规定了有爵位之人不可就任一切政府公职。   于是,不断送钱的贵族们,最终却是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拿到。他们所想像的自由依旧离他们很远,他们只是从一个主子换成了另外一个主子。   而说好的贡金,也只缴纳了三年,便迎来了条顿王的驾崩。新王与他们形成了一种默契,对方不提贡金的事,他们也当压根没这事——毕竟那不勒斯以南的这块土地送给了条顿,他们总不能不要。   可如果他们要有效的统治这一块领土,就必须经过撒丁公国……或是从威尼斯港出发,经由德里亚海绕到南条顿。   不算掌控力度薄弱的西西里岛,撒丁公国的陆上面积只有条顿王国的三分之一,可他却反过来钳制住了比自己更大的条顿人。   于是美第奇家族便成为了一个传奇——一直到今日,他们的统治权依然稳固。   只是那些旧贵族们,也依旧仇视他们。毕竟也正是美第奇家族,从一个草根将领出身,夺走了属于他们的王位。   但如今的美第奇,毕竟不是之前的美第奇。   他们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撒丁的旧贵族势力……那位总是犯痛风的大公,甚至连政务都处理不了。   或许洛伦佐能够成为美第奇家族的新希望。但他现在毕竟还没有即位……即使他现在已经拿到了除了军队之外的全部权力也是一样。   有没有这个名分,实际上影响还是非常大的。   ……难道是,美第奇家族得到了其他家族的支持?   “莫非圣公会也开始介入了吗。”   佛朗切斯科喃喃道。   得向“楔虫”阁下发信问问……   ——或者说,玫瑰教团的“造血者”,强大的灵能导师马里奥·达·佛罗伦萨老师。   更新啦……不过今天只有一更,窝有点困了……   明天的更新就不奶了,希望能有两章…… 第五十五章 算不上嫁祸的嫁祸   通缉令发出三日后,佛朗切斯科渐渐感到了不安。   ……为什么“楔虫”阁下一直没有做出回应?   他已经按照对方事先预留的通讯方式,派人向紫罗兰之夜的某处房间投放了请求紧急联系的短信,而且信件也被联络人收走了。   但在那之后,却没有任何回应。   不仅没有过来……他甚至连封拒绝见面、或是表示自己最近很忙的回信都没有送过来。于是佛朗切斯科在次日又发了第二封信,同样也被收走了——可今天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于是佛朗切斯科开始有点慌了。   若说是楔虫阁下不在佛罗伦萨,他的信应该当天就被退回来才对。   ……难道圣公会的人已经把楔虫阁下抓住了?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是陷阱吗……”   他低语着,起身打开了灵视。   随着佛朗切斯科的瞳孔变为昏黄色,在他的视界中,整个世界也立刻变成了纯然的昏黄色。   如同夕阳之下,黄昏浸染万物一般——一切事物的破绽和终末已然映入眼帘。他确认了周围百米之内没有灵能者,放松的呼了口气。   普通的灵能者,拥有凡人两倍的学习速度。进步的效率也是凡人的两倍……但玫瑰教士却不止于此。   他们在以咏月者之身服用了“月之血”魔药后,便可以逐渐获得畸变的大脑——他们称此为“超凡蜕变,是超越“不可知限界”的神圣进化。   他们的大脑膨胀、纹路发黑,瞳孔则变成了昏黄色,身体开始变得异常坚韧,而且得到极速再生的能力。紧接着他们的舌头变得异常灵活,嗅觉变得敏锐,视野变得清晰,面部变得狭长;然后是心脏和肝肾变得强壮,之后是脊椎也得到强化……   随着他们逐渐变成了类似于人的非人,他们也会从中逐步获得比普通灵能者更为稳定的灵能视界,甚至还能继续提升思考速度,最高可以到普通人的四倍。   这些玫瑰教士,可以说是灵能者中的灵能者。   如果说灵能者的才能相比较凡人来说,之间有着神与凡人一般的鸿沟;那么他们和普通的灵能者之间也同样拥有着这样的不可理解的鸿沟。   四倍的思考速度——那完全是凡人不可承受的境界,甚至光是生活在凡人的世界中,和那些过于迟缓笨拙的凡人相处,就足以让人彻底发疯。   即使是他们这些逐渐蜕变的玫瑰教士,也必须承受住噩梦和幻觉的折磨。他们在进入灵能视界的时候,可以比普通人看到更多的真实,这也让他们容易产生更多的幻觉。因此很多人会准备大量安神和镇静的药物,防止自身因为情绪激动而突然狼人化。   而在需要的时候……   【说起来,为什么不过去找一下呢】   【既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来杀我,说不定还有交流的余地】   突然,与佛朗切斯科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的低语声,在他的脑中轻轻响起。   【逃能逃的过银血猎人的追杀吗?我已经暴露了,如果圣公会派出猎人,我早晚也会——】   “白痴。”   佛朗切斯科冷哼一声,以强韧的毅力无视了自己脑中的低语声。   成为咏月者,就必须承受住这种低语,不被它所迷惑。   这种低语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而且极具伪装性,就如同自己的思考过程一样。唯一的不同,只有它使用的并非是自己的“逻辑”。   若是咏月者产生了自我怀疑,或是有丝毫的犹豫,就会被这种低语所引导,逐渐走向自我毁灭之途。   而若是能一直以强韧的自我驾驭这种低语,它甚至会逐渐变得驯服,慢慢的不再提出和自身逻辑相悖的言语。   佛朗切斯科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优秀。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条充满了烈火与剑刃的荆棘之路。稍有不慎便会跌入地狱。   之前在思考的是什么来着?   哦对,主动触发的灵能视界……   咏月者的诞生,是一场亵渎却充满神圣意味的仪式。咏月者必须服下死去的咏月者的血肉,念出对方成为咏月者时所立下的誓言以获得庇佑。然后才能在梦中接种对方所领受的“活体知识”。   这才是玫瑰教团的真正至宝。   马里奥老师说,“活体知识”是真理实体的碎片,并非由人类的语言所记录,而是直接保存于真理的二十八面之中。任何凡俗的文字和记录都会将其污染,因此必须在梦中直接传承。   若是不知道要事先念出对方的誓言,光是服下血肉本身就会让人发疯、然后死去。   而若是咏月者服下自己的血肉,则可以短时间内强化自己的灵能,还可以加快复活能力的等待时间,让血肉蜕变的速度加快……副作用则是会更容易出现幻觉。   但佛朗切斯科对自己超凡的意志力拥有极强的信心。   他走向自己的床铺,按动了一个机关。随着床板下方一个木板打开,他取出了一个三指宽、半臂长短的玻璃试管。   里面是琥珀色的浓稠液体,其中还泡着两根中指。   佛朗切斯科将自己的中指取出,像是吃生土豆一样嘎嘣嘎嘣的咬碎,然后吞下了肚。   紧接着,他的感知立刻得以急速提升,思考速度猛然加快至凡人的四倍。   他催动着自己显得格外迟缓僵硬的身体,向着内室走去——那里有他最看重的灵能大师手札和玫瑰十字徽记。有这两样东西,他就可以回到西西里岛去避难,安心修习灵能,直到避过这风头……   而骤然拔升的思考速度,让他的视野产生了一些幻觉。墙壁开始旋转,天花板开始融化,女人的低语声和孩子的尖叫声在他四面八方出现,脚下时不时传来踩到了什么的错觉。   但佛朗切斯科没有回头。   他只是坚定不移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同时想清楚了很多事——楔虫阁下肯定没有被圣公会的人抓住,否则自己已经死了。   而这或许就是自己会被洛伦佐发出通缉的原因……因为圣公会的人扑空了,想让他继续试探自己,引出楔虫阁下。   而那些信就是猎人们收下的,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信,所以没法给自己发回信。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再在公众面前露面了】   银血猎人只需一眼就能分辨他的身份,而若是圣公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抓不到楔虫阁下……或许会直接把自己抓走收网。   所以……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应当是顺着地下室逃走。   他早已准备了地道,便是用在这种紧急情况下逃命用的。   【没错,必须立刻逃走。不能耽搁分毫……】   每多滞留一段时间,就会多一分风险——自己现在没有被找上门来的原因,不是因为圣公会在惧怕、忌惮什么,也不是他们不确定自己的身份!   而是他们试图用自己引蛇出洞!   这么想着,佛朗切斯科不再犹豫。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甚至包括自己的仆人和管家。他只带上了小小的提箱,里面装着寥寥数样物品。   而在地道的另一端,则是佛罗伦萨郊区的一户农庄。   这里的马夫是帕齐家事先安排好的暗哨,可以带他去任何地方。   ——在帕齐宅外五百米的某颗树上,列拉金无声无息的蹲伏上面。   他看着佛朗切斯科慢慢向着地下走去,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要想办法让他离开佛罗伦萨,所以不用留他,也不用杀了他,”在他临行前,莱昂纳多如此嘱托道,“他应该是会逃走的……根据我的分析,和别人硬刚从来不是他的性格。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佛朗切斯科应该会留下一些信或者留言,让警察不要搜查他的屋子。   “如果他给警局或是市政府留了信的话,记得把信毁掉;如果已经寄出去了,就截下来。然后往他的院子里搬几具被分尸的尸体,还有从那个人手中缴获的装了眼球的玻璃瓶,想办法藏在他房间的哪里……比如说床底或者书架夹层。   “等处理好了,就叫上没有得到通知的警察和记者一起去把尸体搜出来,就以‘搜查可疑物品’的名义就好。”   一切都在陛下的意料之中……除了佛朗切斯科有些粗心之外。   那么,这边的布局也解决好了。   列拉金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渐渐化为纯白的月光,消失在了树丛中。   更新完毕!虽然是一更不过是三千字所以还是饶了窝吧(喵 第五十六章 墙倒众人推   距离佛朗切斯科·德·帕齐被通缉、并畏罪潜逃,从佛罗伦萨逃离,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而同样的——自从警方和记者他的房间里搜出大量的、无法拼接的尸体碎块,也过去了同样的三个月。   帕齐家族的后代中出现了一个碎尸狂魔的大新闻,早已传遍了整个撒丁公国。“屠夫”佛朗切斯科的名字,甚至都已经传到了国外。   有人说,他是一个狂热的迷恋手的男人,会将自己杀死的人埋在花园里,只留下被害人的手臂或是指头;有人说佛朗切斯科是吃人的魔鬼,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他喜爱收藏尸体,是整个佛罗伦萨甚至托斯卡纳大区的盗尸者的主要购买者。   因为这个事件,整个托斯卡纳大区的警署都从办事不利困境中解放了出来——   所有的失踪案件,都有了解释的去向。而且这无需担心帕齐家族的报复……因为其他的贵族们,以及美第奇大公都给予了支持。   这是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契机——让他们中的某个亲爱的朋友和对手永远消失不见的契机。   “屠夫”案仅仅只是一个引子。这个引子让各地方警署有了胆量,一个接一个的公布了他们所接到的、却没有告破的人口失踪案具体情报。   天真的人们通过报纸,逐渐的、第一次得知了隐藏在和平下的真相。许多杀人案、窃尸案、失踪案、绑架案……也都被挖了出来。这毫无疑问,都是“屠夫”和他的侍奉者们所做的事。   那么,这些残忍而可怕的事件为什么至今才被挖出来呢?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佛朗切斯科受到了帕齐家的庇护。帕齐家用自己的力量为他掩埋住了残忍的真相。   但是佛朗切斯科并非是帕齐家的继承人……至少对外公布的内容是这样介绍的。如果以他的地位,都能得到这种程度的庇护,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帕齐家还保护了其他的杀人狂呢?   那么,如果继续购买帕齐家的商品、为帕齐家的公司工作,那就等同于助纣为虐。其他的贵族们为了把自己从这次事件中摘出来,同时也为了占据帕齐家已有的土地、市场、技术和财富,也纷纷开始使用各种途径攻击帕齐家族。   大量的工人罢工,技术人才被其他家族的公司以高价挖走,管理层内部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们互相怀疑、互相攻击、互相举报。   在事件发出的一周内,各地方都出现了“反帕齐家族”的潮流。“帕齐”这个名字,一时之间沦落到和魔鬼一级的程度。   和莱昂纳多预料的一样,帕齐家在短暂的混乱和无措过后,立刻使用了多种手段进行镇压。   首先是闹事的工人被扣押,工人代表在半威胁半贿赂的情况下收了帕齐家的钱;之后媒体受到了威胁,帕齐家的势力让他们保持沉默,甚至有一些报社还发表了为帕齐家说好话的报道;外逃的重要技术人员被突然刺杀……   他们只用了半周的时间,就几乎将事件镇压了下去。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这之后不久,事件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那些受了钱的工人代表,突然纷纷吐露自己是如何收钱的经历;大多数的报社同时发声,披露了那些为帕齐家说好话的报社;在刺杀下幸存下来的技术人员和高层管理接受采访,现身说法,痛斥帕齐家的残忍无道。   反转了一次的舆论立刻进行了二次反转。   这一次,帕齐家的产业链是真的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人们彻底的愤怒了起来——大量的工人举行游街罢工、甚至外逃,帕齐家族的工厂被砸坏,六成员工辞职,富人们不再信任他们,从银行中提走了现金。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内,帕齐下属的公司纷纷解体,银行被查封。报社持续发报,连续三个月报道关于帕齐家族的负面新闻;所有借款的路子被堵死,之前积压起来的矛盾也开始进行清算。   ——一时之间,墙倒众人推。   整个帕齐家族和附属的产业,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彻底毁于一旦。帕齐家族的直系亲属被查出各种罪名,被愤怒的民众们——当然是在警方护航的情况下——从家族领地里拖出来一个个的吊死。   而这一切的开端,都只是因为洛伦佐的一场新闻发布会……或者说,是因为莱昂纳多撰写的那份演讲稿。   这也是这场舆论战的真正开端。   “我想,帕齐家族会在历史上留名的。”   莱昂纳多开口说道:“作为被舆论战所毁灭的第一个目标而被人们所铭记。”   他此刻正与洛伦佐坐在野玫瑰旅店的三楼窗边——一切都和三个月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佛罗伦萨大雪纷飞。   莱昂纳多和洛伦佐头上撑着大伞,在房顶上赏雪景。   当然,这也是莱昂纳多所提议的。事实上,他只是想看看冻的瑟瑟发抖的洛伦佐而已。   反正他自己是不怕挨冻的。   来自雅斯塔禄的血脉十分可靠。   “权谋之路通往地狱,我自然了解这件事。只是……”   洛伦佐抱着热茶,轻呵了口气,将其一饮而尽,有些担忧的低声说着:“舆论这种武器……真是危险。它比刀剑枪炮更能杀人,甚至能颠覆一整个国家……我有些害怕它了。”   “自然如此。”   “所以它失控了怎么办,莱昂纳多?”   洛伦佐有些忧虑的答道:“我想其他的贵族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也有组建报社的能力。而且,事实上……这并不难。开一家报社花不了几个钱,更用不了几个人。”   “这就是新闻评议会的用途所在了。”   莱昂纳多答道:“它主要的职能,自然是用来接受因媒体而受害的人们的控诉、对新闻人做出管理和控制……但你要知道,它是直接隶属于这个国家的。它只对你负责。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准确的说,是对我的父亲负责……”   洛伦佐试着纠正道。   坐在他对面的莱昂纳多耸了耸肩:“总会是你的。没有什么区别。你拥有所有舆论方的最高命令权——这也是一股军队的力量。只不过它所保护的、所利用的、所杀伤的都是无形的精神。”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言论,洛伦佐苦笑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我万万没想到,帕齐家族反而只有被通缉的佛朗切斯科活了下来……”   “安心,洛伦佐。相信我……他活不了太久的。”   莱昂纳多饶有深意的低声说着:“他存在的意义也快要消逝了。”   今天白天不在家,晚上回来淋了雨有些蓝瘦……撑着把更新写完了,但是木有第二章了……   我喝点感冒药睡觉,如果明天没有发烧就能二更……晚安晚安孩子们……   顺便一提,悲惨世界今天就要完本了,养肥党可以吃辣 还是发烧了……   果然还是感冒了……感觉这一个月一直徘徊在感冒的边缘,真的感冒了反而莫名的放下了什么(   请假一天,让我休息一下顺便调整一下作息吧……早睡应该能好的快一些。   那么这个月的全勤君今天就正式死掉了(   早知道昨天回来就不熬夜码字了……今天起床头有点痛,先碎了碎了……   孩子们,晚安(缩进被子) 第五十七章 这就是人类   从深秋到初冬,从清早直至深夜,除去吃饭读书锻炼身体的时间外,莱昂纳多将自己其他的全部时间都用来钻研科学。   韦罗基奥大师虽然对莱昂纳多这种荒废自己绘画才能的举动很是气恼,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还能说什么?   上次在莱昂纳多画那副《耶稣行于水上》的时候,韦罗基奥就差点没被打击到背过气去。从那之后,他就发誓此生不再碰画布了。   可在那之后,莱昂纳多也没有再画一张画。这让韦罗基奥很是担忧。   但在那一天后,韦罗基奥也终于彻底理解到了莱昂纳多的才能——   在佛朗切斯科潜逃之后,莱昂纳多只是每天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手工打造着一台奇怪的机器。韦罗基奥大师偶尔来看两眼,也无法看出来他究竟想要做出来什么东西。   只是某一天,他的工作室里突然有一堆的大商人前来拜访。据说是被跨国商联的罗伦斯会长介绍来的。   ——巧的是,这些人韦罗基奥基本上都认识。   他们几乎都是买过自己画作的商人……事实上,能买得起韦罗基奥的画,基本上身价也绝不会低。   但韦罗基奥从来没有在他们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那并非是富人对画师的态度,甚至不是艺术爱好者对偶像的态度。   那态度之客气、姿态之卑微,仿佛莱昂纳多手中握着他们家金库的钥匙一般。   韦罗基奥其他的学生们被暂时客气的请了出去。只有韦罗基奥自己被留了下来。   而后,他与那七八位忐忑不安的富商,一同看着莱昂纳多启动了机器。   之后,让他感到震惊的事发生了——   那机器低声嗡鸣着、无数细针像是原地踏步的士兵一般交替落下。随着那机器的横轴不断横扫,在机器的末端便有样式复杂美观的画布缓慢堆积成型。   韦罗基奥立刻认了出来,这是十分昂贵的提花布。   在过去,它只能由熟练的技术工人手工织成,每年的产量极为有限,因此价格十分昂贵。他前些年也曾被邀请设计提花图案。因此比常人更清楚这种复杂的提花纹案的制造难度有多大。   可莱昂纳多甚至不需要动手。   他只要按动保险按钮,开启蒸汽机,缓缓将轮盘转动起来,机器便会开始不休的运转。   ——这是一台1244纹针,每分钟最高六百转的全自动提花机器。   除却续线、修改已登录的纹案和开关机之外,它甚至完全不需要工人的手工作业,便能够以熟练织工十数倍甚至数十倍的速度织造复杂的提花图案。   韦罗基奥见过使用水力的卷轴纺纱机和水力织布机,也见过使用蒸汽动力的自动纺织机。但无论是哪一种机器,最多也只能快速织造普通的坯布,总得需要印染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而这也是提花布和普通的染布的最大区别。能够使用提花机的织工,开出来的工资也和使用织布机的纺织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有经验的老织工的月工资,甚至是以镑为单位的。一些极为复杂的、特供给某些特殊客户的提花布,甚至每一件都价值上百镑。   韦罗基奥甚至一度认为,这种复杂的手工制造工艺,理应是那些粗笨的机器永远无法企及的境界……   可如今,莱昂纳多却用事实告诉他——自己想错了。   无论多么复杂的工艺,机器也依旧能代替人工。而且做的更精细、更快、更好。   毕竟人总会出错……但机器不会。   ……时代变了。   韦罗基奥敏锐的察觉到了——如果机器继续发展下去,总有一天所有的手艺活都会被机器完全取代。   无论是纺工还是织工、厨师还是铁匠、制革匠还是印染师……他们都将失去自己的工作。   到了那时,手艺人的这双巧手,又能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看着商人们欢天地喜的向莱昂纳多付了定金,以极为恭敬态度将其称为“大师”,韦罗基奥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莱昂纳多,你知道你的发明会杀死多少人吗?”   在他们走后,韦罗基奥如此向莱昂纳多问道:“你的新机器,会毁灭无数的家庭……甚至会让整个公国的市场发生动荡。你会至少杀死数千,甚至数万的人。”   韦罗基奥必须知道,究竟是莱昂纳多那天赋的智慧被恶人利用,亦或是莱昂纳多自己试图用知识牟利——   但莱昂纳多的回答,却让他沉默了。   “不止数万,老师。我的发明将会杀死远比这更多的人,我十分清楚这一点。”   莱昂纳多平和的答道:“而且我知道,这会让无数人陷入贫穷的地狱;我知道,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越多,他就越贫穷——他就变成越廉价的商品。”   工人的造物,就是工人自己所侍奉的神明。   莱昂纳多如此说道:“信徒献给神的东西越多,他留给自己的东西就越少,他就变得越无力。工人也是如此——他创造的财富越多,反对自己的力量就越大,他的内部世界就越贫乏,归他自己所有的东西就越少。因为这股力量,正是由他自己创造出来,并进一步的奴役他的。”   “……那你为何还要制造它?”   见到莱昂纳多说的如此清楚,韦罗基奥自己反而困惑了。   他并非没有思考,甚至远比韦罗基奥思考的要多、要更为全面。但也因此,韦罗基奥反而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哪里想错了,或是忽略了什么细节。   莱昂纳多只是摇摇头:“因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老师。至少目前是无法改变的。   “可以预计的是,随着自动化机械的发展,单纯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人会减少。而使用机器来工作的熟练工人则会增多——因为自动化机械的存在,会让工厂主不断扩大生产规模。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那是因为科技的进步并不能直接代替社会的进步。它也并非是非黑即白的。”   他微笑着,轻声说道:“老师你能意识到‘莱昂纳多机’的出现,很有可能会让工人们受苦,并能够为此而感到不悦,我很高兴……但这是人类发展进步的必由之路。   “但科技的发展,反而带来了人们的痛苦——这并不意味着科技不发展,人们就不会再痛苦。事实上,如今的我们比起两千多年前的人类来说,已经足够幸福了。   “孩子不会在成年前患病夭折,穿上足以保暖的衣服不再是奢侈的行为,填饱肚子、活下去不再是人们唯一的愿望,生病不再意味着听天由命,所有人都可以旅行到数月不能达的远方,奴隶被杀死也不再是理所应当的事……”   莱昂纳多缓声细数着人类的进步,那理所当然般的语气极有说服力和感染力。   韦罗基奥恍惚间,甚至以为莱昂纳多在讲述着自己亲历的故事一般。   “那么机器,又为什么会杀死工人呢?”   他忍不住提问道。仿佛莱昂纳多才是他的老师一样。   “不是机器杀死工人,而是先进淘汰了落后。工业文明不会使人类丧失自由,科技发展更不会给人类带来灾难,人类想要得到自由,也不应以让一切倒退的方式来实现。”   莱昂纳多答道:“人类总是在进步的,但不要急于一时。不要将改变世界的想法寄托于一代人,更不要悲观的推测未来。   “人活着就是受苦,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只是先人受过的苦,你们无需再受;你们所受的苦,后人无须再受。”   他低声说着,圣碧色的瞳孔没有丝毫动摇,仿佛俯瞰人类的神明一般。   “——这就是人类,老师。这就是我们。”   我们如此坚韧……以至于能在火中重生。   更新完毕,感冒时期窝还是早点睡……   孩子们晚安 第五十八章 你应受人畏惧   随着帕齐家迅速衰亡,撒丁公国渐渐恢复了稳定。   这一大块肥肉被众人分食,其他的家族纷纷也蛰伏起来,努力消化着他们新得到的,原属于帕齐家的这一块市场。   “他们就像是被喂饱了的狼一样,也因此失去了攻击性。”   洛伦佐开口道:“我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在他面前,是洛伦佐最为敬重的两个人——他的老师、公国的顶梁柱、勤劳的佛劳洛斯大臣,以及他的挚友莱昂纳多·达·芬奇。   在莱昂纳多的工作告一段落后,洛伦佐终于有机会把莱昂纳多邀请到自己家中来做客了。   毕竟韦罗基奥大师的工作室也算不上暖和……   缩在温暖的房间中,他们面前的桌上放着数碟点心,又有女仆侍奉在旁。灯光也足够明亮,不像是他的工作室里那么昏暗。   事实上,如果莱昂纳多愿意的话,洛伦佐可以一直供奉他,支持他的艺术创作或是研究发明……但莱昂纳多却并不愿意这样做。   明明在一个城市里,每个月却只能见到莱昂纳多几天——这让洛伦佐很是苦恼。   “的确如此。”   面对洛伦佐的疑问,莱昂纳多赞同的点了点头:“他们毕竟不是‘帕齐’,不会在拿不到好处的情况下与你为敌。”   “是的……他们足够冷静,”洛伦佐喝了口热茶,低声说道,“但也因此,反而更好被控制。”   “拥有一定水平的对手,他的行动反而更容易被控制。”   佛劳洛斯开口说着,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莱昂纳多,笑眯眯的答道:“这是查理曼说的。”   “很有道理的话。”   洛伦佐赞同的点了点头:“不愧是查理大帝。”   “是啊,不亏是他。”   莱昂纳多也淡声应道:“他在这方面的智慧和我已经是一个层次的了。”   尽管说着如此傲慢的话语,洛伦佐却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莱昂纳多。   “那么,莱昂纳多。”   洛伦佐开口问道:“你觉得佛罗伦萨……还有撒丁公国,接下来会变得更好吗?”   “如果你不犯什么蠢事的话,我想会的。”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撒丁最大的阻碍已经被我们消除了。那群惜命的贵族们没有一个带领者,根本没有勇气站出来与我们为敌。”   “地区市民议会的选举呢?”   洛伦佐思考了一会,开口问道:“他们如果不敢跳出来的话,应该会想在这上面动手脚……比如说伪造一个选举结果。如果他们占据了多数,我的一些命令想要落实下去也会很困难……”   “那要简单的多,我的朋友。”   说到这里,莱昂纳多轻呵一声:“试图伪造选举结果的人,都是那些不能预先成功欺骗选民的蠢蛋。如果真的会有人这样做,我会让他们死的很痛快。   “……你还是没有意识到新闻评议会的意义和价值。舆论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洛伦佐。他们的宣传手段全部作废,而你的话语可以在全国通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呃,我想我多少还是懂一点……”   洛伦佐迟疑的说道:“但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新闻评议会不应该是用来维持公平的吗?”   “不用太过慌张,洛伦佐。你的想法问题不是很大。正如查理曼所说,一个君主如果总是公平的处理事情,他就很难满足贵族们的欲望,尽管他能使人民感到满足。”   佛劳洛斯喝了口红茶,悠然说道:“那是因为人民的目的比贵族的目的来得公正。前者只是希望不受压迫而已,而后者却希望进行压迫。   “洛伦佐你作为公国未来的主人,你更应该同人民保持友好的关系——因为他们所要求的只是免于压迫而已。如果你想的话,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而且我也知道,你是乐于去这样做的。”   他说着,抬头看了莱昂纳多一眼:“但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在你这个位置上,如果所有人都能肆无忌惮的对你讲真话,他们对你的尊敬反而会减少。他们会试图用自己的意见、自己的看法去影响你,如果你不依着他们的想法去做,你反而就会得罪了他们。   “因为这个时候,话语权并不握在你的手中。这样你就危险了。   “因此,正确的选择应当是,选出来一些有智慧、有远见的人,单独让他们享有对你讲真话的权力——但也仅限于你询问他们的事情。而不要让他们对你的其他任何事情做主。”   佛劳洛斯严肃的说道:“比如说我,或者莱昂纳多。我们不会对你所询问的事情外做出任何建议。因为我们不是你的主人,而是你的臣子。   “反过来说,你也必须要让这些聪明人能理解你的意思。你要向我们、以及更多的智者就你不理解的事立刻做出询问,而不是假设自己已经明白了;同时,你要听取我们每一个人的意见,然后凭借你自己的意志和判断做出选择。   “而如果你这样做了,你不能缄口不言。而是要开口将你所做出的决定告知我们,并且坚定不移的去推行。假如你不这样做,而是藏着自己的想法和秘密,那么在你突然将它们拿出来的时候,往往就会受到身边人的反对……”   “老师的意思是,”莱昂纳多打断了佛劳洛斯的长篇大论,“你必须要让你的臣民——要让贵族、学者、以及一切聪明人知道你的想法,明晰你的意志。”   在烛火之下,莱昂纳多的眼中反射着温润如宝石般的光芒:“你要让他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要让他们清楚的看到你的底线,而不用他们去试探和挑拨,不用他们去猜……同时,你更要果决的铲除一切明知故犯的愚昧者。因为他们这样便等于是与你公开为敌,这样的人是不用留的。   “这一点,你需要通过报纸来告诉他们,你所持有的坚决态度。你要让他们知道,市民议会是你的——并且不容动摇、不容置疑。这样他们自然就会推开……因为他们不会与你正面为敌,但因为他们目光短浅,还需要你的暗示,才能知道这里属于‘正面’。”   莱昂纳多低声说道:“你是一个足够开明的君主,洛伦佐。但你不够坚定……你的心还不够硬。你可以受人爱戴,却不能被人畏惧。这是十分危险的,我的朋友。”   “……我知道,你对我说过。”   洛伦佐苦笑着点头应道:“你说,人是善变的、贪婪的、并且是自私自利的。如果我对他们好,他们一开始会受宠若惊,但习惯之后就会要求更多……而假如撒丁遇到困境,需要他们做一些牺牲的时候,他们反而会跳出来斥责我、反对我。”   “这是一样的道理。”   “好吧,我会努力的……”   未来的撒丁大公叹了口气,轻笑着把饼干递到莱昂纳多嘴前:“可若是我没能做到——我的朋友,你一定要提醒我。这国家落在你手里,总比落在那些愚昧之人手里要好的多。”   “……”   闻言,莱昂纳多嘴角抽了一下。   他望向佛劳洛斯,而佛劳洛斯则微笑着和他对视。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佛劳洛斯……   也罢。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   有空的话,就顺便帮一下吧。区区一个公国,管理起来应当也费不了多大功夫……就当是帮朋友了。   “说起来,我前段时间刚买了一艘私人飞艇,昨天刚开到了佛罗伦萨,”洛伦佐喝了口茶,随口说着,“我记得你说过你对飞艇很感兴趣。要去看看吗?”   “啊,挺好。”   莱昂纳多欣然应道:“那就带我去看看吧。”   更新完毕,窝去睡啦……   今天感觉好点了……继续休养一天,明天应该就能试着双更辣! 第五十九章 飞艇与内燃机   莱昂纳多随着洛伦佐和佛劳洛斯,来到了别墅后院。   这架飞艇称不上巨大,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小巧——它长近六十米,前部最大直径接近十米。停在洛伦佐的院子里,给人的感觉便是……   他家院子还真挺大。   “我有预感,莱昂纳多。飞艇将会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我打算把这行业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洛伦佐说着,带着莱昂纳多往前走着……而佛劳洛斯则微笑着跟在莱昂纳多身后。   “迄今为止,人类所有记载中的战争,从没有涉及过天空的领域。但我想……这么一天不会来的太晚的。”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跟在后面:“你说的对,洛伦佐。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所以我买了它。气囊里是氢气,用最先进的蒸汽机作动力,每小时可以到三十公里。”   洛伦佐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伸手扶在坚韧的飞艇气囊上,看向莱昂纳多:“撒丁目前没有制造飞艇的公司,条顿人也不重视这方面——他们对金属、木头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更上心。我一直跑到法兰克共和国,才有人愿意卖给我一架这么小……好吧,还是挺大的飞艇。”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我在他们那里见过更大的。至少两百米,据说气囊是用牛肠做的。”   “我想法兰克人的香肠会涨价的。”   莱昂纳多挑了挑眉头,开了个玩笑:“要考虑走私吗?”   “好吧,我会考虑的。”   洛伦佐笑了一声,莱昂纳多也跟着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莱昂纳多上前也摸了摸气囊:“但这不是牛肠衣的手感。”   “嗯,据说是新货。一种用醋酸纤维素加工的气密布料,”洛伦佐答道,“我原本打算买硝酸纤维素制作的另一款。那是法兰克人给我推荐的,要更大一些,得有八十米长……但老师跟我说那个不安全。反正我也不懂,就听老师说的了。”   “……的确不安全,老师说的对。你记好那个人的脸,下次可以直接一枪崩过去。”   莱昂纳多顿了顿,答道:“硝酸纤维素十分易燃……何况你这是充的氢气。”   “不冲氢气还能充什么?”   洛伦佐愣了一下,解释道:“莱昂纳多,只有比空气轻很多的气体才能用来抬升飞艇的高度。氢气是唯一的选择。”   “不,它不是唯一的。”   莱昂纳多平缓的说道:“那种两百米的飞艇,很有可能就不是用氢气的。”   “……我也没得挑啊兄弟,”洛伦佐无奈的一摊手,“他们甚至不让我多看。”   “那你就别管了,这事交给我。”   莱昂纳多把目光从飞艇上移开,如往常一般平视着洛伦佐:“我去弄一种比氢气更稳定、更安全,也同样轻的气体。”   他说着这话,仿佛他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一样。   “好吧,我相信你。”   洛伦佐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发生国际争端。如果一定要做的话,记得多叫点人。”   “你想到哪去了……”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对我有点信心好吧。而且法兰克人也不一定有更好的答案。”   “那样更好,我们就后发先至了。”   洛伦佐摊了摊手。   莱昂纳多摇摇头,走进去观察着蒸汽机的结构,随口答道:“我们当然会后发先至。蒸汽动力的极限也快要到了。”   “……你连蒸汽机也要升级了吗?”   “这不是升级,只是优化,朋友。优化。”   看着目瞪口呆的洛伦佐,莱昂纳多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你听过‘燃气动力机’吗?”   “嗯哼,条顿人的小发明。”   洛伦佐不置可否:“但它可带不动这沉重的老兄弟。”   内燃机的原始概念早已出现……最早可以追溯到改进型火药与蒸汽机诞生的三十年内。   那个年代,有学者试图让少量的火药在汽缸内燃烧,膨胀空气使平衡活塞做功,但他显然失败了。   后来,随着煤气行业的发展,一种使用煤气做动力的卧式内燃机便被人制造了出来,它主要的工作原理便是靠爆炸使膨胀的气体向上做单向功,然后活塞在做功过程中被大气压力向下推动。   这是一种小功率的低速发动机,但也足以在许多地方取代蒸汽机。   然而因为煤气的贮存和运输不便,在一些偏远的地方,它很难普及、也很难应用。和同功率的蒸汽机相比,它的经济消耗要大的多,只有那些盛产天然气的矿区本地会经常使用。   而由于蒸汽机一代又一代的改进和应用,这种被称为“燃气动力机”的发明者们,便顺理成章的将它定位为“一种低速发动机”、“蒸汽机的下位替代”。   但莱昂纳多知道,它的路子显然走窄了。   据他所知,前几年有些条顿学者试着采用相对容易运输的煤油作为动力,设计一种新式发动机。   之后,他们在油的气化上卡住了整整两年——他们试图用压缩的空气将油分为烟雾。然而它不仅会发出浓重的黑烟,而且效率也不高。   于是他们的工作重心,就转入了如何将煤油变成更优质的燃烧气上。   而这也是走偏了路。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布雷顿型发动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它是一种双汽缸、两冲程循环的发动机——在这种发动机中,空气会先被压缩,然后通过浸油的吸收材料。于是它就含有了适于燃烧的蒸汽。   再将这种混合气体引入工作汽缸将他点燃,气体就会膨胀推动活塞。而在活塞的返回阶段,废气就会被排出。这样就可以得到一种十分经济的低速发动机。   但是,学者们仍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思路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些发动机全部都是低速运转的。它们每分钟最高转速也不会超过一千转,和蒸汽机并没有本质上的差距。   ——当然,他们也不敢想。还没学会走就先想着跑,那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病了。   然而,人们所真正需要的,应当是一种小而轻的高速发动机。因为高转速可以导致功率的提高,而缩小体积之后也自然会有。   这才是蒸汽机无法带来,而内燃机有可能做到的东西。   昨天一口奶奶的不轻,感冒又厉害了……不过好歹是写完一章了,没咕就是胜利(沉声)   明天我估计也是一更,后天舒服点的话再恢复双更吧……   ……另外,莫名感觉腰子有点虚(扶墙 第六十章 真理的第十七面   佛朗切斯科原本以为,家族被毁灭是一件会令自己痛苦不堪的事……尤其这种毁灭,还是来源于自己的过错。   但事实并非如此。   听闻家族因为莱昂纳多嫁祸自己,而受到了牵连,直至彻底灭亡、大多数成员被吊死或是监禁……佛朗切斯科却莫名的感到了一种轻松愉悦。   就像是渴了许久而尝到了美酒,又像是劳累许久终于能坐下来歇口气一样。在家人因为自己而死绝之后,他却感到自己身处于一种近乎安详的平静之中。   原因不明——他也不敢细想。   佛朗切斯科的常识和理性告诉他,这种冷血的举动会被众人厌弃。   他只能跪拜在诸圣之所的玫瑰十字面前,做出悲伤的样子,低声祷告。   “艾萨克,杰克,卡格尔,亚力克,迈尔斯,莱昂内尔,弗迪南德,克劳斯……”   但任何低语都瞒不过“祂们”。不,应该说,世上的任何隐秘都瞒不过他们。   “你在念什么,隐翅虫。”   一个平和而安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要害怕。告诉我。”   他宽大而温暖的手盖在佛朗切斯科肩膀上,佛朗切斯科却突然感到心中一寒。   并非是什么秘密被发觉——仅仅只是与“祂们”中的一员贴近,他躁动而活跃的灵能立刻失去了活性,像是一滩死水般驯服宁静。   就像是……自己的灵能变成了更大的存在的一部分一般。   “只是一些名字,‘十七面’大人。”   佛朗切斯科背对着老人,恭敬的答道:“是我的家人……和我重视的人的名字。”   他轻声说道:“我在为他们祷告。”   他家里出事的消息,早已传遍诸圣之所。   佛朗切斯科能敏锐的察觉到其他人眼中的怜悯、嘲讽和恶意。他做出这样的回答,理应算是中规中矩。   但对于真理的侧面之一来说,他的谎言满是漏洞。   这些舍弃了自己的名字、过去,以此换到真理的侧面之一的圣贤,能够轻易的洞彻人间的一切隐秘。   “你说谎,隐翅虫。”   然而“十七面”却只是如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那些只是名字而已。”   这话让佛朗切斯科下意识的抖动了一瞬。   他回过头去,与“十七面”对视。   那是一位原本或许很和蔼的老人。   他有着微凸的肚子,指节粗大的双手,一张笑起来会很慈祥的面庞……但现在的他却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他昏黄色的瞳孔之中,仿佛倒映着另一个宇宙。在那瞳孔的注视之下,任何秘密都会葬于烈火之中。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十七面”平和的问道:“你在念着这些名字的时候,在想什么。”   佛朗切斯科又抖了一下。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融化、周围的空气变得粘腻——不,那或许不是错觉。   他恐惧的看到自己的下巴开始流动,自己的脸开始融化、滴落。肩膀变得无力,胳膊上渗出橙色的汗水,喘息时呼出了浓浓的、呛鼻的黑烟……   “我感到愉悦,大人。”   佛朗切斯科下意识的答道:“我为他们的死而愉悦。”   话音刚落,佛朗切斯科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之前的幻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那真的是幻觉吗?   佛朗切斯科甚至顾不上这位大人会如何看待自己,他的胃中便突然泛起一阵恶心——他的胳膊融化成泥的触感还停留在他的指尖,他还能感到喉咙中的煤炭味道。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非常好。”   “十七面”答道。   他的语调依旧如往常般宁静,仿佛这话题比起“今天天气如何”更为无聊。   “大人……我该怎么办?我想我一定是出了些状况。”   佛朗切斯科忍不住求救道:“我感到自己……正在变得无情。”   “非常好。”   “十七面”重复道。   忍着突然泛起的一股恶心感,佛朗切斯科犹豫了一会,再次发声道:“我需要复仇吗?我是说……我自己已经失去了复仇的欲望。”   “你更为贴近真理了,隐翅虫。你或许可以成为我们中的一个,如果你做好了准备的话。”   “哪一个?”   “任何一个,或者所有。”   “十七面”依旧说着让他听不懂的话。   放在平时,能和这种大人物产生对话,一定会让佛朗切斯科兴奋不已。他能够从无意识的对话中攫取重要的情报,或者作出有利于自己的暗示……这是他说话的艺术。   但在这里,佛朗切斯科却仿佛失去了欲望一般。   他感到自己的大脑从未如此清醒……但也只是清醒。他感到周围宁静到仿佛要随时消逝一般。   为了紧握还没有散去的记忆,他忍不住再度开口道:“请问,洛伦佐究竟是什么人?”   “光辉之人。”   “他的父亲呢?”   “无貌之人。”   “莱昂纳多呢?我是说……洛伦佐的忠实幕僚。那位大臣的学生。”   面对这个问题,“十七面”却沉默了。   他淡漠的凝视着佛朗切斯科,那目光宁静到让人害怕。   就在佛朗切斯科几乎放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   他口中冒出一串带有旋律的、无意义的话语,仿佛是唱歌,又像是校准什么一样。之后他再度开口,突然开始吟诵维吉尔的诗作:   “伟大世纪的运行又要重新开始;   “处女星归来!世界又回到萨图努斯的统治。”   “十七面”唱着诗,眼中闪耀出昏黄的光辉,他身上浩瀚昏黄色的灵能之光突然如大海般奔流涌起。佛朗切斯科感到自己的意识再度开始融化……他闻到了一股奇妙的淡淡花香。   而“十七面”的唱诗仍未结束:   “从高高的天上,新的时代已经降临;   “在他生时,黑铁的时代已然终停;   “整个世界又出现了黄金的新人——”   在“十七面”唱诗还未结束的时候,佛朗切斯科就已经昏厥了过去。   而在他失去意识之时,他的身体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他的肌肉在歌声之下如波浪般翻涌,他的胳膊一会长一会短,他的头发一瞬间像是枯死的海藻,又变成了堆积在一起的蛇……   而在“十七面”的声音消失的瞬间,佛朗切斯科身上的异状也同时消失。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凝视着昏厥过去的佛朗切斯科,“十七面”叹息般低语着。   他不再理会佛朗切斯科,只是转身平静的离开了祈祷间。   在祈祷间的门口,写着所罗门王的一句箴言:   “你们生来不是为了走兽一样生活,而是为着追求美德与知识。   更新完毕,窝睡啦…… 第六十一章 洛伦佐的计策   洛伦佐显然并没有那个闲功夫,能一直待在家里休息。   他的工作十分繁重——他的父亲“痛风者”从数年前就不再处理政务。而随着洛伦佐的成年,佛劳洛斯也逐渐将权力归还给了洛伦佐。   帕齐家族崩解后,留下的物质遗产自然被美第奇家族全盘接收。但这巨大的市场空缺,仍是不可避免的在被其他几家贵族的企业所蚕食。   洛伦佐最近在忙的就是这个。   他与各企业代表分开谈话,聆听诉求,私下做出允诺,签订一份宽厚的私人协议。又召开公共会议,表决签订另一份较为严苛的协议。   他就是这样,通过割让一部分美第奇也没有得到的利益、或是打击其他的公司的允诺作为交换,换取这部分公司代表在会议上的支持。   如此不断重复——他将整块的市场切割开来,细分为许多领域、许多地区的小块。保证没有任何一家贵族能够得到成型的产业链或是区域产业,而是将它们在地理和经济层级上劈碎开来,交给不同家族的人,让他们互相牵制。   这不是一项困难的工作,但是无比繁重。而且只有洛伦佐自己去做,才能保证绝对不会出乱子。   若是成功的话,这些贵族们就不会在这次事件中得到太多的好处,他们本体的力量得不到补充的前提下……他们甚至还要分心去管自己新得到的这部分产业。   这无疑是一块烫手山芋。   帕齐一系是除了美第奇家族之外,整个撒丁公国最为富裕强大的家族,他们一家从古老贵族转型银行企业家的速度在所有贵族中是最快的。   直到三个月之前,也是帕齐和美第奇瓜分整个公国七成的市场。   也因此,帕齐家族解体之后,之前还充满了混乱的撒丁公国立刻平静了下来。   除了“帕齐”这个“疯子”之外,其他家族是不可能豁出自己去攻击美第奇家族政权的——尽管百年之前被背刺了一刀伤的很痛,“痛风者”也的确对他们没有什么约束能力,但如今洛伦佐的能力已经得以彰显,他证明了撒丁会在他手上走向繁荣……   那么,大家一起挣钱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一起挣钱,总比两个人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其他人趁机挣钱要好的多。   弄不清这种基本原则的,除了兴起过快、而且全员疯人的帕齐家,其他的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地下会议中被肃清了。   当然,如果有傻瓜愿意自己出去拼,他们也会乐享其成,跟在后面摇旗助威,在安全的地方凑个人头壮个声威——当然,如果要让他们自己出人、冒着风险和美第奇家族叫板,那他们肯定是不会干的。   他们不过是一群只会欺软怕硬的狗而已。   比如说帕齐家之前光明正大的刺杀美第奇直系后代,便得到了他们的经济和人脉支持。但在帕齐被清算之后,美第奇家族也不会拿着大刀挨个砍过去……当然,该收的债也还是会收的。   之前掺和的越多,这一次分得的利益就越少。如果能吃下这一块肥肉,每个家族的产业实力都可以提高三成到五成——这是绝对不容拒绝的诱惑。   而且,在这次洗牌中落后的家族,还会被其他的狗围起来咬,逼得他们渡让更大的利益。   他们如果想要努力摆脱这种困境,就只能拿着美第奇家族分给他们的新产业拼命运营。可根据洛伦佐的布置,他们越是运营这部分的产业,就反而越要将更多的资本投入进来,然后越发的舍不得这一块产业、进而投入更多的资本。   于是他们就无法分心涉足其他的、美第奇家族的主导行业。更没有那个多余的精力和财力去管他的地方政策,给他添乱子。   因为这个时候,被人潮挟持的反而变成了他们自己。   就像是之前美第奇家族处于劣势时被诸贵族围杀一般。只要美第奇家族决定与帕齐家拼个你死我活,那么其他贵族一定会落井下石,同时对他们两方发起攻击。   而这时,若是有人试图放下自己新得到的这块肥肉不管,去和美第奇家族作对,那么洛伦佐完全可以召集剩下的家族对不进反退的他们发起攻击——当然是在合法范围内的金融打击。   “洛伦佐的确是个优秀的领导人。他有这样的底子。”   莱昂纳多感叹道。   佛劳洛斯却只是摇了摇头,笑呵呵的说着:“只是在这个时代而已,陛下。在这个商人能够拥有力量的时代,拥有优秀商人天赋的洛伦佐才能发挥力量。”   “在未来的时代他会更有力量,佛劳洛斯。”   莱昂纳多轻笑一声,拿起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满是油污的双手:“我听说在法兰克,工厂规模最大的老板,获得的选票也最稳定,你说怪不怪。”   “我想这只是因为王室力量衰弱所导致的。”   佛劳洛斯坚定地说道:“仅仅只是因为数代没有优秀的王,这些商人就把持了地方权力。若是等到天降伟人,他们自将被肃清……如同古代割据一方的豪强一般。”   “说的不错,他们的确在事实上进行了割据,用资本买到了一些权力。这也的确是因为数代没有优秀的王所导致的问题……”   莱昂纳多仰起头来,清亮透彻的碧色瞳孔凝视着佛劳洛斯:“但也因此——这才是贤王制被淘汰的原因。   “我们无法保证王者永远贤明,王室的子嗣也不可能永远优秀、超越常人。只要有一代庸王,他往往就会葬送数代贤王打下的江山。   “所以我们需要另辟蹊径……将权力分散开来,给予众人。”   “这绝不会是最好的办法,陛下。”   “这总也不会是最糟的办法。”   莱昂纳多答道:“在如今的社会,以如今的思想水平,如今的生产力,我们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说着,放下沾满油污的手帕。   在他面前摆着的,是从韦罗基奥工作室搬过来的差分机。它已经造好了八成,几乎可以运转了,只是还少一些细致的优化。   “我们不可能一步登天,佛劳洛斯。即使我找到办法,让人们能够上天、离开大地的约束,发明能制造一切食物的机器,让河流中流着奶和蜜……最终的矛盾仍然不会得以解决,它只会被新的问题所掩盖。”   莱昂纳多以清亮的嗓音平和的答道:“若是让野蛮人得到高科技,他们也绝不会成为现代人,而是会变成掌握着高科技的野蛮人。   “他们过去是怎样迷信众神,如今就会如何的迷信科技。他们从先进的技术中看到的不是其中的科学思想,不是无数先哲思想和智慧的闪光,而是如何用它来满足他们贫瘠的想象力中的一切欲望。”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差分机,回头看向佛劳洛斯。   他发问道:“这是什么,佛劳洛斯?”   佛劳洛斯思考了一会,答道:“一种先进的计算机器……或许可以用简单的加法代替平方运算。”   “说的不错。但更重要的是,它是一种新的思想——一切工具都是人体的延伸,而它将会是人脑的延伸。”   莱昂纳多看着巨大的差分机,感叹道:“它只是一个雏形。人们会一代又一代的改善这种计算机器,一步又一步的解放脑力。从这一年开始,人类科技进步的速度将会一年快于一年……”   “但是它不可能取代一切思考,陛下,”佛劳洛斯说道,“如同您发明的减少体力劳动的蒸汽机,反而让人们付出了更多的劳动。”   “然而人们创造了更多的劳动成果,不是吗。世界确实改变了,你们就是见证者。”   莱昂纳多笑了笑:“而这,就是我们所得到的。”   “但您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佛劳洛斯又思考了一会,发问:“我们是否要将差分机延缓发布……这样可以让您发明出更多的东西。让您在这一世的影响力变得更大。   “在我所看到的未来中,其他学者购买差分机的花费,以及人们对您的崇敬自然不少。可那些学者们却用您的差分机发明了更多原本应该是您发明的东西,赚到的原本属于您的钱,赚取了诸多名声。甚至会有人把他们拿来与您相比……认为这功绩是相等的。”   佛劳洛斯沉声说道。   “——为什么不是呢?”   但莱昂纳多却反问道:“难道发明尺子和笔的人,就比绘图的人高上一等吗?发明烧杯和量筒的人,比所有的化学家更为伟大?发明锄头的人,就比在那之后的所有农夫都要重要吗?”   “这……”   佛劳洛斯一下愣住了。   “你太关心我了,佛劳洛斯,”莱昂纳多笑了一下,“我所进行的发明,与他们所进行的发明,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也不比他们高人一等。他们只是用了我的工具,而他们用来盈利、赚取名声的是他们脑中的思想和智慧……这是他们应得的,谁也夺不走。”   “即使是我也一样。”   莱昂纳多补充道。   更新辣,虽然是一章不过是三千多字……   我得歇了孩子们,今天我居然是十二点以后起来的……应该是睡的太晚身体报警了……   晚安晚安,看窝在被子里给你们打个滚…… 第六十二章 我只是个普通人   怔怔的望着莱昂纳多,佛劳洛斯感慨的叹了口气。   他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不愧是您,陛下。”   他低声说道:“我许多年没有见到您,几乎忘记了您高洁而无暇的灵魂是什么形状的。”   “再奉承我也没有用,佛劳洛斯。我是不会去当王的。”   “好吧,陛下。”   佛劳洛斯耸了耸肩:“那我要另外告诉您一个消息——佛朗切斯科的位置我们已经成功定位了。”   “在撒丁岛?”   “是的。”   “意料之中,”莱昂纳多略一思索,“那就让列拉金先去看一眼。他行动敏捷,目光又远,最重要的是他闲的没事干……正好给他点活。”   “是的,陛下。”   “另外准备召集雅斯塔禄、拜蒙和巴尔。我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处理好身边的事情然后来佛罗伦萨。”   看着佛劳洛斯的表情,莱昂纳多从容的说道:“我不喜欢添油战术,佛劳洛斯。在我决定要动手的时候,我不希望会出现任何意外。”   “但我记得,撒丁岛只是他们的其中一个据点……”   “谨慎为上,佛劳洛斯……不只是他们,我也会去的。”   莱昂纳多低声答道:“重建玫瑰十字,这也是我的使命。”   “……陛下您就没有必要去了吧。”   听闻莱昂纳多也要出动,原本还觉得这阵容过于豪华的佛劳洛斯顿时感觉到人可能还是不够。   他搓了搓手,有些忧虑的说道:“要不然我再把阿蒙、阿加雷斯、艾利欧格和弗内乌斯叫上?他们几个应该能有空。”   “不用这么夸张,佛劳洛斯……我又不是没有战斗力,不用弄的跟皇上出巡一样。除了巴尔、雅斯塔禄和我那可爱的乖儿子之外,你们当中能战胜我的也不多。”   莱昂纳多轻笑着,把桌上的图纸卷了起来:“你与其担心我,不如去管管弗朗西斯和米凯罗特,多教他几个灵能法术,就算是为我分忧了。”   弗朗西斯和米凯罗特在上个月,就被接到圣公会的来信而离开的菲尼克斯顺路带到了亚历山大。在这圣公会的本部学习灵能。   顺便一提,菲尼克斯还邀请莱昂纳多也去看一眼——圣公会这几百年里,又发明出了增幅灵能的技术。可以把觉醒者的灵能潜势进一步扩大化。   虽然不一定对莱昂纳多有用,但反正是无害的。   不过莱昂纳多因为忙于发明,还是决定先留在这里。   这也是莱昂纳多会住在洛伦佐家里,能有机会与佛劳洛斯在一起闲聊的原因。   ——因为在韦罗基奥工作室里,除了老爷子之外,莱昂纳多也实在不认识其他人了。   韦罗基奥工作室不光是只有他一人——倒不是莱昂纳多怕寂寞,他已经被关起来了十几年,也不缺这几年。   只是韦罗基奥大师还另有十几位学生,人多眼杂。莱昂纳多赚取的大笔专利费,也有可能会给他惹来一些麻烦。   倒不是莱昂纳多担心自己的安全……他是在担心那些学生的安全。   因为他的专利费,已经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作为图纸的唯一设计者,以及罗伦斯会长的指定合作商,他能够享有40%的高额净利润分成。   这分成比例一度让商人们以为会长脑子进水了。   但后来,火爆的销售行情立刻让没有投资这个项目的商人们感到了万分后悔——仅仅这三个月,跨国商联就卖出了四十五台莱昂纳多机。莱昂纳多从中收取到了三千六百镑的收益分红。   而这才是大半个托斯卡纳区的销售份额。   随着市场继续扩展,甚至涉及到国外市场,如今的收益将会连个零头都不如。   ……当然,随着莱昂纳多机的普及,提花布的价值也会因为泛滥而迅速下降。但它毕竟不是什么廉价易得的商品,价格不可能跌的太厉害,更大的问题只会出在市场饱和上。   但即使如此……可以预计到的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莱昂纳多都可以从这项发明中捞到其他的发明者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   这已经不是学生们会不会眼红的问题了。   这是足以引来大批小偷、骗子、强盗甚至雇佣军的财富了——尤其是这些财富的持有者,莱昂纳多·达·芬奇,仅仅只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十五岁男孩。   莱昂纳多还是担心自己的差分机,以及其他发明的草图……比如说飞行器、真空蒸汽机、几种不同型号的燃油发动机、分析机等等。   而且他还被洛伦佐的父亲邀请——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洛伦佐的意思——重建佛罗伦萨大议政会的主厅。这又是一项大工程,他也能从中捞到一笔不菲的钱。   “不过,陛下。”   佛劳洛斯思索片刻:“您这笔钱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你有用吗。”   “不不不……我只是想,如果您暂时不急着用的话,我可以把它拿去给安洛先,让他以他的名义在跨国商联里投资一些项目,用钱生钱。”   佛劳洛斯从容的答道:“他一定会给您选最挣钱的那些——万一赔了,您也可以让他自己负担风险。”   莱昂纳多微微一惊,饶有兴趣的抬起头来:“我十分意外……你居然有理财意识了,佛劳洛斯。”   他不禁对此啧啧称奇。   想起当年在大卫王身边的先知拿单,莱昂纳多一时间竟是感到有些恍惚。   莱昂纳多回过神来,摇摇头拒绝了佛劳洛斯的善意:“不过这些钱我是不会拿去给你做投资的,我另有用处。”   “您打算用它供给剩下的发明吗?不过我想应该用不到这么多才是。”   “这是我原本的打算之一。”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伸手用灵能抓住了远处的一杯红茶,把它拉过来并加温:“但我现在改主意了——我要拿这些钱去给洛伦佐,让他用我发明的新式发动机、我的制造图制造一些巨型飞艇。为了这个目的,我需要大量的牛肠衣。”   “正好,撒丁有不少的牧民。我们不怎么缺牛。”   佛劳洛斯说到这里,突然一顿:“您觉得,条顿人那边……”   “你说条顿麦?我觉得应该不是为了这个……”   莱昂纳多闻言,也思考了一下。   条顿人倾销条顿麦,逼迫周边国家耕转牧……是否是因为他们想将自己制造飞艇的意图隐藏在其中?   比如说,先压低周边国家的牛羊价格,然后再购买……但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他们的耕地也不少,完全可以自行想办法弄到牛肠……   ……除非,他们在弄到牛肠这个目的之外,还打算囤一些存粮。   “还是以防万一吧……我想办法制定一些新法案。就假设他们在进行战争准备。”   莱昂纳多答道。   “所以,您打算把所有钱都用来生产飞艇吗?”   “有什么问题吗?”   “目前是没有,但是……”   佛劳洛斯顿了顿:“等您的差分机也开始售卖,这钱恐怕生产飞艇……是用不完的。”   “用不完更好。剩下的捐出去用来修补贫民区,修建福利院吧。”   莱昂纳多随口说道:“当然,我也不指望这能让他们脱离贫穷,但地铁闹剧总归是需要弥补的……你看着我干嘛?”   “……您不打算留一些建造行宫之类的吗?”   “都说过了,我又不是王。”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佛劳洛斯。吃吃喝喝,平日里也花不了多少——衣服我自己就可以设计,出行工具我自己发明,装饰品我可以自己做,画就更要然我自己来花了。就是真要造什么行宫,那也是我自己画设计图……那你们直接帮我盖好不就完了。”   “除却材料的问题之外,我没有什么太需要钱的地方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是我要用钱买的。”   莱昂纳多认真的答道:“我可是什么都会的普通人,佛劳洛斯。”   更新完毕~(挺胸   窝去碎辣…… 第六十三章 属于凯蒂的幸福   ……冬天又到了啊。   凯蒂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从窗户旁望着外面的雪景,心里轻声念叨着。   大雪一直持续了两天三夜,凯蒂一直待在福利医院里,没有出门,感觉日夜都颠倒了。   一直到太阳重新破云而出,她才感觉自己一下透过气来了。   她再次感谢自己身上这厚重的毛皮大衣,以及那位不知道姓名的女尸。   它给了她先前最窘迫的时期里活下去的能力,也给了她在寒冬降临之时不致生病的温暖。   凯蒂轻呵一口气,口中吐出淡淡的白烟。她紧裹着大衣,里面则是不太搭调的麻布衣服。   但不好看归不好看,暖和就行。   ——因为凯蒂已经不再需要穿着那么漂亮显眼了。她已经重新换了一个工作,不再是一个站街的流莺了。   “虽然可能有些对不起那位大人……”   凯蒂小声念着。   她遇到那位疑似“黑皮靴”的幕后庇护者的,自称“莱昂纳多”的贵族少年时,他的打手给了自己一枚“黑皮靴”的身份证明。后来凯蒂小心的验证过了……那个铁片居然是真的,而且还是待遇比较高的“客人章”。   有了那个证明,凯蒂在出街揽客的时候,身边还能站一两个保护她周全的打手,而只用向“黑皮靴”缴纳最低程度的保护费。而且他们还向人吹嘘这是“一位落难的贵族大小姐”,把她的价格往上抬了三倍——并且客人还络绎不绝。   最关键的,是她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的去接客、还要担心自己的钱、衣服或是自己被什么人抢走了。   这让她很快就富裕了起来,弟弟妹妹上学的钱也筹齐了。她如今甚至可以每天吃一点肉,吃一些新鲜的蔬菜,也能买些干净的新衣服,多准备一些用来过冬的柴火了。   凯蒂心中十分感激莱昂纳多。不仅仅是因为他给了自己一份工作,更是因为他对自己所说的话。   “——贫穷不是罪过,更不应该成为罪过。”   “——女士,你同样是一位自由的公民。我们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这两句话,让凯蒂心中近乎熄灭的火焰再度燃了起来。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还是个人——自己还能作为个人被对待。而非是个不会思考的牲口或是母畜。   她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养活自己!   而且无需犯法,也无需接受施舍。   尽管那是如此卑贱、轻浮的工作,但她依旧靠着自己、靠着这份工作挣足了能活下去的钱。   这个结果让她感到了充实和满足。   对于她这种穷苦人来说,这也就足够了。为了生计,再低贱卑微的工作她也愿意去做……但施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们几乎一无所有。比自己的性命要便宜的,只剩下了廉价、薄弱而敏感的自尊心。   施舍看似是赠予,但实际上却是用钱去买这份自尊——凯蒂只有在最为饥饿的时候,才会去福利院排位去讨免费的粥。   一群贫民挤在一起,互相推搡、咒骂,像是狗一样乞讨那只能堪堪填报肚子的肉粥。中间还混着许多偷窃、抢劫,以及饿着肚子还要耍流氓的人。   若是他们中有个熟人死去,他们不仅不会感到悲伤,反而还会感到庆幸和欢乐。   凯蒂虽然很怕自己先前的工厂主,但她却认为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说,“遭遇不幸的同类就是最好的发泄——这正是那群贱民之所以是贱民的缘故”。   凯蒂几乎认为,自己也要成为这样的贱民,一生浑浑噩噩的渡过、或是染上疾病而默默的死去了。   但那位贵族少年微不足道的、可能他自己都记不住的一句话,却让她突然清醒了过来……让她重新成为了一个人。   在那之后,凯蒂开始振奋精神,试着重新找一份正经的工作。   在上个月,她终于从自己的一位恩客身上打听到了自己能做的活计。   她听闻,有一位慈悲的先生愿意捐款给北区,建立三所福利院、一所福利医院。其中一所福利院和福利医院可以用以前倒闭的厂房,因此立刻就能开放。   而且他还出资建造了大量的“福利房”,打算以极低的价格——大约是厂房的三分之一的钱租给穷人。凯蒂也去看过了,那似乎是一种每个人只能分得两张床空间的小屋子。   但这也足够了。   这毕竟是有墙、有门、有窗户的正经房子,而非是用破布和木板隔开的大厂房……最关键的是,它有墙也有房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而且还便宜。   那真是一位慈悲的先生。凯蒂感叹着。   以这房子的租金,恐怕十几年都赚不回来建房的花费。但这却奇妙的让她感觉不到被施舍的那种糟糕的感觉……   而且,在更多的贫民能填饱肚子、不致因为伤病而轻易死去的时候,福利院和福利医院的存在,也同时多了一些工作岗位……比如说煮粥的女工,或是福利医院的护士。   那位恩客愿意为她写一封介绍信,担保她去做煮粥工或是护士。他也认为以凯蒂的性格,不适合干这行。她不够泼辣、不够警惕、不够自私……也不够绝望。   尽管煮粥工每天都能不花钱的填饱肚子,但凯蒂最终还是选择了去当一位护士——他们正缺一些细心、有耐心又有力气的女工。   这正是凯蒂的优点。   于是凯蒂不再从事先前夜莺们的活计。   她好好的向每天看护自己的两位“黑靴子”道谢,给他们赠送了一顶自己亲手织的麻布帽子。其中一个小伙子还因此有些手足无措,像是有些害羞。   她也给不起别的什么东西,只有这种——廉价的手工制品能送的出手。   在那之后,凯蒂就搬到了那所刚开放不久的福利医院里。她的弟弟妹妹都送到了教会学校,这让她们无需再挤在厂房里……她如今甚至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凯蒂花了半顿晚饭的钱,买了一束花。她小心翼翼的将一束花放进了花瓶中——这是她狭小的房间里唯一的装饰品。   尽管简陋,却让她十分感动、无比满足。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凯蒂。   她看着雪景,轻声对自己说道。   往年的这个时候,她们家都在为如何安稳的过冬而犯愁。最温暖的衣服要给她去上班的妈妈,其他人就只能留在家里守着火,几个孩子凑在一起数数玩。   柴火,枕头,衣服的扣子,晚餐的面包。总归数很难超过十,但这却已经是她们唯一的娱乐了。   她还记得,自己的妹妹希望能成为一名会计。她的弟弟想要成为一位老师,而她想要成为一名医生……   当然,“希望”仅仅是“希望”。至少原本是这样的。   而如今,凯蒂终于真切的摸到了自己愿望的尾巴。她的弟弟妹妹们也终于有了上学的钱,有了改变自己命运的可能。   一切都在变好,这太好了。   她在心中分别感谢了让自己心和身体能够活下来的“莱昂纳多先生”和那个不知名姓的好心人。   ——她感到了幸福。   小小的、却又真实存在的幸福。   更新啦~(打滚)   另外跟大家请个假,周五下午我还要去医院扎上一针,而车是周六上午的……所以明天已经是没空码字的了。后天五个多小时的车程,也显然码不了多少字……所以请两天假,周日可以恢复单更,然后周三回来之后我就没有其他事了,可以恢复双更。   月底就不存稿了,我估计也存不住……有存稿的时候我就码不动字(   所以回来之后我就全力码字辣,写了就发,不再试着给下个月的全勤君留血瓶了……当然可能因此全勤君会活的更久也说不定(   孩子们晚安……周日见! 第六十四章 与跟她无缘的绝望   “你知道吗,凯蒂。”   光辉福利医院的第一任院长露出了一个满怀欣喜与憧憬,却又抱着些许不安的笑容:“今天是个大日子。”   她有些紧张的搓了搓自己的衣角,紧了紧令她感到不适的领结。   这位如今快六十岁的老人,像是要与阔别数十年的老友再会一般,从凌晨四点就起了床,催使着她们打扫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她自己也穿上了最体面的衣服——一件有些发黄、却显得干净又整洁的紫白色女式束身礼服,以及蓝白相间的丝绸领结。   ——那看上去至少是二十年前流行的款式。   凯蒂心中评价道。   “值得庆贺的大日子?”   穿着白色亚麻布制成的护工服的少女问道。   “算是。”   老人小声说道:“今天那位大人要来视察。”   “哪位大人?”   那可多了去了,凯蒂不满的念叨着。   对她们来说,许多人都能被称为“大人”。   “是出资建了福利医院的那位。”   老院长又压低了一些声音:“快去穿上好衣服,梳梳头发、洗洗脸。一会你来接待那位大人……我没有让你打扫卫生,这活计对你来说可轻松。一定小心不要得罪了他。”   言下之意很清楚——你擅长这活。   凯蒂心中一冷。   但老院长又哀软地求了一声:“我们全靠你了,凯蒂……一定不要让那位大人撤资。”   “……我明白了。”   犹豫了一下,凯蒂最终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   她理解她们——她们这些在福利机构工作的人,都不过是没人要的废物而已。   她们不识字,也不会算数。她们没有男人或是高大强壮的北方女人那样的强健体魄,没有工匠家族的家传技艺,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不会写诗也不会画画,甚至相貌身材也不太行。   无能也就罢了——她们偏偏还善良。明明从小在北区长大,却依旧不够泼辣、不够自私,心中还仍然抱有一丝善念……也依然愿意相信陌生人。   无能而善良的人,不适合生活在北区这种环境里。或许这样的素质,能让她们成为一只乖巧的金丝雀,当做商品被父辈售出——可谁让她们就连生也生的不好呢?   即使是乡野中,她们也总能找到什么活计。可唯独在城里,唯独在贫民区……比她们聪明、狡诈的人太多了。   她们只能生活在福利院或是福利医院中。不是因为她们的善良,而是因为她们不够贪婪。   因为这里的劳动繁重又脏,挣得却算不上多,没有什么晋升途径,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那些比她们更聪明、更漂亮、更年轻的女孩子们根本看不上这里的工作。   唯一的指望就是这里还算是安全。不会有什么人来打劫或是故意破坏——不是因为人们心存善念、知道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片退路,只是因为这里穷,而且破坏这里的危险很大。   那些需要施舍的贫民们像是野兽。他们肮脏、狡诈、贪婪、麻木……却无所顾忌。   贫民区自是刑事案件的多发点。可其中的命案,十起里有六起都是这些无家可归、无衣可穿、无饭可食、无处可去的贫民……或者说灾民。   他们来自于城市附近的村镇、被袭击过的边境或是倒闭的黑区工厂,甚至还有邻国的难民。在最后的绝望中,他们想到了每个大城市都必然会有的福利院和福利医院——这些在企业家们的形象经营中投资兴建、随时可能被裁撤的福利机构,是他们能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一旦失了这指望——无论是福利院被打砸或是失窃、投资人的资金断裂、上层权利更迭……灾民从不会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但要是有人让他们活不下去,他们就会让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在撒丁,这叫“灾民暴动”,在其他的国家还另有其他的叫法。自从福利院诞生后,每年都会有某个国家的某个地区发起类似的状况。对于这种情况几乎是无法预防的——灾民没可能完全消除,更不可能对那些投资兴建福利机构的企业网开一面、提供给他们更多的贷款……   最终撒丁公国采取的政策,是由政府出资,确保福利院与福利医院在每个大型城市中至少存在一所,防止因为所有的私立福利机构同时裁撤引起的暴乱;并立法将袭击福利机构的行为提高到与袭击医院、袭击学校同级,如行为恶劣将判处死罪,如此将袭击福利机构的代价大大提升。   而条顿人则是完全取缔福利机构,并办理机制类似的“义工学校”。让这些实在找不到工作的废人去从事最为苦累的工作。并只给他们能填饱肚子和不至冻死的最低报酬。   他们与服刑囚犯的唯一区别,就在于他们可以随时离开——如果甘愿冒着饿死的风险的话。   他们甚至想逃也逃不走。在条顿,每个大区之间的人口流动会受到严格的管辖。每年每个地区的内外通行人数都有上限,比如说此区与此区之间今年可以进一万五千人、出两万三千人。人数一旦到了上限、强行闯关者就会犯下非法越境罪,等同于间谍罪论处。   只有教士、商人和贵族才可以无视禁令自由移动……当然是在缴纳税款之后。   条顿王的意思很明确——你们这群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只会增加不安定因素的废物,要么趁早饿死或是冻死、要么是发挥余热然后累死或是病死,总得选个合适的死法。   ——而那些迟迟不选死法、也不愿意学习的,就可以直接认定他们是“不安定份子”,找机会压制或是铲除了。   毕竟条顿与法兰克或是撒丁不同。   除却南方的那一截十分蛋疼的领土,在他们本土的直属领地中,条顿王室的控制力非常强大。   因为他们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名义上的第二位王、实质上的第一位王与开创者,狮心王莱昂纳多·波瓦图的直系后代、神圣罗马帝国的继承者。数百年的坚实文化传统,让条顿的王权极为稳固。   他们不需要考虑自己的支持率,更不用顾忌贵族们会鼓动民意趁机发难——因为民众唯一相信的,就是来自“狮心王”血脉那辨别奸恶的大义之力。因此若不能证明自己拥有这样的灵能,任何试图篡权的行为都是可笑而滑稽的。   而这数百年间,条顿的国策一直没有改变。   他们始终保持龟缩防守、保持内部宣传、保持无作为,并负责任命有智慧而不奸恶的人参与各个岗位的工作,并在出现任何乱子的时候让其他人来背锅,始终保持“国王”这个位置的不粘锅。   即使是前线最困难的时候,每一代的条顿王也依旧自信的巡视他的王土。一遍又一遍的对他的子民重复着条顿的不可战胜。   ……唯一出乱子的,就是百年前撒丁建国的那一次战役。   但即使是那一次,条顿王室最终也依旧给出了说法——十一位大贵族和一位先王的性命。   正式这种代代相传、融入文化符号之中的信任,让条顿的王权稳固到即使是教皇也无法轻易动摇。   虽然领土算不上大,但条顿稳固的王权,甚至让西方的教皇国和法兰克贵族也是十分忌惮。关于赞美历代条顿王的诗歌,在西方国家是一直禁止传播的。但即使如此,流淌着狮子血的王族,也在各地都有传说。   当然,这些传说中有着“狮子之血”的王族,行事却不像是他们的祖先那样果敢这样的情况,自然是被人们忽略了。   这一代的条顿王倒是个异类。他在国内国外都有很大的声音,一直在积极的做着什么……也因此,他在条顿国内的争议也是最大的。   但即使如此,这一代的条顿王半公开的迫害灾民,人们也不会站出来反对他,只会跟着一起迫害这些灾民。这是唯有条顿存在的特殊国情。   ——若不能向王证明他是错的,那么王就是对的。   凯蒂的父亲就是一位从条顿侥幸逃出的年轻船医。   他有着在贫苦家族中极为少见的俊朗外表与怠惰的性格。   也因此,在他的船长和船因为一次意外葬身鱼腹、并因此失去了工作后,他不愿去干苦活,就讨好了一位商队的大小姐,混在商船里逃到了撒丁。   但他在逃离条顿之后,不小心得意忘形激怒了那位大小姐。她派人将他的右手食指敲断之后就把他赶下了船,留在了佛罗伦萨。   失去了食指,他连医生的活也没法干了,只能在港口靠着打打杂混混日子。靠着她父亲吹牛和聊天的能力,与在船上待了两年的眼力见,倒也不愁吃穿。   他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凯蒂的母亲,并生下了凯蒂。   安稳的生活持续了几年,可他依旧想做“适合自己的”、“能一夜暴富”的工作。于是在某一天,他和一位打算前去美洲发展的船长谈话之后便突然失踪了。   而他们一家也失去了生活的资金来源。   那时的凯蒂只有不到六岁,她的弟弟妹妹一个两岁一个三岁。   在物价昂贵的西区,他们很难生活。于是在慢慢花光了家里不多的积蓄后,他们一家就变卖家产、搬到北区去了。   我需要这份工作。   凯蒂对自己心中念着,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坚定自己的信心。   我不是要回到以前的生活里……我只是——想继续这样的工作。我只是不想让苦命的姐妹们和自己一样,又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去。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着自己,眼眶却有些模糊。   明明已经早已习惯了无数次,可唯独这一次她却感到恶心——甚至比第一次更为恶心和不甘愿。   所罗门在上,耶稣在上……   希望那位好心人,是真的好心人……   她擦去眼泪,低声祷念着。   ——而后,福利医院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更新完毕!三千多字的大章!   窝回来啦~   明天还会有更新,明天后天都是一更,等我回家后就能恢复双更!   孩子们,我回来啦! 第六十五章 纯真之光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清晨的阳光如薄雨洒下。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各位上午好,愿所罗门祝你们身体安康。”   那是一位看上去十分年轻有礼的贵公子。   他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出头,身材纤瘦、皮肤白皙到有些透明的程度。他有着一头披散至肩的黑色卷发,美貌而精致的中性面容,以及如祖母绿般清澈璀璨的碧色瞳孔。   他穿着一身带浅色方格的灰色燕尾式夫拉克,以及紧身的提花七分裤,手上拄着一根由银和橡木制成的精巧纤细的手杖。   一位穿着绿色长风衣、面容严肃冷淡的男人替他将福利医院的大门向两侧推开。   而少年则双手将手杖拄在身前,温声道:“初次见面,各位。你们或许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我是莱昂纳多,这件福利医院的投资人。”   他的声音温暖到足以融化人心。随着他的轻语响起,他轻吐出的气息在清晨的冷气里蒸腾。   他温和的望向一脸讶异的院长:“不请我进来吗,院长?”   “……不,您请进,大人!”   院长很快定了定神,恭敬而近乎卑微的将莱昂纳多迎了进来。   她认识这个人——   或者说,她认识这个名字。   在北区,会去关心时事的人不多。   连自己的生活都如此艰难,又有谁会去闲的没事干,去关心其他人的生活?   但她不同……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位西区小贵族家的女佣。读书是不可能的——她们甚至不会被允许随便翻书。   但她毕竟识字而且好学,天天都能在打扫桌子的时候顺便读报纸,也从偷偷中学到了一些知识。   后来,她有一天在去拿报纸的时候,在回去的路上读到了一条不太妙的新闻……是关于她的主人对帕齐家的一位继承人,在一次舞会上进行了公开嘲讽的娱乐新闻。   这位继承人和她的主人正好能算是同行,而且以前的关系就不太好。这次算是矛盾的集中爆发。   她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夜收拾东西、带着偷走的一些现金和书籍逃离了主家,躲到了北区。   ——果不其然,三天后那家小贵族家里的煤气管道突发爆炸,七死三伤。佣人全数死亡,只有那个贵族与他的妻子、女儿全身烧伤,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很快那三位贵族也因伤口感染而去世了。   唯一活下来的就是她。   因此院长哪怕住到了北区,也选择白天去城里的印刷厂干活。即使工资除去一来一回的蒸汽公共汽车的车资后剩不下太多,她也 依旧愿意。   因为她去做印刷工的时候,可以趁机读完当天的报纸。这让她可以始终不至于被时代的大潮所淘汰。顺便一提,“时代”这个词,她也是在报纸上学到的。   而她在报纸上经常可以见到这个名字。   北区的地下铁路,据说就准备命名为“莱昂纳多地铁”。而一种新式的、极为昂贵的新型纺织机,也叫做“莱昂纳多机”。据说他还发现了什么“莱昂纳多定律”,学会决定授予他大学士的荣誉称号……   最重要的是,他与洛伦佐殿下是同一位老师的学生!   换言之,他是新大公最为信任的依仗——几乎可以确定之后他会成为撒丁的顶级官僚。   有了这位大人物作为靠山,她们的福利医院,这次是真的能维持下去了!   老院长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而看着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凯蒂先是讶异、而后是惊喜——她的眼眶一时也竟是有些湿润。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怀念和激动。   是的,她见过这个人……她还记得!   ——这正是给予了她普通人的尊严和灵魂,让她能重新成为一个人的那位大人!   “莱昂纳多大人,好久不见!”   凯蒂挤了过去,热切与感激中却藏着一丝不安:“您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还记得你,凯蒂。”   莱昂纳多轻松地答道。   即使不去看她的名字,以莱昂纳多的记忆力,他也不会轻易忘记别人的名字。   更不用说,距离莱昂纳多见到她的时候,才只过去了四个月不到。   见到凯蒂居然认识这位大人,院长和护工们顿时讶异的望了过来。   一时间,周围顿时一片安静。凯蒂这才在气氛的提醒下,意识到自己刚刚做出了多么失礼的举动,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即使自己见过莱昂纳多大人,但这个时候相认……会不会对莱昂纳多大人的名声有损?   她脑海中第一反应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毕竟她曾经的“那个”工作,实在算不得体面。若说是自己认识莱昂纳多大人,外人恐怕只能理解为是在那里见到的……   不是这样的!莱昂纳多大人绝不是一个轻浮的人,而是一个善良而正直的好人!   她想要迎着周围人质疑的目光振臂高呼,告诉她们每个人这件事。   但她没有那个勇气——她没有反抗周围人的意志力。   凯蒂开始为自己这不合时宜的胆怯而感到愧疚。   “我前几天去找过你,凯蒂。按照你给我的地址。”   莱昂纳多清澈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让凯蒂的面颊有些发烫、她情不自禁的错开了头,只是听着他毫不在意般的说着:“但我那个时候没有找到你。新住户说是你搬走了,却不告诉我你在哪里。”   凯蒂还记得这件事。   莱昂纳多之前说过,再需要北区情报的时候,会来到凯蒂家里找她,还会付一些采访金,作为“打扰她的工作的补偿”。   但她那肮脏低贱的工作……真的有补偿的必要吗?   莱昂纳多告诉她——有。   但凯蒂只把它当做是出于仁慈的安慰。   她没有想过,莱昂纳多会真的去找她……   “对不起,大人。我那个时候在这里了……”   她感受到莱昂纳多的注视,一时间脑中升起一阵阵醉酒般的眩晕。   凯蒂小声的说着:“我妹妹也已经上学去了,我自己在哪里都能过。十分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   “还好,没耽误多久。”   莱昂纳多不以为意的顿了顿手杖,随口说道:“你现在生活还可以?”   “很好,大人。我很满意。”   “如此就好。”   莱昂纳多简单的应道:“我记得你,因为你在痛苦的生活中,依旧心怀温柔与善良。或许是我多嘴了,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还是能尽力保持这种美德……尽管它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   随后他温和的对周围人微笑点头示意,便跟着院长离开,前去福利医院内部做视察了。   一直到莱昂纳多的身影消失,周围的护士和女医生才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吱吱呀呀的议论起来。   “凯蒂你认识那位大人的吗?他说你温柔善良呢!”   “那位大人真的好漂亮,又优雅!凯蒂姐姐你在哪里认识的他啊?”   “他是外国的贵族吗?我觉得他是王国口音诶……”   “除了看起来有些矮小……”   “那是可爱啦!”   看着原本对自己有些疏远的同事们凑了过来、原本因为过去的职业而被人疏远的凯蒂,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成为话题中心的感觉。   她一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可之后便是一股自豪涌起。   她想要让这些人也知道莱昂纳多的伟大!   “我第一次见到大人,是在一个雨天……”   对着凑成一团组队摸鱼的女孩子们,凯蒂小声的讲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她的眼中,闪烁着少女般纯真的光芒。   更新完毕!今天又迷路了……   预告一下,明天也还是会一更过渡,这样后天恢复双更的时候正好可以开始王国篇……   我去睡觉啦,明天还要早起赶车……孩子们晚安晚安(缩成团) ……请假一天   不行,困死我了……   今天早上一早就起床,去高铁站坐车一个多小时、路上五个小时、出来之后坐车又一个小时到家……算上等车的时间,窝今天在路上跑了九个多小时……到家之后拿完积压的快递就睡着了,然后刚刚才开始码字,现在才五百字……   感觉头晕的越来越厉害了,可能是晕车后遗症,昨天说好的一章先咕了,不过今天还是会更新的,应该是两更……   等我起床就去码字,孩子们晚安晚安……   PS:不要听幼梦污窝名声,窝明明只捏了他一个人的脸……所以你们懂得吧.jpg 第六十六章 隔离型贫民窟   明明知晓了光辉福利医院投资人的身份,还见到了自己倾慕感激的恩人,与同事的关系也开始好转……   可在这三倍的快乐之下,凯蒂的好心情却没能维持太久。   原因也很简单……她那位失踪多年的父亲,突然给她寄来了一封信。   确切来说,那是在她见到莱昂纳多的第三天。她刚刚下班,就从院长手上接到了几经周折才到她手里的这封信。   那是一封从美洲跨洋而来的超长途信件,发信日期是一年半之前……早在她还是一个普通女工的时候,这封信就已经寄了出来。   但若非她如今因为“认识莱昂纳多”这件事,而在北区成为了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恐怕这信再过几个月也到不了她手里。   原因很简单。   ——因为信使根本就找不到她。   在凯蒂的父亲离开撒丁的时候,北区的情况还没有恶劣到如今的情况……当然,那时候的西区也不如现今来的富裕。   “痛风者”因为犯病而无法正常处理政务的十几年里,佛罗伦萨北区的情况越发恶劣。这并非是单纯的治安问题,更是由于帕齐家的政治决策的选择。   原本佛罗伦萨北区,也只是缺乏开发的郊区而已。在这里虽然有一些违法的工厂偷偷开着,但主要是以某类夜间娱乐活动场所而出名,地区总收入也算不上低。   那个时候,最贫穷的是市区东侧的山地地区。   佛罗伦萨的市区在中部平原,西侧紧挨着港口城市比萨,以商业和手工制造业闻名。而南方接近锡耶纳的部分则是以葡萄酿造业和珠宝业主要收入。   但后来市长将大量东区的土地以便宜的价格出售给工厂主,却反而歪打正着的形成了一片异常集中的工业园。甚至佛罗伦萨工业大学也将主体校区东迁,之后又有一批居民楼售卖了出去,紧接着是娱乐场所……   十年不到的时间里,佛罗伦萨的东区以极快的速度发展了起来。   一位管理佛罗伦萨的帕齐认为,在繁荣的市中心或是西区、以及房价每年提升的东区、森林密布的南区建造大量廉价的住宅,都是对这块地皮的浪费。而且更会让那些富裕的大商人们、大工厂主们,亦或是努力维持体面的中层收入者感到不满。   他们需要留下更多的、来自外地的有钱人。因此在将主城区打造的华丽而美观的同时,更要保证不会有碍眼的、丑陋建筑在这里出现。   与其留下大量私搭乱建的棚户房,不如拆掉重建、哪怕建成林荫大道也要好的多。   面对这种情况,他让佛罗伦萨市长将贫困人口主动的向北方驱逐。他们刻意的在这里建造贫民区、让北区内市民阶层的人主动向外流动,那么最终留下的就是“低等人口”。   他们在北区给这些贫民划下了一块地皮,允许他们在这里建造房屋……却不允许他们在这里建造工厂,并且只维持最低程度的治安——警署人员甚至都不愿意管这些贱民的生死。   随着佛罗伦萨其他地方变得越发整洁、离天堂越来越近,北区也就越来越混乱、离地狱越来越近。   在帕齐们原本的规划中,这里将会因为人口众多,而吸引一些投机的小工厂主建造非法的“黑区工厂”。   如果是建造质量非常低劣的那种,佛罗伦萨市政府就会立刻将他们查封,把厂房给贫民居住;而如果工厂建的像模像样,他们就会暂时假装看不见、   等工厂主盈利、赚回本钱一段时间后,市政府就会突然将他们的工厂查封。并在勒索一笔保证金之后,放他们再去其他地方建造黑区工厂。   这样再过个几十年,北区就要被这些厂房填满了。而原本就在极速扩展的佛罗伦萨工业区,差不多在那个时候也会爆满。   这样他们就可以把一些廉价的、被查封的黑区工厂卖给这些工厂企业家。   于是佛罗伦萨方面不用花一分钱,就建造起了大量的工厂——这些工厂可以大大增加佛罗伦萨的税收和产品盈利,而他们查封之后转卖的厂房,则是另外一笔大额的、一次性的收入。   那些“黑区工厂”的工厂主们,在建造工厂的时候是不购买地皮的——因为根本就不卖。他们只能偷偷建造……但也因此省下了一大笔钱,并获得取之不尽的廉价劳动力。数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回本甚至赚上几番。   而在密集度饱和的东区,同样的地皮价值会越来越大,厂房想要扩建就会越来越难。工厂主能以廉价到几分之一的价格,购买北区的优质黑区工厂、并且只要简单的改造装修就能正常使用。   等到北区的这些优质工厂全部卖出去,就可以逐渐将劣质厂房推平,把里面的贫民赶出来,重新建造新的工厂或是居民区。   于是,所有人都挣到了钱——城市也在变得越来越好。   只有他们没有。   只有他们被牺牲了。   ——那些北区的贫民们。   黑区工厂的工资极低,北区根本就没有学校,治安混乱帮派横行,随着工厂落成、他们的生存空间也被不断压缩。到了最后,等到厂房也被拆除的时候,他们甚至连住的地方、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   在北区,没有人敢透露自己住在哪里、家里有几户人。他们甚至不让自己的孩子告诉别人,他们自己、他们的家长叫什么名……   在这里,人们往往以假名和外号互相称呼。警惕而礼貌的不去询问他人的名字和信息。   若非是因为她认识了莱昂纳多,在北区的“上层人”里面出了名,恐怕一直到凯蒂死去都不会接到这封信。   她也不会得知这个意外的、让她忧虑不安的消息。   她的父亲寄给她的信很厚,足有八九页,并另有几张介绍信、印章,用一张蜡板固定的十几枚条顿银币。   这是为了摇晃信件的时候,不会发出银币碰撞的声音。如果需要寄钱,一般人们都会选择这种方式邮寄,把硬币卡死在蜡板中,夹在信件中间。   不然在信件转手的时候,若是有人摇晃信封听到钱币的当啷声,基本这信就肯定到不了了……   这封来自美洲的家信上,洋洋洒洒写了四五页纸的关于“他在美洲过的有多好”、“生活有多富裕”的描述,充满了浮夸自得的气息。   但这倒不算是什么……   在信件的最后两页上,却写了一些让凯蒂格外在意的东西。   她的父亲信誓旦旦的宣称,条顿王国掌握了一项关键而致命的技术。最晚三四年内,他们很有可能就会袭击撒丁公国。   据说那是一种“从天而降”、“非常危险”的伟大武器,足以轻易毁灭军队……因此他建议凯蒂的母亲带着她们兄弟三个离开撒丁,用他随信寄来的印章、跑到条顿去躲起来。   根据她那个几乎没啥印象的便宜父亲的说法,他十分确信撒丁一定会战败。因为他在美洲结识了一位条顿的远方亲戚,而对方正是“那个计划”的主持者之一。   具体的情况,他没有在信里细说。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凯蒂他们是高贵的条顿人”、“他们应该回去,回到他们的故乡”、“撒丁将会在火中毁灭”之类的话。   然而这话却并没有让凯蒂畏惧退缩。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她或许对此会有些许期待——反正她在北区也没有什么活能干,这里的生活没什么指望,倒不如冒着被杀的风险,偷渡出境、去条顿闯荡闯荡……   但现在不同了。   她终于摸到了自己梦想的尾巴——而且她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以及……自己所仰慕的人。   凯蒂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决定去找她所信赖的莱昂纳多大人……把这封信交给他。   即使会被认为是疯言疯语也好。但她认为,若是这个时候不去通知莱昂纳多,那她便等同于背叛了他、背叛了佛罗伦萨和撒丁。   尽管那后面两者与她无关。   她把这事告诉院长的时候,院长几乎以为她在发梦。但最终她还是勉强的把莱昂纳多的住址给了凯蒂……   那正是佛罗伦萨市中心,“光辉者”洛伦佐的府邸。   第一章更新完毕   一会还会有第二章 第六十七章 新炼金法与高射炮   今日洛伦佐难得在家。   但这不是因为他今天休息,而是因为他的老师紧急召唤了他——他的挚友莱昂纳多又发明出了新的东西。   午饭过后,他们面对面的坐在客厅,而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块金锭,以及一些成卷的图纸和几张夹在一起的文件。   “这是我所炼出来的黄金,你可以看一下成色。”   莱昂纳多喝了一口红茶,像猫一样蜷缩在沙发里,用下巴懒洋洋给洛伦佐指了一下。   从撒丁发往美洲的殖民船队,发现了大量的金矿。而莱昂纳多在将差分机和布雷顿型燃油发动机完善之后,短暂的空闲了一段日子。   他闲来无事,翻查美洲的殖民地官员送给洛伦佐的报告时,突然注意到他们还在使用混汞炼金法,从贫矿中提炼黄金。   所谓的混汞法,是一种用汞提炼银或者金的古老提金技术。   简单来说,就是利用汞液对贵金属的润湿作用,将汞水混合润湿磨碎的矿石,并向内扩散、形成一种汞金合金……也就是汞齐。之后再经加热蒸发去汞,就可以从中得到粗金。   但用这种方法,在矿中提炼出的金不会多于其实际含量的75%,然而因为汞的蒸气压太高,在这个过程中大量昂贵的汞却损耗掉了。   因此,使用这种方法炼金,并不能从中获得太多的利润。这也是淘金的苦力收入不高的原因之一。   “所以我打算施行另外一种炼金法。”   莱昂纳多顿了顿,补充道:“啊,对了,这是我前些时间发明的。   “原理是,在氧的作用下,金可以溶解于钠或钾的氰化物水溶液。所以用浓度极低的氰化物水溶液也可以用来提炼黄金。”   说着,莱昂纳多翻开那沓文件,向着洛伦佐指了指:“先用粉碎机把矿石磨碎成颗粒,与含有0.05%氰化 钠的水溶液混合,再加入足够的石灰中和岩石中的天然酸,防止剧毒的氰化氢的产生。   “而后将混合物不断研磨、将较粗的颗粒用这条管道传送回去,重新开始研磨。在含金的泥浆中则用鼓气机吹入空气,让其与空气充分接触,直到所有的金溶解,再用过滤器分离其中的液体。   “之后,去除其中的氧,让其与锌片反应,将金从氰化物中释放出来,而氰化物则可以回收后重新利用。接下来使残余的锌氧化,就可以得到浓度达到85%到90%的粗金。”   莱昂纳多随口说着,打开了几个卷起来的图纸:“这是矿石粉碎机、鼓气机、过滤器、反应炉的图纸。氰化物回流管在这里……流水线的总图纸在这里。你可以去找几个工匠,在东区买个厂造一条试试看。”   ……你为何总是这么优秀?   洛伦佐目瞪口呆的看着莱昂纳多。   他难以置信的握着金锭,低头看了看那些图纸,又看了看手中的文件。   “你连化学也懂的吗?”   他喃喃低声自语道:“也是……你什么都懂。”   洛伦佐渐渐的已经习惯了。   他早就不再试着与莱昂纳多一争长短了——这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闻言,莱昂纳多耸了耸肩,谦虚的什么也没说。   ……的确如此,你说的对,我还真是什么都懂。   全能之人三连.jpg   不等莱昂纳多说些什么,一位女仆就匆匆走来。   “殿下,有人请见莱昂纳多大人。”   她望了望莱昂纳多,低声向一脸麻木的洛伦佐请示道。   “要见莱昂纳多?”   洛伦佐疑惑的重复道。   莱昂纳多挑了挑眉头,问道:“客人叫什么名字?”   “她说自己叫凯蒂。”   女仆试探性的问道:“是您的客人吗,莱昂纳多大人?”   “请进来吧,”莱昂纳多微笑着说道,“算是我的熟人。”   “是,大人。”   女仆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洛伦佐目送女仆远去,小声问道:“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的女孩。在我的福利医院工作。”   莱昂纳多答道:“你知道的,我对人的记忆力很好。”   他没有把她之前在做什么工作说出来,这也算是莱昂纳多的一种小小的善良。   看着穿着朴实,冻的瑟瑟发抖的凯蒂跟着女仆走进来,莱昂纳多嘴角突然上扬。   他注意到,凯蒂即使拜访他们这种高身份的人,也没有故意穿她那件旧貂皮大衣,而是穿着福利医院的护士服。   从时间来判断,她应该是刚下班,没有吃午饭就直接赶来……这也能说明,她已经不再像之前落魄的时候那样看重自己的外表了。   以及,她并不认为自己穿着护士的工作服是丢人的、不体面的——这种沉稳的心态让莱昂纳多感到欣慰和愉悦。   “有什么事吗,凯蒂?”   莱昂纳多双手十指交握,轻轻搭在自己腹前,温声问道。   他的声音柔和而无害,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魔力。因为见到大公之子而有些慌乱的凯蒂很快安定了下来。   “是这个,大人……”   她小声说着,将信件递给了莱昂纳多,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结结巴巴的说着:“我爸爸给我写了信……在美洲的信。他说条顿人有了一种新武器,要入侵我们。而且我们无法抵抗……那是来自天上的打击……”   说到一半,她泄气般用更小的声音嘟哝着:“您先看看吧……我也说不清楚。”   “我看完了,凯蒂。”   她话音刚落,莱昂纳多便随口答道,把信放在了桌子上。   这让凯蒂心中一凉,有些失望又有些忧患。   果然莱昂纳多大人还是不会相信我吗……说起来也是,这怎么说也太过难以置信……   “洛伦佐,你看一眼。”   但随后,她却听到莱昂纳多对大公之子毫不客气的说道:“只看最后三张就好。你就知道我的智慧有多么出众。”   洛伦佐应了一声,拿起信件仔细的翻看着。   和莱昂纳多不同,他看的非常仔细。这让凯蒂很是激动,不知道手该放到哪里,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衣角。   “无需紧张,凯蒂。你带来的情报非常关键。”   趁着洛伦佐看信的功夫,莱昂纳多转过头去安慰道:“只是我之前用其他渠道已经了解过了类似的事。”   “……也就是说,您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但你的信却让我能够确信。这是非常关键的,凯蒂。”   他温声说道:“你立了大功。无数人将会因为你的决定而活下来。”   “你说的是。我该考虑给她颁发奖章了。”   过了许久,洛伦佐呼了一口气,释然般说道:“你是正确的,莱昂纳多。你又猜对了。”   “是啊,我总能猜对。”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很显然,条顿人的秘密武器就是硬质飞艇了。”   他们收集了这么多牛,显然就是为了用牛肠做飞艇皮的。   那种“从天而降”、“非常危险”、“足以轻易毁灭军队”的武器,无疑正是法兰克人和条顿人秘密研发了很久的硬皮高空飞艇。   也就是齐柏林飞艇。   “他们计划生产一种能在高空飞行,能运载、投掷大量爆炸物的新式飞艇。而对于我们的地面部队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摧毁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飞过来,尽情的轰炸、毁灭……我们的士兵、建筑、防御工事全部都会毁于一旦。”   说着,他露出了从容的笑容:“我是说,假如我没有意识到的话。”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莱昂纳多。”   “交给我吧,洛伦佐。他们显然也是用氢气的……而且他们也只能用氢气。那么对付他们就要简单的多。”   莱昂纳多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来发明一种能够打到这么高的地方的武器就可以了。而且要让它们能够自如移动——这会让他们很惊喜的。”   严格来说这并不困难,只要一架移动高射炮就够了。在这个没有飞机的时代,这是飞艇的唯一破解法——而对方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飞艇升的更高,让子 弹打不到。   因为对于使用氢气的飞艇来说,可能一发带火的子 弹,就足以让他们当场去世。   而且莱昂纳多同样也可以制造出这样的飞艇,甚至比他们更强。   ——因为在这个时代,所有人还都不知道,应当如何制备氦气。   第二章,更新完毕!(挺胸)   今天写了五千多字!大家,窝回来辣!快夸我!(震声) 第六十八章 爱人之人   确定好了应对之法,洛伦佐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凯蒂两眼。   洛伦佐难以想象,区区一个福利医院的护士,居然能接触到这种层级的情报。   至于是假情报之类的可能,他想都没有想过——因为若是存在这样的情况,莱昂纳多一定会比他更早识破;而如果是莱昂纳多也识破不了的局,他自己来猜那就更是瞎猜了。   洛伦佐并非是一位合格的王。   他的头脑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笨拙一些,即使觉醒了灵能,也远不如莱昂纳多优秀。他没有超凡的逻辑思维、没有洞悉一切的政治眼光。他的体能甚至比普通人更差,常常会犯懒、也会经常自卑、偶尔会任性,更没有无视臣民态度的勇气……   洛伦佐唯一的优点,就是因为莱昂纳多长期而持久的精神打击,训练出了他对自己的清晰认知: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什么样的事自己就无法完成。   再加上他有识人之明,又有用人之度,所以洛伦佐总会将自己完成不了的事交给能完成的人……比如说他最为信任的挚友莱昂纳多。   这才是“从不失败的光辉者”的真实含义。   洛伦佐从不失败——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力的极限,并总能保持冷静,不会有丝毫傲慢、膨胀与疯狂。   甚至就连他的灵能,也是如此……   “非常感谢你,凯蒂小姐。”   洛伦佐向凯蒂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你为撒丁的人民做了一项非常伟大、极具重要性的工作。你想要什么奖励吗?”   听到出名的大公之子如此客气礼貌的与自己说话,凯蒂一时之间有些发慌:“不,您这话……我只是……抱歉、我、我没有想要什么奖励……”   “我知道的,凯蒂。”   一旁的莱昂纳多接过了话,温声道:“你会来把这事告诉我们,肯定不是想要什么好处。你只是单纯的爱着这个国家,爱着人们……心中常怀爱念,我懂的。”   ……其实还有您。   凯蒂心中小声念着,有些激动、却又努力保持矜持的点了点头,以热切的目光凝视着莱昂纳多,希望得到更多的回应。   但让她有些失望的是,莱昂纳多对自己没有太多的夸奖。   他只是头发有些散乱的窝在沙发里,用平静如湖水、却又仿佛洞彻一切半的双眼凝视着自己。   “凯蒂。”   莱昂纳多突然呼唤道。   “我在,大人!”   凯蒂立刻回应道。   莱昂纳多微微撑起上半身,撩了一下耳边纤细的卷发。   他轻声说道:“听好了,凯蒂。永远不要认为自己毫无价值、卑微无用——判定你的价值是别人的事情。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   “你不比一颗星暗,更不比一棵树低。”   听着莱昂纳多的话,凯蒂和洛伦佐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僵硬了起来。   莱昂纳多微微一笑,出声呼唤女仆:“带她下去吧,先带她去洗个澡,然后在餐厅安置好。之后给她换一身好用干净的衣服,让司机开车把她送回去吧……记得给院长解释一下她下午没能及时上班的原因。这孩子救了许多人。”   “是,莱昂纳多大人。”   一旁的女仆应道,便带着凯蒂下去了。   洛伦佐的表情微妙的变化了几下,才若无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小声的问道:“不需要给她一些金镑吗,莱昂纳多?她带来了这么有用的消息……看起来她也很缺钱。”   “不要给她物质的奖赏,而要送她所需要的。”   莱昂纳多慢慢说道:“同情是毒物。她不是为钱而来的,你若是给她钱反倒是看轻了她。她把我们当成可以信任的朋友,我们就要回应这种信任。   “金镑总有花完的一天,不要打乱她的生活轨迹。去给她一顿饱餐,一身耐用干净的好衣服,让她立派体面的离开这里——这正是她当前所需要的。最多再对她的上级知应一声,让她多照顾一下凯蒂。”   说着,莱昂纳多也叹息了一声:“我也没想过,她居然能帮上我的忙。”   当时莱昂纳多见到那个在蒸汽管道下避雨的流莺时,只是因为他心中那种对纯粹而平等的善意,才多说了那么两句。   对于莱昂纳多来说,无论是富豪还是贫民、是王室亦或是普通人,都没有什么区别。若是将视野拉高到全世界,算上过去未来,那也都是渺小到不值一提的灵魂。   他只是单纯的爱着人类,爱着每一个人。   因此他只是随手一拉——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不求回报、也不求感恩。就像是本能的不去踩踏花丛、或是弄脏座位一样,仅仅只是随手的善举。   当时的流莺凯蒂过的浑浑噩噩,不知所求、不知所缺、不知所爱,眼中暗淡无光、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不堪。   而他再见到护士凯蒂时,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稀薄、却清楚可见的希望之光。   ——她的生活改变了。她的未来也改变了。   连带着不知道多少人的未来,也都因为莱昂纳多随手的善举、以及凯蒂的报恩而改变了。   “在人之上,要视别人为人;在人之下,要视自己为人,”洛伦佐低语着,感叹着,“我有些明白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了。”   “那可真是不错。”   莱昂纳多笑眯眯的说着:“你又成长了,洛伦佐。”   洛伦佐撇了撇嘴:“你这话说的像是个老头子一样。你可比我还要小一些。”   “那么,我们长大了的洛伦佐应该可以自立了吧。”   莱昂纳多微微闭上眼睛,平和的答道:“我想之后去一趟条顿。”   “……喂?不是吧?”   闻言,洛伦佐有些慌乱,一下从沙发上翻身坐了起来:“等等,莱昂纳多……对不起,我刚刚开玩笑的啊……”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也是开玩笑的。”   莱昂纳多轻笑着说道:“我是真的要去一趟条顿——不要慌张,我会把高射炮和燃气发动机的图纸做好留下之后再去。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再把之后半年的政策纲要留下来……我明天夏天前就会回来。”   闻言,洛伦佐顿时松了口气。   他有些勉强的说道:“莱昂纳多,你是一定要去吗?你刚刚也知道了,条顿最近会有些危险……”   “相信我,洛伦佐。我是全能的,没有什么会难倒我。”   莱昂纳多微微一笑:“我原本就打算去条顿的。我听说王国那边最近有人发明出了新的炼钢法,打算过去和他谈一谈投资的事,顺便见识一下条顿人的可逆式轧钢机。如果可以的话,我要再买回来一台。”   条顿人对于炼钢和钢加工有着特殊的技术,甚至还有一些铁匠有着制造合金钢的传承技艺。   “好吧。但我听说条顿人查越边查的很严。”   洛伦佐叹了口气,应允道:“如果有人把你扣起来不放人,你就给我写信。我他妈的会带着军队去抢的。”   “那你怕是得带着飞艇来才行。”   莱昂纳多笑了一声:“我的专利收入,你可以拿走一半用来建造飞艇和训练军队。剩下的一半,你就拿去改善撒丁的贫民窟吧……给他们多修建一些住所、福利院和福利医院什么的。”   “你自己不留一些吗?”   洛伦佐忍不住问道。   “我不缺钱的,洛伦佐,”莱昂纳多若无其事的说道,“如果我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在任何行当里轻而易举的挣到我要用的钱。所以对我来说,没有存钱的必要。”   ……这真是非常荒诞而又傲慢的说法。   但出乎预料的,洛伦佐却反而信服的点了点头。   ——不过事实上,这些并不是莱昂纳多突然要去条顿的全部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亚雷斯塔。   就在前几天,在条顿工作的拜蒙向他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据说亚雷斯塔得到了投资,打算在条顿开设一所大学,公开教授灵能。   这让莱昂纳多十分感兴趣。他打算亲自过去看一下,到底情况如何。   说不定,这将会是灵能者的秘密公开化的一个契机。   更新完毕!今天先一更吧,窝白天去了医院,正好调整一下作息……   明天一定就能双更辣(沉声) 第六十九章 浸血之城   夕阳半下,天边渐渐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这里是伦巴第区,米兰。条顿王国本土的最南部——再往南走就是撒丁的艾米莉亚区、继续往南就是托斯卡纳。   这里同时也是条顿王国第二富裕的城市。   顺便一提,第一富裕的便是条顿王国的首都苏黎世。   随着咣当咣当的巨大轰鸣声越来越慢,雷鸣般的汽笛声响起,蒸汽列车慢慢在站边停了下来。   莱昂纳多外面套着一身浅色的长风衣,戴着同色的卷边毡帽。他提着一把手杖、和小巧的提箱走在前面。后面两个身位的距离上,则跟着一位提着巨大行李箱的青年男子。   那人穿着墨绿色大衣、身材高大,卷发及肩,带着墨镜。他身后背着提琴箱,看起来像是一位流浪的乐手。   但看着这样的怪异组合,那些混在人群里四处打量的人却是忌惮的向周围慢慢散开了。   他们心里清楚,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不能惹。这是他们能长久的活下去的基本功,甚至远比偷盗的纯熟技艺更为优先。   莱昂纳多顺着人流往前走去,把盖上印章的半截票递给检票员,接受搜身检查。在他身后的列拉金则同时在递出自己车票的同时,展示了一张裹着鳄鱼皮的铁皮证件。   于是安检员便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直接跳过了列拉金的检查。周围人也像是见了鬼一样,从列拉金和莱昂纳多身边散开。   莱昂纳多甚至看到远处一些穿着破烂的小孩远远的见到这张证件,立刻抬头仔细的盯了一下列拉金和莱昂纳多的脸,然后快速的扭头离开了车站。   这是莱昂纳多让拜蒙弄到的一张“特殊政治警员证”。一方面是为了把某些危险的东西夹带过境,另外也是为了尽量减少那些自己找上门来的麻烦。   见到那东西,周围的人流在靠近他们两人时自动散开,如同海浪穿过礁石。   一直走到人流稀少的地方,莱昂纳多才停了下来。   他将手杖抵在地上,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时候不早了。”   他轻呼出一口白气,回头望了一眼列拉金:“我们先去见拜蒙?还是去找亚雷斯塔?”   “都听您的,大人。”   “那就先去吃晚饭吧。”   莱昂纳多随口答道,啪的一下将怀表扣上:“让他们来找我们。”   下午五点半,米兰的浓雾便被夕光下染成了昏黄色。天空暗了下来,家家灯火渐渐亮了起来。   比起佛罗伦萨,米兰看起来要更加繁华一些。   当然,在这城市中流淌着的罪恶,也比佛罗伦萨更为浓黑。   这里是,浸血之城。   ——一百多年前,就在撒丁建国之时,条顿最为接近共和国的形态。   因为施行“咸水区法案”而逼反了南方的商人,又因为收取土地和接连 战败而承诺分割南方地区,奥拓三世因此而成为了条顿的罪人。但他之后却依旧施行高压政策,进一步抬高了富裕地区的税率,以其补给农业。   即使条顿有着自古以来的文化传统,这一次也始终是过分了。即使是条顿王,也难以压制民众和贵族们的游行与叛乱。   而周边领国——除却还处于建国初期的撒丁之外,都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   奥拓三世难以继承先辈的文化传统。条顿最令人恐惧的那种对君王的无条件信任也濒临破碎瓦解。   于是以法兰克共和国为首的周边各国,开始向条顿内部注资,培养起属于自己的人马班底。   在那之后又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条顿终于发生了全面崩盘。以奥尔登将军为首的条顿第一军团叛乱,俘虏了在米兰的白城堡中待着的暴君奥拓三世。   那是一个比现在更为寒冷的日子。大雪氛围,雪花飘散在每个人身上。   但人们即使穿着厚厚的衣服,也仍要从家中出来,激动难安的聚集起来,要见证条顿历史上转折的一幕。   狂热的人民自发的在条顿广场搭建了绞刑场。   而奥尔登将军则佩戴着他全部的勋章,在大雪中向人们发起演讲。   他高声许诺,从此以后条顿再也没有暴君了——和平终将归来,暴君的受害者将从牢狱中解脱,他们的暴君、最大的卖国贼也终将得到他应有的报应。   他高声宣告,从此以后这里将只有赞赏条顿共和国,与人们的民主自由的声音。人们齐声高唱,从早晨一直唱到中午。   六百名骑兵、一千八百名步兵全副武装,押送奥拓三世去刑场——因为他们的行动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全国人的支持,率领第三军团的阿方索王子仍在从北部边境赶往米兰的路上。   即使就在米兰,也只有年轻人们最为接受来自法兰克的这一套。老人们仍然愿意相信圣莱昂纳多的血脉,相信狮心王的荣光与公正。   因此,奥尔登将军必须尽早控制形势。从他接受法兰克共和国的援助,发起叛乱、关押国王一家开始,直到将国王送上绞刑架,一共只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第一军团的士兵们每人带着一面鼓。他们用它来镇压一切保皇党的声音——一旦他们听到为国王申辩的叫喊,他们不会把人拽出来也不会命令他们闭嘴,而是直接敲响鼓面,将声音盖住。   而最终,正午时分被赶到刑场来的奥拓三世却是十分平静。   他知道人们要吊死他。   但这个已经快六十岁的老人却没有丝毫畏惧。他没有祈求人们的宽恕,更没有跪地求饶。而是挺直脊梁,鼓着花白的胡子,雷鸣般的高声呵斥奥尔登将军的叛逆之举、讲着自己为王国立下的功绩。   他还想再讲,但士兵们敲响了鼓。   他挺着身子,从十一点一直讲到一点一刻。而士兵们也就敲到那时——到了最后,他们连打鼓的力气都没有,但那个顽固到骨头都硬的无法弯折的老人却仍旧挺着背,一字一句高声讲着他年轻时分如何用一把生锈的铁剑砍下试图刺杀他的刺客的头颅。   人们一时听的竟是有些入了神。他们这时才想起奥拓三世在“暴君”之前的称号是“铁剑王”。   而直到奥拓三世讲完他的故事,刑场上却是沉寂了一段时间。   人们在等待着他的求饶和忏悔。   但奥拓三世却仍始终对此一言不发——高傲的、傲慢的注视着想要他死的人们,眼中是雷霆般燃烧着的怒火。   僵滞了很久,最终将军发令。   他说——   “狮子的后代啊!为了条顿的人民,为了自由的条顿,交出你的命来!” 第七十章 预判性蹭饭   奥尔登将军一声令下,奥拓三世便被吊死。   条顿的人们死死的盯着他们的国王,看着他被绞死、失去呼吸。   在那之后,人们仿佛反而平静了下来。而在那短暂的迟滞之后,整个米兰疯狂了起来。   人们尖叫着、无意义的大喊着、怒吼着。他们的脸上是兴奋和恐惧,以及不知从何而来、仿佛无穷无尽的愤怒。   仿佛积压了几百年的怒火瞬间爆发出来。人们发疯一般冲向绞刑台,撕扯着奥拓三世的衣服,将随身的匕首刺向他的尸体,口中念念有词叫骂出声。   一开始先是衣服被撕碎夺走,而后是身上被割出越来越深的伤口。之后是直接将匕首或是刀子刺进去搅动着迸出鲜血。   若非是卫兵们阻止奥拓三世被分尸,怕是他的尸体会碎成一地,拼都拼不起来。   可即使卫兵们已经很努力的维持秩序了,等人群终于散去的时候、奥拓三世也依旧少了四个手指、左脚的一个大拇指和半个右脚的前脚掌、大腿上的几块皮、以及一个眼珠子。   地上尽是些淋漓的鲜血——有些人甚至想将自己的袖子或是领带蹭上奥拓三世的血。   他们先前并没有这样的憎恨奥拓三世。   无论奥尔登将军如何鼓动他们,宣扬着法兰克共和国的自由,他们也无法理解。   “自由”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伪命题。   正如查尔斯所说的一样。“人们心心念念求自由,却不知道什么才是他们所要的自由;人们永远是希望自己幸福的,但是人们自己却并不能永远都看得出什么是幸福。”   但在奥拓三世死后,他们却仿佛变成了为了自由而奋战的斗士——仿佛处死君王的伟大功绩中也有他们的一份一般。   即使他们什么都没做,除了在刑场唱歌。   或许是因为狮子之血的诅咒,整个条顿在那之后都混乱了起来。   奥拓三世的死讯三日内传遍外省,整个条顿乱成一团。之后地方军团纷纷揭竿而起,打算施行“民主”。   但是他们没有任何的指导思想,因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然而总之去做就对了。   于是旧秩序崩塌后,在地方上占据优势的,反倒是那些军事首领、民兵和边境的军队。   人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政治上的地位不复存在,人人都是平等的——那自然能打的说话更算数。   因此贵族们反而没有被肃清,因为他们手里有更多的军队,更有钱和工作位置,为他们说话的人远远多于其他人。   这正是在法兰克广为盛行的一个笑话:工厂规模最大的老板,得到的选票也最多,你说巧不巧?   结果就是,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思想代表了正义、自由和真理,勇敢的与任何反对自己的人作战。   他们以人对人,以村对村,以军团对军团。   他们用枪与剑指向自己的同胞兄弟,在正义、自由与民主的旗帜下互相杀伐,反对一切要管束他们的力量。直到奥尔登将军所率领的第一军团也发生了分裂。   原本人们梦想来到天堂……可在短短一周他们就发现了,这里更像是地狱。   就在这时,四王子阿方索杀回来了。   这位三十六岁的青年,多次带领人民走向奇迹般的胜利。在条顿的北方,他的话甚至比国王都要好用,有些人暗地里叫他“北王”。也因此,先王对他很是忌惮,除非逢年过节,否则一般不让他南下。   在意识到问题不妙之后,阿方索第一时间返回了北境。   在阿方索的号召下,北民很快放弃了只是看起来很好,却反而带来了混乱的“民主”,而是进一步团结了起来,向南进军。   面对一片混乱的南方地区,他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其完全征服。   确切来说,他只是征服了其中五成不到的地区。之后大量的地区领导者便主动投诚,只有不足二十分之一的小部分地区还在试图独立。   而在重新作为新王登基之后,这场只维持了两个月的叛乱便平息了。   而作为新王,阿方索三世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传唤第一时间逃到东境的奥尔登将军,公开奖励他杀了暴君、为国家和人民除害,要将他晋升为元帅。   接下来,他在为满心欢喜的跑回来的奥尔登将军晋升之后,直接在会场上将其逮捕。   之后,阿方索三世将奥尔登元帅作为先王的心腹,残酷镇压无数为求自由而上诉的贵族与平民的罪名,将其当场处以死刑。   事实上他报的罪名也没错。奥尔登所管辖的第一军团,主要的任务就是守卫王城。不仅包括抵御外敌,更包含制裁王城内的不稳定份子的职责。   也正是因此,奥尔登才能如此轻易的控制住了奥拓三世。   因为奥拓三世再也找不到人能救他了——奥尔登就是他原本应该呼救的对象。整个米兰,所有能救他的人都是奥尔登的手下。   而在此之前,奥尔登所镇压的、正是被他鼓动过的那些人。   在阿方索三世的铁血手腕下,条顿很快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那些在无王之日里蹦跶的太厉害的,无一例外都被事后清算——他们被邻居供出来,被士兵从家里拖出来、在门口斩首或是枪毙。   那时的米兰被人们称为浸血之城。人们互相背叛、举报,互相攻击。直到四五年过去,条顿的混乱才渐渐平息。   “以不义而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来使它巩固。”   莱昂纳多嗤笑一声,收起手杖向车站外走去。   列拉金开口问道:“那我们要去哪里吃饭,大人?”   “走着就行。”   莱昂纳多随口说道。   “……什么?”   “我说往外走就行——只准会有人来把我们请走。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条顿人不会放着我们到处乱走。”   莱昂纳多回过头来,轻笑一声:“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以陛下您的智慧,怎样说都肯定是正确的。”   “在外面别这样叫我。还有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多少猜一个……”   莱昂纳多边说边走,突然被一个穿着体面、气质温和的白发老人拦了下来。   “日安,两位先生。”   老人微微躬身,对着莱昂纳多很有礼貌的问道:“我的主人,斯福尔扎公爵有请。能请您赏脸来吃个晚饭吗。”   “——聪明的、才华出众的、高贵的、杰出的、尊敬的莱昂纳多阁下?”   第二章更新完毕!王国篇要准备开始了……   我终于可以睡了……再不睡要猝死了.jpg 第七十一章 你也是所吹   一辆马车缓缓在斯福尔扎公爵府前停了下来。   这马车上没有装饰任何昂贵的金银首饰,甚至没有镶嵌宝石或是背上纹章。但若是有懂行的人,就会知道这马车的价值所在——   这是由最上等的柚木打造而成,只有极少数的东方商人才会带来这种稀有而质地良好的木材。它的左右车厢上对称的装饰着天使、剑鞘、带冠冕的乌鸦和蛇,而车厢上的窗户则是用的两面黏在一起的玻璃。   两面玻璃中间,是用七彩的宝石粉末粘在玻璃上绘成的彩色 图案——一只闭着眼睛、带着王冠叼着剑的黑色乌鸦。   莱昂纳多听过这马车的传闻。   若是在白天,日光下这窗户上的图案便会散发出奇妙的、璀璨的彩光。这乌鸦身上会披上彩色的霞光、也会突然睁开眼睛。   斯福尔扎公爵只会在招待最尊贵的客人的时候,才会请出它来。   莱昂纳多当然知道,这豪华的马车当然不是斯福尔扎公爵所造的……毕竟斯福尔扎成为公爵的历史、至今也只持续了两代而已。   斯福尔扎是代代相传的雇佣兵家族。   条顿北方的山地环境较多。在工业时代到来之前,这里的人们往往连吃饱饭都很困难……又因为上个时代的科技发达,人口过多、可土地却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这些“北方蛮子”想到了另外一条创收的途径。   也就是成为雇佣兵。   他们结成军团,自带武器、自负盈亏,接下国内或是国外的战争订单,赚取一份饭钱。   而条顿基本上默认了这种行业的存在——毕竟只要付钱就能让他们卖命,而他们要的比正规军要少的多的多。只是有一条,那就是他们不得参与敌对条顿的战争,否则他们的家人和亲属就会被以“包庇叛国罪”的罪名而处死。   因为条顿的边境关卡制度,想要实现这种情况还是很简单的——当然,即使是雇佣兵,过关的时候也要交税。甚至他们可以说是关卡税收的主要成分。   这也让大量雇佣兵被迫丢下家人,迁往边境甚至国外战场。于是他们就被不花一分钱的赶了出去,人口过多的危机被消除,用他们自己的钱养活自己、购买装备、赚着外国人的钱、还杀着其他的外国人。   最终,他们挣的钱还能带回到条顿来。反而成为了条顿的主要“出口产品”之一。   而对于王国和地方地区,他们也乐意花钱养几只本国或是外国的雇佣兵。一般是以某只强大的雇佣兵军团的首领担任队长、其他军团的首领担任副队长,只对花钱雇佣他们的城市管理者负责。   和平时,辅助城市警察管理城市;战时,需要履行参战义务时,也能留下更多的私兵——不同爵位的贵族,必须自带的军队规模也是不同的。上前线的贵族们一般喜欢用私兵打防守、护卫自己,让雇佣兵们充数、编入正规军中冲上前线。   这也是条顿人的军阵规模总是如此庞大、难以贯穿的原因——他们总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军队在守阵。   除非在大胜追击之时,其他时间很难见到这些“以守备表示”的私兵们离开后方。   毕竟条顿别的优势没有……他们就是人多。同时因为死亡率居高不下,还活着的条顿人生孩子生的就更勤快了。   尤其是随着新品种的“条顿麦”的诞生,以及水稻技术的引入,让条顿人恐慌百余年的饥荒问题也开始渐渐得以解决……尽管更多的麦子都用来冲击周边国家的粮食市场了,而挣到的钱则用来购买牛肉——没错,只有牛肉。   在条顿,牛肉的价格非常低廉,反而是所有肉类中最为便宜的。因为在条顿这算是补贴项的食物,即使是济贫院,也能每周领到一些牛肉。   莱昂纳多从马车上走下来,将手中的提包交给一旁的侍者。在莱昂纳多的示意下,列拉金也同样的将提箱递给了身边侍立那人。   于是那人立刻就被沉重的提箱猛地闪了一下腰。   至于列拉金身后背着的那把步枪,反倒是没人收走——他们不可能认不出这里面装的东西是杀人的武器。却依旧敢让列拉金背着它进去……   这种坦荡到近乎大胆的行为,让莱昂纳多顿时提起了些许兴趣。   据他所知,这一代的斯福尔扎公爵,加莱亚佐·马里亚·斯福尔扎只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前代公爵才刚刚离世不到两年。   他的父亲是上一代米兰公爵的雇佣兵队长,一位强大的灵能者。迎娶了上一代米兰公爵的独生女,并在米兰公爵遇刺身亡后,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公爵之位。   ——当然,这件事也作为典型案例,成为了各国的学者们警告君主雇佣军的危险性的材料。   但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那就是斯福尔扎家的这两位公爵……能力还真比米兰公爵那个废物要强的多。   这也是那代的条顿王简单的默认了公爵之位更迭的理由。而随着王位更迭,斯福尔扎公爵已经成为了新王的鼎力助手——依旧负责管理雇佣军,同时还增加了文化、教育等领域的政治职能。   别的不说,加莱亚佐这孩子的器量倒是足够……   莱昂纳多在心底喃喃道。   他在历史上是一位相当能干的统治者——作为米兰公国的大公。他十分关心农业、修筑运河、引种水稻,并作出政策鼓励商业、特别是丝绸与羊毛的加工业。   他同时还是音乐家、诗人和学者的庇护人,自己对狩猎、文学和炼金术都十分感兴趣。   虽然如今他只是条顿的一个普通公爵,但也不妨见上一见。   莱昂纳多两人在男仆的引领下绕过门前的喷泉和带拱门的花园广场,从前厅进入。   ……比起洛伦佐的房子,倒是真大了不少。   对公爵府的装饰、收藏品和挂着的画作不屑一顾——给莱昂纳多印象最深刻的反倒是他这占地面积巨大的公爵府。   这里也就是后世著名的米兰古堡……虽然因为文化的变迁,这里的建筑风格和莱昂纳多印象中的斯福尔扎堡有了些许不同,但大致差的还是不太多。   刚走进大门,一个看上去十分精神、穿着体面的青年就兴致勃勃的迎了上来。   “莱昂纳多阁下——”   他远远的便高声打着招呼,也不顾这样十分失礼,便伸出手来要和莱昂纳多握手。   莱昂纳多伸出右手,加莱亚佐公爵则是用上双手,热切的与莱昂纳多握手:“莱昂纳多阁下……我终于亲眼见到你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年轻英俊!”   “你好,公爵大人。”   对极为热情的年轻公爵,莱昂纳多很是有些诧异的问道:“我倒是没有想过,那位出了名的智慧能干的公爵居然会认识我这种小人物?”   “过誉了,阁下。”   公爵感叹道:“所罗门说过,凡高贵者都应谦卑。”   “因世人并不凭借攫取的黄金珠宝而变得高贵,而是因为他们创造的价值而被人崇敬——”   ……等等,等一下。   莱昂纳多愣了一下。   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据他所知——他可以负责的说,所罗门大概没有说过这句话,至少没有在《箴言》上留下这句话。   倒是另有一处可以听到这话   ……也就是在圣公会的入会仪式上,从亚历山大的地下密会前的窄门走进之时。灵能导师就会向新进的灵能学徒们说出这句话。   ——原来你也是我的人?   莱昂纳多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位年轻有为的公爵。   “自然,”他思考了一下,如此低声应道,“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我们理当谦卑。”   公爵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随即面目肃然,低声应道:“以公义、智慧、仁德、正直之名。”   所以你果然是来炫耀圣公会成员身份的吧?   莱昂纳多沉默的盯着他。   更新完毕!   今天只能一更了,有点手麻,我先休息了…… 第七十二章 吞灵者加莱亚佐   加莱亚佐公爵招待莱昂纳多的宴会,菜色可以说是十分丰盛。   桌上摆着从希腊产的蜂蜜酒,以及香槟地区的特色葡萄酒,装在造型奇异、大小不同却又格外美观的水晶瓶中。   公爵用的餐具是从东方的唐国买来的瓷盘。里面盛着用各种手法处理的鲷鱼、白鲈鱼、蝶鲛鱼等等,蜜 汁烤鸡和香煎小羊羔排,以及蘑菇小麦乳酪浓汤,共计十八道菜。   “这是我喜欢的,与听闻你喜欢的饭菜。我没弄太多,也没请歌手、戏子和杂耍艺人,但食材都是选的最好的。”   十分精神的加莱亚佐大笑着,挥手驱散了侍者和护卫,对着列拉金有些歉意的说道:“不过我没听说爵士也要来……不然我会多准备一些,抱歉了爵士。”   “没事,也足够吃了。”   列拉金难得的微微一笑,低声回应道:“所罗门教导我们,不可铺张浪费。”   莱昂纳多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认识?”   “他是前几年拜蒙大人担保进会的,”列拉金简单的介绍道,“他的灵能很有趣。”   “大家都是所罗门见证下的兄弟。”   加莱亚佐爽快的说道,拉着莱昂纳多坐下,便直接给他倒了一杯酒,乐呵呵的说着:“老师托我照顾一下你……听闻你是苍白大人的继承者。然后我当时有些不服气,结果找人一打听,你居然就是提花机和差分机的发明者!竟然还是个大画家!”   其实我不只是个画家……   莱昂纳多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微笑着与加莱亚佐碰杯,将蜂蜜酒一饮而尽。   蜂蜜甜酒、香煎小羊羔排,以及蘑菇小麦乳酪浓汤都是莱昂纳多喜欢的菜式。能看得出来,加莱亚佐的确是用心了。   “我跟你说,莱昂纳多……你所发明的这两样东西,绝对能够引领一个时代。”   加莱亚佐和莱昂纳多坐在一起,端着酒杯碎碎念着:“我认为它有着超凡的意义。关键不在于生产提花布,而是这种思想——我是说,提花机和差分机这种,将复杂却有条理可寻的工作交给机器的思想,绝对有其意义所在。”   ……咦?   莱昂纳多闻言一愣,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这个公爵……似乎是个可造之材啊。   在这个时代,他居然就能认识到这一点、意识到可编程化生产的重要性。这本身就是一项十分稀有且卓越的才能。   “你的灵能是什么,方便说吗?”   莱昂纳多轻声问道。   加莱亚佐耸了耸肩:“当然——我不像爵士他们那样,拥有能够参与战斗的灵能。我只是个兴趣使然的艺术家……当然,目前还只是艺术家的赞助者。”   “哈,那你也可以赞助我……我就是艺术家。”   “我当然可以赞助你!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加莱亚佐眼睛一亮,以异常浓厚的热情迫不及待的说道,然后轻咳一声:“我的灵能是,通过鉴赏艺术品或是新发明,进食到一种十分美妙的‘精神体验’……它可以填饱我的肚子,或是让我的灵能得以强化。”   “简单来说,”列拉金解释道,“就是说他能把画、诗歌戏剧或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当饭吃——不会损坏本体的那种。只要是他喜欢的都能吃,越喜欢的越好吃、越有营养。”   这可真是一种神奇的灵能……   莱昂纳多心中顿感几分惊奇,不由得感叹道:“怪不得你看起来这么精神。”   “我这里也已经很久没有买到过新奇的画啦,”加莱亚佐叹了口气,“韦罗基奥大师的画我也尝过了,再没有什么能让我心动的画了。您的提花机和差分机,我也买了一份,就收藏在一楼的侧厅里。   “——说实在的,我觉醒灵能后的这十几年里,品尝过的这么多灵感中,就数莱昂纳多你味道最好!我早就想请你来这里,专门为我作画了!”   你这话就过于色秦了……条顿的贵族都是这么gay里gay气的吗?   莱昂纳多腹诽道。   但他脸上仍是保持着平和安乐的微笑:“绘画不能急于一时。不过如果公爵你这里有竖琴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弹上几曲。”   他向阿波罗学过弹琴。   另外如今跨国商联的罗伦斯会长——也就是魔神安洛先更是一位极为出众的音乐家。   加莱亚佐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有有有!我这里什么乐器都有,就连羽管键琴也有!”   ……羽管键琴啊。   既然有了羽管键琴,抽空似乎是可以把钢琴做出来……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轻笑一声:“要不我来给你弹一下羽管键琴?”   “都可以!”   加莱亚佐热切的说道:“我已经搜集到了凭我的财力和能力所能搜集的所有艺术品、伟大的诗人和乐手——可我仍然已经饥饿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再没有什么能填饱我的灵魂。   “你要知道,我的兄弟。我不知道灵魂的饥渴与肉身的饥渴哪个更严重,但它深深折磨着我,我几乎要疯了……直到你的发明!直到我从罗伦斯会长那边买到了提花机和差分机,我才终于得以一夜安眠。”   “那你有没有试过自己画、自己写作、自己编曲试试看呢?”   莱昂纳多提出了一个建议。   精力旺盛的年轻公爵眼睛顿时一亮,可想了想,又苦笑着摆了摆手:“听起来倒是不错。但是我实在是没有那个时间。在老师给我这个任务之前,原本我甚至打算去佛罗伦萨去亲自拜访你……但我最终还是没能走开。”   说着,他难得的哀叹着:“米兰这里的事实在是……让人头疼。”   ……说起来,加莱亚佐公爵家里,是不是应该有条顿的所有先进发明?   而且他应该有那些工匠的联系方式……这似乎比我自己去找要方便的多。   拜蒙让他来找我,是有什么安排吗?   莱昂纳多略一沉思,缓缓答道:“我或许可以给你想个主意,我对我聪明的脑袋还是有些自信的——但我毕竟不是神明,也不可能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给出正确的解答。我也不想引你误入歧途,我的兄弟。”   “说的是,”加莱亚佐连连点头,“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有所罗门王的智慧。若是如此,所罗门的名字也不会流传千年……”   说着,加莱亚佐顿了顿,连忙问道:“说起来,我的兄弟。你在米兰定好住处了吗?”   “还没,”莱昂纳多诚实的答道,“我刚下蒸汽列车就被你请来了,我原本打算是随便将就一晚的。或许之后还要和列拉金去寻个住处。”   “我可不会把我的客人赶出去过夜——”   加莱亚佐顿时扬声道:“你不如就住在我这里吧,莱昂纳多!我等你画出一副好画……顺便,如果我遇到一些麻烦的话,希望也能借助你的智慧。老师对我说过,你的智慧不下于她。”   她?   莱昂纳多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拜蒙。   “好吧,”他矜持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留在这里了。真是打扰了,我的兄弟。”   “哪里的话!我们都是所罗门血里的兄弟,是他的长子与次子……”   加莱亚佐连声应道。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感觉到自己赚到了。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打开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看起来有些烦闷,看到莱昂纳多眼中有些惊艳、却又有些提防疏远。   “哥哥,”他开口向加莱亚佐毫不客气的问道,“他们是谁?”   更新完毕!终于提前到两点写完了……   今天再早睡一天,明天应该就能把作息调回来了……   然后是今天的章推,卡巴拉开新书了,大家去支持一下吧,有那本春物做底子,质量肯定是有保证的!   书名是《请给我正常的校园生活》,虽然前面有些压抑,但其实是正常的青春校园恋爱小说的说! 第七十五章 必然王国与自由王国   雪天之下,天光昏暗。   亚雷斯塔坐在青铜打造的复古煤气灯旁,安静的阅读着一本三指厚的书,在摊开的册子上不断的抄写着什么。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抬起头来,向后处望去。   他的眼底有深红色的光辉升起。浅浅的红晕便在他脑后亮起,细微的水波以他为中心向周围渐渐荡开。   那光芒灼烈如火、深浓于血。   过了几秒钟,才有清脆的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远远传来。   亚雷斯塔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转身望向大门,还不忘将手中的书合上、插上书签。   他的表情格外的严肃凝重,气息慢慢变得悠长,脑后的光晕也越发闪耀浓烈、皮肤上有电子回路般的深红色痕迹如流水般温润的流过。   终于,随着毫不遮掩的脚步声、与那手杖顿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亚雷斯塔的呼吸也越发悠长。   只听得邦的一声,手杖像是顿在了门锁上。在灵能的作用下,这一侧的锁头自己打开,房间门慢慢向内打开,亚雷斯塔慢慢躬下了背,身上的肌肉如弦般绷紧。   “好久不见了,罗森克洛兹。”   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亚雷斯塔突然为之一愣。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让他有些眼熟、却绝对从来没有见过的黑发少年。他有着一头及肩的卷发,清秀如少女般的面容,和温润如水的碧绿色瞳孔。   那称呼让他感到熟悉,却又更加困惑……   而在亚雷斯塔看到跟在少年那人的面孔的时候,他的瞳孔顿时收紧——   “……希尔迪加尔德侯爵?”   亚雷斯塔几乎脱口而出。   随即,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再度将目光投向那个少年。   下一刻,他的语气便变得恭敬而惊疑不定:“所以,您是……陛下?”   “是我,罗森克洛兹。或者说,阿莱斯特……看来灵能种子计划很成功。”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你可以称呼我为莱昂纳多,这是我这一世的名字。还是说……我更应当称呼你为亚雷斯塔?”   在莱昂纳多的视界中,浅红色的名片迅速转为深绿色。   但那上面的名字已然不再是“阿莱斯特”,而是“亚雷斯塔”。   ——亚雷斯塔,三十八岁。   “真的是您,陛下!可您的灵能……”   亚雷斯塔顿时松了一口气,面颊上这才有汗水慢慢滑落下来,努力解释着:“非常抱歉,陛下!我之前没有认出来您。我从未见过如此强大而陌生的灵能……仅次于、仅次于您最强的时候……”   “我了解,我了解。”   莱昂纳多安抚性的点了点头:“这是我灵能本身的颜色……是独属于我自己的灵能。你原本所见到的白色的心灵之光,其实是我戴上戒指之后,混杂了魔神们分给我的灵能后的光色。”   说罢,他微微一笑:“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是的,是的……遵命,我的陛下!”   亚雷斯塔有些激动、又有些慌乱的把莱昂纳多请了进来,窘迫的、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没有想过您会来拜访……您看,我甚至没有准备茶水和食物、还没有打扫……您等着,您等着,陛下……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无需如此,亚雷斯塔。如今的我不是王,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你一样的普通人。”   他们两人在亚雷斯塔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后,便拦住了去拿钱想要出门购置东西的亚雷斯塔。   莱昂纳多温和的说着,将手杖平放到膝盖上,伸出右手向他展示自己纤细而白皙的手指:“你看,我甚至没有戴上我的戒指。我仍然像是个人类一样学习、工作、饮食、睡眠……”   “……我不是很明白,陛下。”   亚雷斯塔困惑的摇了摇头:“您为何不是王呢?这个时代,没有一个王比您更为圣明了。只要您带上戒指,王后就会将属于您的王位拿来。整个世界都将会是您的掌中之物。”   “我说了,叫我莱昂纳多吧。”   带有一种古老神秘气质的少年微微一笑,低声说着:“因为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王了。”   “……您哪里的话!”   亚雷斯塔下意识的申辩道:“这只是因为这群昏君、暴君过于无能而已!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可以——”   “可以将这不平等的社会延续下去?”   莱昂纳多轻笑着:“这又有何意义呢?”   亚雷斯塔一怔,随即悚然。   他一瞬间,仿佛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一样。许多尘封的记忆上浮,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亚雷斯塔一脸惊愕:“您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人推翻您所建立的帝国吗?”   “说的不错。正是如此。”   莱昂纳多平和的应道,嘴角上扬。   居然能这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该说是他的灵觉提升了,还是重回年轻后智慧有所提升?   他望着眼前这个不到四十却已经是个光头的男人,感觉他的确是变强了。   “以王所统治的国家,终究是有其极限的。”   莱昂纳多扬起手杖,平和的说道:“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使得贵族永远是贵族、平民永远是平民……人就变成了由自身的自然规定性所摆布的动物。   “正如人不能自由选择成为男性还是女性,成为穷人还是富人,成为撒丁人还是条顿人,成为普通人还是灵能者一样……我叫它‘必然王国’。”   莱昂纳多说着,用手杖点了点身边的凳子,示意亚雷斯塔坐下。   十几岁的少年号令一个三十多岁、面容阴鸷身体强壮的大光头,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亚雷斯塔却是无比顺从的坐下,近乎虔诚的聆听着来自莱昂纳多的讲谈。   “随着人们逐渐认识和掌握了关于社会和历史的必然与规律,随着人们逐渐认识和掌握客观世界规律,人们就会让自己成为自然与社会的主人……自觉地创造自己的历史。”   人们逐渐的会意识到自己在历史长河中的位置,形成客观而成熟的唯物主义史观;科学技术会引导人们不断向前、合理的掌握并利用自然规律,进而从自然界和社会领域的盲目力量的支配和奴役下解放出来。   而这种境界,就是‘自由王国’。   “——人类的历史,就是不断地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发展的历史。人类不断地总结着经验,有所发现、有所发明、有所创造、有所前进……”   “这才是伟大的人类。这才是我所爱的,所引导的,所保护的……将要见到的人类。”   莱昂纳多如此说道。   话说今天逛lof的时候,居然找到了4k的同人,顺便还收到了几张奇怪又挺带感的表情包……发给你们康一康(   唔姆,说起来,同人咱还是挺欢迎的来着……太太们想写的话写就是了~ 第七十六章 真宗玫瑰十字   听到莱昂纳多的话,亚雷斯塔顿时哑然。   他为莱昂纳多高洁的道德所感动的同时,却也不认为莱昂纳多所叙述的未来能够很快来到。   玫瑰教团在这数百年间形成了新的文化传统。即使亚雷斯塔并不赞同他们过于激进的行事风格,但基础的哲学理念却是相通的……毕竟这也是他自己打下的底子。   玫瑰十字教认为,历史是为了真理所存在的。   如同植物的存在是为了给动物充饥,动物的存在是为了给人类充饥一般——人是为了历史而存在,而历史则是为了证明永恒不变、却又无穷无尽的真理而存在。   因此他们的目的便是寻找“真理之实体”。最开始,他们试图制造一种能够解答世间一切之问题的机器……然而,这失败了。   机械之路走不通,他们便试着走灵能之路——因为这是他们所掌握的,“世上顶好的两门学问”。   这条路似乎要简单很多。   他们很快找到了突破口……关于如何突破“神性界”的技术。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又困扰着他们。   他们没有那么强的灵能。   但他们寻找到了一种神秘的、能够传递灵能的技术……也就是恶魔与人的契约术。   若是借助圣遗物——也即是强大灵能者死去后的结晶——切断灵能在空气中的逸散,再修改契约术的内容、将属于恶魔的那一方改为“高位者”,以圣数字之差就能将灵能进行传递,就像是四方高位的水流积蓄到湖泊中一般。   如此,将数十人的灵能集聚于一身。但以凡人之躯无法容纳这种程度的灵能……因此最终容纳所有灵能之人就要进行自我献祭,以此突破神性界的壁垒,寻找“游离在神性界中的真理实体”。   “据说,他们成功了。”   亚雷斯塔叹了口气:“但我不认为那是什么‘真理实体’,倒更像是某种邪神。   “它向所有对它寻觅真理的人解答一切问题,但前提是对方要允许它进入自己的思想之中……这实在太过危险了。”   他说着,连连摇头,声音中满是懊悔和失望:“可玫瑰教团的人,几乎全部都举行了这样的仪式。接纳了这种‘能够解答一切问题’的‘真理残片’进入自己的心灵……   “尽管他们声称,这只是‘适当的代价’,并且他们会为此而警惕……可我并没有看到他们哪里警惕了。”   他们只是在沉迷,甚至依赖于这种便利而已。   亚雷斯塔深深的叹息着:“他们并非是把真理残片视作一本书、一份史料。并不考证它正确与否,而是全盘接受。他们甚至把它当做老师、当做朋友、当做犹豫时的解答者……甚至当做自己。”   他们因此而自大、狂妄,甚至疯狂。   再没有什么寄生物是比思想本身更具有可塑性的了。   他自己就是玫瑰教团的开创者,因此更了解他们的欲望……却也因此而感到无法接受。   他们所握持着的根本不是真理。   而他们自身所抱有的,更不是向真理探求时应有的谦卑态度。   玫瑰教团将真理与人民对立起来。他们由于所谓的‘真理残片’的存在而过于傲慢,认为真理与其他人无关,只于他们自己有关,玫瑰教团便是这世界一切真理的把持者,是思想领域的世界之王……   但亚雷斯塔认为,他们对真理依旧一无所知。他们所得到的,只是“问题的某种解答”而已。   可他提出这个论点的时候,玫瑰主教就立刻被他所激怒。他一瞬之间就从最优秀的玫瑰教士成为所有人为之憎恨、痛恨、仇恨的公敌。   “于是,我就被他们赶了出来。”   亚雷斯塔低声说着,眼中却没有丝毫后悔:“或者说,是在他们的围杀中逃了出来。”   他的面容肃穆,眼中却有光辉在燃烧。   “他们是顺着我给出的路而走错的。这是我的责任,纠正他们的错误更应是我的义务。   “因此我试图建立我自己的组织,教授他们灵能。可我发现,他们往往另有所图……只能拿来利用,却绝不可托付。   “所以我大胆的认为,我需要开设一所学校——一所教育有道德、有良心、有责任感的灵能者的学校。甚至要将普通人转变为灵能者,只要他足够优秀,值得托付。”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亚雷斯塔抬头望着莱昂纳多,肃然说道。   他的眼中是试图改变世界的欲望……莱昂纳多很喜欢这种光芒。   “邪神吗……”   莱昂纳多若有所思。   他沉吟片刻,摇了摇手:“那么玫瑰教团的事我来处理吧,你先不用管了。那或许不是你能对付的敌人。”   他刚才突然想到了他这一世变成了深红色的系统面板、以及他刚刚降临时的提示——   “止境之上的存在,已经发现了你们的世界。”   “祂正在注视着你。”   “祂们正看护着你,期盼着你的加入。”   “你是选择,融入亦或拒绝?”   融入亦或拒绝?   莱昂纳多轻呵一声,嘴角上扬。   这还用选吗?答案自然只有一个。   他所获得的神器“荆棘冠”,恐怕就是为此刻而存在的。   “我只有一点要纠正你,亚雷斯塔……”   他面容如常,仿佛只是要教训几个小混混一般,平和的开口讲道:“你说,历史是为了验证真理所存在的。但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历史什么也没有做。创造了从古至今、直到未来的一切事物的不是历史,而是人。   “是现实的、活生生的人。”   莱昂纳多如此说道:“因为历史并不是把人当做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来利用的某种特殊的人格……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类活动的总和而已。”   历史是人的历史,而且是现实的,活生生的历史。   “你说我对你所叙述的未来并不现实,还很长远——这就对了。妄想一夜致富的人定会一事无成,我所要的,也不是在短短的数十年间、一代或是几代人的努力中就达成自由王国的显现。”   他平和的说道:“我一代又一代的降临在这世上,就是为此而活的。   “我有充足的耐心、足以面对一切艰难险阻的毅力、不断学习研究的智慧和知识存储,以及我的朋友们的帮助。要寻找出一种通往正确之路的方式,并不困难。   “既然你说,玫瑰教团已然走上了歧途,沉溺于真理残片的低语之中,不可救药。那么与其救赎他们,不如重建玫瑰十字。”   莱昂纳多口中吐出了一道极具诱惑力的话语:“一个由我主持、我的七十二位魔神,与你们这些‘种子’们共同看护,探寻灵能的奥秘,保证不会走上错误之路的新组织。至于它的名字……”   “我叫他‘真宗玫瑰十字’,你觉得如何?”   更新完毕!今天双更辣!(震声) 第七十七章 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   “真宗玫瑰十字……”   听到这个名字,亚雷斯塔面露复杂之色。   他沉思良久,才点了点头:“好,就依陛下你。”   短暂的沉默了一会,亚雷斯塔又再度开口道:“既然陛下你都来了……不妨给学校起个名吧。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它将是灵能者们显露人前,改变世界的开始。”   “它当然会顺利。”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至于它的名字……”   少年说到这里,轻轻身后捻了捻自己那垂在耳边的卷发,更深的蜷缩在了椅子里。   他略一沉吟,答道:“就叫它……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吧,感谢斯福尔扎公爵的投资。去招收那些渴望出人头地、或是察觉到自身有些不凡之处的学生,去开发他们的灵能、并引导他们向善——让他们善加利用自己的灵能天赋,为人类的崛起而付出生命吧。”   “我们要招收普通人吗?”   “我们只招收可堪改造之人。”   莱昂纳多抬起头来,深深的望了亚雷斯塔一眼,低声答道:“至于普通人……你的灵能,不就是把普通人变为灵能者吗。”   “您说的是。”   亚雷斯塔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低声应道。   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吗……这名字倒是不错。   至少足够低调。   想到这里,亚雷斯塔若有所悟。   陛下是不打算将“灵能”正大光明的摊开、展示给世人吗。不过这样倒也好,更为实干……   自己之前想的,“干脆把这东西直接捅出去算了”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有些冲动。因为被玫瑰教团激怒,发泄不平的成分要更大于想做些改变的想法。   “不愧是您,陛下。”   他忍不住再次赞叹道:“您的目光不仅能看穿人世,更能看穿人心。”   莱昂纳多平和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不过,莱昂纳多大人。”   亚雷斯塔忍不住发问道:“我还是有些不懂……这世道到底怎么了?我可是亲眼见证过了一切——几百年前的人们可没有这样贪婪。   “要是按您说的,王权统治下的臣民是有其极限的。那么如今不少国家——比如说法兰克共和国就推倒了那王座。可他们的生活却为何没有变得更好?这只是我的一个困惑,我并非是想要反驳您……可是我不理解,既然世道变好了,为什么人们生活的更差了呢?”   “因为你弄混了一点,亚雷斯塔。时代前进了,不代表世界就立刻变好了。这两点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莱昂纳多懒洋洋的蜷缩在藤椅中,有节奏的扬起手杖,轻轻顿地:“很多进步家,都鼓吹着社会进步,仿佛世界从昨天是黑夜,而今天便是黎明一样。   “他们说着什么,‘这是人类最伟大的一步’、‘世界将于此变得不同’。事实上呢,这或许真的改变了全体人类的生活进程与习惯……可它并不代表着个人生活的改善、以及苦痛的事就不再发生。”   他的声音缓慢而有节奏,像是正在上课的老师,又像是情人的低语:“旧时代有旧时代的痛苦,新世代又有新世代的忧愁。这个世界总会是越来越好的,可这种变好是要各个时代的人们自己去争取的。”   “但我已经见过了许多,陛下。我活了一个世纪,人们的确在走向堕落……而且更加贪婪。”   亚雷斯塔下意识的申辩道:“就算没有您的引导、没有王——可另有贵族们、有钱的商人们压在平民身上。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没有变好,甚至变得更差了啊,陛下。这是我亲眼所见。”   闻言,莱昂纳多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但我见过的比你更多,亚雷斯塔。我的生命已经重复了许多次,并且还要重复很多次。   “我见过大火临在地上,见过海洋昂首人立。   “我见过诸神互相争斗,人们跪伏在地,恐慌畏惧。   “我亲眼见证最平凡而无力的人们聚集起来,反对他们伟大的法老。见过那全城人呼喊着一个名字,见过弑杀圣者的暴君,见过红龙降临城市,大地被冰霜封锁、而火燃尽浮云。   “我见过最为忠诚的臣子弑杀君王,骑士向着火器发起冲锋。我见遍了人们的仇恨、暴怒、贪婪和激怒……但我也见过最为纯善的人类。   “我见过刺客为了终结战争而献出生命。我见过人们为了公正之念而冲击元老院。我见过不被任何人理解、甚至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却为了医学的进步而献身的王。   “我见过捏碎山脉的手化为最轻柔的抚摸,见过两个民族、两个国家的仇恨和爱化为乌有。   “我与神明贴身搏斗,喂食过毁灭城镇的巨龙,培养出许多英明的君王,为教皇作出临终告解……我见过无数人从出生到死亡,语言从诞生到毁灭,无数奇迹崩塌、光辉消散、沧海桑田。”   莱昂纳多望着惊愕、沉默的亚雷斯塔,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我仍不敢说,我懂了人类、我了解这个世界。我仍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那么你呢,亚雷斯塔。你活了两世,就懂了这个世界?”   他的神色平静温和,其中却带有一丝神秘的威权。   那并非是来自神明或是魔鬼那般伟力的威吓……而是来自其语言中的说服力。是长者对于年轻人独有的那种安抚躁动、平息焦虑的力量。   被莱昂纳多不轻不重的训斥着,亚雷斯塔却感觉到自己焦虑而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您说的是,陛下。”   他更为恭敬的低声说道。   莱昂纳多稍微敲打了一下亚雷斯塔,便松了口气,解释道:“你所说的问题,它必然会长久的存在。这个社会的首要矛盾——即封建君王与被统治者的矛盾解决后,次要矛盾就会变为主要矛盾。”   “如果你所期待的,是解决了某个问题后,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矛盾、欺压和痛苦……那我很遗憾的说,在目前我所见到的未来中,是没有那样的可能的。”   ……除非全体人类意识上传,心灵同步。   莱昂纳多在心中补充道。   “您说的是……我理解了。”   亚雷斯塔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   在莱昂纳多这位长者身前,亚雷斯塔久违的感到了安心。   最聪明的人最为痛苦。而若是在莱昂纳多身前,他就可以不必有此忧虑,因为一切让他痛苦、挣扎的思考和判断,都会由更为智慧的莱昂纳多承担。   莱昂纳多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不太好。   他心生忧虑。   他的想法,绝非是让自己成为最终的判断者——毫无疑问,莱昂纳多自己也会出错。他至今为止所做出的选择,也绝非是完全的最优选。   他与这些人唯一的不同,就在于他看的更远、活的更久。莱昂纳多更为清楚人民群众的智慧。一花之内,开不出一个世界。   可人们总是会依赖他,期待着他的智慧和判断。   莱昂纳多也不可能真的抛下一切……那反而是最差的选择。来自止境上的意识发现了这个世界,而玫瑰教团的堕落更让他意识到了把自由意识完全交还给人们会发生什么事。   希望灵能学院——或者说,“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能给他一个惊喜。   他期待的不多……他只希望太阳下山后,人们抬头时还能望见一片星空。仅此而已。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带我去看看你的学生们吧,亚雷斯塔。”   应该还会有第二章,不过孩子们还是别等了,早点睡吧……   没有的话,我就会把假条发到这行间贴里。 第七十八章 偏见比无知距离真理更远   亚雷斯塔提出的问题,莱昂纳多当然可以为他解答。   其实他的疑惑,可以简单的归纳为,为何废除君主制这种“不平等”的社会结构,却不能实现改变实质上的不平等,却反而变得更为堕落?   这个问题对于莱昂纳多来说,并不是太过困难——他早已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资本主义世界,国家同市民社会相异化,同时也就完成了人类本质的二重化。   统一的人因此被分裂为二:他即使国家的公民,又是市民社会的成员。这两重身份,则会由于国家同市民社会相异化而彼此分离。   例如一个普通的流莺……例如说凯蒂。在政治国家中,她作为一个撒丁的公民,享有法律给予的形式上的平等权利;而在市民社会、也就是她自己的私人经济生活领域里,她却可以穷的一无所有。   这是由于政治“国家”与市民“社会”之间发生了异化——在个人的生活中,个人的生存是最终的目的,而劳动只是一种手段;但在国家层面上,每个人都是国家的公民,是社会存在物。   君主制就是这种异化的完整表现,而共和制只是这种异化在它自己领域内的否定。   条顿人从数十年前,就将法兰克共和国的“平等”当成是天国,因此渴求这种“人人都能投票决定国家政务”的政治权利,将其视作是摆脱痛苦生活的契机……而曾经被贤王查理曼统治过的亚雷斯塔,却怀疑君主制的废除是否尤其必要性。   这看似南辕北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政见。但其本质反而是相通的——他们全部忽略了,国家是由市民社会所决定的这一事实。   资产阶级国家并非是平等的天国,而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工具。它之所以拥有平等的外表,似乎撇开了财产、教育、信仰等市民社会上的阶级差异而赋予人们普遍的公民权,正是为了巩固和维护这种由以上因素而诞生的、实际上的不平等。   但从另外一方面,莱昂纳多又不希望亚雷斯塔过早的得到这个答案……至少不要从他这里得到这样的答案。   因为亚雷斯塔对他实在是太过信任了。甚至比莱昂纳多都要更相信他自己——而莱昂纳多的其他学生、下属、朋友们几乎也都是如此。   但莱昂纳多却反而不如他们相信自己。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的智慧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贤人的智慧。而这不一定能在这个已经被他改变了的社会上,可以得到完全的通用。   偏见比无知距离真理更远。正如罗素所说:“我绝不会为我的信仰而献身……因为我可能是错的。”   莱昂纳多没有错的机会——他的权力远胜过他所应得的,一旦他走错了路,其他人很难纠正他的错误。   因此,莱昂纳多始终谨慎、保守,不敢膨胀。   对即将亲眼目见的未来的那种憧憬,对人类由古至今无数苦难的同情,与那种始终放不下的执念与强烈的责任感——这三种力量时刻支配着莱昂纳多的意志。   不谦虚的说,他几乎直接缔造了如今的世界。也正因如此……他反而更放不下。   如今莱昂纳多偶尔已经开始思考,等到四千年后、人们不再需要他的指引,也可以安然在这个宇宙生存壮大的时候……他又该去哪里?   这个问题,若是让早期的所罗门来回答,他会理所当然的说“那便不如去死”。如同白金成就达成之后,这个游戏就可以关闭了一样。   ……但对莱昂纳多来说,事情已经不同了。   即使是对于一个普通人,几年、数十年的事业,也会产生异常浓厚的感情。而对于莱昂纳多来说更是如此。   而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千五百年。   还有最多一千五百年,他的旅途就会抵达终点……甚至就目前的科技进度来说,或许不用那么久。   等到那时……他真的能够欣然的接受一切已然结束,放手退居幕后吗?   莱昂纳多认为,答案或许是否定的。   ——他会还想继续活下去。   “这样……或许也不赖。”   大概。   莱昂纳多低声喃喃道。   他眼中淡金色的光辉顿时变得更为明亮——一丝如月光般纯澈的白色于其中诞生。   而就在莱昂纳多思索的片刻时间里,亚雷斯塔也带着他和列拉金绕到了后院。   这里还没有彻底建成。施工人员驾驭着冒着黑烟、喷吐着灼热蒸汽的巨大机器,和许多黑洞洞的、分不清是在拆除还是建造的大楼。   “我计划在这里立起来六栋楼。其中两栋拿来做宿舍,提供给学生和老师,再将其中一栋楼作为办公楼。”   亚雷斯塔指着那些大楼,像是开了话匣子般滔滔不绝的说道:“我想,会来到我这里学习的学生,多半应该是无家可归之人。   “我首先得给他们住下来的地方,才能保证他们安心学习——他们也必须有一个落脚之处、一个安稳的生活,才能保证他们不在拥有灵能之后变得激进……我觉得,与其用道德去强迫学生,不如用实在的生活方式去改变他们。   “就像是教会学校一样,我想做一个全封闭的学习环境。这样他们才能不至于被外面混乱、危险、充满了不稳定和负面情绪的世界所污染,或是被不怀好意的人欺骗、利诱。”   说着,亚雷斯塔声音微微上扬:“灵能不会引人向善、更不会让人堕落。灵能只会加深一个人的特性……善者愈善、恶人愈恶。因此我打算着重提高他们的修养品德。   “——甚至夸张一点的说,我宁可让这些孩子们一个字也不识,也不要让他们为了学到这一些学问,而把其他有用的东西都牺牲了。”   说到这里,亚雷斯塔突然安静下来。露出了一个和善到近乎和蔼的微笑。   莱昂纳多将目光顺着亚雷斯塔的目光移过去……发现那里站着一个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小女孩。   她有着不断在浅绿色和黄色之间来回变换的名字。   ——奥古斯塔,八岁。   “来,阿达。”   亚雷斯塔伸手把她招来,蹲下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郑重其事的向莱昂纳多介绍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她叫奥古斯塔·阿达·拜伦,一个非常聪明的小女孩。阿达,这是我的……呃,老师的……学生,嗯。你可以叫他莱昂纳多大人。”   “……你好,莱昂纳多大人。”   阿达犹豫了片刻,怯生生的向莱昂纳多问好道。   莱昂纳多微微一顿,突然露出了一个友善而欢欣的微笑。   “——你好,阿达。”   他开朗的笑着:“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说真的。”   第二更完成!更新完毕!(挺胸)   窝要去睡了,再不睡猫命就没了哒…… 第七十九章 奥古斯塔·阿达   莱昂纳多的这句话,自然是真的。   他是真的很高兴见到她。   毕竟莱昂纳多曾经在身为产品经理的同时,他自身多少也能算是个程序员。而这位当前年仅八岁的小女孩,“奥古斯塔·阿达·拜伦”……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莱昂纳多的祖师爷之一。   事实上,阿达她便是计算机程序的创始人,建立了循环和子程序的概念,第一个写出了程序设计流程图的人……同时也是为巴贝奇的分析机,编写了世界上第一套算法的第一位程序员。   ——当年巴贝奇只是认为分析机是一台数学运算机器,而阿达比他要看得更加长远。   她认为这种机器能够根据预设的规则来操控符号——而不仅仅是数字和等式,因此大胆预言,这机器或许可以用来排版、编曲或是用于各种更复杂的用途。   而在她出生一百五十年后,世人才终于验证了她天才的猜想。   只是可惜,她只活了三十六岁。她所设计的算法,也没有机会在分析机上运行过。   不过现在不会了。   莱昂纳多心中喃喃念道。   上一世他也是传说胜利,按说这个时代应当有十位伟人提前降临——如果他们没有在成长起来之前,就因什么意外而猝死的话。   亚雷斯塔他自己便是前世的伟人。而这一世中,阿达算是一个,如果阿达的父亲真的就是拜伦的话,那便又是一个。   或许齐柏林也在这个时代。而其他人,莱昂纳多就没有什么线索了。   毕竟世界很大,而莱昂纳多能去的地方很少。   “她来自布列塔尼……也就是查理大帝统治时期的威尔士人统治的那片地区。而她的父亲是一位诗人,同时也是一位灵能者。”   一旁的亚雷斯塔为莱昂纳多介绍道:“当然……他并不从属于某个组织。”   野生的灵能者?   莱昂纳多眨了眨眼。   ……那倒的确是很稀有。   即使在如今的时代,人们觉醒灵能的门槛已经变低了许多、教育也更加普及……但能在不进行任何训练的情况下,从“灵能接触者”直接进化为“灵能者”,依旧需要极大的天赋。   看来,阿达的父亲真的应该就是那位诗人了。   “那位……自由灵能者呢?”   莱昂纳多想了想,向亚雷斯塔开口问道:“邀请他进圣公会可以吗?”   他原本想要说“野生灵能者”。但他立刻意识到,孩子还在这里,于是他便马上替换了一个更为温和的词汇。   闻言,亚雷斯塔便露出了一个苦笑:“如果他回来的话,我会跟他说的……”   “回来?”   “是的。他四年前,说着‘我想看看其他地方的人类,而不是只在书本上读到他们’,就突然带着阿达从家离开,向东旅行。”   “……这简直是胡闹。”   莱昂纳多忍不住说道:“就他们两个吗?阿达的母亲呢?没有侍从和保镖吗?”   “没有。事实上,这应该算是一次离家出走……我也认为这实在太过疯狂。”   亚雷斯塔也是摇摇头,叹了口气:“那是一个永远如火般燃烧着的男人。在两年前,他来到了条顿,与我相识。后来他因为不当言论而被条顿王通缉……便将阿达暂时寄养在了我这里。”   说着,亚雷斯塔紧了紧怀里的阿达:“我也因此,暂时不能离开条顿。她的父亲回来的时候,若是找不到我,他就等于是把阿达弄丢了。他也会因此而痛苦的吧。”   而阿达也乖巧的抱住了亚雷斯塔的胳膊——自然,她好奇而纯真的眼睛还在打量着莱昂纳多。   迎着她的目光,莱昂纳多轻轻的蹲了下来。   他极小声的、温和的问道:“阿达,你不怕吗?”   “……怕。”   阿达小声的说着,伸手紧紧攥住了亚雷斯塔的手背,又补充道:“但……很安心。”   安心吗……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会,摸了摸她的头发,捏了捏耳垂开口说着:“那我就给予你安心。”   他抬起头来,看向亚雷斯塔:“你的灵能学院,有计划招收阿达吗?”   “有。”   亚雷斯塔答道:“她的父亲是强大的灵能者……她应该有这方面的天赋。即使放任不管,她也早晚会觉醒灵能的。不如早些教会她应该如何对待自己的才能,如何对待他人,如何对待这个世界。”   这个大光头……如今不像是那个“启示录之兽”,倒像是个活生生的X教授。   倒也没错,反正都是光头。   莱昂纳多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欣慰之情。   ——这都是我教出来的。   还好没有把人带坏了。   “那你就教授她灵能……我给你权限,就按照圣公会的标准教授她。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或者写信给拜蒙。”   莱昂纳多直起身来,着重强调道:“还有一点。不要只顾着培养她的灵能,而放弃了科学知识的教学。我看出她有卓绝的数学才能,你可以朝着这方面引导她。”   “数学吗……”   亚雷斯塔闻言点了点头:“也好。省的避免她出现向她父亲那样危险的诗人倾向。”   灵能者在这个时代,实在不能算是优越。在持有强大能力及天赋的同时,却也被没有灵能的普通人抗拒、抵触,甚至仇恨。   因为同样的岗位,自然是有灵能的人更能适应。因此几乎一切普通人的竞争力,在同水平的灵能者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这自然会让凡人警惕。   “说起来,亚雷斯塔,”莱昂纳多沉思片刻,又说道,“你门口是不是有许多孤儿?”   “不全是。那些是在济贫院长大的孩子们……有些是父母养不起,就把他们送给了济贫院。”   亚雷斯塔说着,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可以让他们成为你的学生——我是说,把他们从济贫院赎买出来。教导他们学问,再让他们辅导你工作。”   莱昂纳多肯定的说道:“即使有圣公会的人过来帮你当任课教师,但没有勤杂工和教务主任,你自己一个人照顾一个学院是肯定忙不过来的。”   “让普通人来这里,我觉得总不太好。而且我甚至觉得找人来当老师也不用,我的精力和效率都是常人的两倍,不会太过劳累的……好吧,好吧,我会这样做的。”   亚雷斯塔原本想要自信满满的否认莱昂纳多的说法,但在莱昂纳多的凝视下,他也很快就屈从了。   莱昂纳多扶着手杖,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会感激我的,老朋友。你不会想知道这些六七岁的孩子们有多捣蛋、多难以管理和教学。”   “其实我觉得问题应该不会太大,”亚雷斯塔拍了拍阿达的肩膀,示意她回去玩,然后走到莱昂纳多身边信心满满的小声说道,“毕竟他们不是普通孩子。他们没有退路,只能学习……他们只能在我这里学习。不会有人敢捣蛋的。”   “你还是不懂孩子。毕竟你也没结过婚。”   莱昂纳多摇摇头,笑眯眯的说着:“你可以先试试看,一个人照顾他们,感受一下我的先见之明。不用担心资金,我会让加莱亚佐给你足够的资金——来自圣公会的资金。你的潜能开发学院将会是圣公会影响凡俗世界的桥头堡,我会让拜蒙留意的。”   “我自然知道您的先见之明……”   亚雷斯塔耸了耸肩:“我就算是结婚,我的妻子也不可能是龙,我的孩子也不会是雏龙——所以我觉得您的经验应当不会通用。至少这一点不会。”   ……说起来,似乎是时候叫出来雅斯塔禄了。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瞬间,随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啊,那我们可以打个赌看看。潜能开发学院随你的心意,你要什么就找拜蒙要。而我六年后会再回来,看看你的学校办的如何。如果能让我满意的话……”   仿佛随口谈笑般,莱昂纳多拿出了亚雷斯塔想都没想过的赌注:“一枚灵能种子,你觉得如何?”   闻言,亚雷斯塔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他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来,望着莱昂纳多。   迟疑许久,他才压低声音问道:“给我的吗?”   “自然,我从不许无法完成的诺言。你可以给任何人——当然是在拜蒙的监督下。”   莱昂纳多平和地说着:“你知道它的意义和价值。”   “……是的,我当然知道。但也因此……”   他脸上那种自信消失了一瞬间,可之后又是加倍的坚定。   他轻声说着:“那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我是说……如果我失败的话。”   “我就直白的说了吧。你付不起我要的任何东西,亚雷斯塔。”   莱昂纳多答道:“所以,‘可能拿不到这枚种子’,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与风险了。”   “……您还真是对我信心满满,陛下。”   亚雷斯塔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沉声说着:“我知道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如此甚好。”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扔下最后一句话,便毫不耽搁、转身便与始终保持沉默的列拉金一并离开:“那么,六年后再见。亚雷斯塔。”   ——不要让我失望。   他的最后一句话没有直言,但亚雷斯塔却仿佛听到了一般。   “我会的,陛下。”   他坚决的应道。   而在莱昂纳多离开之后,亚雷斯塔才恭敬的向着他离去的方向半跪了下来,双手十指交叉,低声祷念:“伟大的查理曼啊……我的王……”   更新完毕!   今天只有一更,但是是三千字……困的写不动了,窝就先睡了……   孩子们晚安! 第八十章 长生之毒   “亚雷斯塔那边没问题吗?”   坐在返程的马车上,列拉金向着莱昂纳多问道:“就放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嗨……这不是还有公爵大人吗。”   莱昂纳多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回应着。   和端坐在马车另一端的列拉金不同。莱昂纳多脱了靴子,像是幼猫般在座位上缩成一团,侧躺着眯着眼休息着。   “何况还有拜蒙,有圣公会作为他的后盾……亚雷斯塔可以安然度过六年的发育期。这六年也足够我把玫瑰教团的问题处理掉了。”   “陛下您是打算……直接端掉玫瑰教团的总部吗?”   “不止。”   莱昂纳多微微睁开眼睛,半透明的灿金色的光晕中,如月光般纯净的银白色一闪而逝。   他叹了口气,平和的说道:“我对他们的性命和肉体不感兴趣。我所要杀灭的是他们的思想。我要抹除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消灭他们的记录……我要杀掉他们的历史。甚至要扶持一个新的‘真宗玫瑰十字’,替代掉他们的存在。   “唯有如此,才能保证他们不会再次出现。”   “……真是不容易。”   列拉金定定的看着莱昂纳多许久,嘴角反而微微上扬:“陛下居然生气了。”   “生气倒是没。他们还不配。”   莱昂纳多随口回道,慢慢撑起身子:“这不含什么情绪,只是工作。”   “听起来就很吓人的工作。”   “这是必要之恶。”   莱昂纳多当即便笑出了声:“理解一下我吧,总有些东西得去除干净。都没有人做,那就只有我去做了……毕竟此事干系重大,牵扯到了很多利益和矛盾,而只有我才是完全不介入其中的。”   没错,只有莱昂纳多一人永远不会受形势所累——因为他是唯一独立于世的完全孤独者。除却魔神之外,再没有什么人、什么关系、什么企业或是什么利益与他有关。   甚至就连他人和自己的生命,必要之时也可以放弃。而事实上,他也已经如此做过许多次了。   马车渐渐在公爵府门口停下,莱昂纳多翻身坐起,蹬上靴子,打开车门。   “加莱亚佐在家吗?”   他从马车探出脑袋来,随口向门口看门的守卫问道。   “你是……?”   “老爷在——你去通知管家。”   一位机灵些的守卫注意到了马车的样式,于是他立刻恭敬的答道,并推了一把身侧的同伴。   那守卫也反应了过来,慌慌张张的向莱昂纳多行了个礼,便转身走进了庄园。   莱昂纳多下了车,和列拉金一并等在门口。   在等待着的时间里,莱昂纳多身后的列拉金,顺手为莱昂纳多整了一下在车上滚来滚去而搓的有些乱的上衣。   “你还挺贴心的。”   莱昂纳多轻笑一声,没有乱动。   列拉金比他几乎高出两头,这让列拉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毫不费力。   “只是老人的习惯而已。”   “你可不老。”   “虽然我是从上一次才开始追随您的,可在那之前我还活了许久。”   列拉金扫了一眼旁边的守卫,平和的说道:“因为我是巴巴托斯大人的后代……我是说,很多代。所以也不能算是纯血者。”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也是有着正常人类三观的人,而非是天生的魔神、也不是犹大那类活了很久的半神……而是如同阿加雷斯一样,觉醒了神代的血脉,晋升为的魔神。   事实上,目前在莱昂纳多所收集齐的七十二柱魔神,其中纯血的魔神只占了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都是犹大那种半神、或是由人类之身觉醒了魔神的血脉。   除却他的这一批魔神之外,这个世界上基本不再存有原始神了。   当年那一批原始神明们要么已经陷入沉睡,安心等待着诞生一位真正的灵能者,从而顺着定好的道路而回归神界;要么便是被其他的神明所杀,或是因为在地上为所欲为而被撒旦击败并吞食;要么便是将自己的力量和使命留给了血脉之中,而自己则选择了消逝于世。   这并非是来自莱昂纳多的打压,而仅仅只是因为无聊和寂寞而已——   在莱昂纳多前不久成功制造差分机后,他的“保密等级”似乎因此上升了。   因而阿斯莫德在离开之前,也告诉了他更多的情报。   根据阿斯莫德的说法,他们这一批原始神明,在从这颗星球上觉醒灵能、并被五大神收集到神界后,便立刻被半强迫的签订了契约……或者说某种惯例性的条约。   其大概内容便是,五大神不会扭曲他们的人格、不会私自侵吞这颗星球、也不会主动泄露这颗星球的坐标,而他们作为这颗星球的代表和他们个人的自由意识,自愿服务于五大神,同时承诺不会将保密内容泄露给保密等级低于一定级别的原始人、以个人的私心引导文明走向。   也就是之前佛劳洛斯对查尔斯所说的,“我们不被允许干涉这颗星球的历史进程”的确切含义。   因为太阳系这一片星区,并不属于五大神中任何一位的势力所属的境内范围。他们只能进行观察和“破坏级”以下的调研采样。   对境外星球的任何实质性干涉,都必须向上级递交初步调研报告,并进行价值评估。只有在确定殖民、或是在有三位以上的监督者全程监视录像时,才能进行实质干涉或是采样。   名义上,这为了保持新生文明的独立性和多样性。但按照阿斯莫德的推测,这或许是为了防止科研船在不可监视的范围内,私自培养自己的势力。   因为在非战时期,原则上只有科研船和搜救船可以离开所属星区。而在星区外没有已连接的星际灯塔,是无法向内部即时发送、或是接受任何情报的。   而这些神明心中有许多的话没法对凡人说,甚至无法对自己的直系后代说。他们也没法引导时代发展,更没有带下来什么黑科技,就只能看着人类慢慢推进……这就急死了个人。   他们自身也没有太大的生存欲望,因为他们并没有凡物的身体——行走在地上的躯壳都是自己他们造的。因此早在所罗门降临前,就有大量的神明选择了离开或是沉眠……前者要多的多。   而当年的四柱神,便是前往世界各地寻找游荡在世上、或是已经沉眠,但是性格比较靠谱还有用的神明。或是他们的后代与灵能的继承人。   他们中有犹大这类从小被作为神明教育的半神,却也有阿加雷斯和列拉金这种曾经作为人类而长大的魔神。   像是阿加雷斯这类彻底不做人的还好说,可列拉金始终作为人类的身份而生存。看着好友一代一代死去……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感情越发淡漠、欲望开始消退,整个人像是机器一样生存着。   唯有莱昂纳多降临之后,才给了他许多惊喜与新奇,让他灰白色的人生再度有了些许生命力。   “所以您就让我跟着您吧。”   列拉金看着匆匆赶来的管家,低声说道:“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除了您身边。”   “可以。”   莱昂纳多没有回头,只是轻声答道:“我不会拒绝你们的要求。你想的话,那就待着吧……直到我暂时离去。我会对雅斯塔禄解释好的。”   他将手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了平和而清晰的声音:“因为我知道你们的孤独。我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她也知道。” 第八十一章 都灵银行的债务   管家有礼貌对莱昂纳多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他们直接向着内庭走去。   这应当是加莱亚佐公爵事先打过招呼了。   不过……   莱昂纳多敏锐的注意到了管家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的眉头紧缩,像是在想什么事一样。   “阁下,”莱昂纳多突然开口问道,“情况严重吗?”   “您怎么……对,也是。”   管家讶异的看向莱昂纳多,随后恍然。   他叹了口气:“公爵大人与卢多维科大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了。   “他们今天又在争吵……这也不是我们这种下人能干预的。您是公爵大人的贵客,倒是可以问问看。麻烦您了,可一定要劝劝架。兄弟间哪有这么多矛盾……”   “争吵吗?”   莱昂纳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来事实真相与表象有些不同。   之前在莱昂纳多面前,两兄弟还是一副谦让克制的样子。而确定他离开之后,他们立刻就开始争吵……   ……如果莱昂纳多没有猜错的话,应当不是有什么矛盾,而是有更实在的利益冲突在里面。   才刚走进了餐厅,莱昂纳多就听见了卢多维科的怒吼。   “你这是想要贪用父亲的产业吧!”   “你这才是把钱往水里丢——”   加莱亚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而在这时,管家敲了敲门。里面的争吵声顿时戛然而止。   “……进来。”   过了好一会,加莱亚佐才压着怒气低声道。   闻言,老管家推开了门。莱昂纳多对管家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只见加莱亚佐他们正在桌上用餐。   加莱亚佐坐在桌子一段,而卢多维科则在距离他四五个桌子远的位子上。   而在卢多维科的对面,则是四个小孩。   莱昂纳多瞥了一眼,便看清了他们的名字:卡洛、卡特琳娜、亚历山卓、席雅拉。正是加莱亚佐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自己与情妇克蕾齐雅所生的四个私生子女。   在他继任米兰公爵后,便将他们都带进了宫廷。   而看着父亲与叔叔争吵,他们四个却是一句话不敢说。   私生子必须学会察言观色。本质上来说,他们虽然与加莱亚佐有亲缘关系,却仍然是寄人篱下。   虽然并非是所有的私生子都被他们的父亲所厌恶,但在这种级别的事情上,仍是不会有他们说话的位置。   “发生了什么,我的朋友?”   莱昂纳多关切的向加莱亚佐问道:“你们吵架了吗?”   说着,他坐到了加莱亚佐身边的位置上,而列拉金则贴着他坐下。   “我先走了,哥哥。”   卢多维科突然起身,解下了自己的餐巾,又深深的望了一眼莱昂纳多:“我另有事要忙……不打扰你了。”   这一瞬间,莱昂纳多立刻看到他的名字再度变成了红色。而且与之前的不同——这次是血一般的鲜红。   加莱亚佐没有回他。   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咀嚼着培根。饭桌上的气氛近乎凝固,他的私生子们也都低着头,小心翼翼、谨守礼节的吃着饭。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而咀嚼也很缓慢,怕是吃不出什么味道。   “你们吃完了吗?”   加莱亚佐突然问道:“吃完了就去做功课。做完功课才以玩。”   他这话出口之后,又沉默了许久,卡洛才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我吃完了。”   “吃完了就别在餐桌上待着。”   “是,父亲!”   卡洛立刻松了口气,向加莱亚佐和莱昂纳多行礼,然后转身像是逃命般的离开。   “爸爸,我也吃完了。”   “我也是。”   “我也吃饱了。”   见状,他的其他孩子们立刻纷纷小声说道。加莱亚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等到他们都离开,加莱亚佐才叹了口气。   “我这个弟弟……”   “发生什么了?”   莱昂纳多轻声问道:“你们这可不像是兄弟间的吵架。”   “那你觉得像是什么?”   “协商。扯皮。讨价还价。”   莱昂纳多答道。   闻言,加莱亚佐面色一滞,忍不住苦笑出声:“不愧是你……”   “到底怎么了?”   莱昂纳多追问道。   加莱亚佐叹了口气,说道:“是都灵银行的事。”   “听起来是个大银行。”   “是个鬼的大银行——所罗门在上,那就是个骗子!”   加莱亚佐咬牙切齿的说着:“我找人问过了。都灵银行是三年前才开起来的新银行,他们资金不多,所以就揽了一些小储户。   “事情是从前年冬天开始的。那个时候,都灵银行的存款几乎告罄,声称本银号有破产风险、暂时停止支付。然后就给了储户一些票据作为抵押……也就是空头支票。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能兑换出来的钱。   “之后储户就着急了。但他们又急用钱,所以就只能抛售手头的空头支票……要知道,这票据若要折现,可是需要打折卖出的。”   加莱亚佐说着,看向莱昂纳多,问道:“你猜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们又说风险已经过去了,空头支票已经可以兑现了?”   莱昂纳多挑了挑眉头,答道。   加莱亚佐闻言一愣。   他忍不住感叹:“你真是个天才……可你怎么会知道的?快告诉我,他们是不是骗子?”   “不,你先接着讲。我稍微有些猜测。”   莱昂纳多摇了摇头,示意加莱亚佐继续讲下去。   他从这里突然看到了一丝既视感……   “后面就和你所说的一样。”   加莱亚佐耸了耸肩:“空头支票又可以兑现啦。不仅能兑现,还倒给红利呢……有几个不急着用钱的大储户,可是靠这个大大的挣了一笔。   “然后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又说自己没钱了。依旧还是一批人慌得不行,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决定稳住的人就多了。   “结果正如人们所预料的一样——都灵银行又撑过了‘冬季危机’。那些一直没有离开他的人都赚了一笔,而最终没忍住的则后悔的不行。”   “——然后今年他们又来了?”   莱昂纳多问道:“然后你的弟弟决定投资他们?”   “差不多吧。不过这次他们倒是没喊着破产。”   加莱亚佐叹了口气:“那家伙号称要建设铁路中心,为此圈了一块地,又开了一家都灵铁路运输公司。还打算投资做运河,又把你们撒丁那边那个地下铁路的计划拾起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看起来前两年的确是挣了不少钱。”   “那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有。”   他点了点头:“卢多维科那家伙投资了铁路中心和地下铁路。而不知道他从哪得来了什么内部消息,说是地下铁路要搁置,因为工程设计出了一个大乱子,地下铁路计划有什么致命缺陷……   “我就跟他说,我早就知道这人不靠谱。我们把投资收回来吧。但卢多维科声称,给他消息的人和都灵银行关系密切,有内部消息——地下铁路通不了,铁路中心的投资收入就会加倍提升。   “所以他不仅不打算把投资撤回,还想把地铁的股票打折换成铁路中心的股票,甚至要把存款都买入都灵铁路运输公司下属的股票。”   加莱亚佐嘟哝着说着:“我总感觉那个人是骗子。但是又拿不到证据……我不可能放任他把家族的资产拿去投资不清不白的人。但他又说我这是坐吃山空,贪图家族的资产和个人的享乐,买一堆没用的东西……呃,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贪图享乐。但实际上我也没花多少钱……”   说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猛然拔出脑袋,迫切的望向莱昂纳多。   “莱昂纳多,我的朋友!快给我出个主意——或者告诉我,他到底是不是骗子!我的直觉是否正确!”   更新完毕!今天又是五千字更新(震声) 第八十二章 韭菜总得一茬一茬割   ……到底是不是骗子?   莱昂纳多闻言,几乎要笑出声来了。   “他当然是骗子。”   莱昂纳多毫不犹豫的答道:“我甚至知道他大概是怎么操作的。”   都灵银行的这个技法,已经可以说是相当先进的一种金融思想了。   他先随便用点障眼法,暂时把资金腾空。之后也不着急填满,就只是到处逛着、敲着自己腾空了的银箱,去四处哭穷。   而人天生有着避免灾祸的本能。借债的人与赌博的人不同,他们在血本无归和收回一部分债之间,多数会选择后者——而赌博者则更倾向于前者。   基于这种止损倾向的思维,储户和股民们自然慌了。即使是打折、割肉,也要将空头支票在破产前尽快兑现。唯恐银行彻底宣布破产,化为一堆废纸——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破产的风险越来越大,这些“废纸”的价格就会越来越低。   等到低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抄底了。   都灵银行趁机把之前的资金回笼,派些人去买下那些空头支票。等到手里的支票数量总和恢复到一定程度,再宣布本银行风险已经过去了,支票可以百分百兑现、甚至还有红利。   如此一来,他再让傀儡把这些支票抛售出去,就可以轻松的卖到比他们买时的打折价,更要贵上一倍有余的价格——一倍多还是比较谨慎的推测。   这样一去一回,都灵银行手里的资金就翻了一番还多。第二年再这么操作一遍,他们手里的资金相比较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翻了个五六倍。   “所以唯有这一点我是能肯定的——他们必然是骗子。”   莱昂纳多断定:“但这里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不可能放任自己的资产被清算……换言之,他们最终仍然是会赚钱的。   “我所不清楚的是,他们今年会采取什么决策。是较为激进的、亦或是相对保守的。”   比较保险的手法,就是利用“地铁不靠谱”的这个消息,将资金倒入铁路公司,集中地铁公司的股权;然后再反过来,用比如说“我们解决了地铁技术的核心”的借口,开始建设地铁,同时无限期搁置铁路公司。   如此一来,再将地铁公司的股票炒起来,再把铁路公司的股权集中。两手互相倒上这么一轮,就能不见血的收割这些韭菜的闲钱。   “有其他公司打底,这么玩的风险就会很低……最多也就是铁路公司和地铁公司两去其一。发生大规模的撤资、或是因为什么意外而导致直接崩盘的可能性也不大。   而若是比较疯狂的举动的话……”   莱昂纳多说到这里,陷入了沉思之中:“那样的话,就需求储户要对他们抱持着绝大的信心。”   “你说得对,他们是对都灵银行有绝大的信心。”   加莱亚佐立刻应道。   “而且他们还得不够聪明,还要自以为自己是聪明人。”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这样的大傻子。”   “而且投资者还要足够有钱,至少这一份投资要是闲钱……我是说,就算不投给都灵银行下属的产业,他们也要投去别的地方。”   “没错,他们都是有钱的大傻子!”   加莱亚佐连连称是,就差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了。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那问题可就大了。这群除了有钱之外什么都不懂的大傻子们,又会过分的信任都灵银行。他们会在都灵银行的推荐下,购买他们银行所投资的股票……而实际上,这都是他自己的事业。而且每一个都是实在的、一眼望去便能捞到钱的事业。   “这些大傻子们自然会注意到这一点。因此将自己的钱财投入其中,并且毫不动摇——毋庸置疑,他们在开始的几个月里会得利。   “之后,便是老一套。他可以再次宣布假破产。但这次不同,他除却他的银行之外,还另有其他的事业——当然,名义上只是他的投资,而非是他自己的产业。但那位手里可是有这些公司的股票的……所以人们自然会要求用股票抵债,将银行里的存款换成这些行情看涨的股票。   “而他们若是如此做了,这些钱财就被套牢了。”   莱昂纳多说道:“股票可不是存款。一旦进了这里,他们的钱还值多少钱,就不归他们自己说了算了。   “我打个彼方。假如说,每一个公司就是一片湖,那么随着某处比较大的湖——比如说铁路公司,因为运营不善、或是随便别的什么原因,股价大幅下跌。而其他的公司此时行情反而看涨,这些蠢货们自然会赶紧跳进隔壁的湖里来止损。同理,隔壁的湖里也会让他们赚上一段日子的钱,让他们认为自己当年的决策正确无误。   “卖的人多了,股价就会崩盘。没有人比都灵银行的负责人更清楚自家公司的股票到底值多少钱,所以无论是有人在这个真实价格之上抄底、亦或是掉到真实价格之下而被他买回,他也都有得赚。毕竟这推到前台的公司不过是傀儡而已。   “他再把一些钱给报社,让他们说‘都灵银行’的坏话,让人们坚信他还不起债,因此将更多的钱从存款转为股票——也即是挤水。而同时,他还要让他们不断鼓吹政局不稳、战争将至之类的消息,把条顿王的任何决策进行极为积极或是异常消极的解读,分散人们的注意力。   “而如此一来,都灵银行的架子就会越铺越大。甚至将整个条顿都笼罩其中。不断有人购入实际上由他控制的公司的股票,也不时有一些公司倒闭。大量的人在不断地在几个池子里来回跳跃的时候,手里的钱越来越少;也有那么五分之一的人,因为足够果断或是对形势判断的够好,还能小赚一笔。   “而真正大赚的,依旧是他们——依旧是都灵银行。等到这些人的存款被刮的差不多了、逐渐有人退出股市之后,都灵银行手中,这些公司的股票便不知不觉的增持了许多许多……他这时就可以说,银行的破产危机已经结束了。”   莱昂纳多说到这里,加莱亚佐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顿时身后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章一千多字了,但是不确定能写出来……所以孩子们先别等了,先睡吧……   兴许起床会有惊喜.jpg 第八十三章 利弗莫尔爵士   “……这样一来的话,”加莱亚佐的声音甚至都因此而变得干涩,“整个条顿的投资者的存款……不,没那么夸张……但基本上,所有购买他股票的人的钱,都会流入都灵银行。”   “这已经不是翻一倍或是翻两倍的问题了。”   莱昂纳多摇了摇头:“而且也不用担心条顿王会对付他。因为这些钱被他赚到了手里,他如果不花出去,那这些钱就都是废纸一张。   “所以他之前所铺的那些企业,什么铁路、地铁、运河或是别的什么公司,全都得开起来。只要是他把持着大量股票的公司,都得开起来。而这一片金融关系被他搅得错综复杂,条顿王不可能会直接杀掉他,这意味着他将会面对一个他自己也看不懂的烂摊子……而实际上,这些企业提供的工作岗位和税收,也足够买下他的命来。   “而正如你所说的一样……这些每一个都是实在的、一眼望去便能捞到钱的事业。他如今真的将钱投进去了,而且是绝对充足的资金,那么自然也会得到同样可怕的利润。”   莱昂纳多深吸一口气,低声答道:“到了那时,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当然,我所说的,是他足够胆大且疯狂的情况下的最优选,他还不一定会走上这条路。”   “说是这么说……可我几乎能确定,他一定会这样做的。因为这人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加莱亚佐忍不住感叹着,望向莱昂纳多的眼神更加恭敬而谦卑:“同时您也是,莱昂纳多阁下。今天,我终于亲身体验到了您的智慧……”   “他的确是个天才。”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有些迫切的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我是说,那位都灵银行的开创者。”   “我只知道,别人叫他利弗莫尔爵士。他有着西方口音,应当是从布列塔尼或是法兰克来的。”   加莱亚佐摇了摇头:“除此之外,我们对他了解的很少。”   “利弗莫尔吗……”   莱昂纳多低声喃喃着,重复着这个名字。   他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能有这样超前的投资意识和大局观,这或许也是一位提前降生的伟人也说不定。   不过,这样的伟人,却让莱昂纳多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们的存在能够集结大量资本,有效推进一些大工程和大企业的成型,甚至能直接推进金融业发展。   可另一方面……   他们的存在,也会动摇上层的统治权。巨额资本本身就会形成一股政治力量……而很显然的,利弗莫尔爵士也不可能干完这一票就收手。   他之后必然还会继续进行他的金融魔术。有这样的智慧的人,想要挣钱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而被他噶完韭菜后,各地方工厂主们的存款自然少了。这部分的亏损,自然要想办法补回来……那么最终吃苦的还是人民。   莱昂纳多犹豫许久,是否要将这样的伟人投入撒丁。但他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这样做。   若是伟人直接诞生或是落地在撒丁,他也不会歧视、或是驱赶对方。可花费力气把他找来,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利弗莫尔爵士能做的,莱昂纳多自然也能做。   这点从他没得到什么情报,就能推算出利弗莫尔爵士的所有后续计划就可以看出。   而更关键的问题是……他已经不再是君主了。   他这一世叫做莱昂纳多,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特别鲜明的立场,一定要帮着什么兴起、也没有打压别国的重要性。甚至撒丁公国的国籍本身,对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会去帮撒丁,更多的还是为了帮他的朋友洛伦佐。   那就放着他在这里吧。   莱昂纳多做出了决定。   也不知道利弗莫尔爵士在条顿,究竟最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浪……   “现在我把事情跟你分析透彻了,”莱昂纳多仰起头来说道,“你心中可有了决定?”   “我知道了。”   加莱亚佐呼了口气,十分感激的说道:“我会命令卢多维科削减投资的……这次我会足够强硬,也会把骗局跟他说清楚。你保住了我的财产,救了我的命,莱昂纳多!”   “这可不一定。”   莱昂纳多轻笑一声:“在我看来,卢多维科要的,可不只是这一点投资。”   闻言,加莱亚佐公爵顿时沉默了起来。   他和莱昂纳多,都知道互相所指的是什么。   “那么,”公爵问道,“您看我该怎么办?”   “要我说,你应当开展另一项不逊色于股票市场的业务。也即是借贷行业。”   莱昂纳多从容的答道:“你可以放任卢多维科去做铁路公司的投资……用他自己的钱。他很快会用完钱,而这部分钱来找你要的时候,你就不能白给,而是要借给他。   “利率不能太低,但有一项好业务,也即是可以用股票抵消同等价值的债务和利息……作为兄弟,你当然要给他更好的待遇,比如说溢价1%到3%。同时,你也可以向其他少数人开展这项慈悲的业务,当然是借给那些有足够的能力偿还的人。   “一般来说,在股票行情下跌的时候,想要一口气出售大宗股票,就必须自行向下折扣许多。而你就不必如此——你可以只比市价低1%,或是0.5%,甚至在价格降到很低的时候,进行原价收购。   “而你只要一直攥着这些股票不出手,那么最终他们都将变成金条。你要保证的就是,你始终是作为个人、而非是银行或是某企业而发行债券,同时不要持有同一项公司太多的股票……多出去的那部分,你可以直接卖回给利弗莫尔爵士,如此他就知道你已经明白了他的伎俩。   “这样卢多维科手中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小,而你要提防的,只有来自卢多维科的刺杀而已——你的政治力量和金融实力,都会逐渐对他形成碾压之势。等到利弗莫尔爵士开始做多他的股票时……”   “——我也能搭上一班顺风车?”   莱昂纳多说到这里,加莱亚佐就彻底明白了:“而且我还可以帮他购买一些高于实际价格的股票,然后以原价私下里卖回给他,他一定需要许多我这样的帮手。”   “你只要不持有太多,他就不会对你出手。在你们的利益发生冲突前,他迫切的需求一位能理解他的计划、同时还有足够的体面能站到台前的人的协助。”   莱昂纳多微笑着说道:“与此同时,你反而能积下好名声。因为你为朋友救急,多次为他们借贷、甚至还主动赦免了部分利息,而你自然好人有好报,最终股票比金条还之前、每年都能得到一大笔实业公司的红利。而他们都是以几乎最低值的市价,流入的你的口袋。   “而在你有了足够的闲钱时……你可以试着投资一下飞艇行业。我是说,军方。”   “我明白。”   加莱亚佐点了点头,心悦诚服的说道:“真的……十分感谢你,莱昂纳多。你的智慧救了我的命。我会报答你的。”   这份投资,就是用来保命的了。   毕竟有钱挣,也更要有命能花。   而莱昂纳多只是微笑,并不回应。   这对他来说,也是一场不错的大型社会实验——而且不用他来花钱。   第二章,更新啦!(震声)   我去睡了! 第八十四章 技术改变世界   等到卢多维科第二天再来的时候,他很轻松的从加莱亚佐那边要到了钱。   自然,他对这事心中自然抱有一份疑惑和猜忌。   但对于此刻的卢多维科来讲,他还想不了到那么多——即使是莱昂纳多,他对局势的分析也是基于情报的。卢多维科什么都不知道,便无从思考。   因此他最终也答应了加莱亚佐的条件,并从他手里取走了一部分的钱。两兄弟之间的矛盾似乎一时之间也消除了,气氛也不再那么可怕……   最让莱昂纳多无奈的是,卢多维科的名字又在他拿到钱之后,立马变成了浅绿色。   ……这个人未免也太多变了。   而且他表面上什么反应都没有、情绪也不怎么激动。要不是莱昂纳多能直接看到他的名字颜色,即使是他也猜不出卢多维科究竟在心里自己一个人瞎猜些什么。   但莱昂纳多却可以推断出来,在利弗莫尔爵士开始收网后,卢多维科怕是名字又得变红……   不过到了那时,也与莱昂纳多没有什么关系了。   ——因为他那时肯定就已经回到撒丁了。   当然,那也是在他得到了条顿人的炼钢技术之后的事了。   “你想看一下可逆式轧钢机?”   加莱亚佐闻言,微微皱眉。   莱昂纳多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公爵思索了片刻,慢慢说道:“倒也不是不行。但你也知道,这是条顿最为先进、最得意的技术……而我们虽然在圣长子公会下是兄弟,但不是能让我说服陛下的理由。毕竟你是要回去的。如果你愿意留在条顿,我收集的所有发明、所有书籍你都可以尽情去看。”   “我知道。”   莱昂纳多抿了一口加莱亚佐公爵的藏酒,随口答道:“所以你看,我也没有找你要飞艇方面的技术嘛。”   “……你知道了?”   加莱亚佐顿时一怔,随后恍然:“对了。前几天我们谈话的时候,你就有让我投资飞艇行业了。”   他说着,咧着嘴呵的笑了一声,呼出浓郁的白气:“所以你肯定知道现在的局势。那么你打算怎么说服我?”   “差分机和提花机的图纸。”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我用它们换……你知道它们的价值。”   “……真是意外的慷慨,和你的智慧不太相符。”   加莱亚佐抿了抿嘴。   他的确是心动了。   但他却依旧摇了摇头:“价格高了。”   “你说我给的?”   “自然。如果你让我给你可逆式轧机的相关技术,我肯定是不会给的……即使差分机和提花机的价格更高于他也不行。”   加莱亚佐给莱昂纳多满上了酒,低声说道:“你也知道,我是要走军方这条线保命的。”   “嗯,我给你出的主意。”   “所以你应该也知道……我若是与你交换技术,价值不取决于技术本身的价值,而来自于他们的认知。而他们属于外行,提花机对他们能有什么价值呢?”   公爵耸了耸肩,无奈的叹了口气。   “外行才好啊,”莱昂纳多微微歪着头,“他们什么都不懂,岂不是任凭你忽悠了?”   “别这么说,什么叫忽悠……”   看着莱昂纳多脸上越来越浓的笑意,加莱亚佐还是没绷住:“好吧好吧。我再附送你一个消息,这样可以了吧。”   “你要清楚,加莱亚佐大人。我只是去‘看一下’可逆式轧钢机,而给你的则是两份最为先进的、跨时代的发明的完整图纸。同时严格来说,在我意识到‘可逆式轧钢机’这种东西的存在时,我想要把它复刻出来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莱昂纳多身体后倾,靠在座椅上,盯着酒杯懒散的说道:“省省时间,对我好对你们也好。让我做个轧钢机,总比做个别的更要命的东西好的多。”   他说的是实话。   可逆式轧钢机的原理,就是要让灼热的金属前后来回的通过轧辊。对莱昂纳多来说,这并不算是困难。   而且他真正所要的,也不是这件事。   “……能透露一下吗?”   加莱亚佐小声说道:“你们是打算怎么对付飞艇的?”   “我只能说——我们早就有办法了。   “但告诉你也没用,因为你不可能把这情报递出去……这已经不是你这个身份层次的人所能接触到的东西了。军方所需求的,只是你的投资,你若是真以为你是他们的人……他们就会要了你的命。”   莱昂纳多淡声道:“不要多此一举,公爵大人。”   闻言,加莱亚佐板着脸,保持了沉默。   他自然也能想明白。若是自己真的把莱昂纳多的情报上报,那么他只会死的更快。   在利弗莫尔爵士大捞一笔的同时,他向外借了点钱就直接顺风而起,家产最少也会直接膨胀个几倍……而这规模已经很难让条顿王不会注意到了。   利弗莫尔爵士有实业护身,他的存在决定了大半个条顿的发展方向……因此条顿王不会对他出手。但加莱亚佐可是什么也没投资。   他的保命方法,就是把钱光明正大的,通过正规渠道献给军方、作为军费。那么若是战争开始、军费匮乏,加莱亚佐的地位就会变得重要。若是条顿王这个时候对加莱亚佐出手,那么接受公开捐助的军队,就会立刻对条顿王产生不满情绪。   但若是他上报了关于莱昂纳多的情报,那就不同了。他将不再只是一个单纯的投机商人,而是“有敌国的消息渠道的突然富裕者”。他的身份会立刻变重要数倍,同时军方也会提防他的存在。   他们若是战败,不把加莱亚佐供出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保他的命?   “你真的拿住了我。”   加莱亚佐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你要拿什么。都说出来吧。”   “我也不是很想再拿什么了。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向我引荐一下西门子阁下。”   “……西门子?哪个西门子?”   加莱亚佐公爵思索了很久,才答道:“你指的是,发明平炉炼钢的那位?”   “应该是。”   “作为朋友,我必须得告诉你,他的发明还是存在缺陷的。我去看过他制造的平炉……的确算是一种新思路。但是炉灰很容易就会填满蓄热室。   “我的评价是,足够新奇,但不够实用。”   加莱亚佐诚恳的说道:“你如果要炼钢法资料的话,不如我把转炉给你?”   “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是来要资料的。撒丁已经开始研究炼钢法很久了。”   莱昂纳多面不改色的扯了一个蛋,随后说出了他的真是目的:“我是来给他投资的。”   “投资?但他 ……哦不。”   加莱亚佐刚说到一半,便意识了过来:“你是打算给他改进技术的?”   “是的,”莱昂纳多抿了口酒,“如你所见。我有这样的能力。”   “自然,自然……”   加莱亚佐连连点头,随后陷入沉思。   他已经放弃了向莱昂纳多询问战争细节的问题——既然撒丁人早就知道了条顿高层谋划数年的“天神计划”,那么飞空艇的奇袭便是注定失败的。即使他把情报给军方,也只是会让这场战争打不起来……之后双方继续积压矛盾,对邻国没有丝毫了解。   甚至可能会互相投入越来越大的资金用于战争兵器的研发。这毫无疑问会拖累整个国家的经济……   而反过来说,如果条顿这一次奇袭失败,对他来说无疑是有益处的。   军队越是失利,就越渴求他的投资。因此他的地位也就越重……   “好。”   加莱亚佐沉思片刻,答道:“你不用去找他了。我派人把他请过来,你和他直接面谈。投资的话,算我一份。五万镑以内的投资你可以不找我商议……你不用出钱,钱全部我出,分红时我算你投了一半,如何?”   “没问题。”   莱昂纳多答道:“反过来说,我保证可逆式轧钢机和优化的平炉在三年内不会实装到撒丁。而我们两国的战争会在三年内结束。”   “好。”   加莱亚佐公爵点头应道。   这两个人并非是统治者,也不是军方。却在这里讨论着几年结束战争的话题……却意外的不让人感到错愕。   因为他们两人心里清楚——唯有技术,才能改变这个世界。   而他们便是技术的最高掌控者。   第一章更新完毕,一会还有第二章。 第八十五章 莱昂纳多的第三个孩子   就在莱昂纳多和加莱亚佐讨论交易细节的时候,门口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公爵大人!”   管家欣喜的声音传来:“拜蒙大人来拜访了!”   “……老师?”   加莱亚佐怔了一下,立刻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   他匆忙收拾好了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整理自己的衣服。但不等他收拾好,一位幼女便从门口走了进来。   ——没错,一位幼女。   “她”长发及腰,皮肤异常白皙,面容柔美姣好。蓝紫色的双眼如宝石一般清澈透亮,其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她穿着一身偏中性的纯白色长风衣,双手抄在兜里,靴子长到小腿上部。那黑色的长发没有丝毫约束,随意的披散在白色的风衣上,变得异常的显眼。   原本她那冷漠而理智的气质,绝不会被人认作是幼女。只是她的身高实在略矮,甚至不到一米五。即使比如今的莱昂纳多还要矮上一头,因而面容也显得较为稚嫩。   “早,加莱亚佐。好久不见。”   拜蒙以她那丝毫没有改变的清冷声音向加莱亚佐问号,随后转头向莱昂纳多,微微点了点头:“也祝您早安,莱昂纳多大人。”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老师!请坐——”   加莱亚佐低着头望着拜蒙,恭敬而有些慌乱的答道:“您这次回来……”   “坐就不必了,我是来找莱昂纳多大人的。”   拜蒙抬起头来瞥了一眼加莱亚佐:“是关于组织的重要事项,保密等级代号级及以上。正好就在你这里说了算了……给我们找个安静点的房间。”   “好的,没问题!”   加莱亚佐连连高声应道:“我带你们去,去我的书房!那里肯定安静,而且足够安全……”   莱昂纳多眨了眨眼,被拜蒙一把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他们跟着加莱亚佐上了楼,走进了转角。而路上遇到的男仆女仆,也被加莱亚佐直接驱散。   但在进房间之前,拜蒙却突然一把扯住了加莱亚佐的衣领。   “我给你点时间,加莱亚佐。”   拜蒙平淡的说道:“等我们谈完,我要去检查你的作业。”   加莱亚佐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拜蒙双眼微微一眯:“你不会还没做吧?”   “没没没没……我两年前就做好了……”   加莱亚佐有些结巴的说着:“不过我、得大概……我是说,我得去找找。毕竟两年前了。老师你们谈完了的话,不如在这里吃午饭吧……我去找一下我把它放哪了……”   目送心虚的加莱亚佐远去,莱昂纳多关上了门,把锁挂上,激活了灵能视觉确保没有人留在附近。   随后他才好奇的问道:“你给他留了什么作业?”   “一本数学问题集,还有一些条顿的政治学问题。两三天就能写完的程度。”   拜蒙以冷清的声音答道:“这是为了锻炼大脑,使其不至于朽坏。我无法监督他学习,至少要让他不会太过堕落。”   “……那他要是没答好呢?”   “吊起来打。”   拜蒙简单的答道:“用剑鞘把腿打断,然后我再治好。他从小就是这么被我打起来的。应该早就习惯了。”   “听起来你和他父亲交情还挺好。”   “——他父亲也是从小被我这么打起来的。”   拜蒙以清冷的声音纠正道:“正确来说,是我与他祖父关系好,他是我在条顿的第一个学生。而加莱亚佐的父亲是上一代米兰公爵的雇佣兵队长,之所以能成为强大的灵能者、顺利迎娶米兰公爵的独生女、以至于继承公爵之位,也都是因为我在帮他。”   “看来你在条顿的事业也很不错,拜蒙。”   莱昂纳多看着拜蒙的打扮,不禁笑出了声。   他伸手撩了一下拜蒙的长发,调笑着说道:“你怎么如今变成这幅打扮了……你换成女性的身体了吗?”   “严格来说,我的身体没有性别之分。”   拜蒙再度纠正道:“我和雅斯塔禄她们不一样。雅威大人教导我们,凡事要以实用性为第一考虑。因此我和安多斯、贝利亚尔他们当时制造代行之躯的时候,就没有还原人类之躯……那些无意义的部分我就直接剔除掉了。比如说,我不打算进行生殖行为,因此这部分的功用就是无效的。”   “但我记得你之前是以男性的身份行走的啊。”   莱昂纳多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是因为在那个时代,男性的身份比较不容易遇到麻烦。而如今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我再和每个人强调我是男性,反而更加麻烦。”   拜蒙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凝视着莱昂纳多,以清冷的声音平缓的说道:“所以我就声称我是女性——是查理曼的妻子雅斯塔禄。以此就能免除许多麻烦,这是计算中的最优选。”   “……那雅斯塔禄呢?她的意见如何?”   “王后大人自然是默许了。”   拜蒙没有丝毫异状,平静的答道:“她对我从来没有猜忌之心……和阿斯莫德他们不同。您这一世的身体,就是雅斯塔禄用我的血与她的血制造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您与查理曼长得过于接近。”   ……怪不得我这么矮、长得这么嫩啊。   莱昂纳多恍然大悟。   他还记得,上一世的身体,就是用雅斯塔禄的血制造的混血龙人。那时的自己明明高大威猛而又英俊,足有一米九的个子,以及十分强壮的体魄。   而这一世虽然有着黑发和碧眼,却显得如此柔弱……十五岁了,身高都不到一米六。   但想想耶稣那一世,他就立刻明白了。   ——拜蒙的血脉,在让人变矮的期望度上从未让人失望。   凝视着莱昂纳多,拜蒙嘴里突然蹦出来一句:“陛下,你知道阿斯莫德怀孕了吗?”   “……啥?”   莱昂纳多猛然一惊。身体下意识的绷紧了。   拜蒙和声细气的答道:“就这个月的事。阿斯莫德找上了王后大人,说了这件事。”   “那……雅斯塔禄怎么说……?”   “没有怎么说,她很高兴王能有新的子嗣。”   拜蒙望向莱昂纳多,毫不迟疑的答道:“严格说来,这应是您的第三子。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幸之事。”   “这样啊……”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稍微安心了些。   他知道,拜蒙说的没错。他曾三度统治世人,可一共只留下了两个子嗣。   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与法老之女娜芙瑞特所生的人类之子,小所罗门。也是日后埃及王朝的血脉传承的开端。   而他的第二个孩子,就是撒旦……也就是阿巴顿。一头继承了雅斯塔禄的血脉,拥有七个头颅的红龙,它的名字的含义便是,“他会杀人”。   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其他的孩子了。当然,这或许也与雅斯塔禄平日里对他的治疗有关……   但得知自己又有孩子要出生了,莱昂纳多也不禁有些兴奋、又有些期待。同时还有些不安。   ……阿斯莫德的血脉,应该算是什么呢?   “你专程过来通知我,就是为了这事吗,拜蒙?”   莱昂纳多不禁感叹道:“这的确是一件大事。”   “不。还有更大的事。”   拜蒙摇摇头,否决了莱昂纳多的说法。   他抬起头来,那清澈到近乎妖异的双眼毫不避让的凝视着莱昂纳多:“陛下您还记得,之前您向我询问过玫瑰教团的四圣肢的问题吗?”   “记得,怎么了?”   听到是有关玫瑰教团的话题,莱昂纳多也是严肃了下来:“发现了什么吗?”   “我整理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文字记录后才注意到,我这里缺失了一些文字记录。大约是从十六年前到现在,玫瑰教团的文件数量存书大量减少,同时出现了一些不明所以的乱码。   “我怀疑那是某种密码,于是用来三个月的时间进行了破译。并从中得到了一些新的情报。我认为需要拿来给您看一下。”   拜蒙答道:“因为情况比我们当时想的要更加复杂。”   更新完毕!(震声)   我去睡了……好困…… 第八十六章 圣示仪之谜   “……要更加复杂?”   莱昂纳多闻言,顿了顿:“你知道玫瑰教团的四圣肢与他们的记录不符的问题了?”   “不,我不知道这件事。”   拜蒙平淡的答道:“至今为止,我也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但我当时感受到了陛下您的疑惑。这一定是因为,您从我这里接收到的情报,与您自己通过某种渠道得到的事实不符。   “于是我就开始有些警惕。我重新探查了一遍,所有与玫瑰教团的记录出现在同一本书内的情报。再以此为关键知识,用其中重复率高且不为大众所知的部分进行检索……就找到了‘正确的笔迹’。   “也就是那些属于玫瑰教团,负责撰写书籍的那些人的笔迹。”   拜蒙的声音如水晶一般冷淡而清澈。   他坐在莱昂纳多身边,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拉结尔之书。   这本书不仅记录着此世一切知识……还能当做用不完的笔记本使用。   拜蒙打开书页,里面所显示的便是他自己做的统计。这里用了查尔斯当年在书中所写的数学统计知识,密密麻麻写满了摊开的两页纸。   他随手撩了一下因为低头而垂到纸面上的长发,将其中的一行指给莱昂纳多看:“他们的主要工作,应该就是抄写书籍,或是将从外界收集到的书籍和情报整理成书。因为他们每年所写的书数量太大……这几个人比较少,是三四本。而这几个人一年足有七八本,这个人一年写了十一本。   “这些书,其中绝大多数都有同时期、甚至更早时期的同类书籍,内容也是相仿的。所以这肯定不是他们自己写的……而巧合的是,他们抄写或是再编写的这些书籍,没有一本是重复的。那么我就可以认为,他们应当是同一伙人,或者至少是相互有联系的。”   拜蒙低声说着,神态十分认真的翻着书:“而之后……”   莱昂纳多低头看着他的侧脸……也不知道该叫他还是叫她,却意外的感觉到心绪很是平静。   这是与雅斯塔禄静处时的安心,与巴力聊天时的自然,和与阿斯莫德嬉闹时的愉快截然不同的情绪。   如果说雅斯塔禄像是妻子,巴力像是同性的好朋友,而阿斯莫德是年轻的漂亮异性的话,拜蒙倒是更接近于一起写作业的同桌——尽管拜蒙才是那个同性的好朋友,而巴力的身材甚至是最好的……   “——陛下。”   注意到莱昂纳多走神了一瞬间,拜蒙的声音略微上扬,把他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拜蒙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指向某一页的开头,把拉结尔之书递给莱昂纳多:“你看,就从这年的三月开始。这些记录员的工作量,突然全部开始减少了。而这几个人则突然断绝了记录。   “而与之相应的,出现了一些不明所以的书籍记录。它不属于任何语言,似乎也没有成型的语法。但能够看得出来,它们的笔迹与之前那些人是完全相符的。   “在那之后,每年玫瑰教会的这些记录员们所写的普通书籍,数量都会减少。而用这种密文所写的书籍数量都会增长……最终再次回到最开始的那种程度。”   拜蒙低声说着:“而在那之后,玫瑰教团依旧每年用普通的文字,写一些文件和通告之类的。但每一份文件之后都会带着用密文加密的另一封信……有时候则是密文先写、之后才写白文。而这些‘正常的文件’,最终都能留着,密文却传着传着就被毁掉了。   “所以我推断,玫瑰教团一定是发明了一种新的加密手段。将记录、信件、机要文件全部用这种手段加密了。而这目的……或许有可能是为了防备我的监视。”   拜蒙的表情十分严肃。   他的拉结尔之书,拥有此世一切记录的备份。但它并不会指出书写者的真名,仅仅只有关于是否存留、何时诞生、何时被毁的情报而已。   他抬起头来,盯着莱昂纳多,认真的轻声说道:“假如说,他们是用这种手段防止情报泄露,那么不至于他们在写加密信和进行解密的时候,连个草稿都不打。这不符合常理。”   “并非是先写一个草稿,事后销毁。而是从一开始就不打吗……”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的确,这很不自然。还会影响到加密与解密工作的效率,甚至会出错。”   但这应该也说明了,加密和解密的手法很简单才对啊?   莱昂纳多疑惑的看向拜蒙。   他还没有说出口,但拜蒙已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我已经试过了,不是替换式密码,字母频率分析法完全无效。”   拜蒙摇了摇头:“事实上,我就是为此而来的。我需要你的帮助,陛下。   早在几百年前,查理曼所编的书本百科全书中,在《数理》一书内就载有使用字母频率统计法破译简单替换密码的方法。   但是,玫瑰教团的加密手法,不再任何一种语言的字母表中。   “我在过去的三个月里,用穷举法尝试了二十八万三千多种可能性,也依旧无法破解他们的加密方式。不过好在,我至少算是知道了原理……”   “……你是怎么做到的?”   莱昂纳多听到那穷举的可能性时,就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他对此顿时起了些许兴趣:“快,说说看。我有点兴趣了……”   “因为我只是重复性的在解密一个名字。”   拜蒙答道:“我进行穷举法解密的那张文件,是四年前一次集合时的发出的情报。我选择它的原因,是因为我当年抓过这个人……知道这个人的代号。但即使如此,我却依旧找不到解密的规律……他完全是乱序的。   “……但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于是我就直接去找他了。”   拜蒙撩了一下再度垂下来的头发,平和的答道:“他还关在牢里……而他也不是多么忠诚的人。我从他手里弄到了情报。”   ——虽然我无法解决问题,但我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拜蒙真是越来越像雅斯塔禄了。   莱昂纳多想了想,没敢细问,只是说了句:“原理呢?”   “原理很复杂。”   拜蒙沉思了一会,像是在思考如何跟莱昂纳多解释。   他慢慢说着:“这是一台玫瑰教团发明的机器,叫做圣示仪。它是由蒸汽运作的……是一种全自动的密码机,按下一个键、就会弹出另外一个键。而这种密码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你即使得到了一台完全一致的密码机,也依旧无法破解它的密码。   “这台密码机上面有四个罗盘,对应玫瑰教团的四圣肢。要把他们按照正确的位置卡入正确的槽,然后把它们旋转到正确的位置上。每个罗盘上,都写着您身为耶稣时,身边那十二位使徒的名字……也就是说,罗盘共有十二格刻度。   “而每按下一个键,罗盘就自动地转动一个字母的位置,而第一个罗盘转一圈后,第二个罗盘就会转动一格。也就是说,每一个字母都对应着另外一个位置,而第二个字母的对应关系就又改变了。   “它并非是全部向后推或是向前提几位,而是改变了每个键和每个键的对应关系。这就导致了,原本按下A弹出D,那么按下D就会弹出A,而这也是解密方要做的事——他只需要把信件在圣示仪上再打一遍,就可以得到正确的情报。   “如果只有一个罗盘,那么连续输入十二次之后就会旋转一圈;但这台机器一共有四个罗盘,因此需要重复20736次之后,才能回到原地。我在得到了这台机器和四枚罗盘后,又用了半周的时间,才成功解密,找到了那一封信的罗盘初始位置……也就是四个人名。   “……但我之后就发现,这密码只能用于这个人的少数信件。他所写的书、一些文件都不适用,其他人的密码就更不用说了。”   拜蒙低声说道:“陛下,我们需要您的智慧,来破除这‘圣示仪’的加密……虽然我知道这要求过于无礼……”   而莱昂纳多则已经是听的一愣一愣的。   这不是……恩尼格码密码机吗?   更新完毕!   今天只有一更,已经四点了来不及双更辣……   窝睡了睡了,孩子们晚安…… 第八十七章 真正的灵能者   拜蒙来问他,还真是问对人了。   因为这“圣示仪”……或者说“恩尼格码密码机”,的确是在莱昂纳多的认知范畴内。   实际上,这种密码机在历史上是具有原型的。   1918年,德国发明家亚瑟·谢尔比乌斯发明了一种电气编码机,名为“恩尼格码”,意为“哑谜”。   这是一种有三个转子、每个转子有二十六个档位的自动加密密码机,键盘上只有二十六个字母,标点符号由字母组合来代替,X则相当于空格和句号。   其原理和“圣示仪”基本一致——也就是同一个字母在明文的不同位置时,会被除了自身之外的其他任何字母替换;而密文中不同位置的同一个字母,也可以代表明文中的任何不同的字母,所以单纯的频率分析法在这里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这种加密方式被称为“复式替换密码”,是一种理论上无法用暴力破解的加密法。   尤其是,这个时代还没有提出群论,数学家们还没有关于群的概念。玫瑰教团就做出了这种近乎黑科技的产物……   莱昂纳多身后等于是没有任何支援。没有人可以协助他进行解密工作,只有拜蒙能提供大量的文本而已。   但你如果说,圣示仪之谜究竟是否能破解……   “答案是能。”   莱昂纳多肯定的说道。   拜蒙只是默不作声的盯着莱昂纳多。但看着他信心十足的样子,他那宝石般清亮的双眼,也仿佛变的更加明亮了一些。   “没错,圣示仪的这种机制,理论上是几乎无法破解的。但在实际应用中,使用者的一些指令和习惯,总会暴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就如同你找到了那个人的代号一样。这总是无法藏匿的问题。”   莱昂纳多沉声道:“尤其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开始破解他们的密码了这件事。”   理论上,破解圣示仪的难度,是比破解恩尼格玛机要简单许多的。其中一个主要的因素,就是玫瑰教团并不知道有人在破解他们的密码——他们显然对自己的机器绝对信任的。   这点从拜蒙把某个人的信件破解后,就把他的个人信件全部破译就能看得出来。   玫瑰教团的高层,似乎是用这种手段进行加密通信。那么密钥自然不可能不停更换……换言之,出自同一个人的许多作品、信件和文件,都可以进行并列研究。而已经写好的书,自然不可能在密钥使用一段时间后销毁。   “所以,”拜蒙声音清冷的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做?一个一个试吗?”   “那太麻烦了。而且没有触及根本。”   莱昂纳多略一沉思,问道:“我问一下,你审问那个人的时候,有没有得知玫瑰教团内部是如何使用‘圣示仪’的?”   “在玫瑰教团里,阶位是这样划分的。”   拜蒙立刻答道:“最为基础的,被称为‘学徒’,而被登记在册的则是‘红信徒’;而在此之上,则是有了代号的‘玫瑰教士’。从这一级开始,才算是进入了玫瑰教团的内部。   “再往上就需要觉醒灵能,而根据负责的事务不同,他们的晋升途径会分为两条。先是红哲人或是拜月者,而后是玫瑰主教和咏月者,最后是神秘总督与食月者。而最高级的管辖者,便是所谓的‘真理之二十八面’。”   “还真是等级森严的组织。”   莱昂纳多轻呵一声,微微侧头:“亚雷斯塔呢?他在离开玫瑰教团的时候,是第几级?”   “玫瑰主教……在没有接受真理残片的情况下。他只差一步便可晋升为神秘总督。”   拜蒙答道:“但他不愿意接受‘真理残片’,而身为神秘总督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与真理的二十八面之一交换残片。如此一来,他们的命脉就被把握在那二十八个人手里,而他们也可以从那边借取力量和智慧。换言之,神秘总督便是接受了他们思想的代行者。”   “那么食月者一系呢?”   “你应该见过了,陛下。”   拜蒙看着莱昂纳多。   只是略一迟疑,莱昂纳多就明白了过来:“是……狼人?”   “你所见到的基本是拜月者,或是咏月者。食月者的力量非常强大……”   拜蒙顿了顿,才说道:“他们甚至可以打伤阿巴顿。”   那一瞬间,拜蒙感到房间内的空气变得炽热了起来。   莱昂纳多眼中的光辉燃起,绚烂的、近乎虹色的光芒中,有一道鲜明的纯银色闪耀着。   拜蒙顿时一惊。   他当然认识那个——那是属于“神性”的光辉,完全纯净的灵能……或者说,是“真正的灵能者”的标志,几乎所有魔神都拥有这样的灵能。   换言之,如今的莱昂纳多也可以像是魔神一样,签订契约,将自己的灵能分给他人了。   而这种程度的灵能者,只要进一步增加灵能……就有可能主动发出召唤、找到并步入“神界”了。   五大神所等待的,就是这颗星球诞生这种级别的灵能者。   这颗星球的地核或是大气层,有着催生灵能者的神秘力量。每当有智慧生命耗尽寿命而死去,这份共有的力量就会增加一分,后代的灵能天赋就会提高一分。而按照他们原先的计算来说,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四千年,才可以诞生出一个以他们的观点来说的“灵能者”,而非是“能够使用灵能力量的土著”。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肯定已经拥有了超脱重力、进入太空的技术。于是,他们在得到来自空间夹缝里的这份遗物后,一定能得到一份充足的成长。   ……目前来说,莱昂纳多的灵能肯定还不足够,但最重要的性质已经满足。他只要带上所罗门之戒,就可以增幅十六倍灵能——到了那时,即使不达标,也差不多了。   可这才,两千五百年啊?   拜蒙一时感到有些恍惚。   随后,他便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紧张不安:   他们这些最古老的魔神们,最开始追随所罗门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早些回到神界——回到那个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家,等待五位古神曾经承诺的“回归”。   至于之后他们要做什么……魔神们也不清楚。   而如今,若是莱昂纳多真的提前了一千五百年,打开了通往神界的道路……   他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他的那些老朋友们,是回去还是留下?   那五位古神……究竟四千年后是否还会回来?   拜蒙那总是平静如水的心灵深处,有一丝慌乱浮起。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想要留下。   他是一个完全的实用主义者,因此在制造身体的时候没有增加奖励机制,也即是说他没有基于肉身的欲望——他喝糖水不会感到甜、吃东西也不会感到美味;但同时被刀砍也不会觉得痛,不睡觉也不会感到疲劳。   他只会做“正确”的事,以及“应该去做”的事。   可如今,他却想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拜蒙有些惊慌的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感到好奇了……甚至还有一丝迫不及待。他对人类有了感情,对莱昂纳多更是如此。   ……而这是“正确”的吗?是他“应该去做”的吗?   拜蒙一时感到了茫然,忍不住攥紧了莱昂纳多的手。 第八十八章 招致灾厄的祝福   “告诉我,拜蒙。我的孩子,阿巴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莱昂纳多平静的问道:“还有,他们如何才伤到他?阿巴顿的力量已经比绝大多数的魔神都要强了。”   他的语气十分平和,其中没有半分怒意,却也没有什么其余的感情。就像是神明一般,俯视着这个世界。   只是他眼中的心灵之火熊熊燃烧,全身的皮肤都仿佛变得明亮起来,一种极淡、却足够纯粹的威势在地上蔓延,整座公爵府的仆人都感到心脏莫名的发慌。   “在战斗结束后,阿巴顿的伤势就被雅斯塔禄治愈了。我只是说他们的力量能穿透阿巴顿的皮肤而已。”   拜蒙努力的定了定神,才向莱昂纳多解释道:“至于他们是如何伤到的阿巴顿……”   说到这里,他略微犹豫了一下。   随后拜蒙才若无其事的说道:“那是因为阿巴顿过于轻敌了。他在西西里岛,承诺与一位食月者比较力量,就不使用灵能和任何超自然力量,降到地上来,只用单手与他角力……那是一头六米高的巨狼,和阿巴顿相比非常小。但他的力量与阿巴顿的腕力相比,却几乎是不相上下。   “但就在他们摔跤的时候,阿巴顿被在火山口里埋伏起来的十七位食月者偷袭。他们近乎是飞行的跳上了他的背,用灵能的力量加持在利爪上,试图折断他的翅膀,复兴当年基督击败撒旦的伟业。   “而阿巴顿被他们激怒,立刻杀死了十八个食月者中的十一个。但剩下的七个在他的背上……他够不到。于是阿巴顿便开始在空中高速飞行,试图把他们摔下来,而那食月者的爪子则可以钉在他那如同房屋般巨大的鳞片上,甚至用数拳就可以击破其中一片鳞片。”   “然而雅斯塔禄就在附近。她听到声音后赶来,一拳把阿巴顿打在了附近的埃特纳火山上。   “他的背部着地,将那些食月者们当场压死。但这一拳也同时引发了火山爆发。若非是阿巴顿及时吸取了岩浆的热量,这一次爆发足以摧毁数座城市、杀死数万人。”   “……这个笨蛋。”   莱昂纳多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嘟哝着一句:“雅斯塔禄打的该。”   听到阿巴顿没吃亏——至少没在外人手里吃亏,他心中的怒气便渐渐消散了。   这孩子实在是太膨胀了……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杀他一样。该打。   虽然基本来说,是这样的。但他毕竟不是不死之身。阿巴顿的力量只是来自他足够巨大的体型而已。身高八百尺高的他,一眼望去近乎是一座山峰,只要飞起落下便能引发震动,嘴巴一张熔岩便如瀑布般流下。而人又怎么可能杀死一座山?   但随着科技的发展、时代的进步,阿巴顿的力量早晚会被淘汰、超越。最古的魔神们见识过“神界”上的奇迹,因而不会傲慢……可后兴的神明不一样。他们生在蛮荒的时代,心中自然有优越感。   在那之前,莱昂纳多需要想一个办法。至少要让阿巴顿不再依赖他的身体,开始学习现代知识才行……   阿巴顿这事给莱昂纳多提了个醒。但这毕竟是一时半会做不到也急不来的事。   莱昂纳多摇了摇头,算是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虽然玫瑰教团已经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但莱昂纳多并不打算就此饶了他们。   随后他理了理思绪,向拜蒙问道:“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关于玫瑰教团的图书保存在哪里……你说,在撒丁岛的‘诸圣之所’图书馆那边。你是怎么得到确切的消息的?你能够直接得知图书的位置吗?”   “那是因为图书馆有根目录,图书也有书名。”   拜蒙答道:“那些书籍也记载在根目录中。而有其他的书籍指出过他们的位置……这些都是明文记载的。”   “那就可以确定,玫瑰教团的秘密肯定不存在那里。那里应该会放着一些误导我们的东西。”   莱昂纳多确定的说道:“既然他们知道你的能力,甚至做出提防,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东西是写出来瞒人耳目的……也就是让你以为他们一切正常。”   他原本还想去西西里岛,直接打上门去……现在看来还好没去。不然他的思路绝对就被拐跑了。   拜蒙沉默的点了点头,示意理解。   莱昂纳多抓着书,对着拜蒙已破译的信件深深的思考着。   这些信件全部都是某个人写给另一个人的。而信件所指的那个人,便是被拜蒙抓获的俘虏。   只是可惜,他所知道的密钥也只有这一条。给他写信的那个人,便是他的直属上司,一位玫瑰主教。   玫瑰教团的每个高层,都有着一份专属密钥,用来解密发给自己的信、或是发信时标明加密。这份密钥对下而不对上。即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下属的密钥,却不知道自己上司的。   这就可以保证命令的单向传递,而不会导致其中一个人被抓之后,供出一整条线来,因为他只能举报自己的下属。   而事实上,他也无需供出圣示仪的秘密——他本来就知道自己下属的真实身份。毕竟玫瑰教团在凡俗界的地位相当出众,高层也是允许他们说出下属的身份的,只是绝对不允许说出圣示仪。   所以拜蒙尽管找到了其中一个人,但从他手中得到的密钥,也只能多解密几封信而已。身为一位红哲人,他只能向同位和更高位的人发送密信……甚至没有专属自己的密码机。   也因此,即使拜蒙去这位红哲人的发信地点找到了一台圣示仪,却也不敢打草惊蛇将其拿走,只能安静的等着下一个人来用。   于是拜蒙的调查陷入了僵局。这也是他来寻找莱昂纳多的智慧的原因。   但比较着这些信件,莱昂安多却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明白了。”   莱昂纳多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他们实在太大意了……我找到了他们的阿喀琉斯之踵。”   说着,莱昂纳多指向了被破译的其中一行。   拜蒙把脑袋凑过去,低声念道:“愿玫瑰在你的十字上盛开?”   “所有的信件中都有这一句话,这应该是他们的问候语。在倒数前几句中总有出现,而最后的著名便是他们自己的代号……想必这代号也是为了加密方便而取的。”   莱昂纳多肯定的说道:“每封信都会出现的这句祝福语,就是我们最好的的突破口。   “我做了一台机器,叫做差分机。我打算把它更新一下……让他变成具有分析功能的机器。而后交由他来自动解密。”   他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们要用机器来对抗机器,拜蒙。而这从来不会是我的弱项。”   第二章,更新完毕!(震声) 第八十九章 年度恐怖大片《补作业》   听到男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拜蒙大人与莱昂纳多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加莱亚佐便匆忙几行字写完了结尾,吹了一下纸张,将笔记小心翼翼的合上。   他稍微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揉了揉因为高速书写而变得僵硬的右手,松了口气。   ……可算是把作业补完了。   或者说,还好当时他没有偷懒的太厉害。至少是写完了三分之二才开始摸的……不然他现在补都没法补。   他那时沉迷猎鹿,而拜蒙老师离开的时候,正好是个猎鹿的好季节。   加莱亚佐费心查阅资料,写了大约一周时间。但最终还是心痒难耐,决定先搁置下来。趁着季节合适,玩个痛快回来再接着写。   当然,在那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等他回来,作业什么的早已抛之脑后。即使之后偶尔想起来要写,也早已失去了动力。   ——谁知道拜蒙会突然回来!   虽然其中内容还有些问题,最后还是有些赶。要是能再给我一刻钟就好了。   不过现在应该也可以对付过去了……   加莱亚佐公爵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条斯理的从书房走了出去。   他走过拐角,便看到了莱昂纳多和拜蒙等候在客厅中。   他连忙紧走两步,把手中的书册递给了拜蒙。   “有些不太好找……毕竟过去好几年了,我也是翻了好久才翻出来的,”加莱亚佐低声下气的说道,“老师您……看看?”   “不用了,我把它带走。”   拜蒙凝视了一会加莱亚佐,才以他那标志性的清冷声音答道:“我这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那老师您慢走……不,我来送您吧。”   加莱亚佐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忙脸上堆起笑容,亲自带着拜蒙向门口走去。   莱昂纳多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傻孩子……你这补作业补的……   谁让你的老师是拜蒙呢。   事实上,拜蒙根本不需要查他的作业才能得知他写的如何;早在加莱亚佐刚开始摸鱼的时候,拜蒙那边就立刻得到了消息。   你这等于就是在他眼前补的——不如说,拜蒙之所以提出要查作业,就是想让他把这部分研究补完。   而之前在房间里的时候,也是拜蒙跟莱昂纳多说,加莱亚佐已经补的差不多了,他们才出的门……算是给了他面子。毕竟孩子大了,拜蒙也不可能真的在那么多人面前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他又不是雅斯塔禄。   但没过一会,莱昂纳多就看着加莱亚佐苦着脸回来了。   “老师又给我布置了新的作业。说一个月后就要查收。”   加莱亚佐唉声叹气的说着:“但是我已经很久没看书了……”   “你不是能进食灵感吗?”   莱昂纳多好奇的问道:“按说你学习应该是饶有兴趣的。毕竟总能品尝到不同作者的味道嘛。”   “书的味道这种东西,肯定是第一次最好。”   加莱亚佐肯定的说道:“我的确是经常看书。我甚至把我的存书都看过了,甚至看了好几遍……但是这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我实在不想再看一遍。这对我来说,等于是把吃腻的东西翻出来再吃一边,远比普通人看书更加痛苦。”   “……你都看了好几遍了,还没能记住书上的内容吗?”   莱昂纳多忍不住问道。   闻言,加莱亚佐顿时瞪大了眼睛:“只是看几遍……怎么可能背的过?”   话音还未落,他便已经反应了过来。   ……莱昂纳多之所以拥有如此出众的学识和能力,恐怕就是因为他的学习效率非常高。   如果只需要翻几次书,就能把该掌握的知识全部记住的话……   那可真是羡慕啊。   看着加莱亚佐恍然大悟的神色,莱昂纳多大概就理解了加莱亚佐在想什么。   但他也能猜得出来,加莱亚佐绝对猜错了——因为他早就已经不需要翻几次书才能掌握知识了。那是他曾经的能力……甚至在他穿越之前,他就拥有这种程度的记忆力了。   而如今的他,根本连一遍都不用翻完。只要看到一些关键的段落,突如其来的灵感就能将其瞬间融会贯通。   当然,这种事没必要跟其他人说。   “真是羡慕你们这种记性好的人。”   加莱亚佐摇了摇头:“我仿佛脑子里空空如也——别说是看几遍就能背过了。我哪怕一连看个十几遍,也是随看随忘。   “我才看完前两页然后往后翻一页,第三页看完的时候差不多第一页就忘了……老师给我什么任务的时候,我都是冲着大概现查现找的。”   “总感觉你这已经不是记忆力不好的问题了。”   莱昂纳多正色道:“其实我觉得,应该是普通人都会有的水平……”   加莱亚佐顿时恼羞成怒:“才没有这样的普通人!”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莱昂纳多当然知道自己记忆力相当出众,背单词的时候只要念一遍就能记住,以前上学的时候,更是在下课前就能背过课本新教学的内容。   尽管他是程序猿出身,但莱昂纳多一直感觉自己的文科天赋或许也不差——至少冲着这记忆力,就不会差到哪去。   他那一肚子的杂学也是因为这个而来的。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读一些杂七杂八的书,恰巧他的记忆力比较强,所以想忘也忘不掉。   而且,这也是他老板当年会挑中他的原因。   莱昂纳多第一次见到他老板的时候,是接了点零活、猫在星巴克写程序。他那时见到了这个皮肤黝黑、身形瘦高,总是面带爽朗笑容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当时正在和其他人用流利的普通话吹着牛,还正好是莱昂纳多都了解过的点。   一时没忍住,他就放下手中的活,和对方攀谈了起来。让他惊异的是,关于历史、政治、社会、经济、军事、神话,甚至于机械制造、土木工程、高新科技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对方居然都能接的上他的话题,甚至还聊得不错,水平不差于他。   于是他们就成了朋友,互换了名片。   在那时,他才知道对方是那个知名游戏制作公司的董事。而对方也对他起了兴趣,聘请他去他们公司担任产品经理——这无疑是相当优厚的待遇,尤其是对于一位初次见面的人来说。   于是莱昂纳多也不要脸的欣然应受。   ……一晃也不知道都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莱昂纳多将久违的怀念感挥去。   他已经很少能遇到和自己聊个痛快的人了。或许以后会有的吧……   主要还是因为加莱亚佐给他的感觉实在是过于亲切。这种因为记性不好而困扰痛苦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他的同学或是同事一样。   每次考试前,就能看到他们不断重复马冬梅之问。加莱亚佐这家伙看上去,无疑也是这个样的……   而且他甚至要更为痛苦——因为他重复背诵自己看腻的书时,不仅会产生心理上的厌烦,甚至还会产生生理上的呕吐欲,如同品尝嚼烂了的肉一样。   啧,真是可怜……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那我来教你吧。我对教学还是有些心得的。”   “可你有时间吗?”   “我总得见见你叫来的那个工程师。可逆式轧钢机和平炉我连个图都还没见到呢。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图的。”   他拍了一下桌子,没好气的说道:“而且我还得把差分机什么的东西留下……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啊,那好。”   加莱亚佐闻言,也不客气。   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直接凑了上来:“正巧,我也有时间。那就从头讲吧……”   “……头是哪啊?”   “那就从,”他顿了顿,“查理陛下所写的那几本书吧。尤其是《数理》,里面我有大半我都不太明白,老师住在这里的时间太短了……我连公式都忘了个透彻。”   那你这可真是问对人了。   看着这位好学的年轻公爵,莱昂纳多耸了耸肩,便应了下来:“好吧。”   更新完毕!今天白天在写文件,所以只有一更,不然喵命又要莫得了……   孩子们晚安晚安(缩) 第九十章 “盲鳗”大臣   朝阳初起,大雪纷飞。   条顿王庭之上,众臣难得汇聚一堂。   这正是每年一度的大日子,负责商定明年的政务、财政、人事变动等事务的大会议。但在这厅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只是保持着沉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或是抬着头望着王座后面那条笼着重重纱幔的通道,或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还不见人从那边出来,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上午九时的钟声。于是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来。   不一会,从里面出来了一位侍女。她对着诸位大臣,恭敬的说着:“陛下说,请各位先开始议事吧。”   坐在最前面那位老人心领神会,站起来回头望着,扬声开口道:“新年将至,圣所罗门的光辉陪伴着我们又过了一年。在先祖的狮子之眼的注视下——诸位宣誓,不可于此言表狂妄悖逆之事,不可欺君盗名,不可将此地诸事传于外人。”   “我等宣誓。”   所有人站起,整齐的低声念道。   众人坐下,老人点了点头:“议事吧,各位。”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那位侍女点燃了王座前的火盆。随即向后退了回去,顺便把纱幔放了下来。   “照例,我先把要在今年了结的诸项政务汇报一下,向诸位报个账。”   在老人的注视下,一位穿着干练的老绅士站了起来,翻开了手中的本子:“东部渔业改造的诸多事务,今年四月底就完成了,从此渔、洋、盐、船业全部并入海务部,由雨果大公一应管辖……那么,渔业部到去年为止超支的一万四千余镑预算,也应划入海务部。”   他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开始纷纷讨论起来。   而老绅士声音提高,再度开口道:“教务部今年超支了三万四千镑;农务部的超支是四万八千镑;军政部倒是没超支,但八万七千镑的预算也花的是干干净净,一分不剩。   “这里军政部的单子我签了,教务部的单子我也签了——因为我知道,今年为了收集牛肠,军政部采买了六千多头牛,单子列的清清楚楚;我也知道,今年教皇大人又来新建了两所教会学校,加上以前的教会学校,索要教士补助金共计两万八千五百镑。”   老绅士的目光投向了一个面容宽和而圆润的贵族,慢悠悠的问道:“但我不知道你们农务部的钱都花到了哪里。这单子我不签。”   “——你为什么不签?你凭什么不签?”   那长得圆乎乎的贵族却和他看上去的宽和不同。他的目光极为锐利,声音沙哑而低沉:“海务的你签了,矿务的你签了,教务的你签了,就连军政的单子你都敢签……你是针对我吗,埃默里伯爵?”   “不敢,侯爵大人。”   老绅士不卑不亢的说道:“你别说海务。海务的帐我也没签。你们报的帐不清不楚,这字我就不能签。”   “怎么不清楚了?去年陛下要增加农业储备,但西部农业地区历来人口少,你们也清楚。今年又扩了耕地面积,所以我们就买了一百台三型锅驼机,每台六百镑、尾款要付一半,这就超支了三万镑。然后我发现西部地区交通不便,锅驼机运不过来,我就自己出钱把路给修了——那路可就摆着呢,一共两万镑,我还自己补贴了两千镑。这些可都在矿务部和工业部那边记过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侯爵慢条斯理的说着,阴狠狠的瞪了一眼财政大臣埃默里伯爵,声音又沙哑了一些:“我承认,锅驼机这笔钱花的是多了些。但总也不亏,机器比人肯干、效率还高。早买总比迟买要强,今年亏损了,明年的产量更能上去……”   “——别说了,侯爵大人。你们今年多了一百台锅驼机,交上来的粮食却只多了不到两成?”   埃默里伯爵锐声呵斥道:“若是如此,这钱就是不该花!明明二十台锅驼机就足够干的事,为什么非要一百台?”   “你这是外行人的思维,什么都不懂就别瞎指挥!”   侯爵却是丝毫不慌,只是安稳的坐在椅子上说道:“锅驼机原本是明年全部到货,那三万尾款本也是应该明年付的。但今年工业部上了新的机床,产量提高,明年的单子今年下了,我又不可能拖到明年付。   “至于产量不足,那也是理所当然——这机子只能用来脱粒碾米,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提不上产量去也是理所当然。战争将至,这是必要的投资,你不能指望到时候他们停止生产枪支、大炮和飞艇,转过来生产农业机器,这可是好事,因为我国明年能更快开战、抢占先机……士兵可也是要吃饭的啊,伯爵。”   “你这是歪理!”   “什么歪不歪的,机子就在我那边摆着呢,路也修好了。钱花的明明白白,不多一分空账。”   侯爵不耐烦的说着:“你到底报不报?”   “不能报!”   埃默里伯爵铿锵有力的说道:“你今年太过分了,朱尔斯阁下!去年收到的税金,共计是十七万八千四百镑,年初的开支预算是二十二万五千镑,已经超支了四万有余!但你们报上来的预算却是二十八万!这些款子里,光是你一家就超支了四万八千镑,其他人拼命补都补不回来!   “我问你,你是想要掏干国库吗?你是不是受了别人的钱,在这里拖我们后腿?这可是我们为了战争而准备的存款!你明明知道条顿已经到了危机的时候……”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个瞬间,不敢再说下去。喧闹的大厅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到了什么危机的时候?”   在财政大臣突然停顿的瞬间,农务大臣朱尔斯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微眯着的昏黄色眼睛中平静如水:“你是说,陛下决定开战的决定,让我们陷入到了危机之中?”   “……绝无此意。”   埃默里伯爵又沉默了一会,声音也小了一些:“我只是……”   “——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不要吵了。”   众大臣纷纷站起,向通道深处行礼:“陛下。”   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却异常精神、有着一头灿然金发的男人从里面走出。   他正是这一代的条顿王,克烈八世。   近一百年内,对条顿控制力最强的君王,“狮血者”。   事实上,他早就已经到了,就在帷幕后面安静的听着,但是却他没有露面。   因为有一些话,条顿王在他们跟前的时候,就是不能说——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可能陛下就在帷幕后面看着他们,但只要他没有在大臣和贵族们脸上出现,他们就可以说一些“不怎么体面的话”。   比如说之前诸位大臣之间的撕逼。若是克烈八世就坐在座位上,他们争吵起来而不请他定夺,这便是轻视他的存在。   而如果克烈八世不出现,他们就可以互相攻击。反而可以露出更多的情报和隐秘给克烈八世、打击政敌;而克烈八世也可以更稳定的掌控朝局。   这是一种双方心知肚明的默契。   “不用多说了,批。”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前,简短的答道:“开战前,农务不可乱。”   “陛下,但这四万多镑……”   “——条顿不差这四万镑。坐吧,埃默里卿。”   克烈八世温和的打断了财务大臣的声音。他用那双灿金色、狮子般的双眼注视着诸人,尤其是凝视了好一会农务大臣,才转开目光,对着海务大臣沉静的答道:“雨果卿,说一下渔业部的预算是怎么花的。”   “是,陛下。”   黑发的年轻大臣站起身来,掏出册子:“渔业部去年的主要花项是……”   农务大臣没有去听——因为这与他无关。   他只是恭敬的低着头,面容憨厚温和、一言不发,昏黄色的目光温润如水,他脸上的肥肉下像是有虫子一般缓慢的蠕动着、不时凸起一部分。   他对埃默里伯爵的攻击毫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陛下不可能杀他——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农务大臣朱尔斯。这也是他与陛下之间心知肚明的默契。   他的名字,叫做“盲鳗”。   更新完毕,今天还是一更,明天争取恢复双更……   碎辣碎辣。 第九十一章 加莱亚佐的特殊认人方式   新年将至,瑞雪已连续下了两日。   米兰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雪。   加莱亚佐公爵的大厅里氤氲着烤肉的香气。   厅中有一头刚烤出来的乳猪,加了胡萝卜和罗勒炖成小盅的羊羔肉,以及摆在羊角架子上的牛排。而桌上还有白面包、蔬菜沙拉、脆皮乳鸽、烤鱼、炖鱼羹和烤梨,另有加了厚重奶油的暖汤和挂着露珠的冰镇的果酒。   身为一位公爵,他每周举行数次晚宴也是很正常的事。   以公爵府的晚宴规格来说,这实在是过于寒酸。但实际上,他今天并没有请客人,而是就只有自己和莱昂纳多。   他刚刚从王都回来,正是疲累之时,什么客人也不想请。   一般来说,从秋收季节后一直到来年春分,贵族们都会留在米兰,与其他的米兰贵族们举办宴会、联络感情。而从春猎时节开始,他就会离开米兰,前往自己的某个庄园。   之后他们或许会回来,也或许会留在某个庄园,一直到难熬的夏季过去之后,天气转凉的时候才会回来。   而在年前,条顿王召唤之时,他便必须前往王都,在王前进行扯皮,与众臣商议来年的法案、经费和决策。   没错,即使是继承了沾了血的公爵之位,加莱亚佐也是拥有着在御前商议的权力的。   他直接隶属于军政部,正确的官职名为“临时军务局局长”——听起来好像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但他手中的实权却非常大。   这个临时军务局,是条顿王国特有的一个职能部门。负责一应管辖国内一切非政府武装力量,及地方民兵、贵族私兵、国内外的雇佣兵团和地方帮派。   他甚至负责对非法、违规募纳私兵的贵族进行处罚,以及对优秀民兵组织、地方帮派的教化培养,以及挖国外雇佣兵团的墙脚、同时镇压这些人的任何不规矩的行为。同时也负责在战时将民兵、罪犯等人变为炮灰。   他并非是临时的军务局,而是负责处理那些无需记档归案、甚至不能记档归案的临时军务的应急部门。他所处理的事务,很多都上不了台面,却十分重要。   这无疑是条顿王对他的信任。   同时也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别人的缘故。   这个位置需要一个政治地位十分重要的人,才能压得住贵族们;也需要足够心狠手辣、对佣兵的尿性足够了解,才能按得住那些毫无荣誉、眼里只有钱的混蛋;更要在民间有足够的声望,才能有效的管理民兵和民间帮派组织,把优秀的灰色甚至黑色人才选拔上来、并通过合法的渠道洗白后塞到他们该待的地方去。   但问题来了,有这么强的能力,他为什么要缩在这个一个小地方当个二级领导呢?   他的职能范围直接接触各地方民间,又如何才能保证他不会中饱私囊、或是给自己屯兵,用自己的权力打压政敌呢?   最好的选择就是加莱亚佐了。   他身为公爵,个人能力很强;他的祖辈全是佣兵,对这行当足够了解;他在领地推行仁政,关心农业、修筑运河、引种水稻、奖励商业和手工业,高价从艺术家和发明家手中购买哪怕没什么用的发明和艺术品,帮助他们度过难关,因此在民间也有深厚的声望。   可又因为他的出身——他的父亲毕竟是窃夺的公爵之位,他无论有多少功绩,也不可能成为一位“大臣”;那些大臣们通常都没有公爵之位,也无法招揽他成为下属。这反而让加莱亚佐处于一种近乎局外人的“公正者”的状态。   他这辈子不可能再往上走了、可他也不会往下落。他有领地、有钱、有漂亮的妻子,他什么都不缺。   “猎奇者加莱亚佐”这个人不爱金银珠宝,不爱宝剑宝马,不爱丝绸华服……甚至不爱美人。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一些新奇的东西,可人人都知道,要是谁发明了这类小玩意,都可以直接献给公爵——哪怕这东西公爵见过或是有,或是很可笑,公爵也绝不会生气,至少也会赏他们一顿有肉有面包的干净、新鲜的饱饭。   这让其他的贵族连贿赂都没法贿赂他,因为他已经形成了这个行业的垄断。拿这些小玩意送给他当做贿赂,简直就像是买块小宝石送给珠宝商一样滑稽可笑。   因此条顿王也十分信任他。每次御前会议,都要留他到最后一天,才会把他放走。   “没想到你在音乐一途上也有如此天赋……”   加莱亚佐忍不住赞美道:“你的歌就仿佛是最丝滑的蛋糕一样的绵柔口感,却又像是清泉般清甜。”   “你这夸奖人的手法也太抽象了。”   “抽象……这个词好啊,能品出那个味来。”   “你啥都能品出来,”莱昂纳多忍不住轻笑着,“这次去王庭如何?有没有白嫖条顿王买到的艺术品?”   “你可别这么说。我都要饿死了,莱昂纳多。”   加莱亚佐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说着:“你是不知道,我们的陛下是个多么无趣的人。他的宫廷里没有收集任何一样新奇的东西,我每年过去议事的时候都能看到完全一样的画作、雕塑和装饰。年纪轻轻的,活的像是个毫无生气的老头子……”   “其实我倒是觉得,是你过于跳脱了。”   莱昂纳多温和的笑着:“我听管家说,你这里的装修风格两三年就得换一次。   “——我说,你这家伙未免太有钱了吧?”   他刚才已经吃饱,如今身边放着一杯苹果酒,躺在房间角落的沙发上,轻轻拨弄着纯银的竖琴——这竖琴也是公爵的收藏之一,却在莱昂纳多手中发出了如仙境般悦耳清脆的声音。   “所罗门说过,钱如果不花出去,那就只是一个数字,毫无价值可言。而且也没那么夸张,我最多也就是每年更换一栋楼的装修风格而已,还不至于直接重新装修整个庄园。”   而加莱亚佐闭着眼,享受着音乐,懒洋洋的说着:“而且也还好,我毕竟没有别的什么花项、每年的收入也不低,反而比其他贵族更能攒下些钱来。而请大师帮我重新装修庭院的钱,就当是捐给这些穷苦的艺术家们了。”   毕竟要是他们都饿死了,加莱亚佐也就要饿死了。   加莱亚佐这话没说出来,但莱昂纳多却也明白他想说什么。   “说起来,你这一次去王都,有没有带回来什么情报?”   莱昂纳多随口问道:“有能告诉我的部分吗?”   “……喂,这可是御前会议。你一个撒丁人,我跟你说不着啊。”   加莱亚佐公爵下意识的嘟哝着,突然愣了一下。   他沉思了一会,又有些犹豫的抬起头来:“如果你能向所罗门发誓,不把我这里的谈话传出去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   “怎么突然改注意了?”   “有些话,我不太明白。今年的御前会议和往年气氛不太一样。”   加莱亚佐诚实的说道:“我总觉得有些心慌,所以过来找你咨询一下……那些情报就算是咨询费了。你要是还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你一些现金,或者别的你想要的什么,不太过分的,我都可以买给你。”   “好,我以所罗门的名义发誓,绝对不透露给第三个人。还有……动动脑子而已,不用这么麻烦。你就把西门子大师早些给我请过来就好了。”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这都要过年了。你想把我留到春天不成?”   “其实我还真想带你去春猎——”   “可算了吧,我春天有人约了。”   莱昂纳多冷漠的回绝道。   “……啧,那好吧。”   加莱亚佐遗憾的摇了摇头,低声开口道:“我要问你的,就是关于御前会议上的事。我今天没叫人过来,   “有位大臣……我总感觉他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莱昂纳多饶有兴趣的问道:“不是因为战前的缘故吗?”   “或许有些影响,但应该不至于这么大。”   加莱亚佐答道:“因为他的气味变了,和去年闻起来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去年的他闻起来是稻谷、小羊羔肉和烧热的铜板的味道,而今年的他则多了一股辛辣的味道,还有浓郁的腥味,和一股混着血锈味的咸味。所以我想找你,帮我分析一下他的举动是否可疑。   “我怀疑,他可能被人掉包了。”   更新完毕,今天一更,惯例调整作息……不过有接近三千字哦(挺胸)   明天肯定能双更,双更不了我就去打一顿听日(沉声) 第九十二章 不要脸的人   “你还能尝出人的味道?”   莱昂纳多一脸讶异。   加莱亚佐公爵摊了摊手:“并非是人本身,而是他们与其他人的相处模式、谈话风格之类的。   “我认为,人本身也应是种艺术品——不如说,为人处世是种尤其可贵人文艺术。我甫一见到某人,从他身上嗅不到任何味道。可随着越来越了解他,就能从他身上不断品到更深层的口感和香气。”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   莱昂纳多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与君子交,如闻仙乐,如饮甘醪。”   “正是如此!不愧是莱昂纳多,你果然能理解我!”   加莱亚佐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欢欣喜悦之情:“我已经很少跟其他人解释我的灵能了,即使是圣公会的兄弟们也是一样。”   “可以理解”,莱昂纳多安慰道,“毕竟灵能是欲望和意志的显现。”   “是啊。若是我直接说出,我能够闻出他人的味道、就像是食物一样。其他人便会不自觉的疏远我,甚至畏惧我。”   公爵无奈的笑了笑:“我没法跟他们解释,我不是把他们当做食物,而是把他们的人生当做艺术品……他们理解不了这件事。当然,我能将艺术品当做食物进食、修复甚至加强自己的灵魂,这件事本身也令他们不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所吞食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艺术品,而是他人思想和心灵的结晶。”   莱昂纳多略一沉思,如此答道。   闻言,加莱亚佐公爵也是愣了一下。   他慎重的考虑了一下,慢慢的点了点头:“倒也有可能。”   莱昂纳多闻言一笑,温和而包容,像是一位父亲一样。   他没有问自己的味道闻起来究竟是怎么样的——若是身为所罗门或者耶稣时的他,还会偶尔在意他人的目光和看法的他,一定会这样问出口。因为那时的他仍旧不够自信,非常在意他人的观点与看法。   但如今的莱昂纳多,已经对这种事不再关心。   如同诗人但丁所说:“便让人们去议论吧,你要像竖塔一般——任凭狂风呼啸,塔顶岿然不动。”   而莱昂纳多,便是那高塔!   “说吧,加莱亚佐。”   他宽和的开口道:“把你能说的部分,都说出口来。   “哪里会令你感到疑惑,又有那句话使你不解,便说出口来。我来为你答疑解惑。”   他平静的说道,声音落地铿锵有力、自信十足。   另外一边,农务大臣朱尔斯还在马车上奔波。   他要回自己在日内瓦的领地,路途相对较为长远。但反正他也不着急,不如慢慢的走、免得颠簸。   若是他的佣人或是护卫,见到此刻的朱尔斯,定会心中生疑。这个总是宽和地笑着——或者用更为精确的词来形容,总是傻笑着的胖子,如今却是面目阴沉、眼神凌厉的凝视着眼前的虚空。   “埃默里伯爵是不是发现我们的身份了?”   他低声自语着:“不,这不应当。他并没有觉醒灵能,只是一个普通人。以他的见识来说,是不可能想到我们不是‘朱尔斯’这个可能的。”   “会不会,他只是把我们当做政敌看待?”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我觉得更有可能的是,有人通过某种手段向他发出了检举。”   “因为锅驼机?我早就说过,不该用这个名号来要钱的。你该回绝掉工业部的单子。”   “那就太容易暴露了。毕竟那是这头蠢猪去年就找条顿王提出了的意见,我根本没法开口去要别的东西。”   “他这办法本来也行不通。他想用锅驼机提高脱粒效率,在单位时间里得到更多的脱粒谷物。这想法是建立在青壮劳动力会在耕季结束后去参军的前提下的。”   “但他根本不知道,如今的战争形势已经变了。”   “没办法,东西都已经送到了,将就着用吧。现在三十台锅驼机才刚卖出去四台,怎么才能在战争开始前都卖出去?”   “走私吧。卖给法兰克人,他们会需要的。”   “那风险就太大了。”   “总有办法的。哪怕不卖,到时候也要和农田一起毁掉,不然大人们囤积的这么多粮食和亚麻根本卖不出去……”   在近乎惊悚的气氛下,“朱尔斯”不断的在自言自语着,却仿佛是在和另外一个人聊天一样。   他们快速的商议着什么事,在他白白胖胖的脸颊下、在夕阳下映出的阴影中,有着数条青黑色的血管一样的条状物在他皮肤下游动着。   “——侯爵大人。”   突然,有人敲了敲马车的窗户。   “朱尔斯”没有打开窗户,探出脑袋。   他只是立刻抬起头来,露出那标志性的温和憨厚的笑容,望着门口:“什么事?打开门吧。”   马车的门应声打开。一位骑在马上、缓慢的向前踱步的年轻的骑士掀开门料恭敬的说道:“还有两里地就到前面的村镇了……我们今夜是否要在这里歇脚?”   “好啊,就在这里就好。”   朱尔斯笑呵呵的答道,有着浓郁方言口音的他语气随和:“不要以势压人嘛。那些村民卖的粮食和酒、肉和蔬菜,你们都要以高于市场价的钱去买,一分钱都不要少。我们不差钱,更不应该贪这些穷苦人的钱财嘛。”   “侯爵大人,您真是慈悲!”   那骑士忍不住赞美道:“条顿再没有人比您更加仁慈了!”   “哪里的话,咱们条顿最慈悲的还是陛下嘛。”   朱尔斯大臣慢条斯理的说着,随手挠了挠出了些汗的脖子:“下去吧,可记得不要贪墨。狮子有眼,在天上看着呢嘛。”   “遵命,侯爵大人!”   骑士再度赞美了一声,关上门帘。   ——若是他这时突然再掀起门帘来,便能看到“朱尔斯”脸上突然浮现的一丝嘲讽之意。   “朱尔斯”的脸上像是夏日的雪一般,滴答的随着汗水融化着,变成了另一张有些陌生、却十分刻板尖锐的面容,脸上布满了青黑色的、像是符文一般的纹路。   他连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那纹路便又缩了回去。等他的手放下来的时候,他再度变成了那个憨厚的胖子。   “真热啊。该死的,一进凉风,我的脸差点掉了。”   外面的骑士们顶着寒风,而“朱尔斯”却忍不住诅咒着这个令他十分难熬的天气:“这头肥猪……脸上的肥油太多了。”   “你还能再用两个月零三天,这张脸就彻底要出油了。在那之前从他身体里钻出来。记得把该捞的都捞走,还有把谷物和机子全部烧掉。”   “我记得,我记得……不用提醒这么多遍。”   “你会忘记的。以你的记忆力,在一个月零七天后,你就会把这件事忘掉了。”   “那你到时候提醒我就好了。”   在骑士离开之后,“朱尔斯”再度低着头,又开始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自问自答。   更新完毕,今天还是一更,继续调整作息中……   看来只能忍痛殴打一遍听日了,一定是听日吸走了我的字数(沉声) 第九十三章 为人臣子者   “毫无疑问,农务大臣有问题。”   听完加莱亚佐的说法,莱昂纳多便毫不犹豫的答道:“你猜得不错,加莱亚佐。”   加莱亚佐顿时眼前一亮:“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因为锅驼机的数量显然不对。”   莱昂纳多解释道:“我对你们的耕地面积和人均产量不熟悉,但是埃默里伯爵想必是熟悉的。他既然敢在条顿王面前发难,他必然已经做过了相应的调查和研究。   “那么,既然伯爵大人说只要二十台就够用了,那么恐怕真的就只需要二十台……多余的部分,农务大臣又要拿来做什么呢?”   “……但农务大臣至少应该是真的修了路啊。”   加莱亚佐紧皱眉头,问道:“他怎么敢欺骗陛下?”   “他哪有欺骗陛下了?”   莱昂纳多反问道:“他没有用上锅驼机吗?”   “用倒是用上了。但是如果按你所说的,买多了的话……”   加莱亚佐说到一半,突然愣了一下。   说到这里,他也反应了过来——要是数量买少了,还能从产量判断出来问题;可买多了,又该如何判断呢?   “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应当是真的修了路。但这与他实际用多少台锅驼机并无干系,而是要给人一种,他真的订了很大的一项单子的错觉。”   莱昂纳多抿了口果酒,低声答道:“而且你说,他是在发货之后才开始修路的。那么工业部显然不可能直接给他发货到当地……而是会暂时发到某个中转站。这笔货单价值昂贵,暂时寄存的那个中转城镇必然是在农务大臣的控制下的,不然万一丢了,工业大臣也担不起这责任。   “——那么,既然送到了农务大臣能完全掌控的地方,这东西又会去哪,可就没人说的准了。”   “你是说……他把这些锅驼机转手卖了出去?”   加莱亚佐惊愕的说道。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他至少会留下一部分,因为他必须实在的提高产量。既然最少二十台就够用,以防万一,他或许会留下三四十台左右。剩下的,可能在中转站就会卖给其他的商人。   “……当然,也有可能会直接走私出口。毕竟条顿工业部出产的锅驼机,比法兰克共和国的要先进许多。”   莱昂纳多低声分析道。   条顿的锅驼机,也是基于他们优秀的炼钢、锻钢技术的副产品之一。条顿的钢铁比其他国家要便宜许多,而且质量优秀,这让国内的工匠能够以更廉价的成本去进行研发优化。   十年前条顿王国的第一条铁路已然建成通车,到六年前已经开始扩建第二条铁路,蒸汽机车的数量也增加到了六辆,城乡货运盘活了整个国家。更有燃气动力机的雏形,俨然已经是一个工业国家的雏形了。   这就让条顿的工业产物比其他国家明显要先进、优化许多。   不仅条顿式锅驼机的体型比其他国家的锅驼机要小上一大圈,而且有多种接口,可以与水车、水泵、榨油机、锯木机等十三种机械相连驱动。通常输出功率可以达到四十马力,甚至能为自己提供前行动力,速度可以稳定保持在十五迈以上。   “走私给……法兰克人吗?”   加莱亚佐闻言,顿时眉头紧皱:“这可是死罪!是叛国!”   莱昂纳多不用说,他也知道有谁会买……毫无疑问,只有民用工业显著落后的法兰克人。   之前忙于对外战争、然后是内战、随后政权更迭。他们的工业化进程相对缓慢、尤其是民用工业。他们每年都会从条顿这里高价进口一批民用机器,其中自然也包括锅驼机。   没错,锅驼机本身并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技术,这种机器早在一两百年前就已经发明了出来,法兰克人也有他们的锅驼机。而且条顿式锅驼机的优点,更多的是来自于他们优秀的制造工艺,即使法兰克人拿到了原机,他们也无法轻易将其复制出来。   从这点来说,这似乎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但问题在于,非法向外国人出售这种机器本身,就应算作是叛国了——何况他“进货”的钱还是从条顿王手里扣出来的。   ……然而,以农务大臣的地位来说,他根本不需要贪这么一手。   他有的是谋利的手段,不必急于一时。   这种举动,让他变得十分危险、同时盈利也算不上多。等到战争开始,他有无数种办法悄无声息的薅走在他手上流过的资金,还能不留下证据。   “除非……他马上就要不干了?”   加莱亚佐公爵闻言也反应了过来:“他是打算叛逃到法兰克吗?带着战争的消息一起……”   “不,锅驼机反而是小事。”   莱昂纳多摇头拒绝,提出了一个更加让他难以接受的可能性:“你还记得你说过,农务大臣身上的味道改变了吗?一个中年人,在短短一年间改变的如此之快……那么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在他身上了。可你们听过这事吗?”   加莱亚佐摇了摇头。   他顿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莱昂纳多想要表达的意思:“你是说……这不是农务大臣?   “……他果真是被人替换掉了?”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正如你所说的一样。或者是有人替换掉了他的外貌和身份,或者是有人控制了他的精神。”   加莱亚佐顿时感到背后一阵毛骨悚然,强烈的恶心感顿时袭上心头。   那是阴谋的味道。   ……没错,莱昂纳多说的是对的。   和这个人的身份与目的相比,那一百台锅驼机反而是小事……   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但总归心怀恶意的人,暗害了一位大臣,在他的领地上做了不知道多久的工作,安插了多少人手——他甚至参加了条顿王庭的最高会议,混入他们其中连续旁听了三日,还对别的部门的发展规划提出了一些意见。   他得知了条顿将来一整年的发展规划!   这个人……他想干什么?   “我得去告诉陛下……”   加莱亚佐强忍着腹中出现的冰凉、腥臭和恶心的感觉,努力直起腰来,扯下来了放在衣架上的外套:“这是一件大事!我得回一趟王都……”   “——你们那陛下,也未必不知道。”   莱昂纳多慢悠悠的喝着酒,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条顿不差这四万镑’,这话是谁说的?你现在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吗?”   加莱亚佐拿着外套的手顿时攥紧。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狂风吹拂时的稻谷一般无力。   “……那我也得去。”   他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为人臣子……陛下听不听是陛下的事,我知道了却不说、那就是我的责任。”   加莱亚佐听到身后莱昂纳多深深的叹息着。   “那就去吧,加莱亚佐,”莱昂纳多低声答道,“但要记住,你的身后是圣公会,你的老师是拜蒙,你还有个朋友,叫做莱昂纳多·达·芬奇。”   加莱亚佐嘴角一扯,上扬了些许。   他沉吟片刻,低声说着:“我会很快回来的,我的朋友……我离开前会先把西门子大师请来。你与他交流完之后,就可以先行离开了。   “陛下……或许会留我陪他春猎。我就没法和你一起去了。”   “慢走。”   莱昂纳多简短的答道。   加莱亚佐轻轻点了点头,披上外套之后便毫不停留的离开。   感觉舒服点了……左边眼眶还有点疼,然后嗓子巨特喵的疼,不过起床没发烧,这就是好事了。   吃完早饭之后窝就来码字了,下午应该还有一章,调整作息中…… 第九十四章 隐翅虫   莱昂纳多敲着沙发的扶手,闭目沉思。   距离加莱亚佐离开公爵府前往王都,已经过去了一周多的时间。   他的确没有回来。   但有位从王都而来的特使今日赶到米兰,声称加莱亚佐公爵暂时要留在王都,陪陛下过年和春猎,因此特来报了个平安。   果然和莱昂纳多他们所料的一样。   虽然不知道条顿王究竟在拿些什么主意……但总归不是最差的那种可能。   他至少和那个假大臣并非是一伙人,那假大臣所贪墨的金钱也并非是上缴给国王。否则他也没必要派人来报平安,反而应该直接把公爵府的人抓起来,才能保证消息不会走失。   但这也在莱昂纳多的预料之中。   花费大力气帮助罪犯的,不一定是他的同伙,更有可能是他的律师。   克烈八世会允许“农务大臣”在条顿的财政收支显著不平衡的关键时刻,挪用这么多的资金……尤其还是战前。   想必这个交易本身,对他、对整个条顿也有不小的好处。而这些好处也必然是这些钱所买不到的,而且是他所急需的,甚至是对战争有利的。   这便是支付给他的“律师费”。   所以,是某种有利于战争的发明或是技术吗?还是说……   “……嗯?”   莱昂纳多心中一动,猛然握住扶手。   他突然想起来了。   几个月前,弗朗西斯在第一次尝试刺杀佛朗切斯科的时候,从他家里顺走了一份走私单据。   上面的内容是,对方每年会向他提供两吨优质麦酒、一吨去麸小麦,以及大量的皂碱、染料。而佛朗切斯科则要向对方提供大量的年轻奴隶。   而佛朗切斯科称呼对面名字是,“盲鳗”大师。   现在再回头想想,什么人能轻而易举的拿出这么多的去麸小麦和麦酒?假如他不是只和佛朗切斯科一人在交易呢?   或者说,假如弗朗西斯偷到的交易单据,只是数份中的一份呢?   莱昂纳多再次开始慢慢敲打着沙发扶手,许多情报开始在他心中串联起来——   至少去年条顿的御前会议时,农务大臣还没有被替换;   根据韦罗基奥大师的说法,帕齐家族试图建造地下铁路是为了驱赶贫民;   佛朗切斯科与条顿的某人达成交易,用年轻奴隶去换取大量优质的条顿麦和麦酒;   加莱亚佐对他说过,最近条顿已经不再向撒丁出售粮食,他也没听说过有大量人口涌入条顿某地的说法;   “农务大臣”即使用上了许多的新机器,但产量却并没有提高多少;   以及……克烈八世与“农务大臣”达成了某项协议,而这项协议是对战争有利、却不能摆明了说出来的。   许多情报串联在一起,在莱昂纳多脑中还原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事实真相。   但他需要的是更为完整的真相——   “拜蒙,”莱昂纳多突然出声,“在吗?”   过了一会,拜蒙那标志性的清冷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先是有些模糊,随后迅速稳定下来:“在,陛下。有什么事吗?”   “帮我查一下,收信人的名字叫做‘盲鳗’的信件有多少?其中有多少交易单据?是否都是来自于一年之内的?”   莱昂纳多向拜蒙问道。   过了两三秒,拜蒙答道:“共有二十四封,陛下。其中有七封是交易单据……这些信件从六年前一直到前不久都有,但交易单据都是一年之内的,其中前三封的寄信人的名字是‘帕齐’,后四封的名字是‘隐翅虫’……从字迹上分析,应当是同一个人。”   “交易单据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是不是都是用奴隶交换什么东西?”   “主要是用奴隶交换麦子和麦酒,共计有二十余吨麦子和六吨麦酒,还有少量的化工产品。其中有十一吨麦子是在四个月前才刚刚发货的……而交易点是博洛尼亚。”   博洛尼亚地处帕达纳平原南缘、亚平宁山脉北麓,正好是一个粮食中转城市。   它北方便是撒丁最出名的粮仓帕达纳平原,而南方是山地。越过山地不远便来到了托斯卡纳大区,粮食从这里运进来,着实不会有人怀疑。   而随着条顿麦的金融攻击,撒丁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防守措施,便是降低本地农产品的税收、并提出相应补助,尽力发展本地农业。   其中一条,便是鼓励农民可以放开了种粮食产物。如果粮农或是粮商卖不出去,可以只比市价低两成半到三成的价钱全部卖给固定的屯粮点——这可是相当优渥的价格。因为他是按市价收购,而非是按照粮商的进货价收购。   因此他索要粮食,远比金银这种贵金属要好销赃的多。   只要从博洛尼亚分几支车队,跑到各地区的屯粮点,就可以悄无声息的把这些粮食转手卖出去……甚至还是拿的美第奇家族的钱,能有效削弱他们的实力。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变得清晰了。   替代了农务大臣的那个人,就是玫瑰教团的“盲鳗大师”;他与佛朗切斯科达成了某种交易,他利用自己的职权之便为佛朗切斯科弄到大量粮食,而佛朗切斯科则负责给他搞到大量的、丢失也没有人会去追查的活人。   地铁计划突然兴起,便是因为佛朗切斯科打算对贫民区下手,但他又不能光明正大进去抓人,只能先把他们赶跑,然后截留那些外逃的贫民;而佛朗切斯科转手将这些粮食卖给美第奇家族,大大削弱了他们的经济实力,此消彼长之下,才敢对美第奇家族当面叫板。   而条顿王之所以容忍“盲鳗”在国内胡搞瞎搞,却不能把他摆到明面,还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只能是因为他有求于盲鳗;“盲鳗”之所以交不出更多的粮食,是因为他把其中一部分卖给了佛朗切斯科。   也就是说,这场战争的后面还有玫瑰教团的干涉吗?   还是说,玫瑰教团给条顿王开了一个他不可能拒绝的条件?   考虑到他需求大量的奴隶……是什么邪恶的仪式?还是说必须用人体才能进行的实验?   一切都变得明晰了。   “隐翅虫……吗。”   念着佛朗切斯科的代号,莱昂纳多微微眯起了双眼:“不错的代号。”   他摇摇头,站起身来,不再多想。   有位贵客今日就要赶到公爵府了……加莱亚佐不在,只能让莱昂纳多自己来接待了。   ——他便是平炉炼钢法的发明者,弗雷德里克·西门子。   第二章更新完毕,窝今天要早睡啦…… 第九十五章 莱昂纳多的学术研讨会   ……这里,就是公爵府吗?   被公爵府的男仆扶下马车的老弗雷德里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紧张不安的情绪。   “您就是西门子阁下吧。”   早已接到消息,等候在大门前的管家微笑着对他点头示意:“请跟我来。”   “是……是,老爷。”   老弗雷德里克颤颤巍巍的走到公爵府的大门前,有些笨拙的对管家鞠了一躬。   管家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平缓而轻盈的往前走去。   老弗雷德里克紧紧跟在管家后面,不敢多言。   没错,他在条顿也算是知名的工匠……但也只是一个工匠而已。   即使老弗雷德里克有技术,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公司和企业——因为在条顿推行企业特许主义,能够挂牌成立正规的“公司”的,多半也都是有地有钱的贵族。   因此,他虽然是新式炼钢炉的发明者,虽然这炼钢炉已经开始生产军用钢……但这不代表老弗雷德里克的地位就要因此而上涨了。   虽然炼钢炉的技术卖了一些钱,这些钱被他买了一个庄园……但他平时依旧还要坐着蒸汽公共机车去上班,只拿着一份大工匠等级的工资。   ——他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早就已经是该退休的年纪。   但他还不能退休。   因为他发明平炉炼钢法才仅仅三年。也正是因为他发明了平炉,才能从一个五级工匠连跳三级升职为大工匠,薪水升到每月三十镑的高薪。   一位条顿的普通银行高管,每周也只有五镑到六镑左右的收入。这个等级的收入,已经足够他们做一个体面人,雇佣起数位仆人,甚至能聘请厨师和家庭教师,并积攒起一笔家产了。   再加上之前,他拿出售平炉炼钢法的专利换取了一座庄园。只要随便租给几户老实肯干的农夫,至少他的孩子们每年最低也有一笔租子能进账,就饿不死了。   老弗雷德里克活不了多久了。不光是他知道这件事,他工厂的领导、他的家人,甚至工业部也知道这件事。这也是他们没有高薪聘请他来到工业部工作,而是直接买断了他的专利的原因。   因为以老弗雷德里克的身体状况和年龄,他也没有什么额外的价值了。   但他想,至少在自己死去之前,能给孩子们多留下些钱。让他们能不再生活的这么困苦……   如今他专程请假,来见这位知名的“猎奇者”加莱亚佐公爵,也正是想给自己的孩子们多留一条活路。   老弗雷德里克谦卑的跟在公爵府的管家后面,踩在有着褐色花纹的白绒地毯上,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天国、踏着松软的云朵一样,脚步虚浮,仿佛重心略一偏移就会倾倒、撞到哪里的装饰一样。   他先是感到新奇,随后又是惶恐。   他担心自己没有在门口换鞋,会不会踩脏了公爵大人家的地毯;又不敢突然叫住公爵府的管家,害怕触怒了这位大人。   ——即使是公爵府的管家,对于他来说也远已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了。   他斑白的鬓角渗出汗水,有些惶恐的打量着四周。   在长廊的两侧,尽是一些异常华美的画框。从这头到那头,每条走廊上都挂着十几幅画。   这每一幅画,至少应该也得值个几百镑吧……   老弗雷德里克心里寻思着,又生了几分敬畏和胆怯。   就在这时,管家突然停了下来。老弗雷德里克一个刹车不及,险些撞到他身上。   “这是老爷的书房。”   但管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过头来简短而矜持的答道:“莱昂纳多大人就在里面。”   管家向里面推开大门,恭敬的说道:“大人,西门子阁下带到了。”   “辛苦了,请他进来吧。”   一个年轻温和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管家应了一声,便回头看向弗雷德里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弗雷德里克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进了门。   他心中一瞬间产生了疑惑——   公爵大人的名字……是莱昂纳多吗?   但他向屋内望去,却只看到了一个黑发绿眼,穿着修身小礼服的男孩,像是个小大人一样坐在座位上,温和的笑着,将目光投向自己。   “你好,弗雷德里克·西门子阁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莱昂纳多·达·芬奇……”   他温和而谦逊的声音响起,然而老弗雷德里克眼前却是一个恍惚,仿佛看到一个闪耀着金光的巨人坐在那边,用冰冷的目光俯视着自己,声音也充满了威严的回音:“我是加莱亚佐大人的朋友与合伙人,你可以叫我莱昂纳多。”   老弗雷德里克忍不住眨了眨眼。   下一刻,那眼前的情景便化为泡沫般破碎,哪里还有什么金色的巨人和威严的回声?   “事实上,就是我让加莱亚佐大人请你来的。我有些事要向你请教,是关于平炉炼钢法的……”   “……大、大人。”   听到这话,即使心中不安又恐慌,但老弗雷德里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在下……小的已经把平炉的专利卖给工业部了,这样是不是不太……”   “啊,你误会了。”   莱昂纳多灿然的笑着:“我不要图纸和设计方案的。我只是最近在研究这方面,想问一下你在创作过程中的思路而已。”   “……啊,那、啊……大人您请问……”   闻言,老弗雷德里克便松了口气,低声问道。   在他想来,这么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孩子,无非也就是问些简单的工业常识。他自称是公爵大人的合伙人,估计多半也就是公爵大人亲戚家的孩子……这是想让自己过来教导他一些知识?   这是因为这些小事请他过来一趟,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但这样也算是公爵对他的看重和信任,也算是一道人情。而且能这么简单就糊弄过去也真是再好不过了……   可就在老弗雷德里克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孩子的一句话却让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我想问的是……”   莱昂纳多说着,打开了手中的笔记本:“我听说,你的平炉炼钢法是通过蓄热原理来工作的。空气在鼓入平炉的途中,经由一个用耐火砖组成的格室而被加热,而这些耐火砖又是靠同一座平炉的废气而被加热的。通过反复蓄热,炉内温度可以超过一千六百度,足以融化廉价废钢,进行钢材的再生产   “那么你是如何防止废气中的固体颗粒不会沉积在砖格中的?还有,出气口和火焰的方向切换,你是通过什么手段实现的?”   莱昂纳多平静而极有条理的问道。   老弗雷德里克愣愣的看着莱昂纳多,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工业部,为自己的专业做阐释说明的那一天。   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是一个言语锐利、经验丰富的四五十岁的工匠一样。   “我在这里采用了沉渣室的设计。导出的废气从上而下进入第二座平炉的沉渣室,气流方向改变、体积突然扩大,使废气的流速下降,因而使其夹带的大部分粗粒渣尘沉积下来。同时沉渣室旁边就是蓄热室,直接将废气的热量带到了第二座炉子里……”   他有些紧张、却又仿佛放下了什么担子,开始解释自己的发明。   莱昂纳多也只是不断记录着什么,不时追加提出什么问题,认真的探讨着什么。老弗雷德里克也渐渐不再紧张。   进入他所擅长的领域之后,老弗雷德里克那种结结巴巴的语言风格便立刻消失不见,转而整个人都洋溢起了自信的光辉——   更新完毕!   今天一更吧,继续休息一下……已经一点多了,窝要早睡呀——(悲鸣)   发烧已经退了一天了,现在精神好了不少,明天应该就可以恢复双更了! 第九十六章 买不了技术就直接买人吧   “也就是说,在第一座炉子产生热空气的时候,第二座炉子就在被导出的废气预热……”   莱昂纳多思索着。   “没错,老爷!”   老弗雷德里克立刻应道:“进入平炉的热空气这样被废气加热后,直接就能超过六百度。”   如此,就能大大节约能量、提高炼钢效率。同时更能保证平炉不断得到热空气的供应,将炉温蓄积起来,大大制止了热能损耗。   “你是一个天才,弗雷德里克。”   莱昂纳多由衷的感叹道:“怪不得它能熔炼废钢。通过这种方法蓄积热量,的确可以在不消耗太多燃料的情况下让炉内温度上升到阈值。”   “……大人您……过誉了。”   讨论结束之后,老弗雷德里克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居然和这位大人物讨论了这么久的铁炉子……顿时心里有些发慌。   他也不知道,莱昂纳多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是不是什么听不出来的讽刺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有没有犯了什么忌讳。   老弗雷德里克顿时心中便有些悔意——   自己又犯老毛病了!   一扯到自己的专业范畴,老弗雷德里克就会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嘴里也会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不光是自说自话,甚至爱打断别人的话头,还会不由自主的掺杂一些方言俚语,和下等人之间盛行的脏话。   以前老弗雷德里克就因为自己的这个毛病得罪过人,吃过不小的教训。   可他仍旧还是没长记性……   大概来说,就是“我错了,对不起,下次我还敢”。每到这种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的得意忘形起来,不顾对面是谁,竟是说些有的没的……   他小心而胆怯的看着莱昂纳多。   但意料之外的,莱昂纳多却是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低头刷拉拉的埋头写着什么。   老弗雷德里克不安的看着他,等待着他再度抬起头来。   突然到来的沉默在室内维持了一段时间,莱昂纳多才抬起头来。   “不用这么紧张,弗雷德里克。”   他温声说着,声音中有着暖化人心的力量:“坐吧。让你站着说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了。   “在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我们只是交流心得和知识的朋友而已。我也不是什么贵族老爷,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恭谨。”   “……是,谢谢大人。”   老工匠犹豫了一下,便轻声应了下来。   他找了个看上去不那么高档的座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重心还前倾压在自己的腿上。   莱昂纳多只是笑了笑:“我记得,我听说过的‘严谨的’西门子,可不应是你现在这幅样子。”   “人老了,老了……”   老人连连摇头,讪讪的苦笑着:“没那么多的火气,但也没年轻时那么焦躁了……都是好事,都是好事。”   “也不见得吧。”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我可是知道,那位西门子阁下是知名的有话直说的暴脾气。他的学徒都怕他,却也尊重他。”   “哪有这么……”   “有的,弗雷德里克。”   莱昂纳多平和的答道:“‘西门子阁下’是这样的人。我一直是这样相信他的。”   老工匠愣了一下,随即眼眶湿润了。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深陷下去、满是褶皱的眼窝中,灰蒙蒙的眼珠沾了水,却仿佛变得明亮了许多。   “您说的是,大人。”   老弗雷德里克沉默了许久才改了口,低声道:“他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是。”   莱昂纳多闻言,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变,还是那样温润平和。和注视着他的目光,老工匠却忍不住眼眶又湿润了。   “对不起,大人。”   他说着:“对不起……我还以为……”   “我说过,你是一个天才,真正的天才。”   莱昂纳多呼了一口气,低声说着:“而他们甚至没能发现你真正的才能,没发现平炉炼钢法真正的价值。”   说着,他将手中的文稿递给了弗雷德里克。   弗雷德里克站起来,下意识的弯着腰、恭敬的双手接过了莱昂纳多递过来的本子。   他低头略微一看,整个人便愣住了。   “这是……”   “我叫它煤气发生炉,可以将低质的煤转化为热煤气。发挥类似天然气的作用。”   莱昂纳多平和的答道:“你之前一直使用焦炭为主要原料,成本就太高了。如果有了它,就能大大降低成本……而且还可以避免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炉温……是炉温的控制!”   弗雷德里克眼前一亮,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激动了起来。   他的脊背挺直,兴奋之下,声音也变得洪亮而清晰:“我之前就在思索这个!我愁的就是这个!   “即使通过开关对火焰进行换向,但对窑炉的温度还是没法精细的控制,想升升不起来、想降降不下去……哎呀,我最愁的就是这个点!老爷您这可太有才了!”   他说到这里,面色却突然一滞,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太大了一些。   但不等他再次道歉,莱昂纳多便发出了认同的声音:“你也迟早会想到的,弗雷德里克。”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着:“因为这就是我在你的发明中看出来的。有了煤气发生炉,平炉才是一项完整的发明。”   “是的,是的!您说的是!可是……”   老弗雷德里克连连点头,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您这专利……是打算卖给我吗?”   “我没有这样的打算。”   “这样啊……”   老弗雷德里克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这是老爷您辛苦发明出来的东西。正巧补足了我这发明的缺点……”   “哪里的话,这不也是你发明出来的东西吗?”   莱昂纳多却只是淡淡的说着。   老弗雷德里克愣愣的看着莱昂纳多,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   莱昂纳多双手放在桌子上,语气平和的说着:“我不要什么专利,我也看不上这一项专利。我看上的是你,西门子阁下。   “我看上的是你的头脑,你珍贵的智慧与知识。   “正如你之前所说的一般——再给你几年时间,你也能发明出煤气发生炉。我这便是节省了你将来的这几年时间,而你则来为我工作几年……我会按大工匠三倍的薪酬给你发薪水。”   闻言,老弗雷德里克显然是有些心动。   但他犹豫再三,还是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不是不识好歹,老爷。只是我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   老弗雷德里克苦笑着望向莱昂纳多:“愿祖师爷所罗门开眼吧。他老人家若是开眼,保我五年寿命……我保准能发明出煤气发生炉,可我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我这老东西已经废了,老爷。年轻的时候就把身体累坏了,现在只是给孩子们多留点钱。”   他碎碎念着:“我那二儿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买了匹马,家里就没什么存款了。但我孙女都八九岁啦,再过几年也该出嫁了,得备一份好嫁妆;我孙子今年刚三岁,他父母也都没什么出息,我得备一份存款,让他以后有书能念……”   “那我给你三千镑,你先为我工作十年,可好?”   莱昂纳多打断道。   老弗雷德里克有些感动,但他却只是固执的摇头:“老头子别说十年五年了,三年我都活不了啦。老爷您是个好人,我不能坑您的钱……”   “你只要愿意,我自然有能耐帮你活下去。”   莱昂纳多淡声道:“五千镑,如何?今后你一直为我工作,而我就让你一直活下去。”   “……五千镑别说买我这条废命啦,这来世、来世的来世也都卖给您啦。”   老弗雷德里克被这底气惊到,也是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声说着:“按理说,您是个好人、这么高的地位还对我这么客气,我是不该收您这钱。可我最近也确实是……”   “你就安心收着便是。”   莱昂纳多答道:“一会你走的时候,我就把钱给你。你收拾收拾,安顿一下,三天后跟我走。”   “去哪?”   老弗雷德里克下意识的问道。   “撒丁,佛罗伦萨。”   莱昂纳多如此答道。   闻言,老弗雷德里克略微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咬了咬牙应了下来:“那我今后就都卖给您了,我只要还能动弹,大人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正如你说的一样,今世可不够。你的来世、来世的来世也要跟着我。”   莱昂纳多从容的答道:“你今年六十八岁,却仍旧不知道自己的才能在哪,那就让我来指给你看。   “回家吧,西门子。当你再见到你所熟悉的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们就在佛罗伦萨了。”   莱昂纳多无意违反规则。   既然专利已经卖了出去,那么他除非正常买回来、或是自己发明,也不会用逼迫或是欺骗的手段,让他人强行交给自己专利技术。   因为他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既然买不了技术,不如直接把人打包带走。反正你们也认为这老工匠再没有什么价值了,不如送给我?   莱昂纳多看的清楚——为何老弗雷德里克的身体这么弱?   因为他尚未觉醒的灵能一直在吸取他身体的活力壮大自身,可又因为身体过于脆弱、始终无法真正觉醒。如此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一个少见的觉悟者。真正的不畏死亡的人。   可惜他觉悟的太老了,已经失去了觉醒灵能的希望……如果没有遇到莱昂纳多的话。   莱昂纳多凝视着老工匠离去的背影,开口道:“收拾一下东西吧,列拉金。我们也要准备走了。”   “不等公爵小哥回来了吗。”   身穿深绿色西装的魔神随口问道。   他就一直站在莱昂纳多身后,可老工匠却硬是没能看到他。   “对,不等了。他现在应该很安全,”莱昂纳多若有所指的说道,“可我们要是一直赖在这里不离开,他就可能不安全了。”   他望着远方的虚空,如此说着。   那里仿佛有一双金色的竖瞳,正远远的注视着他。   更新完毕!虽然是一更,不过只差五六百就四千辣……也算是一章半了(挺胸)   还在调整作息中,今天嗓子不疼了,也终于开始让吃肉了(泪流满面)   睡了睡了,明天争取要双更(沉声) 第九十七章 没有什么是莱昂纳多做不到的   洛伦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很是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在莱昂纳多离开撒丁的这些日子里,他的工作无端变得繁重了许多——一些官员交上来的报告总是含糊其辞,让他拿不定主意。   但所有人都在看着洛伦佐的脸色,等着他的命令。   然而那些官员不敢负责,含糊着把报告交了上来,可洛伦佐却不能和他们一样,也这么含糊的把政令再发下去。   他心中清楚,自己的每一条命令、每一道旨意都牵动着无数人的生活。他的一句话落地,可能就会让无数个家庭圆满或是破碎、幸福或是不幸……   在莱昂纳多的影响下,洛伦佐对自己所持有的权力十分慎重。他对自己的分量一清二楚,也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的事。   因而,洛伦佐在不愿意将就的情况下,就只能挨个的传召那些想要浑水摸鱼混日子的官员,一个一个的拉来详询,多方对照,取得真实的数据和情况。   他这时才意识到,在父亲病重的几年中,撒丁的底层已经混乱到了什么程度。   ——军不成军、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除却粮食法案之外,撒丁已然数年没有什么新政,官员和贵族基本没有流动,无人上来也无人下去。商人没有受到压制、管理或是打击,与底层官员已然串通一气。   洛伦佐接手政务已然三个多月。期间他几乎一直没有停歇、始终在处理他父亲积压下来的麻烦政务,在全国范围内努力整风,可进展却是依旧缓慢。   每次在他顺藤摸瓜,快要查清一条线的时候,就会有别的几家大贵族一同蹦出来对他进行阻拦。   即使好脾气如洛伦佐,他也在心中积压了许多杀意。   ——他真的意识到了,这些贵族们长久以来积蓄起的资本和势力,对撒丁的每一项变革都形成了掣肘。对他们来说,一切都不变那就是最好的,因为那样就意味着他们正在顺利的蚕食着美第奇家族。   如今的时代已经变了。   比如说,曾经的撒丁对农业加以重税,而对轻工业给予低税、促进行业发展,比如说纺织业、印刷业、家具生产等。可如今,轻工业反而成为了撒丁的主要税收来源——这还是在它们依旧拿着低税的情况下,而农业税收和收入已然不再平衡了。   这种情况下,理所当然的应该对十八年都没有变动过的税率进行调整,提高轻工业的税率、降低农业税率。这样一方面可以大幅增加国家税收,同时让社会环境尽量公平化、尽量降低穷苦人的税负,也可以减少因粮食法案而造成的农业补贴的大量支出,让更多的资金流向军工,应对接下来瞬息万变的局势。   可洛伦佐的第一步就走不动。   他无法提高轻工业税收。   他能减粮税、但加不动工业税。因为那些大工厂主,多半都是投靠在某个大家族之下的,他们的相当一部分收入是要落在地方税收、也即是当地贵族手里的。这一改税,明面上是收敛工厂主的钱财,实际上便是压制地方贵族的力量……当然,洛伦佐本来就是这样想的。   可真正落实起来,却立刻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先是大贵族们接连不断的向洛伦佐上书,对这政务或明或暗的提出了不满;随后又是他们开始鼓动工厂开始裁员、逼迫工人发出抗议,地方贵族们趁机出面试图收拢人心。   洛伦佐心里清楚,这些工厂是离不了这些工人的。如今正是市场竞争最激烈的时候,那些工厂主们及时亏损也是找银行借钱,绝不会轻易裁员撤设备。因为他们清楚,人少了效率就会降低、物流运转就会变慢,厂子的竞争力立刻就会下降。   因此他们只是在作秀,在逼迫工人们为他们而发声。   为了防止有人背刺,不裁员反而趁机招工,他们背后一定有人串通一气,调度所有工厂短期内不收人、尤其不要收被裁撤下来的工人。   可工人们却不知道这件事——在他们看来,这便是大公给工业加了税、他们就因此而失业了;因此若是大公不加税,他们就能重新上班了。   而若是洛伦佐真的放弃对工业加税,那就只能对农业继续课以重税,或是提高已经是中等税率的其他行业税收。但问题在于,商业、文化业的大头就握在洛伦佐家族手里,不管受不受税金,这些钱还是要流到他们手里;可若是收了税,就会对行业进行一波压制。   如今的撒丁,最发达的行业便是纺织印染相关的产业,其次是珠宝、皮革、化学原料,之后才是银行业。   可目前盈利大头的纺织印染行业,仍旧在交着8%的低税率,甚至对一些小型公司企业还有1%-3%的减税政策——这是十八年前定下的税率,那个时候“痛风者”刚继承大公之位不久,还没开始痛风,正打算大力发展撒丁的纺织、印染业。   他前半截的目的的确是达到了,目前撒丁的纺织、印染业已经可以说是世界第一的水平,占据了出口盈利的大头。但却也像是当年撒丁立国时的条顿王一样,把地方贵族和大商人们养肥了。   洛伦佐想要将农业税降低到11.5%,而将纺织业的税收提升到18%,将印染行业的税率提升到15%——这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是低税了。   但贵族们、大工厂主依旧十分不满。   ……当然,这也是因为洛伦佐如今刚刚接管政务,人脉还不够齐全。而且老美第奇虽然病重,可还没有彻底死去,洛伦佐的“大公”之名,或许也不够实在。   可洛伦佐也不敢保证,在他父亲死去之后,他所面临的局势就真的能更好了吗?   亦或是变得更差?   帕齐家对虚弱的美第奇家族的打击,已经让其他几家贵族摸清了他们的虚实——一家打不过,两家略微逊色,三家则占据上风。   美第奇家族的威权,到了他们这一代,只剩下了能同时压制两个家族的程度。这大公之位几乎名存实亡,怪不得他的父亲天天装病不理政务……啊,不对,他是真的有病。   就因为他始终在病床上,保持着这样一种圆融退让的状态,却让其他几家贵族放不下手来攻击他。毕竟谁先出手,谁就一定会死;而最后的好处也拿不到手,自己还会被其他人背刺出局。   他一日不发表意见,便一日是中立态度——其他人就要讨好他,也不会真正对美第奇家族下手。   可洛伦佐上任之后,想要勤政、却因此而得罪了其他的贵族们。他们隐隐结成一派,不慌不忙的反对着洛伦佐的意见,让他的政策始终推不下去、落实不了。   和这些贵族们扯皮,让洛伦佐感到心神俱疲。   ——为王者,永无安宁。   他再度理解了莱昂纳多第一次与他见面时说的这句话……而这种了解,是在他作为大公之子的身份上根本无法认知到的。   他原本十分厌恶他父亲那种软乎乎、慢吞吞的性子,曾经打定主意等自己继承大公之位,就一定要把看不顺眼的东西清理个干净。   可如今,洛伦佐却有些迷茫了。   难道他的父亲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他有些想要向佛劳洛斯发问,却又莫名有一种本能,告诫洛伦佐,一定要靠自己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来——   他唉声叹气的,揉着自己的额头走到花园里想要透透气,却正好看到了身披一身雪白毛皮的莱昂纳多,拄着手杖从马车上下来。   ——他回来了!   我的兄弟回来了!   他忍不住面露欢喜之色,扬声呼喊着:“莱昂纳多!莱昂纳多!”   “午安,洛伦佐。”   在他耳边响起的,依旧是那熟悉的温润声线:“我回来了。”   莱昂纳多温声向他打着招呼——尽管没有那他这些天里听腻了的“公爵大人”的后缀,可洛伦佐却能从中听到最为浓重的感情与温暖。   那一瞬间,洛伦佐心中的压力一扫而空。   在看到莱昂纳多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所忧虑的、所困苦的、所迟疑的困难,都失去了重量与锋芒。   没有什么是莱昂纳多做不到的——   他如此坚信。   更新完毕,依旧是接近三千字的大章(挺胸)   不过二更君还是死辣(垂头丧气)   下一章再过度一下,然后就可以跳一段时间啦,正好凑个九十九章开战,窝控章控的好累……   有人问我这一卷什么时候完结,窝只能说这一卷和下一卷的长度是本书最长的两卷,所以可以放心的看……   毕竟算上这卷,还有三卷这本书就完结啦。 第九十八章 即将打响的双重战争   “需要加税?不,你不需要加税。”   莱昂纳多听完了洛伦佐的话,却是毫不犹豫的否定道:“你的做法的确欠妥。   “地方贵族基于你父亲的政策,已然在地方结成了不小的势力。你针对他们征税,就等于说是想要他们的命。他们自然会做出反抗。”   因为这些地方贵族,以及建国初期的贵族们来说,他们的权力便寄托于他们的财富之上。   正如同帕齐家能在几十年前,因为银行业的东风而一举成为第二家族一样——其他几家老牌贵族,在之前的十几年中,也是借着“痛风者”对轻工业的鼓励政策,大量投资地方企业、形成规模控股,进而导致轻工业产业集群化,迅速扩张发展了起来。   “客观的来说,如今撒丁的纺织、印染、珠宝、皮革、化工原料等行业之所以能如此发达,与你父亲当年的政策的确是有关的、与这些贵族们的大量投资也是有关的。”   莱昂纳多如此说道:“从这点来说,他们攻击你无疑是正常情况。在他们看来,他们是辛勤工作了数十年间,将行业发展了起来,然后你这个后生就过来想要分一杯羹——他们自然是不会愿意的。   “现在他们过来攻击你,并非只是抗拒这一次的加税,而是害怕你接下来还要一加而再加,是害怕你从此就开了这个头,意识到了从他们手中征税,远远比从平民手中征税简单的多。”   “……我有些冒进了。”   洛伦佐闻言,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   果然自己还是做错了。至少自己不该在莱昂纳多不在的时候,突然加税与那些贵族们开战……而且自己想的也太简单了。   至少在加税的法案推下去之前,洛伦佐是估计不到会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的——   在他看来,情况也是很简单的。   这就像是两条河流同时途经某地,因而带来了涝灾——按照普通人的想法、甚至是那些贵族们的想法,只要将其中一条河流堵死就完了。这是最为简单、见效最快的办法。   可作为一个领导者,洛伦佐却不应该这么做。   因为今年可能这里会发涝,明年只剩一条河的时候,转而又发旱了怎么办?   他的目光必须长远,必须全面考虑到普通人无法考虑、也懒得考虑的那些事。   若是今年西边的河水位较高,他便要将在西边加筑堤坝、在东边蓄水;若是明年东边的河水水位较高,他便要在东边拦水,在西边蓄水。他做出的应对始终应该是动态的、切合实际的、符合时情的,而不能试图去“发现”一个简单而又一劳永逸的法子。   ——从来就没有那样的法子。计划从来不如变化快。   控税也是一样。昨日要给他们减税,今日便要给他们加税。   但即使明知这如风水轮流转,但昔日因为减税而富起来的人,可不会愿意在这时把钱再吐出去。   闻言,洛伦佐也叹了口气:“嗯,我明白。其实我之前也能意识到不对……”   “——但你的目的是好的,只是手法略显浮躁。”   还不等洛伦佐进行自我检讨,莱昂纳多便打断了他的话头:“无需忏悔。你的做法的确欠妥,但你没错。”   他端起热姜茶抿了一口,平缓的说道:“因为你是真正的心怀天下、胸怀社稷的君王。你比你的父亲更为出色。”   闻言,洛伦佐一怔,眼眶不禁有些温热。   他感到了心安:“那我听你的,莱昂纳多……请你帮帮我。”   “我会帮你。”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闭目思索着:“简单来说,你的短期目标只是要增加财政预算,长久期间则要打击那些贵族、防止你的政令推行不下去,对吧?”   “没错,”洛伦佐点头应道,“但如今我一个不小心,几乎与他们撕破了脸皮……我就连变招也困难了。”   他忍不住苦笑着:“若非是有老师在,或许他们已经在讨论,要不要找个杀手过来把我除掉了。”   “你这个时候倒是明白。”   莱昂纳多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是让洛伦佐有些熟悉的威严。   洛伦佐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这目光,一瞬间竟是让他想到了他的父亲……在他的父亲没有患病、还在勤政之时,身上便总缠着这样平缓的威严之色。   莱昂纳多,莫非是……   就在洛伦佐胡思乱想的时候,莱昂纳多咚的一下把茶碗放在桌上。轻响让洛伦佐一惊,顿时回过神来。   看着莱昂纳多那深邃而威严的目光,他有种自己的想法都被看透了的错觉。他顿时心中一慌,错开了注视,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热茶。   两人身边,寒风凛冽。   莱昂纳多黑发飘飘,鼻间轻呼出淡淡的白气:“我想到了。”   “这么快!”   “别打岔——你姑且先把工业税加税这事搁置起来。”   莱昂纳多平缓的说着:“转收印花税。”   “……印花税是什么税?”洛伦佐奇道。   “就是让人们,按规定应税的比例和定额,自行购买并粘贴一种印花税票到契约合同、借贷凭证、交易收据上。而只要打上这种印花,就可以成为合法凭证,在诉讼时也有法律保障。   “如此,只要税负足够低,人们也乐于纳这种新税……我初步建议,可以按合同款的千分之一左右纳税。人们日常生活中,开具这种契约合同的量又不小,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款子,至少足够应急了。”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这种新税,税负轻微、税源畅旺、手续简便、成本低廉,可以说是取微用宏。完全可以解决撒丁缺钱的情况。   “而财政问题只要解决,剩下的就都简单了。你有钱,又控制着媒体,还有大义,想打赢这场内战再简单不过了。我们与条顿人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不光我们看得出来,那些地方贵族们也看得出来——即使有人看不出来,也要媒体提着他们的耳朵告诉他们,战争要来了。   “如此,他们很快会大量囤积粮食等战争物资。而这时我们就可以把粮食高价卖给他们,从他们手里获得第一笔款子,用来购置一些需要第一时间拿下的关键企业的股票。   “等战争开始,我们预先研发的高射炮可以拿下第一阶段的胜利。之后趁着高昂的民意,提拔那些清廉、平民出身的官员,并接受他们的举荐,调查各大臣的贪腐情况……不用担心,无论是举报的还是贪腐的,都一定是会有的。”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之后,你就可以一连串的扯出来这些大臣们背后,究竟是哪几家贵族在给他们打钱。通过你的新闻评议会控制舆论,把你要打击的几家大贵族扯进来、再联合剩下的,在他们之中制造不信任……同时让你的银行全部停止给他们发放贷款、但仍要照常征收还款。再让你的人开始砸盘,大量集中出售之前购置的股票,造成恐慌、逼迫他们出手割肉。当然,接手的人也要是你的人。”   “……这样的话,会平白蒸发掉许多钱的。”   “要的就是这样。”   莱昂纳多毫不犹豫的答道:“你以为烧掉的是谁的钱?是你的钱?是撒丁的钱?不,是他们的钱……是那些大贵族们的钱。攘外必先安内,你不光要烧他们的钱,更要把他们烧到破产,烧到他们再没有力气与你作对,烧到他们的钱加起来也比不过你一个人为止。”   他有条不紊的说道:“你听着,洛伦佐。等到几个关键公司的股票价格低到一定程度,就开始反手购置他们的股票,形成绝对控股后把股权集合起来,出售给你所能控制的银行。   “再把这些资金集中起来,去买他们的粮食——他们这时急于回购股票,必然会以更低的价格出售粮食。而这时再让你的人做高,把其中几个较为无用、次品率较高企业的股票尽量炒高、混在其中卖给他们。   “等到第二轮战争开始之时,可以试着造成些许不利形势,或者直接让你的媒体宣传这几个企业的货品不良率过高、逮捕几个企业高管和工程师,让媒体持续报道,让他们大量持有的股票价值跳水,成为废纸,进一步压缩这些老贵族们手中的余粮。”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到了这一步,他们再维持过去的持股规模就是不可能的事了。接着重复上一步,逼他们集中股权,但不要逼死他们、让他们鱼死网破……要给他们一家留一些产业,剩下的全部收回来。等到那时,你再加税他们就拦不住你了——因为这些产业的大头已经到你手中了。他们说了不算,你说了算。”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法子,可是……”   洛伦佐一开始还听的津津有味,可后面便是胆战心惊。   他几乎可以预想到,若是这场覆盖在战争之下的经济战打响,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这让他十分担忧……到时候,形势是否会更加尖锐、矛盾更加激化?   像是看穿了他的担忧一般,莱昂纳多直接说道:“无需担心。我所说的是最差的情况,如果他们足够聪明的话,在你砸盘的时候就应该有人过来投降了。   “我跟你说过,舆论是一把最为锋锐而知名的利刃;而若是涂上资本的毒,它便会变得更为致命。   “我也跟你说过,身为君主你有着极大的缺陷——你能够受人爱戴,却不能被人畏惧。这是十分危险的,我的朋友。”   他凝视着洛伦佐,低声劝诫道:“现在,你明白我当时的话了吗?你知道你危险在哪里了吗?”   “……我明白了。”   洛伦佐慎重的、极缓慢的点了点头。   他站起来,向着莱昂纳多微微躬身,低声说道:“谢谢,莱昂纳多。又麻烦你了。”   莱昂纳多摇摇头,望向下方的城市。   他已经闻到了,战争与死亡的味道。   更新完毕!三千多字的大章,窝就不切了……   窝去睡啦,明天在家,争取要双更…… 第九十九章 V型双缸汽油机   七月雨下。   莱昂纳多打开屋门,深吸一口气。   他已经几个月没有从他的发明房中出来了——这是洛伦佐所的庄园中的其中一栋房子,只有两层高、六七个房间。若非有美第奇家的仆人按时送饭送水送衣服加上清理房间,或许莱昂纳多会死在里面也说不定。   但他总归是成功了,在他久违的投入到了一个领域之后。   他身后的成品,就是他曾经向洛伦佐说过的宝贝:一种高速发动机的雏形……V型双缸汽油机。   这是一种小而轻的汽油发动机,按照四冲程循环方式工作。这种发动机具有两个成十五度夹角、相互倾斜的汽缸,而这两个汽缸的两个连杆是连在一根公共的曲柄上的。   当然,如果依旧使用传统的化油模式,那么它比简单的燃油发动机快也有限。   因此莱昂纳多又针对性的发明出来了一种浮子充油式化油器,这种新式化油器的效率立刻将汽油机的效率提升了数倍,以至于它甚至已经可以作为汽车的动力了。   当然,对于如今蒸汽机车发展良好的情况来说,直接制造使用新燃料的汽车试图攻占市场并不是一件很聪明的举动,而且汽车的构造也复杂许多、光靠这两项发明并不足以制造成熟的汽车。   莱昂纳多打算充分利用它最大的优点——小、轻、高速,而将其用来制造世界上第一台摩托车……以及摩托艇。   这不会太难,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或许在年末,他便有可能制造出来摩托车的原型……或许还能开着它带上洛伦佐出去兜兜风。   这两份发明,几乎是花费了莱昂纳多最多时间的发明。   他原本对这方面并不熟悉,而这方面的知识也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爱好者的了解范畴。   事实上,莱昂纳多是花了五个月的时间,从老弗雷德里克那边完全了解了这个行业的已有知识,顺便摧毁了老弗雷德里克的自尊和自信。并完全依靠着自己的预判性眼光,才能摸索着把这两样东西弄出来的。   而这已经是他回到撒丁的第二年……或者说第三年了。   在他回到撒丁后的第三个月,也即是新历1464年3月21日,条顿王国向撒丁公国宣战。   同年四月底,条顿王国向法兰克共和国宣战。   如今已是1465年,开战后的第二年。   虽然环绕在地中海附近的三国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但局势已然变得平稳了许多。   在六四年的二月时,在条顿工匠老弗雷德里克的帮助下,莱昂纳多就成功的做出了布雷顿型双汽缸发动机。它是一种双汽缸、两冲程循环的低速燃油发动机,经济而便携、原料易得。   它很快被用于锄草、自动抽水和收割粮食,专利收入虽然远不如自动提花机,却也能让撒丁多建起一座新的福利院。   而莱昂纳多之前设计的高射炮,很快在开战后取得了不小的成效——条顿人果然使用了硬式飞艇。   这种用牛肠为气囊的主要原料、内部由金属骨架支撑的巨大飞艇,可以上升到非常高的程度。至少是远比普通的飞艇高、更在步枪和大炮的有效射击范围之外。   它们高高在上,可以源源不断的向下投掷炸弹和燃烧弹,而对方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条顿人在开战半个月后,尝试着发出了四艘新型飞艇,开始轰炸撒丁北部边境的主要交通要道,并取得了不小的成效。道路被飞艇部队轻易切断,从北部源源不断向南运输的大堆粮食运不出去;南方的支援部队也上不来,指挥部甚至北部军团的整块驻地都被炸的七零八落,毫无反抗能力。   于是他们立刻有了信心——打算用飞艇直袭“光辉者”洛伦佐·德·美第奇所在的佛罗伦萨,然后向南轰炸“痛风者”皮耶罗·德·美第奇所在的城市罗马,然后转头直接轰炸撒丁公国首都卡利亚里,派遣部队登陆撒丁岛,以最短的时间达成胜利,征服撒丁公国。   整个过程,他们打算控制在三个月之内。   而在这时,法兰克共和国趁机向条顿人索要了一份并不算过分的佣金:说是佣金,其实就是保护费。他们与撒丁并不相邻,条顿人也信不过他们成建制的军队进入条顿本土……这无疑会给条顿带来巨大的混乱。   因此,即使条顿人缴纳了这份“佣金”,法兰克的军队基本上也不会出手。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会趁机向条顿索要“佣金”,便是直接了当的说,“你不给我们钱,我们就只好在你们开战之后从背后偷袭你们了”……这无疑便是勒索。   毕竟撒丁的国土与他们不相邻、却同时都与条顿相邻,这便是天然盟友的绝妙成立条件——而条顿不仅与法兰克相邻,甚至还是他们的主要进口国,而法兰克的出口能力却要差上许多。   他们这一次的勒索,可以说是条顿人的意料之中。但条顿人的反应之激烈,却在法兰克人的预料之外。   ——他们直接趁机向法兰克宣战了。   六艘飞空艇从苏黎世起飞,直接飞往了凡尔登——并配合陆军,在一周内便将其占领。   不等法兰克人组织起有效的反攻,他们便很快自东向西一路推进。   而撒丁那支军队也已经在一周之间推进到了托斯卡纳大区。   尽管飞艇自己去的话,这个时候怕是罗马都已经炸完了……但如果不能配合陆军协同跟进的话,空艇的轰炸只能打击对方的士气而已——毕竟他们又不可能直接从空艇上跳下来占领城市。   尽管它们能悬停的位置足够高、悬停时间也挺长,但飞艇上的人员还是要下来补给的,毕竟飞艇看着很大,但可用空间其实不大,弹药、燃料、食物和水都是有限的。   而就在空艇配合着陆军进入托斯卡纳大区防线的同一天,他们却突然遭受了重创。   撒丁人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种炮身非常长的火炮,一夜之间轻易击落了三艘飞艇。   ——若非是最后那艘飞艇见势不妙,看见撒丁人不慌不忙的推出那些古怪的长筒炮的瞬间掉头就跑,条顿人的“王牌武器”怕是一夜之间便要被全灭了。   一会还有第二章 第一百章 怪物军团   事实上,在飞艇被击落了三艘后,条顿人立刻慌了神。   他们近乎将这种王牌武器当做神明看待,并对其抱有必胜的期待。而它却没能让撒丁人受惊分毫,反倒是轻而易举便将其点燃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幸好条顿方面的指挥官经验丰富,他们马上组织后撤,打算撤回到上一个要塞点进行防守反击。而撒丁的两个军团立刻发起了追击。   而这时,埋伏在条顿陆军退路上的撒丁人却推出了一些古怪的武器。   那是北部军团残留的炮兵部队,他们使用的旧时代的前膛炮。因此在条顿人打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而在他们撤退的时候,他们却使用了一种新式的炮弹——两门炮并联抬上炮架,在炮弹之间装上铁链,同时点火。   飞出的两枚炮弹在空中迅速展开,在铁链的拉扯下高速旋转着向前飞去,几炮落下便死伤大片。条顿的指挥官立刻反应了过来,向东散开进入山脉的密林地带,而飞艇则全速向北逃去。   这的确让他们逃过一劫。尽管有三千人因为落后而被追上来的撒丁主力逮了个正着,但大部队还是成功的逃了进去——撒丁的指挥官也没敢继续追击,只是驱赶着飞艇继续向北飞行。   最终,飞艇在还有不到六里便飞出撒丁的时候,还是失去了动力、坠落下来。第二天追了上来的斥候部队成功缴获了这艘极为昂贵而先进的飞艇。   至此,条顿与撒丁的主战场便基本已经进入到了收尾阶段。   撒丁部队战斗力不强,因此他们使用了驱赶战术搭配陷阱和埋伏,成功暗算到了条顿主力军团。但若是两边拉开阵势开始打,他们是肯定打不赢的,连两三成的胜算都没有——毕竟撒丁已经和平了许久、且只与北方的条顿在路上相连,而条顿王国则是东南西北四面对敌,士兵的战争经验和将领的临场指挥能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但条顿王却做了另外一个十分果决的命令。   在发现飞艇在南方的撒丁战场失利后的第三天,他们不仅没有撤回西部的军队回国防守,反倒是调动了北方军西行——既然高空飞艇已经有了破解之法,那么与其等着法兰克人也通过某种途径破解飞艇,不如趁着新式飞艇第一次面世,直接将其在法兰克身上打回本来。   于是非常讽刺的是,原本用来针对撒丁的飞艇,反倒是用在了一旁看戏的法兰克人身上。   而这时,一件让条顿王无比震怒的事发生了。   ——只见巴黎上空,也晃晃悠悠飞起来了两艘飞艇。   对方也有了飞艇压阵——甚至有了击坠他们的可能,只要在飞艇上部署神枪手,接近到一定距离,就足以一枪击坠飞艇了。这让双方的飞艇都不敢拿出来冲阵、只敢侧面偷袭,而这亏的显然是部署飞艇更多的条顿军一方。   尽管造型与大小略有出入,但那无疑便是他们研发出来不久、一直列为绝密的高空飞艇技术。   结果第一次拿出来,撒丁这边有了对应的破解武器,法兰克那边更厉害——直接有了成品的飞空艇,技术还是一模一样的。   毫无疑问,他们中出了个叛徒。   于是在西线战场也僵住的第二个月,条顿出让些许利益,支付了一大笔战争赔款后,与撒丁顺利达成了和解,将被围困在撒丁内部的主力部队调回,同样压到了西线战场。   而法兰克的军队不知道得到了从哪来的先进技术,得到了一批性能极强的新式枪支,并在开战后的第二个月便掏出了与撒丁人类似的长筒高射炮,逼迫条顿的飞艇进一步后撤,只留下了侦查功能。   在对方的飞艇压制下,条顿人的推进也变得十分缓慢。   在1464年的十一月,情况发生了改变。   一些残废或是严重受伤的条顿军人,在回撤数日后便完好着回到了战场——甚至突然变得力大无穷,极为嗜血、无惧死亡、甚至仿佛没有痛觉。他们在开始战斗之后便不再听从命令,不断向前突进直到彻底死去。   而这时,惊人巧合的事发生了。   同一个月、甚至同一周,法兰克军也同时开始在战场上给自己注射一些药物,并在之后立刻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和持续作战能力。他们的腿被炸断,也能面不改色的继续爬行着向对方扫射,并在一段时间后融化死去。   对方的战士几乎同时变成了怪物,战况顿时惨烈了数倍,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进展——   这时,双方的领导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怕是被人给耍了。   他们没有直接和解——当然也和不了,因为和南方的战况不一样,双方都认为自己仍然是优势的一方,因此没有人愿意退一步。   条顿人突袭占领的土地还没有还回去、他们也不愿意平白无故把它们交回去,而法兰克人也不愿支付代价赎回那些土地。在他们看来,条顿人无疑是不讲道理的侵略者,而他们已经逐渐将不利的局势打了回来。   于是双方暂时达成了临时和解,开始互相排查对方在自家内部安插的间谍。   因此,在撒丁这边开始战后重建的时候,条顿和法兰克的局势反而变得更加紧张了。   而莱昂纳多这边,也有了一些更新的进展。   准确的说,是拜蒙那边有了一些最新的进展——   他在得到了莱昂纳多的差分机的知识后,利用魔神的力量很快复制出来了一台,并以其作为基础进行演算,试图破解圣示仪的加密。   而在两个月前,拜蒙按照莱昂纳多的指挥,成功解密了一些重要的信件。   其中便有与佛朗切斯科通信的那位灵能大师的信件。   而他索要这么多的奴隶的原因,也已然查了出来——并让拜蒙立刻重视,第一时间向莱昂纳多做出反应。   因为那位大师的研究项目之一,便是尝试在非灵能者的环境下,试图人工制造咏月者、或至少是劣化过的咏月者。   而咏月者,便是菲尼克斯他们所说的狼人。   这情报让莱昂纳多立刻警觉了起来,并联想到了在西部战场上的古怪情况。   ——这几乎可以确认,这信上所说的就是这件事!   说好的双更!送上!窝超强!(挺胸) 第一百零一章 激化与扑灭与希望   量产狼人……还是以非灵能者为原材料?   当时得到了这个消息,莱昂纳多立刻便警觉了起来。   他一瞬间,想明白了玫瑰教团许多莫名其妙的举动背后的含义。   无论之前玫瑰教团在做什么事,始终能保持自己处于灵能者的界域之中,他们依旧保持着灵能者这一存在的隐蔽性,保持着相对的低调……至少还不敢正面与政府发生冲突。   但如今情况便截然不同了——   不光是人体实验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玫瑰教团试图用灵能技术谋取权力和金钱,甚至主动且恶意的掀起战争、攻击凡人,以此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而这就是莱昂纳多无法容忍的了。   因为他们这举动,实际上是在主动将灵能者与普通人类之间的阶层对立起来,并试图从中牟利。   短期来考虑,这的确会增加灵能者的社会地位。即使条顿王和法兰克上议院的议员们已经得知,这种“怪物军团”是玫瑰教团的一次大型试验……他们也不敢将其随意终止。   ——因为它们已经出现过了,而且拥有普通士兵几乎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   那么,这之后的抉择,就与道德和理智完全无关了。   敌国可能拥有这种力量,而且他们已经投入在了战场中;那么哪怕是为了谨慎起见,对他们做出提防,自己也不能停止进一步的研发。   因此,他们无法与玫瑰教团的灵能科学家们为敌,甚至还要重用他们、给予他们更高的政治地位,以此试图在这场军备竞赛中取得领先地位。   毕竟玫瑰教团实际上不属于条顿也不属于法兰克,而是属于撒丁。他们无法逼迫玫瑰教团不为对方服务、也没有那个力量将其一举歼灭……于是这就陷入了一个困境。   他们只能利诱、无法威逼。   没错,这种“怪物军团”本身,便是一次跨国级别的勒索。双方同时拥有了这样的技术,那么战争便失去了结果——或者说,战争的结果已经可以被玫瑰教团所操控了。   玫瑰教团真正在做的事,似乎是通过某种手法,建立一种“灵能者在人格和个人价值上高于普通人”的大众认知。这种具有压倒性力量的灵能科技,和对普通人的改造就是第一步的计划。   他们似乎在试图掠夺如今开始没落的旧时代贵族的权威。要知道昔日那种旧时代的剥削权力,正是以这些“生来而贵”的贵族们的血统论为中心形成的。   如今随着资本主义思想的萌芽,旧世代那些老思想贵族们的地位,也逐渐开始被新人所取代。   那些尝试实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封建贵族,和卖官鬻爵、依靠钱财获得政治地位的资本家贵族们,已经不再在乎血统论所维持的“统治权”了。   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更为坚固的、更为自然的统治权力……也就是他们所掌握的资本,那些实实在在的握在手中的财富。   这财富,或者说金钱、货币,正是这些新世代贵族们最为仰赖的武器。   由金钱所产生的实际上的统治关系,甚至比道德、血统、宗教更为牢固。   因为在如今的社会中,人的愿望、活动以及同其他人的关系,早已要受到金钱力量的支配。金钱一跃成为了新的上帝,而使用、持有金钱的人反而处于奴隶的地位。   洛伦佐也曾向莱昂纳多发出疑问——这金钱究竟是在何时发生了异化?这种异化又是如何发生的?   莱昂纳多对此进行了精确的概括:这是因为金钱是“需要”和“对象”之间、人的生活和生活资料之间的最大的牵线者。人的劳动和产品并不是相互满足需要,而是要通过劳动取得金钱、以金钱来取得的产品的。   而钱可以买到近乎一切东西,这种可度量性和普遍购买性,就让本来作为流通手段而出现的金钱,就反过来成为了人的目的、人生的目的。   它有着那样可怕的力量,甚至可以化美为丑、化丑为美,化敌为友、化友为敌,把忠贞变成背叛、将背叛变为忠贞,把爱变成恨、将恨变为爱,把德行变成恶行、将恶行变为德行……也能把奴隶变成主人、让主人变为奴隶。   它正是凡人的魔法:没有任何灵能的普通人,也能通过操纵财富来改变这个世界。   但它的存在本身,却又令人生畏。若是自己的实力低于他人,这把剑便会毫不犹豫的背叛过去,刺伤自己的主人。   玫瑰教团没有完全掌控住它的信心,因此一直没有成立任何明面上的大型企业,利用灵能者优秀的思维,进行金融层面的大规模操作、大范围的扩大化自身的影响。   明明这样才是最好的扩大影响的途径……也是发展最快的一条路。然而玫瑰教团却对此完全不屑一顾。   原本莱昂纳多对此总是十分困惑,认为这是因为玫瑰教团过于古板。   而如今他终于明白了——他们不是古板,而是要吃那些古板者的红利。   因为玫瑰教团所需要的,是一种具有绝对性的、不会轻易动摇的社会地位。若是这种社会地位是建立在财富基础上的,那么它也会随着财富的流失而受挫。   ——那么“远胜于常人”的他们,就有了一种可能会被普通人超越、击败的途径。   这世上唯有一种东西是无法被后来者居上的……那就是已经过时的东西。因为后来者不再走这条路,便不会有人从他们后面超越过来。   为了将自己从历史的暗面中显露出来、将灵能者的存在公之于众,他们选择逆着时代潮流,鼓吹新的“血统论”,鼓吹一种“人生而便不同”的新的、更为隐蔽的阶级划分。   只是这种“生来的不同”,并非来自于血脉、而来自于灵魂层级。若是普通人,或者说至少凡人中的当权者形成了“灵能者比普通人更为优秀”的固有思维,他们就能轻易从凡人的世界中攫取财富和影响力。   “——倒行逆施。”   莱昂纳多如此评价道。   有些人的确生来就没有灵能资质,但这与他这个人本身是否优秀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作为一个人的优秀与否更多的取决于后天的经历、早年的教育和人格的培养,而灵能则只取决于天赋、欲望和意志。   玫瑰教团中也有许多废物,而至今为止的绝大多数伟人都是普通人——这便是最大的例证。   依靠某一种能力的强弱与天赋,人为的、绝对性的界定出人与人之间的等级……这有失公平。而且会伤害到社会本身,在莱昂纳多看来,这无疑是一种极为短视的举动。   它甚至可能会彻底激化凡人和灵能者之间的矛盾——而且可以预见的是,玫瑰教团几乎一定会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取到精英阶级,也即是灵能者们的支持。   而那将会是一场世界级的战争。   ——玫瑰教团,不能留了。   他当时立刻做出果决的判断。   他让拜蒙唤起所有目前处于空闲状态、或者工作即将完成的魔神,让他们三个月内赶到佛罗伦萨集合。而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还有十八天的时间。   不到三周就能集合完毕,这段时间内拜蒙依旧在努力破译信件。这次他是以“调查寄信人和收信人的所在地”为优先任务进行破译,再让佛劳洛斯试着去tab一下目的地,判断其中谁最有可能是灵能者。   目前撒丁的地下灵能者基本锁定完毕。等到魔神们集合,再把雅斯塔禄和阿巴顿叫上,就更保险了……   莱昂纳多在心中寻思着。   ——等到那时,就一鼓作气、多点开花,毫不留情的将撒丁的玫瑰教团全部拔出。动作一定要快,不能给他们任何反抗或是潜逃的余地。   ……即使错杀,也不能放过。   莱昂纳多打算等到撒丁各地比较明显的玫瑰教士清理完毕,然后再把他们定为邪教,慢慢盘查。至于逃到国外的,则可以等他们再发展一段时间、聚拢起来之后再杀一遍。   但莱昂纳多心里有数,绝不能为了这些人而耽误自己时间。   玫瑰教团必须要剿灭,但这个任务可以更多的交给魔神们解决。只有他们拿不定主意的部分,莱昂纳多才有必要出马——毕竟他的时间很珍贵,远比玫瑰教团的性命更为珍贵。   他打算自己这一世,至少要把汽车、电站、疫苗、无线电报、地下铁路、直升机、摄影术、橡胶工业、电弧炉、电化学工业给点出来……最好能摸到计算机的雏形。   这世界才刚来到十五世纪下旬。这样在自己死去的时候,就可以把世界推进到十九世纪左右的程度。   他已经铺垫了三世,来提高世界人民的基础教育水平,如今这种程度的科技,莱昂纳多相信他们还是可以消化的。关键是可以防止他们跑偏……出现比如说之前那种,用地下铁路牟利、贩卖人口的情况。   等自己再度重生的时候……这世界会变得多么精彩呢?   莱昂纳多已然不再对此而畏惧。   ——他深深的期待着。   更新啦!(震声)   虽然是一更,不过是三千多字……明天虽然白天还是有点忙,但等窝晚上到家就会努力双更的(沉声)   下次有空的时候是30号,但愿下个月开头的全勤君能多活一段时间…… 第一百零二章 君臣之问   夕光昏暗,暮光深沉。   加莱亚佐扶着镶嵌着碎钻的金栏杆,望着远方下沉的夕阳沉默不语。   “加莱亚佐卿。”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在想什么?”   “我在看夕阳,陛下。”   加莱亚佐闻声转过头去,半跪下去低声说道:“夕阳很美。”   三十多岁却异常精神,金发金瞳的男人摇了摇手,来到加莱亚佐身边,眯着眼有力的握住栏杆。   他那双狮子般灿金色的双眸凝视着深红色的夕阳良久,却没有丝毫避让,只是低声开口问道:“是条顿的夕阳?夕阳的条顿?”   加莱亚佐一怔,顿时悚然。   他当即向克烈八世拜了下去,恭恭敬敬一字不言。   “没什么不敢说的。”   克烈八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这既是条顿的夕阳,也是夕阳的条顿。   “时代变了,加莱亚佐卿。我看的到,你也看的到。”   他回过头来,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加莱亚佐,平和的说道:“我也知道,你看得到。在这双眼睛面前,没有什么是我辨不明的。”   “……您睿智。”   加莱亚佐犹豫片刻,低声答道。   这一代的狮心王不似先代那般昂扬激狂。他的性格沉稳、行事深不见底……与初代狮子王圣莱昂纳多是一点都不像。   自古以来,一代代的狮心王凭借着甄别奸恶的狮子之眼,只需要不断锤炼自己的正义之心,就能顺利的统治自己的国家——凡是不敢与他们对视的,便是心中有鬼、无君无国之人。   他们如此重复,就可以剃掉所有不忠诚的臣子,剩下的总归都是忠臣。再考量他们的政绩,贤者为上,便能选出最为优秀的臣子。   而他的子民也会因为相信狮心王的狮子之眼、相信狮子王所相信的人,因而对地方官员也总会十分信任容忍——至少他们总不会是什么恶人。即使行了什么糊涂事、至多也就是一时没有想明白,或是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   可以说,整个条顿就是建立在这种由上到下的信任上的。这算是另外一种含义上的神权国家。   他们并不信奉神明,但却有一位不会出错的“教皇”、有地方任职的“主教”。   一直以来,条顿都是如此治国的。从圣莱昂纳多一世创立的神圣罗马帝国开始,直到如今数百年,条顿的治国之方从未改变过。   ……但克烈八世却不同。   加莱亚佐抬着头,仰视着这位软禁了自己接近两年的君王,心绪复杂。   最开始,他还一度以为这是一位昏君、暴君,把自己提来是为了灭口、或是担心自己挡了他的生意。   可等他来到了苏黎世,来到了这王庭之中,他才渐渐感觉到了克烈八世的心思深沉、不可估量。   他绝非是一位昏君、暴君。他心念条顿,更顾着黎明百姓。   可这样的他,一年前又为何要掀起对外战争?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用明知是奸细、恶人的假农务大臣?为何不查处他的贪污腐败之罪,不为真正的农务大臣讨回公道?   “你又在瞎猜了,加莱亚佐卿。”   克烈八世答道:“你有个聪明的脑子,可却不用在正地方上。”   “恕我直言……”   加莱亚佐沉默了些许,低声答道:“陛下您也一样。”   “……嗯?哈哈哈哈!”   闻言,克烈八世一愣,反倒是开心的笑了出来:“说得好,说的不错!我也的确是有个聪明的脑袋,也不用在正地方。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聊天,所以我才要你留在这里。”   他伸手扶住加莱亚佐的肩膀,向他伸出手来,简短的答道:“起来吧,加莱亚佐卿。陪我看会夕阳吧。”   “是,谢陛下。”   加莱亚佐答道,握住克烈八世的手用力把自己拉了起来。   他拍拍膝盖上的尘土,学着克烈八世的姿势握着栏杆,凝视着渐渐下沉的夕阳。   只是他的双手纤细而白皙,扶在栏杆上像是把双手搭在琴键上一般。不若克烈八世的双手那样大而有力,总是坚定的、毫不动摇的紧紧握住栏杆,手背上的青筋甚至都微微迸了出来。   仿佛注意到了加莱亚佐的目光,克烈八世微微转过头来:“你觉得,我这手中应当握着什么?”   “是刀剑吗?或是盾牌。”   加莱亚佐轻声说道:“陛下您的手很稳,而且十分有力。看上去像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你错了,我从未上过战场。但我的手的确很稳。”   克烈八世摇了摇头:“因为我所握着的东西是笔、还有印。   “那是千万人的身家性命,是条顿的过去未来。”   有力的年轻国王如此说着,回过头去凝视着逐渐沉下去的夕阳。   他那灿金色的双眼毫不动摇的注视着前方。仿佛要看看那夕阳是否会在狮子之眼目前惶恐溃逃一般。   “你去年曾问我,我为何要留着那些贪腐之臣、不义之士,”突然,克烈八世出口道,“你现在还想知道吗?”   “想。”   加莱亚佐简短而有力的答道。   这话若是克烈八世一年前问他,他必然心惊、不敢回答。可如今,他已然心中明悟——在克烈八世面前,只说真话便可。   旁的他不必说,说了也没用。   闻言,克烈八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就告诉你。”   他顿了顿才说道:“我任用那些愚臣污吏、那些奸臣罪子,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能让他们替我挡住那些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闻言,加莱亚佐怔了一下。   他是真的没猜出来克烈八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条顿,没有任何人能反抗他。他一句话便能罢了别人的官,一抬手便能要了别人的命。一百多年来,克烈八世是对政局的控制力最强的条顿王。   这样的人……还会有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人?   “你之前说的不错,可现在怎么又糊涂了?”   克烈八世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你知道都灵银行一层一层的刮着那些人的钱,我便装瞎看不见,可怎么就不知道为什么我放着那‘盲鳗’不管?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加莱亚佐皱眉深思。   他是真的想不出来。“都灵大骗局”这原本也不是他看出来的,他也只是曾经向克烈八世转述了莱昂纳多的话而已。   于是他便对克烈八世如实说了。   克烈八世再度叹了口气。   他眼中灿金色的光辉依旧永远坚定,只是稍微暗淡了些许:“佛劳洛斯也是,莱昂纳多也是。这样的贤臣明相,为何不生在我条顿……”   他望着加莱亚佐,摇了摇头:“这也不怪你。你看不出来,是因为你没有站在我这个位置上。”   听到这话,加莱亚佐才是一惊——那一道噼啪的寒光仿佛从他的脊椎底部窜起,要直直打在后脑上!   他那声“不敢”还没说出口,克烈八世便直接揭开了谜底:“我不能从民中敛财、因为那是横征暴敛。那人们反了,反的是条顿、是这数百年的传统与信条。但我随时可以抄了那些蠢货——我杀了他们全家,也只会有人叫好。   “这钱放在他们手里,与放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两样。如今条顿缺钱,便是该他们还债的时候了。”   他看着悚然的加莱亚佐,又问道:“那你知道,条顿为何缺钱?”   “……因为战争?”   加莱亚佐好悬才将“您掀起的”这词给吞了下去。   克烈八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那你说,我为何要掀起这战争?”   更新完毕!   今天一更,窝先睡啦,调整作息,保护喵命…… 第一百零三章 看不到的生路   ……为何要掀起战争?   加莱亚佐闻言一怔,不知说什么好。   并非是不敢回答。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去年他正是因为想不明白,为何克烈八世要掀起战争,才顺着有人冒充农务大臣这一事赶到了苏黎世,直接冲进克烈八世的府邸,向他拼死直谏。   多亏克烈八世仁厚,即使被当面顶撞也没有杀他……但却也没有放他回家。   他随身被克烈八世带在左右,即使是在朝中开会的时候也带着他,开完了会再把他带回来。这看起来像是在监视他,却又像是盯着他、不让他跑了。   他能看报纸,能出去打猎,甚至能找马戏团的班子来,但就是不让他回米兰。   他被条顿王软禁这件事,并没有在民间传开。但这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加莱亚佐几乎可以确定,他那弟弟卢多维科如今肯定已经将米兰掌控在手中了。   最开始他还比较着急赶回去,但那个时候正好在战争时期,整个条顿全国戒严。而如今,加莱亚佐已经不着急了……   克烈八世却是已经打定了注意,就是不放他走。   即使是加莱亚佐自己,也不知道克烈八世为何要一直盯着他不放。   若说是他对自己的意见十分看重,可为什么不见他就国事来问自己的意见?一连数月也不来见自己一次,只是把自己软禁在偏厅,就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甚至就把他直接扔在这里就不管了,一两个月才过来和他聊一次天,之后就匆匆离开。   这看起来,与其说是软禁,不如说是保护……   但陛下为什么要保护我?我又得罪了谁?   加莱亚佐始终也想不明白。   而他的这位君主,也不像是以往的狮子王——即使他心中有话,也总藏在肚子里,等着旁人去猜。   可猜又怎么猜得到?人心本就难测,何况是君心……   有些东西,即使猜到加莱亚佐也不敢说。还有些话,他便是如何也猜不到。   比如说,克烈八世为何要故意掀起战争。   “……我还是想不明白。”   加莱亚佐思考许久,还是诚实的直接答道:“我只知道,陛下您肯定不是为了征服而发起的战争。”   克烈八世轻叹了口气,望向夕阳的目光显得有些失望:“那是当然……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会再存在什么征服战争了。   “我会发动战争,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条顿已经陷入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说着,金发金瞳的狮子王笑了一声,将目光投向沉默着的加莱亚佐:“怎么,不相信?”   “……不,只是不太能理解。”   “很好理解。”   克烈八世平和的说道:“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条顿的主要出口产品是什么。”   “机器?钢材?”加莱亚佐下意识的答道:“还是其他的工业产品?”   “都对。”   他答道:“无论是撒丁,还是法兰克人。稍微先进一些的工厂,都要从我们这里购置设备。我们条顿的机械产业世界第一——所以你就认为,我们应该很挣钱,对吧?”   看着加莱亚佐公爵的目光,克烈八世忍不住嗤笑出声。   加莱亚佐的沉默,已经给了他答案。   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条顿的每年的国家贸易收入都是保密的。   克烈八世直接揭开了谜底:“你错了,加莱亚佐卿。我们不仅不挣钱,而且每年都在赔钱。   “生产效率高,不代表收入就高。没人要的东西,生产再多有什么用?”   克烈八世答道:“我们的机器,就是那个‘没人要的东西’。”   “我们生产的机器质量的确是最优秀的,我们生产钢材的效率和产量都非常高……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一定要买我们的机器的理由。”   克烈八世如此说道。   毕竟仿制成品机器的成本和难度,实际上并不高。他们最多也就是缺少一些关键材料的处理工艺而已。   专利局是以国为单位的,管不到国外。而只要购买些许机器,剩下的便能自己做出来——而对于一些处于保密期、禁止对外出口的新机器来说,它们所能提供的外汇收入,也就是它们所产出的产品。   要知道,机器并非是消耗品,而是提高生产效率的工具。   其他的国家购置的条顿产的机器越多,他们的工业发展也就越快……而在机器变得老旧、或是跟不上时代以后,购置机器的企业也不可能直接将机器摧毁,而必定是会将其以更低的价格售卖给下一级的工厂或是企业,直到其彻底用不了为止。   换句话来说,就是条顿所出售的主要出口货品,非常容易达成市场饱和。   而反过来说,随着他们生产的效率提高,就意味着他们需要更多的工业原材料……而条顿本土产出的工业原料终究是有其极限的。   随着产业的进一步规模化、集中化和扩大化,条顿对原料的需求也变得越来越大。制作出来的商品卖给国外,得到利益后商人必然会扩大化生产,这就导致了要进口更多原材料。   一来一去,商人们的确是挣了些钱。   那么问题就来了,究竟是谁赔钱了呢?   ——是整个条顿赔钱了。   工业产区的不断扩大化,导致了工厂不断往城区边缘和临近乡镇扩展,逐渐吞并原本的荒地。而随着工厂规模的提升,城市人口剧增,对农产品的需求开始产生了缺口。   工厂是需要工人的,可若是都去做工了,谁来种地?   说到这里,加莱亚佐顿时恍然大悟。   “……所以,这就是您鼓励农业的原因?”   “是的。这就是我推行《粮食产物保收法》的理由。”   克烈八世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   没错,他早已预见到了这一幕——随着工业化的推进,必然会导致对农产品的需求量增加。   正是因此,他才会鼓励农民种植小麦,高价保收,并在森林、草地、沼泽和荒地等无人之处建立哨塔、圈地划为国家。在满足条顿的用量后,再将多余的粮食低价出口给国外,以此压低邻国的耕地面积,促使他们进一步放弃耕地、加速工业化。   同时,他给本国农民大幅提高收入,就能保证条顿一直会拥有足够数量的耕地和农民。   他们一直用低价的粮食产物供养周边的国家,以此削减对方的耕地面积。等到周边国家的耕地面积缩减到一定水平线上,他们就会突然将粮食超大幅涨价、完全放弃进口畜牧产品,并将事先圈好的荒地立刻转为牧场,生产畜牧产品。   也就是说——克烈八世的圈地,并非是打算将这些土地卖给工厂主,而是打算将其改为牧场。   他甚至骗过了所有人!   若是克烈八世的计划成功,周边国家的物价就会瞬间崩盘。   谷物类的价格将会极速攀升,随即而来的便是肉蛋制品价格极速升高。大量平民、甚至农夫都会饿死,而随着物价崩盘,股市也会随之崩盘,贵族还不起贷款、商人们借贷困难资金链断裂,工厂也会发生裁员,失业率大幅提升。   加莱亚佐想清楚了克烈八世的计划的瞬间,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这是想做什么?   这说不定会造成国家级别的混乱……   “而在此之前,条顿所面临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克烈八世缓缓说道:“条顿每年都需要进口大量的牛,来获得牛肉和牛肠;还需要撒丁的布和化工产品,法兰克的工业原料。即使我提高相应商品的关税,也不能一口气拉的太高。   “可最近几年,每年的出口量都有所下降。许多工厂卖不动货,便只能大量向银行借贷,把商品积压在仓库中……再没有什么是比资金停止流动更可怕的了。这会导致你所说的类似‘都灵银行’的骗局数量增加,甚至干脆形成一个行业——毕竟它们要挣得多。   “随着投资从工厂流向这种骗子行业,我们将会是第一个崩盘的国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不断趋于饱和的市场,和哪些卖不掉的货。”   所以,就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更大的市场,或是能让工厂继续运转的“购货方”。   如果国外不收,就只能政府来收;若是他们不知道生产什么,就去生产子 弹、生产飞艇、生产蒸汽机车吧。总之工厂不能倒闭,投资人的钱更不能流入“都灵银行”那类骗子手中。   “在这里,战争不是手段……而是目的。”   克烈八世如此说道:“劳工的生产力已然过剩。可他们若是同时大量失业了,条顿会发生什么?我只能找些事给他们做,消耗掉这些过剩的产能……即使要让我自己来付这些钱也是一样。   “当然,若是能打赢,让对方来支付战争代价——最好能用大量的工业原材料来交货。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平淡的答道:“所罗门王在上。昔日双纸之战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教训……但贪婪而又短视的人从来都不会在意历史。我要挣的就是他们的钱,我要杀的便是他们的头。”   “短视者吗……”   加莱亚佐喃喃说道。   克烈八世瞥了在思考些什么的加莱亚佐,将目光偏开,望着已经沉下大半的夕阳,一语不发。   ——当然,其实克烈八世敢于发动战争,还有一个另外一个较为隐秘的原因。是关于朝局、关于他的权力、关于为什么要把加莱亚佐留在这里,以及关于那些新贵族和大商人们的。   但既然加莱亚佐没有猜出来,克烈八世也不会主动告诉他。   克烈八世从来没有封闭加莱亚佐回去的路,只是他还没有看到而已。   依旧是三千多字的一章……实在劈不开,就这么发吧(沉声   窝睡啦,孩子们晚安…… 第一百零四章 捡尸狂魔莱昂纳多   “克烈八世发起战争的理由啊……”   背对着身后来访的客人,莱昂纳多随手拿起一块重物、压住了身前还没有画好的图纸,轻笑着答道:“那是因为他对国家的掌控力岌岌可危啊。   “他平日不出现也好,对各种党派的容忍也好,都是为了让大臣们自相内斗。他们身后各有各的利益、心中各有各的想法,若是克烈八世拒绝他们的意见,被拒绝的大臣就会对他心生不满,他的权威和影响力也就会随之下降。   “但如今他不说话,什么主意都不是他来定。做对了,他夸奖两句,这功劳便要加在他身上;办错了事、办不成事,也自然有无能的、碍事的人来背锅。   “那问题又来了,他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呢?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随着工业化进程加深,大臣身后都形成了巨大的家族资本力量和底层官僚动员能力。这是一股力量,却往往会被用来给自己谋利。他们有了属于资本家的权力,紧接着就想要条顿王的权力,推动他进行改革——有利于他们的改革。”   莱昂纳多随口说道:“那么,克烈八世又怎会应允呢?但发动战争就不同了,无论是赢是输,都可以用来打击那些各党各派的大臣们。赢了是他英明,输了是他们无能……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困难,克烈八世想要加莱亚佐做出的承诺也很简单。   “……看来加莱亚佐还是太年轻了。大约要等他被外派出去的时候,多半才能反应过来吧。”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陛下。”   拜蒙恭敬地半跪在莱昂纳多身后,以他那标志性的清冷声线:“早就不是年轻人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纯白色的长风衣,下摆随意的散在地上。黑色的长发没有丝毫约束、直直落在背上,还有两绺从身前垂下。   “和我们相比,他依旧是。”   莱昂纳多轻声说着,将椅子转了过来——这种能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座椅,也是他的小发明之一。   他顺手摸了摸拜蒙的头发,捏了一下他的耳朵,轻笑着说道:“我也有些怀念当年的我……你应当还记得吧。那个还稚嫩的我。”   “即使是那个时候的您,也远远比这个时代的王要更加贤明。”   拜蒙仰起头来,毫不犹豫的答道:“我从一开始就认为,您将会是这世界上最为优秀的王。”   “那真是谢谢你的期待了。”   莱昂纳多轻轻一笑,温声答道:“不用跪在地上,坐我旁边吧。”   “是,陛下。”   拜蒙干脆利落的应道,站起来坐在了莱昂纳多身边。   他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莱昂纳多桌上的图纸,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   这个机器看上去造型很是奇特。   这是一个方型的架子,两侧是两个带圆球的铁柱,下面一左一右连着两根线。它正下方有一个类似船舵的手摇式圆盘,而圆盘的上方则是尽是缠满丝线的U型管。   ……这是做什么的?   拜蒙陷入了沉思。   看上去有个罐子……难道是用来加热或是冷却液体的吗?那下面那个线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好奇这个吗?”   莱昂纳多注意到了拜蒙的目光,轻笑一声:“这是发电机。”   “……电?电能吗?”   拜蒙怔了一下,问道:“陛下您是打算用电能吗?”   “只是发现而已,而且这不是我的智慧。”   莱昂纳多摇了摇头,有些惊奇的问道:“说起来,你们当年在神界的时候,不是用电能的吗?”   “不,大人他们用的是物质化的能量块,平时存在储能室。而获得能量的方法,每位大人都有一些不同。”   拜蒙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比如说,在雅威大人有时间悬停到亚空间夹层、又需要大量能量的时候,就会直接使用灵能引擎直接从止境抽取能量。而卡洛斯大人则有一些能源采集中枢,可以从附近的恒星中直接抽取能源。”   “……灵能引擎?”   莱昂纳多顿时怔了一下:“直接抽取止境的能量吗?”   “是的。那几位大人离开这里的时候,就是借助了雅威大人的灵能引擎。”   拜蒙答道:“但雅威大人离开的时候,也将灵能引擎一并带走了。他们说,将这东西留在这里太过危险了。”   “……那你知道原理吗?一点也行。”   “当然不知道,我们只负责用。”   拜蒙苦笑一声:“而且我觉得,那几位大人或许也不知道。恕我直言……那看上去也不像是大人们能发明出来的东西。”   “这样啊……”   莱昂纳多沉思了一会,又尝试性问道:“那能量块你能拿到吗?我指的是充满能量的。”   “这个可以。那五位大人离开的时候,给我们留下了一些。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开机的了,”拜蒙很快答道,“您带上戒指的话,灵能标准差不多就满足升入神界的标准了。到了那时,我会带您去储能室。”   ……开机吗?   听起来,“神界”似乎还留着不少好东西啊……   莱昂纳多顿时微微心动。   若非是他现在的工作日程安排的密密麻麻,他可能很快就会带上戒指,升入神界去捡垃圾了。   不知道五位古神在上面有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能捡来用。对于那种程度的星际文明来说,甚至不用教材或是书籍之类的——假如他们还用这种东西来学习的话——只要能留下一些有实用性的东西,就能飞速提高科技研究速度。   尤其是那个能量块……   他对这种无损能量储存技术非常感兴趣。但愿卡洛斯大人能稍微留下点那个“能源采集中枢”。不用太多,一只就够用了……哪怕是坏了的也行啊。   莱昂纳多顿时心中充满了杀上“神界”捡垃圾的欲望。   不过话是这么说,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   手摇式永磁发电机还是要做出来的。这对他来说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十分简单……毕竟莱昂纳多现在有了好几项专利,每年的专利收入除开捐给福利院和福利医院的份额,剩下的也完全足够他进行任何形式的发明了。   乐观的估计一下,在他把摩托车制作出来以前,发电机就能做出来了,明年他就能把电堆和电池都做出来。   这种由不同金属中间用一些液体隔开而构成的电堆,可以让电流成为真正可控的能源。   至于燃气发动机,莱昂纳多则已经将雏形交给了老弗雷德里克。他还打算以洛伦佐的名义,在全国范围内征招一些基础扎实牢靠的工匠,把自己做出雏形的机器交由他们进行完善。   不然的话,莱昂纳多实在是忙不过来……   毕竟这个时代的发明,已经不是他张口就能来的那种程度了。他虽然有些许模糊的印象,但知道和做出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若非是有全能之人的个人特性,莱昂纳多还真的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下个月就要去玫瑰教团了。雅斯塔禄明后天就能赶到佛罗伦萨,犹大据说也要过来。   说起来,不知道玫瑰教团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捡……   更新啦!孩子们晚安!(挺胸)   明天窝就回家了,休息一天,30号开始双更!   明天可能还是一更,但窝会努力双更的……(抓住双更君的脖颈) 第一百零五章 查尔斯的转世   “莱昂纳多帮帮我——”   洛伦佐呼唤着自己老友的名字,攥着一沓文件冲进了莱昂纳多的工作室。   他刚一进门,便被极具刺激性的油气呛的皱紧了眉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奇了,这是什么味道?   几天没来,这闻起来也太呛人了……莱昂纳多是怎么待在里面的?他又在鼓捣什么新发明?   “莱昂纳多!”   他呼唤着莱昂纳多的名字,摸索着往里面找去。   莱昂纳多的工作室很大,大约有六百多平的面积。这里先前是美第奇家族的废弃粮仓之一,在市区偏南到接近郊区的地方,还附赠一个小型庄园。   但这里的土地价格原本就很高,周边却没有什么人,离市中心较远,里面也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因此即使这里打折降价,也一直没有人来买。   不过对于需要一个工作室的莱昂纳多来说,这里空空荡荡倒是正好,离市中心远反而更清净。于是他就从洛伦佐那边,拿了一个四折的友情价,把整个粮仓和周边的庄园和土地一块都买了下来。   如今,在这工作室的外面,分布着一些巨大的蒸汽管道,还零散着传出工匠敲敲打打的声音,以及隆隆的轰鸣着的引擎音。   洛伦佐能听到蒸汽降压的嗤嗤声,以及工匠们互相讨论着的声音传来。一座等比例缩小十倍的炉子正在大门正对着的角落运转,一个老人对着几位稍微年轻的工匠不断地讲着什么,而那些工匠们连连点头,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三个月前过来的时候,这里可还没有这么多的东西。   他见到大厅有一个低矮的桌子,周边没有凳子。只是有一个燃气灯摆在一角,而图纸则摊开在桌子上,另有放大镜、折叠卡尺和几张报纸散落在那边。   他凑过去,看了看那卷图纸——那似乎是带轮子的什么机器的一部分。它看上去像是某种单兵战车,画风十分彪悍威武。   “哇哦,酷。”   洛伦佐咂了咂嘴,不禁笑出了声。   他拿起旁边那张的报纸,发现日期正是昨天的——而上面就条顿即将撤军的消息上勾了一个红圈,边上批注上“已证明”的标记。   事实上,这正是洛伦佐打算过来找莱昂纳多商议的事。   他翻过报纸,发现反面上用黑色的油性笔写着一行字:洛伦佐,记得关门。   洛伦佐顿时一惊,有些心虚的回头一看——结果发现自己进来的时候果然没关门。   ……嗯,不愧是莱昂纳多。   他耸了耸肩,若无其事的折回去把大门关上,顺便落了锁,才呼喊着莱昂纳多的名字往里面摸索着前进着。   “——莱昂纳多!”   他一边向里面摸索着前行,一边在机器的轰鸣声中高声呼喊:“你在哪?”   那个老人听见了洛伦佐的呼喊声,转过头来也大声喊着:“公爵大人!美第奇公爵大人!”   洛伦佐勉强听到了声音,转过头去看到向自己走来的老人:“哦,你是那个,弗雷德——”   “弗雷德里克。公爵大人。”   老弗雷德里克笑着,点头应道。   和洛伦佐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气色着实是好了不少。当时他面色苍白、形容枯槁,仿佛戳一下就要倒下去变成一地骸骨一般。   而如今,他的面色也红润了不少,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仿佛如今还不到六十一样。   他身上浸满了蒸出来的汗水的味道,头上包着又高又长的的白色帽子——这也是莱昂纳多的小发明。用来给厨师、工人、或是化学工作者等职业使用,可以有效防止头发、头皮屑什么的掉到不该掉的地方,或是头发被什么东西夹住缠住因而带来危险。   “嗯。你好,弗雷德里克。”   洛伦佐稍微打量了一下,便开口问道:“你说莱昂纳多不在这里?”   “他在楼上,公爵大人。”   老弗雷德里克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笑眯眯的说着:“今日有位小小姐前来找他,莱昂纳多大人便和她上去了。莱昂纳多大人上楼前跟我说,如果公爵大人来了就直接请上去即可。”   “……啊?”   洛伦佐闻言一惊。   莱昂纳多……这是看上了哪家贵族小姐?   他这交友我怎么不知道?而且他天天住在工作室里,又是从哪认识的?   ——他别是被什么不知所谓的人给骗了吧?   “……嗯,我上去看看。”   洛伦佐有些忧虑的点了点头,从一楼最深处拐上了楼。   他刚一拐上去,便感觉周围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楼下那仿佛地面都在颤抖的震动感也薄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了。   这是来自圣公会的结界技术——最为基础的灵能应用法之一。莱昂纳多作为苍白大人的转世,自然也是会的。   ……不过,说起转世,洛伦佐心中却是有些许推测。   因为莱昂纳多实在是太熟练了。不仅仅是对于人心的揣测,而是对于整个国家的统治都无比熟练……就仿佛他曾经真的当过王一样。   当然,也有可能是莱昂纳多的确就是这么天才,在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情况下,便能无师自通的领悟了数十年的统治者也悟不透的治国真略。   相比较这种可能性来说,洛伦佐心中有一个更合理的推测。   莫非……莱昂纳多实际上,还是查理大帝的转世?   若是如此,就能解释的通他为何在各种领域上都有所建树了——当年查理大帝也是这样的全领域的天才、全才。而且据说查理大帝也是圣公会的一员,他同时还是一位强大的灵能者,以及佛劳洛斯老师数百年前所侍奉的君主。   假如莱昂纳多是查尔斯的转世,那么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正想着,洛伦佐推开了莱昂纳多的门。   他发现莱昂纳多正抱着一位看上去与他年纪相仿、至多十五六岁的少女,正躺在床上闲聊。   她有着略微卷曲的黑色长发,以及清亮纯真的碧色瞳孔,和无害、柔弱而秀美的精致面容。那双眼睛和莱昂纳多极为相似,看上去仿佛是水中的一对双生倒影一般……   注意到洛伦佐上楼,莱昂纳多轻笑一声,紧了紧怀里的少女,向洛伦佐介绍道:“洛伦佐,这是我的妻子。她叫雅斯塔禄。”   “……妻、妻子?”   洛伦佐顿时悚然一惊:“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我怎么不知道……等等,雅斯塔禄?这个名字……”   “啊,是的。和查理大帝的妻子同名。”   莱昂纳多微微笑着:“你就当是单纯的重名吧……嗯,巧了。”   ——巧了个鬼啊!你果然就是查尔斯吧!撒谎是会被恶龙叼走的啊喂!   洛伦佐忍不住心里吐槽连连出声。   更新完毕!窝回来辣!(挺胸)   明天窝决定要双更(发出了举高高双更君的声音) 第一百零六章 粮铁战争之初   对莱昂纳多的身份有了些许推测后,洛伦佐心中也不禁有了些许拘谨。   ……如果莱昂纳多真的是查尔斯皇帝的话,那么按辈分讲,他应该算是自己的祖先。   那么他是否应该对莱昂纳多更恭敬一些?和自己的祖先没大没小什么的,未免过于失礼了。   可如果莱昂纳多不是的话……   洛伦佐顿时心中有了些许纠结。   莱昂纳多是他关系最为亲近的旧友,而查尔斯皇帝则是洛伦佐的偶像。这双份的喜悦加在一起,却为何如此——   “不用过于拘谨。”   莱昂纳多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开口说道:“我现在只是莱昂纳多,而你只是洛伦佐。”   闻言,洛伦佐突然心中一惊。   一种被人看穿了想法的恐惧感,从洛伦佐心底油然而生。但他一想到“这毕竟是莱昂纳多”,于是他便立时释然了。   既然是莱昂纳多的话,无论他又做了什么神奇的事,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他与凡人是不同的……所以也不能将看待凡人的观点和思维套在他身上。他对莱昂纳多便是有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与不能说出口的崇拜。   这已经是嫉妒所无法企及的彼岸了,他在莱昂纳多面前所能拥有的唯有自卑。   ——就在这时,洛伦佐突然察觉到那个叫雅斯塔禄的少女抬头瞥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洛伦佐如坠冰窟。强烈的恐惧感一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身后的衣衫瞬间湿透,脊背发麻……就像是被什么魔物盯上了一样。   这样的恐惧感一闪而逝——洛伦佐几乎以为这是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了。   “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等洛伦佐说完,莱昂纳多便说出了他那句标志性的话,对洛伦佐的举动做出了习惯性的预言,“你过来是为了条顿退兵这件事,来问我的意见的。”   “……猜的不错,莱昂纳多。”   洛伦佐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满怀期待的赞美道:“不愧是你!   “他们这退兵实在是太突兀了,明明还没有开始议和,却主动将已占领的地盘让了出去……甚至没有向法兰克人索要任何好处。他们国内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简直就像是在胜利的边缘时,却突然发脾气不打了一样……”   ——这未免也太异常了。   洛伦佐眉头紧皱,满脸困惑。   他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比公众还要更早一天多。而在这三天里,洛伦佐对条顿进行了各种调查,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他完全想不明白,条顿为何要撤兵。   法兰克人甚至已经开始要崩盘了——面临战争之时,议会制的法兰克共和国的行动效率非常低下,政治抗压能力也很弱。上议会的议员们互相扯皮推诿,下议会人心涣散。   即使他们抗住了条顿人的飞艇攻势,但民众的厌战程度却依旧在飞速上涨。条顿国内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人民依旧能正常生活工作,但法兰克人却是遍地忧心忡忡、战场边缘的地区已经混乱到经济秩序完全崩溃的地步。   若是继续维持下去,最多一两年,法兰克的社会、经济、政治秩序就会全面崩盘,彻底丧失抵抗能力,甚至被条顿一举征服。   “如今条顿已经在胜利的边缘了……他们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撤退?”   洛伦佐紧皱眉头:“他们是否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或是考量?或者暗中达成了什么对我们不利的协议?”   “啊,这方面的忧虑你尽可以放下了。”   莱昂纳多却是笑了一声:“因为条顿的情况,其实远比法兰克要糟糕的多。”   “……什么?”   洛伦佐闻言,大吃一惊。   “因为条顿已经彻底没钱了。他们已经烧了三年的国库,而上一代条顿王在任时期,他们也总是在亏损的。今年条顿的国库里早就已经没什么余粮了——他们正是在几乎山穷水尽的。甚至可以说,只要再打两个月,他们就彻底发不出饷了。”   莱昂纳多和声静气的说道:“之所以条顿还能这么平静,只是因为这个消息根本没有泄露出去而已。因为一切都是照常的,甚至没有任何国家陷入危机的征兆。”   “……你是说,条顿已经彻底没钱了?”   洛伦佐闻言身体再震,又是一惊:“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当然是找人问的啦。”   莱昂纳多理直气壮的说着,随后顿了顿又补充道:“准确的说,是我通过某种渠道,弄到了条顿近百年的各项支出收入报表……尽管书面存留的表单,不一定是所有资料,但通过这些依旧可以推算出很多数据。”   “……所以你是推算出来的吗?”   洛伦佐顿觉心情一阵复杂。   和莱昂纳多能弄到条顿大臣的报表相比,他对后者更感到难以置信。   他亲身处理了许多数据。即使被手下的大臣梳理过,他看到那一大堆的数字依旧是感到头昏脑涨,很难能有什么头绪。   而莱昂纳多他……   “当然,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条顿的情况如何,而在于他们想要做什么。”   莱昂纳多说着,轻轻放开了雅斯塔禄。而雅斯塔禄也异常乖巧的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恭顺的望着他。   他揉了揉雅斯塔禄的头发,从床上起身走到自己桌前,拿起了摆在桌面上的那份报纸,将其递给了洛伦佐:“我想你肯定已经看过报纸了……但你注意到了这里吗?”   洛伦佐接过莱昂纳多手中的报纸,发现他用红圈特别标红了几个词。   也即是条顿人在撤退之前,在占领区大肆劫掠一事。   “……这很正常啊,而且他们只是把占领区的补给。”   洛伦佐皱眉苦思片刻,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莱昂纳多:“这里毕竟是敌国,而且你也说了,条顿的国库十分空虚……”   “——要注意的是,他们所劫掠的唯有两种物品。也即是燃料和粮食。而这两样实际上的价值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难以回运。”   莱昂纳多直接出声打断了洛伦佐的话:“不如说,这才是他们在战况僵住之后突然回撤的原因……就是为了能把这些东西运回来。”   “但你也说了,这些东西的价格并不高……”   “因为条顿人所要的并非是劫掠一两座城。这不仅会给他留下暴君之名,还会为之后的统治留下不稳定的因素。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也从中得不到多少钱。”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但你要知道,条顿的特产就是条顿麦……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向我们倾销了。   “因为条顿军的克制,法兰克东占领区的人口基本没有什么削减。如果他们断粮,这些刚从战区中解放出来的法兰克人必然大乱。这些人一乱,那些原本权力就受到动摇的上层议员的统治就不可能稳定。   “而法兰克东并非是他们的主要产粮地,而是工业城市,各项民生物资全靠铁路向内运输……但铁路已经在第一次战斗中被飞艇炸毁,他们进不来,却也出不去——况且如今还未秋收,整个法兰克一时之间也拿不出来这么多粮食。   “这些人想要活命,就只能购买巨额涨价的条顿麦。不光他们要买,法兰克政府更要购买……不然等铁路疏通、他们再联通东区,这里的人到底是听他们的话,还是听条顿人的话就不一定了。”   说到这里,莱昂纳多深深的望了一眼洛伦佐:“于是,这一片被条顿人占领过的地区,就会变成了留着只会不断引发混乱和不满的烂地——而他们若是不要,国内意见反而会更大。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手法很是熟悉?”   ……熟悉,当然熟悉。   听到一半,洛伦佐便已反应了过来:   ——这就不是当年撒丁从条顿独立出去时使的路数吗?!   更新完毕!(沉声)   双更君果然还是被我摔死死了(沉痛)   三点了,窝去睡了,不然喵命会嗝屁的……   最后推荐一下朋友来刺猬猫发的书《新手村走出的强者》,是原创喔 大家!元旦快乐!   2018最后一天,窝要请假辣!(震声)   白天事比较多,现在才写到一千字,然后想想跨年夜窝居然还在一个人码字,就感到很悲伤……   想了想,不写了!睡觉!rua!   顺便有一个好消息,我的新书大纲做出来了,找了好几个人看,评语都是“卧槽好几把酷炫”——所以等4k完本的时候就不愁新书了(沉声)   看了看大纲进程,还有六十万字左右,按照一个月十二万的话,五月窝应该就能完本辣(蹦跶)   不过到时候窝可能会休息一段时间养养身体,不然可能年纪轻轻喵命药丸……   所以各位,2019不要停下来啊——   愿你们幸福常伴! 第一百零七章 建国野望   其实莱昂纳多还有半截话没有对洛伦佐说。   他的确是从拜蒙那里得到了关于条顿王国的货流情报……但问题在于,莱昂纳多并没有让拜蒙给他调出来这方面的资料。   ——这是拜蒙翻译玫瑰教团的加密文件时,从里面翻译出来的。   于是拜蒙对照了一下他这里备份的文字记录,意识到在这上面记录的是条顿王国的货流情报时,他就立刻联系上了莱昂纳多,把这东西都转交了过去。   同时,拜蒙还找到了玫瑰教团与法兰克共和国高层之间有所串联的信件。远在条顿向法兰克发起突袭之前,甚至在条顿入侵撒丁之前,他们就已经得知条顿要用飞艇进攻撒丁公国了。   他们甚至约定好,等到条顿向撒丁发起进攻,就要派遣大使与条顿表面联盟,并派遣部分工人、学生、学者留驻条顿。   等到条顿对他们失去提防之时,就要让法兰克人利用飞艇袭击条顿后方,抢占大片土地——他们甚至还给法兰克人提供了能让士兵变身为咏月者的魔药。   ……这剧情就有些眼熟了。   因为当初,玫瑰教团对克烈八世也是这么说的。   而在莱昂纳多看到这两条情报后,一切信息便在他心中串联了起来。   为何玫瑰教团会参与战争,为何他们要给法兰克人泄露飞艇的技术情报,为何他们要在条顿人占领了法兰克西后,才将狼人药制造出来,并同时给予双方……   答案只有一个。   他们所需要的,便是条法战场上形成如今这种双方都打不动、撤不走的僵持局面!   至于究竟是谁占上风,反倒是无关紧要——   如今条顿之所以能占据上风,是因为当时克烈八世足够果断。   在法兰克人发出挑衅的同时,他便毫不犹豫直接选择双线开战,向法兰克腹地发起突袭——正是这个举动,为他赢来了主动。   当时莱昂纳多还有些看不懂克烈八世的操作。   在当时,他还以为这是因为克烈八世过度迷信自家硬式飞艇的威力……毕竟这是在另一个时间线上的历史中真实发生过的事。   况且在如今这个时代,他们要是能早一些掏出来这种飞艇,没有被玫瑰教团或是莱昂纳多干扰的情况下,也真的一定是无往不胜,无坚不摧,诸国降伏。   不过如今回过头来看,克烈八世真是意外的英明。   假如当时条顿没有理会法兰克人的挑衅、或是与之议和,恐怕便是法兰克人使用大量飞空艇偷袭条顿西部防守空虚的地带,并派地面部队镇压了。   ——到了那时,面对法兰克人的侵略,条顿人也是一样的攻不出去。   也就是说,玫瑰教团所需要形成的这种局面,无论如何都能形成。   那么问题就来了——玫瑰教团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在莱昂纳多从报纸上看到条顿军撤军并劫掠大量生活物资时,他便很快反应了过来。   那一瞬间,莱昂纳多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玫瑰教团,恐怕是想要建国。   ——没错,就是建国!   比如说就像是现在……条顿在占领了阿尔萨斯大区后炸断了运货铁路,回撤之时趁机劫掠生活物资。那么法兰克人就必须购买大量涨价的条顿麦。   事实上,若非是去年条顿的假农务大臣“朱尔斯”把谷物和机子烧掉大半、又将一部分出售给了佛朗切斯科,条顿人原本可以卖出更多的麦子的。   于是莱昂纳多就在思考,如果是条顿人被偷袭腹地,那么如今的情况会是如何?   答案不言而喻。   那必然是相似而又相反的一幕——在条顿人的存粮被烧、铁路炸断、地区的粮食被都走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高价购买法兰克人的粮铁煤油。   那么这个时候,这一片区域就将处于完全混乱无序的状态。这一片区域在遭了难之后,对他们本土政府必然是冷淡到了极点——而他们对隔壁的侵略者、落井下石者的声望无疑会是仇恨。   玫瑰教团如果事先有准备的话,完全可以趁机笼络人心、轻易建立起成规模的反政府武装……甚至直接建国,发动独立战争!   若是玫瑰教团的这一计划成功,他们就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地下灵能结社,而是彻底成为了以灵能者为首的新型族群政治。   而这,便是玫瑰教团一直想要实现的愿望!   虽然这种推测,无论是可能性还是动机都是完全满足的,但这毕竟是从结论逆推出的可能性,就不用跟洛伦佐解释太多了。   莱昂纳多心念一转,便是有了主意。   不管玫瑰教团想做什么,他只要将其破坏即可。   这世上的事总是如此,破坏总比创造更容易……   “所以你只要做一件事,洛伦佐。”   莱昂纳多抬头嘱托道:“你去给克烈八世写一封信。”   洛伦佐连忙点了点头,专注的听着:“写一封信……我记下来了,但我要写什么呢?”   “提醒一下他几件事。”   莱昂纳多盘算着,低声说道:“就说……请他回忆一下,法兰克和撒丁知道他的飞艇,这消息是从谁哪里传来的?给他狼人药的那一批人是什么来路?去年那个烧仓的农务大臣又是什么来历?   “劝他劫掠粮食而又高价出售的人是谁?为什么法兰克人总能在战局激化的时候掏出关键的东西?最开始的抵抗和现在相比缺了什么?如果当时没有向法兰克人发动攻击,而是与他们议和,那么他们假如用飞艇偷袭条顿腹地的话,又会发生什么?”   莱昂纳多说罢,挑了挑眉头:“你记下了吗?”   “记下来了……额,大概。”   洛伦佐有些犹豫的答道:“莱昂纳多,你这信是要做什么的?我怎么听着,里面有些内容不太对?”   “同样的话,克烈八世能听到,你也能听到。他是个聪明人,看了这信就会知道该怎么做。而你……”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你倒是也琢磨琢磨。我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的灵能让你过于怠惰了。”   “毕竟很方便嘛。”   洛伦佐耸了耸肩,理直气壮的说道:“是你告诉我的,凡事应以实用与否为准。我自然是能用灵能的时候就用灵能了,至少可以防止出什么祸端。”   灵能来自于人内心的欲望和意志,或许恐惧感也是其中之一。   从小就在全能的莱昂纳多的阴影下长大的洛伦佐,他所觉醒的灵能便是在讨论的时候,让其他人不由自主的认同他的观点。讨论的时间越长,对方越是投入,这种思维感染就越强。   从这里也能看出洛伦佐一直在畏惧些什么、想要些什么。   莱昂纳多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我也没说让你不用灵能。只是你也该锻炼一下自己的思维能力……这就算是我给你出的题吧。你也想想看,我究竟想对克烈八世说些什么,而他会做什么。   “如果你能猜出来的话,今年过年我送你一个礼物。”   更新完毕!(震声)   元旦果然还是家里一堆事……非常悲痛的消息是,全勤君在一月一号就嗝屁掉了今年的第一条命(沉痛)   这究竟会是一种怎样的预示…… 第一百零八章 三轮摩托   “礼物?”   洛伦佐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礼物?”   莱昂纳多闻言,略一沉吟,答道:“你应该见过。”   “我见过?”   洛伦佐讶异的反问道。   莱昂纳多回过头去,轻声对着雅斯塔禄说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带洛伦佐下楼去看一眼。”   “是,大人。”   雅斯塔禄以柔软而无害的声音轻声应道。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披上一件他自己用上好的羊毛绒亲手缝制的长风衣——这衣服华丽奢华的新奇样式,也不禁让洛伦佐多看了两眼。   不愧是莱昂纳多。   洛伦佐在心底习惯性的感叹道。   这样他想起去年年初的时候,莱昂纳多搬家到工作室来。那个时候他去过一次莱昂纳多的房间。   在那里,他在莱昂纳多的衣柜中见到了一些特别时尚的毛衣。花纹异常繁复奢华,造型另类、针脚细密、质地柔软。   在机器纺织业、印染行业最为发达的撒丁,手工制作的羊毛衣通常是只有穷人才会穿的衣服——裁缝大师制作的那些特殊款不算。   随着一百年前从美洲传入了棉花作物,并依靠从东方学习到的丝织技术,撒丁很快就开发出了棉布技术。再加上近代化学工业的发展,印染行业也随之兴起。   正是对皮草、丝绸、棉布、麻布、毛绒等来自世界各地的裁衣原料的拼接使用,才诞生了纺织大国撒丁之名。   和这些先进的布料相比,羊毛衣处理不好的话味道就会很大、而且过于厚重,相比较丝绸和棉布又显得过于粗糙。   所以洛伦佐先前基本是从来不穿毛衣的。因为这不符合他的身份。   但他见到莱昂纳多那几套轻便、柔软而又时尚的毛衣后,也不由得心动,向莱昂纳多询问了一下,“这毛衣是哪位裁缝大师编的”?   于是他就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啊?这是我打发时间的时候编的。你看着哪件喜欢就拿走吧。”   ……不愧是莱昂纳多。   洛伦佐当时便不禁如此感叹着。   仅仅只是打发时间的游戏之举,就比别人研究了半生的手艺更为精通熟练……该说是这个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还是说幸好莱昂纳多这样的怪物只有一个?   但在洛伦佐如此夸赞莱昂纳多之后,他的回答却令洛伦佐沉默了。   ——莱昂纳多那时对他说,“如果可能的话,我却希望人人都能如我一般。”   那并非是什么虚伪的自谦之词。   洛伦佐在那时的莱昂纳多身上,只能看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希望。   正是在那时,他彻底的认清了自己与莱昂纳多之间决定性的差距。   自己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而莱昂纳多只是恰巧生在了这个时代而已。   莱昂纳多之所以从不惧怕死亡,是因为他活于时间之外,世界之外……属于他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有的人死后方生。   ——不愧是莱昂纳多。   洛伦佐心中想着先前的事,便是跟着莱昂纳多下了楼。   离开结界之后,敲打声、引擎声、蒸汽声顿时一股脑的传来,地面仿佛都在隆隆的震动。   他微微皱眉:“我们要去哪里?离这里远吗?”   “不用出门……你看,这就到了。”   莱昂纳多随口说着,推开了一扇门。   这是一间二十平左右的独立隔间。在莱昂纳多的工作室……或者说实验室里,这样的隔间有很多,区别唯有里面的设施和门口的标牌而已。   这也是洛伦佐先前在大厅的时候,会高声呼喊莱昂纳多的名字的原因。   假如莱昂纳多正蹲在某个隔间里面,他还真的找不到……   这隔间里没有别的什么人,只有一个被架起来的机械。   那正是洛伦佐在大厅时看过的那个图纸的显现——它有着三个巨大的、近一米高的黑色轮胎,流线型的金属车体装甲,和一对羚羊角一样的握把。   看起来就像是一匹有着钢铁血肉的怪马一般。它正安静的被架在台子上,保持一前两后的三个轮胎并不接触地面,一侧的装甲被打开,里面仅是一些管状的机械,看起来就像是剖开腹部,晾出内脏一般。   “……我的确见过它,在你大厅的图纸上。”   洛伦佐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连连发问:“它叫什么?是你所发明的某种新机械吗?这轮子又是什么?某种玉石吗?”   “这叫橡胶,一种来自新世界的材料。今年刚刚传入撒丁,目前还算是个新玩意。”   莱昂纳多答道。   “你不是在发明什么新的发动机吗……怎么又在鼓捣这些东西?”   洛伦佐有些疑惑的发问道。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我在等我的成果开花。而等待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什么事也不做的空等;另一种是一边等一边把事情向前推动。我更倾向于后者。   “说起来……它要是能早四五年进入欧洲,或许会改变一年前的战争局势也说不定。”   莱昂纳多和洛伦佐一同将目光投向了那辆摩托车:“因为它也可以用来制作飞艇。而橡胶的价格,可比牛肠便宜多了。”   “啧……听起来不错。”   洛伦佐笑眯眯的拍了一下莱昂纳多的肩膀,把他揽住:“我说,莱昂纳多,啥时候你能把它做出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驯服这匹铁马了。”   “都说了,等过年的时候。你要有耐心,洛伦佐。”   莱昂纳多冷淡的答道:“而且若是你没有解答我的问题,它是不是属于你的还两可呢。”   “我当然能解答出来——不过我要现在赶紧回去,趁着我还记得住把信写出来。不然要是漏了什么就糟糕了。”   洛伦佐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大概还能记得住两个小时,可若是你和我说太多的话,我可能就记不住信的内容了。”   “那就快滚吧,你这笨蛋。”   莱昂纳多撇了撇嘴:“记得这周不要来找我,我要出门做一些……嗯,实验。”   “听起来你需要我的帮助?”   “菲尼克斯会跟我一起走,所以无需担心。”   莱昂纳多把洛伦佐推开,冷淡的说道:“你既然记不住的话,就可以回去了——我要和我的妻子叙叙旧了。”   “好吧,好吧……你回来之后记得给我写信。我最近就不打扰你了。”   洛伦佐耸了耸肩,便匆匆离去了。   莱昂纳多看了一眼洛伦佐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身后摩托车的橡胶轮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能在这个时间段拿到橡胶,真是太好了。   第一章更新完毕,十分钟后更新第二章 第一百零九章 我便是那道光   在查理曼大帝失踪后的第四十年,便已有航海家发现了在极西之地物产丰饶的“新世界”。   在那之后又过了七年,第一位旅行家从东方登陆远东之地的唐国,证明了世界是圆的——全世界俱为一体。   他们将玉米、马铃薯、南瓜、番茄、烟草、可可等作物带到了唐国,也得到了大量昂贵的丝绸和瓷器,能够运回欧洲。   从那之后,便有了远洋商队的存在……同时也有了海贼。   在一百多年前,撒丁得到了一批棉花种子;而在三年前,一位法兰克人在美洲发现了一种神奇的树——这种树的切口中会淌出一种白色的乳状液体,遇到空气就会发硬变黑。   而当地的土著人用整片的这种树胶做成靴子,烟熏之后看起来就像是皮革一样,但是可以用来防水,而把胶乳涂在帆布上,还可以做成防雨布。   法兰克人没有大规模的收集牛肠制造飞艇气球,而是将帆布运到美洲,进行放水处理之后再运回来——成本比用牛肠衣不知道低了多少。   而在今年年初,这种新产物也开始传入了撒丁。   因为法兰克的学者没能发现将白色的胶乳长时间稳定在液态的技术,而胶乳非常容易自然凝结,运入欧洲的橡胶都是用土法制成了瓶或是球型的黑色固体胶。   一位来自撒丁的裁缝偶然间得到了一瓶生橡胶。他试着将橡胶像是香肠一样切成一段一段的、再用转刀剖出了一圈一圈的橡胶圈。   然后,他选取长度和厚度适中的生橡胶带子,将其缝在了衣物的袖口、手套口上,使其具有较强的弹性,无需用沉重的带子束缚,便可较为稳固的将其固定在身体上。   ——也就是松紧带。   后来,他用这种技术又制作了吊带丝袜、吊带裤,以及带有松紧带的厚布长裙,成为了撒丁第一位三十岁以下的裁缝大师。   莱昂纳多听到了这消息,便让人高价买来了他所制造的衣物,并确定他使用的就是橡胶带。于是莱昂纳多见了他一次,与对方达成交易,得到了一条稳定的橡胶进口渠道。   于是莱昂纳多便立刻开始动手设计制作原型塑炼机——这机器由两个圆筒构成,内部的实心圆筒的外侧和外部的空心圆筒的内侧都密布锋利的切割齿轮。   它可以用任何动力进行驱动,两个圆筒只要进行相反方向的旋转,就可以将橡胶切碎。   而根据橡胶的特殊性质,随着时间的推移,机器转动所需的力就会越来越大,最终会得到一团均质的固态橡胶块。   这也即是生橡胶的塑化过程。尽管效率不算高,但至少可以使用。   这种橡胶块如果提供足够的挤压力,就可以得到大段的橡胶条。将其切成大略的形状,在高压金属容器中挤压,就可以得到任意形状和大小的橡胶块——当然其中也包括轮胎。   莱昂纳多最近除却发电机之外,在忙的就是橡胶工业的推进化了。   他大概知道,橡胶可以用来制作止血带、绷带、洗胃器、冰袋和导管等物品,或是用于制作防雨材料,比如说马车顶部的防水布,或是鞋底、靴子底等,使人走起路来有弹性。   另外,如果能得到极细而又强度较高的橡胶丝,则可以用其制造具有强弹性的特殊织物。或者也可以用来制作橡皮……这也是制作简单而用途极广的造物之一。   不过因为在忙其他的事,莱昂纳多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到橡胶工业当中。   莱昂纳多只是将这第一批的工业化橡胶产物,用来制作了这历史上第一辆三轮摩托车的轮胎。   这摩托车实际上已经算是相对成熟。它的发动机具有五马力、流线型的外壳由坚固的金属制成,坐垫则有硬质弹簧减压,并且带有制动盘,能够刹车。   若非是担心路人的安全,莱昂纳多还想在摩托车前段添加金属的钢刺、或是在两侧悬挂射击器……当然,他在设计图中已经为添加附件而预留了空间。   如果洛伦佐打算将其军事化生产的话,为其添加冲击刺、金属护膝挡板和射击器倒也不是不行……   莱昂纳多甚至一度思考着,要不要将其改造为移动机炮或者移动榴弹发射器。但他又想了想, 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可怕的想法。   不过即使如此,这摩托车和坦克基本上也已经不差太多了。在可以预见到的未来中……或许在莱昂纳多这条命花完之前,他就能见到有人发明出坦克了。   当然,在那之前,或许会有人先发明出汽车来。   毕竟发电机他也已经做出来了,只是电池还没有做好。只要一个契机,莱昂纳多便可以将其产业化……到了那时,他将会第一个推出电打火技术。在高速内燃机完善化之后,汽车就可以开始制造了。   如果那个时候,莱昂纳多闲的没事干的话,说不定他自己就能把汽车做出来。   不过有这种成熟化的摩托车作为技术前置,也不用莱昂纳多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去忙这种事。   没错,就是浪费——   在莱昂纳多看来,任何没有必要的,其他人必然能很快做出来的、而他也不急着用的发明,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来做。   这是他一直以来所持有的某种惯例——一种近乎完全的功利主义。   所谓的“功利主义”指的不是人的自私自利,或是想要得到物质上的短期利益。而是说,“对于人类来说,获得幸福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那么将此道德律推及到所有人身上,就可以得出,使一个群体获得长久的幸福就应该是其社会组织的最大目标。   但世上并无两全法,根据阿罗不可能定理,不可能永远让所有人满意。那么应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人达到他所能达到的“最大之善”。   就像是莱昂纳多曾经制作的游戏一样……这种策略游戏,便是一种功利主义游戏。玩家衡量多种选择,最终倾向于选择更有利于集体发展的路线,即使它可能会让当时的某个民众遭受额外的苦难也是一样。   从所罗门王开始,莱昂纳多所奉行的便是类似于这种思想……只是他的观念要更为极端一些。   因为他固执的想要“让所有人都幸福”。   如果做不到的话,与其让“现在的大多数人幸福”,不如让“未来的所有人都幸福”。   他就是这样一个有些认死理的固执的男人。   上一世的时候,拜蒙就曾经问过查尔斯,为何要特地做出一些在当下看来吃力不讨好的事?   查尔斯在长久对思考之后,对拜蒙讲了一个故事:“无论光走任何可能的路线,它所花费的时间都一定比实际上它走过的路线更长。也就是我曾经写下过的,‘光线取最短路径’这一道理。”   而如果这道光是一个人,那么他就必须什么都知道,在出发之前就知道一切,才能走出最短的路径。他无论在路上进行任何的调整,所走的路都不可能是最短的路径。   “——而我就是那束光。”   他如此说道:“虽然无需如此极端,但能让人类少走一些弯路总是更好的。”   这便是查尔斯的爱,也是莱昂纳多的爱。   他爱这世上一切的人,甚至爱那些轻视人民的人。所以严格来说,莱昂纳多不属于任何一个阶级……他属于全体人类的命运,属于这世上所有的人民。   若是这世上没有光,他便会是那道光。 第一百一十章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撒丁公国,西西里岛。   在身后高高扬起的汽笛声中,莱昂纳多将小檐礼帽向下微微压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雅斯塔禄一直跟在他身边,紧紧抱着莱昂纳多的左臂。她整个人直接黏了上来,像是要将全身的重量一口气全部压上来一样。   在几乎都提着行李的人流中,两手空空的莱昂纳多与雅斯塔禄身边却并不拥挤。其他下船的旅客本能的避开了他们两人。   这与莱昂纳多所带着仆从的数量是有关的。   此刻在莱昂纳多两人身后,则跟着已经彻底转职为管家的列拉金,以及一身女仆打扮的拜蒙、巴力与菲尼克斯。她们的身高与胸 部几乎摆成了等差数列。   而他们身边的男仆只有两位,其中一位是有着一头绚烂的白金色长发、长相极为俊美的巴巴托斯,以及脸上有着像鱼鳞般的伤疤、面容冷峻阴沉的弗内乌斯。   而在他们身边,还蹦蹦跳跳的跟着一个像小丑般滑稽的胖子。他穿着被自己的大肚腩绷的紧紧的紫色西装,戴着粉红色的蝴蝶领结,整个人看起来艳丽到不行。   那是阿加雷斯,他依旧喜欢这种艳俗到惹人生厌的打扮,挂着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开怀笑容。和昔日他作为妖术师、狮心王的大丞相马拉吉吉时,他看起来又是胖了一圈。   包括雅斯塔禄在内,一共八位魔神。   除却已经怀孕了两年而没有来的阿斯莫德之外,所有现在有空的魔神都已然到齐。   除此之外,还有在平流层待机的阿巴顿,以及戴上戒指就能升级为魔神级战斗力的莱昂纳多。   这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豪华的灵能者阵容了。   尽快可能是高射炮打蚊子……但为了防止葫芦娃救爷爷的情况发生,莱昂纳多仍旧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敌明我暗,这样的大好优势,莱昂纳多不可能会轻易放过。   见到莱昂纳多和雅斯塔禄身边跟着的一大帮子人,周边的路人便自觉散开,甚至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长相极为相似、身高年龄也相近的莱昂纳多和雅斯塔禄看起来就像是一对贵族姐弟。看起来都是十六七岁上下……正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年龄段。   这个年龄段的贵族子弟,往往天真而任性,性格想法难以把握,又不擅处事、经常会把小事闹大。   那些在港口讨生活的水手和船工们,在见到这种大人物的时候,通常都不会靠过来,甚至会劝阻其他人都不要过来,让他们离开再说。   万一不小心顶撞了哪位心情不好的大人,说不定那些离得远远的无辜者也会遭难。而这些年轻的大少爷们,即使心怀善意,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行事。只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但莱昂纳多却看到,一位衣着破烂、皮肤肮脏而发皱,脸上满是斑痕的老人却是跌跌撞撞的跑到自己身前来,一股腐烂的味道顿时冲入莱昂纳多的鼻腔。   仿佛接下来一个不留神就要撞到莱昂纳多身上一样,莱昂纳多身后的魔神们顿时微微眯起了眼睛。   啪。   只听见轻轻的衣物拍击声响起——在老人真正撞到莱昂纳多身上之前,列拉金就突然伸出手来扶住了他。   他的双手轻柔稳定,却如同一双巨大的钳子般扣住了老人的肩膀。   他怔了一下,闭着嘴什么都没有说。他的嘴中呵出腐臭的气息,就像是鱼肉在海豚的腹腔中发酵一样。   “有什么事吗?”   看那老人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看向自己,莱昂纳多却并不动怒,只是温和的笑着:“需要帮助吗?”   见到眼前这贵族大人被自己冲撞了,却是并不生气……老人一时之间也似乎有些茫然,仿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一样。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老人那瞪大的眼球仿佛在如此质问着莱昂纳多,他那浑浊的褐色眼球中满是茫然和无措。   而在莱昂纳多的视角上,则清晰的看到了他淡红色的名字渐渐转为黄色:   ——查理,三十四岁。   三十四岁……   莱昂纳多轻轻念着他的年龄,若有所思的露出了一个平和的微笑。   这碰瓷的还挺有职业道德,起码做戏是做了全套。   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老人,他重复开口问道:“需要帮助吗?   “……查理先生?”   老人闻言,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脸上那种仿若痴呆一样的表情也慢慢收了起来,身上那种腐烂的气息也渐渐淡了下去。   看着莱昂纳多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查理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紧紧闭上了嘴,什么都没有说。   “不用站在这了,想带我去哪,我们这就走吧。”   莱昂纳多开口轻声答道:“你赶时间,我们也赶时间。你也能看出来,我没有恶意……不然你就不是站在这里和我们说话了。”   “……好。”   老人样貌的查理又沉默了好一会,才侧过头来,用中年人的声音低声对列拉金请求道:“放开我……”   “放开他吧,列拉金。”   迎向列拉金询问的目光,莱昂纳多只是点了点头,随口应道:“就让他在前面走,我们跟着。他要是跑,你就把他抓回来。要是追不上,就射断他的腿。”   “是,大人。”   列拉金干脆的答道。   见到莱昂纳多的吩咐如此熟练干脆,查理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撒丁是做什么的……你们是撒丁的贵族吗?”   他这话一出口,莱昂纳多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查理随后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中泄露出来的东西太多了,顿时脸黑了下去,不声不响的闭上了嘴。   莱昂纳多一行人跟着查理离开之后,港口上的人才忍不住开始议论这件事。一些眼球骨碌碌转着的小孩子们飞快的跑走,似乎是给各家的主子去报消息了。   而跟着查理走到没人的角落,莱昂纳多微微示意,列拉金便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查理的肩膀,把他扣在了墙上。   查理顿时惊慌的叫道,声音如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样有力:“等等!等等!做什么,这是做什么——”   “你是怎么找上我们的?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莱昂纳多抱着雅斯塔禄,慢悠悠的开口问道:“说吧,就在这里。不用再往前走了。”   似乎意识到是之前自己说漏了什么话,查理顿时紧紧闭上了嘴,一脸决然、一声不吭。   见状,不仅是莱昂纳多,就连他身后的魔神们也笑出了声。   “看呐,朋友们。这孩子还想沉默是金。”   莱昂纳多笑眯眯的调侃着,开口吩咐道:“阿加雷斯。”   “小的在。”   打扮艳丽而滑稽的胖子走上一步,恭恭敬敬的答道:“主子有什么吩咐的?”   “让他说实话……他刚才是直直冲着我们来的。我要知道他们是怎么认出我们来的。”   莱昂纳多低声说道:“他要是不说,就把他的脑子掏出来晾晾,看能不能捡到些有用的东西。”   “遵命,主子。”   阿加雷斯像是小丑一样夸张的笑了。   查理忍不住开始颤抖了起来。   更新完毕!不过今天去医院了,所以只有一更(沉痛)   明天在家,应该可以双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变之阿加雷斯   见到阿加雷斯嘴角的笑容愈发滑稽,被列拉金扣住在墙上的查理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但他仍是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查理甚至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被暴打一顿的准备。   然而阿加雷斯却只是诡异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在短暂到近乎诡异的沉默过后,查理有些迟疑又有些忧虑地睁开眼睛。他想要看看这个叫“阿加雷斯”的胖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就在查理睁开眼睛的瞬间,他突然看到阿加雷斯的喉咙猛然一涨、双颊鼓起——阿加雷斯就像是反胃呕吐一样,冲着查理的脸哇的一声,喷出来一大片浓郁的淡金色水雾。   这不是查理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可能。   还不等他意识到自己被吐了一脸的口水而暴怒,查理便嗅到了一股极其强烈、浓郁而芬芳的酒气。   他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而这酒气便在他喉咙深处爆炸开来——就像是吞下极品的美酒一样,馥郁的果香气和冰凉的触感自下而上、直直灌入他的大脑。一股热流从肺部涌起,蔓延到全身。   列拉金慢慢放开了查理,但查理却已经没有反抗和逃走的力气了。   他整个人就像是喝醉了一样,脸颊通红、四肢无力、软烂如泥。口鼻间涌出强烈的酒气,大脑发木、近乎失去了意识,仿佛他一瞬间就喝醉了一样。   但与无力的身体相比,查理却感到自己的大脑冰冷而清醒。过去记忆的每一分细节在他的脑海中流动着,突然变得强大的大脑,让查理瞬间想清楚了之前困惑自己的许多事。   而阿加雷斯则伸出手来,扣住了他的脸。   那双比女人还要白皙细腻、却很是肥胖的柔软大手紧紧的按着瘫在地上的查理的脸,查理便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变得更加清醒、身体却更加软烂无力。   就像是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抽出一般,甚至他的心脏都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一种空虚无力的感觉泛上心头。   “听着,孩子……听好了。”   阿加雷斯没有低头看着查理,他只是闭着眼睛、像是享受着嗅着空中的酒气一般摇头晃脑着,随口问道:“好好想想,你来自哪里?是谁让你来找我们的茬的?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相中我们的?你们组织幕后可能的控制者是谁?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嗯,记住这些问题,记住它们……好好想想这些问题,好好想想……”   说罢,他又重复了两次。   而在阿加雷斯重复第一次的时候,查理差不多就想明白了。但他全身肌肉无力,嘴巴都张不开,想说也说不出来。   阿加雷斯突然低下头来,紧紧盯住了查理的双眼。   ——那双深邃的瞳孔一点都不像他外表般的滑稽浮夸。倒像是主教大人一般,思绪深沉如海……   就在这样的念头在查理脑海中一闪而逝后,阿加雷斯突然问道:“你想好了吗?”   ……啊?什么?   哦,之前的那些问题啊……但我根本答不出来啊……   查理被强化过的大脑,让他几乎瞬间反映了过来阿加雷斯在问他什么。然而他全身肌肉疲惫无力到极限,心脏几乎都要停跳,嘴唇动一下都很是艰难,根本无法说出话来。   而这时,阿加雷斯便是笑呵呵的将右手挪开,一仰头,喉咙再度鼓起。   “——呸!”   一口淡红色的酒液被他喷出,再次吐在了查理脸上。   这是另外一种酒的香气——没有那种冰凉清甜、像是将头浸入冰水中一般的果香,而是充斥着爆炸而焦热的可怕力量,其中还有鲜血般的腥味。   就在查理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时,他感觉到一股生机勃勃的力量从自己的肺部流出,全身的肌肉膨胀起来,四肢都变得极为有力。   而与之相对应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开始变得迟缓。许许多多的复杂念头一个又一个的消失,刚刚变得深邃起来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清亮单纯,就像是孩童一般心无杂念,只剩下了对阿加雷斯的眷恋和信任。   最终,他的大脑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而他的四肢肌肉则是高高隆起,像是健美冠军一般强壮而有力,皮肤深红而油亮,就连原本满是褶皱的脸上也尽是肌肉。   “乖,好孩子,好查理。”   阿加雷斯低头笑眯眯的摸着坐在地上的查理的头发,像是哄孩子一样低声劝道:“告诉叔叔,那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你肯定记得住……”   “我记得住!”   查理瓮声瓮气的答道,没有丝毫抵抗的答道:“我是黑石帮的捡石者。   “大当家的让我们给有钱人找事,惹他们生气。然后烤石者会过来揍我们一顿,你们就要去感谢他。”   “黑石帮?”   莱昂纳多微微偏过头去,开口问道。   拜蒙思考了一下,答道:“这是西西里岛和撒丁岛特有的本土帮派。黑石指的其实就是火山岩。   “他们让一些人找外来的商人和贵族的麻烦,让他们以为这里的治安非常差。然后再强行为他们推荐本地人保镖……如果不买的话,就不断找‘捡石者’过来找麻烦。”   “听起来相当产业化啊。”   莱昂纳多不禁笑出了声。   而那边查理还在继续念着:“我的脸是二当家用他的神术处理过的……他能让别人看起来像是老人,但依旧很强壮。”   ……神术?   莱昂纳多微微一愣,但没有发问,只是继续听着。   阿加雷斯的能力,是可以让人陷入到不同类型的迷梦中,将对方的天赋、能力和情绪进行调配和更换。   比如说,将他的身体素质调低、思维能力调高,或是反过来。也可以更精准的调节记忆力、跳跃力、恢复能力等……当然这些部分所能调节的量就会比较低。   因为他虽然能调动单项的强弱,但所持有的总和是一致的。   同时,阿加雷斯也可以随时调整冷静、冲动、胆怯、激进的比例。他可以轻易改变自己或身边的某人,只是阿加雷斯对他人的改造并不持久,而且比较伤身——因为对方实际上一直处于醉酒的状态。   不过改造自己的话,则没有任何代价。他让自己变得肥胖到夸张的程度、身体虚弱如凡人,便是从中提取了增加自身智慧与冷静的力量。   对于阿加雷斯来说,他越是变得肥胖,头脑也就越是聪慧。肥肉在他身上反而成为了智慧与牺牲的象征。   从某种程度上,几乎可以说阿加雷斯的能力是万能的。尽管他是个辅助,但极端情况下也可以变身肌肉猛男和阿巴顿对上两拳——   “我见你们看起来像是有钱的样子,就直接过来了。其实我过来的时候没看到你们后面有这么多人。   “我们组织幕后的控制者,我觉得应该是所罗门教国的人吧。他们过来想要鼓捣我们造反……但我们又不傻。能好好活着干嘛找死。”   查理依旧在慢悠悠的答道:“他给我们用了神奇的神术,让我们为他们赚钱。若是招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人,他们也会出面摆平……至于拿走的钱,都在用来对抗我们这里的一个隐秘组织。偶尔还有一些人会被选走,带去教国成为大人物。   “我们不知道他们让我们攻击的是什么人,但我觉得应该是当地人。他们用红色的花当标识,我们就一般叫他们红花帮。”   ——神?的红花帮!   莱昂纳多忍不住吐槽出声。   更新完毕,今天还是一更(沉痛)   不过这个月要去年会,全勤君本来也活不了,所以窝倒是没啥心理压力(远目)   啊,不知道到时候我会和谁睡一间房……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所罗门教国   刨除那个槽点满满的红花帮之外,查理吐出来的其他情报倒的确都是挺有价值的。   “黑石帮居然有可能是教国的人……”   确认他没有说谎后,莱昂纳多便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在他的印象中,所罗门教国基本上在维也纳建国后,就始终保持着低调和绝对中立。   毕竟他们的国土面积并算不上大,满打满算也就是半个公国的水平,相当于是半个奥地利。而他们紧挨着军事力量强大的条顿——从教国的最南边再往西南方向走一点,就要碰到撒丁的东北边境了。   教国的西方紧紧贴着条顿,而东北方向便是立陶宛公国,东南方向则是神圣罗马帝国昔日的几大主要分支之一,强大的新罗马王国。   他们的国土面积甚至要超过条顿王国——从教国往东南方向、从希腊到北埃及,包含整个地中海东侧,并占据了波斯人、阿拉伯人和楚人的通商要道。   被三个强国紧紧包围,所罗门教国完全不敢动弹分毫。他们打出所罗门教正统传承的大旗,为每一位自认为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继承者的国王加冕……而这便是他们主要的国际政治功能。   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在各国开办的教会学校了。他们派遣大量的驻外教士,在各国内义务办学,教授从八岁到十八岁,一共能学十年的知识。根据不同的教会学校规模,教授不同等级的知识。   而一个国家能开几家最高等级的教会学校、一个城市要开几家,就要看他们对教国的“捐金”了。   没错,教会学校对任何人都是免费的——但这不代表教国的教士就在白干活。他们直接向君主收费,学校由当地贵族或是官员主持建设,教士的生活费也由当地贵族给,他们只负责出人和出教材而已。   教士的教学工资,教国会直接发给教士在国内指定的受益人。教士每年只能回国一个月,而等他们出国教满十二年后,才能退休回国工作。不过他们的薪资很高,有高等级工匠的三到四倍——当然,这份工资实际上也是由各地君主给的。   但即使如此,其他国家还是要乖乖掏钱。   因为他们自己培养出来的教师,还真不如所罗门教国出品的教士能力强。   当时在神圣罗马帝国分裂前,年迈的利奥教宗敏锐的察觉到查尔斯皇帝统治的这片土地即将陷入战乱之中,便决定为所罗门教另谋一个出路——同时保存可能会遗失的知识。   他们找了一个契机,以原哥特的南方军区贵族为主要靠山,带着一批数量不算多的领民,召集了全国八成的所罗门教士,带着大量的财富、各地教堂中的全部藏书跑路了。   在一个骑士军团的护卫下,他们一路没有遇到任何意外的溜到了维也纳,决定不再继续往北走——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悄悄建了国。   而在他们建国之初,基本上就把整个神圣罗马帝国的藏书全部卷走了。除了各地领主自己出资建造的图书馆,和贵族们的藏书之外,也没留下几本。   没有跟他们走的教士们,只能被后知后觉发现所罗门教携书潜逃的贵族们封为大学者或是贤者,高薪聘请他们教导自己的孩子知识。   这也是各国唯一留下的教师传承……也是如今由有钱人投资的商业化学校的开创者。   当年在大分裂战争开始后,所罗门教国便宣布,他们可以无偿向各国派遣教士,免费向任何人传授知识。但接受教士的前提便是承认教国的独立性,不得攻打教国、且任何人攻击教国的时候都要帮忙反抗。   当时各地割据势力们寻思了一会,觉得还行,就应了下来。结果就是钱越收越多,到目前为止,教会学校开始在各地生根发芽。   作为唯一的教师出口国,教国的教士分为“见学”、“督识”、“大督识”三级。   其中哪怕是最低级的见学者,也要了解至少三种语言、和通过考试的算数知识,通读查尔斯所写的“六圣书”,即《生命》、《数理》、《星空》、《光》、《海》、《王权》六本智慧之书,并接受过良好的教导技能训练。   而见学在教会学校,只允许教授十二岁以下的孩子认字、算数等技能。   在更高一级的教会学校中,督识则可以教授他们音乐、舞蹈、雕塑、天文、地理、物理、生物、历史、化学、光学等专科知识,而每一位督识只允许教授一门科目,想要更换科目则需要回国进行考试。   至于从《王权》一书中引出的其余知识,数百年间诸多教国学者们的研究,则唯有大督识可以将其中的道理和智慧教授给他人。其中涉及到经济、人心、军事、政治等层面的知识,则不被印刷成册,只由大督识口口相传。   雇佣教国的教士,和培养自己面向平民的教师队伍相比,花费连零头都不到。而且教国表面上不要钱的举动,也几乎垄断了市场,让他们自己培养的商业化教师很难找到工作——可若是不给钱,教会学校一拆,民众又要造反。   他们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得该交钱的交钱。   除却法兰克人可以依靠查理曼大图书馆中的藏书,培养出了属于自己的教师队伍,其他国家的贵族和王室,如果找不到专业的教室,还是要招募专业的督识甚至大督识培养自己的孩子的。   而大督识的雇佣价格可就高了。他们是直接按贵族每年的总收入,按比例索要的——一般是5%到10%,教国要从中抽税25%。这也是教国的主要收入之一。   几百年过去,其他的国家已经意识到了启蒙知识的重要性,但教国已经把这个行业彻底吃透了,形成了难以逾越的行业壁垒。除非是教会学校招满了人,其他的商业学校根本招不到人。   他们甚至开创了类似补习班的业务,试图挤压商业学校的办学空间。特别擅长某个专业知识的督识,会在每年的某几个月,在某处开展临时训练班,不论身份地位、只要交钱就能上——而人们还是下意识的相信这些免费办学的教士。因此同样的教学水平和收费标准下,这种另类的“补习班”远比商业学校要来的火爆。   这种底层知识的垄断,便是所罗门教国的主要盈利来源。他们不管各地方的大学……因为想要上大学的人,总要先上他们的教会学校。   甚至就算是大国的君主,每过一两年也要带礼物去教国拜访。反正也只是给个面子而已——教国解散了所有常驻军,只留下了治安部队,甚至他们的粮铁煤油等产物基本都是依靠进口。   其他的国家自认也没有怕他们的必要。因为义务教师投放契约,他们也不能轻易攻击教国;而教国也富裕不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相当贫穷,也没有那个能力给他们搞事。   因而在维持了三百年的战乱中,教国反而是唯一一尘不染、没有任何人攻击的圣地——   这正是因为他们的中立性质。   而如今……他们这是要不再中立了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圣的F2A链接着我们每一个人   问清楚之后,查理身上的酒气便被阿加雷斯吸了回去。   这样他会在一两个小时内很快醒来。   如若不然,他则会在这里一直大醉两天一夜。没有人管他的话,说不定会在这里冻到感冒为止,若是一阵凉雨落下,直接冻死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而查理在那之后又给莱昂纳多提供了许多情报,于情于理,莱昂纳多都没必要就这么轻易的要了他的命。   ——玫瑰教团只要尝试着将手伸到凡人社会的领域中,无论是做金融投资还是控制什么政界人士,黑石帮都会将其计划破坏。   而黑石帮尽管有教国的灵能者支援、甚至有先进的武器支援,又占了本地人的光。他们面对玫瑰教团时,也依旧处于落后状态。   他们可能要二十个人,才能干掉玫瑰教团四五个人。而且这还是玫瑰教团没有出动咏月者以上的战斗力的情况。   可为什么玫瑰教团一直不派出高级别的战斗力呢?   “这应该是因为他们的高端战斗力缺损的缘故。”   雅斯塔禄轻声说道:“小阿巴顿对他们造成的损失很大。”   “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瞬:“但‘真理的二十八面’依旧能伤到阿蒙,而且只需五个人。真理共有二十八面,这或许意味着他们有五个以上魔神级别的战斗力。”   “我想那或许不能算是战力,大人。”   雅斯塔禄轻轻摇头:“面对看上去可以被底层人员解决的麻烦的时候,高层应该不会出动。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永远忠诚的团结在您身边的,我的大人。”   “你说的也对,雅斯塔禄。我毕竟也不太懂人心……不过我倒是认为,玫瑰教团应该一开始就知道找自己麻烦是教国的人。”   莱昂纳多笑了笑,沉思了一会又猜测道:“他们的情报渠道很先进。在反侦查手段上或许也有什么技术……”   “如果他们知道的话,肯定会解决掉那些苍蝇。”   巴力听了许久,插话道:“所以他们要么是对此一无所知,要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能出手。比如说忌惮什么东西、或是在保护什么东西。”   “我倾向于第二种。”   莱昂纳多总结道:“可能教国手里有他们的把柄吧,或者是拥有能够克制咏月者的技术。”   “等、等等,陛下……在那之前,我想问问教国为什么会攻击玫瑰教团?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弗内乌斯疑惑的向莱昂纳多问道:“玫瑰教团应该只是圣公会的敌人才是。没有好处却要平白担上风险的事,我觉得他们不会做的。”   “是因为亚雷斯塔。”   拜蒙瞥了一眼莱昂纳多,以清冷的声线答道:“当年利奥三世带走了几乎所有的书籍,但查理曼图书馆中仍有大量孤本。   “比如说……第一代查理曼图书馆馆长、玫瑰教团的前身玫瑰十字会的创立者,罗森克洛兹的日记。”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法兰克,去查理曼图书馆里取?”   弗内乌斯习惯性的反问道。   这种除却莱昂纳多的言语之外永远质疑一切的精神,常常会被人误认为是杠精。不过拜蒙知道他并无恶意,因而只是平淡的详细讲道:“因为在八十年前,查理曼图书馆中失窃了一批孤本。其中就有全四本的‘罗森克洛兹日记’。   “而在四年之后,灵能的奥秘被玫瑰教团向外有限的公布。他们也因此成为了富人们、贵族们甚至王室的座上宾,得到了大量的财富和权力。   “在那之后,又过了六十年,玫瑰教团的力量突然大规模的膨胀扩大。人人都传言他们找寻到了‘真理实体’。   “……当然,巧合的是,日记的确是玫瑰教团偷走的。然而他们的灵能知识,却并非是来自于这里。”   说到这里,拜蒙便闭口不言。   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在教国来看,玫瑰教团突然得到的灵能技术、以及寻找到的“真理实体”,无疑就是玫瑰教团偷走了罗森克洛兹日记后,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   于是他们试图从玫瑰教团手中得到这份日记,缓解他们这种看起来逼格挺高而且很安全,但实际上命依旧攥在别人手里的苦难境地。   在得到确实的线索之前,则要压制他们的发展速度,给他们的主要聚集地周围扎进去钉子。   ——这是一种前提错误、过程错误,但结果却迷之正确了的推理。起码日记真的在玫瑰教团手中,他们没有找错人。   当然,即使教国真的得到了日记,怕是也从中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   因为它真的就是一本日记。   要说其中有什么隐秘的话……就是其中记载了许多关于查尔斯不为人所知的日常琐事,以及关于某位圣王的故事。   “……也不知道教国要是真的拿到这本日记,会如何看待它。”   巴巴托斯有些悲悯的叹了口气。   雅斯塔禄轻笑一声,慢悠悠的说道:“当然是从中试着分析出什么奥秘或者密码咯。”   “……尤其是他们知道,玫瑰教团的确有这样的传统——喜欢设置密码——的情况下。”   莱昂纳多闻言,也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真是可怜。   不过说起来,他倒是有点想让他们拿到亚雷斯塔的日记,然后去做阅读理解了……   莱昂纳多也有点好奇,他们能从中解读出什么内容来。   不过……所罗门教国如今这也算是干涉他国内政了。尽管玫瑰教团实际上在作恶,在挑拨条顿、撒丁和法兰克三国之间的关系、学着教国独立建国。   但教国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们就是趁乱独立的,自然见不得别人再走和自己一样的路子起来……尤其玫瑰教团还能算是他们的敌人。   而且玫瑰教团的内部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若非莱昂纳多提醒,就算撒丁的君主洛伦佐,他都意识不到玫瑰教团早就已经反了。   换句话来说,所罗门教国是有意识的在攻击、打压撒丁境内的重要势力——这或许就是玫瑰教团的主体势力一直被压在西西里岛,难以扩展势力的原因。   从数据上能看得出来,玫瑰教团一直在被什么势力压制着,以至于始终不敢完全显露出来,甚至要长期在地下工作。莱昂纳多原本以为他们这是慑服于圣公会的余威,不敢闹得太大吸引来了圣公会的调查。   如今看来,恐怕其中所罗门教国对玫瑰教团的压制则是算是首功了。   只是莱昂纳多还不明白,教国到底是如何压制住玫瑰教团的……玫瑰教团有着制造咏月者的技术。而这项技术中,唯一难以获得的材料也只有人眼。西西里岛作为他们的大本营,弄些尸体偷些眼球什么的,应该也不会太难。   那就奇怪了。   玫瑰教团到底在畏惧些什么?   莱昂纳多思考了许久,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我们先去黑石帮的聚集地。那里或许会有教国的人。   “或许他们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玫瑰教团的隐秘……甚至能帮我们直接找到他们也说不定。”   “如果他们没有线索呢?”   弗内乌斯下意识的问道:“我记得以玫瑰教团的灵能技术,即使是佛劳洛斯也看不到他们的驻扎地。他有着最强的千里眼,那些只不过是区区凡人……”   “那就更简单了。”   莱昂纳多简短的答道:“我们直接A过去——把所有可疑分子都轰出西西里岛。”   更新完毕!(震声)   今天是双更,祈喵超强!(挺胸)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帕勒摩的集市   查理所指示的方向,距离这里并不算远。   莱昂纳多一行人所抵达的港口,便是西西里岛的帕勒摩湾。   西西里岛是地中海最大的岛屿,而帕勒摩湾则是西西里岛上的第一大城,同时更是个天然良港。整个撒丁最大、甚至于整个欧洲最大的柑橘、柠檬种植园,便是在这里。   因为一船又一船来求购质量优良的柑橘和柠檬,连带着整个帕勒摩的商业都兴盛了起来。   “帕勒摩的集市”甚至于成为了撒丁人口中的一句谚语,意指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些地方的集市上挂的牌子就叫“帕勒摩”。   但这种丰饶自然是有代价的。   在这帕勒摩的橘林间,没有什么传闻中过的自由富裕的农民,而尽是些赚着血汗钱的种植园主。   他们互相勾结、一同压价兼并了原本属于农民的土地,再以低廉的价钱雇佣它们原本的主人去地里干活。而受益则全部归于种植园主。   而在他们能保证绝大部分的收益属于他们自己的时候……而且在确定,自己即使卖多少钱,“那些泥腿子也不会因此拿到一分好处”后,这些种植园主们立刻开始试着扩展市场。   首先是在撒丁甚至国外投放大量的广告,然后给自己的种植园起了些响亮的品牌名。再花钱雇佣一些演员,让他们夸赞自己家的橘子和柠檬质量好,或者是花大价钱让一些社交名流在公共场合为自己代言。   之后,这些种植园主们贿赂了当地的贵族,让这些贵族们为自己开放了一些权限,趁机成立了铁路货运公司。然后他们在政策的优惠下,开始投资修路、修缮扩建港口,甚至于铺设铁路轨道——而这在政策上是要招标的。   按照目前萨丁的政策,是特别鼓励银行企业家投资铁路运输行业的。凡是出资修建铁路的公司,拥有使用该铁路二十年的权力。   如果运营的好,这将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甚至铁路还在施工期,就已经给西西里岛创造了许多的工作岗位。   当然,这些工作不会有什么丰厚的工资,至少是比在种植园干活的钱是要少的。这样才能保证种植园内的苦工能一批接着一批,始终不会有空缺的工作岗位。   而与此同时,种植园主们先是提高了种植园内的工作强度,又提高了他们的薪酬。事实上,这个程度的薪酬才是这个劳动强度的正常水平。   但在这岛上,这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工作了。   于是没法进入种植园卖命的,都只能去修路或是做建筑工人。这就是次一级的工作,是只能卖苦力、一辈子也没有什么指望。   在铁路开通、港口附近的路面铺好后,谁也不知道这里已经死了多少人,那铁道的枕木下面又埋着多少具骸骨。   之后随着铁路的开通运营,从货运铁路逐渐延伸到了客运铁路。再到蒸汽机车……这三家种植园主利用西西里岛的本地人,去挣外地人甚至外国人的钱,攫取到了大量的财富。   这就像是当年的帕齐家族一样。   在确定贵族不得涉政、无法参选政治职务后,当年的帕齐家族便果断的宣布脱离贵族身份,卖出封地换取了一笔资金。他们通过这笔钱,在金融行业里挣了一笔大的,并重新买回了自家的封地。   这时候,他们已经成为了撒丁第二大的“实质贵族”。他们没有贵族的封号,也没有贵族的身份,但是依旧以家族形式存在、地位仅次于当权的洛伦佐家族——除却毫无价值的贵族名号之外,什么都没有失去。   帕齐家族在垮台前,可以说是撒丁几十年前的“新兴派”最大势力。而如今,这伟大的名号就要给这些种植园主们了。   随着港口的扩建,马路与铁路的修建,西西里岛逐渐成为了多方文化交流汇聚之所。如今这里汇聚着说各种方言、有着各种发色的人……但唯一受苦的,却是这里的本地人。   这里远离撒丁本土,撒丁的法律在这里甚至强不过当地人的“规矩”。   而从这里要跨海逃到彼岸,也是相当艰难。   这里的人过的甚至不如佛罗伦萨北区的贫民窟——除却比贫民窟要干净的多,以及他们的收入相对稳定之外。   但在这里,他们的薪酬基本只能勉强养活自己一个人。若是家里还有其他人要供养,那就总有一个人要忍饥挨饿。除此之外更要付出大量的体力劳动……而除却这些工作之外,他们很难找到其他的什么活干。   因为所有的工作岗位——除却手工业之外,全部都被这些财阀所垄断。   普通人唯一的、仅有的出路和活路,就是通过教会学校的入学考试。   岛上有三家三等、一家二等教会学校。最高毕业年龄是二十二岁,若是学完了所有的课程,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半个学者了。   同时,教会学校免费教学,甚至提供免费饮食,若是能将自家的孩子送进教会学校,就等于是少了一张吃饭的嘴。甚至以后还能成为公司高层——和没有文化的底层劳动力岛民相比,从教会学校毕业的这些人则可以拿到令人艳羡的高薪。   这薪酬甚至达到海对岸的港口城市的三倍到五倍……这也是相当简单粗暴的,控制人才不要外流的手段。   因此那些孩子们想着“等毕业了一定要离开这里,等扎了根就带着家人一起离开”,可等他们真的毕业了,却又往往受到高薪的诱惑,留在了西西里岛。   即使他们领悟了“真香”的奥义,但仍然固执的憎恨、反抗着这些为所欲为的垄断企业的人,依旧存在。   他们就是黑石帮。   他们以用黑色的手握着滚烫的火山岩作为旗帜——这象征着“我们要回到曾经的平静生活”的朴素愿望,在各地方的暗中征招那些不与公司同流合污的反抗者。   当然,即使在这些愿意投身黑石帮的人之中,希望能“以温和的手段提出抗议”的仍然站了大多数。这或许是因为他们仍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通过教会学校的考试,成为人上人的缘故。   而他们的伪装,便是“木偶剧团”。   他们不进入剧院演出,而是在路边找个人少的地方,撑起幌子义务演出。若是有人愿意打赏,也可以象征性的给点——给点总比不给好。   木偶剧团的幌子,是一只手握着十字交叉的木架。而若是有人要找他们,就在幌子下面摆放几颗火山石。放几颗火山石,他们就会派人在天黑几个小时后重新返回这里。   然后,他们将会引着这些寻求帮助的人,去最近的“避难所”。   ——那位来自教国的主教,就住在那里。   顺着查理的指引,莱昂纳多来到帕勒摩的集市上,向着黑色的木偶之手旗帜下,轻轻的放下了一枚火山石。   随后他抬起头来,坦荡的与那位肌肤深褐的中年汉子对视,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黄色的名字。   ——伊凡,四十二岁。   今天一更,明天窝会双更!   顺便说一声,11号窝就又要出发去杭州了,所以从9号开始窝就要单更存稿了。这次活动安排的比较紧,窝到时候估计只会带个平板……争取不断更吧,一更总比没有强(沉声)   ——我15号以后会恢复双更的(震声)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们怎么说绿就绿   之前莱昂纳多一行人抵达帕勒摩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于是他们只是随便去找地方吃个了晚饭,天就很快黑了下来。   与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十五分钟时,莱昂纳多就已经回到了之前与那个叫伊凡的汉子碰面的地方。   因为不想惹人注目,和莱昂纳多一同前去的魔神只有两位——即知道许多隐秘的拜蒙,和决定贴身保护莱昂纳多的雅斯塔禄。   而其他的魔神,则先前去和阿巴顿汇合,上了龙背。只要雅斯塔禄开口召唤,他们便能立刻神兵天降,直接被空投落地。   ——或者用粗鲁一点的话来说,就是被阿巴顿一个俯冲甩下来。   这集市位于帕勒摩中央广场的一侧,贴近港口的方向。一些贵重的货物已经在天黑前被运走了,而这里仍然散落着许多封好的沉重板条箱。   毕竟这些东西不是说运走就能运走的,总得有人来看护。这东西这么沉,倒是不愁被人偷走,但还是要有一些守卫在夜间巡逻,防止有人蓄意破坏。   在帕勒摩这里,即使在天黑之后,依然有守卫巡逻。   但毕竟守卫的职责业已更换。   他们并非是像白天那样忙于抓捕小偷、维持秩序、监督工人干活那样忙碌,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来值班。   晚上的守卫并不多。一共只有两组,每组两个人。   这些守卫只起到一个预警作用。在真正有人入侵的时候,把警戒烟火发射升空;并将滞留在这里的人赶跑,以及防止有人在夜间纵火或是用其他手段破坏摊位。   但这也已经很管用了。   甚至只要有一个守卫在这里值班,犯罪率都会直接跌落到零头。而若是一个人都不留,天亮的时候总会丢一些东西、被破坏一些东西……甚至最早的时候,还有人恶意报复某家商贩,就连夜把他的商铺给烧了。   而火势可不像是他手中的刀子那么听话,只将利刃限于一人。   三个小时内,火光通天,整个集市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给许多商贩和工人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许多人。在火势即将蔓延到柑橘林前,才终于被人发觉并制止。   后来这人被找出来之后,挂在了集市南头的木架上,内脏被活着取出拿去喂狗。一直晾到腐烂发臭,才被人扔进海里去喂鱼了。   从那之后,这里总有守卫要值夜班。但也是从那时,富人们突然发现,哪怕只有几个守卫值班,也足以吓退那些毛贼和破坏者。   于是这就成为了一种地方传统——   西西里岛,永远没有那种寂静一片的黑夜。   在这座岛上,任何公司,任何企业,甚至于集市、种植园、仓库,一天之中也总有人会看着。即使在深夜时分,也总会有人值班。甚至街道上、居民区都会有人巡逻——不是为了保障居民的安全,而是从根源上直接增加犯罪成本。   毕竟哪怕是计划做的再周密的小贼,他们也总要有地方住。守住居民区,便是守住了入口和出口。   而想要在各地方穿行,黑石帮的人就必须有自己的情报渠道。或是身手足够矫健、足够警惕,才能不被这些守卫发现,把他们出现的消息上报。   在时间精准的来到日落一小时后,伊凡便在误差不到一分钟内出现了。   他从某条小道中钻出,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的环境。却没有看到莱昂纳多在这里等他。   伊凡脸上不禁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却听见身后有人轻声呼唤着:“我在这里。”   他顿时一阵毛骨悚然——他刚从这条巷子里出来,可绝对没有人从他身边这里进去过!   也就是说……有人默不作声的在他身后跟了一路,可他自己却是毫无察觉?   伊凡一时竟是不敢轻举妄动,全身肌肉绷紧、然后才警惕的慢慢回过头来,双足稳定的踏在地上,宛如生根。   他很是警惕的望着莱昂纳多三人,并没有因为他们外表上的无害就放松了警惕。   而莱昂纳多却是面无表情。   他能避开收尾,远远跟在伊凡身后的原因很简单——如今的莱昂纳多甚至用不着开启灵视,便能看到各种颜色的名字走来走去了。   远远的跟着名字走,简直就像是自带方位和步数标识的小地图一样,跟踪起来可以说是毫无难度。   在这种条件下,莱昂纳多哪怕从这里和对方绕上一年,都能卡视野卡到没人能见到他。   莱昂纳多再次开口道:“我有事去一趟这里的‘庇护所’,麻烦引一下路。”   “……什么人介绍来的?”   “一位来自教国的友人。”   莱昂纳多模糊的答道:“他应该认识我……你也可以先向他报一下我的名字。我是莱昂纳多·达·芬奇。”   “……莱昂纳多阁下吗。”   伊凡缓慢的咀嚼着这个名字,看了一眼莱昂纳多身边的雅斯塔禄和拜蒙,想了想低声答道:“我听过您的名字。请跟我来吧。”   见到伊凡的态度突然好了许多,名字也变成了浅绿色,莱昂纳多挑了挑眉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而同样是黑石帮的查理就不知道?   如今,莱昂纳多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   随着莱昂纳多式自动提花机的扩散,以及地下铁路计划的完善与再推广,这位“年轻的发明天才”的名声已经在整个撒丁都开始传播起来。   凡是与这些行业相关的——哪怕只是沾一点边,也一定听过他的名字。   跨国商联还在宣传一种据说“可以解答一切问题”的神秘机器,许多大学都在向其求购。也没有人说要退货,甚至还有多次购买的人……而且这机器没有关系还买不到。   这就让人对其更加向往。甚至在传说中,莱昂纳多的形象已经开始日益扭曲。   甚至有传言说莱昂纳多是一个脑袋比常人大两倍的秃头侏儒,性情古怪性格乖僻,与常人无法沟通——虽然这么说的人在两天后就失踪了,但这样的言论还是如此流传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却能从没有听过莱昂纳多的名字,基本可以说查理与外界是完全无沟通的了。   而看起来地位更高的伊凡则知道莱昂纳多,甚至在听到莱昂纳多的名字之后,反而更友善了一些。   ——这就很有意思了。   莱昂纳多默不作声,跟着伊凡绕着小道从集市离开。只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便突然看到前面多了许多名字。   “到了。”   伊凡开口说道。   这个沉默的汉子,以某种规律用力敲着一间民房的门,大声喊道:“我是伊凡——客人要找赫克托大人!”   原本喧嚣的民房里面突然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莱昂纳多才看到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淡红色的名字。   ——赫克托,三十二岁。   他身材瘦高,面容狭长,皮肤白净。身上穿着柔软轻便的的棉布短袍,手上拄着橡木的长杖。   赫克托如狐狸般微微眯起双眼,看向莱昂纳多,警惕的发问道:“这位是……”   “我是莱昂纳多,”莱昂纳多走上前去,伸出手来,“莱昂纳多·达·芬奇。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   赫克托闻言,顿时一怔。   他脸上立刻漾出笑容,两步走上前来,握住了莱昂纳多递出的手:“原来是莱昂纳多大人,久仰久仰……”   ……看得出来,你倒真是久仰。   莱昂纳多看着赫克托瞬间从淡红色变成淡绿色的名字,心中的困惑又加了几分。   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   更新完毕——两更果然失败了(沉痛)   那么明天还会是一更……窝要睡了,明天下午最后去医院调理一下正正骨,然后再去医院就要等十五号以后了……   希望年会的时候不要犯病……我的老腰啊……(沉痛)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年代居然有玩小人的   赫克托热情的对着莱昂纳多客套了一阵,便把他请进了屋里。   “这位是莱昂纳多。”   赫克托揽着莱昂纳多的肩膀,对着其他人招呼道:“就是那位莱昂纳多·达·芬奇!”   其他人闻言,顿时互相议论称奇,低声互相交流着。   莱昂纳多眼看着他们的名字变成了深浅不同的绿色,对自己的态度也随之越发友好起来,心中的疑惑顿时更深了。   他回身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拜蒙,想知道这所罗门教国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哪位魔神的地盘……   拜蒙读懂了莱昂纳多的意思。   但他却只是向莱昂纳多微微摇头,示意并没有这回事。   分别与每一个人握手后,莱昂纳多就被带到了民房二楼。而雅斯塔禄和拜蒙,则被莱昂纳多顺势留在了一楼。   这一方面是为了向对方表示诚意,证明我与你所谈的事只我有一人会知道,绝不会泄密。   至于另外一方面……则是莱昂纳多想试试看,在对方领头的人不在场的情况下,拜蒙能不能从其他人口中掏出来什么有用的情报或是线索。   毕竟这些人与玫瑰教团抗争多年,或许对他们会有一些特别的了解。   莱昂纳多才刚走进赫克托的房间,便忍不住为这民房的装饰而感叹:“真是超乎我的预料。”   这间二层民房,从外面看起来虽然是破破烂烂,但赫克托的房间中却摆满了书架。   在那书架上,都整整齐齐列满了官方出版的昂贵而又沉重的书籍。而一进门,莱昂纳多便感觉到一阵柔软——这房间内铺满了柔软的羊毛地毯,桌上摆着纯银或是镀银的树枝型烛台。   一身纯棉镶金边的主教长衫,正挂在房间门对着的角落衣架上。   而最让莱昂纳多惊讶的是……赫克托的其中一个书架上,竟是摆满了精致的木雕。   那全部都是按照某种比例制成的木偶人形。她们有着与人相似而精致的面容、头发,带球关节的四肢,以及掌心带洞的手。   她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衫,有些很是古朴、像是古希腊人的穿着,也有些则很是花哨而大胆,甚至比法兰克少女身上的布料都要少。   ……这年代居然有玩塑……我是说木头小人的?   莱昂纳多很是震惊。   “啊,这个啊。这是我们用来表演木偶戏用的人偶……还有我的个人收藏。”   注意到了莱昂纳多的目光,赫克托将目光跟着投过去,笑眯眯的说道:“说来惭愧。我挺喜欢收集这类东西的。其中还有您的作品。”   “的确是有我的……那质量最好的三个。我没有做太多,你能买到也真是稀奇。”   莱昂纳多简单而自信的应道:“这爱好挺不错的。”   居然收集手办……没想到这主教还挺前卫的。   他成年前,在芬奇镇的时候,在学习和研究的空余就会制作一些人偶。大约也做了那么十几二十个,卖掉了大约一半。这里能收集到三个,已经很是让莱昂纳多震惊了。   教国的人都这么会玩的吗?   “要吃点什么吗?”   赫克托主教请莱昂纳多坐下,微微一笑:“我这里有一些焦糖饼干,新鲜的柑橘,还有今天刚买的皇后面包。或者……您再来点咖啡?”   “咖啡?”   从赫克托主教口中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莱昂纳多心中顿时微微一动。   见到莱昂纳多有些惊奇,赫克托满意的笑了一声:“不错,咖啡——一种从新世界传来的新奇饮料。十分有趣而神奇,它能够唤醒人的精力,让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   他挑了挑眉头,轻笑着说道:“来都来了,我觉得您总该尝一尝。”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莱昂纳多耸耸肩,随口应道:“我也正巧有点渴了。”   或许是因为他今晚吃的柑橘炖羊羔肉有些咸了,莱昂纳多舔了舔嘴唇。   “如您所愿。”   赫克托闻言当即起身,走向房间角落开始煮咖啡。   他熟练的倒腾着手上的器皿,背对着莱昂纳多轻声开口道:“你或许不知道我是谁,也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赫克托主教,对吧。”   “是的。我来自所罗门教国,六年前成为主教……那时候我还很年轻。”   “二十六岁的主教,的确很年轻。”   莱昂纳多答道。   赫克托主教却是笑了一声:“您果然知道我的年龄。”   “我对这个‘果然’很感兴趣,甚至要超越‘咖啡’。”   莱昂纳多微笑着,平和的在他身后说道:“你能告诉我吗,赫克托?”   在赫克托眼中,他身后的莱昂纳多全身燃烧着璀璨的金色光辉,其中还流动着一抹绚烂纯净的银白色。   那是远超常人所能有的灵能规模。   但正是如此的灵能,才更符合预言中的那一位……   “这就需要考您几个问题了,大人。”   赫克托依旧背对着莱昂纳多,简短的说道:“请恕我失礼……但这是必要之举。”   “说吧,无论你有任何问题,我都可以为你解答。”   莱昂纳多平和的答道,他的语气越发威严。   他已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第一个问题是,‘我们发誓崇拜知识’的下半句是什么?”   “我们发誓崇拜知识,如同崇拜光明一样。”   莱昂纳多平和的答道:“这是所罗门王曾说过的话。”   “那么第二个问题是,玫瑰教团创始人的父亲,是什么身份?”   赫克托主教依旧背对着莱昂纳多,没有任何停顿只是再度发问道。   这无疑是一个奇怪的、无从下手的问题。   而莱昂纳多却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父亲叫阿尔昆,是一位虔诚而认真的历史学者,出身于法兰克的一座小城。他在历史一途中付出了一生的精力,值得让人为之铭记。”   他平和的答道。   赫克托主教这次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而谦卑的问道:“我的大人,您答的不错……请您再回答我的第三个问题。这或许会有些失礼,但我要先说明,这问题并非是我要向您问的,区区在下仅仅只是转述而已。   “第三个问题是——   “你曾见过,数千个夜晚被同一个黎明点亮吗?”   闻言,莱昂纳多怔了一下。   他沉默良久,平和的答道:“我见过。”   莱昂纳多深吸一口气,有些动容的低声说道:“我见过那黎明,赫克托。我见过数千个夜晚被同一个黎明点亮,我见过太阳高悬于空。我也见过没有光的黑夜,但却没有飞蛾舍身扑火——   “因为我便是那道光。我便是那个点亮了数千个夜晚的黎明!”   他的声音平静却有力量。   而赫克托主教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那我就没有选择了。”   他回过身来,为莱昂纳多倒上了一杯咖啡。芬芳而诱人的气息蒸腾而上。   而后,赫克托慢慢将咖啡壶归位,不慌不忙的撩起衣衫,跪拜在地。   “我——向王致敬。”   他额头贴地,低声说道:“欢迎您回来,陛下。世人几乎忘记了您的存在……还有教皇。他也不欢迎您的归来。”   莱昂纳多不发一言,也没有回复赫克托主教的话。   但一股难以抗衡的强大压力,却无声无息的压在了赫克托的脊柱上,让他难以抬起头来。   莱昂纳多端起咖啡轻吹一下,咖啡便立刻降温到了合适的温度。   他抿了一口,随口补充道:“或许加些奶和糖会更好些。赫克托,你怎么看?”   “如果是别人说的这句话,我会责骂他‘你这是暴殄天物’。但既然是您说的……那么我想斗胆将其命名为‘查尔斯咖啡’,我想它必然会是我所没有想过的甜美。”   赫克托哑着嗓子,恭恭敬敬的缓慢答道。   莱昂纳多看了看他,轻笑一声——那笑容或许更想是嗤笑。   但随着笑声落地,担在赫克托身上的巨大压力这才撤去。   而这时,赫克托已然是汗流浃背,全身无力到几乎难以起身。   “——准了。”   莱昂纳多简短的答道。   更新完毕!窝去睡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用怕,因为我来了   莱昂纳多凝视着虔诚跪拜在自己面前的赫克托主教,但脸上却没有自得和傲慢的神情。   他眼中的光辉是那样的清晰而透彻,仿佛是隔着一层玻璃看待着试验动物一样。   在赫克托问出第三个问题来的时候,莱昂纳多就知道了他这消息情报是来自于哪里——   因为听过那句话的人类只有一个。   只有亲身经历过一次魔神聚会、亲眼见证莱昂纳多带上了戒指的的利奥三世,才知晓当时魔神们对他所说的这句话:   “你曾见过,数千个夜晚被同一个黎明点亮吗?   “——我们见过。”   事到如今,莱昂纳多已经无从猜测,在利奥三世当选为教宗之前、在他还年轻的时候,见到数十位魔神、见证查尔斯由人化为神的那一幕,对他究竟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但他似乎一直到衰老而死,都没能忘怀那一幕。   那光辉或许已经在他眼中定格,成为永恒。   “这是利奥三世留下的消息?”   莱昂纳多开口问道。   “您果然如此智慧,我的陛下。”   赫克托主教低声说道:“利奥教宗当年也是如此推测的。他对您的降临做出了预言。”   “他觉醒了预言的能力?”   莱昂纳多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想……或许没有。”   赫克托主教犹豫了一下,答道:“利奥教宗只是说,耶稣便是所罗门王,查尔斯便是耶稣。几百年后这世上会出现一位全能之才,他便是查尔斯——他会将他如今破碎的帝国修复如初,将腐败堕落者于地上根除,将世代向前推进。   “那人一定有着此世无双的智慧,有着洞彻人心善恶是非的目光,天生就拥有远胜于常人数倍的灿金色灵能,在数年之间便完成凡人数百年也无法完成的功绩。而在他觉醒后,他的心灵之火将会化为纯澈的白色,再度提升十数倍。   “他将成为地上最强的灵能者,地上的太阳,人间最为璀璨的光辉——”   你说的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莱昂纳多盯着赫克托主教,面无表情的想道。   “你刚刚说……教宗并不欢迎我的降临。”   莱昂纳多思考了一会,缓缓说道:“这又是什么回事?”   “陛下,这……”   “照实说即可。”   莱昂纳多补充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知道最全面、最客观的真相。你来告诉我真相。”   赫克托主教顿了顿,点头应道:“是。”   随着赫克托主教的讲述,莱昂纳多也渐渐明白了,在所罗门教国发生了什么事。   那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只是教国内部因为所持政见不同而分为数派。其中有两派的核心政见,分别是追寻利奥三世所预言的“再临之圣者”,以及放下利奥三世的预言、甚至于这数百年间教国所维持的完全中立态度。   也就是保守的传统派和激进的改革派。   上一任的教皇就是传统派,通读所罗门和查尔斯的全部著作,以及利奥三世的《训书》和《第二训》,一直在寻找那位再临于人间的圣者。   而赫克托主教就是他的学生,也是在他的任期内晋职为的主教。后来教皇换届,如今的教皇由撒丁人罗德里戈·波吉亚担任——他的伯父则是上上代的教皇。   他原本并非是改革派,而是工商业派。他所持的政见是在招募国外的学者,在教国内开设工厂,向国外出口轻工业产品,作为第二条路。   这一派的意见通常被传统派和改革派同时打压。   他们心里清楚,教国之所以能在数个强国之间,永远保持完全中立,就是因为他们的财富集中于中上层、国力贫弱、没有什么地利和资源、国际层面的交际甚广,同时又有不可替代性,才能维持住这种岌岌可危的均衡。   这也是他们积极寻求“再临的圣者”的原因。   ——若是莱昂纳多能将神圣罗马帝国再度统一,那么教国就无需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若是重新统一,他们甚至可以成为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们弱小到只要任意一个国家决意侵略,他们甚至都撑不了一周——正是因此,他们才接纳任何国家入驻本国。某种意义上,与其说所罗门教国是一个国家,不如说这是多个国家的共有领土。   而等到他们的商品出口,那么其他国家对教国的捐金也可能会随之减少。所维持的一种虚伪的外交情谊,也拥有了随时可能破裂的风险。而更重要的问题在于,他们根本没有那个科技,能够生产高端产品。   可若是走低端路线,这就等于是让教国本就稀少的人口放弃耕种,为他国打工。   而若是教国也开始发展工业、研究科技试图强国,便会立刻受到周边国家的打压甚至敌视。而随着人才向着科研领域流失,需要学习很久很久才能成型、甚至要出国工作好一段时间的教士,其岗位的吸引力也会骤然降低。   这样一来,教国的不可替代性也就流失了。   没有大量专业而廉价的师资队伍对这个行业的垄断,其他国家很快就会发展起自己的师资力量。到了那个时候,教国就失去了任何求生能力。   而工商业派则有另外的意见。   在他们看来,教国本身所处的位置本身就是极为危险的。他们所能存在,完全依赖于周围国家的“可以打,但没必要”。   可若是这种善意和忽略消失,他们就会立刻亡国。因此哪怕是受到打压,也必须试着强国,至少要有能够反抗侵略的底气,让别人打起来觉得棘手——如此才能获得真正的和平。   也就是说,他们所持的意见是,没有足够的武力、和平无异于虚假的谎言;而他们所面临的诘难则是,教国已然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任何倾向性都会加速灭亡。   于是罗德里戈·波吉亚很快就一边倒的开始支持改革派。而传统派则受到打压,被逐渐外派到其他国家的边远地区去。   机缘巧合之下,赫克托主教和他的其他同僚来到了西西里岛,准备在这里扎根生活。   赫克托主教所持有的灵能比较常见。   他的能力是,随机性的看到身边某块区域中,过去所发生的某段影像。   偶然间,赫克托主教依靠自己的特殊灵能,发现了一个秘密——新任教皇罗德里戈·波吉亚,居然是玫瑰教团出身!   这无疑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如果他们能找到更多证据,证明这位教皇是其他灵能组织打入教国的间隙,就能立刻对其发起弹劾。   于是他们立刻开始组织起来,吸收了本地帮派团伙黑石帮,改名为“庇护所”,以反抗“企业”为名,试着搜集罗德里戈教皇的黑资料。   他们很快有了一些收获。   但之后,赫克托主教却看到了另外一段影像——   玫瑰教团居然在这片岛上召唤过邪神,而且成功了!   这顿时让他紧张到汗流浃背。   ——若是他用这份情报去弹劾教皇,玫瑰教团可能就会意识到,他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而他们召唤邪神的举动,也有可能会泄密。   这会导致他们开始处理痕迹、这段历史将会被彻底尘封,甚至赫克托一行人也会被刺客灭口。   于是在犹豫了很久之后,他们选择了继续在当地埋伏下来,压制玫瑰教团的发展……直到那位可能会出现的“再临之圣者”出现之后,为他们做主。   这已经是近乎绝望之下的举动了。   因为赫克托亲眼见到了,那邪神的力量究竟有多可怕。甚至他从未来瞥见的一眼,都被那邪神注意到了。若非是他们中恰好有擅长治疗精神损伤的灵能者,那时候可能赫克托就已经疯了。   “我们已经猜到了,莱昂纳多可能就是您这一世的名字。但我们也不知道陛下您是否能……顺利的根除邪魔。”   赫克托顿了顿,用比较委婉的词开口说道。   他低声叹息着:“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我们没有其他的人可以信任,也没有什么人拥有击败被邪魔眷顾的玫瑰教团的力量……只有您了,陛下。   “我知道这很过分,可我们只能期望您了。”   “好。”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那就带路吧。”   “……您说什么?”   赫克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的祈祷我听到了,你们的苦难我见到了。你们所遭受的不公与磨难,至此为止便应结束了。”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不用怕,因为我来了。”   他如此说道:“带路吧——如你们所愿,我来为你们做主。”   更新完毕!(震声)   明天就要出发去杭州了,不知道六七个小时够不够睡……如果晚上有精力的话,窝会更新一章,没精力的话就只能摸辣摸辣……   因为没存稿,所以窝最终还是决定带上电脑(沉声)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玫瑰教团的据点   根据赫克托主教的指示,莱昂纳多很快便找到了玫瑰教团的据点。   这的确是一个莱昂纳多想象不到的位置。   因为那据点就在埃特纳火山脚下——卡塔尼亚城的废弃地下监狱。   ……要知道,埃特纳火山可是一座活火山,在这里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安全。   甚至三十几年前它就爆发过一次,把卡塔尼亚城直接摧毁。   那时从火山口喷出的熔岩高达数十米,浓密而巨大的烟柱直插云霄,数公里长的熔流直接流到城中去。   而之后才过了十几年,它便再度喷发了一次。只是这一次没有造成什么人员损伤而已。   ——对,就是雅斯塔禄把阿巴顿丢上去的那一次。   即使目前还处于喷发的间歇期,埃特纳火山顶部也是终日烟雾腾腾。像是一头沉睡着的、在打鼾的巨大魔物一般。   可即使知道埃特纳火山的危险之处,可卡塔尼亚城的居民依然不想离开他们的家乡……即使这里是那样的危险,一旦运气不好火山爆发,基本上没有多少人能活下来也是一样。   每次在卡塔尼亚城化为灰烬之后,幸存者们便会在废墟之中寻找着自己生活过的痕迹、固执的再次重建自己的家园。   他们始终不愿意离开卡塔尼亚城。   祖祖辈辈靠山吃山,世世代代不离不弃。仿佛这里拥有某种吸引人心的魔力一样。   原本这被人们看成是一种传统习俗。   可如果考虑到,玫瑰教团一直就生存在这里,藏匿在这卡塔尼亚城之下……   那么,这些人为何像着魔一样,流连于此不愿离去,可能就有了新的解释。   ——他们可能是真的着了魔。   玫瑰教团的灵能技术中,或许会存在能不经意间修改他人的心灵,让人一直留在某地不愿离去的能力。   而他们不惜费尽周章,也要让这些人永远留在卡塔尼亚城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或者说,这些居民本身就是他们的目的所在?   可把据点建在卡塔尼亚,就已经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了。   以玫瑰教团的技术和组织类型,他们的据点中肯定有许多的精密设备、高新技术的模型、大量珍贵的书籍和资料,或许还有大量的活人——比如说研究者、学者或者灵能导师之类的人。   一旦火山爆发,即使他们在地下,也不一定就能幸免于难。   万一要是火山岩过厚封死了地表,让氧气绝断;在被封死的通道重新打开之前,没有办法获得补给品;或者熔岩干脆从通道流入到地下……那对他们来说都等于是灭顶之灾。   西西里岛的城市这么多,他们却偏偏驻扎在唯一的、最为危险的一个之中……   “陛下,您在思考些什么?”   赫克托主教对着一直保持沉默的莱昂纳多,恭敬的问道:“莫非您有了思路?”   “是的。要知道,玫瑰教团已经存在了很久,他们在西西里岛也已经待了很久了。而无论如何我都找不到卡塔尼亚比其他城市好在哪里,有什么资源是不可替代的。   “所以排除掉任性或者别无选择的可能,他们或许选定这座城市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是一座‘不断重生的城市’。”   莱昂纳多开口讲道。   玫瑰教团的本质依旧是神秘集会、是灵能者教团。   他们拥有着数量极大的灵能者,或许其中就会诞生出什么特殊的、灵能极为有用的个体。   而卡塔尼亚本身,是西西里岛知名的“重生之城”。   这里是整个撒丁、甚至整个欧洲,乃至于整个世界就极为稀少的,从有历史记载以来直到如今、甚至到未来,都在不断毁灭和重建的城市之一了。   每一次重建,它都会吸取当下流行的风格和刚刚推广开来的新技术。而每一层被毁灭过的废墟之中,都会有上一个时代的残骸和痕迹。   也就是说,每往下一层都会变得更为古老。新人为旧人而掘墓、埋葬过去的时代,以此获得重生。   那么……玫瑰教团将自己的据点置身于最下层,是否想在用这个意向指代些什么?   比如说……   “大概就是这里了,陛下。”   赫克托主教恭敬的开口道。   他的言语打断了莱昂纳多的思考,但反正最终的答案也已然呼之欲出,于是莱昂纳多便没有多说什么。   “这地方我听过,”莱昂纳多盯着牌子看了看,笑道,“著名的闹鬼监狱嘛。”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废弃的地下监狱。   在两百年前,因为有犯人挖通了联通地下水道的墙壁,导致了整座地下监狱都被水流冲垮,造成了典狱长和无数犯人的不幸遇难。   在逃狱的犯人被抓获并处死后,地下监狱却面临着被废弃的问题。   这水势不到两个小时,便已然涨到了接近三十多米高,眼看就要蔓延出来了。而地下监狱的上面,便是领主府的后花园。   或许在极少数情况下,下面或许还会有一些恰好在封闭空间内的幸存者……但可能性也不大。考虑到关在这里的犯人多数都是重刑犯,而破口则在监狱最下层,难以维修也不便抽水——于是施工队没有考虑援救和修缮,而是选择了干脆把这里填实、完全封死。   这样可以保证水流不会从地下监狱蔓延出来……要是因为有人逃狱出了事,淹死了领主后花园的花花草草,就要有人因此倒霉了。   此时距离事发甚至不到半天。工作效率可以说相当快。   但也因此有了一些民间传言。   传说在地下监狱被填埋封死的时候,下面其实还有人没有淹死。有一些犯人是水民出身、水性极好,他们就等着水涨上来之后顺势逃出去,但求救的声音却被施工队可以忽略——而被活埋、闷死在下面的犯人们的鬼魂就成了怨灵,周围这一片的住民身体都会逐渐变得不好,甚至无端得上一些绝症。因此周围人都搬离了这里,甚至没有人愿意接近这附近。   这原本只是一个有趣些的恐怖故事而已。   听过之后,笑上两声、感叹两句便就过去了。   可若是知道,玫瑰教团就在这下面的话……这故事中的某些细节,或许就有了一些新的解释。   “大人,小心一些。”   雅斯塔禄突然说道:“周围有很强烈的诅咒……仿佛这里死过许许多多的人。而且越往下,诅咒便越是浓郁。”   “……如同,通往地狱的阶梯一样?”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会,开口反问道。   其他三人闻言,纷纷一愣。   他们也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   更新完毕!窝去睡了……   没想到年会窝还要熬夜更新呜呜呜……   顺便今天陪的是听日(   三陪猫是什么鬼辣,咬死你们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供奉冥土的祭坛   “我们只能调查出来,玫瑰教团的人都是从这里出现和消失的。这里是他们唯一的进出之处……可下面明明是死路。”   赫克托主教低声说道:“而被派到这里来盯梢的人,如果不能在三个小时内离开,就会无端的猝死在这里。即使很快离开也会大病一场。所以我们根本查不出他们是如何进出的,也不敢扩大调查规模,生怕引起玫瑰教团的注意。   “这与您所说的……可能有关。”   越向下便越是古老。   越向下诅咒就越发浓郁——   ……这或许所叙述着的并非是两件事,而是同一件事的两种表现。   “人工冥界吗。”   莱昂纳多低声喃喃道。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已经猜出来了,玫瑰教团的这道密门的本质。   古代神话中一直有种类似的传说,即人死后的魂灵会前往冥土。而莱昂纳多再清楚不过了——对于没有觉醒灵能的人来说,死后根本不会有什么灵魂继续存在。即使在生机消散之后,若是能抢救回来,人也能立刻清醒过来、无需召灵。   而对于灵能者来说,他们生前向止境借贷了灵能之力,死后便要奉献出自身的灵体作为还债。他们的灵体会扑灭在帷幕之上,化为止境的养料。这也是一种十分公平的互惠共生关系。   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也绝不会有什么灵魂死后的归宿、或是某人的转生体的出现。   因此,从最开始“冥土”这一概念,便是彻底的不存在的。即使是冤魂的聚集地,所拥有的也只是“诅咒”而已,而非冤魂。   但凡人不知真相。   毕竟这世界上能从止境活着归来的,目前为止也仅有莱昂纳多一人而已。   可凡间却有传说,“生者不可进入冥土”——这句话已然先行默认了冥土是存在的,而凡人既然是生者、便无法进入,是死者便不可说话。   这无疑是一种难以验证真伪的谎言。   可凡人也有凡人的智慧。他们便想,既然生者不可知、死者不可语,那就当其不存在吧。   而将这一概念反过来运转,“冥土”便等于是“生者不可知之地”。   只要是活人,就看不到真正的大门。   知道了这一点,这里的“重生之城”、“自上而下自新而旧”的其他隐喻,莱昂纳多便瞬间理解了。   他望向雅斯塔禄,轻笑着开口道:“那就要看你的了,我亲爱的。”   “是,大人。我明白的。”   雅斯塔禄以柔软而轻盈的声音应道,微微向莱昂纳多鞠了一躬。   在她身体微微一欠的瞬间,周围的大地仿佛微微颤抖了一瞬。   若是从正上方向下俯视的话,会看到雅斯塔禄那有着柔顺光华的长卷发渐渐失去了光辉,变为比黑夜更加深沉的浓黑色。   像是玉石化为骸骨、森林化为枯木。周围的大地也眼见着失去了光泽,像是有什么无形无质的东西以雅斯塔禄为中心扩散开来一般……大地逐渐被夺去了生命。   那是肉眼可见的诅咒——   假如有凡人在附近见到了这一幕,便会立刻全身无力瘫软在地、开始剧烈的呕吐起来。   这里已经被雅斯塔禄化为了真正的“冥界”……假如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个东西的话。   但与此同时,周围的大地却震动开来。   周围某处地面,却在这实体化的诅咒之中,从有形而化为无形。   ——一条长长的阶梯便无端的从原本的实地上出现了!   “……陛下,您是怎么破解的?”   赫克托主教对此目瞪口呆。   这绝非是暴力破解,而是恰好输入了正确的密钥,让结界发生了正确的变动。若是雅斯塔禄撤去诅咒的力量,这楼梯便会再度消失。   可问题在于……莱昂纳多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他究竟是怎么猜出来的?   ——这已经不是智慧的领域了,而是先知!   “……这只是因为我对雅斯塔禄比较理解。”   莱昂纳度笑了笑,试着用赫克托能理解,也能让他知道的语言对他解释道。   与拜蒙和巴力不同,雅斯塔禄所掌管的权能非常复杂。   从表象来看,她的力量涉及到“爱情”、“美”、“冥界”、“重生”、“堕落”、“杀伐”、“更新”、“变革”等等。   但雅斯塔禄所真正持有的权能唯有两个。   即“短暂之生”与“永恒之死”。   她与拜蒙类似,都属于数量较为稀少的“必然性”的魔神。而不是像阿斯莫德、巴力或是阿蒙那样,拥有复合型的多种能力。   他们的灵能在觉醒之初,便被特殊的技术异化过。这能够让他们的灵能天赋向某种特殊的方向发生了定向变异和特化……足以用来管理一个星球,但又不会因为过于全能而导致统治世界。   如同拜蒙能够探查到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文字记录一样,雅斯塔禄的能力也很简单。她所持有的能力本质,便是决定他人的生与死。   ——让不该死的活下去,让不该活的灭亡。   并非是给予他人疫病或是重伤,而是让其生机断绝。在雅斯塔禄眼内,凡人之寿皆有天数——有一最大限、也有当前值。   只要是寿数有极限的生命,她就可以随意的将寿命的当前值或是最大限删减。若是删减当前值,这便是一次无端的重伤甚至致命伤;而若是删除最大限,便是瞬间衰老、死亡、化为灰烬。   但她也可以有限的延续他人的寿命。雅斯塔禄的触碰,不仅能删除他人的生命,也能将他人因为受损或是受诅咒而缺失的生机补充至圆满……然而对于那些寿归正寝的人来说,雅斯塔禄却不能为他延续哪怕一天的生机。即使是被她自己扣除大限的人,也不能通过雅斯塔禄的宽恕来恢复他本身的寿命。   爱情总是短暂而多变的,一如生命本身。   对于不明真相的凡人来说,雅斯塔禄无疑便是来自冥府的女神,挥手间便能收走他人的魂灵;更是主管杀伐的军神,只要被成功召唤到战场上,随着冥府之毒的扩散,周围人就会成片死去;她还是代表重生的神,因为她甚至能让伤重疾深、业已断气的人瞬间重获生机……   而随着“短暂之生”与“永恒之死”两个概念的深化、活人数量与死者数量的增加,雅斯塔禄的力量也在逐渐增加。   这就如同拜蒙最开始的时候,学习一项新出现的技术时还需要时间,可他如今甚至自己都比得上一台效率不算高的计算机了。   玫瑰教团的人以特殊的仪式,将这座“重生之城”转化为“冥土”,将通往据点的通道化为“通往地狱的阶梯”……以此将这条路从生者的世界中抹去。   而要通行此处,也很简单。只要将浓烈的诅咒覆盖上去,就能打通正确的道路。   然而雅斯塔禄却不用这么麻烦……   因为“弄鬼监狱”、甚至于整个重生之城,实际上就等于是祭拜雅斯塔禄的祭坛!   玫瑰教团利用这位上古神明的力量,构建出了生者绝对不可能看破、打破的结界……   ——但报应就是,被冒用了身份的正主亲自过来了。   更新完毕!   感谢黑龙,莫得他的救助窝估计现在还在迷路……这酒店像是迷宫一样巨大,然后我记错了自己的房间号,在我迷路了四十多分钟后,用最后的电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黑龙就把我救回来了呜呜呜……   顺便今晚和我一起睡的就是黑龙(   另外,他们玩狼人杀的时候真是喜剧,幼梦作为场上为数不多的高玩,愣是活不过两回合……   大概就是,如果没有被首刀,他就会被投出去……所谓非ban即选,大致如此(   幼梦:你们特么有种把我放出来啊啊啊啊! 到家了!   窝,终于到家了!(震声)   不过哈欠不断啊……这几天抽空码了两章,基本上没咋睡好,回来让我先补个觉吧,请假一天,明天起床再写……   第一天陪大雕的时候闹到四点多才睡。第二天我倒是三点睡了,听日一直到早上七点还贼精神,愣是出去跑了一圈回来才睡着……第三天窝倒是一点就写完了,但是黑龙果然还是太缠人了,一直聊到三点多才睡……   然后今天早上九点之前就起床了(哈欠)   这四天加起来睡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果然还是好困……   这次去杭州迷路了好多次,感觉好痛苦……尤其是昨天那家酒店,电梯直达一二三四楼,神特喵的还有1.5,2.5楼……你们知道我在三楼走着走着到了四楼,走着走着又到了三楼,走着走着又到了二楼的感觉吗……   昨天作者群里有人说,看我们互相发消息确认位置,像是在走迷宫一样(   (咦,这里我好像来过三次了)   另外,这荒郊野岭远离市区一百多里的迷宫大酒店,总感觉假如断电断网断电话之后立刻就是恐怖片画风,请个小学生过来就能开个柯南剧场版的样子。   如果我写这剧情,就会让他们按照狼人杀被刀和投票的顺序一个一个死掉……是童谣杀人哦(黑脸)   顺便窝不是三陪猫!(震声) 第一百二十章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莱昂纳多一阶一阶向下缓慢着踏行,皮靴踩在石板上、发出拉的很长的吱嘎轻响。   顺着这条螺旋扭曲的道路往下走,莱昂纳多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越发怪异。   地板开始变得湿滑,周围的墙壁仿佛是心脏内壁一般微弱的震动着。大气中传来莱昂纳多熟悉的腐臭味道——那是类似于雅斯塔禄所招来的冥界毒气一样的气味。   实质般的诅咒在空气中凝结,如活物般哀嚎着向莱昂纳多不断袭来。   雅斯塔禄甚至无需拦截它们。   因为在这昏暗的通道中,莱昂纳多身上正仿佛散发着烈阳般的辉光——   这并非是灵能的特殊应用……莱昂纳多甚至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存在于此,这“冥界”便被他的光辉逐渐照亮。   只要莱昂纳多那燃烧着灼烈光辉的双眼扫过,这近乎实质的诅咒便立刻自行崩散瓦解。周围晦暗深沉的大气中尽是些不祥之物,可在莱昂纳多身边数十米内,却是一片洁净。   他只要走过,湿滑粘鞋的地面便焕然一新,墙壁和天花板不再蠕动,黑烟接近便立刻消散。   他就像是一把锋锐无比的刀子,极缓慢而坚定的、切开了这“冥界”的腹部。   他身后的楼梯不再昏暗无光,也失去了那种沉沉的死气,诅咒也已然消散无踪。   “这是……”   赫克托主教在莱昂纳多身后看着这一幕,心情震荡、激动难安。   那是奇迹——   这眼前的一幕,正是如当年耶稣行于海上一般的大奇迹!   而如今,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赫克托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场景,试图将其烙在自己眼底、将其牢牢记住,不忘分毫。   他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若是自己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开始研习绘画的技巧!要将眼前的诸多奇迹全部画出来,流传于世……   而自己的名字,也能够随着这画一同永恒,永远的刻在历史上!   赫克托主教激动的手指都在抖动。他死死的盯着莱昂纳多,差点脚下一滑便从楼梯上摔下去。   突然,莱昂纳多停下了脚步。   和他几乎同步的,一直盯着他的雅斯塔禄也停了下来。随后是慢了半拍停下来的拜蒙——他直接伸手拽住了赫克托主教,顺便也正好防止了他一脚滑下去。   倒不是因为拜蒙在关心赫克托主教。而是赫克托从这个角度滑到的话,或许会把莱昂纳多一脚踹下去也说不定。   “——莱昂纳多·达·芬奇。”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会来。”   在楼梯的尽头,站着一位身着深红色长袍的老人。   黑暗和诅咒在他面前停滞。   老人背着手,满是皱褶的脸上古井无波,唯有双眼是一片昏暗,看不到半分眼白,像是熄灭的夜空一样。   而老人身后便是如夕阳般的昏黄色。   他脚下的地板,两侧的墙壁、天花板或是装饰用的柱子,都像是凝固着的夕阳般昏黄而灼目、灿烂到让人眩晕。   莱昂纳多停顿了数秒,一手扶着内侧的墙壁、缓缓向下走去、向老人走来。   “我还如何称呼你?”   他开口,清朗的声音响起:“奥利斯塔斯?还是……   “低语者?”   在莱昂纳多眼中,这老人头顶上竟是两个名字。   一个是浅红色的“奥利斯塔斯,七十一岁”。   而另外一个,则是挂在“奥利斯塔斯”下面的,稍小一些的浅绿色的名字。   ——低语者,千面诡辩者。   莱昂纳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形式的名字,不由得怔了一下。   在莱昂纳多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他见到“奥利斯塔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深红色。   随后奥利斯塔斯脚下的影子突然开始扭曲、延长,化为无数利刃向莱昂纳多袭来!   莱昂纳多只是将撑在墙上的右手向前轻轻一划。   仿佛火柴擦向墙壁一般,灿银色的火星在他的指尖迸出,绕过阴影向着老奥利斯塔斯飞速袭去!   那火星在空中迅速膨胀拉长,化为银焰之枪刺向老人腹部!   而他原本翠绿色的双眼瞬间化为暗金色,右手在面前摊开成掌。   灿金色的光辉在莱昂纳多眼底浮现的瞬间,那些如蛇般向他袭来的影子便仿佛被无形的巨锤轰碎一般——瞬间在地上凝滞、而后完全破碎开来!   它们如活物般吱吱作响,试图互相粘合起来……但已经晚了。   那银焰之枪瞬息之间贯穿了奥利斯塔斯的腹部,随后炸裂开来。   莱昂纳多低头前冲——在阴影破碎开来的瞬间,穿过了阴影荆棘的拦截。   他抬起右手,在莱昂纳多心念一动之间,灵能之火在他指尖跳跃燃烧,凝结成灿金色的线、编织折叠化为虚无透明的利刃。   他的右手并拢成刀,稳定而精准的贯穿奥利斯塔斯的心脏。   整个过程,甚至连两秒都不到。   老奥利斯塔斯心中才生敌意,莱昂纳多便已然察觉。甚至先人一步的做出了反击。   “……咳!”   奥利斯塔斯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着,咳出来了一团带着许多灿金色碎块的鲜血。   他所拥有的,并非是人类的血肉。而是某种与灵能相关的人造物——在莱昂纳多这更强的灵能入侵他体内的瞬间,他体内的血肉内脏也就立刻背叛了他。   莱昂纳多甚至有所察觉。如果他愿意的话,甚至可以直接“流进”奥利斯塔斯的心脏或是躯体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莱昂纳多思索着的时候,他看到奥利斯塔斯脸上的惊悸和恐惧瞬间消失,脸上只有一片平静。   “奥利斯塔斯”这个名字瞬间消失。而奥利斯塔斯昏暗的双眼中骤然有昏黄色的光芒亮起。   “我、等你,所罗门。我们、的爱,希望的光……”   他开口,以一种怪异的语调说道:“这身体是见面礼。它就送给你了,所罗门。我在那二十八人身上,我就在这最下面。其他的人我已经驱退,这里也没有什么资料留存。来见证我们对你的爱——”   奥利斯塔斯还没说完,莱昂纳多身后便涌起一股杀意。   随后奥利斯塔斯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抽搐起来。他的七窍之中便猛然喷出一股腥臭的黑气,整个人的表情僵硬起来,皮肤化为青褐色,在莱昂纳多眼前突然化为沙子、散落一地,尸骨无存。   ——那正是来自雅斯塔禄的杀意。   莱昂纳多只能握住他的一块心脏碎片,将其在病变之前赶紧抽走、拿出体外。   “大人……这个人好像认识你。”   雅斯塔禄若无其事的走上前来,小声的警惕的说道:“我们要不要先离开这里?阿巴顿可以完全的毁灭这里……”   “你能保护我吗,雅斯塔禄?”   莱昂纳多顿了顿,开口问道。   雅斯塔禄毫不犹豫的答道:“自然。”   “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因为我相信你。”   莱昂纳多轻笑一声,开口答道:“请保护我一下,可以吗?我想……稍微下去看一下。”   “但是,大人……”   “——或者说,是我需要下去看一眼。”   莱昂纳多补充道:“这是我的使命。我不能直接将这里埋葬,连同他们可能拥有的秘密一起。你理解我的,雅斯塔禄。我从来不会在抵达真相的前一步退缩。”   “……好吧。”   雅斯塔禄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不是十分强烈,却很是恶心、而且一直挥之不去。   也不知道这种预感究竟来自哪里……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更新完毕!(挺胸)   明天还是一更,我下午要去医院……后天17号开始就能恢复两更辣。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的资质   从那长长的、仿佛直通冥界与人间的旋梯走出,便是一个巨大的长廊。   两侧有着许多巨大的古罗马时代的石柱,整个大厅呈T字型向两侧镜像展开。   最前面的那一面墙上,能看的出来原本应该有许多的艺术品、绘画和雕塑。可如今它们全部被收走,唯有墙壁上刻着细密而美丽的花纹。   而通往两侧房间的门也已然大开。   左侧的尽头是有着许多座椅、围绕着中心向周围散开的类似议会一样的房间,而右侧则通往空无一物的大图书馆。   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大学一样,和地上的凡人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墙壁上都没有结界或是符文。   ……或者说,唯一的不同和怪异,全部集中在这物品的“大小”之上。   无论是大厅那雕像的基座,还是被拿走的画框在墙上留下的痕迹,亦或是书架和座椅,都不似常人的大小。   光是通往两侧房间的被打开的门,就有十多米高。那足是正常房门的五倍大——其他的艺术品、生活物品也尽是如此,甚至书架的一层就有近一米高。   这里看上去就像是巨人之国一般。   以莱昂纳多他们的身高,甚至连这里的座椅都够不着。他要仰着头才能看清这房间内的构造。   除此之外,一切照旧——莱昂纳多能清楚的感受得到,他们并没有被缩小,只是这里的一切物品都被做的特别大。   大到甚至让人怀疑,这些玫瑰教士如果没有将自己的身体变大的能力,又该如何使用这些设施……   一切正如奥利斯塔斯所说的一般,莱昂纳多再往下走,也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人。   赫克托主教的脸色很是难看——他们在外面蹲守了许久,却不知道对方已经离开了。甚至到了现在,他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时逃走的。   不过严格来说……倒也不算是所有人都离开了。   “……这倒是有些意思。”   莱昂纳多低语着,眼中亮起好奇的光。   他左右张望了一眼,便毫不迟疑的向着左侧的大厅走去。雅斯塔禄和拜蒙直接跟着他向里面走去。   “咦,是、是这边吗……”   赫克托主教犹豫了一瞬间,也是反应过来立即跟了上去。   不管正确的道路是不是这边,也不管这些玫瑰教士是否真的对莱昂纳多没有恶意……总归他只要跟着莱昂纳多,就比不跟着他要安全的多。   毕竟这里也算是敌人的老巢了。   即使这里看上去空无一物,可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值得警惕!   ……但他还是失算了。   在赫克托主教踏进大厅的一瞬之间,强烈的眩晕感从脊背袭上他的心头。   他的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昏黑之中,四肢一时之间仿若消失无踪。   赫克托的眼前,一幕幕模糊不清的幻象如涛般卷起——   在他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站在刚才的地方、刚刚走进那巨大无比的大门。周围还有许多人走进走出……以他们的身高来说,这大门足以同时供给许多人出入。   “杰罗尔德,走快一些,圣罪厅要关门了。”   他听到前面有人呼唤“自己”,而“自己”也开口,用他没有听过的、带有一丝海洋气息方言的口音答道:“哎,好嘞。你别催嘛。”   说出这句话,是一个带着单片眼镜、面容严肃的少年。   “你还是这么怠惰。”   “喂,是你总对自己太苛刻了,佛朗切斯科。”   赫克托听到“自己”哈哈大笑:“我说,活计。你天天这么努力,难道你是想造他娘的反不成?”   随后他看到那个少年沉默了一会,回过头来。   他的眼中跃动着自信而坚定的光辉——   “是的。”   他平淡的答道。   “这世间唯有无数人与人之间的阶级真实存在,无限的攀爬才是人生的全部。   “但我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没有人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全能。那些‘相对无用之物’,我就只能将其舍弃……我这一辈子,只要做到这一件事就可以了。   “就像你所说的一样,我要造他娘的反。用所罗门王的话来说……我就是为此而活的。”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就像是用钳子剪短铁丝一样,赫克托主教的意识再度中断了。   他眼前的幻象立时支离破碎……再度醒来的时候,他注意到其他三人回头关切的望着自己。   “你看到了什么?”   莱昂纳多开口问道。   赫克托主教沉默了一会,如实答道:“是关于这里的某段历史……”   说罢,他便将自己在幻象中所看到的一切细节都向莱昂纳多说了出来。赫克托一开始还担心,若是莱昂纳多不耐烦的话,他该如何简略的叙述……但好在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况。   莱昂纳多不仅有耐心听他叙述这些没用的东西,甚至还反复询问一些细节。比如说那个人的打扮和样貌之类……   好吧,我大概知道了。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   他终于了解了,佛朗切斯科是一个怎样的人……若非他天然站在莱昂纳多的对立面上,说不定莱昂纳多还可以帮他一把。   这个人有坚定的决心、持之以恒的毅力和敏锐的洞察力,以及进行必要的舍弃时的果断。他的确有着成为王的资质。   说起来……佛朗切斯科这家伙,现在在哪里?   他不在这里吗?   莱昂纳多思索着,顺着本能继续往前行走。   这大厅的尽头往右拐,便是一个紧闭着的房间——这是莱昂纳多看到的第一个关上的门。   仰着头望着眼前的石碑,莱昂纳多感到自己的心情很是复杂。   在这间不知有何用的房间门口,正立着一块十人高的巨大石碑。   而在石碑上,用许多种不同的语言竖刻着所罗门王的一句箴言:   “你们生来不是为了走兽一样生活,而是为了追求美德与知识。”   ……嗯,没错。   是的,是的。我的确说过这句话.jpg   莱昂纳多看到这句话之后,才开始逐渐意识到,事情可能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所罗门教国也就罢了。毕竟上一世的时候就有了成型的所罗门教会,这也算是在他意料之中……   但如今怎么感觉,这堕落的玫瑰教团看起来也是自己的锅?   或者说,他们也是自己的仰慕者?   莱昂纳多一时之间甚至忍不住开始反思——莫非我对这个世界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   更新完毕……今天去医院了,晚上回来才能码字,然后困得不行……还好写出来了,没有咕没有咕……   顺便一提,麦当劳今年的广告太傻吊了,“金金有味真好吃”……   想了想,窝、窝不敢食……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的慷慨   莱昂纳多略一沉吟,按住了想要推开大门的雅斯塔禄。   望向雅斯塔禄那像是小动物般清澈可怜的眼神,莱昂纳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顺手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大、大人?”   雅斯塔禄顿时受惊,瑟缩起来。整个人不经意的抬起头来,蹭了蹭莱昂纳多的掌心。   “不要乱动。”   莱昂纳多低声说道:“躲到我后面。”   “但是,大人你更……”   雅斯塔禄闻言,有些犹豫的抓住了莱昂纳多的衣角。   莱昂纳多却只是笑了一声:“安心,我有把握。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对吧。”   她安心的笑了笑,抓住莱昂纳多的衣角小声说道:“是,大人。我总感觉这里有些熟悉……”   “你自然会熟悉。”   拜蒙冷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雅斯塔禄的话:“仔细看一下就能想起来吧,这房间的尺寸。   “——这是两千多年前,所罗门圣殿最初的构造。”   除却左右恰好完全相反、所有尺寸大了五倍之外,这里正是最开始,所罗门圣殿的样式!   莱昂纳多抚摸着紧闭的大门,有些怀念的说道:“我还记得,这里是圣殿的大殿。从这里拐进去走到底,就是内殿。   “内殿的楼上是圣所,从圣所的密室向下通到藏宝室,向上则是至圣所……”   在罗马时代,所罗门圣殿便被数次改建。藏宝室更是被许多人打开,天使圣象不翼而飞。   一直到查尔斯时代,圣殿才重新被保护起来——并非是作为宗教圣地,而是作为博物馆而存在,交钱就能进去逛个爽。   当然至圣所和藏宝室还是不能进的。   前者唯有大人物才能进去参拜观赏,而后者已经改建成了工作人员的宿舍。   莱昂纳多自己倒是不认为这是什么过分的事,甚至他还很高兴人们能摆脱这种传统对他们思想的桎梏。他当时还劝阻了试图阻止这件事的几位魔神,只要圣殿还能留下个大概,被改建成什么样、或者是否拿去盈利,已经与他无关了。   因为“所罗门”已经是个死人了。   ——死人就不该再对活人的世界指手画脚。   而身为活人的“查尔斯”,并不认为这是一件罪无可恕之事。   当然,即使圣殿的主人本身默许了,可对于这种亵渎的举动,直到现在为止,许多当地民众甚至地方议员都经常提出抗议。   他们认为,应当至少把神殿翻修一遍、将曾经是禁地的地方封锁起来。最多在门上挂一副画,让游客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就可以了。要对智慧王所罗门抱有起码的尊敬,   但这样的举动,被当地旅游局否决——他们就是为了不在周围建造其他建筑,保留所罗门圣殿的原汁原味,才将底层的藏宝室改建为了员工宿舍。   反正藏宝室里面的宝物和古董,在几百年前就没有了。约柜也已然丢失,不会有人能指望从里面再挖出来点什么。   ……虽然,他们只要继续向下挖、挖个四五十米,就能找到所罗门当年藏起来的铜板了。   当年,所罗门让拜蒙记下他的一些话,刻在大量的泥板上分散到各地浅埋起来。又浇筑了一些铜板,让魔神把它们深埋在一些关键建筑物的下方……比如说“所罗门圣殿”。   他们只要敢于去挖开这些古老而神圣的遗迹;或者已经有了足够先进的技术,能精确的探测到下面的铜板的时候……就能找到所罗门给他们留下的遗言。   到了那时,他们自然也有了能够承受真相的能力。   想到这里,莱昂纳多突然愣了一下。   在这一瞬间,莱昂纳多脑中回忆起了拜蒙前不久对他说过的话:五大神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为这颗星球上的文明留下了一份丰厚的遗产。   但要到他们成长起来,诞生出一位真正的、宇宙级别的灵能者的时候,要到他们能够真正驾驭它、而不会被它拖累或是误导的时候……才能感应到神界的位置,得到这一笔遗产。或者说,新手大礼包。   而为此,他们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对方也不求什么回报。   正如曾受过所罗门眷顾的人一样。   这种心态、这种行为……与莱昂纳多一代代降临于世的时候,为这些人做出的举动又是如何的相似?   那是一种纯粹而理智的善意。一份跨越无数光年、种族、星球,跨越了数千年的时光而持续留存的礼物。   不图回报,不图虚名……甚至无需知道这是属于谁的赠予。   “……这样啊。”   莱昂纳多低声喃喃着,若有所悟。   他眼中金色的火焰猛然跃动,燃烧的更为猛烈了一些,又有更多的部分转化为了绚烂纯澈的银白色光辉。   他身上的气质一瞬也有了些许转变。   那种温和、智慧而仁厚的气质,一时之间竟是又染上了些许难以言明而又居高临下的神圣气质。他那璀璨如太阳般的灵能光辉,有超过半数都化为了纯澈的白光。   在凡人的视界中,他身上仿佛都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如在月下一般。   在他身后,赫克托主教有些敬畏的低下了头。   这一幕他没有丝毫意外。或者说,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智慧王所罗门。   莱昂纳多见状,无声的叹息着。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用力想要推开大门:“从这里进去的话……”   结果这看似沉重的石门,却被莱昂纳多轻易推开,仿佛如纸一般轻盈。   “……嗯?”   莱昂纳多愣了一下。   在接触那石门的时候,他又仿佛有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   他努力驱散了这种想法,顺着他记忆中的路线走向了藏宝室。   如果说玫瑰教团还藏着什么人的话,肯定要么就在至圣所,要么就在藏宝室。   像是刚才那样轻松的推开藏宝室的大门,黑色的石板道路,在莱昂纳多眼前延伸开来。   无需灯火也能看清里面的造物。   莱昂纳多不禁瞪大了双眼——他进来此处之后,第一次感到了震惊。   那实验台上摆着两样东西。   其中一个,是大约有一多高的圣示仪。   “真理”、“律法”、“道德”、“秩序”的四个罗盘已经按正确的顺序卡在了上面,而圣徒的名字也被锁定,分别是“伯多禄”、“犹大”、“安德烈”、“犹大”。   而桌上的另一样物品,则是一个被若干竖起的引雷针所包围的特斯拉线圈。它上面跃动着的不是电光……或者说,不只是电光。   湛蓝色的、不稳定的光芒在它的尖端震颤。   极端凝聚的灵能被约束为电弧,不断的震颤、嗡鸣,激烈的跃动着——   今天还是一更,窝休息一下,白天睡了好久……   睡啦睡啦孩子们,明天的更新窝就不奶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千年前的真相   ……这是什么?   莱昂纳多感到有些愕然。   玫瑰教团这是从哪搞到的特斯拉线圈……是他们自己发明的吗?   不,最重要的问题不在于此。   特斯拉线圈本身并不具有发电功能……那么玫瑰教团是用什么来发电的?   用爱?   还是说……   莱昂纳多心中隐约有了些许猜测。   他注视着那跃动着的电光,眼中燃起浅淡的月白色光华。   他的指尖前段有一簇近乎透明的火焰燃起,淡淡的灵能光辉缠绕而上,逐渐接近那噼啪的跃动着电弧的线圈装置。   在他接近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便听得那电流的嗡鸣声突然变大了数倍。   绚烂的、如水波般的湛蓝色光华瞬息间从那线圈装置上腾起——   整个房间都被投成了深海般的浓烈光华!   一道深蓝色的闪电,从线圈装置上如蛇般抽出,噼啪一下便落在了莱昂纳多的指尖上!   “大人!”   雅斯塔禄瞳孔瞬间塌陷,变为暗金色的竖瞳,高声叫道。   莱昂纳多却是突然抬起了另一只手,阻止了下意识想要砸坏装置的雅斯塔禄:“等等!我好像……”   ……没什么事?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耳边嗡鸣着的噪音再度变大了一倍,赫克托主教痛苦难忍的捂住了耳朵,向后退去。   但莱昂纳多却感到了一丝奇妙的体验——   这电弧落在自己指尖,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那并非是被他的灵能挡住……如果精确一点的来形容的话,那倒更像是糖在水中融化一样。那电光落在他指尖的火苗中,便直接消融开来,化为了纯粹的灵能,没入了莱昂纳多体内。   他感到体内的灵能突然开始暴涨、异常的活性化,心灵之火开始爆燃。   不到半秒的时间内,那火焰的规模便翻了一倍。   紧接着,两倍、三倍……十七倍、十八倍!随着那电弧噼啪的流向莱昂纳多,他身上的光华也越发炽烈、越发灼目!   一直到三十六倍的程度,莱昂纳多的皮肤近乎都要开始融化。他全身近乎化为水晶般的质感,纯净明亮的白光向着周围辐射开来,填满了整个藏宝室。   一直到这时,那光辉才突然一收——这让赫克托主教眼前猛然一暗,近乎什么都看不清。   等他慢慢缓过来,才发现那与莱昂纳多指尖相连的湛蓝色电弧,不知何时变成了纯白色。   许多的符文亮起,组成了一道道树木枝干般弯曲的纹路。那符文迅速无比的顺着桌子蔓延下去,沉入了地底,逐渐扩散成十二三条光路,并在地上划出巨大的痕迹,构成了一个巨大而立体的法阵。   而其中最短的那一条符文连上了周边的圣示仪。它的键位便突然开始哒哒的敲击着,缓缓吐出一张纸。   ——但那电弧还没有被切断。   这灵能涌入莱昂纳多体内的时候,不到十几秒便已然充满。可从他体内回流的时候,却是十分缓慢。   填满了这巨大的法阵,也就是用了他本体大约两三倍的灵能。而他的灵能依旧在向着线圈装置中回流,那与他的灵能同色的符文依旧在向远处蔓延——并最终消失在了通往天花板的角落中。   拜蒙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推了一把赫克托主教,高声呼喊着:“你,上去看看!”   “什么?!”   在巨大的噪声下,赫克托主教大声呼喊着,如同是在暴风中努力呼喊着的人一样。   “上去看看!这光流通往哪里!”   拜蒙再度高声呼唤,只是换来了赫克托主教更为茫然的表情,和声音更大的一句“啥?”   ……他怕不是已经被震聋了。   拜蒙无奈,目光投向雅斯塔禄。她肯定已经听到了。   “我保护大人,你上去看看。”   雅斯塔禄不容置喙的开口道。   拜蒙犹豫了一下,便不再迟疑。   他快步向着来时的道路跑去,并轻盈的跃起、轻而易举的伸手抓住了举地面四五米高的梯子,又在梯子上连续的跳跃着,瞬息之间直接跃到了上面一层。   而到了这时,那光流已经进入了上面一层。并依旧以最开始的速度——大约每秒四五米的速度向某个方向流去。   这些符文构成的光路聚集在了一处,开始缓慢的两两合并。越是向前流去,它就越发集中。   而到了最后,这些光路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条。拜蒙一直跟着它向上一层一层爬去……直到看着它进入了最高层的至圣所。   拜蒙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至圣所的帷幕。   “这……”   他的表情顿时僵硬了一瞬间。   拜蒙停在原地,表情阴晴不定的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下了楼把莱昂纳多抱了上来。   但是这次,赫克托主教却被留在了下面,并有雅斯塔禄负责看守他——他甚至不能离开藏宝室,更不用说来到圣所、至圣所了。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莱昂纳多皱眉问道,扶着拜蒙站了起来。   他看着拜蒙有些慌张的把他一把抱了起来,跟雅斯塔禄交代了两句就远远跳走了。这让莱昂纳多有些讶异……也下意识的多了些难得的紧张。   什么时候拜蒙居然会这么慌张了?   他不是一直都是那么淡然的吗?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您自己看吧,我想您还记得。”   “我知道?我知道的也就是那几样东西……”   莱昂纳多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白色的帷幕。   ——有那么一瞬,莱昂纳多只能呆望着,全身动弹不得。   因为他的确记得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至圣所的祭坛上,摆着一个奇怪的容器。   灿金色的外壳被打开,里面是一个充满科技感的银灰色几何体,它的每一个面都闪耀着被分割成好几份的、明暗不同的光色。每一面亮起数秒后,这一个面便会突然消失不见,再过几个呼吸便再度从虚空中亮起,浮现出来。   湛蓝色的光辉从那个魔方一般的几何体上释放出来。那是纯澈无比的灵能光辉,光辉激荡到那金色的外壳上时就会化为电光消融、电力向着被打开的那一面激荡跃动着。   而在它旁边,则摆放着一面写满了古老文字的石板。   “……约柜。”   莱昂纳多喃喃着:“还有我的石板……”   ——一切真相都已然明晰了。   双更失败(猝死)   四点还不睡窝就真的要猝死了……窝只能睡了睡了……   还有不是三陪喵(强调)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失落的约柜   莱昂纳多凑近了一些,看清那石板上记载的东西之后,心中的想法便更为清晰了。   如果莱昂纳多没有猜错的话,藏宝室里的那个线圈装置,并不是用来补充或者增幅灵能的……   因为它的充能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莱昂纳多能持续充能,是因为他的灵能容量远远超出常人,他甚至能接受十六倍灵能而不会满溢。而除非是像莱昂纳多这种天赋异禀的人,其他接近那个线圈装置的灵能者,甚至不可能反应过来便已然满溢。   而满溢之后便是倒流——体内的灵能会全部回流,顺着那类似导线一样的符文,将灵能传到其他的地方。   但哪怕是那个房间的法阵,要用灵能全部激活也需要不戴戒指的莱昂纳多两三倍的灵能。如果是以普通灵能者的标准,这个数字还要往上翻个三倍。   换言之,这个线圈反而是一个增幅装置和充电装置。   它唯一的作用便是集合众人之力,收集不同来源的灵能……以此来启动什么东西。   莱昂纳多刚才在藏宝室时,他就已经想出来了这种可能。   他甚至能猜出来,玫瑰教团大量制造咏月者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他们需要极大量的灵能者,那么这些速成的人工灵能者便是其中最好的“羔羊”,用来产出源源不断的羊毛。   但刚刚的莱昂纳多不清楚的是,玫瑰教团收集这么多的灵能要做什么?还有,他们又是从哪里搞到的灵能增幅技术?   而如今,莱昂纳多终于明白了——   因为他认出来了。   这东西就是约柜。   ——来自五位古神的文明遗物之一,来自雅威的神圣遗产。   在所罗门出生前,约柜拥有某种一触即死的特殊力量。凡不经允许、没有资格的人触碰约柜,就会瞬间被无形的雷击死。   负责看护约柜的魔神,就是拜蒙……或者说天使拉结尔。只有被他允许的人,才拥有进入至圣所、接触约柜的权力,而大祭司便会从这些人中遴选。   所罗门圣殿中,“至圣所”其本身的唯一作用,便是用来存放约柜。   在所罗门废除利未记和祭司诸旧职时,便对大祭司撒督说过这样的话:“你须知,那些追求公义仁慈、勤劳智慧的,就必寻得尊荣;心高气傲的、行怠惰事的,便要将他们从民中揪出根除。因为他们是瘟疫,将倾覆良善人的坚垒。   “我必据此立新法交予拿单,他将于七日后给予你。你须以七日内将其牢记,并将其封入约柜——我一并给予你碰触约柜而不死的权利。”   其实在那时,约柜中已经没有那种雷击之力了。但人们仍然传言,若是随便打开约柜便会招致灾难、若是碰触约柜便会被雷击死,因此除却大祭司之外,并没有人敢于接近至圣所。   而在那份“所罗门新法”放入约柜之后,所罗门临死前又嘱托拜蒙,把他的遗言记录下来,刻在石板上,放到约柜中……再把约柜埋在他的坟墓里。   所罗门当时预言,“在我死后的日子里,人必不再提说这约柜。他们不追想、不记念,不觉缺少,也不再制造。”   后来,这世间便步入繁盛。一切正如所罗门所预料的一样,人的意识和思想在进步,终于进入到了“不追想、不记念,不觉缺少,也不再制造约柜”的境界。   而事到如今,玫瑰教团不知道从哪得到了约柜……   “他们居然把我的坟挖开了吗……”   莱昂纳多喃喃道。   但是,这约柜中却只剩下了“所罗门的新法”那一块石板。   记载了“所罗门的遗言”的那一块,则被玫瑰教团逃亡的时候一起带走了。   他们甚至没有带走那个闪耀着流光的神秘机器,也要带走那块刻满了鸡汤的石板!   莱昂纳多顿时感到心情有些复杂……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欢欣,有些惆怅又有些期待。   ……该死的,我好想知道他们的反应是什么……   莱昂纳多过了一会,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开口向拜蒙好奇的问道:“拜蒙,这是什么?”   “这是雅威大人留下的折叠器。”   拜蒙以他那水晶般清澈的声音答道:“在您作为所罗门降世之后,它就突然关机了。而如今它又被启动了……至少算是启动了一半。   “非法打开约柜,之所以会有灵能电流的反击,就是因为它的自我保护系统。”   拜蒙说道这里,突然看向了莱昂纳多,偏紫的湛蓝色瞳孔中古井无波:“说起来,陛下您其实见过它。”   “我见过?”   莱昂纳多怔了一下。   下一刻,他突然反应了过来——在他从止境的深处跨越时间流,看到过去发生过的事时,就在雅威的折叠间见过这东西!   在雅威的几条水晶般透明、像是水母又像是机械的触手上,便悬浮着这些奇怪的魔方。只是它们那时全部都闪耀着光芒、介于实体和虚体之间,而如今它却只有一个面闪耀着光,时不时才能遁入虚幻。   “这里面记载着与止境的存在沟通的方法。”   拜蒙开口答道:“一些特殊的仪式,一些咒语,一些特殊的灵能造物的制作方法……还有一些在全宇宙的灵能者之间通用的禁忌。它的开启方法,就是强度高于最低标准的灵能灌入。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新生的灵能者星球走入歧途、触犯禁忌。”   “通过它,我可以召唤虚体水母之类的友善生物,在保护下进入止境深层或是进入他人的思想;也可以呼唤星界巨鲸暂时吞下这颗星球,防护来自宇宙空间内的能量冲击。”   ……原来这东西其实是个U盘吗?   莱昂纳多怔了一下。   他之前还以为这是个什么能量核心之类的东西……   “那他们从里面得到了什么?”   莱昂纳多连忙问道。   “……我检查一下调取记录吧。”   拜蒙皱眉走上前去,伸手按住了那块折叠器。   折叠器被拜蒙触碰之后,自行展开成了更复杂的形状,一面面亮起然后虚化,一道道光流直接接入了拜蒙的指尖。   随后拜蒙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玫瑰教团一共打开了两次折叠器,但都不完善。第一次是在十四年前,他们只打开了不到半成。得到了一些仪式和咒语的知识碎片、以及关于禁忌仪式的一部分乱码一样的介绍……   “而第二次是在四个月前。他们得到了大约七八成完整度的知识……比如说,他们终于知道了上一次得到的那个‘仪式’是不允许进行的,并得知了一些其他的禁忌。”   拜蒙顿了顿,答道:“但我认为,他们得到这句话的时候,可能已经晚了。”   ……若不自宫,也可成功?   莱昂纳多的心情顿时更加复杂了。   如此一来,一切就串起来了——   玫瑰教团继承他们创始人的光荣传统……不声不响的挖了所罗门的坟,拿到了约柜。并把断电的约柜打开,看到了新法石板和鸡汤石板,以及这块折叠器。   ……如果我是玫瑰教团的学者,我恐怕也会以为这块折叠器是所罗门赠予后人的遗产。   之后他们就发出了游学者周卓的声音,灌入灵能把它启动了。   但就算拜蒙没有设密码,他们的灵能标准也不够解封条件。结果便是折叠器自行锁死,放出杀伤性的电光。   玫瑰教团观察着这种灵能转化成的闪电,制造出了线圈装置。并用查尔斯时代的男巫技术——也就是符文制造出了导线。   他们聚合众人之力,打开了折叠器。   得到了来自深渊的知识,试图复原乱码和断断续续的情报……并在四年后终于成功了。   而第二次……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我的灵能标准够了吗,拜蒙?”   “足够了,如果您带上戒指的话。”   拜蒙答道:“完全打开折叠器的标准是进入神界的四分之一。需要我为您从雅斯塔禄那里取来戒指吗?或者让我为您转述?”   “去吧,拜蒙。给我戴上戒指吧……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会,坚定的答道:“我要打开折叠器,看看里面都记载了什么。   “这是我的使命。”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切知俱于黎明中醒   最终拜蒙还是没能把戒指拿过来。   因为雅斯塔禄非常坚定的要自己亲自给莱昂纳多带上戒指——但这样就没有人看护赫克托主教了。   在短暂的沟通后,最终莱昂纳多从至圣所中退了出来,把他们三个全部召集到了圣所之中。   赫克托主教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参与到某件影响历史进程的事件中了。但具体来讲,他又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要见证些什么。   这让他很是不安,却又有些莫名的激动。   “你知道吗,赫克托。上一个见证了这一幕的人是一个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其貌不扬的小胖子。他是我见过欲望和才能差距最大的人……他有着以凡人标准来说相当优秀的才能,却只拥有很低下的欲望。”   莱昂纳多看了一眼赫克托,低声笑道:“他深爱着这片星空,爱着丝弦的乐器奏响的乐器,爱着多汁的食物在齿间被切断的触感。他想要唱一首歌赞颂星空之美,写一首诗赞颂清丽秀美的女子,写一篇游记赞颂出自哪位大师之手的食物尤其多汁而美味……”   “……这是哪位大师?我想既然是您提出的人,我大概会有印象。”   赫克托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比较恭敬的词去称呼了一下莱昂纳多口中的那个人。   而随后他就立刻庆幸,自己幸好没有什么僭越之言——   因为莱昂纳多开口答道:“你的确应该有印象,那个人叫做利奥。他就是你们的首位教皇,利奥三世。”   闻言,赫克托顿时一滞,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是一个知足而常乐的聪明人。他爱着如此幸福而平静的生活,宁愿停顿在此,止步不前……而嘲讽的是,不想前进的人却要被人推着前进,想要前进的人却注定止步不前。”   莱昂纳多轻声说道:“这个世界的聪明人往往充满疑惑,而傻子们坚信不疑。另有更傻的人喜欢假装自己是个聪明人,对那些傻子都坚信不疑的东西充满疑惑。   “利奥是一个聪明人,但他宁愿当一个傻子。而我也只是一个头铁的傻子,一个不知进退的疯子。从伟大到可笑,相差只有一步……我只是足够幸运而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充满眷恋的平静目光望向拜蒙和雅斯塔禄。   “我以为您会想要一直活下去。”   拜蒙开口,以清冷的声音说道:“看起来您很满意这个时代。”   “也不怎么满意……只能说凑活。”   莱昂纳多笑了笑,坐在了圣所的天使像的脚下。   这天使的面貌与拜蒙极为相似,只是高达五十余米、巨大无比。   他背靠着天使拉结尔、望着魔神拜蒙,轻声开口道:“但我尝试过飞。因而走路时也总会仰望天空。   “因为那是我曾经到过,并渴望回去的地方。那是我的使命……是我的生命所在。我就是为此而活的。”   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说实在的,我也想过一直活下去会怎样。我如果不带上戒指,雅斯塔禄的力量大约可以一直维持我的生命,而我的灵能可以保证我的思想不会因为身体的衰老而腐朽倒退。   “——但我还是拒绝了。”   莱昂纳多如此说道。   他的眼中,最后一丝的金色光芒开始消退,开始完全化为纯澈的银白色。   “我曾经说过,人活着便是为了受苦。只是他所受过的苦,后人无需再受。   “而如今我也同样认为,人活着……便是为了去死。死亡是一种既定的状态、是终将到来的彼方,是一种必然性。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带着末日去生活的。   “假设我的生命可以无限的延续下去,那么我或许会因此而堕落。他并不一定是百分百……但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我会拖延今天的工作到明天,拖延今年的工作到明年,拖延这个世纪的工作到下一个世纪。因为我什么时候努力都可以,因为那样我的时间就太多了……”   说到这里,莱昂纳多有些忧郁的望向了雅斯塔禄。   他低声说道:“人们常常会忘记,‘人是要死的’。人终究是要死的,而且那其实并不遥远。他们浪费的每一分时间,都是向着死亡更进一步……而若是珍惜自己的生命,珍惜自己短暂的人生的话,就要利用起每一分时间。   “——人这一生,就是要给予短暂的人生以永恒的意义。他们曾经活过,他们死去……但他们受过的苦,后人无需再受;他们所立下的功绩,永传于世。   “他们就如那一颗又一颗的星星,燃烧着然后熄灭。他们的光辉曾经洒落,他们也曾照亮一方。他们改变了这个世界。”   莱昂纳多低头注视着自己慢慢握起拳头来的右手,语气平静而坚定:“他们与我是一样的……不,应该说,我与他们是一样的。   “我也只是一个凡人。我会犯错,会傲慢,会懒惰……我也有着凡人所拥有的劣根性,我与他们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我比他们幸运了一些,坚定了一些,聪明了一些,执著了一些……但在关键的地方又笨了一些。仅此而已。”   随着莱昂纳多声音落下,他眼中最后一丝灿金消失不见。   那是纯澈无比的银白色灵能,宁静、稳定而无害。   雅斯塔禄和拜蒙早已跪倒在地,而赫克托专注于聆听而慢了半怕,也慌忙跟着跪倒在地。   和上一次规模宏大的仪式不同。这一次见证莱昂纳多戴上戒指的只有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第一次见到莱昂纳多的普通人。   但没有人会认为,这一次会比上一次简单而轻浮。   雅斯塔禄跪着挪动到莱昂纳多身边,以软糯而顺从、充满了憧憬和依恋的声音喃喃念着:“大人……”   “雅斯塔禄,”莱昂纳多低声说道,“我的戒指……就由你为我戴上吧。”   他伸手揉了揉雅斯塔禄的脸,对着拜蒙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他严肃起来,将目光定格在赫克托身上。   “听好了,赫克托。我将这奇迹展示给你。”   他朗声道:“再次宣告吧,我便是此世之光辉!我是人类智慧的荣光、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我是所罗门。我是耶稣·奥古斯都。我是查尔斯。我是莱昂纳多·达·芬奇。”   “我愿以我曾经的名字祝福你们,赐予你们智慧,并愿你们可以荣获七种美德。即慷慨的念头、诚实的口、勇敢的心、希望的言语、宽容他人的慈悲、对不当欲望的节制,以及对他人的爱。”   “以公义、智慧、仁德与正直之名……”   莱昂纳多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他低声说道:“为我持戒吧,雅斯塔禄。”   幼小的魔神恭敬而轻快的应道:“我的荣幸,大人。”   莱昂纳多将左手摊开,轻轻放在雅斯塔禄抬起的左手上。而雅斯塔禄则轻巧而温柔的为其将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微微的停顿之后,平静祥和的黎明之光,在莱昂纳多指尖盛放。   更新完毕!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与你无关   刹那间,光华盛起。   以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为中心、随后扩散到整只左手。如同破碎开来的星光一般绚烂的光辉像是手套一样笼住他的小臂,并向上渐渐蔓延。   这光辉与先前每一次带上戒指时所迸发的灵能光辉都有些细微的不同——它不像是由魔神们的灵能缠绕在一起而组合成的那种刺眼夺目的银白,而是明澈而包容、能够将所有的灵能吸收容纳的水晶般通透的白色。   它既不刺眼也不灼热,甚至没有什么天地异象。赫克托主教与莱昂纳多离得如此之近,他也没有被刺瞎双眼,甚至无需低头闭目。   但赫克托主教怔怔的望着这一幕,入迷的凝视着手捧光辉的莱昂纳多,已然是完全的出了神——   莱昂纳多的身体如水晶般熠熠生辉。那是他灵魂的光辉外溢于世。   他身边的腾起的光晕如烟般逸散,整个人变得透明发亮、如同冒着寒烟又散着光的冰般清澈……而那寒烟般的雾气之下,则是莱昂纳多逐渐蒸腾着的灵魂。   那是灵魂逐渐蒸发时迸发出的璀璨光辉。   那是无火的明灯——   赫克托主教注视着莱昂纳多以极缓慢的速度分解崩塌的灵魂,莫名的眼角湿润了起来,一种强烈的感动油然而生。   即使他对眼前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却从中无端的感到了一种神圣而伟大的使命感。赫克托甚至感到自己的心灵都受到了洗涤,变得万分宁静。   在那光辉的照耀之下,他整个人的欲望逐渐消融、化为与之目的相近的坚韧意志。   客观来说,就是赫克托的行动力显著变强,想到什么事就会立刻去做。而且他的那些兴趣使然的爱好、象征性的努力、混日子式的工作方式,也开始逐渐化为了一种习惯。   在他的灵能完全转化为与魔神同格同质的高度后,独属于莱昂纳多的领域终于完全成型——   如果他愿意的话,他现在就可以成为“使命”领域的魔神。   若是结合莱昂纳多之前的能力,他现在能够让周围的人不受饥渴、不遭病痛、不会疲倦、无需睡眠,行动力执行力大幅变强,学习能力和工作效率同时得以提升。   如果莱昂纳多愿意的话,在可以引导下,他们心中还会有使命感的种子逐渐埋下,整个人脱胎换骨、如获新生……   ……可以说是思想改造的一种利器了。   若是配合心灵巨塔的话,说不定可以将其效果扩散到一个星球……   然后可以将罪犯改造为社畜。或者也可以把社畜强化成更强的社畜……   莱昂纳多脑中一瞬间闪过了类似的想法,并为此而欢欣。   若是之前,莱昂纳多应当会纠结于这是否算是一种洗脑:即使它对被改造者是善意的、有效的提升了对方的能力,让对方变得幸福。这种改造也可以说是杀了一个人……至少杀死了那个作为废物的人。   即使是废物,被杀死就可以了吗?一个人的三观被强行纠正的话,他还是之前的那个人吗?   他总在考虑他人。也因此总会选择最为保守的手段。   但是现在,莱昂纳多已然不会迟疑于这种愚蠢而矫情的问题。   他的意志被锤炼锻造,变得更为坚韧……也更趋近于非人。   事到如今,他面前的道路已然彻底明晰。   莱昂纳多的领域并非是“进步”,而是“使命”。因此他并不会强求这个社会跟着自己一同永不停歇的前进,无视所有个体的意愿而隆隆的前进着。   因为需求进步、渴望时代变迁和发展的,是莱昂纳多自己。这才是他的使命——而莱昂纳多所要贯彻的仅仅只是自己的使命而已。   虽然就结果来说,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在执行者的角度上来说却有很大的不同。   只要它的结果是好的,就去做;只要人们会因此而受益,就去做;只要能确定这一举动是正确的,其他那些短视者的观点、意见、不满都是可以无视的。那并非是假装看不到,而是确实无误的完全无视、不作考虑。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属于暴君的觉悟。   ——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若是世界上存在这样的暴君反倒更好。   因为他是全心全意为人们服务的暴政者。   为了让时代发展,让社会进步,让人类不再受苦、不再忍受饥寒和压迫,为了消除疾病与斗争……他如此梦想着。如同一个痴心妄想的愚人一般。   他如此梦想着,将来的某一天——人类能够站在任何星球的天空之下,并为此没有任何畏惧与歉意。   他梦想着,人们能彼此相爱、根绝不幸。全世界的任何两个人之间都能缔结深厚的友谊和信任,同时每个人又能保持独立的自我和必要的私密空间。   “在这样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伟愿面前,属于凡人的规矩与道德根本无需顾忌。它们显得是那样的渺小而脆弱……   “而且它是如此的简单。只要架构好心灵巨塔、只要有充足的能源,我就可以一瞬之间控制全世界人的心灵。并非是扭曲他们的心智,而仅仅只是让他们奋发向上、没有痛苦也没有代价的治愈他们心灵的顽疾……”   “……说得很好,但我拒绝。”   莱昂纳多平静的说道。   他低头注视着自己没有戴上戒指的右手——在那之上,一个扭曲的绿色名字缓缓浮现出来。   ——低语者,千面诡辩者。   他人的思想是最不可察觉的寄生物。在莱昂纳多了解到了玫瑰教团在做什么的同时,虚空之低语就已经借着他理解了那些人的空挡钻入了莱昂纳多的内心。   但祂失算了。   如今莱昂纳多的心灵纯澈而坚韧,与曾经他身为所罗门时已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他的心中再容不下一丝杂质,更不用说是来自止境的异物。   在那纯净的心灵之中,祂无所遁形。   祂被莱昂纳多缓慢而坚定的驱逐着,显现出近乎透明的昏黄色的簇肢,悲鸣般的扭曲着自己的灵体,高声向莱昂纳多质问:   “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人们的窃窃私语与你何干?   “你随我来,莱昂纳多!你随我来——你不是凡人,你就让人们去议论吧!   “你要坚定你的信念如竖塔一般,任凭狂风呼啸,塔顶都岿然不动——”   “对我来说,这的确不值一提。而且我也的确打算这样做……但不是现在。”   莱昂纳多平和的答道:“那才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这和在你影响下做出的决定,同样也是不一样的。”   “可悲,可悲!   “你拥有超凡脱俗的智慧和学识,可你竞为不值得哀伤的事情悲苦!你们这世上也有智者,他们身为凡人,也知道有智慧者应不为死悲、不为生苦……”   “而有智慧者做事不可迟缓,言谈不可杂乱,思想不可游移,灵魂不可完全倾注于自身,或者过分焦躁不安,生活中不可始终忙碌不止。”   莱昂纳多随口说道:“这是奥勒留说过的话。他对你来说,同样也是凡人;他对我来说,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智者。我想你肯定听过这句话。”   他的话音落下,虚空之低语悲叹声逐渐开始变得微弱,此消彼长之下,莱昂纳多的声音却反而变得浩瀚而伟大。   “一个人若因他人的想法而偏离自己所追求的目标是最可惜、也最为可悲的。我自会改造这个世界,但我有我的方法,有我的步骤,我有我的尊严,有我的使命——   “——不管如何,这都是我的游戏、我的工作、我的使命。我如何选择,与你无关。”   莱昂纳多轻声说着。   在他强烈的意志之下,虚空之低语的分身在他指尖幻灭。   更新完毕!   今天晚上被醉酒的黑白角龙龙车了(确信)   被死死黏住无法码字,只能一更……啊,醉酒的角龙好可爱喵我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但我拒绝   赫克托整个人的意识都被浸没在那茫茫然的白色光华之中。   他深深沉浸其中,像是回到了母胎中、浸没在羊水中一般。   赫克托整个人完全的放松了下来,甚至就连思维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他的意识非常清醒,甚至远比之前的任何时刻都要更为清醒——他的神智就像是存在于另外的神秘空间中一般,俯视着自己过去的每一分经历。   他清晰无比的注视着“自我”,看着复杂而混乱的意识被一层层解析剥离,分析出了自己经历的每一次事件中,自己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行为、每一次情绪的变化中的深层原因。   赫克托因此而看清了很多,也明悟了很多。他的心中有感恩,有怅然,有恬静,有执着……却唯独没有悔恨。   他畅游在这神智自由的空间之中,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直到他听到一个声音如炸雷般响起——   那人说:“回神。”   一瞬之间,赫克托感到整个意识世界都向着某个点奔流,甚至裹挟着他自己……或者说,裹挟着赫克托作为此刻的“自己”的某一段神智,被吸入了某个点中。   整个世界化为碎片,而赫克托猛然惊醒。   他看到莱昂纳多垫着脚,左手食指轻触自己眉心。自己仿佛被洗涤了一遍的纯净灵能从眉心扩散开来,流回到身体内。   这灵能却是如此驯服、如臂使指。赫克托大主教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能够主动进入到过去视的状态下。而无需像过去那样,总要等到灵感成型,才能随机触发能力。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感觉这么好,仿佛整个世界都清晰了一般——第一次是他被前任教皇唤醒灵能的时候。   感受到自己的意志变得坚韧而清晰,过去的每一次忧虑和悔恨都被清楚;感受着自己心中泛起的勃勃生机,和强烈的欲望,赫克托深深的跪伏在了地上。   “向您致敬,陛下。”   他心悦诚服、万分虔诚的说道:“您赐予了我一段新生。您是我的神。”   “这世上没有神,孩子。”   莱昂纳多以他那未脱稚气的声音平缓的答道:“不要借别人的高贵来自豪,你应期待着为自己而自豪的那一天。你自己就是你自己的神。”   “是,陛下。”   赫克托大主教微微一顿,学着莱昂纳多的语气坚定不移的说道:“这世上没有神——您的意志我记住了。”   ……希望你能理解吧。   莱昂纳多轻轻叹息着,没有过多纠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莱昂纳多不是其他人的管理者、也不是他们的监护人,他无需、也没有权力对他们负责,要求他们为自己而做出改变。   ——他已经不是王了。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有着既定的寿命、有着必至的末日,一个会犯错、会傲慢、会怠惰,拥有一切所能拥有的劣根性的普通人。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王,更不是神。   他只是一个聪明人,行走于凡俗中的贤者。   如今黑夜将逝,星光暗淡……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成为这世间的光。   在黎明过后,必会有更大的光——   莱昂纳多注视着赫克托,他闪耀着纯净白色光辉的双眼能够轻松的看穿他人的本质。   在这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大主教身上,燃烧着赤红中带有一丝金黄色的光辉。   那是与他、与亚雷斯塔都十分相似的灵能。   因此他的心中也一定怀着属于他的使命、为此而有着坚韧激荡的热情。   莱昂纳多就喜欢这样有干劲的年轻人。这会让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样子。因此他将对方的五感遮蔽,没有让他接触到虚空之低语。   他不像是魔神有着特制的肉身,能够避免虚空之低语的感染。以防万一,莱昂纳多用自己的灵能将其灵体完全封锁,直到莱昂纳多驱逐了这段思想为止。   尽管虚空之低语对自己抱有善意,但那样的善意却并非是莱昂纳多所能接受的。   打个比方的话,那种侵略性的善意和爱意就仿佛是要强娶民女一样……   而虚空之低语的本体,似乎只是一段思想。祂没有意志或是实体,仅仅只是一种以本人的愿望而诞生出的更为极端化的思想。   没有什么寄生物是比来自他人的思想更隐蔽而难以抗拒的了,尤其还是在对方抱着善意的情况下。   这让莱昂纳多都险些中了招。尤其是在他的灵能完全觉醒的瞬间……   莱昂纳多只是想不再踌躇犹豫,可祂却想让他成为独断专行的暴君;莱昂纳多想要让所有人都幸福,祂就想要让所有人都接受他所给予的幸福;莱昂纳多有着充足的耐心和毅力等待着全成就完美结局的出现,而祂却想让莱昂纳多开启作弊器一步登天……   祂的确是爱着莱昂纳多的,但祂并不爱人类。   ——所以莱昂纳多拒绝了祂。   “你先退下吧,赫克托。雅斯塔禄,我要打开折叠器了……你和他稍微退远些。”   莱昂纳多稍微平复了一下因为驱逐一段思想而稍微有些激荡的心境,让雅斯塔禄把赫克托送走。   “是,大人。”   雅斯塔禄柔声应道,扣住了赫克托大主教的肩膀。   莱昂纳多等着两人离开足够远的距离,才转身飘到了至圣所里。   没错,是飘——在戒指的加持下,他的灵能已然完全的超越了人类之境界。他只是存在,便能对抗重力,一个念头便能唤起灵能风暴。若是开启灵视、他行走时便会留下层层叠叠的白色残影。   那是外溢的灵能在空间中刻下的痕迹。   他如今甚至无需任何动作或是咒语,便可直接遁入止境之中、穿越空间来到其他的地方;也可以用一个目光、一个动作引燃敌人的灵能,或是治愈队友的伤势、补充他们消耗的灵能。   对如今的莱昂纳多来说,他仅依靠自己的灵能,便足以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神明。   他甚至隐约感受到了隐没在行星轨道上的巨大飞船“神界”的影子,感受到了来自“神界”的摄像头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的冰冷注视。   他已经清晰的看到了门槛所在——只需单纯的年龄增长,在这具身体到四十多岁的时候,莱昂纳多的灵能便能够支持他从止境闪现到“神界”之中。   不过,玫瑰教团居然已经撤走了,这倒是出乎莱昂纳多的预料。但就算他们埋伏在什么地方刺杀莱昂纳多也已经没用了。   他如今已经戴上了戒指,拥有了不死之身。若是死去,可在三日后复活。   而且他自己的战斗力,也已经超越了半数魔神。除却少数特别强大或是擅长战斗的魔神之外,他在这颗星球上已经没有天敌了。   就是可惜,他这次为玫瑰教团准备的大礼,对方看来是无福消受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战术型反奶   折叠器被拜蒙触摸过之后,已然不再闪耀着那湛蓝色的灵能光辉,因此那噼啪的电光也随之平息。   莱昂纳多微微抬手,那折叠器便被无形的力量所摄、飞到了莱昂纳多掌心中。   他此刻的心情也是久违的有些激动,仿佛是要开包或者抽卡了一样……   莱昂纳多学着雅威和拜蒙的动作,掌心向上虚托着这银灰色的金属魔方,以灵能使其滞空。   他看着这充满科技感的银灰色的十二面体,将自己的灵能缓慢而平稳的注入。   在莱昂纳多的注视下,它开始逐渐闪耀其光华。   每个面亮起数秒便会隐去、随即跳跃到下一个面,充能完毕后再度隐去。等到十二个面全部隐去之后,它便开始渐渐下沉、直到与莱昂纳多的手指接触。   那一瞬间,在莱昂纳多眼中世界仿佛整个炸裂开来——   无数知识、记忆、情报化为实体般的光流,流入莱昂纳多的灵体外壳之中。   那并非是以文字、音频、图片或是视频的形式储存的数据。在折叠器中的这些东西,正确来说应当是虚幻而摸不到的“经验”。   那里面是折叠者对某种事物的认知,对一门学科的总结。是他所持有的知识和智慧组成的经验体系……在折叠器打开的瞬间,这整条知识之树便被移植到了莱昂纳多心中。   ……这哪里是U盘,分明是一种极为先进的学习装置!   它现在需要过量的灵能才能激活,但这并非是它本身的性质。这仅仅只是雅威为人类留下的安全门限而已。   也就是说,持有的“灵能量”本身就是密码。只要保持这个灵能的量不衰减、保持稳定,它自身所消耗的灵能微乎其微。   这也是玫瑰教团究竟是如何集中了极多人之力、却始终无法打开折叠器的原因了。   他们始终无法给出一个稳定的灵能流……甚至有脉冲。因为他们是直接吸收多人的灵能,通过符文传输过来。这就让灵能流并不持久,也无法保持稳定。   这就让他们始终不能完全打开折叠器。因为低频的灵能脉冲,每次传过来一段知识它便会重启。即使一直持续输入灵能,也始终无法得到一个完整的“文件”。   所以——   他们才将它丢在了这里?因为他们已经发现,这并非是留给他们的东西。他们用取巧的方式得到的知识并不完整……所以折叠器对玫瑰教团来说已然毫无意义?   不,这也说不通。他们只要把它带走,终有一日也能属于他们的答案。   谁说取巧之路就一定永远走不通?   雅威给人类留下的并非是给“如神明般强大的灵能个体”的礼物,而是给能够接触到止境的生物的灵能文明以警示。   玫瑰教团甚至已经接近了答案。   他们只需要再做出一种像是电池一样,能够较为稳定的容纳和储存灵能的装置,就能输出稳定的灵能、以此打开折叠器。   ……不如说,这或许才是雅威给它预定的正确开启方式。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的存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莱昂纳多闭着眼睛,以生涩而不熟练的手法归纳着自己得到的一整条知识树。而他的分类和整理也随着他的行动也越发熟练了起来。   这一条知识树它以雅威的见识所梳理,严谨、精确而有条理,甚至注明了每一个特殊名词、像是百科一样还附赠了超链接——这也能看出它的主人原本的性格。   如果要说这U盘有什么不便之处,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它给出的框架过于固定。   虽然这不影响理解,也不影响应用,但若是在此基础上直接继续研究,那么新的思路也一定是沿着前人的路子继续前行的……   这似乎并非是完全的、教授知识的学习机器,也不是专门用来开蒙土著的装置。倒更像是对研究资料和研究方向的一种保存、一种传承……   简单来说,它不像是民用的机器,倒更像是科研侧的工具。   但莱昂纳多不是雅威。他没有接受过雅威所接受过的教育,因此他需要将这些知识重新拆散、重组,才能变成对这颗星球上的人、对这一个文明本身有用的东西。   玫瑰教团所欠缺的就是这种才能。或者说,他们也不会认为这有什么必要。   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沿着伟大者的足迹继续前行本身就是一种智慧。他们还不会从辩证的角度看待问题——为何怀疑、如何怀疑本身也是一种学问也是才能。   等到莱昂纳多将这些知识全部吸纳之后,他对“知识体系的处理与重构成”这门学问本身也有了新的理解。   ——这同样属于全能之人的范畴。   “原来是这样……”   当莱昂纳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忍不住叹息着:“果然如我所料,祂真的是一种思想成分的寄生体。”   他的思路本身是没有问题的。除了一点——低语者的力量,远远强于莱昂纳多之前的认知。   祂并非是没有意识。相反,祂是由无数的意识共同构成的集合体,而以祂的灵能的强度来说,在止境彼端的一次打击甚至就足以吞没一个星系。   但这对祂来说毫无意义。祂的成长来自于意志力强大的个体的融入与同化……因此祂也是最容易响应灵能者召唤的伟大存在之一。   祂的本体有多么强大,对这个世界来说毫无意义。除非莱昂纳多打算进入止境的最深层直面它的本体。   低语者在这颗星球上的触角,始终只有那些接受了祂的思想、被祂逐渐同化的灵能者。那些凡人即使接受了他的思想,那些反应对祂来说只是乐子而不是食物……只有被污染的灵能者才会成为祂的眷族。   或者说,成为祂无形的思维触角之一。   被玫瑰教团所召唤的也并非是低语者的内核,而是一处离他们较为接近的、更高一级、更为巨大的灵能触角而已。   除此之外,止境的深层还有许多的神秘生物、古老造物、以及诸多不可思议之物……   ——比如说,一条逆向的时间之河。   “……果然已经知道了吗。”   莱昂纳多稍微安了安心,将折叠器放下。   在这折叠器中的最后,雅威还另外提到了从时间之河的下游投来的窥视目光。除此之外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言语之中对这颗星球上的灵能者有些鼓励、很是期待,并赠予了一些较为先进的灵能技巧——而这段信息被二次加密,只有接受并理解了前面的知识的人才能打开。   不过话是如此,玫瑰教团所查探过的知识中应该也有这一部分……   莱昂纳多从折叠器中,清晰的看到了玫瑰教团查勘过的痕迹。虽然这部分的信息被加密,但他们应该也看到了才对。   他们为何会抛下这份未解之谜,落荒而逃?   “总不会是想让我帮他们解读吧……”   莱昂纳多喃喃着。   ——而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的圣所中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第二章,更新完毕!(挺胸)   另外周四我就要回家了,请一天假。周五继续是双更~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于此宣告   ——轰!   在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的瞬间,莱昂纳多双眼便立时亮起,无形的灵能波动扩散开来。   在气浪和建筑碎块席卷到至圣所前,便被无形的屏障所阻拦。   那一刻,仿佛时间暂停了一般。灰尘、土块甚至是气浪的形状都整个凝固起来,悬浮于空中。   “我出去看看。”   莱昂纳多的双眼注视着屋外,低声对拜蒙说道。   拜蒙点了点头,以清冷的声音干脆的应道:“我来保护折叠器。”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整个人缓缓遁入虚空之中。   他刚刚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屋外传来了剧烈的灵能波动。他也清晰的察觉到了那巨大声响的来源是什么。   倒不是有什么人在用武器轰击这里……   袭击者共有十八人。   他们身披厚重的白色长袍、胸前则烙印着巨大的、像是鲜血痕迹一般的赤红色十字纹路,头上带着类似刑具一般的沉重铁面具。   这是那种重刑犯才会佩戴的铁面具。即使是在双眼的位置也没有开口,只留下了供给呼吸、最低限度的进食和饮水的缝隙。   而他们的脸上,插着许多可怖的木桩。每一根木桩上都写着他们所犯下的罪行,这些木桩上渗出暗淡干涸的血迹,将铁面具死死钉在了脸上。   看起来就像是痛苦无比、正在遭受非人折磨的犯人一般。   “祝愿您安乐平顺,祈祷您的寿命高逾群星。   “愿您所得的福高于世上的一切造物,也高于天上的一切星辰。”   但他们的声音却平静而肃穆——他们齐声高歌,大唱献给所罗门的礼赞,向前缓步推进。   昏黄色的灵能在他们之间如水波般反复回荡,无限加强。   随着他们前行,虚空中凝结出许多昏黄色的长矛、剑刃、箭矢,亦或是张牙舞爪、样貌各异的怪物,或是昏黄色的闪电、火焰和水流。   那是如微缩天灾般的一幕。   在他们面前,即使是千军万马也会被他们轻易击溃。   “愿您恩泽我等,智慧之光普照大地。”   “愿我们的福杯满溢,愿您的灵高悬于空,裁定世上一切不义——”   他们面对恶龙,无惧无畏、高唱圣歌,有条不紊的缓慢步行推进。   即使是墙壁也在数秒内被轰碎,大地开裂,天花板被殛成齑粉……   那是数百、数千年间积蓄起来的全部灾厄——皆数缩小、尽数集中于此。   唯一不同的是,它们全部都是昏黄色的。   仿佛是一幕由黄昏所谱写的水墨画一般。   而那让地面都在震动的,反而是雅斯塔禄在战斗时,被波及的无辜建筑发出的巨大悲鸣声。   她刚发起冲锋,周围的石柱便被她身上激荡着的力量震到崩塌;她只是轻轻跃起,周围的大地便深深塌陷下去,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她挥挥手,风暴便将刀剑吹散拍飞,雷光和火焰落在他身上,却连一丝波纹都难以激起。   雅斯塔禄的双眼变成了冰冷傲慢的暗金色。她的双手上凝结出了锋锐的龙爪,短裙下有钢铁般的龙尾钻出,身后逐渐长出巨大的翅膀。   她挥拳冲向那十八人,落地的瞬间便发出钟鸣般的轰击声。   昏黄色的屏障浮现出来,将她拦住。而代价则是那十八人被击退了两步,每个人身上都发出细微的骨裂声,脸上的木桩迸出更新鲜的血雾。   他们却无惧疼痛,只是顿了顿,继续高声吟诵:“愿公正常存,愿公正之名永传于世——”   他们高声歌唱,有条不紊的向前步行。   “愿您的国降临!愿您的光辉永在!”   “住口,背叛者!”   狠狠盯着他们,雅斯塔禄突然昂起头来,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   “——给我滚开!”   语气上,这句话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   只是那声音——那是如雷鸣扩散数十、上百倍般的轰鸣!   在巨大的龙吼声中,周围的大地开裂、蠕动着化为齑粉。地面像是雪崩、又如同沸腾的牛奶一般泛起泡沫,大片大片的崩塌开来。   那昏黄色的结界猛然变得模糊起来,震荡开裂。   那十八人身上的木桩悲鸣着,像是要被无形的力量向外拔除。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开始浸出可怖而丑陋的血渍,指甲下的血肉无一例外的变成了浸满了鲜血的猩红色。   但他们仍然没有退避,如同没有神智的傀儡一般,昂首挺胸,高声咏唱。   只是他们的咏唱词突然变化了:   “命运的阴影变化无常、盈虚交替;”   “众生皆苦、苦难交织,贫贱与富贵者皆数灭亡——”   他们双手高举,身边不再显现出那些昏黄色的造物。   而是仿佛裹挟着一整个无形的、无边的海洋。那海洋随着他们的咏唱逐渐清晰,像是从阴影中开始显现出来一般:“狮子之眼盲目浑浊。他扬声呼喊:命运与我为敌!”   “摧残我等、打击我等;”   “压迫我等、奴役我等——”   他们高速咏唱起了大段的诗歌。   那是赞颂二代狮心王“盲目者”的礼赞。他在老年时因为不幸得了近视病,狮子之眼不再像他年轻般锋锐坚定。   而他却没有退避,而是闭上双眼靠着经验断案。依旧很好的治理了条顿王国,成为了一代明君。   ——当然,也有人声称他得的不是近视病,而是梅毒;也有人说他是因为失去了正义之心,那狮子之眼才变得晦暗浑浊。   为了清扫这种民间的传言,盲目者便写出了这首“狮子向命运之轮宣战”。这首歌很快在民间流传,并被改编为了歌剧,而盲目者也得偿所愿,制止了那民间的传言。   然而——   在三年之后,他某日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卧室中。   正如他在诗中所写一般,“狮子至死仍双目大张,左眼被刺瞎而右眼明亮如大日”,他的左眼被自己的剑贯穿,贯穿后脑而刺出,剑柄则被握在他自己手中。   他怒目圆睁的那只右眼也诚然明亮如大日——   只是其中满溢昏黄。   “——退下。”   就在雅斯塔禄打算再度冲过去的时候,莱昂纳多却从虚空中闪现到了她的身边。   他低声喝道:“让我来。”   “是,大人。”   雅斯塔禄毫无迟疑,便收敛了杀意,顺从的向后退去。   即使她心中清楚,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伤不到自己——但能被莱昂纳多保护,她心中仍然满是甜蜜自得。   而莱昂纳多则是不声不响,只是扬起右手,掌心直指天空。   那十八人的咏唱也已然接近尾声,他们分了三个声部,以三倍的速度高声咏唱:   “在此刻切莫有一丝迟疑;   “那最无畏的勇士也已被命运击垮,   “琴弦已拨响!尔等为我悲歌泣号——”   他们于此停顿,齐声合唱。   “——一同与我悲歌泣号!”   随着他们咏唱落地,昏黄色的海洋成型、咆哮着向莱昂纳多涌来。   周围的岩土、墙壁已然在雅斯塔禄的咆哮声中崩塌。   而此刻它们全部化为昏黄色的海洋,无限增值着、蚕食着周围的大地,咆哮着向莱昂纳多吞没而来。   但莱昂纳多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满是复杂之色。   因为他看的清清楚楚——   这十八个人的名字,分明是绿色的。而且是非常浓厚的深绿色。   可即使如此,莱昂纳多依旧决定回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灵能激荡。   他低声念道。   “于此宣告——”   下午五点多才到家,不过窝二更,还是会二更的!   窝继续熬夜码字,你们不用等了,早上起来看吧!   PS:不是三陪喵! 第一百三十章 审判天使   莱昂纳多的双眼明亮如星。   雅斯塔禄敢发誓,世间没有一种光芒更胜于他眼中、他心中的光辉。   他看着咆哮着,席卷而至的昏黄色的海洋,却没有丝毫畏惧和退缩。   他不退不进,只是原地重复道:“以公义、智慧、仁德与正直之名,我于此宣告——”   “要有光。”   他以神秘的、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文明的语言铿锵有力的说道。   那是雅威在折叠器中留下的后门。   “若有人触犯禁忌,你应如此呼唤,启动密令,将背叛者从地上挑出根除。”   祂留下的知识中如此说道:“而后你又应如此呼唤,启动密令,使帷幕重启——”   随着莱昂纳多声音落下,周围昏黄色的海洋瞬息之间全数静止。   那一瞬,大海冻结了。   这早已不再是深深的地下——大地溶解化为海洋,抬头望去皓日当空。   但那数千米高的海浪,却突然凝固。涌动着的波浪、泛着的白花,以及那轰鸣着的浪声皆数石化。   他的眼中只剩下层层叠叠的、昏黄色的山岩。连同那十八人一起被凝固冻结。   这仅仅只是灵能而已。   那是他极为纯粹的灵能,化为无数细密的手、钳住了大海的每一个部分。若是他需要的话,他还可以将其揉捏塑形,化为他想要的形状,反过来淹没任何敌人。   莱昂纳多当然知道,这些人并非是他的敌人。他们只是走错了路的愚者,对莱昂纳多本身并没有半分敌意。   但他们却并不爱人类。他们眼中没有凡人,没有这世界的律法、道德和公理……他们都是一些罪行深重,不可饶恕之人。   因此他们依然当死。   但并非是被莱昂纳多摧毁这些肉身——这毫无意义。   莱昂纳多的灵能看的清清楚楚:这些人的确是那“二十八面”中的其中十八位。但他们头上顶着的,却只是一些年轻人的名字。   他们只是凭借着神降仪式,将自己的意识和灵能通过这些木桩钉入这些祭品的身体里。若是莱昂纳多杀死这些人,也只是杀死了一些肉猪一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因此他念出了口令,呼唤雅威所应许的力量——   他那一瞬间,感到灵魂都在颤抖。   即使他看不见也听不到,但他却知道在遥远的天空之上、另一层空间的夹层中,一个巨大的机器正在轰鸣着逐渐苏醒——   而在这时,莱昂纳多眼中的系统页面突然亮起。   那深红色的屏幕上的红光逐渐淡去,化为了最开始的淡蓝色的光幕。   【众生皆苦,痛苦的灵魂直指苍天——】   【人们呼喊着,哀鸣着】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   【连接成功】   【欢迎回归,救世主】   那是一些不明所以的言语,唯有最后一行字让莱昂纳多若有所思。   但它们却并未持久,只是很快淡去。   随后亮起的是一行莱昂纳多从未见过,也没有这样设定的字样:   【灯塔已点亮】   过了许久,突然大量的字幕开始刷屏。   【帷幕系统关闭】   【再度苏醒准备……完成】   【储能室已成功唤醒】   【汇报当前储能——】   【展策室已成功唤醒】   【折叠室已成功唤醒】   【检测到折叠装置闲置,请重新尝试】   【造物室已成功唤醒】   ……   那些字样每秒落下数百行报告,字幕如流水般刷的划过,若非莱昂纳多如今的灵能潜质深厚,他是万万看不清其中都有什么字样的。   在两三秒后,那些字幕终于停了下来。   那最后一行字写的清清楚楚:   【审判天使已部署】   【权限许可】   就在莱昂纳多突然一惊,担心这是否是什么同归于尽的灭世武器的时候,它下面却突然延伸出来一堆小字:   【您已经2183年未进行查杀,该星球正处于风险之中】   【检测储能室状态……】   【剩余能量2%】   【警告,能量严重不足!】   【开启低耗能模式】   【检测到风险:黄昏感染者】   【已为您开始查杀感染者……】   【感染者等级1:标记类别“玫瑰教团”,共19256人;标记类别“蔷薇十字会”,共31人;标记类别“条顿”共218人;标记类别“法兰克”共881人……】   【最佳处理方式:粉碎灵体】   【——查杀完毕。此次共发现1个风险,请确认以立即处理】   ……这就是“神界”的审判天使吗?   这是什么杀毒软件吗?好像还带系统管家的功能……   莱昂纳多顿了一下,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但更让他惊愕的是……为何他的系统会和“神界”的操作面板相连?   这是他的系统更强,还是“神界”的技术更强?   亦或是……   不等他多想,系统页面上便刷拉拉的落下了一行行新的字样:   【检测储能室状态……】   【剩余能量1%】   【警告,能量严重不足!】   【已开启低耗能模式】   【启动原子能解压器……启动失败,检测关键部件缺失】   【启动止境能量泵……启动失败,检测关键部件缺失】   【紧急连接上级星炬……连接失败,权限已被锁死】   【启动轨道能量转换器……已成功进入轨道】   【启动成功,开始充能。预计531年后充能完毕】   ……531年后可还行。   大佬啊,你们关机之前就不能顺手充上电吗……   还是说当年充好了电,只是关机之后储能室的能量被什么人用完了?   ……等,等等。   莱昂纳多顿了一下。   他好像知道是什么人把储能室的能量用完了……   那些魔神们在制造自己的人间体的时候,似乎把剩下的能量都挑挑拣拣的用掉了。他们似乎没有一个需要节约能源的概念,即使是管理储能室的魔神也没有……   意外的发现了大杀器的莱昂纳多顿时有些怨念:他原本还打算去一趟神界,把知识和情报什么的东西拿走。但这神界岌岌可危的电量让他有了一丝熟悉的紧迫感……以及一些后怕。   若是他登上神界之后,正好没电了把他关死在里面怎么办?   莱昂纳多正想点下确认开始杀毒,他便突然看到其中一个被莫名的力量固定着的人开始痛苦的呻 吟着。   “啊……”   他发出让莱昂纳多稍微有些熟悉的悲鸣。   莱昂纳多心中一动,白色的灵能风暴一拥而上,精巧的撕碎了他的面具,而没有摧毁他的面容   面具之下的,是一个让莱昂纳多很是熟悉的人。   那正是帕齐家的贵公子,佛朗切斯科。   但他曾经白皙而充满弹性的肌肤,如今却是变得苍白枯槁。他那燃烧着野心的熊熊烈火的明亮双眼,如今也变得无神,如骷髅般深深凹陷了下去。   “为什么……”   他用尽全力,昂起头来,向莱昂纳多质问着:“我等只是寻求真理——”   他那昏黄色的双眼中,有一丝赤红色的火苗在燃烧着。   为什么……   一个愚蠢的问题。   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   “寻求真理?”   莱昂纳多不禁笑了:“这话你自己信吗?”   闻言,佛朗切斯科顿时沉默了。   他和其他所有的祭品都不一样。   唯有他的双眼没有被黄昏完全吞没——是他对权力的执着,让他挂住了最后一分自我,没有被名为“真理”的怪物完全吞没。   也因此,他在这十八人中,所受到的束缚反倒是最小的。   他因此有力气、有精力向莱昂纳多发起质问。   他高问,为什么!   ——他在问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不得不问些什么,不得不咆哮些什么……   莱昂纳多凝视着他,却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许多影子一般,宽慰的笑了。   “……你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过去的教义和言论作为一切真理的基础。”   他不再冷漠的注视着佛朗切斯科,只是温声答道:“真理不在经院之中,而在自然之中。知识起源于实践——因而也只有从实践出发,通过实践才能得到真理。   “理论脱离实践就是最大的不幸。你们贪婪而怠惰,妄图格物而致知……这便是你们不幸的根源。   “因为这世上最大的真理只有一个。而它不在宗教之中,而在科学之中。”   莱昂纳多说到这里,自嘲般的轻笑一声:“所罗门?耶稣?查尔斯?”   “我觉得吧,那些名头……死人戴着更合适。”   他说着,向各位深鞠一躬:“各位,为了人类的前行,辛苦了。   “初次见面。我叫莱昂纳多·达·芬奇,众生之光。”   说着,莱昂纳多按下了“立即执行”的按钮。   更新完毕!我去睡了!   很重要的一章,也导致了窝两千字的时候断不了,只能写到两千八才能结束……快夸我(挺胸)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千面千手   按下确认键后,莱昂纳多眼前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壮观的事情。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任何特效——这些被标记的人没有从里面炸裂开来,也没有雷霆从天而落‘他们的身体没有如蜡般融化,更没有一个个突然自燃之类的。   唯一他能察觉到的,就是这些被他的灵能钳在原地的人,突然全部停止了抵抗。那种回荡在他们身边的不详而粘稠的感觉也随之消逝。   在那同时,这些人头顶上的名字瞬间全部消失了。   莱昂纳多能感受得到,他们的身体没有遭受任何外部创伤,只是全身脏器同时停止了活动。简直就像是大脑直接发送了“立刻停止工作”的信号然后自己当场去世一样,躯体瞬间被锁死、完全失去了任何生机。   即使用灵能强迫心脏恢复跳动,也无法再次复苏他们的生命。而他们闪耀着昏黄色灵光的灵体,也在失去名字的同一时刻全部消失。   这就是审判天使的力量吗?   简直就像是为了根除他们的复活可能一样……   那个“黄昏感染者”又是什么?向低语者举行过仪式的灵能者的学名吗?   还有,那个感染等级1……   即使是那个能与阿蒙战斗的“真理的二十八面”,也只是等级1吗?那么更高等级的感染者又是什么?   眨眼之间,莱昂纳多脑中便已然闪过诸多想法。   但在外界这却仅仅只过去了一瞬而已。   而在他眼前,湛蓝色的光幕也是在短暂的延迟后再度展开:   【1个风险已处理完毕!您的星球非常安全】   【再度进行扫描……扫描完成,无风险项】   【警告,能量严重不足!】   【审判天使已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那这是个成熟的杀毒软件啊,还知道没电了就自己把自己关上……   莱昂纳多顿时无语。   而等到审判天使的提示淡去之后,才有一行新的提示闪了出来。   【主线任务-千种声音:调查“地下铁路”计划的真相(1/1);调查并杀死幕后主使者(1/1)】   【主线任务-千种声音,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30,领域“音乐”】   ……怪不得。   莱昂纳多看到这个主线任务完成的瞬间,顿时百感交集。   难怪这个任务看起来这么简单,但是却有30点的传说度。果然传说度的数量直接关系到改变世界的程度……   而莱昂纳多甚至在几天内就完成了第一步。却一直过了两年才完成了第二步。   因为幕后主使者根本就不是佛朗切斯科——而是“真理的二十八面”。或者说,是那些“黄昏感染者”。   “地下铁路”计划仅仅只是他们的诸多布局中的其中一点。目的是谋求大量的奴隶,制造人工咏月者。   而人工咏月者是为了改变战争局势,让条顿和法兰克两国消耗大量的精力、财富和人口,他们则可以趁机崛起,以收集起来的财富发起经济战引起混乱,进而从民间掀起一支独立军,在两国的夹缝间建国——建立一个由灵能者控制的国度。   这样,他们就可以将他们在折叠器中获得的大量灵能科技转化为生产力,进而化为财富和影响力。   有了土地、人民和军队作为基础后,他们就能够迅速的扩张,聚敛财富和人口。有了足够的科研经费和研究环境,就能试着制造稳定的灵能储存器,同时也可以合法而稳定收集到大量优质的灵能者。   他们的目的一直是明确的——就是为了寻求“真理实体”。   而“真理实体”也不像是莱昂纳多一开始所想的,是一个存在于哲学上的概念……而是有所指的,真正的“实体”。   也就是“折叠器”。高等文明遗留下来的知识储存器。   既然有一枚,为什么不能有更多枚?这里面的知识无头无尾,为何不能认为还有其他的分卷?   若是灵能可以激活其中的秘密,而耶稣、所罗门这些伟人都是灵能者的话……会不会他们的智慧就是从这里寻求到的?   如今反过来看,莱昂纳多才发现,玫瑰教团的思路一直都很明晰。   他们所寻求的,就是正确的“打开折叠器的方式”,以及寻求“更多的折叠器”。   ……科技发展靠考古可还行。如果莱昂纳多没有降临在这个时代,或许给他们三十年的时间,他们还真的要建立起一个强大的灵能者国度了……   这枚折叠器中,的确是留下了一些简单而实用的灵能造物。甚至雅威明确的提到了这颗星球的特产——一种来自止境的、会被磁场所约束的稀有气体。   结合之前来自拜蒙和阿斯莫德透露给莱昂纳多的真相,莱昂纳多也较为清晰的了解到了全面的真相:   这颗星球卡在了止境与实体宇宙的夹缝中,而这种气体便是能让它稳定显露在这一侧的根本……它可以在没有个人意识的参与下控制灵能塑形,也可以阻止一侧的灵能逸散到另一侧、或是一侧的灵能影响另一侧。   这种气体会提高灵能浓度,进而催生出大量的灵能者。而若是采集这种气体,就可以制造出一种能够稳定灵能不再在实体宇宙中逸散的胶体,也可以用来制造隔绝灵能探测的隐形材料。   五大神离开的时候,似乎就带走了许多这种采集到的胶体。而剩下的那部分,恐怕就是魔神们创造身体时使用的材料。   玫瑰教团第一次打开折叠器的时候,就看到了关于这种气体的部分说明。而在第二次打开折叠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更为明晰的、更诱人的介绍。   他们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剩下的部分中,一定藏着关于如何提取和制造这种气体的知识,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他们不知道这颗星球卡在止境,也不知道魔神们的身体就是由这种物质制造的。他们甚至可能不知道“实体宇宙”和“止境”的概念是什么……   或许这些人在打开折叠器的时候,都是满脸的“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感觉好厉害”的表情。   而且莱昂纳多也是理解他们这种心态的——   以前莱昂纳多查资料的时候,也经常有“我想知道的东西肯定就在下一页”的感觉。结果翻到了最后,也还是没有找到。   玫瑰教团显然就是试图得到这种技术,然后制造出一个完全的、由灵能者统治的国度。甚至以此扩散下去,让整个星球都被灵能者统治。   至于之后是全民飞升,还是将灵能限定在某个小圈子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如今他们已经死去了。唯一的问题,大约也就是如何掩藏这部分的历史真相……至少不能让那些作死的考古学家们再次找到联系低语者的方法。   或者……   莱昂纳多顿了顿,突然想到了荆棘冠。   这东西或许会有用。   他还记得那次任务的奖励——   【荆棘冠(唯一)】   【圣物】   【使用:自由控制燃烧寿命的倍率以增幅灵能(仅限十六倍以上)】   【佩戴:阻断来自止境彼端的注视(警告:这可能会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影响】   【——有时接受是一种勇气】   有时接受是一种勇气……吗?   但有时不接受,也是一种智慧。   【主线任务已发布】   莱昂纳多刚想到这里,他眼前突然闪过了新的光幕。   又是紧接着的主线任务?   他饶有兴趣的向下看去。   【主线任务-千面千手:在十种以上的领域中成为并保持世界第一(4/10);在十个以上的大型国家中流传着你的事迹(2/10);用任意不重复的手法铲除十个与你作对的公众人物(1/10)】   【奖励:传说度50,领域“灵能”】   ……传说度,五十?   莱昂纳多顿时怔住了。   更新完毕!窝现在困的想日狗……   今天只有一更了,好歹没请假(沉痛) 第一百三十二章 深渊的智慧(二合一)   一四七六年九月二十一日,太阳才刚升起,莱昂纳多就知道,今天佛罗伦萨又是一个雨天。   如今夏日将尽、秋日已至,正是撒丁的雨季。昨日的雨水还积在街上,街道上总透着一丝凉意、几抹湿润。   佛罗伦萨常会有这样的雨天。   和撒丁的其他城市相比,佛罗伦萨的空气已经算是较为清晰的。因而佛罗伦萨的雨水也没有那么脏——至少这几年来是这样的。   上一代的撒丁大公,“痛风者”皮耶罗一世·德·美第奇,终于结束了他所经受的漫长的折磨,在七年前因越发严重的痛风而离世了。   他在“权力者”科西莫·德·美第奇身上继承到的偌大家业,也随之交到了“光辉者”洛伦佐的身上。   洛伦佐被认为是胜过他的祖父科西莫的统治者。只有他在登基之前,就轻而易举的将反抗自己、反对自己的势力悄无声息的抹去。   他的任何政治行动都是如此的精准而有力,几乎没有波及到任何无辜者和局外者;他的演讲是如此的具有感染力,使他能够轻易的安抚不满、振奋人心。任何与他作对的人,都会逐渐放弃他们的敌意,选择顺从洛伦佐给出的方案——   他所给出的方案,总能让所有人满意。“小公爵式的提议”甚至已经在撒丁成为了一句谚语,意指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案。   而很多人认为,洛伦佐公爵对撒丁的强大政治控制力,与他的新任总理大臣莱昂纳多·达·芬奇是有关的。   如果说,洛伦佐公爵是“胜过他的祖父科西莫的杰出统治者”,那么莱昂纳多就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了。   他的智慧甚至深厚到了令人生畏的程度。   任何针对他与他的挚友洛伦佐的阴谋,都会在展开时被看穿并被击破;任何经由他下达的政令和决策,无论看起来如何荒诞和任性妄为,都在日后被证明是当时唯一的最优选;任何人都无法在他眼前隐藏真相,就连最凶恶的罪犯在知道接下来要审问自己的是莱昂纳多时,也会直接放弃抵抗而当场招供。   他在成年前就发明出了著名的莱昂纳多式自动提花机……这使得三年后撒丁的提花布出口量暴增400%,甚至以一己之力增加了全国10%的出口盈利。   之后他又在接下来的五年中,分别发明了摩托车、摩托艇和汽车,又开建了数个新式炼钢厂。去年三月,第一艘使用了内燃机的轮船正式下海;在两年前,地下铁路就开始兴建。   而早在三年前,撒丁就已经开始在个别城市中铺设电线——   他招揽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专家学者。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拥有不同的语言。但无论是哪里人,莱昂纳多都可以用当地的语言与他们进行流畅的交流和沟通。   世界各地的君主都听闻了莱昂纳多这个人,专门遴选聪慧肯干的年轻人,送到莱昂纳多的研究所去留学。莱昂纳多宽和的与他们交流情报,甚至允许他们将这些技术带回到他们原本的国家。   洛伦佐曾经试图阻止,但仍旧失败了。这也让一些人猜测,或许莱昂纳多已经用他那深渊般的智慧架空了洛伦佐大公。   他实际上或许才是撒丁的掌控者——   莱昂纳多的研究所,被称为“万国之脑”。这个名字近乎狂妄,却没有任何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如今二十八岁,已然有了超过一百一十种新发明,整个欧洲的任何国家,都有着以莱昂纳多的名字冠名、来自各个行业的诸多公司。   他一人所拥有的财富,甚至胜过大公。但莱昂纳多却依旧很是低调的住在自己的庄园中。稍有闲暇,他便会与他年轻而娇小的夫人去外国旅游——莱昂纳多同样是格斗术的大师、世界知名的神射手,完全无需忧虑个人安全。   许多女人发疯一般的想要成为他的情人,但莱昂纳多却总是保持绅士风度,在任何场合都与所有的异性保持距离。只有少数人听闻莱昂纳多有一个私生女,却几乎没有人能证明。即使是最优秀而大胆的记者,也无法从中得到一丝真相。   而他自己也并不丑陋、并不像是早期的传言中一样,有着光秃秃的头顶和怪奇的样貌——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美貌。   要说他唯一的缺点,便是身材有些矮小瘦弱,即使穿上高跟鞋也只有一米六左右。他的夫人还曾为他换上过女装,让他为自己画了一副自画像。   这幅画至今仍收藏在大公的别墅里,甚少被他展出。   也偶尔有一些公众学者刻意贬低他,声称莱昂纳多的诸多发明和研究,都是来自他的研究所的众人智慧的结晶,莱昂纳多只是用自己的名字登记发表。但这样的说法,却得到了来自他的研究所的诸国学者的共同反对和严厉斥责。   而且即使不算他的研究发明,他依旧是这个时代最璀璨的一颗明星。   莱昂纳多除却他在科学领域的发展之外,他同时还是世界顶端的作家、雕塑家、音乐家和画家。   他所绘画的关于耶稣的诸多绘画甚至赢得了教皇的大力赞誉,他本人也被教皇亲自接见,每过一两年就要被豪华的车队接到教国,为他一人开办宴会。   教皇声称,莱昂纳多便是当代所罗门智慧的继承者,此世一切之光辉。即使所罗门重临于世,也不会被莱昂纳多做的更好。   他还为条顿王修建了一座六米左右的巨大雕塑。这出自他的建筑公司之手——那是一头近乎倾倒的牛犊。牛犊外侧贴着金箔,腹部则开着口,可以透过它看到里面复杂的机关构筑,有士兵从中试图跃下、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紧张、雀跃、严肃、恐惧的复杂神色。   而最精巧的部分则由莱昂纳多亲自打造。   唯有亲自登上这牛犊的腹部之中,才能看到这堪称奇迹的一幕。   牛犊的腹中有两层三十几个座位,以及座位两侧在墙上突出来、能固定身体的握把,还有固定在座位后面的武器架。三十多个士兵的石塑都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或站或立,面容、年龄各不相同,在狭小的空间内做着准备。有恐惧者,有勇敢者,有疯狂者,有冷酷者……他们都凝视着那个试着往下跳下的士兵——也因此而凝视着腹部的开口。   传言条顿王从那开口的梯子处登上去的时候,险些以为莱昂纳多在里面藏了刺客,要谋杀自己。在他惊慌的呼喊护驾之后,才注意到那些人只不过是石像而已。   要知道,这士兵石像的大小更要胜过公牛腹部的出入口。若是他们是真人,才有可能折叠身体从中跳下,可这是石像!是与整体连在一起的石像——他们是绝不可能从这里运进去的。   这毫无疑问,是人类雕塑历史上最为精巧的作品。条顿王对此赞不绝口,亲自写了三大张赞美这座雕塑的书信寄给了莱昂纳多,并热情的邀请他前来做客。   唯有条顿最伟大的艺术家,才拥有登上这座神奇的金牛腹中的殊荣。而民众只能从他们的文章中,想象这世上最伟大的雕塑的大略样子。   而他所发明的钢琴,也因为他的名字而迅速成为了最为流行而高贵的乐器。除却这种新式乐器之外,莱昂纳多还会使用竖琴、笛子和提琴,并写下了接近一百篇属于不同乐器的乐谱。   他还是一位杰出的诗人和小说家 。他的诗集翻译成多种语言,畅销海外。他甚至可以用异国的语言作诗,他所创立的小说创作准则,让他多了许多素未谋面的徒子徒孙。   他虽然并非是君主,却是一位无冕之王。光是他的存在,就让周围的国家不敢轻易发动战争——他们总会担心莱昂纳多会在最致命的环节趁虚而入。   无论是向任何的国家发动战争,结果都是一样的。莱昂纳多总会不知不觉间获得最多的好处,而且他的举动在当时是看不明白的。   而向撒丁发动战争更是无稽之谈——有传言说飞艇、高射炮和自动步枪也是他早年发明的武器。这么多年过去,撒丁肯定有一些更恐怖的新式武器被他发明了出来。   只是莱昂纳多的道德和公正制约着他努力维持着和平。他最近在研究一种能够让人免疫某种特定瘟疫的药剂,而且有了相当不错的进展。   莱昂纳多将其称为“疫苗”。   甚至有传言称,这位年轻的大臣曾与恶魔交易过——否则以他的年纪,又怎么会拥有如此非人的智慧?亦或是他有着洞彻未来的双眼,才能总是快人一步。   但任何有幸与莱昂纳多交谈过的人,都感到自己如获新生。困扰他们多年的问题被解答,一切忧愁和困扰仿佛在那看破人世的双眼面前都只不过是青年人的多愁善感。   无数人哀叹神明的不公——   若是将莱昂纳多所持有的才能分给数十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将成为改变世界的伟人。而莱昂纳多他自己毕竟只有一个人。他即使不眠不休,所能做的事也终是有极限的。   他甚至以个人的智慧威慑诸国,实现了短暂的世界和平。   ——但唯有莱昂纳多自己知道,他在做什么。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千面千手:在十种以上的领域中成为并保持世界第一(10/10);在十个以上的大型国家中流传着你的事迹(10/10);用任意不重复的手法铲除十个与你作对的公众人物(3/10)】   【奖励:传说度50,领域“灵能”】   这位“众生之光”莱昂纳多,如今还在忧虑着。   事到如今,他终于察觉到了这个主线任务的难点在哪——   “狗屎啊,怪呢?!”   莱昂纳多忍不住咒骂出声:“你倒是刷怪啊!你不刷怪我怎么打啊??”   他再度感觉到了,最痛苦的不是打不过怪……是找不到怪。   从他获得这个主线任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一年的时间。   当年清缴玫瑰教团,没有用到魔神的力量洗地让他十分庆幸——不仅仅是让更多的凡人因此而活,而且他在玫瑰教团的收藏中找到了一些相当先进的机械。   那些突袭过来找他麻烦的人,并非是通过灵能感知到了这里出了问题。真正通知他们前来的,是那台特殊的圣示仪。   它虽然看上去是一台圣示仪,但它的内部构造却很是不同都不同。   它能够留在藏宝室中是有理由的——因为它的内部有类似电报机的成分。能够在有人输入灵能的时候,根据输入灵能的量发出不同长度的电报。   而那十八个人便是接到了电报之后才匆匆赶来的。   莱昂纳多通过拆解那台圣示仪,将相关的技术完全接手。并通过拜蒙找到了密码本,批量破译了玫瑰教团这些年的诸多的研究成果。   他们的主要研究内容不是别的……正是莱昂纳多在寻求的电力技术。或者说,是包括电力照明、电报、电力输送等诸多技术在内的,充满了玄学气息的应用型技术。   也因此,他们没能制造发电机——因为玫瑰教团是把电力当做灵能的应用能源来思考的。   这是属于他们建立了灵能者国度之后,“将黑夜变为白昼”的神圣技术。   他们如今已经死了个通透,这些研究成果就被莱昂纳多厚着脸皮吃了下来,准备在合适的时机一点一点放出去,正好可以完成主线任务的第一步。   结果在三年前,他就已经把第一步和第二步全部完成了——并顺利的卡在了第三步上。   莱昂纳多如今已经是一个二十八岁的青年,而阿斯莫德为他生下的女儿如今也已经十岁了。他已经成为了整个欧洲的首富了……是毋庸置疑的,最大的权威。   从三年前到现在,莱昂纳多一共只见到了一个敢于反抗自己的人。而莱昂纳多甚至没有出手,那个人就被莱昂纳多的狂热支持者碾死了……   而如今……   莱昂纳多很是无奈。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主线的时候推错了顺序——他或许应该慢一点刷声望,至少先完成十次打脸任务再说。而不是专心致志的飞速的刷满了全世界的声望,然后回头一看发现已经没有人敢跳出来了……   从那之后又过去了一年多。莱昂纳多实在找不到“十个与自己作对的公众人物”了。   他们又不傻——   于是卡了主线的莱昂纳多被逼无奈,只好将注意力投到自己的使命任务上去。   【使命任务·六:创立神秘教团“真宗玫瑰十字”】   【奖励:传说度15,圣十字权杖*1】   这个任务他如今终于有精力和时间可以做了……因为他悲惨的卡主线了。   而原因是,他升级太快了。   更新完毕!四千字的大章!(挺胸)   其实也可以拆成两章,但没必要。窝就直接发上来了!   快夸我好强(挺胸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思想级入侵   “这真的是……”   莱昂纳多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难道真的要他自己来扶持一些人,让他们反对自己吗?   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完成主线,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可以……魔神们已经在世界范围内建立起了属于他们各自的组织,这种事倒也不是做不到。甚至可以说非常轻松。   但根据莱昂纳多的经验,主线任务的内容多半都是某种暗示。   主线任务既然说他会有这么多的反对者,而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基于这个主线的支线任务,就说明系统依旧认为他有顺利完成任务的可能……而且途中没有任何可能会导致他在努力前就失败的不可抗力。   换言之,即使莱昂纳多在这十一年间成为了即使国王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大人物,依旧会有至少七个人在人群中站出来,正大光明的、甚至行而有效的反对他。   而像是那些为了博取名望而攻击莱昂纳多的公众学者,他们那种程度的污蔑,甚至不被系统算是反对者。   因为他们并非是为了反对莱昂纳多。他们的目的仅仅只是抬高自己的名望,提高自己的话语权而谋取其他利益而已。   除却佛朗切斯科之外——这十一年间,莱昂纳多真正杀死的反对者仅有两人。   第一位还是莱昂纳多刚从西西里岛回来不久的时候。   那时候,因为莱昂纳多型提花机的盛行,破坏了大量的提花织坊的生意。不仅是莱昂纳多他们有更优质、更稳定的提花布货源,而且他们的产量远远胜过前者数十倍。   这种提花布比手工制作的提花布质地更优、更结实,提花图案也清晰。在大量提花布的市场挤压之下,这些老式提花织坊只能另辟蹊径。   比如说,通过著名的提花大师设计出了新的图案。并给报社送了大量的钱,让他们赞誉“这是一种全新的、极为美观且流行的提花图案”,试图将其强行炒作起来。   但这时,一种违反了他们认知的意外发生了——   甚至不到一周时间,市面上就出现了同样图案、却更加结实细密的机械产提花布。而且后者的价格更为低廉,货量还大……并且逐渐就这种图案开始进一步的优化。   ——即使有花本,想让熟练的提花织工学会一种新提花的织法,也必须让她们熟能生巧。而只要是人就一定会出错,任何一次提错了线,就会让提花布出现瑕疵。   但人会出错,机器不会。   算上货物的流通时间,莱昂纳多式提花机恐怕是在新式提花布出现的第一天,就制造出了同类花纹质量却更好的提花布。   而他们改进过的新式提花布,却无法被这些女工们反过来模仿。   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这些百年工坊一个接一个的倒闭了。大量的女工失去了工作,贫民区的混乱程度进一步的增加,犯罪率也随之上升。   紧接着,是钢铁行业、蒸汽机行业……   莱昂纳多的发明带来了文明和财富的同时,也让大量依赖于传统生产方式的熟练工人失去了工作。   于是,机器替代了真人,增加了产量,却带来了混乱。   第一个反对莱昂纳多的人,就是从这面诞生的。   他叫做米勒——这个人组织起了大量失去工作的暴民,冲入工厂,驱赶、殴打技师,打砸机器设备,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大公了解他们的诉求。让莱昂纳多停止贩卖他“邪恶的机器”,让他们的生活回归到这些机器诞生之前的状态。   洛伦佐很快派出了军队,对这次暴动进行了镇压。他毫不留情的将为首者全部逮捕并问罪处死,大量的从犯被投入监狱,成为苦役和无偿的劳工。   这场暴动像是风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月的时间内,它便完全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莱昂纳多所推行的新福利制度——为失业者提供一份不至于饿死冻死的最低保障,并给每个人建立起一定份额的医疗基金,将医疗行业收归国有。并开办大量的“再就业学校”,为这些劳工寻找新的工作。   在这福利制度推行下去之后……莱昂纳多的主线任务才真正变成了2/10。   而第二个反对莱昂纳多的人,叫做戈尔曼。   他是在莱昂纳多准备正式推行地铁计划的时候,开始宣扬“让噪音和污染滚出我们的生活”之类的激进环保思想的一位大学教授。   他组织起了一堆人,反对铁路进入城市。   他们自称为“环保党”。   “环保党”主张,要让轨道建立在无人的郊外,搭乘轨道列车的人——实际上他们自己是乘不起也用不着的——就必须要先去城外,才能坐上列车。   而他们其他的主张,包括让工厂停止排污、禁止伐木和渔猎等等。很多医生、学者和律师都公开支持这群人的决议,召开了很多的讲座,试图引起贵族和大臣们的注意。   其中引起了最激烈反抗的,莫过于他们“为了保护城镇居民的身心健康,建议将工厂隔离出居住区”——而这样的提议让工人们激烈的反对,因为这会让他们上班变得非常不便。   但他们人微言轻。身为工人的话语权,和这些知识分子们的话语权是截然不同的,民众也会更倾向于相信后者。更不用说这是与他们自己的利益切身相关的决策了。   于是在戈尔曼的带领下,居民们开始联名上书。建议政府命令工厂停止排污、禁止砍伐森林,把铁路和工厂搬到城市外面……地下铁路自然是想都不用想的“严重破坏生活质量、耗费大量钱财的、毫无意义的工程”。   面对他的激烈攻击,莱昂纳多选择的方式非常诙谐——他利用阿斯莫德所掌握的“荒野”领域的神术,与毒蛇达成了沟通。在戈尔曼一次在野外做宣传演讲的时候,被密林中的毒蛇咬死了。   戈尔曼教授突然死去,环保党顿时开始分崩离析。   当时已经就任总理大臣的莱昂纳多,第一时间推出了新的立法,规范烟尘与废水的排放,并对排放超标的工厂和企业进行罚款,并顺势将山体、森林、渔猎等权力收归国有,禁止私人滥砍滥伐,将在林中放火、河流中下毒等行为判为死刑。   在半年内,污染明显减轻,而地铁工程也终于开始施工。   在施工仪式上,莱昂纳多的主线任务才变成了3/10。   按这个推算……   或许真的还有七个大敌等待着自己?   莱昂纳多思索片刻,决定先去找一下拜蒙。   更新完毕!今天一更……(好困)   今天小年,窝快十二点才回来开始码字……现在三点半终于写完了,困死我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终于刷怪了!   既然决定出门,莱昂纳多便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或者也可以说是娱乐。   那是一副不算很大的画作,运用了视觉误差绘制而成。这幅画完成之后,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分别看上去,便是完全不同的四副画。   但对于莱昂纳多来说,这至多也只能算是消磨时间的娱乐而已。   没错,就是消磨时间——   如今莱昂纳多已经戴上了戒指,他的生命流速已然变成了凡人的十六倍。   在这样的情况下,过去了整整十一年……按说莱昂纳多的寿命早应耗竭烧尽了才对。   那可是十六倍速度的十一年,相当于常人的一百七十多岁的时光。但这一百七十多年过去,莱昂纳多却只变成了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已经不再是一介凡人了。   在他的灵能蜕变升华之后,莱昂纳多几乎算得上是一位魔神了。除却他没有魔神那种由那种稀有胶体组成的身体之外,莱昂纳多也获得了相当长的寿命。   这十一年过去,莱昂纳多的灵能之海越发澎湃。   他无需将灵能投射出去,就能在一呼一吸之间感受与自己同城的人的情绪,并能轻易的影响他们。他能够感知到在苍穹之上的细密闪电和冰晶,以及在大地深处的震动和热量,并随心所欲的影响、改变它们。   得到了来自雅威的传承,莱昂纳多也终于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灵能大师,脱离了灵能觉醒者的范畴。   至少他已经不再依靠本能去使用灵能了。   “拜蒙?”   莱昂纳多抬头呼唤道。   几乎没有任何等待的时间,莱昂纳多便听到拜蒙清冷的声音在自己心底响起:“我一直在,陛下。”   “最近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新闻或者情报吗?”   莱昂纳多直接开口问道。   拜蒙的能力,让他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秘书。尤其是在莱昂纳多将报社在整个撒丁铺开之后——   佛劳洛斯已然将权力完全转让给了莱昂纳多,其中自然也包括新闻评议会。   撒丁公国的所有报社,都会直接受到新闻评议会的控制和管理。失控的舆论只会造成狂热、愚昧和混乱,而有了新闻评议会的存在,它将会是一把无形无色、无坚不摧的利刃。   它当然不会用来杀人,毫无意义的染血只会让这把刀自己变钝生锈。但它所能做到的事,远远比杀人更有意义——因为它可以轻易的改变他人的立场和主张、带来和增加财富。   舆论的力量始终倾向于带来混乱。人们只要裹挟于舆论之中,就会变得狂热、激进而富有攻击性……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安全、团结且强力的,便会试图去攻击些什么,证明自己的确是强力的。   新闻评议会的功能,就是在不该让人们狂热的时候使人冷静,不该冷静的时候使人狂热。这是保护那些有良心、遵守秩序的报社的利器,也是摧毁具有恶意和攻击性的媒体的一块橡皮擦。   理论上来说,新闻评议会的确可以起到这样的效果。它的力量和权威足以管控媒体……但问题在于,新闻评议会本身不容易被管理。   尤其是撒丁大公的权柄虚浮——痛风者不问朝政的十几年里,撒丁的核心权力大量的向外逸散,流到了新旧两代贵族手中,其力量之和远大于美第奇家族所持有的部分。   也就是先前帕齐家被解体的时候,分散了这些人的注意力,他们才没有立刻开始攻击大公。   而如今,市场早就被他们重新分割。这些如鬣狗般渴血的怪兽,再一次将目光盯上了年轻的撒丁大公。   继任不久的“光辉者”洛伦佐,虽然在民间广有威名,但在这些贵族们眼中依旧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   在这些人的干涉下,洛伦佐想要用权力直接管制媒体是不可能的。但是……作为撒丁最大财阀的莱昂纳多,却可以。   莱昂纳多可以说是这个国家的无冕之王。他的金融触手甚至伸到了周边国家……而“报社”也作为特色项目推广了出去,多种外文报纸开始大量的流传到其他的周边国家,报道一些国际上发生的新鲜事物。   除却常年处于内斗的法兰克人之外,其他的国家逐渐意识到了来自撒丁的媒体情报组织,滞留在他们国家内的潜藏风险。但又因为莱昂纳多的面子,他们也不能直接将这些人直接驱逐。   他们很快找到了应对之法——那就是成立属于他们自己的新闻评议会。这很快让他们在对莱昂纳多的舆论战中摆脱了下风……虽然依旧没能占据上风。   而紧接着,他们也成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王立媒体。各地野鸡媒体也如雨后春苗般一片一片的窜了出来。   但他们不会知道……莱昂纳多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他们快些发展起媒体行业而已。   有拜蒙存在,每一个报社的每一份报纸、甚至是每一份报纸的原稿——包括那些没有发表出来,甚至没有被主编审核通过的消息本身,都会被拜蒙第一时间得知。   拜蒙的能力,可以得知包括笔迹、内容含义、隐语、创作时间、原资料保存情况等诸多情况。却唯独无法得知信息本身的发生地、创作者……但在新闻稿中,这些情报都会成为信息本身的一部分,也即是“关于这个信息本身的信息”。   这是莱昂纳多想出来的,在这个时代对拜蒙能力的最佳利用方式。   随着媒体、报社和记者逐渐向外扩散出去,莱昂纳多的情报源最终甚至可以无限大。只要某件事世上曾经有人记载下来,拜蒙就可以知道。   而拜蒙知道了,莱昂纳多就可以知道。   “的确有两件事需要您知道,陛下。”   拜蒙几乎是瞬间检索完毕最近的所有情报,对莱昂纳多说道:“一件是来自于关于亚雷斯塔那边的,他遇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有一些激进的灵能者与他和他的学院发生了冲突。他们声称灵能者比人类更加高贵,他们体内流淌着神的血,和人类并非是同一种族。   “他要带领着灵能者们,向旧人类政府争取更高的权利……他认为,灵能者不能将自身的安全寄托在别的种族的忽视之上,人类终将开始重视并压制觉醒者。他们必须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属于灵能者的声音。”   拜蒙平和的答道:“而另外一方的麻烦来自于法兰克。一些女巫声称是旧时代督依德教派的继承人,有着古老的灵能和文化传承,如今再度显现于世。她们称呼自己为‘巨石与森林学派’,人们称呼她们叫德鲁伊。   “她们崇尚自然野性的生活,工厂、提倡素食、不穿皮草、保障动物的生存权利和不受虐待的权利。简单来说,她们与戈尔曼阁下的主张类似,却更为温和也更容易被人所接受,或者说……更有‘人性’且更加‘文明’。   “而这反而会更加危险。”   莱昂纳多答道。   极端种族主义者和小动保……吗?   莱昂纳多低声喃喃着。   ——他大约知道自己的主线任务应该如何完成了。   更新完毕!窝去睡啦……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秘书拜蒙   “再详细的说一下。”   莱昂纳多思索片刻:“尤其是关于……算了,我过来说吧。”   他话音落下,随手拿起了倚在桌子边上的手杖。而房间角落里的帽子则自己飞了过来,套在了莱昂纳多的头上。   他将手杖随手甩了一个花,顿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像是身前的桌子不存在一样,莱昂纳多直接向前起身,整个人在那瞬间遁入到了止境之中。   他仿佛在疾驰的列车上一般,周围的所有景物都随着他的起身而在飞速后退拉长,眨眼间失去了全部的色彩和形体。   而在莱昂纳多彻底站起来的时候,那些模糊的色彩线再度显现出来,向后拉扯的速度开始急速变慢,而后固定下来。   莱昂纳多这时已经出现在了拜蒙身边。   这里是莱昂纳多的办公室。拜蒙正坐在他的位置上,有条不紊的打开一本又一本的报告、直接翻到某一页然后插上书签或者写上批注。   拜蒙没有抬起头来,只是继续忙着手中的活,对莱昂纳多说道:“需要文字资料吗?”   “有的话自然更好。”   莱昂纳多单手轻按了一下礼帽,温声开口道:“麻烦你了。”   如今的莱昂纳多已然不像是十一年前那样,是一个俊朗而中性的贵公子了。他仿佛老的要比常人更快一些,看上去像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他的身体变得比之前健壮了许多,肩膀宽阔而有力。衬衫的领口处随意打开,袖子则挽到了肘部、小臂有着微微鼓起的肌肉。   他的面容十分端正、肃穆而沉稳,既不消瘦也不肥胖,笑起来的话会给人一种强烈的亲和力,而板起脸来则会有一种强烈的威慑力。   他黑色的短发像是狮子的鬃毛一般随意披散着,没有蓄胡子。那眉毛如剑般锋利,眼眶则异常深邃。那翠绿色的双眼如深渊一般,只要不小心四目交汇便会深深沉溺其中。   他的身材异常匀称,皮肤却白皙的吓人。看起来就像是活过来的古希腊雕像一般——不如说,如果莱昂纳多一动不动,或许会有人以为这就是一尊雕塑。   “大概是哪方面的资料?”   拜蒙看了一眼莱昂纳多,开口问道:“我已经给您整理好了。就在这里。”   说着,拜蒙将巨大的半圆形办公桌上的其中两沓掀开的文件一把拉了下来:“如果您能给出一个大概的范围,我想那会更好一些。”   拜蒙黑色的长发被白色的飘带简单的束成马尾,从肩膀上绕过来、搭在左侧胸前。而脸颊右侧则单独垂下了一股细细的头发,捆着三条带有符文的银圈。   他依旧穿着女装,但打扮却很是随意。   拜蒙身上穿着纯白色的高领长袖修身毛衣。那袖子盖住半个手掌,只露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衣服架子上可以看到一件灰色羊毛披肩——加上这一件,便是拜蒙冬天的穿着了。   顺便一提,这毛衣和披肩都是出自莱昂纳多的手笔。   他依旧有着织毛衣的爱好,每年都会给和他住在一起的魔神们织上几件衣服。   “简单来说,”莱昂纳多将手杖放在桌子上,低声说道,“我希望知道前者都与亚雷斯塔具体发生了怎样的冲突,他所做的演讲内容是什么,以及有哪些人在支持他,他的事业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还有,那些有爱心的女士们具体都做了什么事,有哪些人表示过愿意加入其中。以及……有没有任何违法记录,任何。”   随着莱昂纳多一项又一项的提出,拜蒙利索的将他拖下来的那两条文件中的某几份挑了出来,看也不看就将页数翻开,将书签一片又一片的横着插到了侧面,然后按照顺序放在了桌子的正中间。   而在莱昂纳多话音落下后不到三四秒,拜蒙就将所有的工作整理完毕。那两条加起来三十多份的文件只剩下了六份,并且每一份都插着少则三四片、多则十几片的书签。   “就是这些,陛下。都为您整理好了,请看吧。”   拜蒙清脆的说出声来,平静的起身轻轻拉开椅子,在莱昂纳多过来坐下的瞬间将其安静的推回到适当的位置。   之后他从酒柜中取出了一份蜂蜜甜酒,手指轻轻拂过,便将其冰镇到恰到好处的温度。   拜蒙熟练的将酒液倒在杯中,不慌不忙的走过来,放在了莱昂纳多的手边。   “您的饮料。”   “谢谢。”   这时,莱昂纳多已经将这些情报全部看完。正好将书页合上,随口道了声谢,喝了一口甜酒润了润口。   莱昂纳多若有所思:“这些德鲁伊们还算有数……目前还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那就先不要继续压制她们了。拜蒙,传令给巴力,让她把这些人放出来——就让她们尽情的跳,不要去阻拦她们。”   “要放纵她们吗?”   “嗯,机会合适的话可以试着钓一下鱼。看看有没有思想极端化的迹象或者有媒体刻意带节奏,有的话就立刻通知我。”   莱昂纳多将其中两份文件合上,交给了拜蒙。   拜蒙接过文件,点了点头轻声应道:“遵命,我的陛下。”   “至于‘灵能者同盟’,还有那个霍金斯……”   莱昂纳多低声喃喃着,眼中微微闪烁光芒。   “他们如何?”   “他们过界了。”   他答道。   “大卫·霍金斯阁下接受过很好的教育,根据他以前的朋友的评价,他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而一个有教养的人,行善与作恶时一样,都会预先考虑周全。他之前是亚雷斯塔的学生,短暂的在亚雷斯塔手下学习过两年,那时的他看起来很正常。”   莱昂纳多抿着嘴角,快速的思索着:“他是在离开亚雷斯塔之后,才逐渐提出了类似的观点。作为他的老师、作为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的校长,亚雷斯塔只在最开始的半年里与他发生过激烈的争执、甚至大打出手。而最近一个月,他的学院被霍金斯和霍金斯的学生们打上门来的时候,却反而没有出手。甚至只在他们退去之后才姗姗来迟……”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   莱昂纳多抬起头来,看向了拜蒙。   “亚雷斯塔恐怕出事了。”   莱昂纳多答道:“我去看一下他。”   “那我去通知一下阿斯莫德。她很快就会穿行到您的影子中,另外艾利欧格和布提斯当前离米兰不远,您随时可以呼唤他们。”   拜蒙很快答道:“另外,这件事需不需要让王后大人知道?”   “……啊,都行,你随意吧。”   莱昂纳多干咳一声,随口答道。他说罢,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以后这种事不用问我。雅斯塔禄问起的话就跟她说,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嗯,我先走了。”   他拿起自己的手杖,身体眨眼间盛放出淡淡的白色光华,随即虚化消失。   拜蒙想了想,决定先联系一下雅斯塔禄。   更新完毕呜哇!   新的一个月到来了!窝要双更辣!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是我的直觉   莱昂纳多并没有直接前往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   并非是学院周边有什么禁止灵能跃迁的结界之类的。而是以莱昂纳多如今的身份,直接找上门去的话牵扯太大。   若是莱昂纳多和亚雷斯塔谈话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结果让莱昂纳多的行踪被人发现的话,不免会出些什么意外。   毕竟他如今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那个年轻发明家了。   现在的莱昂纳多,可是实实在在的大人物。在撒丁的不少地方,他的话比洛伦佐要管用多了。   因为可能在一个城市里,超过半数的企业都是在莱昂纳多名下的。他所管控的领域包括金属矿业、煤矿业、钢材、军工、医疗、饮食、交通、建设、电力、金融、纺织、印染、测算……甚至包括慈善行业。   同时,还有许多以他的名字冠名的图书馆、博物馆和研究所。光是撒丁国内,莱昂纳多一个人发下的工资,就能养活接近三分之一的撒丁人。   在撒丁,莱昂纳多这个名字就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若是一位国王不声不响偷偷越过边境,和另外一个国家正在陷入争议事件的大学校长私密聚会……这样的大新闻无疑是会当天惊动条顿王。   毕竟在明面上,“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和莱昂纳多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他的创始人是亚雷斯塔,投资人是斯福尔扎公爵。硬要说的话,就是被莱昂纳多收为弟子的奥古斯塔·阿达·拜伦,是从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毕业的。   为了不让条顿王多想,也为了不给洛伦佐和亚雷斯塔添麻烦,莱昂纳多还是打算先去和斯福尔扎公爵,“吞灵者”加莱亚佐打一声招呼,让他开一个证明,带着莱昂纳多去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视察一圈。   如此一来,说不定反而能够给亚雷斯塔带来一些政治上的助力。   毕竟一所大学,能有幸被并不算弱小、甚至可以说经济科学相当发达的邻国首富、内阁总理大臣,同时也是世上最伟大的发明家、艺术家、哲学家、工程师……被无数人憧憬崇拜的莱昂纳多亲自前来视察参观,这毫无疑问将是一份天大的机遇。   这大学的名字将会在一周内传遍大半个欧洲。甚至传到远东的楚国、莫斯科大公国和新大陆也在意料之中。   若是莱昂纳多能对着记者说一句“不错”,恐怕来年的入学申请能翻个三倍不止。   毕竟莱昂纳多与这位老友交情很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数年前,在斯福尔扎公爵的弟弟陷入金融骗局难以自拔的时候,就是莱昂纳多借给了他自己当年收入的一半,帮他渡过了难关。   也正是借着那个机会,斯福尔扎家族才有余力转型进入银行业,成为了条顿唯一拥有多家跨国银行的贵族。   这件事甚至被一些作家记录下来,以此为原型创作了一些赞扬莱昂纳多的故事……当然,其中有一部分是莱昂纳多旗下的学者作家们写的。   即使这是任务,他们也写的痛快。   因为莱昂纳多是第一个自身的才能就让这些高傲的文人心服口服,有良心、个性不暴戾又不蠢笨,还给他们开了极为丰厚的待遇的老板。   “——加莱亚佐!”   莱昂纳多大声呼喊着。   他直接传送到了加莱亚佐的书房里,却并没有看到他。   他很快以灵能定位到了加莱亚佐的位置。加莱亚佐现在的确在家,和他的妻子一起在卧室。   于是莱昂纳多高声呼喊着公爵的名字,从他的书房走出。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不管加莱亚佐具体在干啥,总能给对方一些反应时间。不会在推开门的时候太过尴尬。   “早,莱昂纳多大人。”   “嗯,早。”   莱昂纳多对闻声赶来的护卫和女仆点头问好,脚步不停的继续向着卧室走去,高声呼喊着:“加莱亚佐,出来!我有事找你——”   “来了来了来了……”   加莱亚佐嘟哝着,从卧室推开门出来。   他还在披着外套,衣服都没有穿的利索。莱昂纳多甚至从卧室看到他躺在床上的夫人支起了上半身,对自己抛了一个媚眼——那或许并不是错觉,但莱昂纳多脚下突然变得阴冷的影子同样不是错觉。   “有没有搞错啊,这才七点多。”   公爵大人低声抱怨着,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你不用睡觉,但我们还是要睡觉的好吧?”   “以你的灵能水平,我想你一晚上只要睡四个小时就好了。”   “但话又说回来,并不是每个晚上都有时间能睡四个小时……嗯,你别动,让我吸一口醒醒神……”   加莱亚佐公爵伸手抓住莱昂纳多的胳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身边的灵能微微波动着,细微之处像是虫类的足一般游动着,蚕食着莱昂纳多溢出体表的灵能气息。   他的面色逐渐变的红润起来,身上的灵能反应变得剧烈——那是精神亢奋的征兆。   “好了,我清醒了。”   加莱亚佐公爵呼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吃过早饭了吗?没吃的话我们边吃边聊。”   “你吸了这么一大口,居然还没饱吗?”   “住口你这矮子,我是担心你饿了!”   加莱亚佐公爵顿时恼羞成怒:“我自己几天不吃饭都没问题!”   “但是几天不喝酒问题就大了,对吧?”   莱昂纳多轻笑着:“行了,带我去餐厅吧。给我一份炖小羊羔肉和奶油蘑菇浓汤。剩下的你看着安排……我的事不算急。”   “不算急你大早上的传送过来——”   “我这是给你喝酒的借口嘛。”   “……算你有良心。”   加莱亚佐公爵咂了咂嘴:“说起来,你真不打算让莉莉丝嫁给吉安?他多少也是一个王国公爵的嫡子。我第一个正式婚的儿子……”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   “我可不管她,她的婚姻她自己说了算。”   “你这有些不负责任了嘛。虽然是私生女……”   “你说反了,我这才是对她负责任。”   莱昂纳多答道。   “啊,我懂我懂,我亲爱的兄弟,”公爵随口道,“我的思想受限于时代的眼光——听你说过很多次了,我都背过了。但说实在的,我毕竟就是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嘛。我活生生的就活在这里,又不是活在未来。未来人的观点如何,与我无关……看的太远,对我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倒算是务实。”   莱昂纳多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我听说弗朗西斯那老东西也生了一个女儿……啊,算了。他的女儿,想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文静的淑女……”   加莱亚佐公爵嘟哝着。   他对莱昂纳多的这个叔叔很是不对付。用加莱亚佐的话来说就是,对方总用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要打劫自己的眼光打量着自己——明明他侄子就比我有钱多了!   等坐在餐厅里,加莱亚佐公爵美滋滋的打开一瓶价值极为昂贵的美酒,给自己和莱昂纳多都倒上了一杯。   他抿了一口,舒适的叹了口气才说道:“你来找我的日子可不多。上次得是年前了。”   “忙嘛。没当年那么自由了。”   莱昂纳多笑笑,尝了口酒:“我来找你,就是请你跟我演一场戏。”   “什么戏?”   “没啥难度,就是参观一下亚雷斯塔的学校。”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我的身份不太适合自己过去看。”   加莱亚佐公爵闻言,略一沉思,皱眉问道:“亚雷斯塔大师遇到麻烦了?”   “差不多吧,我想应该是,这是我的直觉,”莱昂纳多将美酒一饮而尽,满足的说道,“嗯……吃完饭我们就去看看。”   “我想你想的肯定是正确的。”   加莱亚佐公爵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也是我的直觉。”   更新完毕!不过可惜今天只有一更呜呜呜……   现在两点半,还不算晚……让窝早点睡调整一下作息!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先知”大卫   伦巴第区,米兰。   正午才刚过不久,现在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   可整个米兰的报社却像是炸了锅一样。他们把所有还在本地的记者全部排了出来,整个领导层近乎全员集结。   因为今日上午,来自斯福尔扎公爵的新消息,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免为之动容。   那个著名的莱昂纳多——就是那个“推罗金牛巨像”的雕刻者,地铁与佛罗伦萨新城区的设计者,内燃机车、钢琴和分析机的发明者,人类一切才能和美德的集合体……被赞誉为此世之光的男人。   他同时也是整个欧洲最富有的商人,全世界十分之一财富的拥有者。他还拥有教宗赫克托三世特赐的枢机主教印戒、以教廷外人士的名义拥有枢机主教的权力,同时更是撒丁公国的总理大臣。   这样的大人物,此刻就在米兰。   那位阁下如今正在公爵府里做客。或许是公爵大人向他进行了什么推荐,又或者只是莱昂纳多的兴趣使然。   总之,莱昂纳多阁下要参观视察他们米兰最知名的那所大学——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并打算接受记者采访。   这样的新闻瞬息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米兰,所有的记者都兴奋了起来。   他们嗅到了大新闻的气息。   光是听到“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这个名字,几乎没有人能猜得出来他们教的是什么。   实际上,他们也真的不教其他任何大学所教授的东西。他们所教授的,是“关于觉醒者应具有的道德与使命”以及“如何进行自我觉醒”这类知识。   “觉醒者”这个名词,是这两年火热的新概念。   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的校长和创始人,著名的亚雷斯塔·克劳利就是一位强大的觉醒者。   他的视线能够穿越墙壁,双手的稳定性比的上最优秀的雕塑大师,身体强壮反应迅捷,学习能力和记忆力都远超常人……他甚至能将炽烈火焰如活物一般自由驱使、用视线击碎酒瓶或是击飞成年人,或是简单治疗他人的伤势。   在全领域上,亚雷斯塔都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的平均水平。而最关键的是,这种才能居然是可以复制的。   这一度使人狂热——   当时有许多人都想将自己的孩子送进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但亚雷斯塔却并不愿意接受所有的人……甚至还将许多学员在半年内便退了回去,其中也不乏大富商和贵族的孩子。但要问他有什么原因,他也不说。   于是一些聪明人意识到了部分的真相:   无论“觉醒者”是如何达成的,它都不是能够百分百推广到所有人身上的技术。换言之,也就是它具备某种才能……而这种才能的重要性可以完全压倒其他的才能。   这就让那些等于是被明说了“您的孩子没有觉醒者的天赋”的人被判了死刑。   如果是要钱或是要东西,不管要多少终究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可若是这项技术本身就存在缺陷,那就无法让人接受了。   ——既然我的孩子不能成为“觉醒者”,你们的孩子也都别觉醒了吧。   他们就是这样想的。这样大家还要更公平一些。   而实际上,亚雷斯塔受到他的位置所限,也不能说出真相——他的灵能本身就是帮助他人觉醒灵能。原则上,任何人都可以经他之手强行觉醒灵能。   他离开玫瑰教团的时候,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他甚至还因此聚集起来了一堆人,他的学生们把他当做耶稣祭拜,自称门徒。   但在亚雷斯塔意识到,这些人只不过是在利用自己,而他们的心灵并没有他们承诺的那样好、他们的所谓理想在贪欲面前不堪一击。   灵能并非总是会把人往好处引,它的存在只是可以放大人的意志特性和欲望。因此在得到灵能之后,善者更善、勇敢者更勇敢、贪婪者更贪婪……恶者也更恶。   在那之后,亚雷斯塔才有了创立一家学校的打算。他要亲手培养灵能者的三观,确定他们没问题之后,才会将灵能授予他们。   可这让亚雷斯塔怎么对这些质疑自己的家长说?   抱歉,您的孩子在您的教育下三观十分不正且不愿意接受教育改造,我判断他得到灵能之后一定会为非作歹所以不给他灵能,你把他带回去之后要让他好好做人,现在还来得及……   亚雷斯塔知道这样会造成多大的麻烦。所以反倒不如默认灵能是有天赋需求的……毕竟事实也的确如此。   于是,在亚雷斯塔的默认之下,一些谣言很快便冒了出来。   有的人说“觉醒者”是一个骗钱的谎言,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觉醒者,亚雷斯塔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玩戏法的江湖骗子;有的人则说亚雷斯塔是一个邪恶的恶魔术士,“觉醒者”之所以变得聪慧是因为有被召唤而来的恶魔寄宿在了他们体内。   还有一些人挖出来了亚雷斯塔便是当年灵能结社“黄金黎明”的创始人的消息。   要知道,如今黄金黎明出身的灵能者——或者说,“觉醒者”,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挂了通缉。他们利用自己的灵能作恶多端、占山为王。而这也成了他们攻击亚雷斯塔的证据。   也就是后来斯福尔扎公爵出手担保和镇压媒体,才勉强将这些谣言压了下去。   而最近,一位亚雷斯塔的学生冒了出来。   他的名字叫做大卫·霍金斯,而如今他称呼自己为“先知大卫”。他展示了自己的灵能——凭借意念将大地撕碎、树干弯曲、飞来的弹矢都被弹回、剑刃和长矛被扭曲成了废铁。他只是注视着与自己敌对的人,他们的肢体便被扭曲弯折。   这位“先知”声称人类体内留着旧时代的神之血。而觉醒者便是觉醒了神血、成为了神明的人类,和旧人类并非是同一种族。   他宣称,君王和大贵族们一直拥有相关的技术,却不传授给大众,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一个大贵族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觉醒学校来的原因;若是有了那种技术,所有拥有神血的人都将复苏自己的血脉,这些觉醒者便是未来世界的掌控者——他们就与那些王公贵族们无异了!   他宣称,未来所有人最终都必将成为觉醒者。而无法成为觉醒者的旧人类,便会被时代淘汰,成为奴隶、牲畜和浪费食物和水的废物。   而他多次暗示,亚雷斯塔就掌握着这项技术。   这就让许多中层的大人物们对亚雷斯塔上了心……尤其是那些听说过“灵能”,但地位又不够面见来自宫廷的灵能大师、无法打听到更多的那些人。   还有一些有先见之明的贵族,从“先知大卫”的态度中开始对“觉醒者”心生忧虑,开始暗自提防觉醒者,时刻准备打压。   觉醒者是否会是新世代的贵族?若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无法觉醒灵能,那又该怎么办?若是他们觉醒了灵能,那么要不要和这些泥腿子的后代分享权柄?   他们没的选择。   还有几百字就写完了,三点前更新第二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想搞一个大新闻   大卫·霍金斯的存在,也让亚雷斯塔多了很多麻烦。   他虽然与大卫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但很多人仍然怀疑这是否会是他们师徒之间的演戏,或者说是另一场骗局。   一直到现在,仍然有人固执的不相信觉醒者的存在。有些人是没有见过便不相信,还有一些人是见过之后不愿相信。他们在日益紧张的米兰里,不断地嚷嚷着“这是一个骗局啊!大家不要上当啊!”让其他人都很是心烦。   现在,大半个城市都盯着亚雷斯塔和他的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这里便是货真价实的矛盾中心。   若非是有斯福尔扎大公的保护,怕是几个月前就要有人摸进去试图把亚雷斯塔绑走了。即使如此,也仍然有小偷不断尝试深夜潜入学校,然后被守夜的觉醒者叫来了警卫。   这些小偷的借口一开始还各自不同,后来则干脆统一了——都自称是“饿得不行了来偷一些饭吃”的。   一查他们的户籍,还真是灾民。也没有什么出入境记录,就是伦巴第区土生土长的农民。他们也没带凶器、衣服破破烂烂,一口咬定没有人雇用也不想找什么东西。甚至他们啥都没偷出来,有的就是故意翻墙进来逛一圈,连学校都懒得进去,有效给警方降低了工作难度。   警方倒是挺乐意。别的什么都不用干,就每天晚上去抓小偷都快把一年的业绩抓完了,按着业绩今年还得加薪。   这摆明了就是找事——   但米兰市长恨得牙痒痒,却没什么办法。   根据条顿的法律,入室盗窃未遂、也没有带凶器至多也只能判关押半年。   可实际操作之下,又很难从严处罚。毕竟他们真的是灾民。   在自己的城市里出了这么多饭都吃不饱的灾民、自己还要特地重罚严惩,若是有外地的媒体心怀恶意的报道出去,这活计也怕是干不长了。   这让米兰的市长也很难办,只能跟公爵说了一声后就姑且把他们先关起来,过几天半个月就把他们放了。   有了媒体之后,他们这些人想干些什么、隐瞒些什么都做不到了。以前的事太好压了,现在若是出了什么大新闻,谁也按不住,而且越传越夸张。一旦传到上面的大人物口中,人家随口一句就能把自己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狱。   这让一些为非作歹的官员不敢出手,行为受到了有效的制约和监督,全国政治都变得清明了许多。可也让当地那些能够部分影响媒体的新贵族们,对不服从自己的官员有了新的打压办法。   造谣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把本来就存在的问题扩大化就没问题了。   那些被条顿王派来地方的主管官员们,稍微一想也知道这些贵族们会如何应付上面的问询——毕竟谣言总是自己越传越夸张的嘛,你怎么能说是我要害他?我就算是辟了谣,义愤填膺的民众听嘛?要我说,不如直接把他打下去算了,就当是平息民愤。   想要辟谣又保持公信力是很难的一件事,很多时候不如讲错就错。几乎所有人都高兴,这就可以说是HE了。   可你说一个两个“来偷菜”的刁民也就算了。每天晚上来两三个、每天晚上来两三个,都来了几个月了都。   米兰市长已经是哭笑不得——大哥你们至少把理由换一下行不?   再不管管,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条顿王怕不是要以为米兰已经满街都是饿死的人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整个伦巴第区的灾民已经快轮完一圈了。毕竟被逮捕的已经从二三十岁的青年变成了十几岁的小孩和五十多岁的老爷子,幕后主使人却依旧固执的没有停歇。   这怪事让米兰市长也很难理解。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就是单纯让亚雷斯塔睡不了一个好觉?这有什么意义吗?   这怪事没有报道出去,全靠着公爵的声望。不然这故事早就已经火遍全国多出十好几个版本了。   所以一直到现在,“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这个名字也依旧是个大热门。那些记者们受限于公爵的禁令,无法采访或者报道这里相关的新闻,可不代表他们就不想报道……没有记者会拒绝一个送上门来的大新闻。   而今天,公爵则直接通知了他们,“今天可以采访”。   甚至那位著名的莱昂纳多,也要参观视察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   他会如何看待“觉醒者”?是鼓励还是贬斥?   他又会如何看待“先知大卫”和他的神血理论?他和亚雷斯塔的究竟谁会更智慧?他们两个是否会争吵起来?那样的话,大公会更倾向于谁?   纠缠数日、数月、数年的矛盾,让整个城市都将目光聚集在了此处。   今日,这终究是要有个了断了。   这些记者们守候在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的大门前,等待着莱昂纳多从里面出来。   他已经进去几个小时了,外面则拉上了军用警戒线,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在门口。第一个仗着自己的身份试图强行闯关的记者已经捂着小腿被抬出去了。   对这样的蠢货,他的同行们也没有任何表示。他们只是心心念念的等待着自己的“大新闻”阁下能快些从里面出来。   “他出来了!”   有人高呼:   “他们出来了!”   记者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喧嚷。人群不自觉的向前蠕动了一些,又被向天鸣响的枪声给逼的退回去了几步。   报社特聘的速写师们也刷刷的开始画了起来:前面结伴出来的,是莱昂纳多阁下与公爵大人。他们的穿着算不上正式,很是轻松随意。   公爵大人姑且不谈——莱昂纳多阁下倒是真如传闻中的那样英俊、严肃而有气场。记者们视线一旦投到他身上便像是被黏住了一样,需要很大的意志力才能甩脱下来,开始记录自己应该写的。   这也让警戒线前顿时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记者们才摆脱了莱昂纳多的强大魅力。发现了跟在两人身后的那个光头男子。   或许是因为他脸上没有任何毛发也没有任何表情的缘故,他看起来分辨不出具体的年龄——总之他的皮肤没有皱褶,因此不是一个老年人,但他既像是少年、也像青年、又像中年,甚至无法从他的相貌判断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当年就是这种奇异的气场,让亚雷斯塔火了一阵子。   但更让记者们注意到的是,这位神秘的亚雷斯塔大师却是坐着轮椅出来的。   要知道,他一个多月前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时候,腿脚可是没出什么问题的——   不过有莱昂纳多在这里,也没有记者会去采访一个亚雷斯塔。随着莱昂纳多的接近,所有人都挤在了警戒线前,即使鸣枪也无法让他们后退。   他们扯着嗓子大声喊着:   “莱昂纳多阁下,请问你对觉醒者有什么看法?”   “莱昂纳多阁下,您对亚雷斯塔怎么看?”   “莱昂纳多大人!请问你知道先知大卫吗?”   “我是条顿报社的!请问莱昂纳多大人,撒丁那边是如何看待觉醒者的?”   面对诸多记者的发问,莱昂纳多只是抬了一下右手。   “请静一静。”   他朗声说道。   说也奇怪——就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正巧停止了语言。并非是被沉默或是钳住了喉咙,而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喧嚷。原本极为吵闹的采访现场,顿时变得肃静到吓人的地步。   记者们甚至停止了向前拥挤的动作,下意识的向后开始退散。   “首先我要言明一件事。”   莱昂纳多看着诸多拿着本子的记者们,平和的说道:“我自己——莱昂纳多·达·芬奇,就是一位觉醒者。”   更新完毕!今天这两章接近五千字,分量很足!(挺胸)   可以心安理得要一波打赏辣——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莱昂纳多这话落下,人群顿时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记者们所期待的大新闻的确是来了——可它也来的未免太快、太猛烈了一些。   如果说,莱昂纳多就是觉醒者的话……那意味着,亚雷斯塔并没有说谎。成为觉醒者,恐怕真的可以开发出人隐藏的潜能!   尽管不指望能成为第二个莱昂纳多,但哪怕是能拥有莱昂纳多的万千种才能之一,也足以一生受用不尽、成为真正的人上人了!   若是如此……那么先知大卫的话,恐怕也是真的!觉醒者真的将会是未来世界的掌控者——   面对如此大新闻,记者们却反而没有喧嚣着乱成一团。   或者说,疑惑已然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而在他们心中盘结生根……他们心中浮起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却竟不知从何问起。也没有一个人有胆量打断莱昂纳多的话。   所有人都一声不发,只是望着莱昂纳多、等待着他说些什么,或是匆忙的记录着莱昂纳多的一言一行。   一时之间,只能听到记者们和画师们的铅笔划过本子的声音。   莱昂纳多微微停顿,目光扫过众人:“这些天里,我也听说了。这个国家有一些‘进步家’——请允许我用这个词委婉的称呼他们——他们声称我们社会面临着巨大的进步、选择和危机。鼓吹着,属于觉醒者的时代要到来了。”   莱昂纳多那富有贯穿力的声音流畅而通透。   那湖绿色的双眼比世界上最好的祖母绿都要更加清澈明亮。其中寄宿着这个世界中最为璀璨神圣的灵魂。   他平和的望着众人,用平和的、丝毫没有怒气的声音说道:“但他错了。我们的‘先知’大卫·霍金斯阁下,完全的说错了。   “这世界岂是觉醒者的世界?这世界岂会是某些人的世界?这世界难道是可以被人攫取、被人掠夺、被人握在手中,据为己有、肆意妄为的世界?”   他猛然扬起声来。那霹雳巨响如天神之怒。   “我便告诉你们!这世界不是他一个人的世界,更不是一群人的世界!这世界是我们的世界,是全人类的全世界!他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依然是!”   莱昂纳多的言语铿锵有力,双目坚定不移。   他扬声开口,一字一句断喝出声:“谁说觉醒者就不是人类?谁说觉醒者就不能是人类?难道有人能说,我莱昂纳多不是人类?谁敢剥夺我生而有之的神圣权利?   “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我就是人类!”   莱昂纳多的眼中是璀璨的星辰,没有人敢与之对视:“我的人格,我的灵智,我的意志……我的每一分皮肉、从指尖到脚趾的每一寸骨骼,我血肉雕成的心、我头颅中的思想,都告诉我——我就是人类!”   莱昂纳多的眼中燃烧着灼灼的火光——那是身为一个人类的自豪。   面对着无数惊愕的目光,莱昂纳多毫不畏惧、也没有半分动摇:“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我所有功绩都建立在无数人类智慧的基石之上,都建立在人类的历史之上。而这历史不是觉醒者的历史,不是先知的历史,不是众神的历史……那是人的历史,而且是现实的,活生生的历史。   “创造了从古至今、直到未来的一切历史的不是神明、不是先知,而是人。   “是一个个活生生的、脚踏实地的、吃饭喝水、生老病死的人!”   他只是坚定到不容置疑的,朗声说道:“我莱昂纳多·达·芬奇,生而为人二十八年,很是自豪!   “觉醒者也有身为人的权利,没有谁可以夺走这项权利!”   他的言语令人动容,他的意志不容动摇。   莱昂纳多仰着头,毫不畏惧与太阳直视。那些记者们望向莱昂纳多,却像是看见了一个太阳一般,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那仿佛是一个活着的太阳。   那是一个思想国度中的王者一般——   他的身材虽然矮小,而心灵却高大伟岸到望不见边际。   那无边无际的浩日光辉,让莱昂纳多那矮小的身体,也能在人类历史的痕迹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   ——在莱昂纳多的言语可及的范围之内,他就是一位真正的王。   不是条顿的王,也不是撒丁的王。   他是人王。   属于全人类的王。   他的声音清澈激昂:“我见到一些‘进步家’,尤其是你们所熟知的某类人。开始鼓吹着什么社会进步,鼓吹着人类文明的换代。   “那语气、那言论,就仿佛全世界一直到昨天为止都是是黑夜,而今日便是黎明、在有了他之后就天亮了一样!   “他配吗?   “——他不配!”   莱昂纳多呵了一声,嘴角嘲讽般的上扬:“我们都知道,所罗门王曾经说过,人是为什么而活的?人是为受苦而活——只是前人受过的苦,后人无需再受。   “一个人的生命固然是有限的、短促的,但正因此,我们要把这有限而短促的生命用心竭力的去使用!要将它像是沙漠中的最后一滴水,荒原中的最后一粒粮般珍惜的去使用!   “我们的生命是前人生命的延续,我们的生命也是后人生命的开端。我们活着,人类便活着;我们所使用的,是全人类的共同生命——那些说着什么‘淘汰旧人类’、‘迎来新人类’的家伙,只不过是愚蠢的盗用人类共同生命的窃贼罢了!   “他的确能够改变这个世界、改变所有人。但一场灾难、一场战争、一次瘟疫同样可以!改变就是好事?这个世界一直在改变!但每一次都是好事吗、他不能让每个人的生活现状得到改善、让苦痛的事不再发生,那么这种改变——   “不要也罢。”   莱昂纳多铿锵有力的说道。   他的话音落下,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前鸦雀无声。   “我也知道,要求每一个人都为全人类的共同生命而献出一生,永远是不现实、甚至自私而傲慢的话。因此你们无需去做……我来做就可以了。”   莱昂纳多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下来,那熊熊燃烧着愤怒火焰的目光也冷却了下来,变得温润如水、抚平了记者们心中的惶恐:“我在人类的历史上行过,终将留下属于我的痕迹。我也相信,在我之后必会有人沿着我的道路前行。”   “我这话是对你们说的,但也是对他们说的。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只要能够因未曾虚度光阴而感到欣慰——尽管不受赞扬、不出类拔萃——我是说,只要一个人能够不虚度自己一生,他就该感到愉快。”   莱昂纳多温声说道。   他声音依旧具有穿透力、却变得十分有磁性:   “因为他的幸福、他的无悔,也是人类的幸福、人类的无悔。他的这一份圆满的人生,又何尝不是人类的共同生命的结晶的一角?”   “我的记者朋友们,我的兄弟姐妹们。我要向你们提一个问题,以教宗所称呼的‘所罗门智慧的继承者’的身份向你们索要一个答案:昔日耶稣曾对热诚人齐德、正直人莫洛、智慧人提比略交代遗书,做出宣告——   “他说,‘我是人类最后的先知,所罗门一切智慧的继承人,神代的终结者——弑神者耶稣·奥古斯都’。”   莱昂纳多说到这里,声音平和低沉、每一个字眼却像是天雷敲在人心中一般:“我问你们:耶稣可曾说过,这世上在他之后还有下一个先知?   “还是说,我们又迎来了一个耶稣?”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记者艰难的、哑着嗓子开口道:“我们不需要先知了。”   “人类不需要先知了!”   有人醒悟过来,紧跟着喊道。   先是一两个人,随后便化为众多。   我们不再需要先知了!   人类不需要先知了——   被莱昂纳多的语言所感染,记者们如此坚决地肯定着、情绪激昂地认同着。   莱昂纳多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极平和的轻声说道:“那么,我的话就讲完了。   “——有谁赞成?谁来反对?”   更新完毕!今天只能一更了,年前有点忙……顺便大年三十窝估计更新也很悬,约摸着会被拖去喝酒……所以请假一天,初一先恢复一更,最晚初三恢复双更~   突然发现二月根本不可能全勤啊(捶地捶地)   总之各位,新年快乐! 第一百四十章 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   莱昂纳多的声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日光都于此凝结。   在极短暂的沉默之后,如狂风暴雨般的欢呼声与掌声立时于人群中炸起!   “我赞成!”   “赞成!赞成!”   “说得好!”   “我们不需要先知——”   他们迎着那赞许的目光,众人欢欣鼓舞、面红耳赤的用力鼓掌,情绪激昂到手指都微微颤抖。   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其实是来采访莱昂纳多的——这些记者们完全的投入到了莱昂纳多的演讲中。   那不仅仅是莱昂纳多的演讲艺术。   更多的,是来自于他心灵的感染力。   即使不使用灵能,莱昂纳多的每一句话也足以震撼人心。就像是力量极大的人,即使不发力也足以撞倒无力而贫弱的人一样——莱昂纳多的灵能力量可远远比这种大力士的力量要强。   只要认同莱昂纳多属于人类的人,也认同自己同样属于人类,就等于是在心灵上与莱昂纳多发生了交锋。其他情况也是一样……只要将自己和莱昂纳多置于同一个领域、同一个层面进行比较,那么就会完全无法抵抗莱昂纳多言语的力量。   这已经不是大力士和病人的力量差距了。而是高速行进间的火车甚至高铁和病人的差距。   莱昂纳多甚至没有刻意使用自己的灵能。而在他从心灵领域上击飞、碾压他们的时候,甚至察觉不到对方的反抗和心灵力量的回馈……   这些记者们的心灵像是小船飘摇在暴风雨中,完全随着莱昂纳多的语言而摇摆。   莱昂纳多的每一声斥喝都像是雨夜中的雷鸣,每一句轻语都如刹那间的雨止——他们就这样,随着他的愤怒而惊惧,随着他的宽容而感动。   等到演讲结束,他们已然陷入了狂热的姿态。   若是莱昂纳多此刻登高一呼,怕是他们直接扯旗造反都能干得出来。   但莱昂纳多却没有说些什么感言,也没有微笑点头应和他们。   他只是平静的望着远处——望着人群后的某处,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我反对。”   终于,一个声音从人群之中响起。   不出意料。   “你终于说话了。”   莱昂纳多平和的答道:“我还以为你能忍到最后。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   “哈……如果我放着你说完,那一切才是毁了。”   那是一个近乎桀骜,却斗志高昂的声音。   下一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就像是一个无形的空气球,正在向前缓缓推进一样——凡是阻挡在他身前的记者,都被无形的、嗡鸣波动着的念力举起,惊叫着向着两边抛飞出去。   见状,莱昂纳多眼中猛然亮起纯白色的光辉。   那些被抛飞出去的人身上一个个的亮起了白色的光晕,悬滞在了半空中,随后惊惶未定平稳落地。   没有被波及到的人群连忙向两侧退开,让出来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那人穿着立派的西装,他将自己打理的很是精神。   他将棕褐色的短发向后整齐的梳理着,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他向前踏出步伐,每一步落下的距离不差分毫、而每一步之间踏出的间隔也几乎一模一样,显示出了惊人的控制力。   而在那人的头上,正显示着一行鲜红色的名片:   ——大卫·霍金斯,三十六岁。   吱嘎。   吱嘎——   他的脚步声就像是穿着厚重的皮靴在雪中行走一般。   随着他一步步踏出,大地逐渐悲鸣开裂。   学校门口的铁栏杆像是被火烤的塑料杆一样融化歪曲。周围的树丛簌簌的抖动着,不断发出嘎吱声、折断而后在空中飞舞。   就像是隔着炽热烤架上方的空气看人一样,霍金斯身边的空气很是模糊,看不清他的面目。   那是在他身边回响的灵能风暴。空气在念力之下化为乱流,而球形的念力领域内则是燃烧着熊熊的明黄色灵能火焰。   看清了之后,莱昂纳多却是放松的叹了口气:“还好,原来你的灵能是这个颜色……”   这是和当年利奥教宗、以及洛伦佐的灵能颜色类似的明黄色,而不是那种让人感觉到阴冷的昏黄色。   这种颜色意味着他的灵能是基于“控制欲”和“表现欲”,或是与之同领域的恐惧感而生的。   但至少,不是他一开始猜测的那种有着一圈黯淡辉光的昏黄色火光——那是属于被低语者感染的灵能者才有的征兆。   莱昂纳多一开始看到那灵光,还以为这杀毒软件杀毒不够彻底,光杀毒没补漏洞,前脚杀完后脚又进来了……   还好不是一拨人。   大卫·霍金斯一边走着,以轻浮的语气随口问道:“您在说什么呢,莱昂纳多大人?”   “我说什么,和你有关吗?”   莱昂纳多挑了挑眉头,平和的答道:“我可以告诉你。但给我一个告诉你的理由。”   “因为我想知道。我也有权力知道。您是灵能者,我也是灵能者——而这是属于我们灵能者的秘密。”   大卫·霍金斯停了下来。此刻他那球型的灵能壁罩距离莱昂纳多还有四五米远。   霍金斯用他那有些沙哑的桀骜声音答道:“这个理由够不够?我尊敬的莱昂纳多圣人?”   “要说,请。”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   霍金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好的,那就请告诉我吧,大人。”   “这个时候,我就要说那句经典台词了。”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我莱昂纳多最喜欢的事之一……”   他话音未落,盘绕在霍金斯身边的念力便猛然再度扩散了十几米。   无形的空气像是一只巨手般,突然攫住了莱昂纳多,将他高举、离开地面!   那是足以瞬间将磐石压为碎片的重压之手。其力量足以将房屋一击打成碎片。   但被攫住之后,莱昂纳多却没有丝毫慌张,只是自顾自的念着台词:“就是向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所以我拒绝,霍金斯——”   “你以为你还能拒绝?”   霍金斯见到自己的灵能控制住了莱昂纳多,才终于松了口气:“哈,我听说过你的名字。身为灵能者,居然为凡人着想……你这才是最可耻的背叛,莱昂纳多!你肯定想过,终有一日,我们与凡人会是死敌——但你却向凡人卖出了自己的忠诚,以此身居高位……”   突然,霍金斯怔住了。   出乎他的预料,莱昂纳多全身都被灵能之手紧紧攫住,却没有因此而化为肉酱。   但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感觉到一股等同而反向的里从莱昂纳多身边的光辉中传出。   莱昂纳多只是叹了口气,平和的说道:“你错了,唯一的背叛者是你、也是你们。你们背叛了人类,背叛了生养你的这个世界……一而再,再而三。历史果然总在不断重演。只是第一次重演还是悲剧,第二次就成了闹剧。”   虽然他没有被止境之上的目光所感染,但霍金斯的愚蠢与他们是一致的。   他们以为自己能够做到。   他们以为只有自己能够拯救世界——   他们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   “想什么呢。”   莱昂纳多嗤笑一声,抬起手来。   “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如果有的话……也不会是你们。”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就是文明   盛大的光华瞬息之间扩散出去,瞬息之间将所有人淹没在了一片茫茫之中。   “……你到底是……什么……?”   身处于光的海洋之中,霍金斯的声音有些颤抖。   其中满是恐惧。   他并非是因为攻击不奏效而恐惧……而是莱昂纳多的灵能终于满溢出来。   那是,何等璀璨的光辉。   那是“无”。   那是无限。   那是无限的光——   “多美的光……”   他凝视着从莱昂纳多身上迸出的光华,思维渐渐停滞凝结。   那是……   ——霍金斯曾以为,自己的灵能世上最为强大的那一种。   他甚至能够随心所欲的将最坚硬的花岗岩压成烂泥,精确捕捉步枪子 弹捕捉并碾碎,将任意数量的人或者什么东西在空中撕成碎片或是任意扭曲举起。只要它处于自己身边。   除却不能影响“圈外”的事物……比如说将什么东西高速发射出去。他在自己的领域内可以撕碎一切、摧毁一切、保护一切。   那是属于神明的力量!   在亚雷斯塔的学校里,见识到了诸多灵能的霍金斯,意识到自己的灵能是绝无仅有的,甚至可能是亚雷斯塔口中所说的那个“足以改变世界的灵能者”——   “这世上有一位最为强大的灵能者。他的力量与真正的神明无异,他的智慧和意志足以引领全世界的人走向光明。人所知的,他无所不知;他所行的,人也无所不知。”   亚雷斯塔当时以憧憬而严肃的语气说道:“他是昔日之先知,今日之救世主——”   那一定是在说我!   当时的霍金斯心中突然诞生了这样的念头,和一种隐秘的自豪感。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觉醒了灵能。却一直没有敢在其他人面前暴露。   因为他曾亲眼见过一位能够释放火焰的灵能者,是如何被恐惧他的愚蠢村民们迫害、杀死的……那是小霍金斯曾经最好的朋友。   曾经。   在他被杀的那一天,还一直呼喊着“救救我”、“不是我”,期待着一个人为他申辩。他期待着那个人能告诉村民们,烧毁粮仓、烧掉了田地的并不是他……   他期待着看向西方。那是小霍金斯的家的方向。   小霍金斯知道,他的朋友在呼唤他。   但他胆怯了。   他最终也没敢出来,甚至没有敢去村民们所商议的“行刑现场”。   没错,小霍金斯从最开始就知道,村民们要借着失火的借口杀了那个怪物。   小霍金斯不敢站出来为对方说一句话,甚至不敢表现自己与他所熟识。他甚至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对方——小霍金斯担心对方要是逃走不成反被抓,会把自己给供出来。   在对方凄厉的呼唤着“救救我”的时候,小霍金斯甚至在心中诅咒着对方能赶紧死掉,千万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一直到最后,在他朋友被沉到湖中淹死的时候,他也没敢从屋里冒头,出来大声的为他说一句话。   因为霍金斯知道……若是自己为他申辩,可能最终要死的还要再加上自己,而对方也不会因此而得救。   这或许是他的理智之举,也或许是他为自己的胆怯所找的借口。   总之,小霍金斯甚至没有敢看着他的朋友去死。他担心对方如果一直看着自己,村民们会不会怀疑上自己。   小霍金斯在院子里拼命劈柴,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若是有人责问他,那个怪物为什么会喊出他的名字,小霍金斯就可以装作一脸无辜和茫然的说着,“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直在这里呢”。   “我也不知道啊?”   这话他预备了好久,在心里说了好多次,在无人的地方练习了许多次。但最终他白练了。   小霍金斯注意到,自己父母回家时,脸上却只有痛快和松懈下来的恐惧。   于是他才终于得知:直到最后,他的朋友也只是不断的求救、始终没有说出霍金斯的名字。   那一瞬间,小霍金斯心中突然诞生出了一股没由来的、极强烈的恐惧。   他为什么不举报自己?   他怎么能不说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好像显得自己……是个混蛋一样了吗?   他的精神和意志在那一天近乎破碎了。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小霍金斯注意到了,自己也觉醒了和自己的朋友类似的能力。甚至更为妖异。   如果自己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杀死全村人,为他的朋友复仇……但他不敢。   他担心法律。   担心有人追捕自己,通缉自己。他担心自己像是他的朋友一样被淹死……   每次被人欺辱、被人轻视的时候,小霍金斯就在心中反复念着、咒骂着、诅咒着。却死死忍住自己的欲望和本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和神态,没敢泄露出一分一毫的“怪物本质”。   而这种克制,让他的灵能不断变得强大。   直到他来城里打工的时候,才注意到了亚雷斯塔的学院。   他这才知道——那种被村民们所恐惧的力量,实则是一种人上人才有的潜质。   那叫“灵能”。而觉醒了灵能的,就被成为“灵能者”或是“觉醒者”。   亚雷斯塔还说,凡是能够自我觉醒灵能的,近乎都拥有非凡的才能和意志力,终将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的。   而在谨慎的观察了所有人的灵能之后,霍金斯的心中诞生了一种奇妙的使命感——他所见过的所有灵能者中,唯有自己能够随心所欲、近乎没有极限的改变外界。   但他一直隐藏自己灵能的本质,将其表现为简单的念力。   他的老师亚雷斯塔曾说,灵能是从欲望和意志中诞生的力量。自己既然拥有能够横行无忌、掌控万物的灵能……自然也会有能够将其驾驭的强大意志。   ——自己就是那个救世主。   昔日之先知,今日之救世主!   至于那个传说中的、同样被老师盛赞的莱昂纳多,在霍金斯看来,肯定也只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灵能才能的拥有者罢了。   如同自己拥有任何凡人都杀不了自己、自己也能杀死任何凡人的灵能一样。这世上一定会有人拥有能够让自己变得聪明的灵能……不过是脑子好用了一点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脑子再好用,在这碾压性的力量面前,也只不过是肉体凡胎。   他的地位再高,不过是向普通人贩卖了自己的自由和灵魂,赚取金钱和地位而已。   ——短视之人。   霍金斯感受到了强烈的满足感。   真正的救世主,就是要轰轰烈烈的拯救这个世界——不仅是拯救现在的世界,更是拯救将来的世界!   就如同他的朋友遭到迫害一样。人们总会抗拒自己他们不能理解的东西,尤其是在自己遇到危险之时,便会主动与之抵抗。   可这些觉醒者们,这些灵能大师,竟是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悬崖边上了!   必须要唤醒他们。   要让灵能者对普通人提起警惕。更要向普通人表露出他们的所求。若是那些表面上和煦的人突然因此而翻脸,就说明他们之前并没有和平之意,一切只不过是为了麻痹我等而做的伪装——   哪怕是唤起种族间的战争也好!这会让同胞们心中的侥幸破灭,让所有灵能者团结起来!   若是凡人和觉醒者之间开启全面战争,最终失败的绝不会是觉醒者!   因为凡人之中的优秀者都将成为觉醒者。而觉醒者中的优秀者却不会成为凡人。他们现在的数量虽少,可终将变为众多。   ——只要战争到来!   只要引起战争,那些愚蠢的旧人类就将在地上被抹除。新人类们将来会感激我的!   霍金斯的情绪因此而激昂。   他深深认同自己作为救世主的事实,在毕业之后仿照昔年的耶稣,举行了全国游行,救下了许多被迫害和将要被迫害的觉醒者们。   我一定就是那个救世主!   而只要得到亚雷斯塔老师的力量,得到了他的支持!就意味着得到了可以让任何凡人转化为觉醒者的能力……   人怎能与自己为敌?   若是他们自己就是觉醒者,他们又怎么可能在对抗觉醒者的战争中获胜呢?   ……但是要如今,霍金斯才终于醒悟。   当时亚雷斯塔以憧憬的语气,所说的那个“世上最强的灵能者”究竟是谁。   ……原来,那不是预言啊。   他的思维渐渐麻痹。   在他眼前的,是浩瀚如海的灵能光辉。   霍金斯看的清清楚楚,在莱昂纳多身上迸发出的光辉,何止是他的十倍、二十倍……光是看着就令人目眩,根本生不出半分抵抗的念头。   他的灵能之手如沉入烟海。瞬息之间便被完全瓦解。他的意志全力撞在了莱昂纳多身上……最终破碎开来的却是自己。   而这人丝毫未动。他坚硬的磐石般的心灵不动分毫。   在豁达之前,霍金斯心中又升起一丝不服。   那些凡人记者们,根本不理解这个人的伟大——他们却能接受他的庇护!   那我呢?   我比他们更优秀!我比他们看的更清楚……但为什么,如此伟大的光辉,却要与落后者、愚昧者为伍?   他不知道这样会让他的光辉暗淡吗?   他这是在浪费他的生命!   霍金斯心中升起一丝悲愤,随后又是一丝不忍。而后是遗憾和懊悔。   随着他心生怯意,他的灵能的力度也开始减弱了。   莱昂纳多的语气如神明般肃穆:“‘先知’大卫。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别这么称呼我。这世上没有先知。”   霍金斯以艰难晦涩的语气,低声说道:“我只是……不明白。   “你为何要与凡人为伍?”   “为何要与凡人为伍?”   莱昂纳多重复着。   下一刻,他突然笑出了声:“很简单,因为我也是凡人。”   “你是觉醒者——”   “觉醒者也是凡人,”莱昂纳多平静的说道,“因为我们是他们的兄长。而在我们之前,这世上还有比我们更年长的兄长们。   “昔日,他们帮助了我。而今日,我将帮助他们。这就是人类,这就是爱,这就是希望。我们每日都是如此,仰望星空,薪火相传……   “——这就是文明。”   更新完毕!今天这两章加起来是接近六千字的更新~作为新年礼物送上!   各位,新的一年,祝各位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新春大吉!   新年快乐!!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为死而生之人(二合一)   昔日曾有五位“古神”来到过这个世界。   祂们并非来自同一个文明,甚至可能互相敌对。但在祂们发现了这颗星球的时候……却没有想着把这上面的生物全部消除、向这颗具有珍惜资源的行星发起殖民。   实际上,这并不是纯粹的怜悯和善意。   根据雅威所提到的一些话,莱昂纳多可以分析出来——祂们的确是曾经一度想要占据这颗星球的。   假如祂们发现这里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   五位古神当时之所以没有上报关于这颗星球的情报,一共有三个原因。   其中之一便是因为祂们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和均衡——只要情报成功上传,为了夺取这颗星球上的稀有气体,祂们所属的势力之间必然会发起一场战争。情报一旦泄露,极有可能会招来宇宙海盗,这颗星球上的珍惜资源也会因此而被破坏。   而第二个原因……便是祂们五个中,有好几个都是逃兵。   祂们收到了前线的征招,但却没有响应——至少在最开始的几百年是这样的。   而让祂们拒绝了战争召唤的,便是第三个原因……   祂们都是研究者。都是学者。   祂们本能的对这个世界抱有好奇之心——对这颗神奇的星球的生态更是十分眷恋珍惜:   因为这颗星球上的那种稀有气体浓度和含量过高,导致了在这颗星球上出生的自然生命,天生便能够与止境相连。   这是近乎不可能自然发生的情况。   要知道,只需要一口稀释过的这种气体,就能让一个灵能者的全身灵能活性提高数倍,精神极度焕发、与止境的链接直接深化一个等级。   只有在使用某些特殊的灵能装置的时候,才允许使用这种气体。而这种气体所提炼出的胶质,则是某种极为昂贵的灵能装置的必要成分之一。   一般来说,只有体积大到一定程度的死寂行星和气态行星、以及即将成为白矮星的恒星中才会诞生这种气体。而这种气体的浓度到一定程度后,甚至可以活性化大地或是气团,让它们化为纯粹的元素生命……甚至诞生出简单的元素文明。   ——这颗星球,是五大神所知的,唯一会自我产生这种气体的可居住星球。而且浓度高到吓人。   在这里,那种极为昂贵的特殊气体遍地流淌,地表上的所有生物近乎都浸泡在这种气体中。   若是有一个文明,能够诞生在这种优越的环境下,等到这个文明成为星际文明的时候……又会成为多么伟大的文明?   五位古神如此期待着。   可那些灵能甲壳类、灵能禽类和灵能水生种……它们甚至没有明晰的,关于‘我’的概念。它们甚至没有发育到能够进行复杂思考的大脑——甚至有一些觉醒了灵能的生物,连大脑都没有,只有一张遍布全身的神经网。   而这就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竞争关系。   浸泡在高浓度的活性灵能气体中,思维越是简单的生物却反而更容易觉醒灵能——虽然那灵能也越是弱小。但哪怕是最弱小的灵能,也足够让它们能够成为一方霸主。   这就导致了大量的原始动植物互相厮杀,小小的原始星球上却是杀机四伏。   动植物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发生不定项的畸变,灵能者死去的速度甚至比帷幕回收的速度还快,大量的、混杂的灵能缠绕在一起,在地上形成难以被帷幕回收的、样貌难以名状的灵能畸体。   这无疑是一种不健康的发展方式。若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那些大脑进化程度较低的种族将会占据大优势。要等到小族被吞并、消灭之后,它们才会试着向智能生物的方向发展。   这无疑是浪费了这颗星球的资源。   ——而魔神们就是在这时诞生的。   古神们将大量的低智能灵能种族进行了大量取样保存后,抬高了海平面、又修改了海洋盐度和温度,进行了批量灭杀。只留下了具有自我意识的灵能生物,把它们放置到了没有洪水的安全区域里。   而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种族中,偶尔也会诞生出与止境链接程度较深的优秀者。对它们来说,这身体中极萎缩、甚至根本没有的脑子,对它们的灵能反而是一种制约。   于是古神们将它们成型的灵体取出,进行了简单的改造、修补和提升,并授予了它们灵智和知识,以及部分权限、进行了开蒙,用来辅助五位古神进行工作。   之后祂们使用特殊的技术,封禁了从星核中涌出的特殊气体……防止在文明诞生之前,这些气体就全部逸散或是近乎耗竭了。每到完成某个临界值,封禁就会打开一些,一些特殊气体就会浸出。   最后那五位古神将大量地表上的特殊气体回收,并提炼成胶体。一人带走了一部分的胶体和样本后,甚至还能留下足够魔神们制造自己的身体。   之后,一些智能发育水平较高的弱灵能种族,在刻意的引导和提升下,开始向着高智能的方向高速进化……   为了能够在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后能够诞生出一个足够强大的星际文明,为了祂们或许直到死去也看不到的伟大文明,祂们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甚至为此而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   那是为了什么?   祂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为了抵抗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敌人”吗?   可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几千年了……真的还会需要我们吗?   莱昂纳多认为,应该是不会的。   但是那五位古神们,却将知识、灵智、无数的时间和心血注入到了这颗星球上,全部送给了祂们亲手创造的子嗣“魔神”手中。   祂们对魔神的诞生满怀歉意,却又投入了感情和期许……以爱看护他们成长。   而魔神们,也同样以爱看护着人类文明的成长和发展。莱昂纳多在魔神的时代诞生,越过魔神的时代、先知的时代、王与骑士的时代……终于到了如今机械与新能源的时代。   这已经是属于人类的时代了。   莱昂纳多一路走来,走过了所有的文明时代。   如果说,魔神是这颗星球的长子、那么他就是次子。   莱昂纳多就是全人类的兄长——   不光是普通人,还有灵能者;不仅仅是智者,也有愚人;除却进步的优秀者外,那些怠惰的、落后的、愚昧的人同样也是莱昂纳多的兄弟。   ——霍金斯也是一样。   “……原来如此。”   霍金斯喃喃着:“我竟有幸得知如此奥秘……”   在哪一瞬之间,得到了莱昂纳多的知识、理解了莱昂纳多的感情……感悟到了莱昂纳多对人类的爱。   那不是因为莱昂纳多将这些知识全部慷慨的分享给了霍金斯。   在霍金斯的重新意识到自己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去的——   他的脚下是一片浓重的灰雾,而头上则是细密的网络交织成的深邃帷幕。自己身边缠绕着明黄色的火焰,火焰以极有韵律的幅度微微跃动着。   而在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极为璀璨的光之巨人。   它全身闪耀着纯白色的光辉,却没有面目……或者也有可能是看不清面目。而它身上流动着彩色的雾气,那些雾气结成一句又一句的言语或是名字,在它身上缓缓流动着。   而在巨人的身后,张开着看起来像是触手或是光翼一样的光之螺旋。它的头颅璀璨到像是一颗水晶,脑后则是一个巨大的光轮,那些彩色的雾气正是从水晶中流出,向全身流淌着。   而下半身……   下面看不到。   因为霍金斯自己,此刻就站立在那个巨人的手心里。他也只能看到那巨大无比的上半身。下方的灵能视野,则被那手心挡住。   无数彩色的雾气按照原本的方向流向手心、流向霍金斯。他体表的火焰被雾气浸透,没有丝毫抵抗能力便被其侵入体表,深入灵体深层,发生了极为深层的思维交换。   那种契合度,就像是将榫头嵌入到了卯眼之中一般。   被那不断变换颜色的虹色雾气穿体而过后,这些知识、意念和情感便流入了霍金斯的灵体之中。   霍金斯也正是在那时,才能够得知莱昂纳多的真实身份,以及他的经历。   这瞬间抚平了他的一切悲愤和怨恨——这世上又有谁能比莱昂纳多更有权力愤怒呢?和那奇迹般的人生、宏愿与意志力相比,自己的怨与恨未免太过轻浮、短视而平庸了。   光是提起,就让他感到羞愧。   但是……   ——十分向往。   霍金斯也想要亲身走在这奇迹的道路上。   这是一项怎样充满了奇迹的伟业!这是真正的让所有人都通往幸福之路的正途!   别说是自己几生几世陪着莱昂纳多,践行这伟大的梦想了。光是能献出一世的生命、为这正义的事业而献出自己的血肉,扑倒在这光明正途上……   那也绝对是一项极幸福的事了。他将顺利的实现自我价值——即使他的名字不会被后人传唱。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霍金斯不仅公开反对莱昂纳多,还试图将已经被时代所抛弃的杂余带回到是这个世界上来。他甚至试图向那位大人挥拳,试图刺杀这样一位为了人类付出了全部生命和精力的伟大之人!   他深深感到自己的罪无可恕……   而且,霍金斯也真的已经死了。   死人又怎能干涉活人的世界?   但若是可以的话……   突然,霍金斯的灵体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主!我王!我神!”   霍金斯立刻开口,虔诚的向光之巨人呼唤道:“我想伴您而行!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能够成为您的一部分。哪怕只能为您增添一分灵能——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就如同,曾经那些化为纯粹的灵能,注入到莱昂纳多身上的先哲一样!   虽然霍金斯自认,自己无论是功绩、道德还是理想,都远远比不上那些人。   但他至少还有这条命!他还有这份灵魂可以奉献——   “请您收下我的灵能!”   霍金斯再度呼唤着:“我不要留下一丝一毫的意志!我也不愿我的灵魂升入止境!”   随着他的意志,霍金斯的身上橙红色的火焰再度燃起。比之前的任何瞬间都要变得更加凶猛而高昂。   若是他需要砍掉自己的一只手,他就会当即砍掉一只手;若是他需要挖去自己的一只眼,他也会当场挖掉自己的一只眼。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学识,也没有超凡的天赋。他的灵能天赋也仅仅只是优秀的程度而已……但霍金斯唯一的长处,就是他对自己足够狠。他对自己有足够的控制力和控制欲,并敢于自我牺牲。   若是他没有觉醒灵能,若是他没有来到这座城市,或许他会去海边,成为一名英勇的水手、一名残忍的海盗。   而如今,也只不过是向伟大之路,献上所有罢了——   这对霍金斯来说,又是另外的一种“自我控制”。   莱昂纳多也不禁沉默了片刻。   即使已经吞食了许多的灵能者的残骸,可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真心实意的、向自己完全献身的灵能者。   要知道,这里是心灵的世界。霍金斯心中的每一个念头,莱昂纳多都能得知。他骗不了人,也骗不了自己。   他是真的想要自我牺牲,成就大业。将自己的身体,铸成名为“莱昂纳多”的长城中的一块砖石。   既然如此的话……   【我应允】   莱昂纳多平和的声音落下。   ……啊,那就好。   霍金斯闻言,呼了口气,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中再度浮现起了小时候,自己第一次选择逃避时的景象。   如果那时,自己没有逃避的话;若是那时自己也随之死去……   ——不,没有如果了。   霍金斯蛮横的斩断了自己最后的幻觉和美梦,睁开双眼。   他的灵体,开始盛放出极强烈的光华。   那是如夕阳一般的、橙红色的光辉。   这才是他的灵能真正的色相。唯有向死之际,才能绽放出的仅存于刹那间的光辉——   一位为死而生之人。   他的人生就是为死而活的。   ……竟然会有这样荒谬的灵能。   莱昂纳多忍不住感叹着。   他叹息着,温声低语着:   【那么,我要开始了】   “是,我主我王我神——”   霍金斯激昂的应许着,昂起头来与巨人对视。   而在他的心中,慢慢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只是那话依旧响彻在莱昂纳多的心灵之中:   “我的光啊……”   莱昂纳多捧住他灵体的双手也是轻轻的、缓缓的扣住合十。越是接近闭拢的那一刻,橙红色的火焰便越是顽强、高昂——等到最后一刻,那火焰已经高涨到令人惊骇的程度。   而下一刻,莱昂纳多的双手张开。   那如燃油般的粘稠橙红色液体,正以它自己的意志高昂的燃烧着!在莱昂纳多手上,盛放出越发璀璨纯净的光辉。   最终,它完全烧却,化为灰色的尘埃、向下降低到那浓重的灰雾之中。而最纯净的一捧纯白色的光华,则慢慢融入了莱昂纳多的巨大灵体之中。   莱昂纳多的灵体,再度壮大了一分。   微不可见、却真实存在的一分。   巨人的叹息,响彻在帷幕之下:   【你的一切,我确确实实的收到了,霍金斯】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千面千手:在十种以上的领域中成为并保持世界第一(10/10);在十个以上的大型国家中流传着你的事迹(10/10);用任意不重复的手法铲除十个与你作对的公众人物(4/10)】   下一刻,巨人魁梧的身体像是倾塌的沙塔一般,瞬间坍塌崩溃。大量的银色光流被无数锁链牵引着,毫不犹豫的重回拉回了灰雾之下。   又过了许久,那帷幕慢慢隆起、弯曲。   “……”   一只由弯曲的帷幕所形成的巨大而空洞的眼球图案,沉默的凝视着巨人之前站立的位置。   接近五千字的一章!更新完毕!窝就不切成两章辣,这样你们看着能舒服一点……   全勤君又续住啦!(震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被囚禁的教皇   在大卫·霍金斯被莱昂纳多击败后不久,“莱昂纳多也是觉醒者”的消息很快就被记者们传了出去。   当然,是在加莱亚佐公爵的监督下——并在经过一定程度的艺术夸张之后。   “人们当然会本能的反抗灵能者的出现,拒绝这些被他们称为‘觉醒者’的新人类占据高位。因为他们自己不是觉醒者。”   加莱亚佐公爵向莱昂纳多挤了挤眼,用鼻子发出了愉快的轻哼声:“前提是,没有人真的身居高位——我是说,比如,你。”   “是啊,毕竟再没有比我更高的灵能者了。我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凡人缺乏勇气、健忘、短视且无恒心,他们敢与虚无缥缈的‘觉醒者’对抗,却不敢和实实在在的‘尊敬的莱昂纳多阁下’对抗。”   莱昂纳多轻笑一声,挪动了棋子:“将军。”   加莱亚佐公爵小声的哀叹了一声,拿起一块枫糖饼干叼在嘴上,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哼唧哼唧的说着:“其实还是有比你地位更高的。比如说国王陛下,还有大公。”   公爵大人沉思许久,试探性的慢慢挪开了“国王”,同时随口补充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反而是最差的例子。”   “怎么说?”   “因为平民们从来不会嫉妒国王和大贵族所拥有的才能。毕竟在那些人看来,这些大人物的个人能力是否优秀,与他们的高贵地位并没什么关系。若是他们是高贵人,那就一定是他们的血脉足够高贵……‘只不过是生的好嘛’,咳,大概就是这样的话。”   加莱亚佐公爵蹩脚的模仿着米兰乡村的口音,说完他自己反而先笑出了声:“还挺像吧?”   “差不多。那副蠢样是尤其的像。”   莱昂纳多悠然说着,再次挪动了一步棋子:“那么,将军。”   “唔……”   加莱亚佐公爵再度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悲鸣:“这主教什么时候……”   “在你的皇后被送掉之后。”   莱昂纳多微微一笑:“那时候我就算出来了,你不出错的话会在十三步后被将死,没有意识到主教的话,则会死在第七步之后被将死——事先说明,我可没有用灵能。”   “啧……”   加莱亚佐公爵不满的咂了咂嘴,收回了还未出口的指摘:“你这家伙,不用灵能就能读心了。”   “我可不懂人心。只是你太蠢了而已。”   “狗屎啊,我在这里可是以智慧出名的。只是你太怪物了而已。”   加莱亚佐公爵一口将枫糖饼干咬断,一边咀嚼着一边随手把棋局搅乱:“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所以你是认输了?”   “没看我都已经开始摆棋了吗!就这么想听人认输吗你!”   加莱亚佐公爵嚷嚷着:“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我输了我输了行了吧!   “而且……我只是不太擅长你的新规则而已,真的。王后如果可以直着走的话,她便是实力最强的棋子——虽然也挺好理解的。毕竟几百年前,国王最大的助力就是王后娘家的援军……”   “咳。其实是这样的。”   莱昂纳多不着痕迹的轻咳一声,低声说着:“其实很久以前,这个棋子不叫‘王后’,而是‘大臣’或是‘谋士’……所以士兵才能升变为王后。”   “原来如此。”   听到莱昂纳多的解释之后,公爵大人恍然点头:“又长见识了。不愧是莱昂纳多,真是见多识广。”   莱昂纳多谦虚的点了点头。   是的,他只是想纠正一下历史——   并非是因为他想起了雅斯塔禄,才修改了规则。   莱昂纳多在进行了灵能升华之后,曾经试着和雅斯塔禄交手。   结果是他依旧被雅斯塔禄死死压制住了。   在莱昂纳多真正和她试着交过手之后,这才意识到雅斯塔禄究竟有多么强大。雅斯塔禄即使不用她那删除生命的GM权限,光凭极端的速度、反应和怪力,依旧足以轻松压制莱昂纳多的进攻。   那是步行便足以撕裂空气和大地的神速——雅斯塔禄的的步行甚至可以超越音速。她的拳头光是吹出的狂风,就能将天上的乌云一并击散。   这时莱昂纳多才真正意识到,恐怕她作为伊什塔尔的时候,传说中破坏了艾比夫山时所用的……真的只是单纯的“一拳”而已。   神他妈的一拳雅斯塔禄。   你这头发是不是有点多啊……   这震慑性的事实,让当时觉醒了纯粹灵能的莱昂纳多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重新变得沉稳、不再膨胀。并且没过多久,就修改了象棋的规则。   在这之前,“王后”棋还是只能斜着走的。   正如谋士大臣两不相见——只能斜着走的“王后”,自然是不可能遇到另外一位王后的。   但雅斯塔禄就不一样了。她啥都能见。   只是莱昂纳多一度有些怀疑,那五位古神把雅斯塔禄的战斗力设置的如此之高,究竟是想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专门用来控制我的吧?   “我觉得你还能再住一段日子,对吧?”   加莱亚佐公爵随口问道:“如果没啥事的话,就多留会呗。我带你去秋猎啊,陛下有个猎场很不错的,找我问过好几次你有没有时间了。”   “要是有时间再给你安排。”   莱昂纳多想了想,最近除了观察那群小动保之外,大概是真没啥事。但他还是给出了比较保守的答案,防止自己奶了自己一口,打扰了难得的休假:“我得问问拜蒙。如果确定有时间我再告诉你。”   省的加莱亚佐这边日子定下了,结果自己那边突然接到拜蒙的通知,匆匆就走了。   以前他作为社畜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情况——商量好和狐朋狗友出去乐呵乐呵,自己都请好假了,结果对方那边一个电话过来被叫走了。   推己及人,莱昂纳多也不愿意别人如今遇到这种事……   “拜蒙?”   “我一直在,陛下。”   “最近有什么事需要让我知道吗?”   “有一件,陛下。”   拜蒙以他那标志性的清冷声音答道:“教皇赫克托三世找你。他写了两份书信,一份通过正规渠道送了过来、现在正在路上;而另外一份则是写好之后就被烧掉了。   “而在第二份书信中,他向我透露说,他在教国内部遇到了一些麻烦。请求您的帮助。”   “大概是关于什么的?”   “是与前代教皇亲近的枢机主教们。他们于昨天阻止了赫克托三世通过教国替您施行的关于真宗玫瑰十字的前置计划,并借此向他发难,控制住了他之后,召开了枢机会议,试图弹劾他的异端之罪。而刚刚赫克托三世连写真假两份书信通知我,说明他送信的渠道也被人控制了。”   拜蒙简单的介绍道:“我正要通知您,陛下。这事我认为需要管一下。赫克托三世还是很好用的。”   “……好吧,加莱亚佐。还好我问了一句。”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我估计最多还能在你这里待一两天。这事我必须得去管一下。”   “听起来像是什么大事。”   加莱亚佐咂了咂嘴,又拿出一片饼干塞进嘴里,遗憾的叹了口气:“那你先去忙正事吧。”   “的确算是正事,”莱昂纳多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教皇大人被他的枢机主教们囚禁了,情况已经危及到了连书信都送不出来的程度。”   “……啊?这不就是篡权吗?”   加莱亚佐呛了一下,茫然的看向莱昂纳多:“那群主教要谋反不成?”   “对,他们真的要谋反。”   莱昂纳多平静的再度点了点头。   “……啊??”   加莱亚佐公爵闻言更加茫然了。   呜呜呜今天又去陪吃陪喝了,只能一更……窝碎辣。   那么全勤君还剩最后一次战续了(沉痛)   这个月的全勤君还剩最后两条命,苟住啊,至少到正月十五——(绝望的呼喊) 第一百四十四章 纯白之城   这里是维也纳,所罗门教国的首都。   这同样也是人们口中的纯白之城——   以纯白为底色的螺旋高塔,干干净净的大理石路面,以及那些抹过水泥又刷了白漆,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居民楼,白色镶金边的古城堡和教堂……   一眼便知,这里的人是多么的喜爱白色。   每到正午时分,维也纳便是一片大光明,通透明澈的光芒洒遍全城。人们总会在这时祷念赞美两句大小所罗门——即智慧王所罗门和查尔斯·所罗门大帝。   如有其意,无需赘行。   这也是昔日智慧王所罗门曾经留下的箴言之一。   “这里倒是不错……”   莱昂纳多轻叹一声,将帽檐拉低。握紧手杖在人流中向前走去。   高楼大厦石板路——维也纳的城市风格,已经与莱昂纳多曾经所见、所生活的现代都市极为相似了。   他每年应邀来到维也纳做客的时候,也总会感觉一阵怀念。   这次同样也是。   大主教赫克托,很久之前就变成了教皇赫克托三世。因为在莱昂纳多使用审判天使,杀灭那些玫瑰教团的人的时候,那位波吉亚家族的教皇也一并暴死。   这当时一度引起了巨大的混乱。甚至在教国内部掀起了一阵相互猜疑、相互指摘的风暴。   这一切终止于大主教赫克托,带回去了一份有力的证据。   一份关于,前代教皇是玫瑰教团出身、打入教国内部的异教徒的证据——   这份证据对那些前代教皇的支持者们无疑是致命的一击。   既然波吉亚家的那位教皇是玫瑰教团埋过来的人……你们这些支持他的人,是不是也是玫瑰教团的人?   当年投他成为教皇的枢机都是谁来着——来说说看,你们是不是也是玫瑰教团的人?   突然受到了来自队友的痛击,工业党和改革派的主教们顿时慌不择路,做出了许多蠢事。而在莱昂纳多的暗中支持和控制之下,赫克托很快解决掉了这些事情……顺利当选为教皇。   这是赫克托大主教唯一的活路。也是其他主教们唯一的选择。   波吉亚教皇身死,尤其还是涉及到如此巨大的丑闻之中……在确认玫瑰教团一夜之间全数倾塌后,这个古老而强力的灵能结社便立刻迎来了清算——并非是鞭尸,而是对他们昔日的支持者、得到了他们好处的狗的清算。   这个时候,作为抵抗波吉亚教皇、带回真相的赫克托大主教,便是能够聚拢所有人的旗帜。   没有人敢反叛,没有人敢反对。   谁都知道,赫克托大主教最大的敌人便是已死的教皇——你若是站出来反对他,是不是说明你在支持教皇?   政治的确不是二元的……但其中一方现在有证据能证明,已经出了大问题。其程度不亚于叛国。   那么在这种大是大非之下急需表明立场、时间又十分紧迫(没有指定的下任教宗)的时候,却仍然跳出来开始表演理客中的,一般直接打死是没有问题的。   因此,主教们只能支持赫克托大主教成为教皇。而赫克托也只有成为教皇,才不会被新任教皇反过来清算。   还好赫克托的个人能力不错。在莱昂纳多提供的支援之下,他在没有魔神协助的条件下,便很快控制住了局面,成为了教皇赫克托三世。   在那之后,莱昂纳多经常被他邀请前来做客,而且还专门发了一份给雅斯塔禄的请柬。他算是第一个、可能还是最后一个,每次在邀请莱昂纳多的时候,同时也都会邀请雅斯塔禄的人了。   即使是洛伦佐,也不知道雅斯塔禄的地位和价值,仅仅只是将她作为弟妹、或是师母看待。   而莱昂纳多所收到的两份求救信中,其中一份便如平日一样,邀请了莱昂纳多和雅斯塔禄前来做客。而被烧掉的那一份,则很是急切的请求莱昂纳多尽快过来维也纳一趟——最好在两天内。   因为他已经被那些枢机主教们控制了。再有两天就要公开审判了。   事情是这样的:   以莱昂纳多如今的政治和经济地位,他大可不必偷偷摸摸的组建一个小教团,声称自己才是所谓的“真宗玫瑰十字”。那样发展太慢了,而且还要莱昂纳多费心去维持发展。   或许后世的人还会以为,莱昂纳多的名字会在这个教团的名册里,只不过是真宗玫瑰十字的创始人拿他出来装逼用的——像他那种大人物,肯定连听都没听过这种奇怪的小教派。   而且,随着日后玫瑰教团的事被人们逐渐发掘出来,它的名声很快就会变臭。到了那时,真宗玫瑰十字无疑也会遭殃。   人们可不管你是玫瑰教团的那一支。你说你不是玫瑰教团,可你明明还用着变种的玫瑰十字呢。   到了那时,再去解释他们这才是最古老的玫瑰十字有意义吗?   “哦,懂了,是复古派。”   ——最多也就是得到这样的评价而已。   所以莱昂纳多的意图很明确。既然要组建真宗玫瑰十字,既然要一举扫清玫瑰教团带来的残余,那么就不如光明正大的把它洗白,让它最开始就成为直接受到官方管辖的“合法宗教组织”。   而这份工作,莱昂纳多就交给了赫克托三世。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的赫克托三世,也如当年的利奥三世一般,完全的支持着莱昂纳多的每一次改革,即使会受到内部的阻力也是一样。   他的思路也很简单:老子头上可是有人的——所以与其听你们这群傻 逼瞎逼逼,不如听我爸爸的。至少我爸爸会护着我、出了事会救我,而你们只会落井下石。   而在这次,他准备推行真宗玫瑰十字的时候,莱昂纳多和赫克托三世都预料到了,他必然会遇到一些阻力。   这些阻力来自于平日的政敌、埋伏起来的先代教皇的残余,以及那些收了钱的人。   赫克托三世甚至准备了一些政治预案,用来对抗那些不同的敌人。   ……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些预案全都没用上。   因为那些主教的反应实在太快了,也太猛烈了——这距离莱昂纳多提出这个要求才过了一周不到,教皇也根本没有召开什么会议,仅仅只是在教国成立教派的单子上签了字而已。   这样的签字,每个月都会有一两个。分属于所罗门教国的大小教派,只要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教堂和传教士,甚至无需拥有一位主教,就能成立属于他们自己的教派。   唯一的要求,也就是名字不能和其他人重复。也因此,如今经常会出现一些名字比较奇怪的教派……倒也没什么的。   但就在他签字的第三天,这些枢机主教便突然发难,不由分说的就直接将教皇囚禁起来,准备召开审判大会,公开弹劾教皇的异端之刑。   甚至在公开审判之前,他们就开始了教皇选举。仿佛结局已然注定。   ——有趣。   莱昂纳多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真是越发的期待了。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   尤其是,竟然允许莱昂纳多前来做客的信件递了出去。   要知道,按照正常的路程来说……莱昂纳多和雅斯塔禄要先赶到多瑙河上游河源,然后上船,从多瑙河上一路向东漂流,很快就会来到维也纳。   如果莱昂纳多接到信件的第二天便出行,那么等他到了的那一天……差不多就是公开审判的日子了。前后误差不会超过两天。   可以说,这公开审判的日子,就是为了莱昂纳多挑的。   赫克托三世也从公开审判的日子中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无奈之下,还是只能给莱昂纳多写信求救。   这是阳谋。   因为教皇大人除了背负污名自杀之外,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而莱昂纳多也将计就计,组织了一波车队,准备带着雅斯塔禄前往维也纳,一切布置都和平时的阵仗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在于,这车队中并没有莱昂纳多,只有雅斯塔禄坐镇。当然,启程之前,他会过去露一面,表示自己已经从条顿回来了……   而现在,在寄往佛罗伦萨的那封信抵达之前,莱昂纳多就已经到了维也纳。   ——抱歉,会无CD传送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不过这些给莱昂纳多设局的人,显然是不知道拜蒙的能力……   竟敢与我作对——   我等的就是这样的人。   莱昂纳多满足的笑了。   更新啦,三千字,但还是一更(沉痛)   窝这里各种走亲戚要走到初六,然后就要进入到吨吨吨的同学聚会环节……过年真是辛苦啊(沉痛)   不知道你们走亲戚走完了没,寒假作业写完了没窝可没有作业了诶嘿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以太结晶   纯白之城维也纳,从内向外依次展开,共分三重圆环。   最外环是港口、剧场、博物馆、动物园和商贸市场等地。而中环则是密集的居民区和大量的学校、公园、游乐园和俱乐部。这些地方也有修道院、教堂和钟塔,但数量并不多。   而在内环的部分,这座被称为“维也纳的心脏”的老城,早在小所罗门时期就已经建成。   和外面的大气方正的风格不同。这里街道狭窄逼仄,路面没有用外面那种精挑细选的白色大理石铺路,而是用的最普通的鹅卵石。   这些卵石当年也是精挑细选。这么多年下来,踩坏补好,到了现在,倒也算是光滑圆润。   而在内环,才能看到许多高塔和教堂林立。   莱昂纳多举目望去,一切真相都直接映在他的眼底。   这每一座教堂都是一个博物馆,每一座教堂都是一所图书馆……每一座教堂也都是一座坟墓。   昔日举行过“明棺”之礼的圣人棺木,也都被当年的利奥三世一并带走。他带走了二十七具圣棺……以此为圣数,构建出了一座教会都市。   以圣棺作为“存放约柜的至圣所”,以储存知识的图书馆作为“圣所”,以博物馆作为“藏宝室”。他以这种模式,构建出了二十七种不同形式的所罗门圣殿,模仿他在亚历山大城所见到的神圣仪式。   而在菲尼克斯的帮助下,利奥三世还真的成功了。   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原理。   但如今的莱昂纳多却知道了。   在莱昂纳多固执的追问下,他从拜蒙那边得知了一些关于这种气体的基本常识。   他暂且将这种气体称为“以太”。   若是这时候化学元素周期表出来的话,莱昂纳多倒是可以玩个梗把它叫做“零号元素气体”。   他将圣棺作为仪式基盘,做出了能够催化灵能觉醒的仪式场——昔日圣人们的尸体便是玫瑰教团之前所搜寻的“圣遗物”。也即是灵能觉醒者的尸体腐烂或者火化后留存的部分。   在其他的地方,也有着类似“龙骨”、“仙骸”、“佛舍利”之类的名字。   这便是以太结晶。   它是以太气体在人的灵体中沉积下来的杂质……原理上来说,它类似于某种结石。   它们原本会慢慢逸散,逐渐升华。它们本能的更倾向于远离精神体——也即是说,若是有人追赶以太气体,它们就会自觉的飘动远离;若是以太气体在手镯上、手链上升华出来,也会向着远离人群的方向逸散。   而这实际上,是因为以太气体本身可以算作一个聚集起来的,没有灵智的“统一意识体”。   以太作为灵体存在,但在强灵能压力下会短暂的具有实体。至少在拜蒙的认知中,它没有一个能够最小切割的意识单位。   也就是说,它至少可以被切分成无数份,而每一份都拥有独立性的意识;但在它们互相接触的瞬间,又会毫无抵触的化为一个同样的意识。   若是以太被灵能者吞下服用,这些气体便会立刻失去这种无限可分性。就像是被捕食了一样。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的接触和呼吸不会污染它的特性。但它只要沾染已成型的灵体,就会停滞下来,变成了一种在灵体内部的凝结体……而和神界中的先进技术不同,原始的自然捕食状态下,普通觉醒者的灵体是无法消化以太的。   对他们来说,以太更像是会自我充电的移动电源。直到他们死去,这些像是被滴入了柠檬汁的牛奶一样变性了的以太,会随着时间慢慢逸散出去,重新化为以太气体。   莱昂纳多推测,这种气体之所以可以增加灵能者的灵能,或者让普通人觉醒灵能……应该就是基于这种移动电源一样的特性了。   成为一个灵能者,最难的地方在于最开始。   首先他们要能意识沟通第一次止境,来自止境的力量才会下涌,为觉醒者制造灵体。   也就相当于创建一个角色。   ——一个常识是,连角色都没有的情况下是没法氪金的。   而这些气体本身可以算作是活的。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弥漫在宇宙中的气态生物被杀死了意识之后,所留下的残骸一般。在以太聚拢起来之后,凡人的意识穿透帷幕、抵达止境的可能性就会提升。   若是人的意识本身得到提升,就像是会得到一部分附赠的“额外流量”——而办理“觉醒者”这项业务最操蛋的是,你首先需要联网才能办理。   这样就陷入了一个怪圈,也就是我不办理业务就没有套餐,我没有套餐就没法办理业务。   而最开始借的这部分的“以太”,就相当于是一个网速极慢的wifi。它本身的强度并不足以让人觉醒灵能,但它至少支持到你办理业务。   或许……可以基于这种原理,建造大型的觉醒设施。   莱昂纳多当时脑中第一反应飘过的是这样的念头。   建造一个星球级的巨大奇观,永久性的打穿物质界与止境之间的帷幕。让所有经过或者进入觉醒设施的人都觉醒灵能。   ——既然在觉醒灵能之后,他们就用不到以太了;那么为什么不把这些wifi……我是说以太聚集起来,让他们觉醒灵能之后就直接归还?   这毕竟是不可再生资源。而且看那五位古神的样子,这怕是个极稀有级的资源……   你特么的干脆叫欧气得了。   若是放任不管的话,再过个几百上千年,地球人体内的以太含量必然会一代高过一代。莱昂纳多可不想以后进入星际时代后,派出去探路的都被星际海盗抓起来榨油……若是这种气体足够稀有珍贵,他相信这些人是可能做得出来的。   不过那种直接用以太凿个洞的办法,似乎还是太粗暴了些。他本能的感觉到这样会有些祸患。   不过也不着急。   等到莱昂纳多能够主持建造这种星球级奇迹的时候,说不定科学家们对以太已经有了更好的研究成果。   别的不说,只要有一个能够从活体中无害提取失活以太的技术,就足够莱昂纳多让全世界的人都觉醒灵能了。   而利奥三世的技术,就是通过仪式基盘和特殊的建材,将这些以太气体约束起来,让它们无法轻易逸散到教堂之外。   这样只要长期停留在教堂内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吸入极微量的以太。   说不定人家就差那临门一脚也有可能。   “灵能技术啊……”   莱昂纳多低声感叹着:“快些发展起来吧。”   这就是他完全不了解的领域了——在他上一个生活着的世界中,并没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因此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和其他灵能学者们一起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慢慢研究。   而因为这个科目里目前根本没有成型的学术理论,莱昂纳多的全能之人也无从发动——他自己在开始学习之前,就已经是这类知识的大师和领先研究者了。   他所能做的,只有让人们尽可能的摆脱对灵能的迷信和恐惧……尽可能的正视灵能,并有能够探索灵能、研究灵能的自由、胆识和基本的道德观。   但在莱昂纳多刚进城的时候,他就敏锐感觉到了这些教堂和他去年来看的时候有了些许不同。而在他悄无声息的去挨个探查这些灵能装置的时候,莱昂纳多很轻松的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在这二十七座教堂之中……   有七座教堂的圣棺,不翼而飞了。   倒不是直接凭空消失——而是被人换上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空棺。   无论是工艺还是上面的祷词亦或是镶嵌的珠宝黄金,都没有任何区别。除非是常年看守圣棺的守护者,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而实际上,也的确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在于,新的圣棺之中缺了那些圣人的尸体。   或者说……圣遗物,“以太结晶”。   更新完毕!   明天还得再溜一趟……周三左右差不多就能恢复双更辣。   当然,全勤君还是死辣(沉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教皇应有的才能   维也纳,新查尔斯教堂。   在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内殿中,教皇赫克托三世闭目端坐在自己的房间中。   他穿着纯白色的缎面睡袍,头上并没有戴着他那顶沉甸甸的三重冠,而是戴着一个丝绸头环,将头发大致的收紧。他长戴的那顶白色的丝绸帽子就摆在桌子上,却没有戴。   摆在赫克托三世面前的,是一份认罪书。   ——关于承认自己是玫瑰教团打入教国的奸细、以及自己对上代教皇的所指认的罪行都是污蔑的认罪书。   赫克托三世当然不会签。   但其他的枢机们也不需要他签字。   他们所需要的,只是“教皇不愿意签字”这一事实——   什么?你不签字?   那没办法,您是教皇。我们也管不了你。   但我们可以召开提比略圣议。把这份认罪书公布给所有教国的圣职人员,让他们来评评理、投投票……让他们看看,这教皇还有没有继续当下去的必要。   而这些圣职人员的投票意见,将通过正规途径层层上报,最终由十三位枢机进行整理并公布。   若是罢免教皇的声音超过一半,教皇就将进入为期一年的自罚期。期间与外界完全隔离,一切事务权柄由十三位枢机代理,以圣议会投票决定;若是罢免教皇的声音超过三分之二,那么教皇就将被当场罢免,由候选教皇上任。   若是职位缺失,则从首席主教和秘书长向下顺延。若是这三种相职都空缺,那么就从所有的枢机中进行选举。   “看来你得罪的人不少啊……”   一个声音悠然飘出。   莱昂纳多不知何时站在了赫克托三世身边,低头看着那认罪书、啧啧称奇:“这罗织的罪名可不小。你要是认了,这辈子就不用离开安布罗斯修道院了。”   那是教国乃至于其他国家的王室,在犯下大罪之后被流放的居所……说是修道院,其实就相当于是没有那么阴暗潮湿的地上监狱。   他们有着大概饿不死程度的饮食供应,但饮食可以称得上是清淡,不可能吃的饱;他们喝不到一滴酒,男女修士完全分开在两侧;他们不被允许佩戴任何饰品和外来的衣服,统一穿着亚麻粗布制成的长袍、棉质内衣和黑色的布鞋;衣服也要他们自己洗;唯一的休闲是看书和写书——写下的书当然也要留在修道院,作为修道院的公共财产。   除此之外,他们不论男女每天三次被惩罚做工,让他们每天都没有力气做其他的事;做工的强度,是刚好不至于累坏他们的身体又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的程度。   因为他们的生活看起来像是苦修士一样,这些人被人们戏称为“安布罗斯的苦修士”。   修士们不会被折磨,生病也有人治疗。但终其一生不可离开,也不可见到任何亲人。   而在这里看守的“沉默者”们发下了沉默誓言,在五年的工作任期内不能说一句话。这些修士——或者说犯人们只能和其他的犯人们聊天。   唯一被解救的途径,便是昔日送他们进来的人。   也即是各国王室亲自派人来教国结算账目,才能把他们领回去。因为教国是永久中立国家,而且有判别身份、血脉和谎言的神术,所以密码安全性极强,不会出任何危险也不会被人冒领。   若是没有人领走他们……他们就会一直老死在这里。等到他们死去,尸体才会被送回他们家中。   这是教国这几十年来新开办的一项业务……反响也是很好。   因为这就让各国的新王,在登基后不至于背负“手足相残”的大罪,又能安全的处理掉一些麻烦的兄弟姐妹们。同时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万一在斗争中失败的是自己,起码也能留下一条命,等自己的儿子或是女儿日后把自己救回来。   “你的儿子已经做到大主教了吧。”   莱昂纳多轻笑一声:“做好让他出演复仇大剧的准备了吗?”   “原本会的。我是说,如果没有您的话,他会这样做的。他会成为新的教宗,然后把我再放回来,给我自由……或是给我个痛快。”   赫克托三世平静的说道:“但没有您在,我也不会成为教宗。”   “是教皇。”   莱昂纳多平淡的纠正道:“属于教宗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是啊……”   老教皇叹了口气:“从五百年前就结束了。”   他们不仅仅是一个教派的首领,更是一个世俗国家的统治者。如今作为教国的统治者,他无需再依附于其他国家而活,却也不可能再从其他的君主那边得到纯粹的尊敬。   他们心中有着提防,藏着怀疑。   他们把教皇当做对手,而非是朋友、兄弟或是老师。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他面对其他的君主,心中所想的不再是“解答他们的疑惑”、“让他们的心灵变得明智”。而是“这样对教国有没有好处”、“若是开解了他的这个疑惑,对教国有没有损失”?   这让赫克托三世有些痛苦。   他从小作为一个教导者被培养,他的父亲、他的老师、上上代的教皇告诉他,要为他人答疑解惑、要像是大小所罗门王一样,将智慧分给需要的人……   可在他成为教皇之后,赫克托三世才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最开始想的那么单纯。   ——我明明知道,但不能教给你。因为你知道了这个道理,会让我有损失、让教国得到损害。   ——我知道你在困惑什么,我也知道如何会让你不再困惑。可那样会让我的盟友受到重创,所以我不仅不能教导你,还要继续隐瞒你。   一旦教导者与被教导者身上缠绕了利益关系,他们之间的教学关系就会变得那样生疏、隔离,毫无信任。   教会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要有着丰富的学识就能成为人上人,教出来一些优秀的学生就能成为大督识——如今的教会选拔人才,不仅仅是要看传承关系和个人能力,更要看他们所握持的政治观、派系和背后的支持者。   甚至可以说,个人能力反而是次要考虑的内容。   他们更像是一个国家……而非是像是一个教派,一个学校,一个同好者的聚集地了。   教会变了。   如今的所罗门教国……还是昔日的所罗门教会吗?   “我……有些不明白,陛下。”   赫克托三世低声喃喃着:“当年的教会,也是这样的吗?   “在您作为所罗门的时候,在您作为耶稣的时候,在您作为查理大帝的时候……那时的教会,也是这样的吗?   “人们互相坑害,隐瞒秘密,贿赂谋杀,传播混乱。让疑惑者更疑惑,让不义者更不义。让真相不得言明,让谎言流传四方,让真知者沉默,让骗子和小偷出声高呼……   “那时的人们,也会这样吗?   “我该如何教导我的学生?我该如何命令我的主教?我该如何……教育我的孩子?”   教皇的嘴唇颤抖,他坐在椅子上恭敬地、慢慢垂下头颅:“请……您告诉我。请您为我答疑解惑。”   “……你是在苦恼这些吗?”   莱昂纳多愣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伸手搭在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肩上,却感觉赫克托三世的身体是这样的虚弱……已经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一样。   他的孩子还没有长大,但他已经老了。   他因为他心中的痛苦和矛盾而迅速衰老。   “要我说。”   莱昂纳多顿了顿,握紧了教皇的肩膀,平和的说道:“你其实不适合成为一名教皇,赫克托。   “因为你的心中,依旧怀着仁慈、良知和真理。”   定时发送~   如果九点发出来就说明今天还是一更,窝还在外面吨吨吨……孩子们不用等啦,提前晚安 第一百四十七章 “清醒者”赫克托三世   好人当不了教皇。   一个好人,却无法成为一群好人的王——   ……如此讽刺。   但赫克托三世却只能苦笑一声:“我也知道的,陛下。我一直都知道。”   “但你还是不相信。”   “我其实也相信,陛下。我知道,我也相信,但我只是……一直不愿相信。”   面露疲态的教皇大人,长袖中的双拳不自觉的握紧,整个人如同做梦一般低声呢喃着:   “最开始的时候,我总觉得我与之前的教宗们是不同的。我知道我的心中仍怀有仁善,我仍然向往正义,和真理。我以为只有我是特殊的……   “——可我错了。”   他低声道。   教皇赫克托三世、昔日的赫克托大主教,感到了难言的痛苦。   “小时候,老师们不是这样教育我的。我学的是智慧、仁义、公平、正直、心怀天下的知识,老师让我说正直的话、行仁善的路、凭公正断是非……他们要我给那些胆怯的人以勇气,要给弱小的人以保护,要给愚钝人以启示!”   他说到这里,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大腿。每说一句,便砸一下。   那是毫不留情的全力锤击,可在他的眉眼之中却没有痛苦。   亦或是,他眼中早已痛苦满溢。   “可现在……”   他顿了顿,有些颓废的低语着:“他们告诉我,庸碌之民不可信;他们告诉我君王疑人要用,用人必疑;他们告诉我统治者不应当遵守信义……他们告诉我,要令人民盲目痴愚,我们才有存在的价值……”   他抬起头来,却没有看向莱昂纳多。   他只是继续背对着莱昂纳多,头也不回的目视前方——他以坚韧而沉默的目光,注视着他那被封死的窗户和大门,仿佛注视着一群又一群向他告诫、向他训斥、向他求助的人。   他疑惑的,梦呓般的发问道:“在一切之前……我们不首先应该是教师吗?身为教师,为什么要让人变得痴愚呢?我们的天职不应该是为人答疑解惑吗?   “那我之前所接受的教育,是否就是让我变得痴愚的教育呢?如果那是错误的,从那土壤之中孵化出的我的意志,从那火焰之中诞生出的我的生命……又算是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以极轻极轻的声音自语着:“那我又应该……教给我的孩子们什么呢?”   莱昂纳多理解他。他也理解他的痛苦。   他亲眼见到了,昔日自己以为是罪恶的,在某处竟能成为美德;他从小奉行到大的道德标准,却在自己长大之后被长辈教训为“需要摒弃的无用之物”。   于是他对这世间的是非曲直,便不自觉的有了怀疑、而这怀疑使他痛苦,他仍然不愿摒弃的道德则是那火上的油。   ——于是,他的心就变冷了,收缩了,干枯了。   “可怜的孩子。”   莱昂纳多轻声叹息着。   人在其位,身不由己。   他所肩负的,并非是自己一人的意志。他身上所背负的,也绝非是一条性命。   他是一艘远洋渔船的船长,为了让船上的绝大多数人活下去,为了让这艘船能回去、尽可能完整的交到下一任船长的手上……他有时必须做出一些选择。   一些让他痛苦,让他迷茫,让他麻木,却又不得不做的选择。   后来,后来……   他就习惯了。   “我很高兴,十年过去了,你的心智仍然没有被权力腐化。但我也很失望……这十年过去了,你也仍旧学不会妥协。”   莱昂纳多轻叹一声:“你是这艘船的船长,可这艘船不是你的财产,从来也不。这是所有乘客的公共财产,你当然要听其他的乘客们怎么说。”   莱昂纳多的训斥是那样的平静,但教皇却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的软弱,低着头聆听着莱昂纳多的教训。   他的心中满是痛苦和迷茫。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呼唤莱昂纳多。   赫克托的心中早有这样的疑惑。他唯一的罪行在于傲慢。   他认为自己能处理这样的事……他仍然选择固执的坚信自己所接受的教育,一步又一步的踏行在正直与真理的路上。直到他把自己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直到他把能杀的官都杀了,直到他还了民众一个没有人去要的朗朗乾坤,把被隐藏的事公之于众。   可他并不高兴。   在他还是一个大主教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抨击那些不义之事,最爱的就是揭露那些隐藏的秘密。他为此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甚至公开反对教皇,被发配到国外也想要试着解开玫瑰教团的隐秘……   那时的他,多么希望教皇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但教皇不仅不帮他,还疏远他、甚至对抗他。   而如今他自己就是教皇了。没有人可以反抗他,他的每一道彻查的命令都可以落在实处。   然后混乱就来了。   在“清醒者”赫克托三世的任上,所罗门教国建国以来,第一次发起了叛乱。   先是民众不再信任教廷的公正,之后是他所设立的新部门“执法官”的权力开始膨胀。每一个支持或者曾经支持赫克托三世的枢机主教,只要拥有过线的权力,都被他蛮横的分离切割,把他们的爪子剁在线前……于是他们就不再支持他了。   赫克托三世重新修订更完善的律法,然后遇到了阻力;他试着重选基层官员,然后遭遇到了更大的阻力;他想要提供给国民一些基础的生活医疗保障,然后国库很快变得空虚;他想要征税补充国库,于是人民便立刻开始反对这位“暴政教皇”。   收不上来钱,生活医疗保障计划只能搁置,于是他的名字前面又多了骗子一词;人们开始主张索要“他们应有的保障”,却不愿意交更多的税。   枢机们想要参与到法律重新制订的工作中来,但赫克托三世却震怒的发现,他们这是在试图给司法和执法机构安插自己的人;而在他把这些人驱逐出去的时候,他们却反咬一口诬告这是赫克托三世不愿意支付他们工作薪酬、任人唯亲。   在这小小的国家中,这甚至连一支军队都没有的极小的小国中,人们却在对彼此斗智斗勇,互相伤害,互相欺骗,无所不用其极的掠夺着属于或是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而赫克托三世只能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这就是……他们得到的智慧?   ——这就是他们所得到的“真正的智慧”?   我不服。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来为你做主   可那又能如何呢?   赫克托三世很快被枢机们关押了起来,他身为教皇的权柄也被收走。他的枢机们看着这个天真而无能的年轻教皇终于被民意关在了笼子里,顿时弹冠相庆。   他们打算召开审判大会,宣布夺走属于教皇赫克托三世的权力……赫克托今年才四十多岁,就已经当了十年的教皇,已经够久了。   实在太久了。他甚至不如枢机们大。   这些枢机们,曾经都是他的老师一辈的人。他曾经尊敬他们,如同尊敬自己的老师……他们甚至打算在公开审判的前一天,给教皇大人准备一份圣三餐。   也即是鹿肉馅饼,烤牛肉和熏鱼。这三样只有在圣别日前能够同时进食……因为那是耶稣·奥古斯都死前所吃的最后一顿饭。   赫克托三世心里清楚,若非是枢机主教们渴盼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一场在所有的民众面前击溃教皇的威权的伟大胜利……恐怕自己根本活不到那日。   教皇大人终于累了。   他冷眼旁观着枢机们提前庆祝自己的胜利,以一个失败者的心态和语气与他们平静的交谈,接受属于自己的结果——他将背负罪人之名进入安布罗斯修道院,从此渡过自己如死水般的下半生。   他的儿子成为教皇,然后把他救回来?   怎么可能。   他的儿子接受的,是与他如出一辙的教育。他坚信为王者应智慧、仁义、公平、正直、心怀天下,他坚守道义和真理……他又如何斗得过那群人?   那群曾经身为其他国家的贵族、富翁和官员,只信奉了至多一百多年所罗门教的枢机主教大人们?   所罗门教国只是一个小国,一个没有任何武力的小国。   弱者身不由己。   他们只能采取驻扎或是联姻的方式,接受其他国家的控制或是监督,以此得到保护、接收教育酬金……而结果就是到了如今,每一个枢机主教背后都代表了一方势力。   他们反而不如普通的主教熟读经典。但他们生生世世都会是枢机,甚至还会是教皇。   想成为教皇……首先你要有钱。   而枢机们,也是为着他们背后的人讲话。随着科技的发展,杀人效率的提升,那些国家们不再轻易召开战争,而是将所罗门教国作为了一处新的战场。新的教皇甚至教皇候补的诞生,就意味着许多次冲突的发生和结束。   而赫克托三世只是一个战场的误闯者。   他带着难以违抗的大势前来,以绝对的优势成为了教皇。若是他有眼色,出身各色各国的枢机主教们,也愿意多出那么一个公平公正的裁判。   但他不按大家的规矩玩。   他要重新做规矩,只按照他自己的意愿——说得好听,可谁又能保证,赫克托三世的改革,不是为了一直沉默着的某个人或者某方势力?他的背后,就没有人支持了?   ……虽然确实如此。   他的背后,的确有着一个庞然大物……他有着莱昂纳多的支持。   枢机们为着他们背后的人讲话,可新任的教皇大人却不为了他背后的这些枢机们讲话,他也始终不表示自己究竟是为了谁而夺去权力……所以他败了,一败涂地。   因为所有人都在反抗他,所有人都在抵抗他。   因为枢机们渐渐发现,教皇大人当年之所以成为教皇,似乎不是有意的带动民意……不是他的手段高明。   ……他原来是真的傻啊。   他真的就是那么天真!   试探出了他的底细,枢机主教们就立刻出手,将教皇关在了笼子里。   赫克托三世原本几乎想要放弃了……可他又知道他不能。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他背后真的有一方势力。最为正统、最为强大的一方势力。   虽然教国的舆论和权力都在自己手上弄丢了,但他至少不能让它丢的不明不白。   所以他最后所能做的,就是把莱昂纳多叫来——把“所罗门教国”真正的主人叫到这里来。并在他被审判之前,把他所做过的所有事和所有错事、以及所罗门教国糟糕的现状如实告知。   “……而后,就请您拿主意吧。您的教派我弄丢了,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赫克托三世说完,颓废的低声叹息着:“我是一个没用的人。一个没用的教士,一个没用的教皇……或许还是一个没用的父亲。但我至少,不想成为一个知情而不报、不敢承担责任的人。”   莱昂纳多听罢,沉默许久。   而后他突然伸手,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脑,然后又是第二下,第三下。   就像是爸爸揍傻儿子,老师揍蠢学生一样。   “蠢货。”   他淡淡的说道:“我还是高估了你,你的才能实在是过分的不足了。我原本以为你会是利奥,结果你只是一个比拿雅。现在看来,我当年让你当教皇的确是一个错误……”   “非常抱歉……”   “——但是,你是我选的人。而这是属于我的船。”   莱昂纳多的声音如同神明般淡薄:“没错,他们所奉行的也是一种智慧,而且更实用、更适用于这个时代……可问题在于,我教给他们的不是这样的道理。   “他们若是自己用用也就罢了。但他们不该拿这个公开反对你。你是所罗门教的教皇,完美的奉行所罗门的智慧而被人怼出屎来,那这教派到底是谁的教派?他们信的又是什么?他们这么有思想,为什么不自己另立一个教派,而是来到我的地盘上,用我的名字、蹭着我的名声、借着我昔日的辉光,对人们传授着他们的理念?”   他冷哼一声。   鸠占鹊巢。   在所罗门教派里,却唯有所罗门思想行不通,唯有通读所罗门经典的人被反对、被陷害、被围杀——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的思想没有错,只是你太弱了,赫克托。你的能力不足以贯彻你的思想。你的罪过在于你的无能,而你的思想只是将无能的结局导入了其中一个方向。”   莱昂纳多平淡的说道:“你以为你拥有他们的思想,教国就会变好吗?不,那也是一样的差劲。依旧被他们控制,人们依旧如现在一般盲目的活着。唯一的不同,就是你活下来了,你有了光荣之名……能作为一个英明的教皇而死去,青史留名。   “——可你在乎吗?”   “我……不在乎。”   教皇的声音近乎颤抖。   可他的目光却如火焰般灼热。   莱昂纳多终于笑出了声。   他朗声道:“听好了,赫克托!我现在教给你的是,当一个好人没有错。”   他抓住教皇的肩膀骤然用力,但教皇却没有感到痛苦。   他只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有些激动的喘息着。他极力压低自己的呼吸声,但面目却依旧泛红。   “你还记得,十年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突然,莱昂纳多开口问道。   教皇愣了一下:“十年前……”   莱昂纳多直接说道:“我那时对你说——你的祈祷我听到了,你的苦难我见到了。   “你所遭受的不公与磨难,至此为止便应结束了。”   莱昂纳多说罢,拿起桌上的帽子,便扣在了教皇头上。   而后他抱住了教皇,以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低声说道:“不用怕……因为我回来了。”   那一瞬间,教皇脸上老泪纵横。   他哭的像一个孩子,上气不接下气。   等他哭罢,莱昂纳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只说了一句话。   和当时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句话。   他说:   “带路吧——我来为你做主。”   第二章,更新完毕!(挺胸)   祈大人,超强!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请问你们带冲锋不   教皇陛下打算召开宴会。   这句话单独提起甚至会令人发笑——以他如今对教国的控制力,甚至连离开自己的房间都不可能。就连他自己的儿子,也不允许见到他一面。   对教皇的公开审判还有两天就要开始,如今甚至已经在全城内开始造势,而这个时候却要召开宴会……陛下,您怕不是想要造反?   大主教们听到这个消息,便不禁纷纷发笑。   但枢机主教们却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出乎其他人预料的,他们接受了这个条件。   大概是最后的晚餐吧。   教士们这样猜测着。   或许这宴会是为了庆祝这位教皇大人光荣入住安布罗斯修道院,成为一名苦修士……也是庆祝这国家将从火中重生,摆脱了暴君的控制,拥有了光明和未来。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枢机主教们承诺,从今以后所罗门教国再也没有教皇。最高的政治机构便是“枢机院”,一切都将由多人商议,而非由一人独裁。   这美好的愿景令教士们欢欣鼓舞。他们开始期待自己将来成为枢机的样子。   教皇只有一个,他们心里清楚自己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人;但枢机可是有许多人的,甚至教国的法律允许增添枢机位置。   ——我肯定不能成为最优秀的人,那难道我还不能成为相对优秀的那一批吗?   于是审判还未开始,他们就已经引经据典,试图证明这种制度的优越性。在他们看来,审判的结果也早已决定——他们已经准备了这么久,大大的得罪了教皇……他又怎么会是无辜的呢?   教皇又怎么能是无辜的呢?   毫无疑问。他们将以平民之身攻击教皇,以众人之力攻击统治者,并大获全胜!   ——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共和国时期的罗马一样,将王权关在笼子里,多么美妙!   但在兴奋之余,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   或许是因为心情过于雀跃,即将在社会意义上杀死当权者的叛逆、恐惧和兴奋冲昏了他们的头脑……只有极少数的教士们意识到流向改变了,开始在日渐狂热的人群中保持沉默。   这件事是——   既然教皇的权柄已经被夺走移除,他的所有支持者全部倒台,他本人也被关在了笼子里,即将被判处政治和社会意义上的已定的死刑……   那么,他要召开宴会的消息,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他们当然想不通。   因为他们不知道,一位枢机主教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面见教皇并与他发生了交谈。而最终教皇决定召开宴会的消息,也是由他传出来的。   他就是教皇特赐的枢机印戒的持有者,教国历史上唯一以教外人士的名义拥有枢机主教权力的莱昂纳多。   第十四位枢机主教。   本不该存在的最后的枢机。   意识到莱昂纳多已经不知不觉的赶到了教国,枢机们也就知道,他们在此处输了半子。   虽然不知道教皇是如何通知的莱昂纳多,莱昂纳多又是如何赶来的。但这位“此世之光”既然发出宴会邀请,那么枢机们便是不得不去的。   他们可以不给教皇面子,甚至把教皇直接关在房间里,连他的儿子都见不到他的面。   ——但他们必须给莱昂纳多这个面子。   莱昂纳多说要召开宴会,那就得召开宴会;他说要终止审判……他们也只能暂时终止审判。   并非是因为莱昂纳多有着枢机主教的印戒。   ……而是因为,他有钱。   他太有钱了。   这十几年前,莱昂纳多专心增加自己商业帝国的控制力。他自己做新的发明、自己做宣传包装、自己找人管理运营、自己做贩卖销售推广……   这是真正的一条龙服务。   他的钱越滚越多,甚至已经失去了意义。但莱昂纳多心里清楚,钱若是不流动起来就毫无意义——所以他只能将这些钱立刻再投出去,让钱重新流动起来。   为此莱昂纳多大规模的修路、建造大量的学校和福利院。顺便还可以去投资一些他认为有前途的企业。可在投资的钱远远高于对方企业的出售价的时候……就变成了收购。   若非是担心自己的时间不够,莱昂纳多甚至想建几个奇观。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莱昂纳多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买下整个教国。他在各国开设的企业内部彼此相连,形成了巨大的产业链,彼此供应原料、销售产品,价格不仅低廉甚至还质量优秀。   其他的公司根本难以和他们竞争。最终只能破产或是被挤压到市场边缘,最好的结果是被看上然后收购,成为这庞然大物的一部分。   要知道,人们所吃的面包、牛肉、蔬菜、水果,人们喝的牛奶、酒、水、果汁,人们的衣帽和饰品,看病的医院,吃的药,住的房子,脚下的路,和他们存工资、买股票和基金的地方……都是属于莱昂纳多的。   甚至就连给他们教国打钱的也是莱昂纳多——在教皇给予莱昂纳多印戒之后,光是莱昂纳多每年打给教国的赞助费,就有总和的六成。   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教育娱乐军工保险。   莱昂纳多虽然不是国王,但他远比凡世间的王更强大。   只要莱昂纳多停止给他们打钱,教国的经济就要瞬间崩溃,目前许多进行中的国家级计划都要因突然的没钱而崩盘。   ——这个得罪不起。   枢机主教们心中有数。   这个是真的爸爸。比教皇重要多了的爸爸。   之前允许教皇对莱昂纳多发信,就是担心莱昂纳多事后发怒。比如说“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不通知我”、“你们有没有把我当成枢机主教”、“所以我不是你们的人对吧”、“哦那我撤资吧”的三连加Ex攻击。   “——愿所罗门的智慧与您同在。”   走进大厅,枢机主教们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教皇,和背着手站在他身后的莱昂纳多,纷纷恭敬的向莱昂纳多躬身行礼。   “所罗门的智慧当然一直与我同在。但即使我也真的没有猜出来……你们居然合了个球。”   莱昂纳多沉默的看了一会他们的,才轻声说着,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座位:“坐吧,朋友,初次见面。   “你的名字太长了,我就不称呼了。”   在他的眼中,这十三位枢机主教头上分别映出了一个同样的浅绿色名字:   ——盖伊·朱利恩·卡尔文·朱利恩·考尔德·埃德蒙·梅拉德·约翰尼·诺思克利夫·埃比尼泽·米基·亚历克斯·梅拉德,共计663岁。   晚上还有一章,窝先出门了…… 第一百五十章 枢机主教群   莱昂纳多看的清清楚楚。   在枢机们身上闪耀着的……是稀薄、浑浊却足够明晰的白色灵光。   ——并非是来自于深渊的知识,而是多色灵能掺杂融合后的终点,没有色相的纯粹灵能。   与玫瑰教团的高位精神同化不同……他们是真的合了一个球,而且刚刚融合不久。   虽然这手法还是过于简单了一些。   这是最粗暴的一种方式。他们自愿将意识的壁垒熔断,将彼此的灵能粗暴的融为一体——就像是将许多块枫糖烤到半融化时粘合在一起,再等待它重新凝固成一块糖一般。   他们的意志虽然融合,但并不统一。随着时间流逝,这个简单的灵能结合体将会日渐分崩离析,因为每一个意识的深处,都拥有着承认自己独一无二的根指令。   因为这并非是一个纯粹的意识体,而是十三个粘合在一起的意识,去共同控制着十三个人的身体。   “说实话,你们的决意……令我震惊。”   等到枢机们入座,莱昂纳多才平和的说道:“我早就想过,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但直到今天,你们才告诉了我,这一天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许多。”   说着,他从教皇身后走了出来。   “先吃吧,诸位。我们边吃边聊。”   莱昂纳多站在沉默的教皇身边,与他坐在椅子上的高度不差太多。他扬了扬手,示意枢机主教们开始吃喝,仿佛他才是真正的领导者一般。   枢机主教们点了点头,顺着莱昂纳多的意思开始进食。   莱昂纳多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教皇赫克托三世会突然被囚禁……   想要囚禁、弹劾教皇,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确定他们之中没有奸细。   这里有一个囚徒困境:如果认为教皇无罪的人小于半数、甚至小于三分之一,那么教皇将被弹劾,枢机主教将共同成为教国的统治者,所有人都将拥有这个国家十三分之一的权柄,政治地位大幅上升。   要知道,枢机团是不可能干掉另一个枢机的。所有的枢机主教背后都有一方势力,若是对他们动手就等于是代替自己背后的主子向另外一方宣战。   但如果最终认为教皇无罪的枢机超过半数,那么教皇的权柄就会重新回到他手中,帮助教皇那一方的枢机地位同样也会大幅上升,而他的政敌将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也就是说,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投教皇无罪票的人地位都将上升;而投教皇有罪票的人,则有一半的可能会当场去世。   那么在不确定其他人是否会帮助教皇的情况下,人们总是更倾向于做出帮助教皇的决定。   在这种互相猜忌,彼此均衡的态势下,很难想象枢机主教们能够齐心协力的囚禁教皇。因为本质上他们就不是一条心。   ……现在莱昂纳多差不多就明白了。   他们先前或许不是一条心……但现在是了。   “你们……都背叛了?”   莱昂纳多沉默许久,开口问道。   他没有明确指出枢机们背叛了谁,但这个答案却立刻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是的。   “如今我们的意志都是自由的。   “我们都将为了教国的利益而行。”   枢机主教们也像是没看到教皇一样,对莱昂纳多齐刷刷的点了点头,异口同声的说道:“这是必要之举,莱昂纳多大人。我们并非与教皇大人有仇怨。基于个体的仇恨,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   “我们之所以会如此行动,是因为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发生了什么?”   莱昂纳多好奇的问道:“是什么让你们如此警惕?”   枢机们沉默了一瞬,而后答道:“是电话机。   “是您发明的电话机。”   “……电话?”   这个答案倒是让莱昂纳多愣了一下。   倒是赫克托三世突然一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   “是的,大人。就是电话机。”   枢机们答道:“所罗门教国的特产,就是我们那些大量优质的教职人员。随着城市向外扩展,越来越多的地方需要有学识的人,越来越多的国家需要教师……我们也是因此而活的。   “但在电话机的诞生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经过我们的计算,如果电话进一步普及——而这是必然会到来的历史趋向——人们就不会再需要大量的教职人员了。那些国家并非是无法培养出优秀的教师,而是无法培养出数量够用的优秀教师。   “而如果让那些稀有的、特别优秀的教师,通过多个电话向每所不同的学校通话教学,就等于是可以让少数的教师去教导大多数的人。”   如此,人们就可以通过电话跨越空间的限制。   这就意味着,大量的底层教师将会失去工作……这也同样意味着,教国将失去他们最主要的教育税金收入。   “人们甚至可以通过电话从接线员那里得知新闻,新闻的传递速度将突破纸媒的极限;或许未来的作家和歌手,也会不再用纸笔,而是直接通过电话给人们讲故事或者开演唱会……”   枢机主教们以平淡的声音答道:“我们心知这是一种神奇的发明。它将彻底改变这个时代,改变这个世界。因此阻拦它是不可能的,那只会加速我们的灭亡……我们所要做的,就是顺风而起。   “我们要做的,就是成为这个世代的‘救世主’。我们要在人们最痛苦的时候,在这个国家最苦难的时候站出来,靠着他们的拥戴得到权力,强行推行工业化。就如同上一代教皇所做的一样。”   他们没有丝毫隐瞒。   在亲眼见到莱昂纳多的时候,枢机群便立刻知道一切隐瞒和谎言,都会在莱昂纳多面前失去意义。   他们的灵能融合起来,因此变得格外强大。但也因此,他们也变得比常人更加敏锐。   在看到莱昂纳多的瞬间,他们就立刻放弃了精神上的抵抗与敌对。在莱昂纳多看来,便是这些人原本统一的黄色名字,在第一个人看见自己的瞬间都变成了淡绿色。而莱昂纳多只问了一句,他们便将自己的全部计划和盘托出。   因为他们无比清楚,自己没有抵抗莱昂纳多的能力。一丝一毫的能力也没有,只能祈求他的宽恕和理解。“我们攻击赫克托教皇,就是为了得到一个证明波吉亚教皇是正确的借口。我们已经见到了未来——哪怕会因此受到他国的打压,也必须试着强国,至少要有能够反抗侵略的底气,让别人打起来觉得棘手,如此才能获得真正的和平。   “因为我们原本赖以生存的饭碗……已经被您的新发明所打破了。但我们的民众却认识不到这一点。他们仍旧沉溺于虚假的幸福当中,我们需要给他们一个主动的、进入更艰难的生活方式的借口。   “我们杀死了教皇,主动打破了从古至今的惯例——这就是一个绝妙的借口。”   枢机主教们答道:“我们计划让赫克托三世在审判后意外死亡。这样人们就会慢慢意识到,他们是有罪的,他们也是我们的共犯。他们就只能在工业化、正常化的道路上一直走到黑……因为不会再有教皇站出来支持他们了。   “接下来,我们就要以枢机团的名义,逐渐剥夺他们的权利。一点又一点,一人又一人……”   他们诚实而平静的答道:“教皇无法强硬的命令民众,无法给民众加税,那是因为还有我们在暗中支持民众;他的一切意志落实前,就会被我们所阻碍。   “但我们可以。   “在教皇消失之后,在这个国家没有教皇之后,我们的意志将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阻碍。因为没有人再站出来,为他们而说话了。”   枢机主教们顿了顿,向莱昂纳多开口道:“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可以成为我们新的主人……唯一的主人。”   “听起来不错。”   莱昂纳多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们:“接着说。”   第二章,更新完毕!   啊对了,书友群是641732671,密码就是书名。这几天又有人私信问我,干脆在这里一块发一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觉得不行   莱昂纳多站在桌边,和坐在座位上的人差不多高。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稍高一些的侏儒——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以俯视的目光看向他。   莱昂纳多撕下一只鸡腿,大口的咀嚼着。   他的目光异常的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程度。   他就像是看到一出丑陋戏剧的观众一样,不打哈欠也仅仅是源于他有限的礼貌。   他左手撑在桌子上,缓慢的咀嚼着食物,用下巴指了指主教群:“诺,说说看吧。你们想做什么?你们篡夺了教皇的位置后,又能为我做些什么,对这个国家做些什么?”   尽管是被莱昂纳多注视着,但枢机主教群却没有丝毫退缩。   他们顺从着莱昂纳多的话语,安静的咀嚼着他们面前的食物。   他们开始进食的顺序,和摆在他们面前的食物都有所差别,因此总有人口中是没有在咀嚼食物的。这时他们便可以说那么一两句话。而说完他们就会继续进食。   或是一个人,或者许多人。他们异口同声的,一句接一句的谈论着。   他们当着教皇的面,没有任何顾忌的说着近乎放肆的话:“接下来,我们将会加税,这将是我们政策的核心。首先我们会将所罗门教之外的其余教派设为非法,再给他们收一份宗教税;然后我们接下来要发行债券,承诺这将会带来高额的收益。”   他们说着:“人们相信我们,因为我们是枢机主教。至少所罗门教的人会相信我们……而异教徒将会按人头向我们缴税。这样,所罗门教的人就会认为,他们的地位高于要缴宗教税的人。为了这种地位的崇高,他们会付出更多代价。   “他们会认为,我们是十三个人,不可能像是教皇一样任性妄为;他们会认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举动都是经过投票表决的,因此就一定是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也即是符合他们自己利益的。他们所要的不是自由也不是民主,他们要的只是他们自己作为小民的富足而已。   “所以接下来我们将会逮捕那些政府的反抗者,尤其是反抗者中的灵能者。我们将把所有灵能者收编或是根除,而后基于灵能、基于神权,建立出一个宗教纯洁、等秩森严的社会。   “我们将会吸引同信仰的人,在其他国家内扩散信仰,接受任何国家的信徒,尤其是灵能者。我们将会以极高的社会福利收拢绝大多数的灵能者,给非灵能者一个能够觉醒灵能的可能,在国家内制造出森严的、一级一级的等级差异——我们将其称为‘飞升者位阶’。”   随后,枢机主教们同时回过头来。   他们注视着莱昂纳多,异口同声的答道:“我们将会一直如此行走。直到我们变得和其他国家一样强大。直到我们变得比他们还要强大。   “您觉得如何?”   他们发问道。   莱昂纳多却是沉默了一瞬。   ……极权主义啊。   毫无疑问,这个白球型枢机主教群所构想的,这应该是一种极权主义神权政治社会。   枢机主教群的意志,至少在表面上是迎合人民的——人民想要更多的福利,却又不想加税。因而他们反抗教皇,而枢机主教们站出来,带领他们反抗教皇……直到杀死教皇。   那么他们身上,就被赋予了一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反抗者色彩。而他们的思想是连接在一起的这件事,将不为其他人所知,这样他们的子民们,就会产生一种“我们生活在共和社会”中的错觉。   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而他们之间扮演出的矛盾和冲突,则可以源源不断的筛选出可以利用的、或是应当毁灭的人。   更可以轻松的诱导人们,做出他们所需的决策,还能让人们沾沾自喜认为他们沾光了。   这并不难。   事实上,在合球之前,这群枢机主教就已经控制了所罗门教国的内部教育体系。而对于一个以师资力量闻名的国家来说,这就等于是握住了它的命脉。   哪怕是没有这次的反叛,进一步的控制下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正如他们所说……是因为莱昂纳多发明的电话,让他们着急了。   莱昂纳多大当然知道,他们所构想的世界是近乎荒谬的。   他们将想象力投射到极限,也只能想象电话无限普及的情况下——而且是如今有接线员的那种电话,甚至不是可视电话。   而在未来,哪怕是网络普及,教师也依旧是存在的。   原因也很简单。   随着自动化时代的到来,城市圈将逐渐扩散,而随着自动化农业的发展,科技产物也将逐步扩散到农村乡下地区,随着市场逐渐转为红海,对产品的质量和成本需求也会提高,进而对技术工人的学历要求进一步的提升。   如此一来,人们就需要更多的教师、更稳定的人才培养机制,以及更成熟的教育体系。   枢机主教群所犯下的错误,相当于刻舟求剑。   他们假设存在一个具有发达通信设备的文明,却忽略了这种便捷低成本的通讯对其他领域的连锁改变。更忽略了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企业公司对毕业生的要求,也绝不仅仅是“识字”、“有常识”和“会算数”就足够了的。   他们的路行不通。   莱昂纳多清晰的判断出了一个结果。   看起来,他们似乎是为了让教国得到自由,为了让所罗门教国挣脱各国的钳制和威胁,为了让民众不再被教皇的个人意志所控制……   但这实际上,却是利用一部分人民好吃懒做、不想付出就想一步登天的、不切实际的愿望,达到他们自己的个人目标。   ——这一点他们没有说谎。他们所图的也是自由。   是挣脱他们背后的主子,真正的成为一个权力者的自由……   是背叛者挥出利刃的自由。是反咬主人一口的恶犬的自由。   “先干杯吧。”   莱昂纳多沉默了许久,突然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这酒是我从撒丁带来的特产,我种的葡萄、我酿的酒、我罐装的、我销售的——不可不尝。来,都尝尝看。”   他举起酒杯,向各位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他看着所有枢机主教将杯中之酒同样饮尽,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吧,”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你们这主意啊,还不太行。   “一会吃饱喝足,各位就回去多想想吧。好好想一想,明天公开审判该说些什么,想一想我要的是什么、你们能给我什么。然后再去想想看,我会希望你们怎么做。”   莱昂纳多温和的说着:“来,各位。干杯。”   在教皇面前,服下这美妙的毒药吧。   或许赫克托三世做不到什么,但至少背个锅还是做得到的。   一夜之间,以囚徒之身谋杀了所有的枢机主教。这臭名也足够他能够重新稳定局面了。   至于这个白球……   想要成为极权主义者,同时还是极端宗教主义的创始人——不去死,难道留着当烟花吗?   第五个。   莱昂纳多心中喃喃念着。   更新完毕!(震声)   今天回来的比较晚,只有一更……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辣。   也可能不快乐(小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圣议日前夜   在听到教皇想要召开宴会时,大主教们还谈论着这件事,忍不住嘲笑着教皇的愚蠢和不开悟——这个时候,若是他安安静静的待着等死,说不定还能给个体面些的结局。   至少他的儿子不会平白遭难,还能保留他的大主教之位。那么今后他也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从安布罗斯修道院回来。   但几乎没有人还认为,他们的教皇大人还有翻盘的可能性。   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枢机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十三联装巨型白球冲锋骑脸,这还能怎么输?   人们几乎可以断定,教皇赫克托三世一定会在提比略圣议时,被所有人裁定为有罪!   因为他必须有罪。   毕竟所罗门教国的政治局势,已经激烈到了枢机主教集体攻击教皇的程度,这最终的结果就已经与那近乎沸腾的民意彻底无关了。   就在两天前,枢机主教们为了防止教皇突然抽出来什么能翻盘的牌,就已经把他给提前关了起来,并给他送进去了一份认罪书。   只要他签上字,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是玫瑰教团出身,而对波吉亚教皇的一切指认都是污蔑。   赫克托三世当然不会签,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无辜的。这一点他自己知道,枢机们也知道……甚至不少的大主教都知道教皇是无辜的。   可那又如何?   不管教皇是不是无辜的,他无法让大主教们满足,无法让枢机满足……这就足够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们根本就不是因为教皇打算成立真宗玫瑰十字教派,才猛烈的打击他的。   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他当选教皇时积压的矛盾。   那时候枢机们为了竞选教皇而几乎打出了脑浆子。他们各自都有背后势力,因此也都希望成为新的教皇——甚至就连波吉亚教皇也出身自法兰克共和国,而再上一代的教皇则是美第奇第一银行的股东。   赫克托三世之所以能成为教皇,不是因为他的优秀……恰恰是因为他的无能。   他似乎可以被枢机们控制,作为一个傀儡摆在前面。反正政务也要有枢机主教们讨论,受到他们的影响。   但在这时,赫克托三世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   一开始,在他给莱昂纳多授予枢机权戒的时候,其他枢机们还以为赫克托三世是莱昂纳多财团的代言人。因此他们也谨慎了许多……他们和他们背后的人,也试图从赫克托三世的政策上分析出莱昂纳多想要做什么。   直到去年,在赫克托三世因为修正律法而受到抵抗和反击的时候,莱昂纳多却没有丝毫表示;而在他试着重选基层官员而被其他枢机们当着民众的面驳斥和反对的时候,莱昂纳多也没有任何表示。   那时,枢机们才终于确定——原来莱昂纳多和赫克托三世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赫克托三世的许多侵略性的政务,仅仅是因为这是一个纯粹的傻吊愣头青而已。根本就不是为了夺取话语权,也不是为了立威或者打击政敌……他是真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什么就做什么。   这几乎让枢机主教大人们气笑了。   ——我们把你当成大敌,合着你真的只是运气好而已?接受莱昂纳多的礼物,然后授予他枢机权戒,不是因为你们早有联系,只是单纯的想要送他戒指?   但在那之后,他们却突然反应了过来。   似乎……借着成为教皇的机会脱离身后势力的掌控,也是有搞头的?   这十年过去,他们若是不成为教皇,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好结局了。这一代的教皇快要走到尽头,可下一任教皇的选举又是一场血腥的厮杀……站错了队的、被牺牲的、事后清算的。   这十三个人,明年圣别日的时候还能见到几个?   两个?三个?   他们已经被身后之人逼迫到了极限,难道还能有四个人活到明年不成?而登上教皇之位的,真的就能摆脱身后大国的控制,从傀儡的状态解脱出来吗?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想出了办法:   不如我们都不成为教皇算了。从今以后,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力者就是枢机主教。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任何人因为站队错误而身死了。   但这样,又迎来了一个问题——到了那时,如何能确信没有人会试着去坐上教皇之位?   不提前准备的话,面对早有预谋的政敌,在教皇选举上几乎是不会有任何抵抗之力的。   于是有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意见:我们不如把思想链接起来算了。   用圣遗物提供能量,构建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仪式。将众人的灵能交融在一起,让所有在意识层面上成为“一”。   这是仅有的,能够保证所有人都不死、也不会被当成傀儡利用后灭口的法子了。   只要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均衡,胜利者身后的手就不会敢乱动;而失败者也不会死。看起来所有人都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面,实际上他们已经互相解开了镣铐。   自由和生命,哪个更为重要?   在那次秘密议会的最后表决阶段,所有人掀开自己面前的牌子的时候,上面都是“自由”。   下定决心之后,剩下的反而要简单许多了。   这些枢机主教每一个都是觉醒者。他们每个人都是聪明人……因此才有幸能成为傀儡。在许多个聪明人全心全意的去研究的时候,他们很快就得到了结果。   ——他们将心灵之壁打通了。   那一瞬间,他们仿佛成为了神。   他们的思维脱离了自我身体的约束,站立在了更高的地方;他们思考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倍,任何议题都会在极短暂的讨论中得到答案。   少数服从多数。他们以如此明智的方式行动着。   只要不离开太远,心灵议会就可以同时操控十三个人的身体。他们的任何意见,都是他们表决后的“最明智”的结果。   包括囚禁教皇。包括允许教皇给莱昂纳多送信——   他们将会精确的计算好信件投递的时间,保证莱昂纳多的车队来到教国的时候,一切都以尘埃落定,却不会过去太久。他们必须给莱昂纳多这个面子,即使教皇并不是他的人,但他毕竟是教国的主要投资人……更换教皇这么大的事,必须要跟他说一声。   而既然枢机已经跟教皇撕破了脸皮,他们就不会再允许教皇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为了防止教皇事后跟莱昂纳多控诉时,被莱昂纳多发现信件的投递时间故意错开了那么半天——当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毕竟莱昂纳多作为一个发明家,一个跨国财团的持有者,一个大富豪,一个艺术家……他又怎会知道,一封信从维也纳到佛罗伦萨需要多久的时间?   路上耽搁那么一两天,也是很正常的嘛。   但尽管莱昂纳多能计算出这个的可能性不大,枢机们也仍然打算尽可能的高估莱昂纳多的智慧。他们打算在圣议上,公开刺杀教皇赫克托三世。   只要教皇赫克托三世在投票阶段处于下风时被刺杀,人们就根本不会去在意是谁刺杀的他。   但目前的问题在于……   教皇没有死。   枢机们死了。   在教皇召开酒宴的第二天,也即是提比略圣议日的前一天,所有的枢机主教,都被发现被毒死在了自己家中。   ……这怎么可能?   人们简直难以置信。   并非是他们相信教皇的人品不会下毒……而是因为这些枢机们根本就不可能被毒死才对。   哪怕凡人君主也早就不会被毒杀了!   从罗马时期,就有能够侦测毒性的神术。哪怕是在一些宴会上使用神术会显得不太礼貌,可这些枢机们难道和被自己囚禁的教皇还要讲礼貌吗?   他们每一个人都会侦测毒性的神术、每一个人都会侦测恶意的神术,教皇被他们关押在他们的地方,被他们的人看管着,做饭的、提供食材的都是枢机主教的人……   ……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难道毒杀他们的不是教皇?   圣议日还有一天。   可谁来主持仪式?   他妈的裁判死了啊?   一时之间,整个教国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这时,莱昂纳多阁下则恰巧在半路上的某个城镇考察自己的产业时,恰巧遇见了要前往佛罗伦萨送信给自己的信使,并且他恰巧的与自己的夫人雅斯塔禄在一起。   于是尊敬的莱昂纳多阁下就截下了这封信,并温和的表示你可以哪来的回哪去了,以及他马上就会前往教国、你可以先去安排一下这两件事。   按这个时间推测的话,莱昂纳多抵达教国的时间,将会比枢机们原本预定的时间要早上那么一天。   也就是说,莱昂纳多今晚就会来到教国……在提比略圣议日的前一天。   信使的计划也被全盘打乱。那年轻的小伙子已经被出乎预料的情况吓蒙了。   他必须尽快回到教国,找枢机主教们商议一下,“虽然送信晚了一天,但莱昂纳多还是提前一天到了这种情况如何处理”。   他的心中虽然慌乱,但并没有太多不安。   因为他知道,枢机主教大人们就在自己的后方看着自己——   唔,今天八点多才到家,只能更新一章半了……没错这是三千字的章节,就是一章半没问题(严肃)   好困好困,终于可以睡了孩子们晚安明天就不奶了的说……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准了   即使莱昂纳多正大光明的刺杀了十三位枢机,可他的主线任务却仍旧没有完成。   那只能说明,虽然枢机主教群已经死去,但他们的思想仍然存在。他们的布置依旧会生效。   但生效之后受益人是谁,那便不得而知了。   所以莱昂纳多依旧要前往维也纳,准备接手后续的各项事宜。   ——至于枢机们没有死透的可能,则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不是因为他们在莱昂纳多面前服下了花与酒那么简单,而是因为莱昂纳多当天夜里,就已经在帷幕之下与他们见过最后一面了。   他们并非是没有自救之力。   在历史上所有因“花与酒”这种毒药而死的人中,他们或许是除了自杀的丕平三世外,对自己的死因最清楚的一伙人:   他们在意识到自己中毒的瞬间,就已经相互交流,达成了共识。   就是因为枢机主教群意识到了,要杀他们的是莱昂纳多,才干脆的放弃了抵抗。   原本他们还无法察觉莱昂纳多的伟大之处,甚至原本他们甚至察觉不到莱昂纳多的灵能波动。但在他们的灵能合并后……他们能够看到了。   他们清楚的看到了,莱昂纳多身上闪耀着的,究竟是何等伟大、何等璀璨的光辉。那灵能恐怕已经到了能够以一人之力对抗军队的程度……   ……而且,他足够有钱。   在这个时代,金钱能够控制法律、控制政治、控制文化,甚至控制宗教。有史以来直到现在,它的力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而且恐怕还会进一步的膨胀下去。   至于什么正义和公理,什么传统和规矩,在金钱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样虚浮衰弱,不堪一击。   如今的人们越发的聪明了,也愈发的现实了。尤其是那些聪明人——去跟他们讲什么正义、什么传统、什么梦想,都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的给个价码。   就因为他们是聪明人,他们才更知道当金钱离自己而去、甚至反过来打击自己时,自己的那种无力;也知道若是自己手握金钱,他们就可以轻易的达到尘世的天堂、享尽繁华之福。   为了得到更多的钱,他们就能把自己的良心铸为钢铁、更硬愈顽石。而作为世上最富有、最聪明的人,莱昂纳多只能从物理上进行毁灭。   可如今枢机们也看到了。以莱昂纳多的灵能,即使派出大军,也不可能将其绞杀……更不用说是区区刺客了。   换句话来说,既然莱昂纳多决意杀害他们,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倒不如说,他们现在认栽死去的话,还能享受一份枢机主教的待遇。总要好过被莱昂纳多打落凡尘,死后还要带着身边的人一并受苦,甚至名字都要从历史上被抹去。   这是莱昂纳多的怜悯。   没办法,他们赌错了——莱昂纳多真的是赫克托三世的后盾。那个看上去傻了吧唧的赫克托,竟是为莱昂纳多引诱敌人的鹰犬……或者说诱饵?   连教皇都是他的棋子,莱昂纳多究竟想要做什么?   总之,不管他想要做什么……   枢机主教群都只能选择一件事。   既然下错了注,那就愿赌服输。   因此,他们在意识到自己中毒后,立刻使用灵能镇压毒性,同时快速的在脑中交流完毕后留好了遗书……随后安然离世。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他们都留下了遗书,甚至有好几个人言明,毒杀他们的并非教皇,而是一个不能说的人……那些路人才因此而感到茫然。   ——枢机主教团与教皇历来不和,整个教国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教皇被关起来之后,这事更是闹到了连七八岁的孩子都知道的地步。   他们没必要给教皇开脱。没有立场,更没有理由。   但他们这遗书一写,却反而让教皇立于了不败之地。   既然枢机主教们的遗书言明谋杀者不是教皇而是另有其人,而他们又不可能会为了教皇而撒谎……那么这个时候,谁会第一个跳出来指责教皇涉嫌谋杀,谁就是最有嫌疑谋杀枢机主教的人。   除却教皇之外最有谋杀动机的,难道不就是打算栽赃给教皇的人吗?   “你倒还算是幸运,赫克托。”   莱昂纳多轻声笑着:“我也没想到,他们死前会写下遗书……唔,谢谢。”   雅斯塔禄轻柔的为他将嘴边的油渍擦拭掉,又喂给了他一块煎的正好的牛腰肉。   她环着莱昂纳多的右臂,露出甜美无害的笑容,如同水晶雕成的百合花一般纯洁动人。   但教皇却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只是垂着眼盯着盘子——而雅斯塔禄也同样没有看教皇一眼,而是全心全意的凝视着莱昂纳多的侧脸。   在太阳下山时,莱昂纳多和雅斯塔禄才终于通过正规途径赶到了维也纳。   他一来到这里,便被人请到了教皇宫吃晚餐。许多人听闻这个消息一度心生忧虑,唯恐这位世上最富有的青年艺术家也被教皇大人或是其他的什么人给顺手毒杀了。   虽然这可能性不大,但毕竟还是存在的。毕竟昨天才死了十三个枢机主教,今天死个莱昂纳多也不是不可能的……   莱昂纳多和雅斯塔禄一落座,教皇便立刻命人端上来一桌奢华的晚宴,外加各色美酒。并驱散了所有的侍从,连一个酒侍都没有留。   这不禁让人怀疑,这究竟是打算让莱昂纳多服侍教皇呢……   ……还是教皇亲自服侍莱昂纳多呢?   “我想,他们写下遗书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好。”   赫克托三世慢慢咀嚼着食物,微笑着低声答道:“毕竟……有您在这里。这样可以让他们的亲属不致碰壁。”   既然莱昂纳多是赫克托三世的支持者,那么反对教皇的人自然会撞个头破血流——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莱昂纳多更硬的南墙了。   哪怕是楚王或是条顿王,目前世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的君主,也不可能强行改变莱昂纳多的决定……甚至可以说,莱昂纳多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不知道比这小小的所罗门教国高到哪里去了。   他们也正愁莱昂纳多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想要贿赂他都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毕竟这个男人除却有些惧内之外,已经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了。   如果他们知道,教皇背后的主子是莱昂纳多,恐怕会笑呵呵的把这块肥肉送给莱昂纳多、甚至还会看在莱昂纳多的面子上给教皇送些礼金礼品什么的。   “毕竟,没有人会愿意阻碍莱昂纳多的意志。因为您是所有人的朋友。”   赫克托三世停止了进食,以近乎谦卑的态度低着头恭敬的说道:“或者说……您的智慧、财富和力量,能够让所有人都愿意成为您的朋友。”   “哪里的话。还有,不再吃点了吗?”   莱昂纳多轻笑着:“明天可就是你的审判日啊。”   “不吃了,不吃了,”赫克托三世温吞的笑着,一点也看不出他竟是贵为教皇,“我饿了好几天,吃的太多伤身体。”   毕竟他已经忍饥挨饿了数日,这几天给他的食物只有那么两勺加了些面粉的蔬菜汤……除却是热乎的之外,甚至连牢饭都不如。而且还不管饱,只是让他勉强饿不死的程度而已。   在长久的饥饿之后,突然进食大量的食物很容易猝死。所以某种意义上,枢机主教团们原本打算给他安排的圣三餐,几乎可以说是死刑的宣告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请示您。”   教皇恭敬的问道。   莱昂纳多简短的答道:“讲。”   “明日的审判大会上,我想辞去教皇一职……以我的能力、目前的声望和背负的舆论来看,实在不适合继续背负教皇之名。”   赫克托三世恭敬的站在莱昂纳多身边,弯着腰鞠着躬、低垂着目光,平声静气地说道:“因此,我想辞职,退下来担任书记长——这才是我能够胜任的职务。至于新的教皇,将依惯例从枢机主教团中进行选举。”   他当然知道,十三位枢机主教,在昨日的晚宴后已经全部去世了。   但是,还有一个。   所罗门教国还有一位最后的枢机主教!   就是在他面前慢悠悠的吃着晚饭的莱昂纳多·达·芬奇。   一直沉默了半分多钟,莱昂纳多才咽下了口中的饭菜。   一旁的雅斯塔禄立刻凑上来,为莱昂纳多细心的拭去污渍,并将冰镇的柠檬酒递给莱昂纳多漱口。   莱昂纳多漱口完毕之后,淡淡的回了一句话:“准了。下次不要自作主张。”   “是……陛下。”   教皇恭敬的答道。   更新完毕!今天沉迷京鸽鸽的直播,还是一更呜呜呜窝忏悔(缩)   突然也想试着直播看看……等有空搞一个看看吧(远目)   孩子们睡啦睡啦,晚安晚安……   最后py一下顺岑大佬的新书《满级剑仙》~ 第一百五十四章 根除恶行之土   次日清晨,见到莱昂纳多安然无恙的从教皇宫走出来的时候,门口守候一夜的大人物的探子们才终于松了口气。   好歹莱昂纳多阁下是没再出事……   枢机主教团昨天早上已经表演了一个集体当场去世。要是今天早上再来一个“天亮了,昨晚莱昂纳多阁下死掉啦”,这些人怕是要疯。   ……等等。   说起来,莱昂纳多阁下是不是……也能勉强算是一位枢机主教来着?   只有枢机主教才能主持提比略圣议。   这种需要由一城所有公民进行投票表决的神圣仪式,最早要追溯到奥古斯都时期。   伟大的弑神者耶稣·奥古斯都的弟子,老奥古斯都的义子,圣奥古斯都联邦国的缔造者,“智慧人”提比略一世,曾在他年轻的时候被元老阿纳罗栽赃陷害杀害了他的护卫,试图强行逮捕他并秘密处决。   那时的提比略陛下,还只是大将军、执政官兼任保民官,还没有拜师耶稣,但也有他超凡的智慧。   当时的提比略,在冲入自己家中逮捕自己士兵面前,非常果断的申请发起公开审判——   所谓的公开审判,就是将所有的证据摆在广场上,通过轮流辩论的方式争取人们的投票。这是当时罗马唯一的上诉机制,又被成为“辩师的角斗场”。   因为无论犯人本身以什么罪名被起诉或是逮捕,他只要争取不到全城三分之二民众投出的无罪匿名票,就会被追加“嫁祸官员”和“恶意煽动”的罪名,基本都是一个死刑。   而如果他能够得到民众的支持,那么他便被判无罪。而原本要下达判决的官员,便会视情况背上从“无能”到“谋杀”不同档次的罪名……至少也是脱下官身的程度,稍微严重一点也是死刑。   换言之,公开审判结束时,一定只有一个人能够以无罪之身下台的,另外一人至少也是个流放之刑。   在全城人的见证下,能主动与阿纳罗发起这不见血而致命的角斗,足以证明伟大的提比略陛下光明磊落、心中坦然。因而面对元老院的栽赃嫁祸、面对公民们的怀疑、面对主持审判的祭司那“侦测谎言”和“感应血迹”的神术,他也依旧能义正言辞为己而言、为义而言。   最终公民们被他说服,而背上“蓄意谋杀”执政官则被斩首示众。   后来,在耶稣·奥古斯都被叛徒犹大刺杀,提比略一世即位后,他就将这公开审判改名为“公民圣议”。因其原本的目的应是还无辜者一个清白……所以不能用“审判”一词,事先断言某人有罪。   如今这项仪式基本上已经废弃不用。只有少数几个国家还有类似的传统……其中之一就是所罗门教国。   但不管是哪个版本的仪式上,有一项传统都是存在的——那就是圣议仪式上,必须有至少一个身份较高的神职人员,以自己的名誉和性命为两位发言者做担保,负责监督和剔除发言者的谎言,以及检查并处理证物。   这个神职人员的身份必须比发言者要高,至少不能出现主教审判区长、区主教审判大臣之类的情况。   ……但从来就没有人敢审判教皇。因为再也没有比教皇的地位更高的神职人员了。   那么起码,也需要枢机主教,才能让仪式进行下去——   “好的,我会去做的。”   面对几位大主教迫切而诚挚的眼神,莱昂纳多平静的点了点头,应允道:“我知道规矩。我以我的名义、我的性命担保,提比略圣议上,将不会出现任何谎言与不实。”   “如此,十分感谢……”   大主教们恭敬地向莱昂纳多行礼。   一位老主教苦笑着:“莱昂纳多大人,我们也并非是给您出难题。主要是我们实在下不来台……说老实话,教皇陛下也可以是无辜的。但圣议不能不召开。”   “如果我们不召开圣议,那就是给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个借口。我们不开,他们会强行帮我们开,审判我们的教皇。”   有人总结道:“他们很早之前就想要干涉教国内政了。这将是一个借口……”   老主教叹了口气:“教皇被我们审判,和被外国人审判……情况是不一样的。”   “我理解的。”   莱昂纳多再度点了点头。   他明白这些人在忧虑什么。   如今枢机们全部猝死,教皇已经可以无罪了。   但无论有罪无罪,审判都必须召开。然后由教国的公民为这事定性,这事就算是了了。   如果这事一直悬着,它早晚会成为一个借口。如今枢机主教们全部死亡,这就意味着教国内部互相牵制的多国势力瓦解,所有人的棋子消失的同时、来自其他人的制衡也消失了。   这就像是一群人盯着一块肥肉,谁先出手就会被其他人一起拦住……但现在他们突然有事,被人全都叫出去了。那么谁能第一个冲回来,就可以一口吃下这块肥肉了。   这种时候,肥肉君就会感到十分不安。   尤其是到了现在,神职人员在大多数国家的地位已经不再那么崇高。甚至许多国家的神术使用者都已经不再是教廷出身,而是各国自行培养出来的。   ——当年在神圣罗马帝国崩溃之后,那些没有追随利奥三世前往教国的神职人员,为了保命和维持自己的地位,做了一项让数千年的宗教传统瞬间崩塌的事……完成了连耶稣和查理曼都没有完全做到的工作。   他们将神术的原理泄密,高价卖给了各国的国王。   人们也终于明白了,原来神术并非是通过虔诚的侍奉神明或者圣灵而得到的奖赏……而仅仅只是昔日众神传授下来、被他们所隐瞒起来的灵能技巧而已。   从此,“神术”这种技能,就完全失去了神圣性。   一切能够通过循规蹈矩的教学而习得的技能,也就只是普通的知识而已。除却对天赋有些门槛要求之外,也就没有什么神圣性可言了。   这一刀背刺,让教国的地位瞬间崩盘。   在能够自己培养属于国家的神术使用者后,他们再也不用看教廷的脸色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效率会比教廷亲自培养的低一些。但这个让人们理解为,是因为教廷还有其他的秘术没有公开。   这甚至一度让所罗门教国迎来了敌视:若是神明还在也就罢了。但神明的时代早在奥古斯都时代就已结束,你们为何还攥着这传承,向世人隐瞒了千余年?   他们甚至向教国施压,希望他们能够将剩下的秘法一并公开——当然,这仅仅只是方便日后狮子大开口而已。他们自己也清楚,教国不可能公开这种程度的秘密,这已经等于断人活路了。但清楚归清楚,这不妨碍他们顺着大势吼一嗓子,驱除教廷在自己国内的政治影响力。   事实上,如果他们知道,教国之所以能更快地培养出神术使用者,仅仅只是因为圣棺内部、以及诸圣所内部的大量圣遗物,和教国的诸多灵能者死去之后的尸体,让教国内部的灵能者天然觉醒的速度加快的话……恐怕教国将会迎来一场灭国级别的劫掠战争。   教国的圣遗物储备,足以让他们每年培养出接近四位数的灵能者。而这些灵能者老死之后也会埋葬在教国,他们的尸体又可以继续担任新的圣遗物。   随着一座又一座规模浩大、外观肃穆神圣的墓园建立并装满,所罗门教国的新觉醒者数量还在每年递增。   可这个秘密一旦泄露……那就不是圣堂被劫掠这么简单了。甚至剖坟掘墓、种族屠杀、焚烧尸体提取结晶的事也是做得出来的。   莱昂纳多相信人的劣根性。他们会这样做的。   但他不需要让所有人都成为圣人,他不需要让所有人都没有犯罪的心……他只需要让他们没有犯罪的行动即可。法律就是为此而生的,舆论也要为此而活。   人无完人。   就连莱昂纳多自己,心中也有傲慢、贪婪、怠惰和色 欲的种子。他又如何能去要求其他人成为无欲无求的圣人呢?   这个秘密只有历代的枢机主教和教皇知道。这也是为何一般只有枢机主教能够继任教皇、只有教皇能够指定枢机主教的缘故。   赫克托三世被刻意孤立的一个证据,就是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最后告诉他的,还是莱昂纳多……   所以他当时才不会理解,为何波吉亚教皇这么想要强国、为何这些枢机主教们总是如此激进。   纸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灵能者的尸体可以微量加快周围灵能者的觉醒速度”的这个秘密,会被其他人发现。   虽然对已觉醒者没有太大用处……但它毕竟可以作为能源,也可以让未觉醒灵能的人更快的成为灵能者。   毕竟,又有谁会嫌自己国内的灵能者太多了呢?每一个灵能者,都是精英工人、研究者和优秀官僚的人才储备。   到了那时,教国将会面临灭顶之灾。而随着种族屠杀的发生,莱昂纳多想要的“无仇恨”特性也就宣告破灭。   或许……这才是莱昂纳多主线任务的真正面目。   尽量消弭人与人之间的仇恨、瓦解制造大规模仇恨的源头……   为此,莱昂纳多倒是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他的使命任务:真宗玫瑰十字。   ——来自亚雷斯塔的技术,可以让人更简单的成为灵能者。无需刨坟掘墓,无需囤积大量的圣遗物,仅仅只是用他的灵能之火,在别人身上刻上一道槽……就能灌入第一道灵能,完成最艰难、也是最基础的“最初升华”。   而这技术只要能够完善并推广,就意味着全体灵能者的时代即将到来。教国所面临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   所以……它才会是使命任务吗?   “我明白了。”   莱昂纳多缓慢的点头,再度重复道:“我会去做的。”   三千多字的第一章……   晚上还会有第二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代言人战争   正午时分,提比略圣议照常召开。   如今正是深秋时,天气阴沉。即使太阳高挂,也感觉不到浓烈的日光……倒不如说,能不下雨就已经是幸事了。   人们早早吃过午饭,围拢在维也纳中央广场上。没有吃饭的人,可以来领一块煎饼……这足以让所有公民都聚集过来。   广场周围有侍童抓起大把风干的玫瑰花瓣,将它们洒在火盆里,焚出带有温暖香气的青烟。   整个教国所有还活着的大人物,都来参加了这次圣议。甚至就连国外的大人物也有不少。   在广场东南西北,各有三支队伍。   在北方是教国本地人的领域。   站在第一排中间的是大主教朱利安诺。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不到,面容干瘦眼眶深邃,整个人看上去谦卑有礼。但实际上他是某位枢机主教的胞弟,在教国内负责掌管人事变迁。   而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书记长和骑士长——分别是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矮小老头,和一个容貌清秀、看上去至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人是昔日查理曼的圆桌骑士之一,巨人骑士奥利弗的后代,也继承并佩戴了他祖先的巨人手套。   而在西边的大头的,则是一位来自条顿的老伯爵的长子。他看上去四十多岁,面容像是狮子般威严,虽然矮小但很是精神。   他身边的两人,分别是洛伦佐的弟弟朱理亚诺·德·美第奇,和来自法兰克共和国的商人代表亚瑟。   而南边打头的,则是一位新罗马王国的子爵,以及来自白埃及的外交官、和北非的亡灵使者。   至于东方的则是最为强大的一支——他们分别是来自楚国的鸿胪寺卿,以及他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立陶宛公国的老伯爵和波斯王国的持火者。   每个带头的人后面,都跟着他们自己带来观礼的人。   教皇虽然才被关起来不到一周,但在圣议日的前几天,他们就已经到了教国。   事实上……在教皇还没被枢机主教们关押起来的时候,来自各方的人就已经动身了。而在教皇刚被关起来没一两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赶到了——以日常外交的名义。   但其实那是因为,早在一两个月前,他们就已经给他们捧出来的枢机主教那边下了命令……而且他们也互相知道其他人都已经各自下了命令。   教国就是一张棋盘。来自大国们的棋手以人为棋,在这张棋盘上进行代言人战争。倒不是为了这些教师或是这每年仨瓜俩枣的教育献金,仅仅只是找了个地方展示财力、手段和气魄而已。   如今飞艇、全自动步枪和高射炮,以及油轮、火车和汽车已经随着莱昂纳多财团的扩散,将其技术和成品卖给了各国。而所有人也都知道,莱昂纳多也是两头甚至多头下注……双方同时拥有了这些可怕的武器,一旦开战将会在国内掀起可怕的厌战之风。   于是,所罗门教国,再加上新大陆。这就成了两块棋盘。   一处彰显财力和智谋,这是明面上的实力;另一处则互相比较着最先进的武力军备技术与合纵连横的战略艺术,这是战争时的隐形力量。   原本是这样的。   但既然这一代的教皇这么羸弱——倒不如干脆换成我们的人。   哪怕教国也没啥太大的油水,没钱没地没人,但他们有一个好:那就是外遣的教士们早已打入各国基层,回来时还要述职。这就意味着要是有人掌握了教国,就等于是立刻掌握了一个巨大的情报网……比较边缘的那种。   虽然这情报也很边缘,只能集中在乡村地区,也拿不到什么统计数据、没法让他们主动调查,但好歹是个为期十数年的长期眼。   虽然他们也不能说很缺这种级别的情报网络,一时半会也用不太上。但情报总是没人嫌多的……而且我不拿可以、可总不能让别人白拿了。   你要是想要这个教皇之位,也成。那就得多给我吐点东西出来——当然不是枢机主教之间的财产贿赂那么简单,而是他们背后的,国与国之间的利益让渡。   因此这一代的教皇,肯定是要被撸下来的。   但至于之后是谁上台,就要大家好好讨论一下了。   “枢机主教们不是遇害了吗?”   朱理亚诺小声的问着身边的伯爵长子:“圣议还开吗?”   伯爵长子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但并没有回话。   倒是一旁那面容亲和的中年人亚瑟,笑眯眯的说着:“总得要开的,安心。就算没有枢机主教,他们临时选一个枢机主教出来,也总比不开的好。”   “他们要是不开倒也好。”   伯爵长子开口,淡声道:“但那样的话,大家抢起来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有规矩就比没规矩好嘛。”   亚瑟低着头,轻笑道:“就是不知道是我们中的哪位出的手……”   “当然是最不想遵守规矩的那个人了。”   伯爵长子说着,目光不自觉的向着南边瞟了一下:“越是没有指望的获胜的,越不想有人轻易获胜。”   埃及或者北非——再要么就是法兰克。这三个人是最没有希望获胜的……但商人重利,没必要能在喝汤的时候把桌子一块都掀了让别人也吃不了肉。   所以要么就是埃及人,要么就是北非人。   “那群黑皮……”   伯爵长子低声念着,目光不善。   这次损失最大的,就是条顿和楚国。   条顿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财富与传统的最大继承者,狮心王这一传承,让他们的王权极为稳固、官员工作轻松、政治清明廉洁、民众安乐自信。   而楚国则是在唐王朝瓦解之后出现的最为强大的诸侯国——在重新实现统一后,楚王朝大量任用中外贤士,废除丞相制而推行内阁制,并设立监察机制,鼓励对外经商,推行学术自由。   许多被放逐或是被迫害的西方学者,都想要过远洋而东渡大楚,去呼吸那片自由的空气……阿达的父亲也是其中一个。   条顿和楚,是这次代言人战争中,原本最有希望获胜的两位。甚至可以说,其他人只需要在他们身上押注就好……但因为不知道哪来的掀桌子的人,他们也要被迫下场。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掀的桌子,我要他好看。   来自条顿的伯爵长子心中恶狠狠的想着。   “咦?”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边的朱理亚诺发出了讶异的声音:“那个女人,不是莱昂纳多大人的妻子吗?”   伯爵长子心中陡然一惊,顺着朱理亚诺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位黑发白纱衣的美貌少女。   ……那是,雅斯塔禄女士?   这么说来……   “人都到齐了吧。”   一个威严的声音如天雷般隆隆响起。   回来的有些晚了……但说好的第二章,还是送上了!   祈大人超强(破音) 第一百五十六章 枢机主教嗦不出话但心里苦   那个声音的出现,顿时便让喧嚷纷乱的广场平静了下来。   只有外面围观着的、准备投票的那些公民们,才是因为有人说话而安静下来的……内圈的这些大人物们,在意识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的时候,顿时满脸讶异的向中间望去。   随后,那个声音又重复了多次——他用不同国家的语言,分别问了一遍。直到得到在场所有人的应和后,那声音才终于安静下来。   而这时,这些从各国赶来的观礼代表们,已经意识到了那个说话的人是谁……   能够完美掌握世上所有主流语言的人仅有一个——   只见维也纳中央广场上空气一阵波动模糊,一个人影便从中踏了出来。   那人身材健壮、皮肤却十分白皙,肩膀宽阔而有力,完美的撑起来了枢机主教的宽松白袍。他的面容端正肃穆,黑色的短发整齐的向后梳理着,圣碧色的双眼如深渊一般深邃、如天空一般高远。   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古代的希腊众神雕塑一般。简直是活着的神像,和周围人的画风都不太一样。   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人们也能立刻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那正是全能之人,人类一切才能和美德的集合体,全世界十分之一财富的拥有者,“此世之光”莱昂纳多。   见到莱昂纳多,教国的公民们怔了一瞬间,随后立刻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莱昂纳多!莱昂纳多!莱昂纳多!莱昂纳多……”   他们齐声高呼莱昂纳多之名,原本慌张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他们心知莱昂纳多也是理论上的枢机主教,而且地位甚至比教皇还高,足够压的住场……这次仪式至少不会被前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外国人控制。   没错,莱昂纳多在他们看来,甚至不算是“外国人”。   在尊敬知识、尊敬智者的所罗门教国,莱昂纳多的声望已经成为了进入每一个青少年教材中的程度。尤其是教皇在将枢机戒给了莱昂纳多后,他们更是对莱昂纳多取得的新成就与有荣焉——即使这理论上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甚至能和莱昂纳多搭上关系,这也是如今教皇的主要功绩之一。   这一点都不夸张。以莱昂纳多和教皇的身份差距来说,换算成比较好理解的情况,大概就类似于某大学的校长平时不声不响,然后某天突然把比尔盖茨拉来当了个名誉校长,每年校庆还能请过来讲个话……   那他家的老师学生们的反应,可能也是一句“卧槽!”   就和当时主教们的感想一样。   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朱理亚诺·德·美第奇——毕竟莱昂纳多同时还是撒丁公国的总理大臣。而且并非是挂职,他甚至还会参与撒丁公国的主要决策。   以至于有许多人,都以为撒丁公国可能早就已经被莱昂纳多控制了。毕竟以他的手段和智慧,很难想象他会屈服于凡间的帝王……甚至就连朱理亚诺,也从不相信莱昂纳多会对自己的哥哥抱有忠诚之心。   朱理亚诺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君主和臣子,倒不如说是学生和老师。   除却一些私事之外,洛伦佐是真的对莱昂纳多言听计从。如果莱昂纳多想的话,恐怕洛伦佐早就被他架空了——那几家大贵族以至于市民议会,都会被换成他的人。   倒不如说,为啥莱昂纳多一直没有谋反之心,反而让朱理亚诺很是困惑的一件事。   他根本对君主没有丝毫敬意——朱理亚诺每次回家的时候,几乎都能看到莱昂纳多在训斥洛伦佐最近干过的蠢事……而洛伦佐则低着头,只能连连应是。   ……而且朱理亚诺听了一会,就觉得莱昂纳多说的还真特么挺有道理。   他的兄长实在是太天真了。如今他已经三十多岁,却仍然像是十七八的少年一样,天真、热情而冲动。若非是有莱昂纳多压阵,恐怕美第奇家族对撒丁公国的控制力早就垮塌了。   但即使是朱理亚诺……他也是一脸懵逼。   没听说过莱昂纳多大人要来啊?   关于控制教国这件事,早在一年多前洛伦佐就问过莱昂纳多了。莱昂纳多也对此给过意见,大体来说,要让教皇下台可以,但要给教皇一个面子:“可以让他成为英雄而捐躯,但不能给他泼脏水。”   如果这样的话,莱昂纳多就会支持这件事。而朱理亚诺也是如此处理的。   也是因此,在听说其他几国的代表打算把教皇囚禁起来的时候,朱理亚诺才没敢往条顿写信,把莱昂纳多紧急招回来。   他也是有点怕自家兄长的这个朋友——在他乐呵呵的围观洛伦佐挨训的时候,偶尔他也会被扯过来训一顿。   朱理亚诺性情温和懦弱,很少生气发火,算是一个老好人,但也因此做了不少糊涂事。而莱昂纳多的教训不仅锐利而且正确,甚至还会给出改正意见……因此他也对莱昂纳多很是尊敬,甚至尊敬到惧怕。   注意到莱昂纳多大人不冷不淡的扫了自己一眼,朱理亚诺顿时心中一虚,连忙低下了头,心中很是委屈:   莱昂纳多大人,这次真不是我的错啊!教皇被囚禁起来都是他们的主意——   他低着头不敢直视莱昂纳多,只是听到身后突然暴起一阵极低的议论声:   “……莱昂纳多大人怎么来了?”   “毕竟他也能算是枢机主教吧。这种时候让他上,总比临时硬点一个好。”   “哼,说不定……”   有人开口嗤笑一声,随后立刻打住。   但也有聪明人反应了过来他什么意思,却是不禁苦笑起来。   ……就算杀死枢机主教的真是莱昂纳多,他们又能怎么办?   面对莱昂纳多的扫视,他们之前心中燃烧着的火焰全数熄灭了。   他娘的,这废物教皇到底是怎么抱上的莱昂纳多的大腿?   那群枢机主教是废物吗?   都已经把教皇关起来了,民意也都处理好了,却还能不小心把教皇的求救信息放出去,把莱昂纳多给招来了……   要切断联系啊!把信件信使什么的都卡住啊!   他们心中一苦,忍不住再度咒骂属于自家的枢机。   这下好了,庄稼熟了,然后莱昂纳多过来掰棒子了……   一会还有第二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朕恨不得罢免了自己   即使他们心中清楚,很有可能杀死枢机主教的就是莱昂纳多……但他们也不敢这个时候跳出去吸引火力。   如果有人先出声了,他们帮个腔还是可以的。但很巧的是,这里全都是聪明人。   结果就是谁都不愿意出头。   而这次提比略圣议,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各国的君主也没有派遣过来什么规模较大的队伍……   看看在座的都是什么级别的人吧:伯爵家的长子、公爵的弟弟、子爵、老的好像快死了的伯爵,都是爵位,没有官身。还有商人代表、一堆神权领事、从三品官员……官职最大的一位,就剩下白埃及的外交官。也只有他拥有先行后述之权。   ……可白埃及的陆上领土,比教国也大不到哪里去。这也是个弟弟。   以他们在国内的政治地位,绑一块都不如一个莱昂纳多,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和莱昂纳多顶嘴——万一要是哪句话惹得这位爷不高兴,这消息传回国中,就够政敌狠敲自己一棒子了。   而且他们敢出头,就一定能传回国中。毕竟身后那波人里有多少是信得过的,他们心里也有数。   君主是不可能让外交队伍全都是一条心、一个派系的……这意味着他们只要离开国门,君主就对他们失去了实质上的控制力。他所听到的一切回报的消息,全部都是他们商量好之后才给出来的,不公正也也不客观。   那就太危险了。甚至会直接影响到国家决策问题。   结果所有打头的都一脸肃穆的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神游天外,倒是他们身后的那些人低声议论个没完。   “——好了,安静。”   见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莱昂纳多抬手虚压。   仅仅只是一个动作,整个广场上就瞬息之间安静了下来。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特殊力量。   这便是属于莱昂纳多的个人魅力——   对许多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他、甚至不明白他的国际地位究竟有多高的人,莱昂纳多也依旧能拥有如此强大的控制力……   见到此景,那些聪明人顿时心中一凛,开始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刚才没有傻不拉几的跳出去。   “相信大家都知道我是谁。”   莱昂纳多微微一笑,随后立刻严肃起来:“因诸位枢机主教遭遇不测,本次提比略圣议由我主持。在此以权戒作为验证——有疑问的现在可以提出来。   “各位,有人不认同我的圣议主持权吗?”   他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那些大人物们心中纷纷咒骂——他们当然不愿意,但谁敢这个时候跳出来?   要不你换个说法,谁认同你的主持权……我们倒是可以依旧保持沉默。   “我再问一次,有人不支持我主持这次圣议吗?”   沉默十几秒,莱昂纳多再度发问。但还是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于是莱昂纳多矜持的点了点头:“各位抬爱了。”   ——去你妈的抬爱!   观礼的大人物们心中剧烈波动,甚至使出了修罗邪光斩。   谁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开始给教皇洗脱罪名了!这甚至连个演技都不飙啊,你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啊!   好好好你要演就快演吧,我们不打扰你,你演完了我们好回去复命……   莱昂纳多的目光扫了一圈,朗声开口道:“那么,就关于‘教皇涉嫌异端、叛国之罪’的提比略圣议,现在开始。教皇大人,请吧。”   随着莱昂纳多的声音落下,教国的队伍缓缓分开。一位老人缓缓走上台来。   即使一年多未见,人们也能一眼看出,这正是那位“玫瑰教团出身的”教皇赫克托三世。   但他没有穿着教皇应有的那身象牙白色的锦缎法衣和三重冠,而是披着洁净的粗麻布的长衫,手持双蛇木杖,面容安详平和。   仿佛眼前并非是他的审判场,而是请他来讲课的一样。   ……看起来,他根本就不像是传说中“极为奢华富贵”的教皇嘛。   倒像是一个不重物欲、谦虚平和的苦修士一样。   见到教皇穿着这身打扮走出来,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和莱昂纳多那近乎没有什么遮掩的演技不同,教皇大人不仅面容瘦削、而且神情平和,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个苦修士、一个普通的贫穷的修士,而非是一教之主、一国之王……   “我要忏悔。”   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我忏悔我昔日的过错,我的愚昧和自私。我明言我此世诸多罪愆。   “惟愿所罗门救我,因我陷与深泥之中,四处无立足之地;又因我立于深水之中,大水漫过我身,淹没我的口鼻。   “我呼求而不得救,喉咙发干、胸中苦闷:因那无故恨我的比我头发还多;那与我结仇、要把我剪除的也甚为强盛。”   他双目微闭,低声说道,声音如同雷鸣天音漫过众人:“我心中苦闷,痛彻肺腑……因那我没有抢夺的,人们倒要叫我偿还。”   这话落下,众人纷纷不满的议论起来。   但不等他们声音起来,莱昂纳多便开口斥道:“肃静!”   那是来自拜蒙领域的神术。   话音落下,广场上便再无一人言语。他们再张口,也连自己的话也听不到。   莱昂纳多平和的向教皇赫克托三世问道:“也就是说,对你的指责,你有不服?   “那你可有观点?可有证据?可需上诉?”   “不。”   出乎众人预料的,教皇平静的摇了摇头:“我承认人们的一切不满,及我身上的一切罪行。除却我的异端之罪……   “因你们指责我的那‘真宗玫瑰十字’,却并非是那异教组织玫瑰教团的延伸——而是莱昂纳多大人打算开创的新组织。追寻真理,守护光明,坚守良知,恪守规则的遵守各国法律法规的非教团组织。   “这一点,你们不知道。”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原来如此。   这是一个陷阱——   知道的比较多的人,心中瞬间冒出这个念头。   是莱昂纳多专门递交了这份申请,打算以此引出那些与教皇为敌的人!   因为哪怕是不那么合法的组织,只要创始人是莱昂纳多,其他国家也总会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有钱。你有钱你说了算。   更何况,这还是属于合法的、在日光之下的组织。   教皇故意隐藏了申请人,恐怕就是勾引他们上当的!   赫克托三世面对心思各异的特使们,只是平和的说道:“伟大的智慧王所罗门教诲我们,在成为历史之前,无须妄谈意义:   “因那凡有灵智的皆愚蠢、凡有眼的皆短视、凡有耳的皆偏私。但无需视之为罪避讳不提视之如污物……   “只因这愚蠢、短视与偏私,那些昔日的历史和记智慧话的册子,才能让人的智慧从文字中兴起,让人行走在地上、不致将灵智埋在深渊里。”   教皇平和的说道:“因此,我承认你们指责我的罪愆。因你们的心是向着光明与真理的……你们是为了规则而反抗我,并非是为了自私杂欲。   “因此,我将在今日、在这里,正式辞去教皇一职——”   教皇陛下面目平和安宁:“我,要罢免我自己。” 第一百五十八章 教皇莱昂纳多   教皇赫克托三世这话才刚一落地,广场上顿时一片死寂。   听到这消息,人们不欢呼也不咒骂,不雀跃也不悲伤。   他们只是难以置信的望着赫克托三世,一眼望去仿佛一尊尊凝固的石像。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赫克托三世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明明他都已经胜利了!   他的敌人宣告失败,诸国的阴谋和布局在莱昂纳多的智慧和手腕面前化为乌有,教皇距离约定的胜利只有咫尺之遥,甚至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认输投降?   他若是放弃了教皇之位,那么之前他所得罪的所有人都会立刻进行反扑,对他进行清算。而且如今在所罗门教国的高层中,他也没有安插上属于他自己的人。   这简直就像是对方团灭,三路门牙全破基地残血然后友方突然四个投降一样。   除非赫克托三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打算这么……   ……等一下?   来自立陶宛公国的老伯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惊。   如果这真的就是赫克托三世最开始的想法呢?杀死所有的枢机主教,然后辞去教皇一职。   那么这样的话,收益最高的人是……   老伯爵猛然看向莱昂纳多。   而后,他那缺乏感情的天蓝色双眼便与莱昂纳多饱含深意的平静视线瞬间交织。   ——别多嘴。   他从莱昂纳多的目光中清晰的读到了这一句话。   于是老伯爵立刻低下头去。   他的面色如常,仿佛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做,只是活动了一下脖颈而已。   看到那目光的瞬间,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为何教皇会自己罢免自己?为何在教皇被监禁的时候,能有权力召开宴会?为何枢机主教群会没有反抗的离奇去世?   只有一个答案能够解释这一切——除非杀死那些枢机主教的,就是莱昂纳多自己。只有莱昂纳多才能让他们不敢反抗。   是莱昂纳多递交了那份新宗教申请,是莱昂纳多放纵他们逮捕教皇并发起审判,也是莱昂纳多在最后关头把教皇救了下来、将枢机主教全部杀死……   但是莱昂纳多不可能是慈善家。没有一个商人会有慈善之心。   他一定也想要些什么……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莱昂纳多的钱买不到的东西,那么就只有“王位”了。   只有王位、只有代代相传的这份来自王室的荣光之血,是他以一介布衣之身所拿不到的。   虽然他有着超凡脱俗的才能,但只有这份继承王位的“正统性”,是莱昂纳多绝对用钱买不到的……除非他能舍下脸皮,用钱贿赂大量的历史学家,让他们证明莱昂纳多和大小所罗门能有点血缘上的亲戚关系。   而如果不这么办的话……唯一他能够拿得到的王位,那就是教皇之位了。   但最让老伯爵心惊的是,莱昂纳多刚刚并不是敏锐到瞬间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从先后顺序上来说,在他甚至还没有想出答案的时候,莱昂纳多就已经在凝视着他了。   ——早在他想出真相之前,莱昂纳多就已判断出来,老伯爵能够猜的出真相。   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不怎么出名的异国他乡的陌生人,莱昂纳多却比他自己更为了解他。   那个男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这种程度的对人心的把握,足以让人感到恐惧……甚至几近恶心。   就在老伯爵心中冰凉不安的时候,年轻的教皇赫克托三世却仍在继续发声:“从今以后,我将退居二线,担任副秘书长,今生不再恢复枢机之位、不就任秘书长、也不再竞选教皇……以此作为我在任时期的所有错误的忏悔与了结。”   来观礼的都是聪明人,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   这话相当巧妙。   他这的意思,就是把锅往自己身上一揽——以后出了什么事就只要说是赫克托的问题就可以了。   因为他对自己的惩罚实际上相当于连降三级、闲职养老、永不晋升……而在确实的证明了赫克托没有异端嫌疑后,这惩罚相比较人们弹劾他的其他零零碎碎的罪名来说,其实算是重了许多的。   换言之,他已经为教国还没有出现的、将来的问题,给提前还了债。   下一代的教皇将会因此而有一个极为光明的未来。因为他有先天无罪之身,任何会造成民众不满的决策、法规和举动,都只要说是“赫克托的遗留”即可。   再加上枢机主教发生的意外,这就意味着下一代教皇将不会受到来自底层民众和上层枢机院的干涉和阻力——   他将拥有所罗门教国的完整权利。   说到这里,已经有许多的聪明人反应了过来。   他们没有被莱昂纳多警告,却依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因此他们只是面露复杂之色,看着教皇继续表演:“我虽然要罢免自己,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教不可一日无主。按规矩,在教皇离职后,应由候选教皇上任;若职位空缺,则应从首席主教和秘书长中择优上任。   “但这三个职位恰好全部空缺。那么按规矩,将会在枢机主教中进行民主表决,在三分之二票的枢机主教投票给一人后,便可诞生下一届教皇。   “虽然在前天夜里,有不法之徒袭击了各位枢机的餐桌。但我们仍然还有一位最后的枢机主教——我们昨日抵达了维也纳的,最为贤明、智慧、仁德的莱昂纳多名誉枢机主教!”   赫克托三世以如同唱诗一般,抑扬顿挫、充满感情的声音扬声道:“我已与莱昂纳多商议好,在我下任后,便将由莱昂纳多枢机主教来当这个教皇!   “我的孩子们,我的子民们,我的学生们!我们有新教皇了!   “——新的教皇!‘光辉者’莱昂纳多二世,‘全能者’莱昂纳多二世!人类一切才能和美德的集合体,全世界十分之一财富的拥有者,拥有狮子之名的伟大者,尊敬的莱昂纳多陛下!”   “莱昂纳多陛下!”   “莱昂纳多陛下!!”   随着赫克托三世的欢呼声,教国的人民极为热情的欢呼着。   他们也为这位新教皇而欢呼着——他们将这位身材矮小、灵魂却伟大的人当做偶像崇拜,却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们会与这个伟大的灵魂如此接近。   他将成为他们的教皇、他们的父亲、他们的老师……   ……以及,他们的王。   他们从此将不再受人欺辱、不再迷茫踌躇、不再贫穷而不幸。因为他们有了一位富有的教皇、一位强大的父亲、一位智慧的老师,和一位仁慈公正的新王。   没有人怀念赫克托三世,所有人都在欢呼着新教皇莱昂纳多二世的名字。   但观礼者却是叹息了一声。   他们从未想过,赫克托三世在任的日子里得罪了这么多人,却居然能得以善终。   新任的教皇,没有打击他的势力来赚取统治力和影响力的必要,更没有必要推翻他的旧政、扳倒他所立的官员;因为在莱昂纳多就任之前,就已经拥有了近乎教皇的强大影响力,和实质上对政务的控制力了。   ……赫克托三世能有这样一位主子,也真是幸运。   更新完毕!   今天还是一更……有点困,窝先睡了,晚安喵(沉声)   如果明天能白天写完双更,晚上就可以勃一会辣。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最后的教皇   其实莱昂纳多是不想成为教皇的。   ——他的确可以当,但是没必要。   赫克托三世本来就是受到他完全控制的棋子,虽然不怎么受莱昂纳多重视……但他知道莱昂纳多的真实身份。所以无论是推行政策、还是国内的人事变迁,莱昂纳多也都能说得上话。   那么实质来说,赫克托三世就相当于是他派遣过去的总督,这个国家真正的统治者,原本就是莱昂纳多。   这也就足够了。   而且莱昂纳多也猜得出来,自己就任教皇这一事,一定会得到大众的认可和多国的支持。   这并非是来自于善意。更多的是一种防备心。   虽然他们原本通过教皇控制这一小国的计划就此破灭,但莱昂纳多成为教皇,对他们来说反倒更好。因为这意味着,从今以后莱昂纳多的金钱力量,将会开始受到政治的约束。   一个富有的、遍布全球的跨国企业,与一个富有但是军事能力极差的小国相比,其实是前面那个更加难以对付。   资本如水,没有祖国、没有立场。因此在对方足够强大、又保持善意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拒绝这种善意。因为那意味着把这个强大的盟友往敌人身边推——此消彼长,带来的损失是巨大的。   但如果莱昂纳多不得不将自己固定在某处,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果他得到的是一处强盛的国家,那反倒大事不妙。因为这意味着强大的军政系统将于莱昂纳多的商业金融能力合二为一,莱昂纳多所持有的资金将会为其输血,带动一国发展。   而这输进去的血,当然不可能是凭空诞生的。他所得到的财富,也是从其他国家中抽出来的……而原本这些财富将会立即投资回当地,增加大量的工作岗位、并提供基础建设。因为这会让他得到更多的财富。   可若是他成了王,那么他肯定不会无偿的帮助其他国家继续发展了。那么若是莱昂纳多将这些财富集中起来、供养给一个强国,就必然会造成世界范围内的失衡。   原本提供和工作岗位和廉价优质衣食住行的企业,将会一夜之间彻底翻脸、变成噬人的猛兽;它将会成为一个输血的管道,源源不断的泵出金色的血液输给自己。   ……但若是他成为教皇,反倒是诸国喜闻乐见的情况。   原因也很简单。   ——所罗门教国太菜了。   这个猪队友莱昂纳多不仅带不动,甚至还会被反过来拖累。那无形的资本之水将被凝固为有形的冰,他的地位就从超然的跨国集团唯一持有者,变成了地位极低的无军队弱国的统治者。   最要命的是,这个小国还特别有钱。   那么这实际上就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块肥肉,多了一个别人针对他的理由、给自己多了一个漏洞。   即使是其他国家的观礼队伍,也不知道莱昂纳多为何要走这么一着。但这些人精们总归还是幸灾乐祸的。   “这是我的责任,陛下。我不知道问题会这么严重……”   前任教皇,赫克托副秘书长有些窘迫的对莱昂纳多低声说道:“我其实,只是不想让教国的权柄落在旁人手中。”   “我能理解,你也不用多说了。”   莱昂纳多二世在落地镜前慢慢将三重冠取下,抱在胸前、平和的说道:“我既然已经说过‘准了,下不为例’,就不会追究你这次的过错。”   “但我那次其实没有理解您的意思,如果我知道的话……”   “看来你的确不适合担任教皇,赫克托。”   教皇莱昂纳多打断了赫克托的话,淡淡的回头望了他一眼:“现在这个位置倒还算适合你。”   “……请您明示。”   “你想的太少,犹豫太多。不配为王。”   莱昂纳多直接了当的答道:“但你的才能不足,我却把你推上教皇之位……我把你完成不了的工作交给了你。   “那么,你若是因为能力不足的原因而失败,我就没有权力去苛责你。因为这就不是你的责任,而是我的失察。”   这是在莱昂纳多还是一个产品经理的时候,就一直持有的观点。   交给对方无法完成的任务,然后等失败之后再去苛责对方的失败……这种事情就不该发生。   要么是管理者早已预料到这次失败并且是故意的;要么就是他犯了视察之罪、身为管理者而无法准确的判断出下属的能力;要么就是他想要省略培养下属能力的步骤,希望下属能在工作时临时突破极限、去强行完成他无法完成的任务。   培养下属的技能、区分下属的能力、指派下属的工作,这原本就是属于莱昂纳多的领导职能。   “除了你之外,我自己的能力也还不够格。”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我对你的能力进行了错误的预估,也因此没有培养你……甚至有让你作为诱饵,引出我的敌人的想法。所以你失败的责任,也有属于我的一部分。”   “教皇陛下……”   赫克托喃喃着。   出乎他的预料,莱昂纳多没有苛责他。   但这宽恕并非是因为莱昂纳多的仁慈和怜悯,而是因为他的理智和从容的气度。   这不禁让他感动……却也让他羞愧。   “直视你的心,赫克托。”   莱昂纳多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的说道:“愧疚是一种会消磨人心的东西,在你失败之时便会来啃噬你的意志。但我的意思绝不是让你不要愧疚……那样的话,要么你就丢掉了良心,要么只是假装它不存在。   “——你要直视你自己的愧疚之心。你要直视它、打败它。不要沉浸在愧疚之中自怨自艾,直到它吞没了你的灵智;也不要一直逃跑,直到你的良心坚逾钢铁、直到你忘却了昔日的愧疚。   “你要面对它,如此才能为已错之事而忏悔,才能为已行之事而赎罪。你以为所罗门教国是特殊的……它的教皇只应该有一个人,但你错了。它只是教国,他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也不该成为特殊的存在。”   莱昂纳多平淡的说道:“上帝已死,我料诸教应如是。我就这么说吧,赫克托——从我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新的教皇了。   “我曾经带来的、如今已经老朽的造物,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现在,是时候让我亲自给它画上一个句号了。”   看着赫克托若有所思的面容,他微微点了点头,下了逐客令:“你出去吧,赫克托。一会应该要有人来找我了……你如今的身份,不太适合旁听。”   “……遵命,陛下。”   赫克托沉默一会,深吸一口气轻声应道。   只是他的语气不再那么颓废,仿佛有了新的力量注入进来。   而他的名字,也在这时从绿色变成了蓝色。   就在这时,莱昂纳多眼前才终于闪过了一道光幕: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千面千手:在十种以上的领域中成为并保持世界第一(10/10);在十个以上的大型国家中流传着你的事迹(10/10);用任意不重复的手法铲除十个与你作对的公众人物(5/10)】 第一百六十章 商人亚瑟   赫克托恭敬地起身,再度向莱昂纳多行礼。   “受教了,陛下。”   他低声说道。   副秘书长犹豫了一下,又对莱昂纳多开口道:“我们这里,其实还保留了您作为耶稣离世时用的裹尸布。这也算是一件不错的圣遗物……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人去拿回来给您。”   莱昂纳多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他轻轻摇了摇头,表情重新变得严肃:“算了吧,赫克托。   “耶稣的裹尸布,耶稣披着更合适。”   “是,陛下。”   赫克托若有所思,点头应道。   他刚离开莱昂纳多的房间,便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那是来自法兰克共和国的观礼者,商人代表亚瑟。   ……教皇陛下要见的人就是他吗?   赫克托微微皱眉,心中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而亚瑟也正巧看到赫克托从莱昂纳多的房间出来,不由得一愣。   随后他脸上立刻挂满了谦和温顺的笑容:“陛下,您这是……?”   赫克托严肃的拒绝道:“不要叫我陛下。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圣职人员。”   “——我是说,赫克托大人。”   亚瑟立刻不慌不忙的换了称呼,再度向赫克托问好。   他笑眯眯的问道:“不知道,我们的教皇陛下现在有没有空?还有,偏厅在哪个房间?”   赫克托盯着他看了一会,目光渐渐柔和了一些。   “这里是白侧偏厅,陛下就在这里,里面没人。”   他转头看向那个他刚刚离开的房间,轻声道:“他知道你们会来,所以才在这里接见我。估计是陛下感觉你们可能快过来了,就把我驱退了出来。”   “大人,可不敢这么说。”   亚瑟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我们的陛下怎么会驱退上一代的教皇呢?”   “我已经不是……”   赫克托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一下。   他愣了一会,才意识到亚瑟是什么意思。   假如这句话传了出去,不免会被人们理解成是赫克托和莱昂纳多产生了矛盾、或者是莱昂纳多对上代教皇十分轻视之类的信号。这不仅会对莱昂纳多的名声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还会被人们认为是一种政治信号——他们会认为赫克托对这一代教皇不满,教国的权力传递并不稳定。   ……我还真是愚钝笨拙啊。   赫克托无声的叹了口气,对亚瑟心生些许好感。   他略一沉思,旋即试探性的改口道:“听闻亚瑟阁下与教皇陛下要进行一些商谈……我要为此准备接下来的某些事务?”   “也可以这么说吧。”   亚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追加道:“您也可以直接说,是我们法兰克共和国要与所罗门教国进行一些合作事宜。”   “……这样可以吗?阁下您那边……”   “嗯,这也是议会的想法。我们与莱昂纳多陛下一直有很深的情谊和紧密的业务往来,如今自然也会支持在莱昂纳多二世领导下的所罗门教国的。”   亚瑟点了点头,从容不迫的说道。   赫克托闻言,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说实话,他没太听懂亚瑟的话里藏的意思。但他也知道,这是法兰克对教国做出的一些利益让步和示好……   “总之您与陛下亲自商议吧。”   赫克托副秘书长对亚瑟友好的点了点头:“那么若是有人问起,我就将如此回答了。”   “无妨。”   亚瑟微笑着应道。   两人分别之后,亚瑟整理了一下衣衫,轻轻的敲了一下教皇宫偏厅的门。   这里是教皇宫的会客室。与国内外的重要人物私下会面时,客人都是要被卫队引到这里,两人在此处交谈的。   只是如今莱昂纳多还没有编成自己的教皇卫队,因此教皇宫卫队只能验明身份之后把他放进来,却没有权力走到偏厅门口。   但他之所以不找某位大主教带路,而是自己费劲的找过来,也是另有原因的。   “请进。”   莱昂纳多谦逊有礼的声音传出。   听到“请”这一词,亚瑟微微愣了一下。   虽然是所罗门教国,但毕竟也是一国之主,之前更是世界首富。而他对不知身份的拜访者都能如此有礼,就更不用说他平时的个人修养会多么优秀了。   若是我们法兰克以前的君主也是这样……   亚瑟一瞬间心中冒出了这样的念头,随即苦笑着驱散。   ……希望赫克托大人能理解我的示好吧。   他推开了门,见到了莱昂纳多。   和在台上不一样。此处的莱昂纳多披上了教皇的衣袍,显得格外的肃穆庄严。   但他没有戴那顶华丽而沉重的三重冠,黑色的头发自然的散落着。   “陛下。”   他恭敬的向莱昂纳多行礼:“罗伦斯会长我要向您带个好。”   “罗伦斯啊……”   莱昂纳多喃喃着。   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那是归纳拜蒙管辖,掌管天文、星象、地理、商贸、寿数等学问的魔神安洛先这几十年间所使用的化名。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成为一位大学者或者枢机主教,再不济也是个教师或者图书馆管理员之类的职业……第一次听说安洛先选择去经商时,莱昂纳多也是愣了一下。   不过他倒是意外的干的不错——莱昂纳多的各项新发明,最开始的时候便是通过他的跨国商行来进行传播的。而在莱昂纳多集团出现之前,大规模的私人跨国企业也就只有一个跨国商行了。   即使是如今,莱昂纳多集团和跨国商行,也依旧是友商。莱昂纳多和安洛先互相都是对方企业的股东,偶尔还会一起联合唱戏控制物价。   但亚瑟这么早就过来见自己,肯定不是过来拜个山头就完事的。   毕竟现在才下午三点。提比略圣议结束之后,紧接着便是教皇继任仪式,安排的十分紧凑而匆忙。   如今仪式才刚刚结束,亚瑟就找了过来……   亚瑟沉重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陛下。最近法兰克遇到了一些问题……”   “……你们法兰克遇到的问题,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罗伦斯大人说,您是可以信任的,而且您肯定会帮这个忙。”   亚瑟答道:“所以他让我加入到这次使团里面来,来向您亲自请教一些问题。”   “罗伦斯自己不过来吗?”   “罗伦斯大人说,这事需要只有我们来向您请教,您才会做出解答。”   亚瑟说到这里,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莱昂纳多,连忙又补充道:“原话如此。我也不是非常清楚罗伦斯大人的意思。”   莱昂纳多挑了挑眉头,心中有了些许好奇。   “唔……那你不妨说来听听。”   他开口道。   亚瑟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是这样的,陛下。最近我们国内有一些不太好的思潮,闹的很大、甚至影响了议会的法律修订……   “简单来说,有一些人希望我们的法律能够废除死刑。”   第二章更新完毕!   哇我昨天就是这么一说要开播,然后今天起床就听说给奶死了……死就死吧,立场问题还是不容动摇的。   那么直播的游戏还是要重新选一下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废死主义者   ……废死主义者?   哪怕是莱昂纳多,听到这话也还是愣了一下。   你们法兰克这还挺前卫的啊?   这才十五世纪,就能闹出这种动静来……   “说说看吧,亚瑟。”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我对此很感兴趣。”   “这件事其实已经酝酿了很久。”   亚瑟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我们虽然战胜了国王,取得了国民独立……但关于法兰克共和国的新法,却产生了诸多分歧。   “一些王国时期的法律界权威人士表示,‘法兰克的许多古老传统是这个国家历史和理性的体现,因此议会的法律不能违反传统’,甚至‘当议会所签订的法案违背理性,或令人厌恶而难以实施的时候,我们就应通过传统来控制它,确定这一法案无效’。   “而他们给出了这样的理由:‘传统是活生生的、灵活的、富有人性的,而成文的法律既不幽默也不仁慈。’”   亚瑟说到这里,顿了顿向莱昂纳多问道:“陛下,您怎么看?”   “只是法律界人士试图给自己增加权力而已。”   莱昂纳多简单的答道。   和成文法相比,这种从传统、判例和习惯诞生出的普通法,优点就是足够灵活,缺点就是过于倾向于经验主义,同时权力逸散到地方。   法兰克共和国推行普通法,这是在莱昂纳多的预料之中的。原本在法兰克王的控制力开始衰落的时候,法兰克王国的各地领主就开始拥有了超过一定限额的权力。   其外在表现,就是同类案件的执行力上,地方法优先于王国法——比如说法兰克王对偷盗的刑罚是劳役两年,而某地领主颁布的地方法案中,对偷盗的惩处是剪除耳朵或是剁手。那么当地的小偷,自然要执行当地的法案……哪怕是王室派的贵族,也不可能事事都按国王说的做。   那样不仅会让国王得寸进尺,也会让其他的领主贵族们看不起,也就因此而失了体面。   而法兰克王国和条顿不同,他们没有对境内流民的过度限制……这意味着,如果人们不满足于某地的法律,就会外逃到别的地方、别的领主的境内。而这些人是会给领主纳税的。   于是这就相当于是把一个会生钱的猪崽送了出去,对领主来说自然是亏的。可如果法律定的过于宽松,老实的领民又会不安、混乱度会随之上升。   因此在法兰克王的权柄摇摇欲坠的三十年间,各地方的领主基本都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共识。   而这种共识,也就是亚瑟所说的“传统”。   他们对国王的不满和反抗心,也正是在这种一点一滴的“传统”胜过“王国法”的缔造过程中逐渐养成的。   亚瑟也是点了点头:“他们希望建造这样一种体系:由民众而非是议会决定案件的进行。也即是让一些地方宿老、权威法律人士、以及国内国际知名人士,以他们所知的‘传统’来断案,而非是按照成文的法典。   “说实在的……其实我挺支持这种改动。因为这样,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也便利。我们就可以不用在条条框框里赚钱,行事也更灵活一点,在贸易纠纷时付出的成本也就更低。”   亚瑟耸了耸肩:“我们法兰克的西侧和南侧都是海,而北侧和东侧都是条顿。如果想要向外扩张,就只能从大海入手了。总不能顺便富了那群条顿人吧?   “所以,我们的法兰克母亲还是要靠我们这群在外经商的游子们供养的……议会?他们说了可不算。赚钱还是要靠我们商人,他们除了提供一些极为有限的的政治上的支持,还能做什么?”   亚瑟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不如说,就是因为谁也没办法说了算,倒不如我们大家各凭本事。   “——就像是做生意一样。”   “那么,那群废死主义者又是什么情况?”   莱昂纳多问道。   “主义?”   亚瑟忍不住嗤笑一声:“我倒觉得,虽然他们满口讲的都是主义,但心里藏得都是生意。   “在我们讨论,是否要立新的、属于法兰克共和国的法典的时候,他们突然杀了出来。讲着什么,既然推进传统法,是为了推进一种‘富有人性的’、‘仁慈’的法律,那么为什么不让这法律更仁慈一些?”   说到这里,亚瑟的嘴角讽刺般的上扬:“他们说着什么,人民是嗜血的、盲目的,应淡化他们的报复观念;还说着什么,罪犯也应有人权、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为什么不能放他们一条命呢?即使永远监禁、或是放逐,也比直接杀死一条生命要好——更不用说那是同类,处刑者也是人类,这对处刑者也同样不公平。”   可笑。   犯人有人权,受害者就没有人权了吗?   还是说,已经发生的事就直接忘却,只要亡羊补牢就好?   亚瑟摇了摇头,看向莱昂纳多,无奈的耸了耸肩:“但是有些人就爱吃这么一套。那些尤爱在贵族学校宣传这一政见,主要就是面向那些生活富足、家境良好的年轻人……   “比如说,我的儿子如今也是其中一员。或者说,我们中许多人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接受了类似的观点,但在这件事上,我们却无法得到一些法律界人士的帮助……”   亚瑟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但莱昂纳多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和常识所违背的一个事实是,越是重刑的国家、城市和个人领土,法律人士的地位就会相对越轻。因为简单、粗暴、原始的断案,总是比查法典或是引案例,衡量量刑轻重要轻松的多。   若是以干涉人权这一理由废除死刑,那么这就意味着无法以同类刑或是更高刑进行替代,因为这也同样干涉了人权。换言之,这意味着刑罚的减轻。   大体来说,随着文明的发展刑罚总是逐渐减轻的。但这并不能一蹴而就。   粗俗一点的说,奶 子越大的人要用的罩杯也越大;但是你换上了更大的罩杯,并不会让奶 子也随之变大。奶 子要想变大,那要冲着自身下手,光换个罩杯有个屁用。   可若是罩杯大了,做罩杯的人总是喜欢的。尤其是这罩杯本身比奶 子要大,就更需要人工操作补上中间的空隙。   这就是他们的“操作空间”。   个人若是按规矩行事时,能得到更大的操作空间,也就意味着他在这一领域内的权力得到了事实上的提升。   所以在他们的立场上,他们不会抵抗这一思潮。因为这给他们本身带不来好处,也会受到来自同行的攻讦。   于是面对这一思潮,无论是支持成文法还是习惯法的,都无法从反对这一思潮的行动中得到来自业内人士的支持。而对方则可以随意的打击任意一方,并融入于对面一方的立场之中。   这就让法兰克共和国就法律问题的大讨论陷入了僵局。   “我大概明白你们面对的问题了。”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规矩的生意人   莱昂纳多思索片刻,开口问道:   “我需要知道他们更多的主张……你都记得吗?说来给我听听。”   “我记得,记得!”   亚瑟闻言一喜,连声应道。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开口缓缓答道:“他们所持有的一个观点是,‘社会不应该为了惩罚罪犯,而像罪犯曾经做的那样再去损害令一个生命’。因为罪犯的诞生与复杂的社会是有关的,因此社会也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同时仅仅对一个罪犯处以极刑,既不能解决相应的社会问题、铲除犯罪的土壤,也不能弥补社会的损失。   “……而根据他们的理论来说,会犯下死刑的罪犯,要么是原本就不懂法,不知道这事严重到死刑的地步、要么就是有了觉悟。所以死刑并不能有效的震慑犯罪。”   闻言,莱昂纳多笑了出来。   他摇了摇头:“如果说死刑不能震慑犯罪,你把一个人关起来就更能震慑犯罪了吗?”   “……啊?”   “既然处死也不能震慑、关起来也不能震慑,那么这一点就等于是无效的。因为死刑本身就不是全靠震慑力的……它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为了安抚受害者的遗族。”   莱昂纳多叹了口气:“我问你,亚瑟。如果杀人不会得死刑,那么你如何保证受害者的遗族不会再去杀人?而后这次的受害者的亲属再去报偿,如此循环……这和古代的血亲复仇又有什么区别?   “死刑必须由政府执行。这才能斩断仇恨的循环。若是这一惩戒过程指向任何个人,他也都无法承担起这份责任和随之而来的怨恨;而若是指向某种没有生命的装置、机器或是系统,这又会被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提起‘反抗机器暴政’的念头。   “而若说是随着文明的发展,人类总是越发文明、刑罚也是越来越轻……”   莱昂纳多嗤笑一声:“若是如此,你就不能不犯死罪吗?在任何国家的律法上,死刑也都是十恶不赦之罪吧。”   “……我想,是有可能的。”   “至于说弥补社会的损失……”   莱昂纳多轻笑一声:“你要知道,苦难从来就只能激发出人的潜能,而不能给予人欠缺的品质,那种进了监狱再出来的人变得老实,并非是因为他在里面开悟成了全善全美的圣人,而是因为他受到了法律的震慑、并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的举动是错误的。”   “啊,我懂,陛下,”亚瑟咧着嘴笑了一声,“就好比无论怎样喂狼,它的心总是向着树林的。”   “这也有些过于断然……算了,这和我们讨论的无关。”   莱昂纳多耸耸肩,微微皱眉。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莱昂纳多是来自未来时代的人。关于这个问题,莱昂纳多和他以前的老板也讨论过。   他们所得出的结论是,哪怕是随着文明提高,死刑真的会逐渐减少乃至于完全废除或是替代,也绝不会是基于“道德”和“慈悲”这种虚无的考量——毕竟这种没有标准也不稳固的个人力量,在社会性的“舆论”力量面前会显得不堪一击。   假如某一天人类真的做到了,那也必然是基于因为那时的文化、生活习惯和舆论氛围发生了变化,导致这样做比不这样做会更好、更贴近于公民的“常识”和社会的“需要”。   以推进人权和文明的理由废除死刑,绝不会因此而带来真正的人权和文明。因为它也并不会让社会的土壤因此而改善。   ——它应是一个状态达成之后的结果,而非是达成这个状态的手段。   现在的问题是……   这种从人道主义的存在主义中异化出来的道德观,究竟是怎么在这个时代出现的?   虽然从哲学理论上,存在主义的诞生背景,的确恰好符合法兰克共和国如今的情况:随着国王将教士赶出了国家,宗教这种包容一切的哲学框架物就随之丧失,之前的世界观建立在宗教上的法兰克人也因此在精神上变得一无所有,也失去了归宿感;同时人们逐渐变得富有、战争逐渐平息,物质上的生存危机淡化,精神上的存在危机变得更加锋锐。   于是法兰克人便会将自己异化。他们将不再屈从于分工的个人身上,看见了他们名之为“人”的理想,并把这个“人”来代替过去每一历史时代中所存在的个人,把他描绘成历史的动力。   因此在他们看来,是“人的个性”、“人的自由意志”推进了历史的进步,集体人权更应高于上帝、科学、理性、法律和道德。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形而上的观点。   维护和保障人权,自然是一种基本道义原则。如同侵害他人的生命权是最大的罪行一样。可若是将人权凌驾于外部的社会法规之上,这便会导致种种社会乱象。   比如是否允许堕 胎、比如婚姻是否可以由任意数量成员组成、比如说邪教和灰色领域的职业……   个别推崇废除死刑、婚姻完全自由、或是对某些民族种族过分优待的人,便是将集体人权目的化、刻意混淆了这一观点。   人权应是一种底层权力,比如说无罪推定、不成为奴隶、不被人随意杀害放逐或是夺走财产等等。是在所有文明和国度中,所应共同享有的“最小公因数”。   它存在的基础,首先就是因为人与人之间存在客观的不平等以及社会上的不公正,是因为生产资料的私有制没有被消除,“人的解放”这一大议题还没有完成。因此必须正视并尊重、维护和保障人权。   可若是忽视客观社会,将人权视为第一主体,以其为中心改造法律……姑且不算这样会带来一种“手段目的化”的负面影响,而且这就等于是认同了一种“无需消灭阶级、也无需实现平等的被剥削者的自由”,并为其构建合理性、使其进一步的固化。   这无疑是一种文化帝国主义观念。是一种基于意识形态层面的攻击,在政治上的效果则是把人们从其传统的阶级和社会的圈子中分化出来,并使得人和人之间产生隔阂。   客观分析,在法兰克共和国如今的社会土壤上,其实并不应该诞生出这样的思想。就算是有伟人大能提前降世,但这种手段未免太先进了。   可如果,他们只是碰巧的话……这就意味着它本身只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   那么,什么事物需要以“废除死刑”这种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激烈而反伦理的证见作为手段呢?   “——陛下您在思考什么?”   亚瑟看着陷入沉思的莱昂纳多,开口问道。   “我有些好奇。”   莱昂纳多轻声道:“按照推论,废死主义的诞生,往往应该伴随着另外一些声音……”   “另外一些声音?”   “一些在黑色领域内得利,能够短期内大量牟利、并不利于社会稳定的人。比如说,突发横财的官员、暴力民间组织的统治者、和一些贩卖会让人上瘾的小玩意的商人……”   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在法兰克能收割的“敌人”,不会只有这一个。   莱昂纳多缓缓说着,将他那深邃的目光投回到亚瑟身上:   “我给你能提供的最好建议是,回去找几个绝对信得过的贵族或是官员,仔细清查一下哪些人的生意最需要废除死刑。   “要知道,演讲和游说可是需要资金的。”   “不规矩的生意人吗……”   闻言,亚瑟怔了一下,心中仿佛有了什么想法。   他慢慢点了点头,慎重而感激的轻声说道:“您的建议非常宝贵,教皇陛下。我想我有思路了。”   “如果有问题的话,”莱昂纳多微微一笑,“记得给我写信,开口要写上‘致尊敬的教皇莱昂纳多陛下’。如果信发不出来的话,就写完之后把它烧掉。   “然后,我来救你——顺便匡扶正义。”   莱昂纳多说着,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更新完毕!   然后是给窝的挚友大雕的沙雕同人的章推,《嘴臭骑士金闪闪》!   顺便有人问啥时候直播……嗯,啥时候我能在晚上七点前更新完两章,啥时候就能直播。   到时候就勃层层恐惧好了,这个有节目效果而且我当年只敢云了一半,有弹幕陪着应该胆子能大一点……(沉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南方大陆   亚瑟很快离开了维也纳。   他正护送着这样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归国——教皇莱昂纳多陛下赠予他的智慧。   法兰克共和国所面临的困难处境,在莱昂纳多二世面前仿佛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他哪怕身在维也纳、在教皇宫,只是悠然坐在他的座位上听亚瑟谈论起法兰克发生的事,就可以精准的判断出他们遇到了怎样的问题、问题的根本在于哪里、以及如何解决这种问题。   教皇陛下的分析极为精准,给出的方案也明确而易行。并没有像是那些法兰克的法学专家们说着说着就拽出一嘴的专业名词,说得他一愣一愣的……几乎可以说,莱昂纳多的话让他豁然开朗。   亚瑟自认在这种社会、法律、道德之类的领域里没什么天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相对本分的商人而已。   和所有白手起家的大商人一样,他自然也干过不太体面的事——比如说他年轻时的生意涉及到贩奴和军火,一直干到十年前。   当然,这里的奴隶指的不是新世界大陆的那边。毕竟在法兰克共和国,如果有企业或者工厂使用奴隶的话,不免会被他们的敌人以此为借口进行打击。   而条顿、撒丁和楚国也是不使用奴隶的。立陶宛公国虽然使用奴隶,但他们一般是将罪犯或者捕获的北方蛮族的后代作为奴隶——不过在他们那里,即使不是奴隶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冰天雪地,基本种不活什么东西、也猎不到太多的活物,忍饥挨饿是所有平民的日常。   目前还在使用奴隶的国家,也就是新罗马王国、白埃及和赤埃及,以及非洲的部分国家。但亚瑟也不可能把新世界那边偷的奴隶卖到这么远的异国他乡……他没有那么大的牌面。   甚至,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货物要是离的太近的话,不会被新罗马王国雇佣的那批海盗劫掠。   但法兰克共和国发现的新大陆,也并不只有新世界大陆那一块,还有在印度洋东侧、楚国领海再往南的那一块“南方大陆”。   亚瑟的商品,就来自于“南方大陆”。   和发现要早几十年的新世界大陆不同,南方大陆刚被发现不久,还处于开发度较低的状态。或者可以说,亚瑟就是第一个登上“南方大陆”的人。   而直到六七年前,他才将这个消息和航道高价卖给了议会中的某几位。而对方也不敢在第一时间进行大规模的殖民……   ——因为这里有龙。   是的,这里有龙。   除却物产丰饶、气候宜人、地广人稀的新世界大陆之外,南方大陆虽然气候炎热干旱、蚊虫极多,野生生物的攻击性极强……但某种意义上,南方大陆对一些富人和贵族们的价值,甚至比新世界大陆还要大的多。   因为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稀有珍兽……比如说狮鹫、人马、小矮人、皮克西、哥布林和葛兰林等等。   这是何等新奇、何等稀有的猎物!   在民间有一种传说,说当年的“小所罗门”查尔斯大帝其实并不是被撒旦大龙吃掉了,而是一只年轻的巨龙迷惑于他的魅力,把他带到了传说中的仙境“阿瓦隆”中,永远的生活在了一起。   既然这里有这么多神话中才出现的神奇生物,甚至还有传说中的巨龙——那么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传说中的阿瓦隆了!   虽然那头可怕的、如山一般巨大的红龙倒是意外的不反对他们进行捕猎,可一旦滥杀它就会出现进行劝架。   劝架的结果通常是猎物和猎人同归于尽。只有极少数时候,它才会口吐人言与猎人们进行交谈。   它自称是智慧王所罗门之子阿巴顿,是这片土地的领主。若是他们能每次都带来一些特产,并派出一些技术工人改造这里的话,就可以让他们带走些猎物。   倒不是说法兰克的贵族们就怕了这巨龙,他们也不相信这龙会是所罗门的孩子……但实在是没必要把事情闹大。他们甚至说谎,把这里的珍奇猎物说是“在新大陆发现的”,这让其他国家的商队很是一顿好找。   对对对,您说的是,您爹可强了嘿。   一开始他们以为巨龙要吃人,后来发现这巨龙平时都在睡觉,偶尔还会离开。于是他们也动了些心思,打算慢慢派一些贵族家的次子带着工人和护卫逐渐搬迁过来。   毕竟如今知道这片土地的只有他们,若是闹的人尽皆知可就不好了。   ——想想看,既然与智慧王所罗门有关的巨龙驻留在这里几千年,是否就意味着这岛上存放着所罗门王的宝藏?   在传说中,龙总是与宝藏一起出现的。而空穴来风,必有其因——或许就是因为当年所罗门王将他的宝藏藏在了某处,才流传出了这样的故事!   想想看,所罗门王生前每年都收受大量的礼金,说不定这里就会藏着几万吨的黄金、满地的宝石什么的。而且据说所罗门王昔日埋下了许多的铜板、石板和泥板,上面刻着这世界三分之一的隐秘。   既然巨龙是存在的,那么所罗门宝藏就有可能是存在的;如果所罗门宝藏是存在的,那么这石板也有可能是存在的。   于是法兰克共和国的议会贵族,就开始将自己信得过的人派遣到了南方大陆,表面上是为了建造聚居点、捕猎珍奇生物,实际上则是试图寻找传说中的所罗门宝藏。   后来新罗马王国的海盗也发现了这块大陆。但他们也没有声张,而是和法兰克共和国的人保持了默契的静谧作业,并声称这是在“新世界大陆”找到的。   再后来,印度和楚国的船队也发现了这里。他们同样也没有声张,也配合其他人一起面不改色的扯着淡。   于是他们一方占据了岛屿的一个角落,在这难以生存的“阿瓦隆”中开始进行缓慢的探索,基本食物饮水和其他生活医疗物资,都要依赖于本土船只的补给。   而运送出去的奴隶和战利品,则可以保证他们不会被抛弃……还会有下一波的船队到来。   随着这种沉默的持续,亚瑟敏锐的意识到接下来南方大陆的局势可能会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于是他就及时抽身,割让了自己商队的所有权。并用其兑换了一些权限,转进到了新大陆。   ——比如说,新大陆的特产“橡胶”及其附属产品,在法兰克共和国内的独有经营权。   PS:艹,昨天失眠了……到了早上七点多还没睡着,然后磨磨唧唧到九点多才终于困了,睡到一点多又被快递小哥叫起来了,又睡不着了,没办法只好来码字了。现在居然不头疼也不眼睛疼,只是感觉身体有些发虚双手无力……   算了也好,就当调整作息了,这样今天晚上十一点就睡的着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炎发灼眼的罗伦斯会长   这是亚瑟人生中的第三次重要的投资。   第一次是他将父亲留给自己的一处庄园、盔甲和长剑拍卖掉,买了一艘能远洋航行的船;第二次则是他没有自己一个人把握南方大陆这一隐秘,而是将其卖出换取了上层支持。   而这第三次,便是急流勇退、明哲保身——宁可回国做一点小生意,也不能以个人身份,掺和到数个国家的激烈博弈之间。   虽然那样可能会带来更大的收益,但更大的可能是粉身碎骨……或是干脆被人暗杀。   亚瑟将自己十年来挣到的全部资金,都砸在了“橡胶”这一行业的开拓和准备上,甚至为此而卖掉了自己名下的一处矿产和一家拍卖所……除却一家剧院和十几家餐馆外,这是他全部的产业。   这在当时,甚至能够算得上是“法兰克每年愚蠢投资行为前十精选”——因为当时橡胶刚在欧洲出现,主要功能是用于制造防水雨靴和防水布。   这自然有其价值,但它值钱吗?   并不。   所以当时的亚瑟一度被人嘲笑。人们将其视为是亚瑟想一夜暴富想疯了,或者是在过去的几次赌博中上了头,才会变卖家产进行这种赌命一样的投资生意。   ——他以为自己不会赌输吗?   但其实,亚瑟远比其他人要更为冷静。   因为发现橡胶的那个人,就是亚瑟手下的植物学者。   他在新大陆发现了橡胶树——这种树的切口中会淌出一种白色的乳状液体,遇到空气就会发硬变黑。   当地的土著人会用整片的这种树胶做成防水的靴子,烟熏之后看起来像是皮革一样。而那位植物学者,因为领域所限没能发现将白色的胶乳长时间稳定在液态的技术,而胶乳非常容易自然凝结,运入欧洲的橡胶都是用土法制成了瓶或是球型的黑色固体胶。   所以法兰克人更多的是将胶乳涂在帆布上——将帆布运到美洲,进行放水处理之后再运回来,这样制成的防水布的成本,比用牛肠衣不知道低了多少。   在当时的法兰克,橡胶只属于一种牛肠衣的廉价使用的替代产品……就算拿到了所有防水布的销售权,又能挣几个钱?   与一座铅矿相比,恐怕连零头也挣不到。更不用说他之前贩卖狮鹫、骏鹰之类的珍奇物种的利润了——要知道他的这座铅矿,便是用一公一母两头狮鹫换的。   之所以他会做出如此大胆的投资,是因为他与罗伦斯会长私交甚好。   因为他的手下第一个发现了橡胶,与他相熟的跨国商联的罗伦斯会长便前来牵线,为莱昂纳多购买大量的橡胶。而亚瑟便是从中趁机得知了一些内部情报,意识到了橡胶之中可能会藏有巨大的商机……   于是在他对罗伦斯会长的信任之下,一咬牙选择了人生中的第三场豪赌。   ——后来,莱昂纳多发明了塑炼机。   几年之间,像是松紧带、橡皮、雨衣、洗胃器、止血带、轮胎等橡胶制品便很快兴起,亚瑟的生意每个月都打着滚的往上飞。而让亚瑟能够进入议会的原因……是亚瑟发现了橡胶居然能用来制造气球。   为了制造飞艇,这种远比牛肠衣便宜易制的材料,让亚瑟很快成为了法兰克共和国地位最高的几位商人之一——也是唯一以平民出身跻身上议会的议员。   亚瑟心里清楚——这全是罗伦斯会长的功劳。   他对罗伦斯会长很是感激。   罗伦斯看上去像是美貌的年幼少女,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和璀璨的赤红色的双眼,但实际上是一个有着成熟而有磁性声音的中年人。无数贵妇人想得到他不老和美容的奥秘,甚至为此而发疯。   而罗伦斯会长并不避讳自己的外貌,很喜欢别人夸赞他的美貌。他也很喜爱特异化妆,穿上少女的衣服去迷惑傻乎乎的年轻人,而在别人向他示爱的时候,再恶意的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性别,并为对方的幻想破灭而感到愉悦。   ——但也因为对方的美貌、富贵和优雅,真的有一些有特殊爱好的男性贵族一直希望能和罗伦斯会长有一些更深入的交流。而对这类人,罗伦斯会长反而从不与之接近,甚至无需接触、就能感知对方的态度和期望一样。   仿佛能够洞彻人心一样。   亚瑟最开始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对罗伦斯会长很是钦佩,并费尽心机的结识了这个人——他认为罗伦斯会长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毕竟会长他不仅手腕强大,学识丰富,对很多事物都有独到的见解,对一些新兴事物发展的判断也很准确。他甚至与多国的领导者或是高层关系密切,总能买进卖出一些烫手的东西。   而且他行事果决、政治嗅觉敏锐,身为商人却意外的不吝啬钱财,对朋友十分大方、不拘小节……这让他的人格魅力很是突出。   除却会长的为人有些傲慢,而且有那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甚至经常得罪人的恶趣味爱好外,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缺点的一个人。   如果说莱昂纳多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而受到了学者们和平民们的追捧,那么罗伦斯也受到了商人们的追捧和崇拜。   这位同样是白手起家的商人,他的一切发展轨迹都是可寻的。他没有介入任何灰色或是黑色领域之中,纯粹靠着商业嗅觉和个人魅力,成为了莱昂纳多之前世界上最大的跨国商业联盟的领导者。   而这次的事件中,罗伦斯会长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他把亚瑟派了过来,让他来和莱昂纳多谈一谈,借取莱昂纳多的智慧。   最开始亚瑟是拒绝的。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观礼的时候和外国人谈这种要紧事……毕竟人多口杂,隔墙有耳。若是这事传到比如说条顿人的耳朵里,说不定他们会动一些特殊的歪心思。   而且,亚瑟本身对这种事就不太精通……不然他也不会无法在这一事上说服自己的叛逆儿子,只能把他痛打一顿了。   但在听莱昂纳多陛下解惑开释之后,他便很快领悟到,法兰克如今正处于怎样的一种紧迫情况。   他简单的用商人的逻辑归纳了一下莱昂纳多:有一伙孙子在算计他们,糊弄一群小孩想把他们的房子点了,目的是为了卖他们的建材盖房子……而最关键的是,这份建材还是黑心货、不仅掺假而且是偷来的。   于是他立刻就清晰的理解了当前的局势。   亚瑟恍然的点了点头。   ——得想个办法日死他们才行。   更新完毕! 第一百六十五章 特殊贵宾制度   亚瑟在回程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波澜。   莱昂纳多慷慨的赠予了各国返程的使者们每人一张为期两年的黄金级贵宾卡,而领头的则都拿到了一张“光辉”级贵宾卡——这是莱昂纳多名下企业通用的最高等级的贵宾卡。   他们中虽然有很多人不能接受贿赂,但好在这卡本身是不要钱的,只是赠品而已。   而要命的,它的价值还极高。   这并不矛盾。   因为这两种卡都可以在有效期内,免费乘坐莱昂纳多名下的所有火车、公共汽车、航船、飞艇,并优先使用一等座。每年要在莱昂纳多的系列产业中消费超过一千金币,才能获赠为期一年的金卡。   而光辉级别的贵宾卡,则不会出售也不会赠予给任何普通用户,因为它是与莱昂纳多有合作的企业或个人才能拿到的限定礼物,与个人信息挂钩。   凡持有光辉卡的贵宾,无论真实身份,皆可以在世界各地莱昂纳多名下的娱乐场所中享受最高级别的服务、每月获赠七天的旅店顶级房间住宿权、自动拥有为期一年的最高级别保险、免除一年的电话使用费,同时莱昂纳多每有什么新的发明或者打算招新投资人的时候,都有客服会通过电话进行业务推送。   当然,这卡的价值本身并非是它所带来的福利的等价物。   要知道,莱昂纳多名下的企业早已遍布整个欧洲。   任何中型以上的城市都至少有五处以上的系列产业……哪怕是极小的村镇,通常也有莱昂纳多投资建设的,集“餐饮住宿邮局驿站”一条龙的门户店。   即使在欧洲之外的国家,在稍微兴盛一点的城市,也会有几家莱昂纳多名下的产业,旅馆、酒店、剧院、电话台、海外商品店什么的自不用说,陆上交通产业更能算是特色——莱昂纳多最爱做的事,就是修路。   无论是人走的路、还是能让汽车和摩托车通行的路,亦或是铁路。莱昂纳多做投资时,首先第一步就是帮助其他国家修路……而他所需要的代价,仅仅只是他修路的地区中,六十年内的“陆上交通产业”领域的特许免税而已,甚至没有申请独家经营权和全领域免税。   ——也就是说,我来出钱帮你修路,甚至还给你提供工作岗位。但我的公共汽车、铁路交通、载人飞艇、海上航运的运营,以及汽车、火车、摩托车等交通工具的售卖,在我修过路的地区的六十年内要免税。当然,我也不会拦着你,你尽可以自己修路、自己买车、自己运营,公交车我也卖、火车我也卖,你爱买就买你随意定价我绝不拦着。   这就让人很迷糊了。   各国的会计都能算得出来,虽然莱昂纳多最后多少能挣一些钱、不会亏本,但也挣不了太多。而这作为短期的高额投资、却只能拿到长线的低回报,实际上就已经算是亏了。   很多人都不明白莱昂纳多究竟想要什么。因为修路实际上的花费是非常大的。区区不附加六十年的免税权,最多也就是保证勉强不亏而已。   于是他们就认为这是莱昂纳多的讨好,于是欣然接受。   虽然区别也不大。   至于真实原因,他们当然打破脑壳都猜不出来——这是只有未来的经济学家在研究这段历史时,可能得出的结论。   因为莱昂纳多的目的就是花钱。虽然他花着花着就又挣回来了。   而副产品,便是莱昂纳多名下的产业在世界各地到处开花——   修路没有给莱昂纳多带来太多的经济收益,却得到了各国高层的好感,以及民众的良好印象。这让他的后续“地区经销商”们能够比较方便的开设新的产业。   而随着一条又一条的铁路的通行,莱昂纳多名下商队的物流速度也骤然加快,各色商品及店铺以更快的速度开始蔓延扩散……   不知为何,凡是伪造假卡的人都会被发现并逮捕。这便让莱昂纳多的贵宾卡,成为了一种特殊的“等价物”和“身份证明”。   因为贵宾卡上是有个人信息的,而凡是身份较高的官员、贵族和领主,基本都和莱昂纳多有长久的合作——别的不说,缴税也是一种合作,投资自然也是。   如此以来,凡是有光辉卡的人,基本都可以视为是“当地最高等级的实权豪族”,而有黄金卡的便是“相当富有的贵族或商人”……那么他们在使用贵宾卡的时候,就会显得非常有牌面。即使不在需要使用贵宾卡的地方,别人看到他们的卡片颜色,便知道他们大概是什么级别的人物了。   于是“持有黄金及以上级别的贵宾卡,便意味着是极为富有或是有地位的人”这件事,在各国各地稍微有点文化的人中,已经形成了一种强共识。   所有人都知道贵宾卡意味着什么、他们也知道其他人同样知道它意味着什么,那么它实际上就成为了一种阶级记号。   ——就和洛伦佐开设的“鱼骨亭”一样,但还是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洛伦佐使用的会员制度更接近于包年会员……而莱昂纳多的贵宾卡,则更接近于心悦会员。   这张卡让他们回国的时候如同王公贵族出行一样体面,全程受到莱昂纳多旗下的安保人员一茬接一茬的保护、并且一路搭乘免费的交通工具,甚至路过城市的市长和当地领主都要过来套两声近乎……   这种牌面的极大提升,一开始让他们十分紧张和不适应,而后来则一个个的变得自然起来。连带着整个队伍和所有人的气质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仿佛他们真的是王公贵族组队出行一般。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实际上贵宾卡所带来的福利一年到头也省不了多少钱。但这种身份地位的提升,却是他们的官职爵位再往上升好几级才能带来的。   这就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愉悦感,和并不属于他们自己的“虚伪的自豪感”。   亚瑟是为数不多的察觉到了莱昂纳多这一手的意义的人。   ——他不禁为莱昂纳多对人心的把控而感到发毛和畏惧。   因为特使队伍们所获得的这种“虚假地位”,实际上不是由他们自身带来的,而是由他们的会员卡所带来的。他们自然会下意识的维护莱昂纳多,如同维护他们的君主一样。   即使心里知道一两年过去这特权便会过期,他们也挡不住短期内多多使用的欲望。   不如说,正是因为卡会作废,他们才会更频繁的使用……甚至形成一种依赖。   这时他们便会不自觉的、甚至没有察觉的接受了一种事实。即这种“高贵的地位”,并非是由国王或是议会授予的,而是由莱昂纳多所授予的。   区区一个教皇……而在几天前,他甚至连教皇之位都没有,只是撒丁公国的大臣而已。他却能对自己的商业帝国的辐射领域内的国家,进行“授勋”仪式。   ……而人们居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这岂不是说,莱昂纳多的“商业帝国”,居然是拥有实体的吗?   这个事实,令亚瑟心惊。   “但即使我能看的清楚……”   亚瑟喃喃着,贴身收好了自己的光辉卡,无声的叹息着。   ……即使心里清楚,也还是忍不住使用啊。   他已经述职完毕,并打算回家了。   自然,也是搭乘的莱昂纳多铁路,这样省钱。   和其他国家的特使不同,他毕竟只是一个商人,在没有召开上议会的时候,他并不需要立刻回到工作中去……他的时间很自由。   在数个保镖的护卫下、在一等座其他旅客矜持而尊敬目送下、在列车员亲切的服务下……亚瑟从容的走下了火车,踏上了自己故乡的土地。   ——伦敦,白教堂站。   站台长第一时间迎了上来、亲自前来问候,并已经为他订好了最高级别的旅店。早在数个小时前,他从另外一处车站上车时,那边的站台长就通过电话联系了这一头。   人们用诧异而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位贵宾,声音都不住压低了许多,不自觉的从他和他的保镖身边散开。   沉浸在这无人能够拒绝的优质服务中,亚瑟对其他国家的特使心中产生了一股幸灾乐祸的情绪。   我想你们也一定无法拒绝这种贿赂。亚瑟如此想着。   不如说,对官员来说,这种权利提升的感觉,应该更不好拒绝才是。   那么如果你们的主君聪明的话……你们的麻烦就大了。   “带路吧。”   亚瑟扬起下巴,冲着新过来交班的一批保镖,简短的吩咐道。   这些是白教堂区的最高级安保人员,亚瑟本身就住在这里,甚至与其中的一个人熟识;对方虽然讶异亚瑟的身份,但还是秉承莱昂纳多品牌的优质态度,认卡不认人、装作不认识亚瑟的向他恭敬的行礼。   不知不觉间,先回家放下行李、见见老婆孩子的念头,在亚瑟心中不自觉的扭曲了。   ……既然已经给我订房了,就先去旅馆住一晚吧。看看最高级别的套房究竟是什么样的。   反正也不要钱。   更新完毕!今天虽然是一更不过是三千字……   窝先碎辣,继续调整作息……希望今天能睡着(捶地)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有备无患   哪怕是按最苛刻的标准,亚瑟也根本算不上穷人。   他十年前就有一整座只开采了四十年的富铜矿,一家每月流水上千镑的大型拍卖所,一家五百座的剧院和遍布十数座城市的连锁餐馆,并持有等同于三千镑的股票和债券以及两艘远洋货轮和一整支捕奴队……   而现在,他的生意可以说做的更好了。   虽然矿也没了,拍卖所也卖了,剧院也被他转让了……但现在亚瑟反而更加富有了。   他在整个法兰克共和国有超过十家的橡胶工厂,包揽生产全国的橡胶生意,甚至军方都要每年向他发出订单,购买大量的飞艇蒙皮、气垫、军靴和止血带。   亚瑟原先就是白教堂区最有钱的商人,按说他根本不需要贵宾卡这种东西给自己充牌面……   “……但还是感觉不错啊。”   亚瑟低声喃喃着,表情十分冷静。   昨夜他近乎享受了如同国王一样的待遇——当然,如果他一定想要的话,用钱自然也能得到这样的服务。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土地可以,女人可以,爵位可以,甚至连官职都可以。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从所罗门教国离开之后,他至今为止所享受的所有服务都是免费的,他为此没有花一分钱……也就是说,这应当属于一种“权力”。   并非是购买与出售的关系,而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   而构成了他的统治权的,只是那一张小小的卡片,那莱昂纳多随时能够授予和拿回的“虚名”而已。   并非是用钱所买到的权力,而是被莱昂纳多随口赐予的权力。   这种对权力的控制能力,哪怕是国王也远不如莱昂纳多陛下——就算是控制力最强的条顿王和楚王,想要授予能得到他这种待遇的爵位或者官职,也必须经过大臣们的讨论和同意。如果一致反对,即使他们身为君王,也必须慎重考虑。   出于排外和均衡的考虑,可以说他们一定会拒绝的。   ……也就是说,哪怕是楚王和条顿王,都不如莱昂纳多更能赐予他人权力。   这难道不也能说明,莱昂纳多手中权柄的分量,要更高于楚王和条顿王吗?   今天醒来之后,亚瑟感觉自己冷静了许多……或者也有可能是疯狂了许多。   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谁也不能告诉的想法。   假如说,商人也能成为皇帝的话……   不是用钱买到爵位或者王位,也不是用金钱控制幼小的帝王;而是纯粹的,在一个巨大的、无国界的、非实体的商业帝国中,占据主导甚至统治地位的话……   ——那么他是否就可以说,在他生意覆盖的地方,他就是这片土地的王?   就像是莱昂纳多一样!   他的生意眼看着就要覆盖全世界了……到了那时,岂不是说,莱昂纳多便是世界之王?   他一句话就能将人隔离出文明的边界,放逐到野外;他也能轻松的让别人成为比伯爵、侯爵更为从容富贵的大人物;他的话语说不定能够改变他国的律法,他的评价甚至能扭曲其他人的观点。   他能够让人们彼此仇恨,也让人们彼此相爱,还能使人们彼此相杀。即使是国王也不能控制金钱的流向、人心的变化……而莱昂纳多能。   “不分国度、不分种族、不分文化、不分信仰的把人统治在一起……”   亚瑟喃喃着:“区区商人,除了钱一无所有的可怜鬼,靠着伤害他人而得活、遭人厌弃的恶魔……有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还是说,只有莱昂纳多是特殊的,是唯一的例外?   亚瑟坐在床边沉思着。   突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三声之后,一个年轻的男侍推开房门,恭敬的弯下腰向亚瑟行礼:“阁下,早安。杜兰特先生来找您,要见他吗?”   “杜兰特?”   亚瑟略一沉思,反问道:“迈伦·杜兰特?”   “是的,阁下。”   侍者点头应道。   ……还真是迈伦·杜兰特。   亚瑟很是意外。   他当然认识这个人——他是杜兰特家族的族长的亲弟弟,一位很有资历的商人。在亚瑟还没开始第一次远洋航行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数家酒馆的老板了。   杜兰特先生的经营内容,主要是剧院、妓院、酒馆等娱乐场所。这位大商人家中四代从商,他的曾祖父亨利·杜兰特是香槟区出名的酿酒师,得到一位伯爵的资助,开了一家酒厂。所谓的“伯爵香槟”就是他们家族出产的。   而迈伦是他们家中的次子,没有继承他父亲的十几家酒厂,而是用家里的供货渠道开了几家酒馆。随后挣了钱,就又包下了几家妓院,再后来则是旅店和餐馆……可以说形成了餐饮娱乐住宿一条龙服务。   结果就是,他反而比他老老实实继承酒厂的兄长,挣了不知道多几倍的钱。   后来迈伦·杜兰特包下了几家大剧院,还养了他自己的剧团。他先后有过四任妻子,最近的这一位就是当红的女演员,年仅十六岁。   目前法兰克有三分之一的剧团要直接或间接的从他手里拿钱,据说他的场子里偶尔还会有一些“不能说出名字的年轻少女”前来捧场。   亚瑟和他不算熟识、更称不上是朋友,只能勉强算是认识。至少他们曾经在宴会上见过面,一起喝过两次酒。   ……这家伙来找我做什么?   亚瑟脑中顿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思索了片刻,还是扬声对门口的侍者吩咐道:“十分钟后带他来见我,就在这里。   “我稍微收拾一下。”   “遵命,阁下。”   侍者应道,退出去的同时顺手关上了门。   ……还是保险起见。   亚瑟犹豫了一下,打开了自己的行囊,抽出了自己的笔记本,撕下了一页纸。   根据莱昂纳多教皇的说法,他的灵能应该是能够从火中读信。这么一来的话……   “致尊敬的教皇‘全知全能’莱昂纳多二世:   “现在是八月二日早上八点,我在白教堂区的‘水晶天鹅’高档酒店。迈伦·杜兰特将会在十分钟后找我见面……在我回到白教堂区的第二天。而我与他从前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我甚至还没有回家一趟。他不该知道我在这里。   “如果一切平安顺利,我会在晚上八点前写信祝您晚安。   “——您忠实的朋友亚瑟·福尔摩斯。”   亚瑟写完,松了口气。   他点燃烛火,将信纸仔细的烧掉,然后再将火灭掉、灰尘扫除并藏到墙角。然后把自己的笔记本收了回去。   这时,敲门声再度响起。   “请进!”   亚瑟按捺心中的激动与不安,用微微颤抖的声音扬声道。   所谓,有备无患。   但我希望,我的猜想是错的——   今天就一章了嗯咕,明天白天要去医院,窝早点睡,孩子们晚安…… 第一百六十七章 糖盐派   “福尔摩斯先生,很久不见了。”   迈伦·杜兰特先生坐在亚瑟对面的椅子上,发出沉稳平和的声音:“大约得有三年了吧……自从上次在巴黎喝过那杯酒后,我们就再没有见面了。”   杜兰特先生是一个五十六七岁的中年男人,比亚瑟要老上十岁不止。   他的个子很矮,穿着一件镶黑边的深灰色丝绒长袍,但长得倒是很结实,模样算不上精致,那圆滚滚的脑袋一眼看上去像是长了芽的土豆一样,十分平凡。   他身上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弧度锐利的鹰钩鼻,和那剃光了头发的、仿佛在闪闪发光的脑壳。   “很久不见了,杜兰特先生。”   亚瑟点了点头,拍着自己胖乎乎的肚子,笑呵呵的说着:“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聊呢,什么时候叫你出来再喝次酒。但惠特沃斯想你可能生意挺忙的……”   “惠特沃斯大师吗?”   “嗯,还有奥古斯丁和多伊尔、格里菲斯他们。”   亚瑟报菜名一样流畅的报出了与自己相熟的几个大学者和商人的名字,热切的为对方倒上一杯酒:“我觉得这里的酒挺好喝的,但也说不上来哪里好。   “——您有家学,不妨讲给我听听?”   他笑眯眯的看向了迈伦·杜兰特。   闻言,杜兰特先生的脸色顿时微微一黑,沉默了下来。   亚瑟微微一笑,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酒,并愉快的轻抿了一口。   亚瑟说这句话就是故意的。   他当然知道,迈伦·杜兰特和他的兄长关系其实不太好。而且因为他是家中次子、而且天性贪玩轻浮,并没有从他的父亲手上接过家传的酿酒技艺传承。   打人要打脸,骂人要揭短——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之后,亚瑟毫不犹豫的就怼了上去。并且于此同时,还能注意礼节和矜持,并把自己所属的派系一块抬了出来,隐晦的告诉对方自己的分量。   他自己也是商人,自然知道商人从没有良心可言。商人无血无泪,眼中只有利益。   只要杜兰特真想要对付他,无论亚瑟他表现的多么柔弱、有礼、谦虚,也全部都没用……就算他直接跪下来求对方,杜兰特也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那么与其求饶示好,倒不如直接把自己的分量摆出来。这样杜兰特先生如果能冷静的意识到,攻击亚瑟所要付出的风险和代价,已经超过了从他身上能得到的好处,那么他自然会退缩。   反过来说……   如果迈伦·杜兰特即使顶着亚瑟身后势力的干涉和阻力,也诚心要与他作对,那么就说明他为此而能得到的好处甚至比这风险更大。   惠特沃斯大师是法兰克最优秀的机械师,以及最有名和有权威的学者。法兰克共和国拥有高级以上职称的机械师和工程师,超过三分之一都是他的学生,而拥有“专家”以上职称的则要超过四分之三。任何一位上议会的议员,都要恭恭敬敬的对这位老爷子称呼一句“大师”。   ——要知道,无论是飞艇还是蒸汽机车都是惠特沃斯大师比着他国的成品,在没有看到样品的情况下,凭借他人口述进行了复刻;世界上第一艘铁质的蒸汽轮船、第一架机床也是他制作出来的;而莱昂纳多发明的,使用新式燃油发动机的火车,也经过他的手进行了改进……事实上,在得到莱昂纳多的图纸的时候,这位老爷子已经有了关于“火车”的构思。   如果莱昂纳多教皇,能够晚上两三年把火车发明出来,可能火车的发明者就是这位脾气温和而严谨的老爷子了。即使如今,他依旧是莱昂纳多集团的特聘最上级机械师。   而亚瑟提到的奥古斯丁家族则是法兰克王室的唯一血脉——他是从最后一代法兰克王的亲妹妹身上传下来的。这一支旁系,也是最先支持倒王行动的大贵族。   在法兰克王被处死之后,奥古斯丁家族在上议会得到了一个永久世袭席位。如今他们所负责的生意也很简单……就两样,糖和盐。   他们是唯一有盐业经营权的家族。   而多伊尔和格里菲斯,也都是上议会的家族。多伊尔家拥有两座重工厂和所有的船厂,而格里菲斯是法兰克共和国税务部部长。   而亚瑟也算不上是普通人。   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是一位法兰克医科大学毕业的执业医师,同时更是一位法兰克知名的畅销书作家。他当时为了取材,以外科医生的身份,与许多海外探险家进行了交谈。   也正是在那时,他敏锐的从中察觉到了巨大的商机,就此寻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成功的弃医从商、并顺利的白手起家。但直到如今,他也没有放弃他作为一个医生时积累的人脉,在医学领域仍然有发言权。   以小奥古斯丁为核心的这一支派系,又称“糖盐派”。听起来十分好笑,但实际上他们目前是法兰克最强盛的派系。受到他们支配的领域包括橡胶、医学、教育、机械、重工、糖盐……以及最要命的税务。   迈伦·杜兰特背后的人,则是弗兰克斯家族——最大的捕奴及贩奴集团,并掌握了渔业、海外出口和半数以上的海军,他们被称为“海外派”。在法兰克共和国的诸多派系中,只能占到第三或者第四的水平而已。   杜兰特不可能背叛他的派系。否则的话,用不着亚瑟身后的人出手,杜兰特首先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如果杜兰特阁下,在得到亚瑟的提醒之后仍然决定给亚瑟找麻烦的话……那么就说明,要么是“海外派”突然有了和“糖盐派”正面冲突的底气;要么就是杜兰特转投了与“糖盐派”不相上下的“法务派”——   那是拥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上议会席位,掌控了法务、警务、舆论、交通等行业的派系。   和糖盐派相比,法务派的侵略性和攻击性要重很多,十分想要给其他派系立规矩。但因为奥古斯丁家族与他们对立,导致了其他的倒王派贵族们,无论派系如何也多半都与法务派天然对立。   而且就因为法务派比较懂法、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懂法,所以每当有新的法案有大半法务系成员赞同时,其他派系通常都会选择无条件反对。   因为他们心里十分有逼数——他们知道自己看不出来这法案中的猫腻,不清楚里面是否藏有什么重大的影响。与其进行程度不深的讨论,不如先直接否决了事。总之只要把法务派压下去,他们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而副作用便是导致了法兰克共和国常年扯皮,行政效率极为低下……   “……完了。”   在迈伦·杜兰特沉默了接近三分钟后,亚瑟心中一凉。   就在亚瑟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迈伦·杜兰特却突然开口,岔开了话题:“你对‘权力’怎么看,福尔摩斯先生?   “以所罗门的名义——我知道你是一个智慧的人,因此来向你寻求智慧。”   PS:更新完毕乌拉!   新的一个月到来了!新的全勤君复活了!   窝去睡了,明天早起,白天就要双更!   这样晚上就可以直播层层恐惧或者隐形守护者了(沉声)   如果直播效果好的话,可以买个摄像头转职业余vtb……   PSP:顺便一提,你们雅斯塔禄姐姐曾蛊惑窝以赫尔兰形象出道,但我想了想这大概应该算八美肉就拒绝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他生气了   “我哪里有什么智慧可言……”   胖乎乎的亚瑟·福尔摩斯笑呵呵的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微微眯起眼睛。   ……杜兰特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也是教皇的人?所以他才能第一时间得知我的位置?   不,不一定。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根本没有必要亲自过来试探我,因为这一路我的行踪都在莱昂纳多集团的监视之下,包括现在……他完全可以直接摆明车马,毕竟他和我之前没有什么矛盾,而且这里就是莱昂纳多的产业,他也不用担心我会背刺教皇陛下。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只知道我在这里,其他一概不知,而他对莱昂纳多集团本身有敌意。   ——那样的话,问题就严重了。那意味着,自己这一路上遇到的莱昂纳多集团中的某个人,泄露了自己的行踪,而他和杜兰特先生都对莱昂纳多有敌意。   ……草。   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老实买卖人,为什么会卷入到这种国际级别的政治斗争里面去……   亚瑟心中暗呸一声,但面色却依旧如常:“我想,权力或许也能算是一种美德。”   “哦?”   杜兰特闻言一愣:“怎么说?”   “难道它不能帮助拯救许许多多人的灵魂?如果能的话,它又为何不能算是一种美德呢?”   亚瑟咧着嘴,笑着:“不觉得这种说法很新奇吗?”   “诡辩。”   杜兰特嗤笑一声,却是没有和亚瑟辩论:“那我再问你……你觉得,商人能有资格获得权力吗?   “你觉得,拥有财富的人,不依靠权力能够保有财富吗?”   闻言,亚瑟却是愣了一下。   他脑中骤然浮现出了莱昂纳多的影子。   他缓缓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没什么不能的。财富本身就是一种力量……无视语言、无视文化、无视种族。是在全世界通用的一种至高的权力。”   “说得好!”   杜兰特扬声赞同道。   他那双仿佛匮乏感情的冰蓝色双眼顿时亮起,在身前交握的双手微微摩擦了一会,右手的拇指便习惯性的按紧了左手拇指、按到指甲发白,他却仿佛不觉得痛一样。   杜兰特的嘴角慢慢上扬,尽力做出一个和善的表情:“我想给你介绍点生意,兄弟。   “你得跟我走一趟。这里不方便说。”   “不,在这就行。”   亚瑟笑呵呵着,给自己又倒上了一杯酒:“这里可是莱昂纳多财团的产业。还有哪里会比这更安全吗?”   “所以——才不方便说。”   杜兰特平缓的说道:“我不太希望,我们这一次的会面会以失败告终……还请您给我点面子。”   来了。   亚瑟心中暗道。   尽管对方图穷匕见,他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虽然心中仍然有些不安,但亚瑟脸上却没有丝毫退缩。   他只是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表情,身体向后微微一仰,以十分确信的语气说道:“那我要是不给这个面子呢?”   “那就非常抱歉了。”   杜兰特平和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手枪,拇指按在保险上,对准了亚瑟。   亚瑟的表情顿时微微一僵。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缓缓说道:“我不信你敢开枪。你也有家人。”   “但你不敢赌。”   杜兰特以他那平静至极的沙哑声音答道,冰蓝色的瞳孔没有丝毫感情:“你住在这里的情报已经被我得知了,我还能带着枪进来……你不妨猜猜看,明天报纸上‘杀害了亚瑟·福尔摩斯’的人会是谁?”   “……我猜是个流浪汉。”   “他可以是。”   杜兰特轻声说着,推开了保险:“那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当然。”   亚瑟从善如流,干脆的点头应道。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我把再联系的时间定到晚上,是否有些迟了?   另外一边,莱昂纳多已经接到了来自拜蒙的汇报。   “迈伦·杜兰特……”   莱昂纳多喃喃道。   他顿了顿,又问道:“这人什么来头?”   “表面上,他只是个做皮肉生意的。”   拜蒙答道:“但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幌子。   “他的主要收入来自于在自己的场子里贩卖致幻剂。他用这个增加对妓女和女演员的控制力。”   “……致幻剂?毒品?”   莱昂纳多微微皱眉,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起来:“成瘾性很严重吗?”   他一直认为,这是要必须严厉的打击、封锁、甚至将其完全毁灭的东西。   而巧合的是……他现在便正好拥有这样的力量。   “比较强。而且对身体的损伤非常大,不断药的话会在数年内肾脏衰竭,而断药的话很快就会发疯、自残甚至自杀。”   拜蒙平静的说道:“杜兰特所属的政治派系‘海外派’,在新大陆西海岸种了许多植物,其中也包括‘花与酒’的原料‘绯红花’……事实上,他们已经将那种植物进行了初步解析,并将其中的有效成分提取出来,作为一种兴奋剂。   “他们在当地进行混合配毒,制成一种性能强烈的致幻剂。之后将黑色的膏状物存放在中空的橡胶瓶内运送进来。只需要吸收一粒沙子大小的药品,就可以在一小时内产生幻觉。   “它会极大的增强并异化视觉、触觉和听觉,人们借助这种药物可以用皮肤感受到音乐、或是听到色彩的声音,充满了一种极强烈的、近乎狂妄的完全自信。   “他们将这种药给一些歌剧演员或是贵族、大商家的大小姐们使用,让她们染上淫乱的恶习。并用其控制对方,并试图驯化人类。   “只要使用过一次这种药物,就终身无法戒除。只要一段时间不服用,它就会定时的触发一种‘反相作用’,带来与那种自信等量的强烈悲观、恐惧和焦虑。   “并且它会同时触发一种知觉障碍:比如说看到物体周围有光晕、被雪茄的烟雾或是水雾灼伤、看到水变成血、或是人的脸上长满了触手……而且这种反相作用不会随时间而消除,只有恢复摄入之后才能缓解一段时间。   “随着摄入量的增加,‘反相作用’的持续时间和幻觉的扭曲度也会逐步增加,由此形成一种依赖性。”   “对灵能者呢?”   莱昂纳多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拜蒙以清冷的声音答道:“依旧有效,陛下。它会让灵能在短时间内扭曲膨胀,灵体的颜色变成混杂黑色烟雾的半透明青绿色。而且因为它是一种复方制剂,‘戒除瘾症’神术无法正确的捕捉其主要成分,将效果或负效果驱散。”   “而灵能者和普通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能够在‘反相作用’中逐渐恢复平静,扭曲的灵能也会逐渐平息,但颜色却不会变回去。   “同时,他们眼中的扭曲幻觉也并没有恢复,反而延长了持续时间,只是降低了发作时的其他痛苦……但因此他们反而变得更危险,因为他们会在保持理性思考的同时发疯。而且旁人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拜蒙微微一顿:“但我认为,通过控制贵族和商人们的直系亲属,窃取情报不会是他们的主要目的。目前经由杜兰特接手分发的毒品,怎么看都像是……”   “——人体实验。”   莱昂纳多轻声打断道:“对吧。”   他微微眯眼。   如同旋转望远镜一般,他圣碧色的双瞳微微收缩,化为了冰冷无情的暗金色竖瞳。   他稍微有点生气了。   一会可能有第二章,可能没有,你们先不用等了,窝有点困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痕迹”   莱昂纳多对凡间的政权更迭不感兴趣。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若是将视界抬到更高的位置,以一个永生者、无限重生者的身份看待历史,很多事就会萌发出新的意义、拥有全新的定义。   所以无论是阴谋、凶杀、背叛……无论以何种方式取得政权,在莱昂纳多面前都不会存在“不义”之名,他原本就是不在乎这种虚名。   但也有一些东西,即使在莱昂纳多眼中也是不允许存在的。   ——譬如说贩卖毒品。   那些用来制造珍贵的药物的知识:比如麻醉药和镇痛药,或者是预防治疗心绞痛,驱散睡意恢复精力,治疗风湿和哮喘……这些实用的药物,这些随着年代逐渐进步的制药知识,是一代又一代的先贤耗尽毕生精力,是无数死者的经验的累积。   这代代相承的科学技术,一代又一代的的制药知识,绝非是用来制造毒品、贩卖获取利润的。   用这种技术奴役他人的心灵,驯化他人的灵智,烧损他人的肉体,以此来牟利或是达成自己的其他目的……这不仅对人类这一族群来说是一个大笑话,还会破坏无数家庭、扰乱社会治安、影响生产、诱发犯罪,更是对这医学制药知识本身的不尊重。   “陛下?”   拜蒙的声音微微停顿后响起:“您没事吧?”   “没问题了。刚刚稍微,想到了卡瓦德六世。”   莱昂纳多平静的说道:“我想,他说不定会失望吧。”   “我想不会。”   拜蒙答道:“因为时代的确是进步了。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我亲眼见证了,您也见到了。   “而圣王卡瓦德六世昔日的付出,确实的推进了时代的发展。人们也为其正名,如此便足够了。”   “说的不错。”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他瞳上的暗金色痕迹不知何时褪去,平静的说道:“那你继续说吧。”   “因为一些历史因素,法兰克共和国对贩毒者非常严厉。哪怕是按习惯法,通常也会进行挖眼去耳之刑,稍微严重便会判处绞刑。”   拜蒙平和的说道:“在两百年前,他们甚至曾将毒品加入食品之中。但最后两代的法兰克王,因为国库过于空虚、四处起义,便刻意将高纯度的毒品长期贩卖给贵族和商人,甚至将微量的劣质毒品掺入平民的饮食中——比如说婴儿服用的‘止哭糖浆’,或是贫民的粥里,以此攫取钱财、维持长久安定。   “所以在法兰克共和国成立后,他们便以此为戒,将贩毒和运毒改为重刑。为了规避法律,‘海上派’运送毒品的时候,是通过中空的橡胶瓶进行运送的。   “新大陆的橡胶一般来说分为两类。一类是高强度的‘瓶型橡胶’,另外一类则是强度较低的‘球型橡胶’,但都是压成实心运送过来。   “和这种名为‘痕迹’的新式毒品相比,橡胶要沉的多。只需要熟练的海关人员提起一瓶橡胶,就很容易能将其识破。为了避免这个情况,他们在瓶内加了实心的铁块,使瓶身重量恢复平均值,只有重心会略微偏下。”   拜蒙顿了顿,说道:“但这种橡胶……肯定是不能送到正规的处理点的。”   “……那我就明白了。”   莱昂纳多听到这里,便反应了过来。   藏在橡胶里……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藏货、运货途径。   不仅方便运输,而且因为瓶型橡胶过于沉重,海关一般也不会检查的太详细。   但只有一个问题——它们只能被偷偷运到海外派官员、贵族们的销毒窝点里去。   可这本身就是违法的。   因为目前法兰克共和国的橡胶产业的唯一垄断控制者,就是亚瑟·福尔摩斯。如果‘海外派’继续这样运营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彻底露馅的。   只要亚瑟意识到有人偷偷进行“橡胶加工”,那么他追查下去,就会把“痕迹”一并暴露出来。   而且,在得到“痕迹”之后,剩下的橡胶若是直接抛弃也可惜了……更大的一个问题是,他们没有更好的抛弃手段。   无论是掩藏、抛弃还是焚烧,都有暴露的风险。直接卖出去问题更大。   “所以,他们现在找上了亚瑟。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亚瑟的援助。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们得到了亚瑟的支持,甚至让亚瑟为他们处理毒品……最差最差,也要得到亚瑟不过问此事的表态和保证。   “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对这药的性能调试完毕,打算大量进口了。否则只要分散进货、一船一两瓶的话,问题其实不大。”   莱昂纳多认真分析着:“而你说,它仍然对普通人具有很强的致死性。这说明,目前的性能已经满足了他们的需要。   “——他们要的就是它的致死性。这的确是个重要的情报……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拜蒙。”   “我在等待他们暴露目的,”拜蒙平静的说道,“这种技术或许与止境有关。因为它没有前置技术。”   “……是玫瑰教团的残党?”   “不一定。止境的危险存在,又不是只有低语者。”   拜蒙沉默了一会,补充道:“可能是‘感染者’,或者是‘幻梦’的眷属。我原本以为这会是一支新的止境呼唤者……但现在看来,他们可能只是得到了一些危险知识的民间灵能者而已。不过……”   拜蒙没有说完,但莱昂纳多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因为如此,如果是第二个可能的话,那就意味着止境之上的存在已经发现了这颗星球,并开始进行主动干涉了。   在莱昂纳多成为教皇之后的第一天,他的使命任务就完成了:   【使命任务·六:创立神秘教团“真宗玫瑰十字”(1/1)】   【使命任务·六,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15,圣十字权杖】   随着使命任务的完成,莱昂纳多的传说度已经逼近了临界值。只要等主线任务完成,他就可以完成传说胜利,成功的结束这一世了。   但反过来说……这意味着莱昂纳多不久之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莱昂纳多的荆棘冠,可以让他隔绝止境之上的注视。可他要是离开了呢?   但看到圣十字权杖的属性,莱昂纳多心中多了一个想法:   【圣十字权杖(唯一)】   【奇物/圣物】   【使用:随机沟通一位止境之上的隐秘存在(冷却时间五十年)】   【持有:不朽】   这权杖的第一个属性,莱昂纳多至今是不敢使用的。但第二个属性……   ……说不定,可以和荆棘冠结合起来。   等自己死去之后,说不定可以留下尸体,让他带着荆棘冠和权杖,藏在什么隐秘的看护人间,作为一个楔子、钉住这隔绝止境的帷幕。   原本莱昂纳多打算等自己主线任务完成之后再考虑看护人间的问题,现在看来,他首先需要肃清一遍才行。   把蚊子关在蚊帐里是最愚蠢的事之一。   这人间……怎么又污秽了。   莱昂纳多微微眯眼,深吸一口气:“跟雅斯塔禄说一声,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我要亲自去法兰克那边看一眼……希望亚瑟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那我……”   拜蒙微微一顿,下一刻声音近在眼前。   只见空气微微扭曲,他瞬间传送到了莱昂纳多身前。拜蒙微微抬头,专注地凝视着莱昂纳多:“我陪您一起去,陛下。”   “好。”   莱昂纳多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拜蒙的头发,简短的应道。   第二章,更新完毕! 第一百七十章 真实如钢   在亚瑟再度醒来之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突然昏迷过去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他答应了迈伦·杜兰特的条件后,仅仅只是一个恍惚,他就失去了意识。   而如今……   亚瑟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只是继续维持着之前的呼吸,用五感仔细的感受着四周。   他似乎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但不是与昨天类似的厚度……所以他现在大概率已经不在之前的那个酒店了。从光感的强弱和方向推测,他现在应该躺在室内,仅有的光源是一盏普通功率的煤油灯。   这就到晚上了?   还是说拉上了窗帘?   亚瑟心中微微一动,感受着自己的饥饿程度。   他早上只吃了两片面包和两个鸡蛋,还有一杯牛奶和一片培根。以他的体型来说,这只能垫个五六成饱。而从他现在他的饥饿程程度来推断,大约已经八个小时到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而喉咙没有呕吐之后的辛辣感,只是比较干渴。   所以大概可以排除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的可能性……从精神状态分析,自己可能已经沉睡了五六个小时。   而按照时间来说,现在应当是下午三点到五点。这个时间就拉上窗帘、点上了煤油灯,是不符合法兰克人的夜生活习惯的。   从自己的腿脚劳累程度分析,他今天至少没有走超过三千步。应该前不久喝过一次水,但没有喝太多。   这样的话……   亚瑟思索片刻,紧闭着的双眼之中,湛蓝如海的灵能之火渐渐开始燃烧,渐渐失去了五感。。   希望周围没有灵能者在监视。   ——他所持有的灵能叫做“真实如钢”,是一种较为稀少的分析型灵能。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从什么地方跳了下来,落在了一片昏暗之中。   他熟练的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这里是他给自己所营造的幻觉之所,里面过去再久、外面也只是很短的时间。可以用来整理情报、调整情绪。   这也是亚瑟和人谈话的时候,从来不会动怒的原因所在——他并非是不会动怒,而是在他即将动怒之前的瞬间,他已经在另外的地方发泄并且冷静了下来。   他扬了扬手,一只粗大的、点燃的雪茄便凭空浮现出来。他轻吸一口、等雪茄的香气在口中盘旋后才慢慢吐出。   “那么,从头来分析一下。”   亚瑟冷静了下来,低声说着:“首先看一下‘迈伦·杜兰特’的细节。”   在他眼前,湛蓝色的火焰腾起,一个“迈伦·杜兰特”的人形浮现了出来。   那是进入他房间时的杜兰特先生。   “他的目光十分坚定,进入房间的瞬间便看向了我的位置,没有四顾张望。”   亚瑟拍拍自己的肚子,轻呵一声:“很好。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至少早就知道房间布局。   “昨天夜里下过雨,他出门却没有穿雨靴,鞋子上也没有沾上泥土。这说明他从家中直奔这里,中途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说着,他突然握住了人像的左手,将其抬起、细细端详着他的指甲缝。   “指甲很短,包括小指——这不符合法兰克贵族的流行。指甲缝清洗的很干净,但头发上最近三天都没有打过油膏,以及……”   他凑上去,嗅了嗅杜兰特先生的后颈:“嗯,大约三四天没有洗澡。那么我想他大概不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人,只会特别在意自己的手部洁净。   “那么他打算用这洗净的手做什么呢?或者说,他接触了什么东西,让他不得不每天洗干净自己的手?危险的化学品?还是毒品?”   亚瑟低语着,挥手在旁边再建立了一个人像。   那是在他答应要跟杜兰特先生走的瞬间,杜兰特脸上所流露出的表情细节。   “……啊,看到了。”   亚瑟轻呼出声。   在他缓慢的将对方的脸部表情按照时间轴向后推的时候,终于在他意识模糊的边缘,看到了对方眼底燃起了一抹橙黄色的火光。   “控制系的灵能。”   亚瑟沉思着:“但显然,他的能力不是完全的精神控制,也不会是记忆抹除。否则他没必要说这么多,更没必要给我留下这些记忆。   “那么,是有什么发动条件吗?在他发动灵能附近,发生的事……”   沉默一瞬间,亚瑟就反应了过来:“是‘应允’。我答应了他,会跟他走。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陌生的某处。   “他的能力是强制执行约定?还是让应允的人失去灵智?唔……不管是什么,之后都不能和他达成任何程度上的共识。   “——但他为什么来找我呢?我有什么是不同的呢?”   沉思着,亚瑟又吸了一口雪茄,将雪茄抛到空中。   那雪茄瞬间炸裂成一团蓝色的火焰,分出许多个大大小小的词条浮现在空中,中间有着或虚或实的线连接在一起。。   【经营酒馆等娱乐场所】   【海外派的嫡系商人之一】   【经常接触危险化学品或是毒品】   【曾在废除死刑议案上签字】   “……所以,他现在是在酒馆贩卖毒品?从新大陆种植的毒品吗?”   亚瑟思考了很久,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他们找我是为了我的医学知识?不,不对……”   想到这里,他突然怔了一下。   “他需要我的掩护?而我所持有的资源是……橡胶产业的垄断?   “——从头说一下吧。”   亚瑟拍了拍手,沉声说道:“迈伦·杜兰特是服务于海外派的商人。海外派在美洲或是某处种植了毒品,通过与橡胶相关的途径进入国内,而杜兰特的地位能够接触并使用这些毒品……他担心误服,所以这种毒品的危害性很大。”   随着亚瑟的低语,他周围一朵又一朵的湛蓝色火焰升起,形成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大量与之相关的关键词和图片。   “他拥有类似于强制执行约定,或是让应允他的人被他控制之类的灵能,将我绑架到这里是为了让我能帮助他处理毒品。他在废除死刑上签字,也是因为他经手的毒品量很大。   “我说的对吗?”   他话音落下,周围那些湛蓝色的火焰文字,瞬息之间全部凝固为钢铁。   ——这意味着,他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   亚瑟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没有使用过他的灵能了。   他的灵能“真实如钢”,除却可以让他进入到幻觉空间之外,还可以进行一次“真理判定”。他可以对一段已发生的事件进行文字叙述,如果证据充足的话,就可以进行一次判定。   而被标记为“真”的事件文字,就会化为钢铁。而每一句错误的文字就会化为利刃落下,让他感受身体被穿刺的痛楚。   于是,亚瑟眼前的幻觉完全崩塌剥落。   他心中已经有了底。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谁来苟苟我   亚瑟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不等他起身,迈伦·杜兰特那沉稳而有些沙哑的声音,便已然从他身边悠然传来:   “看来你醒了,福尔摩斯阁下。”   “……我怎么会在这里?”   亚瑟茫然的转过头去,明知故问道。   他略微缓了口气,神色便是突然一厉:“你这是绑架,杜兰特先生!我会向议会直接控告你的无礼之举!”   眼中却尽是没有完全消散的惶恐,这个胖子表现出来的软弱和他梦中的冷静理智截然不同。   这才是人们所熟知的“亚瑟·福尔摩斯”。   自从在他觉醒自己的灵能之后,亚瑟立刻就意识到,绝不能把自己的能力展露出来——没有人会愿意与一个能够看破他们的伪装、洞悉他们隐秘的人做生意或是交朋友。   他的能力,在暴露之前才最有价值。   事实上,他那种对局势的洞悉和对未来的判断力,就已经很像是灵能了。这也可以对朋友们解释他超凡的投资眼光……但其实唯独这部分的能力,反倒是他自己原本就持有的。   反正蓝色主调的灵能,是接近于分析、思考的类型,即使是偏暗色调的,通常也是隐形、禁声之类的“消去”型的能力,多是较为自闭的灵能者才会觉醒的,不会干涉他人,因此本身也不会让人特别在意或者抵触。   主要是黄色调的灵能,会比较让人警惕——它代表了基于“控制欲”和“表现欲”的强烈欲望,或是与之同领域的恐惧感。   比如说控制人心的利奥和洛伦佐,或是控制外物的大卫·霍金斯和迈伦·杜兰特。   在有权柄的人身上,最为常见的灵能主色调就是黄色。   亚瑟当年的灵能导师罗伦斯会长,就曾经给他介绍过这方面的知识。   顺便一提,罗伦斯的灵能颜色是金色的——金色姑且也算是黄色调的一种,这意味着持有者本身有着强烈的使命感,同时对关于“人心”方面的控制具有某种执念。   一般这种颜色会存在于与神沟通的大祭司或者贤臣贤王身上……亚瑟也不知道,为什么罗伦斯会长作为一个商人,反而会拥有这种颜色的灵能。   只能理解为,就像是罗伦斯会长所说的一样,灵能颜色并不会决定一切,只是决定他决定灵能时的倾向性……而人是会变的。   不过它至少可以作为一个基准进行参考。根据亚瑟的观察,这份知识似乎并没有在外界流传。   ——他的灵能导师罗伦斯,恐怕是什么隐秘灵能组织的一员。但毕竟他没有向自己发出申请,秉承少问少说的理念,亚瑟也就当自己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装傻他还是有一套的。   而对有控制欲的人来说,正确的处理方式应该是……   亚瑟心中思绪万千,微微低头避开了那双毫无感情的冰蓝色双眼。   而迈伦·杜兰特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惑。   他只是坐在离亚瑟大约四五米距离远的地方,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葡萄汁。   ——没错,是葡萄汁,而不是葡萄酒。   他抿了一口,低声喃喃着:“你知道吗,福尔摩斯阁下。我已经老了,却至今没有结婚。我的侄子都会打炮了,还能一炮三个。”   “……有所耳闻,但这和你把我绑架到这里有什么关系?”   亚瑟的态度略微缓和,却仍然盯着之前的话题没有松口。   “而在前不久,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太年轻了……和她们都不一样,我很快和她相爱,甚至一度讨论到了结婚。”   杜兰特又抿了一口酒,微笑着平缓的说道:“随后,啊,我的兄弟……很不幸的,好运到了头。到此为止。”   “出了什么事了?”   亚瑟只是顺着他说,也仍旧不忘嘲讽一句:“她变了心?”   杜兰特家恶名昭著的次子凝视着亚瑟,又仿佛在凝视着空气一样,露出一个凄凉的表情,喃喃着:“那倒是好了。她变了心,我就用钱买回来。没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人心也是。几个孔的心都买得到。”   “那我想你们或许是闹崩了。”   “并没有,我的兄弟。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多希望只是闹崩。那样我可爱的女孩还活着,还有一口气……”   杜兰特说着,竟是扑倒在桌上,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失恋的少年一样,随后很快变成了嚎啕大哭。   亚瑟看到这一幕,顿时蒙了一下。   迈伦·杜兰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吼着……意外的恶心。   但他偏偏看的出来,这绝非是杜兰特的演技。他是真的这么伤心。   亚瑟偏头过去,再次确认了这只是葡萄汁,而不是混了烈酒的葡萄酒。   ……这葡萄汁还上头的?   还是说这个做皮肉生意的老爷子还是一个纯情大男孩?   那一刻,他只感到可笑。   但下一刻,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并感到毛骨悚然——   他不会把那个危害性极大的毒品……给自己服了吧?   那个是需要混在葡萄汁里饮用的吗?   强忍着不安,亚瑟极其平缓的说着,唯恐触怒了疑似陷入幻觉中的杜兰特:“那么她生了什么病?”   亚瑟问了三次,嚎啕大哭的杜兰特才刚听到。   “……她?”   他把头摇摇晃晃的从桌上拔起来,就像是被线吊着的木偶一样。   他怔怔的看着亚瑟,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她没怎么啊……”   “你不是说……”   “哦,她死了。我杀的。”   杜兰特阁下平静的说道:“因为我看到了……她不是人。她根本就不是人类。   “她是恶魔。是来窃取我财富的恶魔。我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看着亚瑟,目光依旧冰冷而沉静:“我那天晚上睡醒了,突然意识到了不安。我猜到了她要杀我……我就抢先下手,一刀割破了她的喉咙。   “但你能想到吗?她喉咙的伤口中居然冒出了黑色的触手!那血是黑的,像是水蛭。全都是水蛭,没有血。都在天上乱飞,还想往我身上爬。”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平和而骄傲的神色:“而我战胜了她。我将恶魔的生命完全终结,便昏迷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到她成了一颗树!长在床上的、黑色的、抽出了骨头的树……树上爬着的满是水蛭。”   她要杀我。而我发现了。   杜兰特以平和的语气再度确认道。   而亚瑟只是感到毛骨悚然——   他疯了。亚瑟明确的意识到了这件事。   “……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哑着嗓子问道。   “是好事呀,我的兄弟。”   杜兰特笑眯眯的站起来,端着葡萄汁走到亚瑟的床边上:“我来找你,分享给你点好东西。你早上喝了酒,不能喝……现在你身上的酒精排空了,就可以喝了。   “快来尝尝。快来尝尝啊?快来尝尝!”   他突然暴怒,一把把酒杯扔出去,摔的粉碎。   他哭着抱住了亚瑟的肩膀,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般凄声低吼着:“你不喝!你居然怀疑我!你怀疑我给你下毒!   “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我们是兄弟!就像我和我哥哥一样——”   “……你哥哥,怎么样了?”   亚瑟突然打断了杜兰特的话,同时伸手向自己腰间摸去。   然后他心中一凉——果然,他藏在衣服夹层里的刀片也被搜走了。   ……你妈的,为什么。   “我哥哥?”   杜兰特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疑惑的看向面色苍白的亚瑟:“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他死了啊,”杜兰特先生耸了耸肩,“也是我杀的——厉害吧。”   亚瑟满头大汗,一句话不敢多说。   这家伙是真的疯了!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更新完毕!(震声)   啊,时间这么早,可以去勃一会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保持忠诚   “那么,如果我依旧选择拒绝呢?”   亚瑟强压自己心中的恐惧,尽力平和的开口说道:“酒精会让我的大脑麻木。你知道的,我在谈生意前从不喝酒。”   他能够面不改色的和那些良心喂了狗的议员们聊的有来有往,能够不卑不亢的和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从容的谈论政事……但在迈伦·杜兰特面前,他却退缩了。   因为他永远不能说服一个疯子。   聪明人的行动是有逻辑、有条理的,更是可以预测的……但一个疯子又会做什么事呢?   没人会知道。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是旗手,而是秩序的破坏者。在你推动“主教”棋子并将军后,对方在他的回合选择提起长剑把你戳了个对穿。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蠢货比聪明人更难对付。   亚瑟不禁苦笑一声。   但反过来说……如果自己够聪明的话,应该从最开始就不该陷入到危险的境地。现在自己会被一个疯子逼到这种地步,就说明他还不够谨慎、不够聪明。   而听到亚瑟的话,杜兰特先生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刚刚在亚瑟面前承认了弑亲大罪的男人,只是古怪的凝视着亚瑟,冰蓝色的双眼异常平静。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的兄弟,”他开口,用一种怪异的、缓慢的腔调慢慢问道,“我刚刚提到‘生意’了吗?”   “没有。”   亚瑟答道:“但我能猜得出来。”   “喔!”   迈伦·杜兰特赞叹道:“不愧是你,福尔摩斯阁下。我以前看过你写的小说,你就和你笔下的名侦探道尔一样才华横溢。只可惜,你后来选择了经商,不然我想你会成为了不起的文学家,大文学家!”   他说着,突然高兴起来,从一旁胡乱抽过一份文件递给亚瑟。他的右手握着昂贵的镀金钢笔,用牙直接咬开钢笔的笔帽,将其随口吐到一旁,把钢笔也递给了亚瑟,热情的说道:“给我签个字吧,福尔摩斯阁下!我曾经是你的粉丝!”   “……嗯,好。”   亚瑟含糊着,快速的写下名字。   他微微垂着目光,眼底湛蓝色的火光不着痕迹的燃起。   他周围的一切瞬间后退到极远之地,只剩下了他面前漂浮着的这份文件。   这时,亚瑟才有时间细细去看这份文件的内容。   《关于“痕迹”反相期的测定实验报告》   反相期?这是什么?   亚瑟怔了一下,快速的浏览了一下报告。   他无法复制出他没有看过的东西……但反过来说,只要是他看到、闻到、听到哪怕一瞬间的事物,也能在这里定格细细观看。而因为亚瑟看到的文件只有这一页,所以他无法向后翻页。   但即使如此,他也大概理解了这种被称为“痕迹”的毒品的性质——   它平时是黑色或深紫色的膏状,溶于水或其他液体后呈淡粉红色、有较强烈的芳香气味,看起来像是被冲淡的草莓汁或是葡萄汁。   只需以粘膜接触的手段吸收膏状物、或是饮用蘸食水溶液就能产生作用……服用者会产生一种神奇的“联觉”效应,在效应周期内,持有者的灵能会快速膨胀。   简单来说,服用之后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看到”东西,不用鼻子也能“闻到”气味,并且极大的增强愉悦感、增强自信、提高各类感官能力。   但在水中极大稀释后,它的性质却发生了一些变化:它反而能够麻痹触觉和痛觉,并以此产生一种止痛效果和兴奋效果、提高心跳频率。   而若是以正常浓度服用,就会有部分“镜像版”的残余成分在肾脏堆积,并吸取养分、自我复制。在浓度高于一定水平后,“镜像版”的痕迹就会被重新释放回血液中,产生一种叫做“反相期”的不明副作用。   它被研究者试图去除这种副作用,并特化其中的性能,试图用于为一些人制作“吐真剂”、“灵能增幅药”或是“人类驯化药”。而且有一点是特别标明的——这种药与酒同服,会导致迅速猝死。死者全身僵硬、皮肤析出油脂、血液凝固化为淡红色的油膏,死后体温极低。   因此它也可以作为暗杀药物使用……如果它混入酒中的话,会被“侦测毒性”的神术所察觉。但假如提前服用“痕迹”再饮酒的话,就会不知不觉间被毒杀。   这让亚瑟看的手指发麻。   他立刻联想到了之前杜兰特让自己喝的“葡萄汁”,不禁庆幸自己早上喝了两杯酒。   如若不然,恐怕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就会被杜兰特灌了毒。   既然这种药可以用于驯化人类,那么恐怕“反相期”发作时会非常痛苦。要是自己喝了那杯“果汁”,恐怕现在生死都不被自己掌控了。   亚瑟对自己的意志力非常有逼数——如果他的意志力能强大到忍得住毒品的副作用,那么他现在也不会这么胖了。   连减肥都做不到,还指望能用意志力抗衡“痕迹”?   他可不敢赌。   而且另外一个问题在于……莱昂纳多教皇知不知道这件事?   目前来看,海外派对莱昂纳多是有敌意的。也就是说,他们双方的阵营是对立的。假如自己服了痕迹,就意味着自己只能给海外派做事了。   “这样绝对不行。”   亚瑟喃喃道:“这意味着,我将会与莱昂纳多教皇对立……”   ——而莱昂纳多教皇是不可战胜的。   不对,还有戏!   亚瑟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捕捉到了自己的生机!   假如“海外派”和莱昂纳多的关系是敌对的,那么在早上写信的时候,莱昂纳多就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被迈伦·杜兰特抓走了!   虽然维也纳距离白教堂区很远……但因为有电话的存在,各国内部的消息传递速度是很快的。只需要穿行几个关键城市、跨越边境,就能把消息传递过来。从维也纳到白教堂区,这中间的路程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而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大约八个多小时。   所以,只要路上没有耽误太长时间,就一定来得及!   亚瑟立刻确定了问题的关键:   “绝对不能同意对方的请求,即使只是假意同意……”   他低声确认道:“否则的话,教皇为了以防万一,恐怕也会将我归为敌人顺势干掉——毕竟他不知道我是否真心背叛。而法兰克的海外派和莱昂纳多集团相比,实在是太过脆弱、堕落和弱小了……”   他没有做骑墙派的资本,因为他对莱昂纳多来说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他保不住自己。   所以,绝对不能同意迈伦·杜兰特的请求!   在莱昂纳多面前,他的能力无关紧要……既然确定了自己的立场,那么之后就要保持足够的忠诚!   ——而且莱昂纳多,也完全值得他托付忠诚。 第一百七十三章 米凯罗特   那么,只有一个问题了。   亚瑟心中依旧满是忧虑。   自己都能想到的事,莱昂纳多陛下一定也想得到。所以,前来救我……或者说,以救我的名义打击海外派的人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但是这里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不仅无门无窗,只有凳子和床,而且墙上还有非常可疑的、用来将人固定住的装饰,一看就知道是用来软禁什么人的地方。   这或许是迈伦·杜兰特某个场子的地下室。他没去玩过,也不知道这里具体有多深。   而且……   亚瑟心中一沉,突然想到了桌子上的一堆报告。   于是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报告上说,海外派在用“痕迹”进行人类驯化实验。这里或许表面上看是一些较为重口的游戏室……但可能它真正的用途,是用来配合“痕迹”进行人类驯化的。   毕竟要是做那种事情的场所,没必要里面摆上一堆论文和实验数据。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个……实验室?   他们究竟做了几起这样的实验?   莱昂纳多陛下会知道这件事,是否就是因为他们以防万一的将实验报告用火点燃,却反而泄露给了莱昂纳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莱昂纳多陛下派来的人,说不定能找到我现在的位置……   他现在不能使用二段能力,因此无法确认自己推测的真假。但逻辑上来说,应该即使有错也差的不多。   ——先拖延时间吧。   不要答应和对方合作,然后拖延时间……剩下的交给教皇陛下。   想清楚了一切,亚瑟便立刻撤去了自己的灵能。   他周围的世界突然破碎。他一个恍惚,眼前重新恢复光亮。   他眨了眨眼,遮掩性的轻咳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的将找了个地方签名的文件递给了迈伦·杜兰特,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能喜欢我的作品,我很高兴。”   “我很早之前就想要你的签名了,福尔摩斯阁下。”   这让杜兰特先生很是满意。   他摸了一会签名,愉快的点了点头,把文件随手放到了桌子上。   “你刚刚提到‘生意’,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杜兰特先生好奇的问道:“你是知道了什么吗?还是说我说漏了什么?”   “大概吧。”   亚瑟模棱两可的答道:“我想,您要和我谈的生意,大概与我所做的橡胶生意有关。”   “你猜对了!”   杜兰特感叹着:“那你考虑的如何?需要我给你再详细的解释一下吗?”   他热情的问道:“除了那事之外,我们这里还有一项好活。我觉得可以分享给你。你肯定能帮得上我们的忙。”   “我个人是挺想知道的。不过我现在有些疲惫了,杜兰特先生。我这个人的习惯是,通常不在疲惫的时候思考。”   亚瑟耸了耸肩,从容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洗个热水澡,再吃点饭。当然,如果有肉就更好了。等我明天起床,我想一定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明天?”   杜兰特先生确认道:“你确定明天能给我答复吗?”   “当然。”   亚瑟确信的说道:“我从不在这种事上骗人……我一直是最守时的商人,你也知道的。”   但让亚瑟有些不安的是,杜兰特却突然沉默了。   他盯着亚瑟,以一种古怪的腔调反问道:“明天?你确定吗?”   “……怎么了?”   “我怎么……闻到了撒谎的气味呢?你该不会不想明天告诉我吧。”   杜兰特缓缓地、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刚刚用了灵能?   “——你做了什么?搬救兵了吗?你告诉了你的人你的位置?”   亚瑟顿时心中一凉。   “痕迹”对五感的增幅,居然强到了这种程度吗?   但下一刻,他却愣了一下。   只见杜兰特身后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个人——他躲藏在墙角,在一片灯光照不见的狭长阴影里,沉默而冷静的凝视着这里。   而杜兰特却没有丝毫在意亚瑟在看什么,只是表情骤然间阴暗下来,之前的友好和热情瞬间消失,露出了一个冰冷的表情:“你想骗我,亚瑟!”   “——没人能骗我!”   他嘶吼着,两只手突然毫无预兆扬起,一把攥住了亚瑟的脖颈,狠狠的掐住、收紧、再收紧——他的力气大的惊人,亚瑟被勒的呛了一声,感到面部的血管闷热鼓涨,眼前一片昏黑、开始冒金星……   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个疯子活活掐死。   但下一刻,杜兰特的双手忽然一阵抽搐,十根手指猛然绷紧,力气变小了许多。   亚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立刻本能般的用双手扒住杜兰特的手指,用尽全身力量反着掰对方的指关节,将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解了下来。   他猛烈的咳嗽了一阵,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脖子抬头望去。   只见之前墙角里的那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杜兰特的身后——就像是幽灵一样、像幻影一样沉默的闪现到了杜兰特身后,亚瑟身前!   他与对方四目交汇,眨眼间便看清了对方的装扮:   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矮个子男人,看上去甚至不到三十岁。他的双手之间魔术般环绕着一根暗色的套索、紧紧箍住了杜兰特的脖子!   ……他谁啊?   亚瑟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茫然。   他的观察力不可能有错。在他醒来的时候,那里的确是没有人的才对……   难道,这就是教皇派来救我的人?   杜兰特喘着粗气,下巴打着哆嗦、面目紫红。   他拼命挣扎,但全身的肌肉因为缺氧而发软。他的双手先是尽力的挠着自己的脖颈,想要抓住绳索,但挠的脖子满是鲜血也拉不起来。   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开始用肘部用力的打击身后那人的肝脏——但对方却仍旧不为所动,只是缓缓收紧套索、冷漠的看着亚瑟。   在亚瑟的注视下,杜兰特的反击很快开始变得缓慢而无力。   是……谁……?   这里明明没有其他人——   杜兰特心中满是疑惑。   他的眼前是一片炸裂开的、熔岩般流淌着的滚烫的黑暗,而耳边传来的沙哑的低语声像是小刀一样缓缓锯开他的心脏。   那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是来自教皇陛下的问候。”   直到杜兰特彻底失去呼吸,那人才将绳索解了下来。任凭杜兰特双目圆睁的尸体倒在地上。   随即那人慢慢将浸了血的套索解下来,像是控制着蛇一样收回到袖中。他慢悠悠的瞥了一眼亚瑟,不是很友好的将一封信丢在了亚瑟脸上,简单明了的说道:“教皇陛下的回信。   “开关在拐角,应该是石门。赶紧出去,除了拿走你碰过的东西外,尽量不要动这里的其他东西。现在外面没有活人了,不要犹豫立刻回家,剩下的事与你无关。”   和他冷漠的样貌不同,那人意外的有些多话,对亚瑟仔细的叮嘱着:“半个小时后警察会赶到现场。回去看完莱昂纳多大人的信后记得烧毁,尽快写回信。”   “回信”这词一出口,亚瑟便能确认这的确是自己人。   “……我能问一下吗?”   亚瑟有些迟疑的问道:“您的名字是什么……当然,您不想答的话,也可以不说。”   他当然知道,没有杀手会将名字告诉外人。但他就是莫名的觉得,对方或许会告诉自己。   那个身材矮小,脸上满是雀斑的年轻男人安静的凝视着亚瑟。那双灰色的双眼之中跃动着青色的光辉。   他沉默了一会,简短的答道:“米凯罗特……唐·米凯罗特。”   ……米凯罗特!扼颈杀手米凯罗特!   亚瑟顿时一惊。   他原来是莱昂纳多的人?!   不能他再问更多,便看到米凯罗特突然消失,又浮现到了墙角的阴影之中。   而后他的身体骤然融化,瞬间消失在了影子中。   两章连发!   第二章,更新完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完全潜入   扼颈杀手米凯罗特——   亚瑟自然听过这个名字。而且不只是他……整个法兰克的贵族和商人们应当都知道他,并且为之深深胆寒。   这个黑色幽灵的阴影笼罩法兰克已久。   他最早出现的时间大约是四年前。有个豢养娈童的煤矿主被律师提起公诉,而结果自然是无罪——钱能通神,在没有王的法兰克更是如此。   但在那之后的第三日,那人便被人活活扼死在了自己的卧室里。从遗体伤口上分析,应当是用纤细的绳索活活勒死的。   ……但问题在于,他家中有十余位护卫一直在巡逻,可他们甚至都没能发现凶手。   而且就连尸体,都是在他们的主子被扼死了半天之后,才被他的妻子发现的。   这事一时被上流社会的人们引为谈资。但在那个时候,他们还仍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第二个、第三个……乃至第七个人死于扼颈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但当时他们还以为,这是某个来自民间突然觉醒了灵能的“私刑惩戒者”、“正义的伙伴”。于是他们很快去向自己认识的灵能结社寻求帮助和保护,寻求灵能者作为保镖。   然而这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甚至一些心中有愧的人提前找了九位灵能者保护自己,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他们全部被线扼颈而死。而且直到那时,依旧没有一个人看到所谓的“扼颈杀手”究竟是男是女、是老人还是小孩……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人。   一个完全不知道目的、能够完全无视守卫的保护、而且专门杀害商人和官员的连环杀手——再没有什么是比这更恐怖的了。   扼颈杀手甚至成为了一种传说,街头巷尾都有关于他的故事和猜测。   这些推测有真有假、对扼颈杀手的目的推断有善有恶。甚至有一段时间,在法兰克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新式宗教:有人以信仰扼颈杀手的名义,收拢那些被社会所厌弃、所隔离的人;还有人以买扼颈杀手的凶的名头骗钱。   但后来这些人都死了。死因一模一样——都是被线扼杀,窒息而亡。   最后,某位大人物请动了传说中的灵能者的最高统治机关“圣公会”。虽然没能说服他们来帮忙抓人,但至少通过圣公会的调度,他们找到了一位拥有极稀有灵能的大师。   她是圣公会的七位监察之一。她所持有的灵能是,能够通过收集痕迹向虚空之上的神秘存在占卜,直接得到犯人的名字,以及少量而准确的基础信息或是大量而有错漏的模糊信息。   而她所得到的精准情报是,扼颈杀手的名字叫做“米凯罗特”,是个男性……此外,他没有父母、没有子女、没有妻子、没有国籍。   是的,他没有国籍。他甚至不属于任何国家——这个占卜结果让人十分困惑,以至于关于扼颈杀手的传说反而更火爆了。   虽说如此,但去年扼颈杀手的行动频率降低了很多。因为大量模仿犯的出现,导致直到现在法兰克人依旧没有得到扼颈杀手作案的共同点。   然而现在,亚瑟终于懂了。   如果说,扼颈杀手是莱昂纳多的人……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被他所杀的人,基本都是法律无法惩治或者无人举报的恶人——尤其是侮辱、拐卖、杀害孩童的那些人。只有这部分能够确定是一定会招来扼颈杀手的。   但也有一些贵族虽然也称得上是劣迹斑斑,但行为却和扼颈杀手的猎物对不上号。   现在亚瑟回想起来,就立刻明悟了:他们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准备对莱昂纳多集团不利的,还有一部分则是打算挑起战争的。   ——想到这里,亚瑟顿时心中发毛。   扼颈杀手的灵能,大概是与阴影行走或者是瞬间移动有关的,毫无疑问是最强的刺杀系灵能之一。但他的活动范围却仅限于法兰克。   要知道,法兰克共和国既不是莱昂纳多最亲密的伙伴,也不是他最尖锐的敌人。这种三线地区都能常驻这样一个危险而忠诚的杀手……   这是否意味着,莱昂纳多在成为教皇之前,他的人就已经打入到了各国之中?   如果说,法兰克因为它的政治体系混乱、官员权力被商人夺走,所以派来的才是一个杀手的话……   “……难道在其他国家的间谍,是他们国家的高级官员吗?”   他难以置信的低声喃喃着。   这无疑是一个极为大胆而疯狂的想法——但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就是真相。   莱昂纳多陛下,到底打算做什么?   他想要成为世界之王吗?   亚瑟心中快速思考,但脚下行动却没有丝毫迟疑。   他将那份自己签名的文件收进怀中,剩下的东西一样没碰、甚至地上的酒都没有踩,便飞快的冲出了地下室。   果然和米凯罗特所说的一样,外面一个活人都没有。所有人都被他扼杀……从尸体的手臂动作和行动痕迹上来判断,他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就有条不紊的将他们依次杀了个干净。   就算他有能够瞬间移动的灵能,这也未必太熟练了。   他像是在每个人进入到其他人视野死角的瞬间,就将他们拖入阴影之中扼死。而有少数几个制高点上,所有人都互相保证对方在视野范围内……而这时米凯罗特应该像是蜘蛛一般,在几处建筑物的顶端布下了线的陷阱。   之后他不知用什么手法,将这几个在高处的明哨,于同一时间吊了起来,将他们的身体像是缆道一样向下滑着送到了广场中央,就这么活活挤在一起、扼死在了半空中。   在那之后,他才去杀的其他人。等到所有人都被杀死,他才将线烧断。尸体自由的从空中摔落下来——   亚瑟透过痕迹,便能在脑中复刻出米凯罗特的杀人现场。   那简直像是艺术一般。   他就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一般……   ……这才是真正的刺客啊。   亚瑟不禁感叹着。   他不再犹豫,除去自己留下的一些痕迹,然后便判断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向着离自己家偏离至少九十度的方向跑去。   ——不能直接回家。   他要先去一个其他的地方,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然后才能打车回家。而这无辜的车夫也会成为他的证人:因为车夫所看到的真相,就是自己“从某处出来并招了车夫”。   就因为他是无辜人、就因为这是他亲眼确定的真相,所以他的话才值得信赖。这远比做任何假证都要好。再没有什么谎言,是比真实更有力的了……   “是个好苗子。”   莱昂纳多低声说道:“让菲尼克斯去接触一下他。说不定他可以进入兄弟会。”   在亚瑟身后,莱昂纳多与拜蒙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但他却依旧一无所知。   “继续,”看着亚瑟远去之后,莱昂纳多才拍了拍拜蒙的肩膀,“给米凯罗特发送下一个坐标。这种时候,我们就比较需要他的潜入能力……”   “明白。”   拜蒙如冰般平静的应了下来。   他在发送之前,突然顿了一下,抬头望向莱昂纳多:“您说的……是哪种潜入?”   “全部杀光那种。”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这不是很明显吗?”   “那样的话,不如我……”   “你不行。因为你对法兰克人来说是陌生人。这么多的人同时死去,除了抹除这些人之外,一点其他的意义都没有。他们简直就像是被陨石突然砸死了一样,其他人只会为他们的不幸而感到悲伤。”   但如果是在法兰克积攒了大量声望的米凯罗特,亲自杀掉这些贩卖“痕迹”的贵族和商人,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莱昂纳多想要根除这种思想本身,而非是把他们简单粗暴的杀光。   ……更何况,莱昂纳多还要凑一种新的死法。   另外,假如他的计划顺利的话,这将是道一石二鸟之计——只需行动一次,便能够用不同的杀人方式,干掉自己的两个敌人。   更新完毕,今天家里突然有事出了趟门,所以只能一更……不过还是在六点前成功送到了(沉声)   孩子们晚安,明天的更新窝就不奶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名为正义的恐惧   “听说了吗,亚瑟?扼颈杀手又出动了。”   多伊尔头也不抬的随口嘟哝着:“这次真的是大新闻,我不骗你。”   他抱着自己所爱的白貂,用自己每日精心打理、上油抹膏的山羊胡像是毛笔一样轻轻蹭着白貂的下巴。那动作看起来,甚至比他当年疼爱他的独生女时更为亲昵、更加小心翼翼。而在他的脚下,蹭着一只年幼的薮猫——他一边撸着貂,眼里还在看着院子里那只漂亮的孔雀。   这位拥有两家重工厂和九家造船厂的大工厂主,唯有在自己朋友们面前才会暴露出自己的温柔之处。   ——并且顺便过来撸个貂。   他对外所营造的人设,是一个理智到冷漠的智者,一个威严公正的管理者。他对女儿训话时,也从来不假辞色,经常把她骂哭……直到现在她对她的父亲依旧心生畏惧。   只有在他的朋友,法兰克共和国税务部部长格里菲斯·克伦威尔家聚会时,才能放松下来,和他所爱的可爱动物们亲近亲近。   格里菲斯家中养了许多宠物,甚至多到了能开一家动物园的程度。除了鹰隼、雪貂、狐狸、薮猫、猎狐犬这类相对比较常见的,还有孔雀、毒蛇、黑熊、猕猴、梅花鹿、丹顶鹤、狮子之类常人不会养在家中的稀有动物……甚至还有一公一母的一对狮鹫。   他的家传灵能让他能够和动物对话,因此很多难以驯养、甚至难以养活的稀有动物,他也能理解它们的诉求。去年那对狮鹫夫妻在他的细心照料下,终于生下了三只小狮鹫。   它们一家子被格里菲斯当做宝贝,没事的时候就往养着狮鹫的那座小山里钻。要知道,一天这五头狮鹫加起来起码要吃两头成年公牛,他还担心营养不足、专门买来了上好的鳟鱼混着胡萝卜蒸熟喂给了小狮鹫,另外还有每天半斤的鱼眼作为零食。   贵族圈子里,人们每当在嘲讽格里菲斯的时候就会把这事捞出来讲:二十多岁还不娶老婆,天天就知道往野兽堆里蹭——那小狮鹫他爹指不定是谁呢。   亚瑟只是笑眯眯的撕下鸡腿肉喂给他寄养在格里菲斯家的猎犬,随口应和着:“能有多大啊?他是杀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还是杀的人多的要死?”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杀人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我还和他聊了聊呢。   亚瑟心中嘟哝着。   “都有。”   多伊尔严肃的重复着:“昨天一天,加起来死了得有两百多人。‘海外派’的核心成员几乎死绝了,死者中甚至有他们的护卫、仆从和妻儿。”   “……这么多?”   亚瑟递肉的手一顿,他顿时愕然的抬起头来:“灭门了?”   他印象中,被杀的护卫大概也就是十七八个。这个数字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汪!”   看着那递肉的手在空中定住,亚瑟的猎犬不满的汪了一声,提醒他赶紧喂自己。   “那样的话反倒还好了。至少能确定这次扼颈杀手的目标是谁。”   多伊尔将貂放到腿上,一边轻轻捋着毛,一边低声说道:“这次他似乎是按位置杀的。在那几个贵族死的地方,无论是他们家中、庄园里还是与情人私会的地方,所有与他们相关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净。   “死的人最少的地方,也就是旅馆或者酒吧,只有他们和他们的情人、保镖被刺杀了……而在庄园或者家中,那只能说是一场屠杀。”   “也就是说,他没有刻意去杀目标的亲人,但也没有刻意规避。”   亚瑟简单的总结道:“这说明扼颈杀手的目标并非完全指向这些贵族的家系。他没有复仇欲望,但却有斩草除根的行动……”   “我想那或许是因为扼颈杀手认为,‘在那个时候和他们在一起的人’就并不无辜了。”   一旁的卡洛斯·奥古斯丁如此答道。   亚瑟闻言,装作好奇的看向他:“您这像是有点内部消息。”   “算是吧。”   小奥古斯丁沉声道:“我父亲那边得到了一些消息。这一批的死者,似乎都与一种名为‘痕迹’的新毒品有关。”   “贩毒?”   多伊尔挑了挑眉头:“那样的话根本用不着杀啊。只要举报不就好了?昔日国王的‘迷魂汤’人们可还没忘呢,告他们个家破人亡都是轻的。”   “谁知道。总之也不知道他们最近又在做什么,但肯定是招惹上了什么是非。”   小奥古斯丁嗤笑一声:“虽然那些死者的亲属们一个个的像是疯了一样的找警察、找议会,说什么提出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但你们想想,那可是扼颈杀手……那可是米凯罗特。   “他所杀的人,有几个是无辜的?为被他杀过的人找公道?万一事后调查清楚,他们犯了什么弥天大罪,那么这些给他们说话的人岂不是惨了?”   这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那时候米凯罗特的名字还没有被调查出来。有一位平日人缘很好的老贵族被扼颈杀手所杀,一时引起义愤。许多人为他仗义执言,打算在全国内发起通缉——是的,在那之前,甚至米凯罗特身上甚至没有通缉。毕竟通缉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东西”实在是太可笑了。   但就在那之后不到三天,有匿名信将关于那位贵族的诸多罪状和证据寄到了所有的贵族家中,并通知了议员、警方还有报社。   一夜之间,舆论倒转。人们不仅立刻失去了对那位老贵族的怜悯,甚至之前所有维护那个老贵族的人也都受到了同样的怀疑和鄙视——   而贵族和商人,没有几个是完全干净的。随即在人们的自发行动下,那几个敢于维护死者的老底也都被人翻了出来。   从那之后,凡是被扼颈杀手所杀的人,人们总是会下意识的怀疑: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他是否藏有什么隐秘的罪行?要不然他怎么会被扼颈杀手找上门来?   武器本身不足为惧,令人恐惧的是武将的武艺;正义本身也不足为惧……但令人恐惧的是煽动家的雄辩。   毫无疑问,不管扼颈杀手被掌握在谁手上,他本身都是一柄凶兵——   名为正义的凶兵。 第一百七十六章 肮脏的新血   “综上所述,我看这事最后应该是没人会管,也没人敢管。”   奥古斯丁简单的下了结论:“毕竟这案子里牵扯到几百条人命,就算他们原本也是死罪,但这多少也算是我们建国以来数一数二的大案了。”   “也就是说,现在没人会接手?”   格里菲斯偏过头来,向奥古斯丁问道。   奥古斯丁难忍的伸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是的,你说的不错。至少在它的内情全部调查出来之前,我想整个法兰克没人敢动。   “更何况,他们已经死了,而且整个派系都死了个干净。那么谁会去替他们发声呢?要知道,死人可没有权力可言……还有格里菲斯,你身上也太臭了。”   “你忍忍嘛,狮鹫身上这样的味道是除不掉的,我想这是一种特色,”格里菲斯耸了耸肩,“小狮鹫可不爱洗澡。我不会让它们讨厌我的。”   奥古斯丁大声嚷嚷着:“但这简直就像是一个月没洗头的味道一样——”   “你这话说起来像是知道一个月没洗头是什么味道一样。”   格里菲斯立刻回击。   看着朋友们又打闹在一起,亚瑟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说奥古斯丁的判断没错的话,那么这事件恐怕会被官方刻意淡化。“海外派”的瓦解,标志着议会力量的完全失衡,“糖盐派”和“法务派”将彻底成为统治议会的两个政党。   ……如此一来,法兰克混乱多年的政治力量,反而会尽快得到统一。失去了制衡的第三方,那么中立的议员们就只剩下了三个选择:要么投靠奥古斯丁,要么投靠法务派的尼克罗,要么继续保持中立。   是的,在这两个逐渐膨胀的庞然大物之外,所有的“小派系”全部可以视为“中立”。   这意味着法兰克建国至今几十年来的政治动荡即将结束。接下来将是两方党派互相倾轧的未来……   这或许,也能算是一件好事?   这也是莱昂纳多陛下的目的之一吗……   看着亚瑟沉默不语,多伊尔关切的拍了拍他的肥腿:“怎么了,亚瑟?”   “想到了一些事……”   亚瑟模棱两可的答道。   多伊尔不假思索的答道:“你肯定是又发现了什么吧。你脑子最好使,给我们讲讲看吧。”   听到多伊尔的话,那边的两人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奥古斯丁有些好奇的问道:“是我的推理出了什么疏漏吗?”   “啊,这倒没有。”   亚瑟连忙摇了摇头:“只是……”   他有一些情报是不能跟奥古斯丁他们说的。如果需要绕过这些信息,直接给出结论的话……   “我想,他们可能会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   亚瑟缓缓说道:“你们还记得那个废除死刑的提案吗?”   “那不是法务派的主张吗?”   奥古斯丁皱着眉头问道。   废除死刑意味着法务人员的地位上升。这同样意味着整个法务派的政治层级的提升。   亚瑟沉默了一会,小声的说道:“你们有没有感觉,海外派和法务派在这件事上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那是因为我们人多吧。所以为了维持均……不、不对。”   才说到一半,奥古斯都的声音便突然卡壳。   他所知道的东西,也同样比其他两人要多一些。因此他在听到亚瑟的话之后,也很快联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   奥古斯都快速的思索着,喃喃的说道:“从最开始,法务派和海外派就是一伙的?”   “说完全是一伙的,可能有些冤枉人。但我想他们至少有深度合作,”亚瑟小声说道,“您要知道……废除死刑,除了法务派的律师和法官外,还有什么人最得益?   “之前我们不知道他们有联系,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海外派还在做贩毒的生意。而种毒、贩毒这事是藏不住的,挖出一个扯出一串,一旦抓到就是死刑。   “若是废除死刑,这就意味着这些涉毒的官员和大贵族并不会因为贩毒而被处死。只要人活着,就总有理由、有手段能再出来……反正越狱也不会处死,一切总不会更糟。若是他们逃了出来、或是干脆被放了出来,那么举报他们的人又该如何承受他们的报复?   “换言之,在他们活着、他们有可能再次出狱、而且其他人也都知道他们有可能出狱的情况下,这就意味着他们的社会影响力依然存在……”   说到这里,亚瑟微微一顿。   而这时,其他几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在无法通过法律,在社会上杀死对方,那么就意味着他们中的一两个被抓紧监狱也是于事无补——因为他的盟友们总会想办法把他再捞出来。   可若是知道对方持有不死之身,那么与他们作对的人反而会束手束脚。   若是警察接到任务要去逮捕某个贩毒的贵族,而他不知道哪个同事是毒贩卧底、警察局长或是当地市长,甚至法官和律师都有可能被毒贩买通或者威胁。这种情况下,执法人员敢执法吗?   同时,他们不能随意开枪,原因同上——一旦有了借口,他们就会被毒贩送进监狱。   但对方不同,因为他们有钱。他们只需要让保镖开枪,至多也不过是让保镖进监狱、也死不了,甚至花点钱就能捞出来。   若是某个人实在证据确凿、罪行累累而进了监狱,在反正死不了的情况下,他自然会主动的、多多的背上他同僚们的锅,以此换取他的家人受到盟友们的保护。   就算是某个市长打算打击犯罪,他又如何能确定自己手下的人全部都是值得信赖的、没有被威胁或者收买?任何一次行动只要泄露秘密,结果都是致命的。就算他能够确定自己的人都值得信赖……他又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出什么意外?   一旦毒品犯罪形成规模,那么就意味着执法力量的瘫痪、意味着成文法的作废。而法务部一直以来推进的“习惯法”审理,则正好可以避开这次冲击,反而可以让他们的地位增长。   假如舆论、法律或是道德之类的东西的最高解释权被个人意志而非是成熟而客观的系统体系所占据,那么这便与一种新型的宗教无异——而且更为野蛮、更为狂妄。   法务派可以完全把持法律界和舆论界,而海外派所真正管理的领域也根本不是什么“进出口”和“海军力量”……而是毒品和犯罪。   “这两者若是结合在一起,那就是完全统治一个国家的无冕之王。”   亚瑟低声说道:“犯罪形成规模后,人口的教育水平就会两极分化。与法务派或是海外派这些既得利益者有关的子女,可以从小就享受正常的教育、正常的饮食……而那些买毒品的人,他们的钱被掏空、身体贫乏、精神困顿,他们的孩子从小就大量直接或间接的进食毒品,他们的家庭贫穷、没有钱接受教育,更没有途径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们只能成为新的犯罪者。他们就是新的血……黑色的、肮脏的新血。”   更新完毕!   窝感觉又失眠了,再写一会,明天中午十二点应该会有第一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仅为正义与公理而战   像是被亚瑟描述出的未来图景所震慑一般,格里菲斯的庄园中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动物的声音低鸣着响起。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多伊尔皱着眉头缓缓说着:“我其实以前也怀疑过,只是没往那边想……”   “你也怀疑过?”   亚瑟讶异的问道。   “嗯。我怀疑他们,可能在做走私生意。因为他们过于富有了。”   多伊尔撇了撇嘴角:“现在都不太流行用蒸汽船了,我们公司的蒸汽船也打了七折、清仓处理,准备把生产线换成老师发明的铁船。但他当时可是直接趁着折扣,把我那一批蒸汽船全买走了……那可是二十多艘蒸汽船啊。”   就算是有折扣,但他这也未免太阔绰了。   “的确。按你这么说,他们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贩毒了。和法务派或许也不是最近这一年半载的才联系上。”   亚瑟点了点头,断言道:“所以我认为,法务派一定会出手的。他们不仅会追捕扼颈杀手,甚至会大规模的舆论造势,并阻止海外派几乎全员涉及贩毒的情报外流。   “因为只有海外派的帮助,他们才有可能废除死刑、不再设立成文法;而只有法务派能成功的废除死刑,海外派的毒品生意才能红红火火的做起来。因为他们从最开始就是最坚实的盟友。”   换言之,如果把海外派和法务派视作一伙人的话……那么这就意味着,糖盐派根本就不是法兰克的第一政党。   这仅仅只是敌人的一种策略。   他们刻意将自己的力量分成两半,在明面上两伙人互相抵抗、干扰,以此让最大的敌人——奥古斯丁家族所属的糖盐派贵族们、以及其他的零零散散的小势力小圈子忽略他们的力量,将当前的形势视为一种三足鼎立之势。   这样的话,为了维持政治均衡、维持这种三足鼎立的局面,所有人都会出手将糖盐派的势力往下拖,并进一步的加强海外派和法务派的政治实力,以此防止糖盐派一家独大。   他们真正的力量,应当是海外派与法务派所持有的全部影响力的总和——正如同废死议案一样。明面上看起来,是部分海外派与法务派合力抵抗糖盐派及地方贵族,但实际上剩下的投反对票的海外派贵族们,随时可能叛变到对面去,以此保持一种“险胜”的情况。   “他们会一直这样保持低调。直到他们的布局完全实现,犯罪率上升到地方贵族及官员失去实际意义上的权柄之时,他们才会彻底翻脸、光明正大的合流。”   奥古斯丁沉声道:“到了那时,法兰克只会有一个声音。但那将是一个罪恶的声音……不仅是它的国民要遭受劫难,甚至其他国家也要抵抗这个从污血中诞生出来的罪恶国度的毒品侵略和犯罪渗透。   “所以我才说,扼颈杀手是一把名为正义的凶兵。他只需存在,便能在所有官员和贵族头上悬挂起一柄唤醒他们恐惧的利刃……他的存在,就代表了私法。所以法务派不可能饶恕他、所有的贵族和官员都必须敌对他。他们必须发动军事力量去杀他、发动舆论力量抹黑他。”   说着,奥古斯丁叹了口气:“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入了劣势。那我们不如观望……”   “——但我觉得,我们反而要保护扼颈杀手的声望。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听到这话,亚瑟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   他想起了当日与莱昂纳多的对话。他也想起了看到那份关于“痕迹”的文件时心中的愤怒。   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他甚至算不上是一个贵族。可他已经爬到了这个地位上来,理应维护自己的力量、自己的身份……他应该循着贵族们的行动方式、按着贵族们的规矩争斗。   无论怎样的政治斗争,都不应以弄死政敌为目标,都应给对方留些体面,都应祸不及家人、事不追以往。最不该的就是派出杀手——这是法兰克贵族们所尽力维持的潜规则。为的是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落败,不会也受到这样的苦难;而自己占据高位时,也不会被人谋杀暗算。   可亚瑟不甘心。   他认为这是不对的。   那些人所背负的罪孽,足够让他们死上好几次。法务派和他们是一伙的,海外派贵族们遭了难、他们不应当就这么安然的活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点江山。更不应该放任他们去把扼颈杀手污名化、恶魔化。   亚瑟平静的,一字一句的说道:“米凯罗特的确是一把能够唤醒恐惧的利刃。但我也觉得,若是我们心中无愧、脚踏实地,那恐惧就永远不会打垮我们——他甚至会唤醒国民、唤醒那些还没有彻底失去良心的贵族和官员。   “我想这是一个机会,奥古斯丁大人。无论怎样喂狼,它的心总是向着树林的。现在,海外派的贵族们因外力而死,单靠法务部的力量要稍逊我们一筹,若是我们退上一步,与他们一并消化起海外派的政治力量、就此回到两党相争的地步,固然是简单而平稳……   “……但我想,我们应该还能再进一步。”   亚瑟认真的说道:“我想,您应该有更大的野心。”   奥古斯丁闻言,沉默了许久许久。   而后,他终于再度凝视着这个有些肥胖、脸上总爱挂着可笑的、像是邻家老爷爷一样的和蔼表情的男人。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亚瑟一般,细细的打量着他。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坚定的、一下一下的拍着亚瑟的肩膀。像是在为他的话拍手鼓掌。   “说的好。”   他赞叹道:“亚瑟,说的好。就凭这些话,你足以在历史上留名。”   小奥古斯丁骄傲的昂起头来,扫视了一圈他的朋友们。   这些是他在十几岁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一直相交到如今三四十岁。还能够让他入眼的,也就剩下这三位了。   以他高贵的身份来说,数目一点都算不上多。甚至可以说非常稀少。但他们每个人都值得信赖,虽然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缺点,却没有一个人称得上是“恶人”。   每一个人,都有着一颗正义之心、爱国之心、爱人之心。   “那么我就直说了吧,”奥古斯丁家族的继承人缓缓说道,“这种毒品叫做‘痕迹’,它非常厉害。它有可能制造出精神控制药剂……对,我是说真正意义上的那种精神控制药剂。   “它可以完全的控制一个人,把人做成不畏死亡的士兵、或者把人变成听话忠诚的牲畜。没有人会拒绝它的魅力,这技术既然被人开发出来,他们绝不会放下、也总会有人为这个项目投资。也就是说……   “如果我们要阻止这件事,我们的敌人便不是海外派,也不仅仅是法务派……而是这个国家。是这个国家的全部权力者,甚至可能是所有人——每个富人、贵族、官僚都希望得到它,而我们的盟友则是那些平民。   “他们软弱、愚蠢、胆怯、没有文化、目光短浅,甚至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有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回过头来反咬我们一口!”   他说着,俯视了周围一圈。   就像是他的祖先一样——就像是提比略大帝的义父、在耶稣之前持有过奥古斯都之名的那位元首一般。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如同深不见底的浓绿的湖水一般。而他的声音却自带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那并非是来自灵能的感化,而是来自于他的自信、正直和教养。   “我的伙伴们,我所爱的朋友们。我不允许这种力量的发生。我们刚刚从国王的奴役下解除出来,我们才刚刚得到自由——我认为,如果一个人不需要服从任何人,只服从法律,那么,他就是自由的。   “我们已经得到了自由,而且我们必将继续持有自由。我绝不允许有比国王更恶的存在窃取我们父辈奋斗的果实,继续奴役人民、将活生生的人化为牲畜。”   他没有做什么振奋人心的演讲,仅仅只是平淡的说道:“所以接下来我将为国出征,与国为敌。这是我的使命……你们不是奥古斯丁家族的人,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我将继续与您同行。”   第一个毫不犹豫做出答复的人是格里菲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我们将与您同行。”   紧接着,亚瑟与多伊尔一并低头答道。   “……别搞得这么悲壮,我们不一定会死。”   奥古斯丁意料之中般平静的点了点头:“我来跟你们说说一下我的另一重身份吧。   “我是来自圣长子公会的灵能者……这一代的七贤者。‘三名字’之一的朱红女士的义子和学生,也是兄弟会的掌事官。   “我的朋友们,我们并非没有后援。我们拥有半个世界的力量——只要我们为了正义和公理而战。   “而那便是此刻、正在此时。”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这活我不接   “我不是让你们赶快做出报道吗?”   面目疲惫的贵妇坐在沙发上,毫不留情的厉声呵斥道:“你们到底在磨蹭什么?我已经等了你们一整天了!你们要做就做,不做我就换人了!”   “夫人,我们总得先收集一下资料……”   在她面前苦笑着敬上红茶的,正是艾德礼报社的主编裘德。   他胖的看起来像是一个球,肥肉挤在西装里崩到很极限的程度。那像是巴哥犬一样满是苦闷肥肉的面容,仅仅只是尝试着笑出来,就会显得很滑稽。   以普通人为标准,裘德的身份已经算是很高了。但与他对面的那位夫人相比,他最多也就只能算是一介平民而已——   她是弗兰克斯公爵的正室妻子,同时也是弗兰克斯伯爵的堂妹。   弗兰克斯家族是法兰克共和国乃至于全世界最大的捕奴及贩奴集团。早在共和国成立前,海关、海军、渔业中就有三分之二的管理层出自他们的家族的直系或是旁系。   那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当年在一些临海的城市,弗兰克斯家族的话甚至比法兰克王的发令都要管用的多。   他今早已经接到了消息。弗兰克斯公爵已经于昨夜不幸遇刺身亡,甚至弗兰克斯家族整整有七位近亲于同一夜、被同一人所杀……   但这结果也就是让他们有些丢面子而已。对于他们家族常年积攒下来的影响力和地方威权,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破坏。   面对这位贵妇人的质问,裘德主编只能连连赔笑:“我们已经很快了。我派了我最好的记者去打探消息,最迟晚上就能把新闻带回来……您放心,我们今晚连夜赶稿,一定会在明天早上见报。”   闻言,公爵夫人面色稍霁。   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们写新闻的还要去现场打探消息的吗?这样不麻烦吗?有没有点效率意识?昨天发生的事你们要明天上报?”   这话才刚一出口,裘德主编便险些一口脏话骂出来。   你妈的写新闻不去现场?采访全靠想象力?   说实在的,要不是她实在得罪不起,裘德真的就下意思的喷出来了。   但公爵夫人不仅身份很高,而且这次会面更是他的顶头上司——新闻审查部的副部长给他安排的。他哪怕不给这位什么都不懂的公爵夫人面子,也必须给新闻审查部的人面子。   他有些勉强的笑着:“我们总得保证新闻的真实性,这样它才有价值……”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带来的消息还能有假?”   这话却像是戳中了公爵夫人的痛处一样,她眼圈一红、毫无预兆的尖叫起来:“死的是我的丈夫!人都死了,我还能怎么骗你们?   “你们要干就干,不干我就去找杰弗里斯部长,让他给我换一家!”   那声音震得裘德主编的耳朵隆隆作响——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脑子有些发蒙。   忍住,忍住……她是给钱的,她是给钱的……   裘德主编心中连连念着,嘴上呵呵的干笑着。   裘德心里很清楚,面对这个刚死了老公的贵妇人只能顺着。不然很容易就会成为对方发泄的靶子——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好气啊!   好气啊!好气啊!这女人他妈不讲理的吗?!   “您不用慌,我们的人这就要回来了。我马上再去催一下,今晚上稿子就能出来。”   “现在才下午三点,你们的晚报还没开始印吧?”   公爵夫人不依不饶的进攻着:“你们艾德礼报社最出名的不就是艾德礼晚报吗?我如果需要早报,去找黎明报社不好吗?”   ——是啊,您去找黎明报社不好吗?   裘德主编心中嘟哝着,脸上却依旧只是挂着苦闷的微笑:“但我们这边还没有新闻啊……”   “你们现写不……嗯,等等,我这里好像有。”   公爵夫人刚想斥喝出声,但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从自己的提包里掏出来了一份整理好的文件,递给了裘德主编:“我这边已经找人写好了,你们给登了就行。”   ……等等,你从哪摸出来的新闻稿?   裘德主编怔了一下,接过那份新闻稿细细看了一遍。   “怎么,写的不行?”   公爵夫人不满的嘟哝着,但语气倒是意外的不是很冲。就像是她自己也不确定这上面写的如何一样。   “嗯,怎么说呢……”   裘德主编支支吾吾的,满脸愁容。   那根本就不是写的不好的问题……而是写的太好了、太专业了。   裘德一看就知道,这是出自从业十余年的老记者的手笔,可能还是哪家大学出来的。这记者的文词简练而精确,叙事精准、扣人心弦……唯有一点不太对。   那就是这个执笔者,他对这个事件做出了一定的个人判断和观点诱导,而且还把自己的意图隐藏进了文字里。   那记者的观点就是,扼颈杀手米凯罗特这次终于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一定是隶属于法兰克某位大人物的杀手,一直以来被用于清理、报复自己的政敌。而这次他犯下累累罪行,甚至扼杀了孩童、女人和老人,实在是罪无可恕,而派遣他的贵族也等同于谋杀犯。   那记者还补充道,扼颈杀手身后的那个人,作为大人物一定能够操控新闻报道,说不定还能影响调查取证。以前所描述的,被米凯罗特所杀的人犯下的罪行,也不能排除是伪造的可能。而如今,指不定被扼颈杀手所杀的人,过个几天还能被挖出来什么所谓“罪证”。   ——你妈的,一派胡言!   裘德几乎想要一口痰吐到这人脸上。   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昔日扼颈杀手所犯下的那些案件,他们这一代的记者都是亲历者。他们见证了整个过程,甚至他们中的不少亲自参与到了调查取证的过程中……其中也包括裘德。   如今这人甚至还故意打“预防针”:他如今提前写了“昨天被杀的人过几天就会被挖出来罪证”,等过几天真的挖出来罪证了,人们就会联想到他的新闻、开始怀疑那些人是否真的犯了罪……还是说这是什么人在掩盖真相。   于是裘德立刻意识到了,情况可能有些复杂。   昨天晚上扼颈杀手杀的人,今天上午才刚发现尸体……在警察厅接到消息后不超过半个小时,杰弗里斯副部长就打来了电话。裘德当时刚挂电话,立刻派了自己最好的记者去现场打探消息……   ……这人怎么可能比自己更早得到新闻?而且还是整理好的?   这是否说明……他早在警察厅接到消息前,就已经得知了事情真相?   那公爵夫人又是从哪把它弄来的?是谁通过她把这封信交给我?   还有,她为什么不让我等待调查结果?   她在隐瞒什么?还是说她在掩饰什么?   ——那我该怎么办?   是拒绝她的要求,等待调查结果,还是……   胖子裘德沉默了很久,抬起了头。   “……对不起,夫人。”   他轻声说道:“这活我不接了。您去找杰弗里斯副部长吧。”   “——那可由不得你,狗脸裘德。你真当自己说话算数了?”   公爵夫人嗤笑一声,脸上没有了那种傻吊甲方一样咄咄逼人的气质,却反而让裘德感到更加不适:“你以为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吗?你已经看过这份新闻了……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听好了,让你那两个外派的记者回来。不管他们写了什么报道,最后把这份新闻发上去——今晚就要见报,就署他们的名,明白了吗?”   裘德再次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他再次抬起头来。   那张和巴哥犬几乎一模一样的胖脸上,却是异常的肃穆。   “对不起,夫人,”他重复道,“这活我不接。”   更新完毕~   哇哇哇明天鬼泣5就解锁啦~到时候如果不太卡的话可以直播玩~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死生相随   看着低着头的狗脸裘德,弗兰克斯公爵夫人一言不发。   一种可怕的愤怒在房间内沉默的涌动着。   “你当然可以不做。”   公爵夫人缓慢的,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我希望你能知道你在做什么,以及你任性的拒绝了什么。如果你不知道你这行为的后果,我可以再向你解释一次……”   “不用了,夫人。您再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裘德打断了公爵夫人的话。   下定决心直面自己的意志后,他的语气就变得越来越流畅:“我不会做的。就像是您所说的一样,您可以去找杰弗里斯副部长,让他给您介绍一些别的报社。您可以去找黎明报社,或者真知者报社,问问他们做不做……但我这里反正不会做的。这对不起我的老师,也对不起我的良心。”   “你不做这件事,就对得起你的老师了吗?”   公爵夫人嗤笑着:“狗脸裘德,别在这给我假正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事?你以为杰弗里斯副部长为什么偏偏会给我介绍你?   “你们艾德礼报社本来就是假新闻最多的,出来卖的还在这装?为了提高报纸的销量,你们不是什么都敢胡编吗?不就是为了钱吗,那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给你钱,你发我给你的新闻,有什么问题吗?”   “那不一样。”   闻言,裘德沉默了一会,开口答道:“小恩小怨和大是大非不一样。”   “……这么说,你是真不做?”   “真不做。”   “那好,把我的新闻还给我。”   “是的,夫人。”   裘德恭敬地双手把新闻递给了公爵夫人,看起来就像是嫌他烫手一样。   公爵夫人板着脸,接过了她递给裘德的那份新闻,放进了自己的提包里。   ——随后她取出了一把女士手枪。   枪很短,只有她的半个手掌多一点大。她扣动扳机并后推击针,抬起枪口瞄准了裘德。   一秒钟以后,房间内响起了三下枪声。   公爵夫人的第一枪打中了他肩膀和心脏之间的位置,第二枪则命中了他的肺。第三枪则打到了他那像是公牛一样肥大的粗脖子上。   裘德·马尔克斯的身体应声向后跌倒。他先是撞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后贴着扶手慢慢滑到下去、半倚着椅子腿瘫在了地上。   公爵夫人的上半身向后优雅的后倾,像是担心血点溅在她身上一样,右手轻轻扇动空气。从裘德身上迸出来的淡红色烟雾很快消散回落到他自己的脸上。   她轻笑一声,看着呼吸渐渐停滞、身下滴答浸出鲜血的裘德,慢悠悠的把自己的手枪保险复位、收了回去。   “真是一场悲剧。你原本不用死的……至少不会死的这么快。”   她站起身来,俯视着裘德,以近乎悲悯的语气说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躲开子 弹,小狗?你不怕死吗?”   裘德的身体一顿,凝视着公爵夫人、嘴巴一张一合,呼哧呼哧的在那里喘气。喉咙深处血浆混着内脏碎块咕嘟咕嘟的涌出,活像是吐出来了用葡萄酒煮的牛肉块一样——他的体格让人难以想象他的肉不会是雪白色的。   “真倒霉,浪费我时间……”   公爵夫人愉快的轻叹一声,从自己座位上移开。她快步走到门口,从衣帽架上取下了她的礼帽,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而被枪杀的裘德瘫倒在地上,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变得昏暗、意识逐渐远去,眼底极微弱的淡红色光晕忽明忽灭,如同烛火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间、又像是一个世纪,他的耳边不知何时开始传来忽大忽小、却又如惊雷般在他脑中隆隆响起的幻听:   “……他……”   “……给……机会……”   “……还不该死在这里。”   逐渐的,那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裘德感到自己几乎完全丧失的意识瞬间回归身体,就像是从噩梦中坠落惊醒一样。   他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不再那么疼痛。   “你醒啦?”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现在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会痛吗?”   裘德还没有从死亡的阴影中完全摆脱出来。他呆呆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蹲在他身前的男人。   那是一个黑发碧眼,面貌威严英俊的男子。他穿着黑色的修身礼服,左手提着自己的礼帽,右手则按在了裘德身上。   一股极为温暖的力量通过他的右手源源不断的涌入裘德的身体——他的右手与裘德的身体接触的位置上闪耀着纯白色的明亮光辉。   随着那股热流逐渐涌入,那股因失血而造成的让裘德牙齿嗒嗒颤抖的寒冷也很快消失无踪。他低头看去,发现身上的贯穿伤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原状,破碎的肺部也不知何时被完全修复。   那并非是治愈,而是复生。甚至他身体里的内脏碎块,和停在他体内的子 弹也一并被灵能瓦解消失,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除却衣服上被打出来的洞依然存在之外,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在梦境中一样。   “您是……”   裘德怔怔的看着把自己的致命伤随手治好的人,尝试性的开口:“莱昂纳多二世……教皇陛下?”   他的嗓子依然有些沙哑——那是因为之前他的肺停留在喉咙里的时候,略微让他有些噎得慌。   恐怕自己是历史以来第一个认为自己的肺有点咸的人吧……说起来那是肺吗?还是胃?   裘德脑中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   莱昂纳多继任教皇的消息,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见报了。他身为报社主编,这种大新闻自然是要经他之手、由他定夺的。   而这位白手起家,创立了世界第一财团——莱昂纳多财团的伟大发明家、艺术家、作家……甚至于第一位教外教皇,一国之主。就这样身着便装出现在了他身前。   甚至救了他一命。   “您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才刚刚死而复生,但裘德依然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有些无力的拖动着之前公爵夫人坐过的椅子,轻声对莱昂纳多说道:“您坐这里吧。这里地上有血,很脏。”   他原本应该对莱昂纳多教皇行礼,应该以更热诚的态度对待他。原本以他的身份对这种大人物,就应当如此。更不用说教皇陛下刚刚才救了他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但他现在实在是有些累。   被人实实在在的杀了一次,而后又被教皇从地狱边境拖了回来。他感到自己的欲望一瞬间仿佛都被清空了一样,整个人变得颓废而平静、思维宁静。   “你是为何而死的,我就是为何而来的。”   莱昂纳多坐在座位上,平和的说道:“害怕吗?离死这么接近……我要是再晚来一会,你可能就真的死了。”   “……我曾经以为我会怕的,陛下。”   裘德站在一旁,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但我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和死相比……我更怕我这辈子从未真正的活过一次。   “这单生意我接还是不接,多半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既然横竖都是死,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早死,哪怕是一次也好,我想在死前至少真正的活一次。”   “那你现在满意了吗?”   “满意了。”   裘德点了点头,那张狗脸上露出一个宁静平和的笑容:“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一命,教皇陛下。虽然……”   他苦笑一声:“我觉得我早晚还是要再死回去。”   “不会的,”莱昂纳多轻声说着,那话语异常平静、却令人无比信服,“要问为什么的话……   “因为我来了。”   啊,今天就一更好啦,写了一上午,现在要出门去正骨了……今天窝要请假半天!晚上直播鬼泣5!(震声)   明天应该不用出门,白天双更的话晚上可以继续播一会……   祝各位小姐姐大姐姐们节日快乐嗯诶嘿。 第一百八十章 可惜当年   “发不出去?”   弗兰克斯公爵夫人瞪大了眼睛,仿佛母狮子一样般狂怒的咆哮着:“怎么可能发不出去?你们知道你们在跟谁说话吗?”   “知道的,夫人。”   黎明报社的总编布莱恩先生轻叹一口气:“真的不能发。”   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慢悠悠的喝着红茶,公爵夫人的双眼满是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要无所顾忌的放声尖叫出来一样——和老人在一起的经理已经龇牙咧嘴的皱起了脸,等待着预料之中的尖叫声贯穿耳膜。   这位年仅二十余岁的公爵夫人,即使在法兰克贵族中也是出了名的肆无忌惮、任性妄为。   她和弗兰克斯公爵在辈分上是兄妹,但年龄上却差了接近二十岁。公爵快四十岁才娶了成年不久的她……而在那之前,她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住在了公爵家中,被公爵以那完全的溺爱态度抚养长大。   贵族之间的争斗,只要不触及核心利益,便总应是优雅而平和的——无需为了身外之物多做纠缠、也无需不要脸面的斩草除根。他们认为,若是自身能力足够、即使被暗算也早晚能找回牌面来。那些为了一时胜负而失态的人,便会被其他贵族在私下嘲笑讥讽。   ……唯独莉迪亚·弗兰克斯与其他人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因为她一直在失态,其他人反而无法吐槽她的态度问题。   她即是公爵的妻子,也相当于是她的女儿。公爵对她的眷恋和痴迷路人皆知,以至于从来没有人会反抗她的意愿……   至少,在弗兰克斯公爵死去之前是这样的。   “……十倍。”   莉迪亚深吸一口气,没有发怒尖叫,而是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   她骄傲的昂起头来、露出纤细锁骨的脖颈让人联想到天鹅:“一口价吧,布莱恩先生。我出十倍价,外加一座庄园。只要你点个头,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我怕我有命拿,没命用。”   布莱恩平缓的说道:“你的价码不够。至少买我的命还不够。”   “现在的问题是,你如果不答应的话。你现在就要没命。”   莉迪亚冷冰冰的答道:“我已经无所畏惧了,布莱恩先生。我的丈夫死了。”   “你丈夫死了,跑过来跟我说什么?”   老布莱恩的表情渐渐冷下来,那张严肃的脸上显露出恶意:“莉迪亚小姐,我想你是来这找个新的丈夫的,对吧?我虽然年纪老了,但如果是为了您的话,我想还是可以勉强一下的。”   “把新闻还我,闭上你的嘴!”   莉迪亚端坐在座位上,低声喝道,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诸事不顺啊。   今天她已经连续碰壁一天了。整个法兰克,竟是没有一家报社愿意接她的新闻。   那个总爱胡编一些八卦新闻的狗头人,开始在那假正经;那个总是热情的招待她的男人,甚至连见都见不到;那个无论她如何责骂都面带笑容的女人,开始恶毒的咒骂着她和她的父母……   甚至就连最忠诚的布莱恩也背叛了她——在她的丈夫还在的时候,布莱恩曾温和的对她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助的话就请找他。而她的确也是这么做的……他同样也给予了她所想要的帮助。   无论是给她制造不在场证明,还是帮忙隐藏她的情夫。布莱恩甚至没有告诉公爵……这难道不足以证明他并非是为了公爵才照顾的自己吗?   而如今,才过了仅仅两天而已。   弗兰克斯家族的血脉还未断绝啊?怎么现在就……   “至少……把新闻稿还给我。”   莉迪亚的声音有些微弱,却仍旧清晰而骄傲:“看在之前你帮过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对弗兰克斯家族的无礼。”   但老布莱恩却只是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莉迪亚小姐。   “倒不如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些回家,什么都不要管。乖乖的当一只鸵鸟,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这样的话,说不定你还能活。”   他以近乎怜悯的语气如此说道。   而年轻的公爵夫人终于被完全激怒。   她毫不犹豫的从包中抽出自己的手枪,对准了老布莱恩:“我最后一次声明,把稿件还给我!”   如今枪中还有三发子 弹,应该足够了……不,应该说,无论枪里有没有子 弹,应该都足够了。   难道被枪指着的时候,老布莱恩还会去赌里面有没有子 弹吗?   莉迪亚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但下一刻,她只感到后心一热——   剧烈的疼痛近乎撕碎了她柔弱而年轻的身体。她惨嚎一声向前扑倒在地,胸前迸出一阵血雾。   她手中的女士手枪跌落出去,像是打水漂一样在地板上滑行着,掉落在老布莱恩身前。   她的视野渐渐模糊,看着老布莱恩慢悠悠的捡起手枪,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逐渐失去了意识。   “真是可惜了。”   老布莱恩缓缓摇头,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多么年轻美好的女孩。”   “给她个干脆,这说不定对她也好。”   黎明报社的经理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手枪别回到腰间:“起码这样她能作为一位无知而纯洁的公爵夫人死去,而无需背负罪人之名。”   “我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今年已经快六十岁的老布莱恩眯着眼睛,把手枪放回到桌上,可惜般的啧了一声:“我要是年轻三十岁,说真的。我一定会试着把她搞到手。”   “老爷子你还是歇着吧,”经理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总该是我们年轻人的世界了。你想想看,三十年前,你想过有朝一日弗兰克斯家族会垮台吗?”   “说实在的,想过。”   出乎意料的,老布莱恩眯着他那双有些昏花的老眼,咂了咂嘴:“那时候我还年轻。比现在天真的多。   “当时我想法很简单,也很纯粹。我想着……他们作恶多端、个个手里皆是人命。这样的家族,早晚有一点会遭报应的。   “可等老了老了才发现……这报应呢?说好的报应在哪呢?怎么好人活不久,这越坏的人却活的越带劲呐?”   老布莱恩说着,呵呵的笑出了声,伸手点了点桌上的新闻稿,以苍老的声音答道:“你看呢。这报应还是来了。   “可惜啊,晚了三十年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感叹着:“如今的我,大概死了也会下地狱的。我就看看,什么时候我也能遭报应吧……希望能在我老死之前。”   “教皇陛下说得对,”经理轻声说道,“大部分的中年困惑,基本上都有年轻时的个人偏见以及个人缺憾的前因。”   “呵。一个年轻人,活的倒是比我这个老头子透彻。”   老布莱恩又沉默了一会,吩咐着站在门口的经理:“听我说,先给教皇陛下的人打电话。通告一声,问问他们这尸体是打算怎么个处理法。如果他们没什么吩咐的话,就拉到后院装进袋子里。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绑一块石头丢进河里。记得翻墙出去,别走正门。”   “放心,我懂。倒是您老人家,听着也挺熟练的。”   “那是。”   老人淡淡的说道:“我当年也练过呢。”   更新完毕!困死窝了,睡了睡了…… 请假一天   奶奶住院了,说是要打什么骨水泥……果然我全家的骨头都不太好(   窝今天回去探望一下,现在有点累请假一天。问题不大,窝明天就回家下午能回来,到时候保底更新一章,如果回来的早就两更。   直播的话,大约要到后天或者大后天才能有空……总之什么时候你们看见窝晚上八点前能双更,当天晚上不特别说明的话就是直播啦。   然后是发给新书的章推……   《软饭,使我天下无敌》,后宫打天下神巫六六干回了老本行,还是值得期待的嗯。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为您而活   莉迪亚·弗兰克斯至死也不会知道……她被弗兰克斯家族放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在等着她死去。   她这条命的全部剩余价值,仅仅只是一个饵而已。   在弗兰克斯家族那边是这样,在莱昂纳多这边,同样也是如此——   弗兰克斯家族希望通过这个已经失去价值的女人来引出他们的敌人,并给予他们一个合理的开战借口。   如果能顺理成章的将法兰克的混乱转入到不同家族的内斗中的话,就可以轻松的转移民众注意力——他们就会认为,弗兰克斯家族和海外派真的是被人请了扼颈杀手来谋杀的,这并非是正义之战、而是一场政治倾轧。   这样的话,弗兰克斯家族就从先天性的舆论不利中摆脱了出来。   如果莉迪亚真的侥幸成功了,那么这新闻发出去也是好事。但更多的情况是失败……那么就可以避免公爵之位落在莉迪亚身上。   毕竟莉迪亚和老公爵结婚到现在,也依旧没有孩子。而老公爵的哥哥早在几年前就因痛风病过世了。   按照法兰克的习惯法,弗兰克斯公爵之位的第一继承人就是莉迪亚·弗兰克斯了。她是老公爵的堂妹、养女兼唯一的妻子,是目前老公爵所属的这支族系中最亲近的人。   但弗兰克斯家族的其他族系的长老们,不可能让这个愚蠢的女人继任公爵。   “这就是为何莉迪亚去做这种危险的事,却没有带上一个护卫的原因。”   莱昂纳多沉声向米凯罗特解释道。   这种从法兰克共和国成立前就处于兴盛期的大家族,其族系中何止十几、几十人?一个大家族中分有不同的支系、甚至旁系旁的太厉害的话,连姓氏都会无法继承。但他们追根溯源的往上数辈分,一般四五代以内也能找到同一个祖先。   老公爵并非是本家。准确的说,弗兰克斯家族的本家血脉,早在共和国成立前就已经断绝了。   如今大家都不是最正统的嫡系血脉,那么谁能继承公爵之位,自然就是全凭本事了。   老公爵为人果决,嘴巴又紧。做事十分细心、从来不会留下什么疏漏……最关键的是,他十分懂得凡事退一步的艺术。因此在弗兰克斯家族中,甚至于整个海外派的贵族群中,他都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调和者而存在。   “给他一个面子,众人才会迁就着莉迪亚的任性。而如今老公爵已死……”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莉迪亚受到的所有宽容与忍让,便在那同时立刻消失无踪了。   “这是还债。而且她出门的时候,枪中只有六发子 弹——如果她足够聪明的话,那个时候就应该放弃任务赶紧逃跑。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呵,贵族。”   米凯罗特嗤笑一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无义。他们相互蔑视,又相互奉承;他们各自希望自己高于别人,又各自匍匐在别人面前。”   莱昂纳多闻言,微微一顿,轻轻拍了拍米凯罗特的肩膀,目光柔和。   “米凯罗特,辛苦你了。”   “不,大人……我没有说您!”   米凯罗特怔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我是说那些愚蠢的贵族……”   “我知道,”莱昂纳多平和的点了点头,“只是我想起来了一件事。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向你承诺的东西……你还记得吗?”   “啊,记得的,大人。”   米凯罗特闻言,轻笑一身,严肃的低声说道:“我想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您当时说……你想要让这个烂透了的社会变好。让老人能够赡养送终,让孩子能够平安长大,让不幸的人得到幸福,让法律变得公正,让工作的机会变得公平,让人们不再忍饥挨饿,让人们能有空闲去仰望天空,让人们彼此相爱。   “……让努力的人都能活下来,让罪有应得的人得到制裁。让我们这些不幸的孩子,永远不会再出现。”   米凯罗特像是呢喃着送给情人的诗一样,用他那沙哑的声音低声念着。   而莱昂纳多只是安静的微笑着,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念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和当时紧张的氛围不同,如今两人之间是一种近乎宁静安详的氛围。   莱昂纳多笑了笑:“而你说,那只可能是天堂。我就直接告诉你,那就是人间。那就是我所在的人间。我每活下去一天,这世界每天就会比前一天要变得更好些。”   “您做到了。”   米凯罗特低声说道。   他近乎虔诚的向莱昂纳多轻抚胸口,低声说道:“您说,您是为此而活的。那么我就是为您而活的。”   “那就记住你的话,米凯罗特。”   莱昂纳多笑了笑,再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后轻轻握住了米凯罗特的右手:“曾经有一个人为我而死。而你所要做的,就是为我而活。   “永远的活下去吧。将生命系于我的剑上——”   莱昂纳多的双手慢慢挪开,在他手中留下了一枚半个手掌大小的银白色硬币,认真的嘱托道:“随身携带,米凯罗特。它比你的性命更加重要。即使死去也不要弄丢它。”   “……我知道了。”   看着莱昂纳多认真的表情,米凯罗特缓缓点头应道。   他低头细细打量着那枚硬币。   与其说是硬币,不如说是圆板……因为那硬币上没有任何国家、任何领主的印记,只是刻了几行字:   “以所罗门之智慧使汝开悟”、“以圣奥古斯都之慈悲使汝独立”、“以查尔斯所铸之基石使汝觉醒”、“以莱昂纳多的光辉让这世界明亮”。   那是被莱昂纳多精制过的灵能种子。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复活币——只要米凯罗特主动激活、或者携带着它的时候死去,它就会吐出一人份的灵能用于应付止境的讨债,同时将米凯罗特的灵体吸入其中,并将他的意识冰封冻结。   直到莱昂纳多再次需要他的时候,就可以将他唤醒,把他的意识投入到新的身躯之中……   ……或是干脆,投入于机器之中。   “接下来,”莱昂纳多轻声说道,“要麻烦你去死一次了。   “我需要用你的这条命,瓦解掉废死主义者最后的保护牌。我要在历史上留下如此之深的一道伤痕——以至于让人们从此铭刻底线。   “如此,才能真正的‘杀死’我的敌人。”   莱昂纳多缓慢的说道。   米凯罗特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是平和的点了点头:“如您所愿。”   他还记得,当年莱昂纳多还说过这么一段话:   “无论夜多黑,太阳终会升起。等到太阳出来,所有的忧愁就会像雾一样散开。”   “而如今,黎明将至——”   “——黑夜终死。”   更新完毕!   明天恢复双更!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日反目   这几天,法兰克的政治局势日渐变得紧张起来。   法兰克几家知名报社每日出入的人流量突然增多:各方势力打探消息的人不断出出入入……甚至能互相在报社门口打个照面,沉默的对视一眼,或是点头示好或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没错,在这个已经开始普及电话的时代,他们依旧采用最为原始的打听方式的办法。   虽然他们家里都安了电话、然而他们却不敢通过电话进行情报传递。哪怕是不那么重要、也不算机密的消息也不行。   因为他们信不过莱昂纳多。   这个时代的电话,仍然属于共电式电话机。由电话交换局集中供给信号和通话电源,通话由话务员人工接续——这样他们如果要打电话给某人,无需记住对方的电话号码,只需要打给电交局的转接台即可。   这样电话的造价和维护都会很便宜,而且结构足够简单,便于维护和使用。这样才能方便普及。   ——但要命的是,转接台的工组人员,全都是莱昂纳多的人。所有的电话都打给电交局,这也同样意味着,转接台是可以对电话内容进行窃听的。   即使他们不去窃听,光是知道谁要给谁打电话,这就是一个麻烦。   想象一下这样的对话吧:“你好,小姐,给我接一下穆勒先生,对,就那个住在哪里哪里的穆勒先生……”   这样一通电话打过去,他们谁和谁之间有联系、谁与谁私交甚密,岂不是连调查都不用调查,就全被莱昂纳多知道了吗?   所以,即使这些大贵族、官员、富商家中都装了电话,他们也根本不会用。只有在跨区、跨国甚至跨多国的情况下,紧急传递情报的时候才会用得到,用来节省信使的奔波时间。   其他情况下,他们只是将其当做一种“时下流行的摆件”、一种用来摆阔的装饰品而已。   毕竟,他们有下人可以使唤。再不济也可以雇人。   就算是他们有事要互相通告,也根本不用自己跑腿。只要吩咐两声,信也有人替他们写、写好了还有人替他们送。也因此,他们也根本感觉不到这电话究竟哪里有便利之处——毕竟要跑路的也不是他们自己。   这也是莱昂纳多没有把电话定位成高端产品的原因。他所面向的主要客户,一直都是律师、医生、矿主、庄园主、普通商人这类中产阶级。   不过,虽然这些大贵族们不屑于使用电话交通,但报社之间却不忌讳这个。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才一传到法兰克,眨眼间就飞到了各所报社。而报社之间的关系——至少是大报社之间的关系,还是相当和谐的。   和表面上展示出的那种强烈竞争不同,他们为了保证新闻的有序发布,同时更是为了维持权威性,几家大报社是会在发布之前,就热乎的新闻进行交换和讨论的。要的就是集合多家的消息渠道,尽量第一次发布的时候就保证正确性。   记者毕竟是人,是人就会出错。   像是艾德礼报社那种小报社,他们自然可以采访到什么新闻就立刻放出什么新闻。图的就是一个快。至于消息的准确与否……反正读者们买他的报纸,也从来就不是为了消息的准确性,更多的就是看一个乐呵,寻几个故事、几篇桃色新闻去和朋友吹个逼罢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精准了解新鲜事的需求的。普通人更喜欢看这种不太准确,但足够刺激的报纸。   但像是黎明日报这种大报纸就不一样了。他们必须保证自己的消息准确,甚至连一次错都不能出。因为他们的受众群更为高端,读者买他们的报纸就是图个消息“准确”。   这样他们就必须互相交流情报。然后根据贡献轮流首发重要新闻,保证不会有某家独大。谁要是敢坏了规矩,那么其他报社就会对他们这一家进行联合消息封锁……要的就是集合多家之力,互相保住大家的饭碗。   所以像是这种大报纸,基本是不会有号外的。他们的新闻即使确定了下来,也总是要等待着下一期出版一块讲。   这也就意味着,在第二天的早五点前,如果想要了解新闻,就必须前往报社当面询问。   然后根据问话人的牌面,以及问话那人身后的势力,他们会视情况给出不同程度的情报——自然,这种提前大半天甚至一天给出新闻的举动,自然也是要收费的。   那何止是一份报纸几倍的收入。哪怕只是提前一个小时,那也是数十倍上百倍的收入,要是提前十二个小时、消息也的确重要,他们敢要几百上千镑。   而这么说吧……就这几天,这几家报社的收入已经追上了去年一整年的净利润。   ——一周前,法兰克发生了一次“特大连续杀人”事件。近乎八成的海外派议员,都在一日之内、一夜之间被扼颈杀手米凯罗特所扼杀。甚至他们所在的房屋、庄园等场所内,和他们有关的所有其他人都一并被杀。   这无疑是性质相当恶劣的一次杀人事件。不仅是因为死者众多,而且更大的问题在于,米凯罗特这次杀人的时候,有好几家都近乎是灭了满门。   毫无疑问。   如果报社在这种时候能站出来,鼓动一番舆论,不仅能给自己赢得声望,更能得到海外派一系贵族的好感。   但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一样,几家大报社、以及多家小报社在报道这事的时候,却反而站在了非常客观的立场上。只有少数几家规模很小的报社,在不断叫嚣着要不惜一切代价逮捕这个“可恶的杀手”。   紧接着,在这些形形色 色的新闻发出去的第二天,几家大报社便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关于在这次刺杀行动中的死者关于贩毒、以及逼迫他人贩毒、用毒品控制无辜少女卖 淫等证据……以及长长的受害者名单。   几家报社联名严厉谴责他们这种违反法兰克共和国例制的可恶行为——并向其余的海外派官员发出声讨。   一时之间,政界大乱。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收了钱发昧心新闻的小报社。他们积攒下来的用户和名望,近乎在一夜之间全数被毁。甚至有受害者的家属得知了此事,愤怒的冲过去打砸报社——他们不敢去面对海外派的议员们,但是却敢攻击这些收了黑心钱的报社。   而除了法务派之外,大大小小的派系一时之间开始全面向海外派开火。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完全毁灭对方的把柄……但是法务派却在这时站了出来。   他们从一个中立客观的立场上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逼逼叨,试图让其他人放下对海外派的攻击欲望。大致来说,他们劝架的话无过于“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反正已经这样了”、“死者为大”这三类操蛋的言论。   虽然小奥古斯丁近乎不惜一切代价开始了穷追猛打,但在法务派的全力支援,以及海外派的全力贿赂之下,这局势竟是慢慢稳住了。   直到昨天那事的出现,再度扰乱了棋局。   如果说莱昂纳多第一次落子,是把证据交给了所有不愿意收黑心钱的报社……那么他此刻,便落下了第二枚棋子。   谁也没有想到——扼颈杀手米凯罗特居然被逮捕了。   与其说是逮捕不如说是自首。可他毕竟落在了法务派贵族们的手里。   然而,这却让法务派和海外派之间第一次产生了嫌隙。   因为海外派试图判处米凯罗特死刑,以此维护他们的荣誉、并且彻底消灭证据……可法务派却不同意。   他们的根本利益,在此时发生了冲突。   法务派的议员们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刻便是推行废死的绝佳时机——扼颈杀手米凯罗特杀死这些这些贩毒的官员,这件事几乎引起了全国的关注和讨论……而且他已经站在了道德高地上,若是法务派支持他,也会得到民众的声援。   毫无疑问,米凯罗特是正义之人。   但他杀了几百上千人,即使是自首减刑,剩下的罪名也足够他被判处死刑了。这无疑会让人们产生对现有法律的不满和质疑……而这就是法务派发起变革的最好时机。   只有成功的废除死刑,他们才有能够彻底的掌控司法及监狱系统的权力基石……也只有实现了这个不起眼的目标,他们才能够将自己手中的“话语权”完全的兑换为利益。   这个目的却是海外派无法理解的。因为从最开始,法务派就没有将自己的目的完全展示出来。   在他们看来,米凯罗特落在了法务派手里,而他们不想杀他,肯定是打算用他脑子里的东西,反过来对付海外派。   原本海外派和法务派之间的合作地位是平等的——可如今海外派直接对接新大陆的那些人都被杀了个干净,他们便已经弱于了法务派。这个时候,法务派没有帮助他们重新崛起的义务。   将他们控制,甚至吞并才是更符合法务派利益的情况。   于是,莱昂纳多刻意没有让米凯罗特杀干净的海外派,与接受并严密保护着米凯罗特的法务派,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突——   一日之间,完全反目。   更新啦!孩子们晚安……   昨天果然是感冒了。今天吊了一瓶水,回来就感觉舒服多了,趁着还不困就写看了一章。   虽然是一章不过是三千字喔(挺胸)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   为了防止海外派的刺杀,米凯罗特被法务派的议员们严密的关押在了法兰克看守最严密的三号地下监狱。   事实上,光是为了看守米凯罗特一个人,三号监狱便硬生生增加了两倍的武装驻守力量。米凯罗特被单独放置在一层,不允许和其他任何囚犯接触。   而且就在他的牢房内,每天都有九位狱卒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的看守着他,杜绝他任何自杀或者越狱的打算,始终保持有三个人以上同时注视着米凯罗特。   除此之外,米凯罗特也无需进行任何工作——这是为了不让他持有任何工具。他的房屋内也没有笔、刀和任何锋利尖锐的东西,唯恐他哪天会突然自杀。   不仅没有狱卒敢打骂他,甚至他每日的饮食都保证了营养均衡、牢房内始终保持洁净、并且有医生每周为他检查身体,唯恐他突然生病或是被人下毒,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牢里……   米凯罗特绝对不能死。他只要一死,法务派为了推进废除死刑而所付出的所有代价就会立刻全部泡汤。   他们现在还在和海外派在激烈的掐架。   为了争取其他派系的议员,他们要付出大量的金钱、贵重礼品和地产。而他们每一次的联合进攻,可能都会导致数位议员完全失去政治前途、甚至直接锒铛入狱。   现在最懵逼的,反而是小奥古斯丁所属的糖盐派了——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他们既要对涉嫌制毒贩毒的海外派势力进行清算,又要否定法务派的废死议案。于是他们就必须要双线作战……反而会成为双方开战和妥协的直接战场,进而成为损失最大的一方。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不知为何,他们反而没有出动。甚至在这个时候,他们还默许了手下接受海外派和法务派的钱,纵容他们站到一方去与另外一方搏斗。   于是其他人就认为自己全明白了。装什么装——你们这仅仅只是想借助这个机会打压其他派系吧。   恐怕在米凯罗特事件结束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海外派都将彻底退出议会上层。其最终结果,无非也就是法务派能否与糖盐派并驾齐驱——亦或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已。   从这点看来,糖盐派纵容自己的势力临时帮助海外派,恐怕就是希望能借助海外派的底力,进一步的消磨法务派、让他们更深的暴露出来。   但糖盐派毕竟不是海外派的盟友,若是海外派最终突然一个反杀俩,他们也根本落不得好。所以糖盐派这至多只能算表面兄弟……他们虽然在帮助海外派,最终的目的却反而是杀了他们。   于是处于局外的势力冷静的审视了一阵,就很快就看清了形势:   这三方无论谁最终得到最大的优势,糖盐派最终都是赢,海外派最终都是输。那么除却低赔率却能稳定入账的糖盐派之外,在法务派上再押一份注,自然是收益最大的举动。   毕竟两头压注,是每一个政客都必须学会的基础技能,其重要性仅次于正确的站队。而对这份高风险高回报的“基金”的了解程度……便决定了他们究竟要压“胜”还是“负”。   那么,谁对这场风暴最为熟悉?   自然是当事人,立于风眼之中的男人——在死刑面前却选择了自首的扼颈杀手,米凯罗特。   一个面容严肃、穿着正式的老男人坐到了被提审出来的米凯罗特对面。他们之间隔着铁栅栏,男人的身边站着两个持枪的卫士。   “唐·米凯罗特……是吧?”   他低声问道:“你比我想象中要更加年轻,更加……瘦小。”   这个男人有着花白的胡子、深邃的眼眶,以及像是狼一样幽绿的双眼。但让米凯罗特目不转睛与他对视的原因,却是在他眼中燃起青绿色的火焰。   米凯罗特像是在与他对视,又像只是在愣神一样,以沙哑的声音喃喃低语:“有话不妨直说,先生。”   “我知道你的身份。”   那人直截了当的说道:“你是兄弟会的人,对吧。”   米凯罗特却是依旧一言不发。   他像是一尊石像般沉默的坐着,上半身没有丝毫摇晃,那双珐琅蓝的双眼一眨不眨。   他的脸上满是雀斑,面容平凡,个子矮小不起眼。他的头发颜色有些枯黄,那因数日没有搭理而有些凌乱的络腮胡也像是枯草一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杀了近千人的连环杀手……倒像是一只沉默的蹲在树梢上,随时可能蹿下来掰断路人脖子的野猴子。   呆若木鸡——没有比这个词更适合用来赞美他的了。   老人心中暗自感叹一声,表情却反而更加严肃:“听好了,米凯罗特。我不是来打探你的虚实的,你为何而来这里、为何要捐出自己的命,我心里有数。   “因为我和你是一类人。因为我了解你,如同了解我自己。”   老人沉声说道:“因为,我们的命都不属于我们自己……我们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听到这话,米凯罗特突然活动了一下脖子。   仅仅只是这一个动作、关节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吓得老人身边的守卫立刻上前半步,端起了手中的枪。   因为他整个人就像是没有生命的石雕突然活过来了一样。低到了极限的存在感,一下子恢复正常、甚至比常人更加锋锐。   这样的感觉,让老人的心脏不由急跳了两下。   “有话不妨直说,老先生。”   米凯罗特又重复了一遍他之前的话,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看在你眼睛的份上——我看情况决定是否回答你。”   “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如果会影响你身后的主子,你尽可保持沉默。”   老人答道。   米凯罗特以沙哑的声音应道:“问吧。”   “你是为了攻击海外派才来自首的吗?”   “不是。”   米凯罗特答道。   “那你是为了攻击法务派?”   米凯罗特沉默了。   老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是奥古斯都的人?”   “不是。”   “那你是海外派的人?”   “不是。”   “你是条顿人?”   “不是。”   问到这里,老人突然沉默了一下。   “所以,”他再次发问,“你是莱昂纳多二世的人?”   米凯罗特一动不动,目光没有任何变化,整个人再度回到了之前如同机械一般毫无生命的状态下。   “原来如此……这居然是个陷阱。”   老人后怕的缓缓叹息着:“还好我亲自过来了一趟。”   “那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米凯罗特突然问道:“你是谁?”   老人闻言,愣了一下。   他不怒反笑,饶有兴趣的反问道:“这有意义吗?我们尊敬的教皇陛下,究竟是想让你死,还是想让你活?”   “你知道。”   米凯罗特答道:“不用废话。”   “既然如此,你知道我是谁,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教皇陛下还会派人来这里和你接头吗?”   “有。”   米凯罗特依旧简短的答道:“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老人沉默了一会,不知为何突然露出了十分尊重和感动的表情。   虽然对此米凯罗特十分茫然,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看着米凯罗特,老人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那我就告诉你吧,看在你的忠诚上。你和我果然是一种人……如同我们十分相近的灵能色相一样。   “我是科普特考古协会的会长,哈罗德·艾肯。‘万物真理’的发掘者。”   他向后退了半步,整个人的身体微微变得透明,而后又重新凝实。   哈罗德会长郑重的向米凯罗特介绍道:“有人称呼我为……所罗门之敌。”   闻言,米凯罗特的耳朵微微一动。   更新完毕!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兄啊,你这是送啊   “他说……他是啥?”   因为太过超乎常识,就连莱昂纳多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米凯罗特面无表情的重复道:“科普特考古协会的会长,所罗门之敌。”   “那这名头可真酷。”   莱昂纳多耸了耸肩:“挺好的,我喜欢。”   看来当年埋下去的东西,终于有人挖出来了。   ……唔,倒也不算早。不如说这个时候刚刚好。   不仅不会打乱莱昂纳多先前的布置,而且也可以消弭昔日他作为所罗门时,留下的诸多思想的宗教性和神圣性。   没有任何教条是一成不变的——在他作为所罗门时,为人们所留下的指引在当时自然是极为先进的,但也早晚会成为落后的。   这是宗教所固有的、无法改变的迟滞性。若是宗教勤于改变或者失去竞争力,很快就会在世俗的冲击下失去其神圣性和教条性,进而虚化成为一种单纯的、没有丝毫权威的文化符号。   就像是古代的希腊、罗马、埃及等各地方的原始神话一样。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它们没有彻底消亡,而是频繁出没于歌剧、小说之中……可甚至不会有人意识到,昔日这些神话之下,同样拥有一个宗教、同样有着祭司和信众。   因为它已经消亡了。所留下的仅仅只是残骸。   而如今的所罗门教……早晚也会如此。它的教条相比较快速发展的时代,会逐渐滞后然后定格消亡,成为人类史的一部分。   毕竟莱昂纳多当时所留下的,本身就不是现代化的知识,而是“仅比时代超前一步半”的水平而已。不如说所罗门本人也期待着这样的未来。   这意味着,人们已经不再需要所罗门的指引。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样的时代来的越早、人们越早的开始叛逆所罗门教,意识到宗教的滞后性……莱昂纳多才越高兴。   “他说他是所罗门之敌,大人。”   看到莱昂纳多没啥反应,甚至乐呵呵的点了点头,米凯罗特顿了顿再度重复道:“我是说……您的敌人。”   莱昂纳多神情自若的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所罗门已经知道了。而且我甚至知道,他为何会叫这个名号。安心吧,米凯罗特,这都是好事。他不算是我的敌人,更像是我的伙伴……”   “那您应该早些告诉我。至少应该告诉我哪些人是不能杀的。”   米凯罗特低声应道,语气中有些幽怨:“若不是他来了三个人,我没把握能在没有准备和道具的情况下,同时杀死所有人而不发出什么响声,我当时就瞬间移动到他背后,把他们的脖子全部掰断了。”   “杀掉也无所谓。”   莱昂纳多摇了摇头:“倒下一个,还会有更多人站起来。历史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两个的人死去而终止?”   会的,大人。   米凯罗特默默在心中念道。只是那个人不会是哈罗德·艾肯,而是您。   若是您死去,这个时代或许真的会在这里停滞……   但他心里如此念着,却没有说出口。   他和莱昂纳多就当着看守的面,坐在一旁聊着天,那三位看守却并没有任何异状。   就像是看不到莱昂纳多,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一样,神色如常的凝视着米凯罗特。   他们并非是收了钱,而是受到了莱昂纳多的灵能干扰——当然,莱昂纳多完全也能给他们开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价位。但这实在是没有必要,因为莱昂纳多与米凯罗特所说的东西是不能让他们听到的。   以莱昂纳多如今的灵能水平,他已经不再需要灵能投影与他人取得联系了。而且哪怕是米凯罗特的自言自语,也会让看守起疑。   从佛罗伦萨到图尔的直线距离算不上远,仍然在莱昂纳多的扫描范围内,所以他直接定位到了米凯罗特、一步跨越走了过来,再以他强大的灵能控制住守卫的心灵。   当然,莱昂纳多的灵能色相并非是黄色系的。即使他已经完成了灵能升华,也不能如此轻易的操控他人的心灵。   但莱昂纳多比一般的灵能者有一个优势——他脑子比较好使。   既然无法精准的控制对方的心灵……那就给对方植入一段幻觉吧。   并不是什么复杂的幻觉,而且也很早不到什么破绽。因为莱昂纳多所用的素材,便是他们自己脑中的记忆——让他将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安静的随着节奏呼吸眨眼的米凯罗特做成了wallpaper engine动态壁纸。   多亏了米凯罗特平日里就是这样一动不动,而这些守卫不被允许聊天扯淡或是与米凯罗特对话,只能一直盯着他……于是莱昂纳多在他们脑中重复播放这只有十六秒的循环画面,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小时,却依旧没有被发觉。   “今天就陪你到这里吧,我得把哈罗德·艾肯的事处理一下。”   莱昂纳多起身,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把自己这身份说出去了多少次。我得跟兄弟会和圣公会说一声,还得跟拜蒙、雅斯塔禄他们知应一声,免得这哥们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人头交了……”   他这连个国际级的组织都没有,就出来反所罗门……怕不是挖到了点东西就迫不及待的出来秀,甚至给自己起了这么响亮一名号。   这简直就是送啊。   要不是“所罗门”亲自帮他擦屁股,恐怕他这报告连发都发不出去、莱昂纳多甚至听都没听到人就直接没了——从这点来说,他跟米凯罗特说了这事,反而是保住了他自己的命。   “我应该什么时候去死?”   米凯罗特向莱昂纳多问道。   姑且不论莱昂纳多向他承诺,他这一次并不会真正死亡。甚至光是以莱昂纳多对他的恩情来说,就算真的死掉,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他只是一个低贱到不能再低贱的“小佬儿”。依靠行恶而生,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肮脏恶臭。别说什么梦想、什么未来,他的眼前从来就只有一片昏暗。   是莱昂纳多,给了他光芒。   莱昂纳多不畏惧于他的凶恶残忍,也不厌恶他的卑贱丑陋。   他之前甚至不算人!没有人会把他的生命,当做“一条人命”来看待。   米凯罗特原以为,有了莱昂纳多,自己多少可以成为“半个人”,可莱昂纳多却为他做了更多更多。莱昂纳多拥有高贵的身份,充满智慧的灵魂,高洁的灵魂,却平等的对待着自己,给了他生路、又给他富贵;给他希望和梦想,又教他念书、学习、使用灵能……   甚至让他成为了英雄。   莱昂纳多让一个阴沟里的老鼠,成为了一个国家的英雄——如今,米凯罗特的死活甚至能够决定国运。   他成为了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士为知己者死。   米凯罗特亦然。   “我想你至少可以多活一会,毕竟他们还没打完。但你也终将死去,也终将重生。”   莱昂纳多平静的说道:“你就体验这种安静的等待既定之未来的感觉吧……”   就像是我一样。   他在心中默念着。   随后,莱昂纳多一步跨出——在灵能波动的光晕中,他的身形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绝密的牢房中,而守卫脑中的动态桌面也随之解除。   他们依旧注视着米凯罗特,就像是注视着那个动态桌面,又像是在发呆。   更新完毕!双更失败(震声)   啊,想玩《疑案追声》,有了点更新的动力了……多少得在月底把鬼泣5先通了再说,可窝为了保持视频进度,不开直播是不玩游戏的……   岂可修,这不是把我自己框住了吗(捶地) 请假一天   嗯,这周请假频率有点高,但接下来应该会好很多了咳……   今天没出门,感冒依旧将好未好,医生让我继续调养身体+调整作息……接下来三天应该都不会出门,我先双更三天吧,不然这个月怕不是写不完这一卷了……   最好的情况就是月底前几天把这一卷写完,然后我就可以请假一两天休息一下+写存稿写细纲,下月初恢复全勤多吼……   然后就可以玩两天游戏辣(小声)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人类爱我   自莱昂纳多与米凯罗特最后一次接触,已经过去了接近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他一直关注着法兰克越发动荡的政局……并试图让其更加动荡。   每次在海外派或者法务派即将占据优势的时候,他就会出手将局势重新平衡下来。   而且莱昂纳多的手法非常隐蔽且高明。   他既不派出刺客继续杀人,也没有让人烧毁或者偷走他们的重要文件。   他仅仅只是让自己名下的某个产业,在恰当的时候对一些企业单位进行了金融压制,从而打断了对方的资金链、同时银行加速催债、收紧贷款,再通过舆论手段将这件事曝光出去……顺便开始翻旧账,顺带着再报道一下之前的黑历史。   于是,法兰克共和国在这几年、十几年间的高速发展间积累下来的问题,便突然如瘟疫一般集中爆发了。而且没有任何人感觉到哪里不对。   毕竟如今前三的大佬都在互相拼命欧拉,被逼急了开个马甲爆点老对手的黑料出来拖一下后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海外派就会想,这肯定是法务派干的,因为他们把控舆论;而法务派就会想,这肯定是海外派干的,因为糖盐派遭殃的人和法务派相比基本不差几个,而海外派被打击的反而是最少的,甚至远不到这两派的一半。   实际上,这应当算是一次苦肉计——公子献头。   为了挑拨法务派和海外派,小奥古斯都说服了自己最忠诚的朋友之一,船厂主多伊尔自愿承受了这一劫难,背负骂名被关进了监狱,产业也被小奥古斯都挥泪一并查抄。   当然,他的家人早就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而且他们也都知道多伊尔的牺牲。   而这件事,近乎让整个法兰克都震动了。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遭受重创的,居然是保持中立的糖盐派。   毕竟无论是法务派还是海外派,被送进监狱的多半也都是边缘成员,总归是进不了权力核心。所以他们的反应也没有太过激烈。   可糖盐派不同。他直接损失了一个最主要的核心成员,甚至可能会导致糖盐派的重工产业领域流失。   随着多伊尔被扯入了这场阴谋之中,小奥古斯都“大怒”,仿佛失去了理智一样,向着两家同时开火。顺便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铲除了一下党内异端。   而两边谁也不敢招惹他——跟疯子计较毫无意义,而且拿不到什么好处。反应太激烈的话,还会被其他人怀疑。于是双方在糖盐派的利益攻势面前,都只能选择无条件的后撤,以此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但越是这么弄,他们就越觉得对面是故意的。   要不然你心虚什么?   法务派这群孙子平时不声不响,没想到一出手这么黑,直接砍掉一条胳膊啊。海外派这样想。   海外派这群狗逼刚和对方议和,反手就是一刀背刺也太狠了。法务派这样想。   ——于是他们就抱着对小奥古斯都的深切同情、怜悯和嘲讽,开始和对面猛干。   “估计再有个那么一两周,差不多就能结束了。”   莱昂纳多松了口气,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端起拜蒙刚冰镇好的柠檬甜酒。   拜蒙不声不响的坐在他身边,身体紧靠着莱昂纳多,面色如常、以清冷平淡的语气说道:“再有两周,米凯罗特就可以去死了吗。”   “嗯,让他去死一次吧。死过一次就算不上凡人了。唔……”   莱昂纳多点了点头,将柠檬酒一饮而尽,才意犹未尽的说道:“死而复生,足以消弭他那些短暂而无谓的欲望和怨念,让他明白什么才是我们应行的道路。”   “可他现在就在您的道路上行着。”   拜蒙小声说道。   “不一样的,拜蒙,”莱昂纳多严肃的摇了摇头,“他只是顺从我而已,并不是真正知道他应该做什么。他仍然是迷茫的。”   “最少,结果上是一样的。”   拜蒙轻声说道,伸手拿起一沓文件,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倒是觉得,他一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而可能会迷茫。”   “他也可以退出,或者也可以长眠。我愿意给他自由,也并非是要永远夺去他的死亡。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更应该有知晓真相的权力。”   莱昂纳多一边说着,一边揽住拜蒙的肩膀,微微歪头看着他手中翻动的文件。   他轻声开口道:“毕竟米凯罗特不是工具,而是活生生的人。他并非是为此而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报恩,一条命也足够了。我完全可以给他第二次人生——他送给我一条命,我赔给他另一条。公平又合理。   “唯有一点……我不希望他是抱着报恩的心态去做善事、去做正义之事。那应该是他自发的欲求,而非是还债。”   这点很重要。莱昂纳多重复道。   闻言,拜蒙微微一顿,翻阅文件的动作也稍稍停顿。   莱昂纳多却只是继续开口道:“对凡人来说,善事自当嘉奖,以此作为勉励。但对我们来说大可不必,因为这是我们的使命、这便是我们应行之事。我们无需为此沾沾自喜,也不应为此而自觉高人一等。”   “那……我呢?”   拜蒙突然开口问道:“我有选择的权力吗,我的陛下?”   莱昂纳多怔了一下,低头望去。   只见拜蒙微微抬起头来,那水晶一般湛蓝的双眼凝视着莱昂纳多。虽像是逼问,却仍带着一丝星空般的宁静。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会,嘴角微微上扬:“有的。   “你若是累了,我会让你休息;你要是有其他的愿望,我也自会放你前行。你若是厌倦这漫无止境的生命……我也可以让你与我合为一体。”   “那……”   拜蒙只是继续凝视着莱昂纳多,轻声问道:“那您呢?”   “……我?”   “您是不需要休息的吗?您活着就是为了人类、为了世界吗?”   “啊……”   莱昂纳多闻言,恍然般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是啊。不然呢?”   这回轮到拜蒙说不出话了。   莱昂纳多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拜蒙的肩膀,起身站了起来。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满上红酒。又给拜蒙倒了一杯,将酒递到他眼前。两杯酒的酒面,高度分毫不差。   “我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莱昂纳多抿了一口酒,轻声说道:“我也曾经有着我自己的生活。我有我的家庭,我的父母,我的朋友……但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他死在了工作的岗位上,而非是病床之上、也不是什么意外。   “这对我来说,算是一种幸福。因为我渴求着被人需要,我一直都希望能够接纳更多的信任……我也相信,我能够给予他们正确、公正的回报。”   他轻声说着:“从最开始,我就是为他人的愿望而行动的。我的导师需要我,我就留在学校帮他做了三年的课题;老板需要我,我就直接搬到了异地,来到了他的工作室……   “我无法从我自己的欲求中得到快乐。或者说,我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但我也确信,我在帮助他人的时候、在完成他人的愿望时,看着对方脸上愉悦、开怀的笑容时,我也的确是高兴的。   “——而现在不同了,拜蒙。”   莱昂纳多的语气略微兴奋了起来:“我找到了,我真正想要做的事。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而奋斗,为了人类的崛起而奋斗——为了世界和平,为了消灭饥荒瘟疫,为了让人们不再互相攻击,为了人类能够早日离开重力的束缚……也为了不辜负五位古神的付出,为了人类能在宇宙级别的灾厄、和止境之上的异常存在的注视下,依旧能够昂首挺胸的活下去。”   他的眼中仿佛闪烁着光辉,凝视着拜蒙:“再没有什么是比那更甜美、更幸福的了。你能理解我吗,拜蒙。这并非是为了一人的心愿、为了一人的诉求,而是为了整个人类……我甚至能听到,在人类意识的底层那模糊朦胧的呢喃。我听的到祂对我的祈求,对我的喜悦,对我的爱。   “你知道吗,拜蒙。人类爱着我……而我也爱着人类。”   拜蒙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不知为何叹息了一声,语气却变得轻松:“明明您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你在担心什么,拜蒙?”   “我只是在想,您还是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所罗门。因为我感觉您似乎越发的狂热、执着……和充满神性了。”   拜蒙嘴角微微扯动:“如今看来,反而是我对您的了解不够。”   他终于放下了心。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讲得通了。   他原本还以为莱昂纳多的精神受到了止境之上的污染……   但就算是拉结尔,也没有想到这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人类!   天生就有神性——也不知他先前是生活在怎样发达而纯洁的世界。   那一定会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吧。   拜蒙无声的感叹着。   更新完毕!虽然是一更不过是3k嗯哼!   感觉复健做的还可以,明天继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他也深爱人类   说起来……感觉最近拜蒙有些奇怪啊。   莱昂纳多抿了一口酒液,有些好奇的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拜蒙。   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不光是拜蒙对他的印象不够完善……就连莱昂纳多对拜蒙的印象也同样的带有偏见。   或许是因为拜蒙总要分心处理全世界的文本资料,又或者单纯是他的天性使然,总之在莱昂纳多的印象中,拜蒙是所有魔神中感情最为淡漠的一个。   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能让拜蒙动容的,又仿佛这人间的征伐、仇恨、痛苦与爱,全部都只是不值一提的数据而已。   这样的性格莱昂纳多的确见过。倒不如说他曾经天天见——   在玩4X游戏的时候,玩家一般总是面无表情的专注思考着,而不像是玩竞技类游戏时那般面貌狰狞、情绪激烈。   拜蒙对除却魔神之外的其他一切,都保持着这样的疏远而沉静的态度。这也让他行事之时,无所谓疲累、体面、得失甚至尊严,总是专注的做着他眼前的事,从来没有出过一次错误。   而直到现在,莱昂纳多才意识到,拜蒙也一直有着自己的想法、情感和偏见……他远不如莱昂纳多所想的那般冰冷,更不是一个精准的机器。   “拜蒙,”莱昂纳多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总是隐藏自己的感情呢?”   “那是我的使命,大人。我和雅斯塔禄他们是不一样的……”   拜蒙丝毫不意外莱昂纳多的疑惑,仿佛早就知道他要这么问一样,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工作是司书使。我是人类文明的记录者。我是终末的魔神之一……我肩负着最后的使命。”   “最后的使命?”   “假设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物种灭亡了,”拜蒙平静的说道,“那么将由我为他们送葬。因为这世上的一切记录,都储存在我的光辉体内。”   他抬起头来,望着窗外。   日头才过正午,阳光洒在他浅蓝色的双眼上,反射出宝石一般的无机质的光泽。   拜蒙以平静的声音说道:“假如人类在魔神们的引导和保护下,依旧灭亡了。那么只能说明三种可能。   “要么是这颗卡在帷幕中的星球,终于完全跌入了止境之中;要么是来自星河彼端的万物之敌击败了父神,杀到了这里来;要么就是……”   他微微一顿,继续说道:“魔神反叛了。他们联合起来,消灭了人类。   “到了那时,就是我等终末之魔神出场的时机了。比如我,比如阿蒙,比如巴尔,比如共工,比如希瓦……无论人类因何而灭亡,我们都要控制胜利者不会控制住这颗可能在全宇宙都是最为特殊的星球,不会给宇宙中的其他种族带来灾难。   “到了那时,巴尔将会呼唤彗星戈契希尔,让大地融化七天七夜;共工将会让大海化为无数细微的利刃、消灭海中的所有生物;希瓦将会吞下能够毁灭世界的毒药,其辐射足以破坏一切灵体……而在最后的最后,阿蒙将会引爆锚定在太阳中心的能量采集器,将太阳系吞没、摧毁。   “而我呢?我将会在天上看着世界化为灰烬,将包括这最后七日的一切全部记下、整理完善,而后自我消融、遁入止境,将我的光辉体带入到世界另一侧的夹缝中。   “至于它会飘到时间长河中,还是万镜界中,那就与我无关了。我只是那个为墓碑刻字的人而已。”   拜蒙平静的说着令人胆寒的言语:“这是阿斯莫德和雅斯塔禄没有告诉你的事,陛下。因为她们也不知道。这也是为什么父神母神们离开我们的时候,要向我们道歉。   “因为他们也知道,将这未来交给我们……实在是太过沉重的责任了。就像是不负责任的离家出走、只留下家中幼子的父母一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就是如此不负责任的父母。”   那是属于他们最后的血性——宁可自我毁灭,也绝不被征服。   拜蒙凝视着天空,有些出神。   莱昂纳多一言不发。   他只是低垂目光,给拜蒙和自己满上了美酒。   “喝一点吧。”他轻声劝道。   “酒精对我是没用的,陛下。”   “对我也没用,”莱昂纳多说道,“和喝酒相比,更重要的是陪你喝酒的人。”   就是我。   莱昂纳多指了指自己。   拜蒙闻言,微微一怔。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出来。   他笑的很好看,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是,陛下。”   他轻声应道,端起酒杯,郑重的向莱昂纳多虚虚敬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莱昂纳多微微一笑,同样饮尽了杯中酒。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最开始他作为所罗门的时候,所有的魔神都称呼自己“陛下”。唯独拜蒙、巴尔和阿蒙几个人,一直在直呼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们一开始所背负着的,就比其他的魔神更为沉重。他们是最后的监察者,是审判堕落的魔神、守望这个世界不被止境或是星河彼端入侵的守护者。   他们必须保持客观和中立。   “但你们……”   莱昂纳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但我们选择了你。”   拜蒙打断了莱昂纳多的话。   他凝视着莱昂纳多,低声说道:“但是,我们最开始互相约定,暂时不要告诉所罗门真相。所以在你问我的时候,我当时的回答是,‘还没有到您应该知道的时候’。对着持铁骑马的人间君主,讲着宇宙彼端的吞噬者文明、说着什么止境之上不可名状的庞大存在……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现在,我想,差不多是时候了。”   拜蒙轻轻放下酒杯,按住了莱昂纳多的手,紧紧的盯着他:“这就是全部的真相——这个世界一直系于危绳之上。”   “……你早就应该告诉我的。”   莱昂纳多微微苦笑:“那样的话,我早就会调整我的计划。尽快以最快的速度让人类冲出重力的局限。”   “那样的话,一定不是最完美的情况。”   拜蒙肯定的说道:“我们看得出来,您绝不是倦怠之人。您既然选择了更悠长的方案,一定有着其中的原因。   “我们将信任托付于您,自然是绝对的相信您。”   “那么……”   莱昂纳多思索片刻,问道;“大概有个什么期限吗?魔神和止境姑且不论,如果星河彼端的那个吞噬者文明真的要要来到这里的话,大约还有多久?”   “如果雅威大人他们战败了的话……”   拜蒙沉思了一会,答道:“从现在来说,大约是一千五百年后。如果按您刚刚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时间计算的话……是四千年。”   四千年啊。   莱昂纳多微微出神。   ……原来这颗星球只有一次机会。   而到了那时,若是人类没有撑过去,那么魔神们的存在意义也便消散了。   直到四千年后——   “您会怪我们吗,陛下?”   拜蒙的双手按在莱昂纳多的左手上,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莱昂纳多的眼睛:“这里不是您的世界,只是我们的世界。但我们却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于您身上……”   “不会。”   莱昂纳多沉默了许久,嘴角上扬,无比肯定的答道。   被这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信任,被一个世界需要……   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他微微一笑,感到了心灵的平静和充实。他心中那澎湃如风暴、浩瀚如大海一般的灵能潮汐般涨落,心中氤氲着前所未有的宁静、前所未有的自信。   他爱这种感觉。   因为莱昂纳多是如此的深爱着人类,尤甚于爱自己。   因为莱昂纳多如此深信自己能够不辜负所有人的信任。   ——因为莱昂纳多心中充盈着的希望与爱,正如火般熊熊燃烧。   更新完毕!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无二错   自从多伊尔进了监狱之后,格里菲斯的庄园很是清净了一段时间。   除了他自己之外,至多只有小奥古斯都会偶尔过来逛一圈……至于再像是之前那般,大家其乐融融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日子,却是一天都没有了。   倒不是说他们的关系变得生疏了。   只是昔日的伙伴里缺了个人……再聚在一起的时候,便总不免会觉得有些别扭,会有种大家背着圈子里的某个人私下聚会的感觉。   但今天,在格里菲斯的召集下,他们却再度聚在了一起。   “出了什么事吗?”   小奥古斯都直截了当的问道。   “的确是有一些情况要和你们说。”   格里菲斯·克伦威尔点了点头,有些忧虑的看着奥古斯都:“不过在那之前……你没问题吧?会不会压力太大了?”   和半个月前相比,小奥古斯都的面目变得更为威严肃穆,身躯则变得更魁梧、健壮。   这是外在的表现。而他内在改变了的,其实更多。   他的目光更加敏锐,言语更加锋利。办事更有效率,行动力也随之变强……同时他也开始变得狡诈、变得更加深沉。   这都是因为他特殊的灵能。   绿色的灵能意味着对自身能力不足的恐惧和对外界压力的逃避。但如果要想要觉醒灵能,又要拥有足够坚韧的内心意志和强烈的欲望,同时心中又被恐惧所充满……因此觉醒偏绿色相的灵能,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   比如说那个“所罗门之敌”,又比如说小奥古斯都——他们往往背负着什么难以承受的东西而恐惧,却又因一种非我不可的使命感而变得坚强。   一般来说,绝大多数的绿色灵能,都出现在一些伟大人物的子嗣后代或是继承者中。   小奥古斯都所觉醒的灵能,在圣公会的记录中被命名为“再无二错”,是一种相当强力的灵能。   它只有一条属性:就是在持有者意识到自己犯错的时候,身体就会透支性的极速进化,使得个人能力就能够在这方面快速成长,以此规避第二次犯同样错误的可能。   这灵能上一次出现的时候,持有者是一位东方唐国的武者。   那人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因为对自身能力不足的强烈恐惧、以及将流派传承下去的执念而觉醒了这项灵能。而这让他在四十岁的时候,便在武技一途上抵达了人类的巅峰。   任何他所见过一次的招数都不会在他身上起效第二次,只要与他对战超过两次就绝无胜机。   而在他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意识到他已经天下无敌、没有一个人能在一对一的战斗中胜过他后……他就很快的衰弱了下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就干瘦成了骷髅,虚弱的死去。他的尸体上尽是被狂暴的灵能腐蚀出来的烙痕。   这是透支潜力、燃烧寿命的灵能,只要持有者身处于高压环境下,并且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和旺盛的成长欲望,就能迅速成长……在他执念的领域上。   和上一次会面相比,奥古斯都的瞳孔变得越发深邃,他眼中的火焰越发纯澈幽绿。若是用灵视去看的话,甚至能在他脑后看到隐约模糊的光晕。   那是他的灵能已经完全激活的证明……也是他的寿命开始缓慢流逝的征兆。   “你还是多休息一下为妙。”格里菲斯劝道:“你的灵能侵蚀性太大……你的身体恐怕会撑不住。”   “没问题。‘身体撑不住’这本身也是一种压力。”   小奥古斯都只是微微摇头:“我想你不是专门过来关心我的身体状况的。”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自信……”   姑且按捺了心中的担忧,格里菲斯叹了口气:“詹姆斯老爷子出事了。”   “……哈林顿家的那位?”   小奥古斯都闻言也是微微一惊:“我没让他们出手针对老爷子啊?”   这位老爷子,在政治立场上倒是与他们为敌。但在私人关系上,他们的关系却是很好。   詹姆斯·哈林顿在年轻的时候,曾在最后一代法王的宫廷任职,也是最开始决定起义的几位领导人和核心决策者之一。   在战争结束之后,他成为了法兰克高等法院首席法官,兼任王座庭庭长,同样还是法务派的议员。   这位老爷子的女儿,便是格里菲斯堂兄的母亲。和法务派的其他议员相比,他要干净的多。   老詹姆斯是极少数在全国范围内有名望的共和思想家,如今法兰克共和国所使用的政体和决策,便有很多来自于老詹姆斯的著作。   他也对法务派的腐败和贪婪而感到不满。但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和外孙开辟政治道路,他选择了不闻不问。   他唯一的儿子肯·哈林顿,如今已经是法兰克农林部副部长。而他的外孙是兰斯洛特·克伦威尔,格里菲斯的堂兄……也是整个法兰克最年轻的将军。   “我们的策略,应该完全打击不到詹姆斯大人才是。”   亚瑟微微皱起眉头:“海外派应该也不敢对他出手……他老人家早就不问政事了。”   “事实上,也的确不是海外派出的手。因为把老爷子差点气死的,就是他的女儿多萝西。”   格里菲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就是我姑妈。”   “……多萝西婶婶又怎么了?”   小奥古斯都满脸茫然的追问道。   “她进了一个新兴教派,叫做新世德鲁伊。”   格里菲斯说着,眉头皱起:“一些女巫自称自己是古老的灵能教派——‘巨石与森林学派’的唯一传承者。建立了这个教派。”   “……啊,我有印象!”   亚瑟怔了一下,一拍大腿:“多伊尔跟我说过!她们就是那个主张关停工厂、还不让人吃肉的那个傻 逼教派!”   “准确来说,她们的教义是提倡素食、不穿皮草、保障动物的生存权利和不受虐待的权利。她们只招纳有身份、有同情心的女性会员。因为她们的主张是不穿皮草、主张素食,这样很多夫人入了教,她们家里的老爷也是很乐意的——至少能少花些钱,不必那么铺张了。”   格里菲斯解释道。   “这又怎么了?”   亚瑟开动他身为前作家的脑洞,冷不丁的蹦出来一句:“难道她们私下里开了什么乱交派对吗?”   这话一出口,便让格里菲斯和小奥古斯都顿时呛了一下,连连咳嗽起来。   “你这笨蛋说什么蠢话呢,肯定不是啊!如果是的话,我应该早就得到通知了!”   格里菲斯有些狼狈、气急败坏的拍了一下亚瑟的背:“问题在于,现在她们的行事开始变得放肆了!”   “怎么说?”   闻言,小奥古斯都起了些兴趣。   他好奇的问道:“简单讲讲,她们怎么个放肆法?”   “破坏,煽动,欺骗,威吓。”   格里菲斯十分简单的概括了一下:“和我们一样。”   “哟,听起来像是个政党了,”小奥古斯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挺像模像样的呢。”   “问题就在这里!她们太像模像样了!”   格里菲斯愤怒的拍了拍亚瑟肥胖的大腿,引得肥肉抖动:“她们真的要组建政党、重新立法了!说是为了宣扬‘新世代的人道主义’和‘文明的生活方式’什么乱七八糟的,从她们家人手上夺权,打算进入上议会!   “尤其现在法兰克还深陷贩毒和废死的池沼之中,环境糟糕至极……她们却在这个时候插手进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真的就是为了推广那些像是旧时代僧侣一样的禁欲生活方式?我才不信!”   闻言,小奥古斯都和亚瑟微微一怔,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更新完毕!   明天可能要请假……我一在外留学的朋友刚回国,明天窝要去接风洗尘服务一套,大约上午就得出门,晚上九点到十点才能回家。所以提前请半天假,明天大家不用等了,如果窝回来状态还好的话就会更新,如果晚了的话我就在这段里说一声,不单独发请假条辣。   啊,不用担心,窝朋友是男的(确信) 第一百八十八章 虚假的善意   “她们怎么敢去要权?   “她们的丈夫、父亲和儿子又怎么肯放权?”   亚瑟忍不住问道:“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触及底线了。”   “并没有。”   格里菲斯摇了摇头:“他们给出的权力并非是自己的那一份,而是自己可以授予他人的那一份。如此一来,这就相当于是把下级权力交给自己家的人……而和交给值得信赖的亲信相比,交给他们的家人他们反而会更放心。   “于是,这些德鲁伊女士们就得到了权力。”   “听起来还行,人人平等嘛。我想……这也算是一种对不公平现象的起义?如同我们国家的建立一样。”   亚瑟耸了耸肩:“那么之后呢?”   “是啊,目前为止的确还行,”格里菲斯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但在那之后,一些得到了权力的德鲁伊女士们,开始宣扬一种新理论。也即是:‘要敢于并乐于向男人们反抗,如此就能得到应有的那一份权力’。”   ……等等?   这好像不是在宣扬平等吧?   亚瑟闻言,微微皱眉:“但是,据我所知……从我们上一代开始,就很少有联姻行为了吧?”   在很早之前,法兰克也是有政治联姻的惯例的。   两家强强联合,以子女的亲缘作为纽带,以此换取两家的信任与合作——然而在法兰克共和国成立之后,就很少再有地位相近的两家联姻的情况了。   一方面是因为大量的资本家新贵族的诞生。这些有钱没权的商人们,通常依赖于贵族们的权力庇护;同样的,那些有权力的贵族们,也不太喜欢和自己地位对等的人打交道,费劲心机还拿不到什么好处……这些傻不拉几但是有钱的亲家要好糊弄的多。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上议会的钳制。   上议会的诞生,意味着贵族们已经完全取代了昔日法兰克王的地位。但他们所拥有的权力是四分五裂的……而所有人都不希望,这分裂的权力会在某人手上重新汇聚。   若是两家同派系的贵族联姻,就会遭到派系内处于领导地位的几家贵族的猜忌;而若是跨派系的联姻,又会导致双方派系会同时对己方的那一家下意识的抱持提防之心。   唯一能解决的,就是同一派系内的高层联姻。这样不仅不会让任何人有所不满,还可以团结派系内部……然而这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大量新兴资本家的诞生,一个派系内若是处于领导地位的两家贵族联姻,就意味着他们派系少团结了两家地位很高的商人。也侧面意味着派系所能争取到的力量上限被降低了。   也就是说,在法兰克的这些上游政治成员中,原本夫妻双方,就只应有一方持有权力。根本不存在什么“应有的另一份权力”。   尤其是这些夫人们——既然已经被称为“夫人”,而非是“女爵”,就意味着她的丈夫不是入赘,而是光明正大的娶了她。   她原本就什么都不会,家境也比不上对方,却反过来要求对方的权力分自己一半?   “这又是什么道理?”   亚瑟皱紧眉头:“她们以为她们是女爵或是企业主吗?还是说,她们有什么特殊的才能?”   “当然没有。”   格里菲斯嗤笑一声:“有才能的女士们,早就出去忙自己的工作了。哪有闲功夫天天出去食素、听课、学习古老的语言,举行什么神秘仪式的……也就是那些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大手大脚的花钱的,才会被她们的丈夫允许去‘听听这种教导女人不要买皮草’的课程。   “那些德鲁伊们,以女巫的标准要求她们。并把她们生活中的不如意归因成法兰克不够民主、也不够平等,归结为这个社会在打压作为女性的她们。还总是各种强调女人要独立,不能一直遵从丈夫的意愿,要敢于反抗、乐于反抗,否则就失去了人格。”   格里菲斯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你们还记得她们原本在做什么吧?”   “倡导食素?不制造皮草?”   亚瑟猜测着:“还是说解救动物?”   “准确的说是‘解放动物’。尤其是肉用、劳役用、实验用的那些。”   格里菲斯叹了口气:“最开始,她们还在筹集善款,然后直接买下这些家畜。但随着她们中的一部分人逐渐得到了自己的权力,就开始变得越发激进。”   “可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哪怕只是那么一点,但抱团在一起就会变得很可怕。她们远比她们的丈夫、父亲和儿子团结的多……砸窗户和投掷污物是很好的方式。当然,不是她们自己做。   “她们雇佣穷人用石头砸窗户,或是用粪便粉刷窗户和墙壁,以此逼迫对方释放动物。而这些事本身只是‘扰乱治安’,她们只需要给钱就可以把这些穷人再捞出来,自己甚至不用动一根手指。”   格里菲斯苦笑着:“老爷子就是这么被气晕了的。因为她的女儿带人打砸了他老朋友的研究所,抢走了他们的实验动物、甚至破坏了他们的研究成果——那家研究所是用来研究家畜用疫苗的,可以用来防治肉鹅和鸭子的瘟疫,而且几乎已经得到了一些成果。   “但她们说着‘这是一种邪恶的研究’、‘用于更好的奴役这些动物’。就让人把这些成果付之一炬。最终警察能抓到的人,只有那些被雇佣而来的穷人……他们一口咬定,炸毁围墙、释放动物、破坏研究成果都是他们自己的主张。我推测,她们应该给了这些穷人的家人一笔不菲的打赏。”   “……怎么会变成这样?”   亚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们那个理念,我一开始听着还不错的……”   “不,从最开始就有问题。”   小奥古斯都摇了摇头:“只是你没有注意到问题的关键。”   “什么关键?”   “——被她们救出来的动物,去哪了?”   他冷漠的摇了摇头:“她们不去阻止那些真的虐待动物的行为,而是将矛头指向了动物研究所、用牲畜种地的农民和养殖户。很显然,这是经过风险预估的一种行为,为的是以最大的效率、最低的风险进行动物救援。   “德鲁伊们自称动物专家,那么她们应该知道,很多家畜在野外是无法生存的。那么,假如把‘动物救援’当成是一门生意来规划预算,其中最大的成本根本不应该是‘救援’,而是‘供养’。也即是每年的照顾这些动物的费用——包括饮食、住所、医疗等……”   他的视线淡漠的抬起,其中一片平静:“你们有听说过哪里的野外动物突然增多的消息吗?我这里反正没有。   “——所以,被她们救出来的动物们,现在又在哪里?”   小奥古斯都再度问道。   更新完毕!   今天去医院了,好累好累,窝碎辣…… 第一百八十九章 苍白的智慧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一击切中要害。   亚瑟光是那么一听,就感到自己背后发凉——   是啊,她们救下了这么多的动物,也没见她们放生到了哪里去……可那些救下来的动物都到哪去了?   总不可能送到撤离点就没了吧?   “她们‘救援’动物的时候,显然事先经过了成熟的风险及效率预估。那么除却风险和效率之外,她们应当也会考虑成本问题。   “显而易见,降低成本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就是……”   说到这里,小奥古斯都微微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亚瑟和格里菲斯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亚瑟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是说……她们杀死了那些动物?”   “不一定,也可能是卖掉了。但总归应该有一部分的动物会留在某处。”   小奥古斯都嗤笑一声:“当然,如果她们足够聪明的话,那么她们所能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了。   “她们应当以‘照顾这些动物需要大量的资金’为借口,向国内甚至国外征集善款。我想,总有那么些人手里有那么点闲钱,也没有什么理财意识和能力,却有着多余的善心……和不那么充足的智慧。他们会愿意掏这份钱的。”   “会有这样的人吗?不把钱给人,反倒是给……”   亚瑟说到一半,突然顿了顿,看向格里菲斯。   这位大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爱动物更甚于人。   “……咳,我想你应该没有给她们钱吧?”   迎着格里菲斯复杂的目光,亚瑟干笑一声。   “她们的确来找我讨过善款。”   格里菲斯微微摇头:“但我没有给她们,这甚至让我的名声被败坏了。因为我之前就怀疑过她们……”   “是因为她们有哪里不够专业吗?”   小奥古斯都想了想,开口问道。   “并不是。她们在这方面很专业……”   格里菲斯说着,起身走向屋内。   他来到自己的卧室,拿起了一份文件。   这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宣传册,绘画了大量动物被虐杀的凄惨样子,以及关于她们的理念、组织的原则和几位首领的联系方式……和理直气壮要钱的留言。   “看在这些小可怜上,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希望您能捐助给我们两千三百镑到两千八百镑。我们将用于建设新的动物诊所和配备药物。”   亚瑟一字一句的读着这宣传册上贴着的纸条。   他读完,微微歪了歪头,有些茫然。   他翻来覆去,也找不到其他的东西。就只有那么一张字条。   “……她们的策划案呢?没给吗?”   亚瑟的语气中充满了迟疑和茫然:“什么动物诊所?用于做什么的?标注是啥?建在哪里?   “怎么这上面什么都没提呢?”   “因为什么都没有。”   格里菲斯肯定的答道:“这里有最简单、最广为人知的一个逻辑——我,格里菲斯·克伦威尔,就是法兰克最爱动物的人。我的几所庄园中,能够容纳数百上千的动物居住和饮食,甚至有好几位兽医一直就位在我的庄园中。我连狮鹫都能养得活,让它们产崽……那么她们为什么不来找我借地方,而是找我要钱呢?”   “因为她们不敢让你看到那些动物。”   亚瑟立刻答道:“因为她们知道你的灵能是能与动物交流——”   “正是如此。所以她们才故意要了这么多的钱,却什么资料都没给。我倒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是你什么都不给我就直接要钱……显然,我长得应该没有那么像会上当的蠢货。”   格里菲斯赞同的说道:“她们之所以会要这么多、也什么东西都不给,因为她们就没指望过能过我这一关,所以也没指望过我会给钱。   “——她们最开始的目的,也根本不是为了找我要钱,而是为了给外人营造一种‘格里菲斯冷酷无情’的印象。”   因为她们不敢败坏格里菲斯的名声。   毕竟她们现在根基不稳,唯恐触怒了克伦威尔家族,引得对方不理会目前的扼颈杀手事件,回头开始殴打她们。   然而这些德鲁伊也绕不过他。   因为整个法兰克,谁都知道格里菲斯·克伦威尔才是最有名的动物专家。   “她们在做这项事业,如果不过问一下你,那就显得太心虚了。”   亚瑟恍然大悟:“所以她们宁可与你为敌,给路人做出一种‘使我们不小心开价太高,激怒了格里菲斯,所以他才没有出手帮助这一善行’的印象……”   “这样的话,她们反而可以得到政治投资。”   格里菲斯点了点头:“因为她们这一举动,在立场上是天然正义的,却与我是对立的。如此一来,那些与我为敌的人,就会通过支持她们来恶心我。”   这样的话,她们的投资者就从单纯的“持有善心者”,变成了与格里菲斯为敌的政客与企业。   而格里菲斯的权力范围,是税务。   他得罪的人可不要太多——对一般人来说的巨款,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找媒体宣扬一下,什么关于“格里菲斯阁下不愿意给动物救援组织投资”、“某某财团为此赞助数千金镑”之类的大新闻,就等于是从格里菲斯身上夺走了一部分的声望。   他们未必不知道这些女人是骗子。但那又如何?她们能拿到钱,他们能拿到声望,可以说是各取所需……用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换取对方不重视而自己急需的东西,这不就是交易的本质吗?   “但她们这样……在最开始的一波投资结束之后,真的能挣到钱吗?”   亚瑟忍不住提出质疑:“这简直就是在砸钱。如果要维持她们的独有性,而不是让其他人跟风,她们就必须花费大量的收入用于宣传。   “哪怕她们不用花一分钱给这些动物……可她们的收入只有善款而已。如果断档了怎么办?”   “不会断档的。”   莱昂纳多的声音传来:“许多好心肠的人,往往会一厢情愿地过分夸大自己所做的好事,从而产生了过分乐观的幻觉。   “她们做的工作,就是从幻觉中榨油。”   他一步从虚空中跨出,带起激荡如风暴的灵能,轻盈的走到奥古斯都身边。   ……教、教皇大人?!   亚瑟顿时一惊。   他不是应该还在教国吗?   他什么时候来的法兰克?   而在他身边,格里菲斯也是一惊,有些警惕的向后退了半步,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小奥古斯都。   但小奥古斯都却没有在意他们两个,而是立刻恭敬的向他行了个学生礼:“许久不见了,苍白大人。”   ……这是什么称呼?   亚瑟一脸懵逼,格里菲斯的动作也顿在了原地。   亚瑟看了看格里菲斯,大胆的迎着莱昂纳多的目光,压低声音以尽量不那么颤抖的语气向莱昂纳多问好:“好久不见,教皇陛下。愿所罗门的智慧伴随您。”   “……教皇?那不是……”   说到一半,格里菲斯便反应了过来,连忙向莱昂纳多行礼:“尊敬的莱昂纳多陛下!以所罗门的名义,祝您安好、健康安乐,愿所罗门的智慧伴随您。”   随即,他也是有些疑惑的看向小奥古斯都。   他与小奥古斯都算是发小,却从未听过这个称呼……   但小奥古斯都没有出声,他也就没有多问。只是拽着亚瑟的胳膊向后退了两步,不着痕迹的把小奥古斯都让了出来。   “嗯,也祝你们安好。”   莱昂纳多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看向小奥古斯都,直截了当的说道:“你老师让我来帮帮你。”   “惭愧。是我无能……”   小奥古斯都深深叹了口气,神情却反而安定放松了下来。   他恭敬地第二次向莱昂纳多行礼:“请借给我您的智慧,苍白大人。”   “自然。”   莱昂纳多流畅的答道:“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他说这话时神情淡然自若,仿佛已经说过这句话许多遍了一般。   更新啦!   明天双更! 第一百九十章 来自深渊的知识   见莱昂纳多如此承诺,亚瑟也不禁放下了心来。   有教皇陛下亲自出谋划策,这还能怎么输?   “莱昂纳多陛下,”一旁的格里菲斯开口问询道,“您觉得,那些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她们应该会继续筹集善款。毕竟这算是她们的生意。”   莱昂纳多笑了笑:“但在那之后,她们就会杀掉这些动物。   “事实上,我已经听到了类似的传言。有人向所罗门教国举报,这些德鲁伊在举行一些血腥的邪教仪式……比如说,献祭动物。”   他低声说着,微微抬起手来。   随着莱昂纳多眼底燃起纯白色的火焰,周围三人的眼中同时被白色的光辉覆盖。   他们眼中出现了清晰的幻象——那是莱昂纳多直接灌入他们脑中的画面。   只见她们当中只有一人身着白衣、手持木杖,而其他人或是裸着上身、或是裸着全身,围在一起。   她们用柳条编织着巨大的、像是笼子一样的人像,而后她们再给一些动物灌了能使其安静或是昏迷的药,再将自己的手割破,将血滴在它们嘴里、或是抹在牙齿上。   之后,她们再将这些动物装进去,以火点燃。   那火焰熊熊燃烧,在哀鸣声中逐渐化为悚人的血红色,那木人也逐渐燃烧、最终化为灰烬,甚至连一块血肉都看不到。而参与仪式的人,在火焰消退之后便仿佛变得更年轻了一些。   ——但这幻象并没有结束。   在那些赤身裸体的女人们离开之后,身披白袍的那个人眼中便燃起了微弱的、鲜红的火焰光辉。   “那是灵能!”   小奥古斯都惊呼道:“那是灵能之火!她们原来是在窃取灵能之火!”   “总的来说,这群德鲁伊们的计划一共分了三层。”   莱昂纳多简单的答道:“最外层,就是利用‘爱护动物’的借口,控制一些容易受骗的贵族女性,或是官员的亲属,以此获得她们身上所携带着的政治力量,并且顺势掌控舆论上层、得到更多的投资和支持。   “而中间一层的计划,则是利用一些需要帮助的动物,向社会广泛募集善款。然后再杀死这些健康的动物,给出的理由是‘使得它们免于受苦’。她们自称这是一种‘人道主义的毁灭’。”   “但这些都只不过是表象。”   小奥古斯都立刻接道:“她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灵能!”   “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应该是找到了什么邪神,并承诺以献祭仪式,换取灵能的觉醒。”   亚瑟快速的分析着:“不出意外的话,她们所宣扬的‘动物与人平等’,应当也是为了这仪式的一环。   “可能真正的仪式,需要献祭的是活人,如同昔日的督依德教派一样。我听说过,督依德们认为,要赎取一个人的生命,只能献上另一个人的生命——这种将人放到木人里燃烧,然后祈求神迹的仪式,早就在千年前就被弑神者奥古斯都切断了传承。   “她们也知道,如今这个时代,对人命看的比过去要重得多,而新闻业发展越来越兴盛,许多聪明人在寻找大新闻。在这个时代,大量的人口连续失踪的案件,以她们的力量而言是绝对盖不住的。”   “所以,她们就用动物来代替。以牲祭代替人祭。”   亚瑟总结道:“那些女人们之所以要赤身裸体,或许也是那个邪神的仪式要求。”   “猜的差不多了,只有一点不太对。”   莱昂纳多赞赏的点了点头。   “从头开始讲吧——我们人类都是强迫症患者。人类总是企图将一切动物人性化,在它们身上寻找与人类相似之处,用人类的思想揣度它们的想法、用人类的意志去琢磨它们的欲望。简单来说,一般人喂养宠物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将这些动物‘人化’。   “将它们从‘动物’化为‘宠物’也好、‘奴隶’也好、‘家人’也好……但总归都是授予了对方人类的身份。其过程并非是驯养动物,而是驯养人。   “总的来说,人类喜爱动物的欲念之过程,就可以被总结为‘动物的人化’;然而厌憎动物的欲念,却更多的是恐惧、嫌恶于自然与野性,或者说,是恐惧、嫌恶于其的‘非人化’。   “也就是说,再喜爱动物,也不能证明她们喜爱的是动物本身,而非是喜爱动物的人性化。但反过来说,则是正好相反的——她们必须拿出证据,才能说明她们是将这些动物当成‘敌人’看待,而非是单纯的野兽或是牲畜。   “很显然,这仪式所需求的被烧死的‘材料’,不能是‘友人’,而是伤害过她们的‘敌人’。否则她们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麻烦……她们赤身裸体、手指被利器刺破出血、血沾染对方的牙齿,这就是一种女子被暴力侵害的隐喻。她们以此将这些动物在概念上‘人化’。   “所以亚瑟的这一点的推测是正确的。她们的确是在把‘动物’比喻成‘人’,但是却并非是朋友,而是敌人。她们无力去捕获这么多的敌人与仇人,但是却找得到如此软弱可欺的动物们。”   莱昂纳多缓缓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们很专业。”   亚瑟微微一顿,便开口答道:“这些知识,我想应该并不常见……”   说着,他就将目光投向了小奥古斯都。   他也微微点头:“老师也从来没有教过我类似的知识。”   “你们其实还是不知道为好。”   莱昂纳多毫不客气的答道:“这是来自深渊的知识,仅仅只是知晓,就会带来不幸。   “或许最开始,德鲁伊的创始人并没有想要制造一个这样的组织……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先是训斥了他们一顿,吓唬了一声他们,告诉他们不要搞什么大新闻……莱昂纳多才较为详细的解释着:“所谓的献祭,实际上可以说是‘浇水于身而后行于火中’。   “灵能者穿越前往止境的帷幕时,再强大的灵体也会被消融。”   因为有一些东西不能跟他们说,莱昂纳多只能简单而模糊的解释道:“献祭仪式就是裹挟大量的灵体,让它们代替自己消融,以此短暂的进入止境的深处。”   “那么,止境的深处有什么呢?”   亚瑟无法按捺自己本能一般的求知欲和求真欲,于是他下意识的问道。   “亚瑟!”   小奥古斯都立刻斥呵出声,制止了他的询问:“不要问那种东西!”   莱昂纳多只是摇了摇头:“我只能说,这些可怕的邪物,其实都是无法跨越帷幕的……就像是犯人不能穿越监狱的栏杆、出来砍人一样。   “但如果你主动伸手进去,就可以与他握手,接过或是递给他东西……亦或是被他砍断手腕。”   无论这些邪物曾经是什么,又渴求着什么,祂们的意志在长久的静滞与膨胀中,一定会变得扭曲而极端。   她们的首领,非常精通关于献祭的知识,以及与止境交易的窍门。这也就是说……   “亚瑟说得对,她过于专业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真正的进行过至少一次献祭,以此换取深渊的智慧。”   莱昂纳多顿了顿,接着说道:“也就是说……以人为材料的献祭。她将人捆在草人之上,烧成灰烬。”   根据拜蒙告诉莱昂纳多的情报,这些德鲁伊们所呼唤的邪神,的确是在止境之上的邪物。   这只上古邪物的名字被判断为‘渴血的年华’……唯一的情报是,她曾经是一位女战士。   这些邪物在很早很早之前,都是来自不同文明的、极为强大的灵能者。   但在他们死后,他们却没有按照正常的规则将灵体喂给帷幕、将灵能还给止境……而是以完整的灵体进入到了止境之中,并维持住了部分记忆和意志。   这些执念来到止境也会同样遁入无限的静止之中。但在灵能的灌入下,却变得越发膨胀、强大。最终就会化为灵能畸体,随着时间的流失逐渐变得越发巨大。   而邪物就可以视为是突破了某种桎梏,变为无穷大的畸体。因为它已经失去了形体的极限,却反而因此无法在物质界显现——这方宇宙是容不下一个“无穷大”的东西的。   但它们的触角,却可以接触来自物质界的灵魂。   “所以,除却德鲁伊教派,不仅是你们糖盐派的事、也不仅是法兰克共和国的事……更是全人类的事。”   莱昂纳多缓缓说道:“我已经驱逐了玫瑰教团,如今再驱逐德鲁伊教团更算不上什么难题。但它终究可能会留下一些文化的遗留。   “我要交给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我将她们的‘实体’击溃之后。你们要从舆论和文化上,把残余的种子完全毁灭。   “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难……但不要怕,我将一直在你们身后。”   莱昂纳多说到这里,四顾环视:“你们还有什么疑惑吗?”   在一片沉默之中,莱昂纳多微微点头。   他退后半步,身后的空气便开始微微扭曲:“我先回去一趟,召集圣公会的武装力量。有急事找我的话,你们就找一张纸,写七遍我的名字,然后下面写好联系地址和联系时间,再用火烧掉。   “目前暂定的行动时间,是在米凯罗特被处刑的前一天。你们在那天开始,要使用舆论压制的手段公布关于德鲁伊教虐杀动物、骗钱、试图篡夺政权、沟通外国势力的黑材料。而我会在米凯罗特被处刑当天晚上将核心人员杀死,并营造出她们外逃的痕迹……   “剩下的,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记住,亚瑟——不要寻求太多来自深渊的智慧。”   留下最后的警告,莱昂纳多便再度遁入虚空之中。   嗯,双更失败,三千三百字……虽然还差七百字就凑够四千字了,但写到这里窝刚好困了……于是就睡了睡了,1.5合一了(   孩子们晚安晚安~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于是我们的努力全部木大   曾经震动整个法兰克的米凯罗特事件,已经是接近两个月前发生的事了。   历史再次证明了,人民是健忘的。   米凯罗特事件发生的时候,近乎每一个法兰克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即使这件事与他们的生活离的非常远。   他们在激烈的讨论着、议论着、盘点着,情感激昂热切的指点江山。有的人认为米凯罗特是无罪的,有的人则说一定要定罪,有的人说应该给米凯罗特颁奖,还有的说应当把米凯罗特驱逐出国……   基于这样的讨论,他们还能在每一种观点之后,再延伸出许许多多的不同。   可没过一个月,他们就把这事忘记了。   该种地的依旧去种地,做买卖的依旧做买卖。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可以说,那些老爷们打算如何处置米凯罗特这件事的重要性,甚至比不上他们镇上村里又有谁装了电话、又有哪里最近通了铁路。   直到如今,关于米凯罗特的判决终于下来了。   “唐·米凯罗特。经由我们的讨论,如今正式向你宣布——你的死刑被豁免了。”   面露疲惫之色的大法官坐在铁栅栏外面,对蹲在密室里的米凯罗特严肃的说道:“你自然是有罪的,但你所做的事业是正义的……尽管你有些滥杀误杀,但我们相信你的心仍是好的,是希望法兰克向着光明的方向发展进步的。   “正义与公理不能判处一个心向光明的人死刑,更不能如同你剥夺其他人的生命一般,夺走你的生命。因此你只需要承认这些人是被你误杀的,那么你将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并可视你的具体表现减刑至十四年。”   说着,大法官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人名的扑克牌。   他以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按住它,将它从桌面上滑过去、越过铁栅栏飞到了另外一边。   他以充满感情的声音,扬声颂念:“赞美吧,刽子手!以杀止杀的时代结束了!我甚至可以向你承诺,你在服刑期间不会受到刁难和折磨,而在你出狱之后,你将可以像是正常人一样享受生活。我还将以个人的名义,借给你一套白教堂区的双层别墅,直到你拥有自己的房子为止,它都会一直属于你……”   “……只要我愿意承认,这上面的人是无辜的?”   米凯罗特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从深渊中涌出的风声一般。   那像是石像般一动不动的身躯,仿佛也随着他的出声一并活了过来。   见状,大法官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他早就已经身经百战了。   但他看到盘坐在床上的米凯罗特时,却依旧会紧张不安——   米凯罗特没有闭上眼睛冥想,仅仅只是专注的与大法官对视着,纤薄的双唇紧闭。他的上半身没有丝毫摇晃,呼吸也极为微弱、那双漂亮的、珐琅蓝的双眼一眨不眨。   是真的一眨也不眨。仿佛这个米凯罗特并非是活物,而是会杀人的木偶石像一般。   而这种恐怖的、仿佛将光和意志都凝固的静谧氛围,在米凯罗特出声的瞬间,也就被打破了。   “是的。”   大法官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   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谦卑,便顿时神色一肃:“你能活下来,并非是因为那些被你杀害的人的慷慨与慈悲,而是因为我们决定不能让你死。   “为此,我们让步了很多,也不指望你能回报什么……但至少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大法官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厉,低声威胁道:“现在,记者就在外面。我希望你心里能有点数,不要说些有的没的——这些记者都是我们的人,就算你多说了些什么蠢话,也只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到了那时,你还得再来一遍。但这样的话,你的房子和工作就没了……你要是还不听话,那么就不是二十年能解决的事了。   “我希望你是个聪明人。我们互相不给对方添麻烦,这是再好不过的了,不是吗?我们可是站在你这一边的,米凯罗特。如果你需要的话,在十几年之后、你出狱之前,我们还会让报社为你洗白,证明你是无辜的……于是,我们还会再赔给你一笔钱。它足够你安乐的活到死去了——只要你能管好你的嘴。”   这难度不大吧?   大法官循循善诱道。   “……二十年吗?”   米凯罗特沉默了一会,低声喃喃自语。   大法官面色一沉:“最低是十四年——这已经是极限了,米凯罗特。即使算上你的自首减罪,也要关你十四年。当然,如果你还能检举一些其他的犯人,或者承诺你出狱之后为我们工作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再减去几年。”   “……不,我是说,只有二十年吗?”   米凯罗特抬起头来,看向大法官,以做梦般的语气低声轻语着:“我可是杀了几百人啊。”   “但他们已经死了。”   大法官沉声道:“与关心死者相比,让生者活的更好才是我们要做的事。”   米凯罗特呵了一声,咧开嘴笑了。   “……对受法律支配的一切人公正地运用法律,借以保护和救济无辜者,这才是你们要做的事吧?”   “你到底干还是不干?”   大法官有些恼羞成怒:“给我个准话——记者们就在外面等着呢!你要是愿意,就把这牌给我捡起来!”   米凯罗特无声的笑了笑,走过来,捡起了扑克牌仔细的看着。   “……这些人里,可没有几个是无辜的呢。”   他低声说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咯?”   大法官微微眯起眼睛。   米凯罗特却沉默的摇了摇头。   他仔细的看着这张扑克牌,随后将其放进兜里,闭上了双眼。   “把记者叫进来吧。”   他轻声说道,全身放松,仿佛这句话用尽了一切力气:“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这就对了嘛。”   大法官闻言,满意的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慈善平和:“放心,之前承诺你的都会给你的。虽然你不能有孩子,但我会给你送几个女人进去的……绝对亏待不了你。我们对朋友一贯都是如此的。”   说罢,他走出门去。   没过多久,他再度打开门的时候,数十位记者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米凯罗特先生!请问你听说过自己要被豁免死刑了吗!”   “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被豁免死刑的杀人狂,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米凯罗特先生,听闻您得到了错误的情报,不小心杀害了并没有制毒贩毒的无辜官员,并为此而深感抱歉、每日忏悔……但我们并没有得到更确切的情报。请问被您所杀的那些人中,究竟哪些是无辜、无罪的?”   记者们热情的提问着。   他们拥挤在一起、互相蹂躏推挤,像是血肉所凝结成的浪潮一般,不断的涌动着。许多双手高高伸出、许多的眼睛以同样的感情望着一个人。   而在铁栅栏的另外一端,瘦弱的米凯罗特则是安静的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   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究竟哪一边才是被关起来的人。   “没有。”   突然,米凯罗特开口道:“他们罪有应得。”   顿时,记者们安静了下来。大法官的面色变得铁青。   但房间内却没有一个声音。   只有米凯罗特在悄声低语着。   他像是个木偶一样,以沙哑干涩的声音重复道:“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米凯罗特缓缓抬起头来,以沉静的目光凝视着记者们和大法官。   “——你们也一样。”   他做梦一般,低声喃喃着:“我也一样。”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十指之间,不知何时缠满了黑色的阴影之线。   随后,他双手猛然攥拳。   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十数具躯体被高高吊起,嗯嗯啊啊的发出微不足道的悲鸣,像是风铃一样微微摇摆。   “非常抱歉,大人。”   凝视着逐渐窒息的大法官,米凯罗特以极轻的声音喃喃道:“但你们对我死刑的赦免……我这里不通过。”   更新完毕!   这卷还有大概七八章,窝这个月真的能写完吗(沉思)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来给自己定罪   谁也没有想到,扼颈杀手米凯罗特竟敢做出这样的事——   在他被赦免了死刑的当日,米凯罗特越狱了。   但他并非是逃出来的。   而是活生生的杀出来的。   “退后!退后!”   监狱中的警卫歇斯底里的呼喊着:“去叫人!通知大人们——”   “不必,我去找他们。”   米凯罗特目光低垂,低声喃喃着:“我去接受审判……”   “开枪!开枪!”   警卫队长没有理会这个仿佛发了疯的男人,只是嘶声怒吼着:“不要接近他,他很危——”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抱歉,先生。”   米凯罗特弓着腰,向他微微鞠了一躬,低声说道:“我想我得在这杀了你。   “因为我的神说了……我还不能死在这里。”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指尖中缠绕着纤细而坚韧的黑线。   这些黑线在狭窄的走廊中穿行着——钉穿墙壁,从四面八方刺出,将守卫们的脖子紧紧勒住、将他们的双手和大腿以使不上力气的别扭姿势固定在空中。   随后,米凯罗特轻轻叹了口气:“你们是无罪的。不应被判处绞刑……”   话音刚落,他的指尖微微收紧。那些黑线顿时向内绷紧、闪烁起了锋锐的寒光。   那些监狱守卫的脖颈瞬息之间便被割破,鲜血眨眼间浸透了黑线,将其染上了暗红色的光泽。   鲜血从黑线的交汇处滴下,在地上勾勒出星星点点的溅落的猩红。   眨眼之间,三十多平的通道中已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随着米凯罗特向前一步一步迈进,他眼中的光辉越发闪耀……而他的腰背却反而变得更加弯曲。   他并没有从监狱的大门离开——而是一步踏入了大门的阴影之中。   在米凯罗特再度走出的时候,已经离开了监狱,来到了大街上。   民众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谁,只是与他擦肩而过。直到武装部队赶来,将周围封锁隔空向米凯罗特喊话时,他们才意识到了不对,脸上流出了惊慌的神色。   然而却并没有多少人四散逃离——他们中的多数留在了不远处,好奇的望着如同木偶般面无表情的米凯罗特。   因为他们并没有见过监狱里的那些尸体——否则他们绝不会如此大胆。   “停下,唐·米凯罗特!”   拿着喇叭的支援部队首领厉声呼喊:“不要错上加错了!”   米凯罗特却只是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我有错吗……”   “你杀了这么多人,自然有错!”   首领毫不犹豫的答道:“不仅有错,而且更是弥天大罪!”   “是啊……”   米凯罗特欣慰的笑了笑:“所以放我离开吧,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议会有令,你哪里也去不了!”   “不,我必须去一趟法院。”   他低声喃喃着:“这些人也有罪。他们竟然说我罪不至死……这是不公正的。   “那么,既然他们不能公正的判处我死刑,那我就给自己定罪。”   他微微抬头,看向迅速设立路障的武装部队。   “你被定什么罪,你说了不算!”   “那么,我最后问你一次。”   米凯罗特面无表情:“公义或是忠义,你选择哪一边?   “是陪我去一趟法院……还是成为我的罪行?”   那首领咬了咬牙,毫不犹豫的握紧了右拳。   下个瞬间,一发子 弹从极远处刺破空气疾驰而来。   它对准了米凯罗特的头——它的上面烙着枪手的名字,足以明见发射它的人是一个多么卓越而自信的枪手。   但米凯罗特却只是微微偏头。   在子 弹飞行于空的极短时间内,米凯罗特只来得及用自己的目光将其锁定。   下一刻,米凯罗特眼中的世界停滞了。   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模模糊糊的叹息声……   ——相信我,米凯罗特。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他心底响起。   ——是,大人。   他毫无迟疑的回应道。   随着远在所罗门教国的莱昂纳多闭上双眼,米凯罗特那闪耀着青色光辉的眼中,便有白色的光华猛然燃起。   下一刻,无数阴影之线从他身边的地面刺出,无比精准的将子 弹贯穿于空中!   那子 弹距离米凯罗特的额头甚至不到半臂远——而在被阴影之线贯穿之后,它还顺着惯性向前飞了极短的一小段距离。   而后,它便失去了全部的动能,被阴冷的黑线瞬间拉到地面之下,吞噬殆尽。   米凯罗特却只是沉默的凝视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丝毫感情。   他便如同神明降临于世一般——以冷漠而清醒的眼神俯视着这群比他更高的人。   “三号计划!”   毫不犹豫的,武装部队的队长一边后退一边挥手:“开始轰炸!”   随着他话语落下,这支法兰克议会最精锐的部队便立刻伏在掩体之中向着米凯罗特开火。甚至还有两架机枪,和已经架起来的迫击炮。   ——要知道,米凯罗特身后不到二十米,就是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米凯罗特”表情一肃。   “连平民的安危不顾了吗?”   他低声说着:“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在他低语着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子 弹早已落在了“米凯罗特”身边。   但在他身边的大地之下也有无穷无尽的海葵一般的黑色细线不断刺出,精准的咬住每一发子 弹,而后将它们像是丢垃圾一样甩开到一旁。   随着“米凯罗特”微微抬头,那些迫击炮弹便被无数的黑线在空中贯穿并引爆!   “到此为止吧。”   他叹了口气。   下一刻,无数阴影之线从那些人脚边钻出、从他们袖口中钻出、从他们领口中钻出,互相串联在一起、贯穿他们全身的关节。   整个街道上再度恢复了寂静。   随后,“米凯罗特”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攥紧。   和米凯罗特的使用方式不同——他没有用缓缓收紧黑线的方式让他们窒息而亡,而是干脆利落的将其中一根黑线切断。   下一刻,无数黑光在空中闪动。   所有人瞬息之间便被无形的影之线切成了碎块。   虽然看着无比残酷血腥,但被杀者甚至没有感受到一瞬间的痛苦。   瞬间腾起的鲜血与碎尸之幕,甚至短暂的遮蔽了阳光。   阴影之下,米凯罗特的身体再度融化。   而在他消失的地方,鲜血如雨般淋下。   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通知他们,来法院找我。”   更新完毕!   这个月似乎真的写不完了(沉痛) 第一百九十三章 血中之影   米凯罗特紧闭着双眼,从阴影中再度踏出。   消失之后再度出现,他已经来到了法兰克最高法院。   今天并非是工作日。法院之中空无一人。   等米凯罗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的纯白色光辉已然除净。   莱昂纳多已经收回了他降临于此的意志——如今米凯罗特已经脱离了危险,来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原本莱昂纳多甚至这一点忙也不想帮的。因为这是属于米凯罗特自己的任务,是他叩问自我真实的关键一日,是他人生意义的最终凝结……同样也是他进行自我升华的仪式。   若非是米凯罗特心生怜悯,他也不会在监狱时将那个报信的送走。   米凯罗特并非是没有意识到,监狱的看守出去叫的救兵,肯定也是和他们一伙的,自然也是来自法务派的私军。   但他依旧放了对方一条命。   说来可笑——他不想杀人。   近百年来杀死人类最多的杀手,米凯罗特却从来就不想杀人。   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面对着律法,面对着苍生,面对着那些无辜无害、尽职尽责的守卫时,米凯罗特也犹豫了一瞬,没能将建筑中的所有人瞬间杀死。   事实上,他完全做得到这件事。   因为米凯罗特所持有的灵能是“血中之影”,是绿色系、暗色系和蓝色系的混合。   他能够将一定体积内的阴影活化,如臂使指的进行操控,随意的穿越人体、建筑和地面;他也可以将自己化为阴影,在可视范围内转移到另一处阴影之中。   而阴影的实虚转化所需要的并非灵能,而仅仅只是鲜血。它只需吞下敌人的血液,阴影就会变得坚韧;吐出阴影之中存储的鲜血,它就会再度变得虚幻。   只要注意力足够集中,“血中之影”的持有者可以随心所欲的将阴影塑造成或实或虚的任何形状,并且随意移动、扭曲。   若是能同时做两件事,他甚至可以控制两条影之线进入墙壁四处穿行;若是能同时分心做十件事,米凯罗特甚至可以让十把影之飞刀来回飞行。   因为灵能的量所限制的,唯有“体积”。那么在可视范围内,尽量的缩减体积,就意味着在不增加自身灵能的情况下,可操控的单体阴影的数量增加了。   不算它使用时,必须首先向持有者吸第一次血以实体化这一基本需求……这灵能唯一的缺陷在于,米凯罗特只能控制视野范围内的阴影。而阴影的最小体积,是“能看得见”为止。   那便是他这一生当中,所目见的“阴影”。   平时温和无害,沾血便可杀人——那正是全天下无所不在、无形无踪,却笼罩了米凯罗特一整个童年的可怕的阴影。   而最终,随着他将阴影溶于鲜血……他自己也成为他所面见的阴影的一部分。   在米凯罗特一开始接受教导的时候,他习惯性的将阴影转化为短剑或是匕首、以及前臂的小盾。后来他在莱昂纳多的教导下,逐渐将其变成了飞刀或是子 弹……而最终,他选择了线。   并非是因为线足够好用,而是因为米凯罗特的执念。   他并非出生便失去了一切。   在米凯罗特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还没有在抵抗入室盗窃的盗匪时被枪杀,他更没有亲手杀过人,没有流落黑区成为一个“小佬儿”,没有忍饥挨饿过。   那个时候,唐·米凯罗特仅仅只是一个有些贫穷,却接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的鞋匠的儿子。   在悲剧刚刚发生不久的时候、在他刚刚成为一个孤儿的时候……米凯罗特所想的,还并非是以私刑进行复仇,而是将伸张正义的希望压在了撒丁公国的律法上。   因为他听说过,这一代的大公非常贤明,而大公之子“光辉者”洛伦佐也同样心怀怜悯。   于是,米凯罗特就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不公,全部交给了警察。   但他所得到的并非是公正的待遇。   佛罗伦萨的警察没有替他抓住那两个持枪的强盗,而是抢走了他家中仅存不多的财产,并把他打了一顿。   而米凯罗特在从街角醒来之后,他仍然没有放弃。   他将自己破旧的房子抵押掉,一部分钱换了一些酒和食物,另外一部分则是找“小佬儿”们打听出了警署长的家庭地址。   他试着将这些食物和酒送给对方,希望警署长能替他伸张正义——不仅是将杀死了他父母、夺走了他家中财产的两个盗匪绳之以法,并且要将那两个不义的警察抓捕。   为了得到这最后的正义,米凯罗特愿意将他拿回来的这些财产,在赎清了他抵押房产的钱和几个月的生活费后,剩下的全部送给警署长。   但警署长根本不在乎他的这些钱。   他将那瓶酒直接摔碎,把他赶了出去。   直到后来米凯罗特才知道……那个警署长,本身就只是一个乡村出身的混混而已。   他只是运气好,才能当上佛朗切斯科·德·帕齐的一条狗。那两个警察,早就将自己的抢劫所得的八成交给了他——而米凯罗特从黑市抵押房产的那家店,同样也要向他交保护费。   除却这些钱之外,他还能从帕齐家那边每个月得到一笔不小的款项。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所有领域、所有时刻,不惜一切代价支持帕齐家的所有提议。   换言之,就是安安心心的当一条狗。   而狗是没有人心的。更不懂得律法的重要性。   于是米凯罗特放弃了。   他最后的财产,是一条绳子。他原本打算用它自杀,但他反悔了。   因为上吊而死是为绞刑——那是罪人应收的惩罚。   他没有罪。   那些人才有——   一周之后,那两个警察被扼杀。警署长知道这是米凯罗特所做的事,但他甚至没记住米凯罗特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甚至无法发起通缉。   顾忌到自己可能也会被杀,警署长就没有发布通缉令,而是将这事压了下去,以此向米凯罗特示好。   于是,就在米凯罗特等待着自己被挂上通缉令的时候,他再度发现自己被愚弄了——法律依旧是不公正的。   他杀了人,却没有被通缉。   这次他明明有罪了……但法律依旧没有惩处他。   可笑。   如此可笑。   怀着深刻的对社会不公的失望,以及对贵族的憎恨——米凯罗特成为了一名“小佬儿”。   靠着他杀了两个条子却没有被通缉的壮绝事迹,他直接成为了一伙“小佬儿”的头头。   这群“小佬儿”们,有着漆黑的眼神、有着比野兽更残忍的心,有着比成年的凶徒更加深重的恶意,以及好斗和无畏无惧的雀跃。   除却年龄之外,他们和那些掌着权势的“大佬”们有着极为相似的共同之处。   他们同样残忍,同样满怀恶意……同样不畏死亡。   但他们的无畏不惧却并非基于自身的强大,而是基于孩童的狂妄,以及不知死活。   米凯罗特却不同。   他之所以能成为小佬们的头目,也并非全靠着他的伟大功绩。更多的,则是那些敏锐的小佬们,在米凯罗特身上看到了那些“大佬”们才有的感觉。   沉默,疯狂,动若脱兔,心如枯木。他并非是在“随意屠杀”或是将他人“殴打致死”,而是在认真的“杀人”。   并非是来自于孩童的恶意,而是深沉的憎恨、痛苦和复仇欲……以及他们看不懂的什么东西。   ——那是米凯罗特对公正审判的渴求。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它是净火的化身   在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冲进法庭之后,他们却被米凯罗特吓到了。   这个男人的面容极为平凡,面容苍白、脸上尽是雀斑。他的头发凌乱干枯,身材矮小,腰背也微微弯曲。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好怕的。   但此刻,米凯罗特全身却淋满了鲜血,如同从地狱走出的恶魔一般。   他的衣服被染成了很均匀的暗红色,脸上则像是喷了细细的薄雾一般,无数细小的血珠凝附在他脸上,已经处于半干涸的状态。   而米凯罗特却连擦都不擦一下,只是像是雕塑一般凝视着法院大门。光是被那目光扫到,人们心中便不自觉的战栗着。   他的双手仍然像是被告一样、深深背在身后——就像是被无形的手铐所束缚一样。但即使如此,却没有任何人心中会因此而能再多挤出几分胆量。   他们恐惧的发现,这个恶魔似乎一直注视着门口……一直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还没有杀够吗?   他要在这神圣的法庭上,也杀个血流成河吗?   “……他们真不该推行废除死刑。”   白发苍苍的詹姆斯·哈林顿从众人中走出,对自己厌恶的目光丝毫不加遮掩。   他身为法兰克高等法院首席法官,这种危险的事原本不应由他来掺和。但听闻米凯罗特狂妄的从监狱中杀出,一路杀到法院里之后,他仍然是从病床上爬了起来,不顾任何人的劝阻,固执的来到了这里。   按他自己的说法——他这条命早就已经有一天没一天了。要是能死在他所爱的法院中、能在他维护法律的公正和威严时死去,那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幸福。   说他不想要平静的死亡,那自然是假的。   但与一点一点病死在床上相比,能慷慨激昂的死去,倒也能给他的人生画上一个华丽的句号。   于是在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的时候,只有老詹姆斯站了出来。   他深恶痛绝的望着米凯罗特,扬声咒骂:“若非如此,以你所犯下的累累罪行,早就该被处死了!   “你这个恶魔,刽子手——你根本连被宽恕的理由都没有!若是这法律足够公正,你早就该死了,早就该下地狱了!”   听到老詹姆斯声音嘶哑、近乎咆哮的高声咒骂,其他人大惊失色,唯恐看到黑光一闪老爷子人头落地。   但米凯罗特却只是像木头人一样地看着他。   他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欢欣,也没有什么痛苦怨恨。   他只是注视着老詹姆斯。   “您说的是。”   米凯罗特微微歪头,以极轻极轻的声音,低声喃喃着:“可您……早干什么去了呢?   “为什么只有在事情无可挽回的时候,能够解救所有人的勇者才会出现?首先死去的人就无关紧要吗?”   闻言,老詹姆斯却没有丝毫迟疑。   他只是沉声说道:“法律没有公正的对待一切,那只是因为法律并不完善,而非是说法律没有其存在价值。   “随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的更新,它总是在向着更好、更全面的方向发展的。不管你曾经遭遇过怎样的不幸和不公正,也不能通过毁坏法律的方式来进行复仇。”   “您说的是。”   米凯罗特再度诚挚的应道:“但这不是复仇。”   不等老詹姆斯再说什么,米凯罗特便再度问道:“那依您之见,我是否要被判处死刑呢?”   “以你犯下的罪行,死个千百次也不足为过。”   老詹姆斯答道。   “那您觉得,那些被我所杀的官员,他们是否要被判处死刑呢?”   这话问出,老人沉默了些许。   过了很久老詹姆斯才认真的答道:“他们应当被判处死刑——但并非是由你,也不是由我,而是由法律。”   听到这话,米凯罗特终于欣慰的笑了。   但他脸上那淋漓的鲜血,让他这么一咧嘴看上去却像是恶魔一样。   “这个国家是有救的。”   他诚挚的说道:“谢谢您,让我知道了——人类是有救的。公正是得以存在的。”   意识到了米凯罗特究竟是什么意思,老人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化了。   取而代之的是极为复杂——掺杂着严肃、迟疑、愤怒和悲悯的表情。   米凯罗特的双手从身后缓缓举出,像是拥抱天空一般向众人举起双手。   但仅仅只是这一个动作,便吓得众人退后一步,举起了手中的枪。   他们早已被米凯罗特吓破了胆。   然而米凯罗特却并没有攻击他们。   他只是露出恶魔般的笑容,慷慨激昂的说道:“我,米凯罗特!是个恶魔,罪该万死!   “但你们无法判处我死刑——因为这个国家就在昨天,已经废除了死刑!无论我杀死多少看守,无论我多少次越狱,无论我杀死多少无辜的人,都没有人能判处我死刑!   “你们无权杀我!因为法律保护着我!”   他声声如针。   字字诛心。   “你们……甘心吗?”   米凯罗特的面容突然变得肃穆:“你们认为这是没有错的吗?你们会认为我也有人性?我也值得拯救?我的生命也与你们同样贵重、一般无二吗?   “——放他娘的屁!”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的言语之中尽是流火般的暴怒:“你们竟以为监狱是什么引人向善的好地方?说出这样蠢话的绅士真的进过监狱吗?他们知道那里是怎样的地狱吗?   “想要靠着监狱引人向善,为什么不把他们的孩子都关进去?”   他的脸上充满了看待小丑般的嘲笑:“听好了,先生们。监狱是地狱,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他就是魔鬼们应该待的地方。   “你们竟然以为,一个新魔鬼与一群老魔鬼待在一起会变成天使?这又是什么浪漫的狗屁理论?   “听好了,绅士们——一个人进了监狱,他除了自己已经持有的恶行之外,只会学到新的恶行。他们之所以出狱之后变得良善,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天使,而是不想再回到地狱……仅此而已。   “而那些人——那些狗娘养的骗子!他们让你们闭上眼睛,绕开真实的社会、绕开这狗屁的人生,他们让需要被改良的现实问题,转化为一个关于‘人权’、关于‘文明’、关于‘相互理解’的道德自律问题!好了,太好了……一切都变成了关于道德的问题,苦难和苦难的制造者都不见了。   “——但这苦难根本没有结束!这世界根本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有功夫在那里抒情,为什么不好好想想他们能为了其他人做些什么?他们为什么不想想看,这世上为何会有犯罪、为何会有痛苦、人们为何彼此相杀?   “你们同情瞎子,同情聋子,同情哑巴——但你们却不愿意同情这种心灵上的瞎子,灵魂上的聋子和良心上的哑巴!”   米凯罗特的言语振聋发聩:“我今天在这里,用鲜血告诉后来人:法律从来都不应是一家之言!死刑永远都有它的意义所在!公正理应得到伸张,法律必将得到执行!   “因为法律应是净火的化身——越被畏惧,也就越被敬重!”   他这言语,就连老詹姆斯也不禁动容。   但激动到了极限,米凯罗特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现在,法官先生。”   他低声向老詹姆斯问道:“被告,唐·米凯罗特,是否有罪?”   “……有罪。”   被米凯罗特的言语所震慑,面目激动的赤红的老詹姆斯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沉声道:“他犯下杀人、越狱、袭警等诸多大罪,罪罪当诛!罪不可恕!!”   “应当如何处置?”   米凯罗特再度问道。   “——死刑。”   老詹姆斯毫不迟疑,一字一句的斥道:“唯有死刑,立即执行。”   “好。”   米凯罗特简单的答道。   他张开的双手之间再度浮现出了黑色的线。   被这熟悉的一幕所惊吓,经历过之前屠杀的一位士兵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   但这次,子 弹却贯穿了米凯罗特的手臂,鲜血迸起。   他没有抵挡。   几乎是同时,士兵们全部开枪了。   子 弹如雨般袭向米凯罗特,他的身体如破布般抖动,鲜血迸出、头颅崩裂。   而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将阴影凝结成束,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但他还没有将另外一端悬在房梁上,就已经被乱枪击毙,歪着头死在了法官的座椅上。   等到枪击声平息的时候,他的手脚断裂、肩膀损毁、头颅残缺。鲜血以他为中心,向身后溅射而去,迸溅在墙壁上。   人们惊异的发现,他的血竟然也是红色的!   恶魔竟然也会被枪杀!   米凯罗特杀了这么多人,竟然只求一死!   一开始胆怯的人们变得激昂、变得雀跃、变得悲伤。而最开始情绪最鲜明的老詹姆斯却反而变得沉默了。   他甩开了搀扶着他的手,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米凯罗特的尸体。   他看到那恶魔残缺的头颅上,依旧有着微微扬起的嘴角。   那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如今看上去,却不再那么可怕。   “愿你在地狱得到安息。”   老人低声叹息着:“这世界会变得更好的。”   他如今只是觉得……米凯罗特是如此的可悲。   他只希望,今天的晚报上会有这样的新闻:   今日,扼颈杀手唐·米凯罗特,被法兰克高等法院首席法官詹姆斯·哈林顿判处死刑。   当庭执行。 第一百九十五章 环环相扣   《扼颈杀手米凯罗特暴力越狱,本报记者身亡!》   《扼颈的恶魔米凯罗特当街暴走,杀人袭警!》   《唐·米凯罗特被法兰克高等法院首席法官詹姆斯·哈林顿判处死刑,当庭执行》   这一日的法兰克,是完全的属于米凯罗特的。   各家报社的早中晚三份报纸,版面的一半以上,都是关于米凯罗特事件的讨论。   而舆论的方向,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几天前,这些报社因为收了钱,也因为他们收到法务派的钳制,一个个的都在报纸上热情的宣扬着“废除死刑所能带来的文明之处”,鼓吹着那些法学专家的意见。   ——但这一切都在今日结束了。   那些被派出去的记者,都被米凯罗特残忍的杀害。姑且不论他在法庭上最后说的那些话……仅仅只是米凯罗特的行为,便足以证明“废除死刑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了。   米凯罗特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彻底让法务派的整个计划宣告崩盘。   那些鼓吹废除死刑的法学专家们,也立刻从万人敬仰变得遭人唾弃——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变成了“为恶魔而申辩”的罪恶之言。   诚然,这意味着人们从一个极端又试着开始走向另一个极端……但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在法务派经常发声的几个代表受到强烈的舆论攻击的时候,他们没有选择正面硬怼,而是选择了暂退一步。   倒不是他们没有能力反抗舆论。而是因为这方面的力量,本身就属于法务派的控制与管辖范围。他们若是全力出手,就等于是在自己家里使用了大规模破坏性武器。   毕竟海外派还在那边盯着,他们不能冲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   投鼠忌器之下,他们只能将几个权利核心迅速过度给新一代的人,自己则打算退出公众视野。   比如说法院、教育部、新闻监察委员会等等。这几个重要部门,就是法务派的核心所在。只要它们还在,法务派就没有败。   可在之后发生的事,让这些老人们都傻了。   他们派系里的那些年轻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全都反了。   他们要么本身就是从糖盐派埋伏进来的内奸,要么就是非常识时务的聪明人——注意到法务派大势已去,他们没有丝毫留在这里共存亡的打算,而是立刻转投了糖盐派,来到了小奥古斯都的阵营里。   于是,就在米凯罗特被执行死刑后不到半天的时间,法务派数十年间积累的权力之塔便轰然倒塌。   这个政治派系,如今已是名存实亡。除了一群老不死的和蠢货之外,再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他们之中。   而对莱昂纳多来说,最重要的便是他的主线任务更新了——   【主线任务-千面千手:在十种以上的领域中成为并保持世界第一(10/10);在十个以上的大型国家中流传着你的事迹(10/10);用任意不重复的手法铲除十个与你作对的公众人物(6/10)】   这一次,莱昂纳多没有动手杀死这些废死主义者,也没有用暴力逼迫他们……甚至没有用钱砸他们。   他仅仅只是向人们简单的展示了一下,那些被法务派高层一直藏在身下的“另一半的真相”。那些清醒过来的人民便立刻打碎了这可恨的迷梦,并推翻了这刚布置好不久的谎言之塔。   欺瞒人心者败于人民。   再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公正的结果了。   随着法务派的垮塌,海外派稍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事多少转移了一下人们的注意力,再加上法务派的彻底破灭,他们或许不会受到下一步的打击了。   他们当然看得出来,如今法兰克最大的政治浪潮,便是“反废死”。这正是糖盐派的政治诉求……而他们是被米凯罗特杀的最多的人,在“反废死”这一事件上,他们的天然立场与糖盐派是在一边的。   在纷争结束前,糖盐派似乎不会站出来攻击他们。   因为他们从昨天开始,就开辟了另一战场。他们在攻击另外一伙人……而他们也能因此而得到些喘息之机。   昨天的报纸上,糖盐派便公布了关于德鲁伊教虐杀动物、骗钱、试图篡夺政权、沟通外国势力的黑材料。这些资料非常详实可靠,任何人一眼便能看出,这绝非是胡编乱造的。   那些曾经向德鲁伊们捐款的人,立刻意识到自己受骗了;而那些将动物送到她们那里的好心人则是后悔莫及,内心十分痛苦。给她们的事业投资的老板们,立刻在今日的早报上发布了收回股权、终止合同的声明。   在米凯罗特越狱事件发生前,人们原本以为这才是接下来几周里最大的新闻。   虽然它们被挤到了二版甚至三版的位置,虽然米凯罗特杀警、杀记者暴力越狱的事件要重要的多……但看在那些黄澄澄的小可爱的份上,报社依旧把这些老板们的声明一个不落的登了出来。   昨晚他们派人,连夜进行沟通,不能说是没有效果的。这些常年厮混在政治圈的商人、投资人,都知道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能擦边的……以及什么是绝对碰不得的。   小奥古斯都也在文章最后亲自宣称,接下来他将重点打击这些沟通外国势力、试图颠覆法兰克共和国的骗子,并抱持零容忍、不放过的严厉态度。   一些较为核心的德鲁伊教派成员纷纷被警方抓获审讯,但那些处于核心位置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被抓到。   她们全部都逃掉了……然而她们却没来得及销毁犯罪证据。   即使是看到报纸时,那些心中仍存侥幸的人,在亲眼见到那些被烧成灰烬的动物尸体、见到那些被抓捕却仍然嘴硬的夫人们时,那些不渝的信任便立刻转化成了更深的仇恨。   他们找不到那几个核心人物……但这或许会更好。   因为米凯罗特事件而变得敏感的人们,开始学会迁怒了。   他们的确抓不到那罪行最深的几个人……然而罪行次一级的人可就在牢房里呢。   她们至今还不服输,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如今越听越觉得别扭的理论。   这就是莱昂纳多的目的所在。   他专门把德鲁伊教派中,所有觉醒灵能的人全部暗中杀死,并制造出她们外逃的迹象,要的就是如今人们能够更精准的将迁怒的力量,投到正确的方向。   人民是盲目痴愚的,但人民的力量是可怕的。即使无法让所有人都清醒……也绝不能因此就畏惧这股力量,刻意逃避这种手段,而应该在人民还不够清醒的时候,就正确的引导他们。   ——引导他们攻击某些人。   于是,在一旁看热闹的海外派议员们,惊愕的看到了第二天早报的新闻标题:   《给人服毒?也给动物下药?原来幕后支持德鲁伊教派的人竟是他们!》   PS:更新完毕!   三十号大概会直播新游戏。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服从本能   莱昂纳多从教国直接回到了佛罗伦萨,没有前往法兰克。   因为法兰克那边已经进入到了连锁反应的阶段,无需推进也会自行向下进行……甚至无法轻易阻止。   米凯罗特事件不仅消磨了法兰克人对罪犯的耐心和怜悯,更让他们对包庇罪犯的议员们深恶痛绝。在人们看来,海外派似乎也在作着和法务派同样的孽:今日的德鲁伊教派就是昔日的米凯罗特——他们都在以合法的方式去伤害他人,同样身后都有贵族和官员的庇佑,同样打算以此修改法律。   那些制作、贩卖毒品的海外派议员,和献祭邪神、蛊惑人心的德鲁伊们都已经完了。剩下的无非就是时间问题。   “在人以群体的方式行动和思考的时候,他们就会变得那样的冲动、急躁而善变。他们今日全心全意的支持着法务派那‘充满人性的新政’,明天也会以同样的专注斥骂他们‘与犯罪者沆瀣一气’。”   莱昂纳多抱着自己的女儿,轻声说道:“你猜这是因为什么?”   “这是因为……他们并非是发自内心的反对或是支持某人,而仅仅只是在追随大众?”   少女试探性的问道。   她在她父亲的眼中看到了满意。   她的名字叫做莉莉丝,没有姓氏。   这并非是因为她是私生女,莱昂纳多不愿意给她姓氏,而是因为他不愿意用人类的姓氏去束缚她。   是的,莉莉丝并非是人类……而是魔鬼。   如同她的母亲阿斯莫德——或者说阿扎赛尔一样。   小莉莉丝看上去仍然是一位极为稚嫩的少女。   她有着一头绚烂到浮夸的亮银色长发,一直披散到小腿,上面流动着生命的光辉,仿佛那并非是人的头发,而是某种长得类似头发的活物一样。   而她的瞳孔则是纯粹而通透的翠绿色。尽管还很稚嫩,但她的五官已经能依稀看到如她母亲一般的魅惑。   莉莉丝同样有着蝙蝠的翅膀,但却并没有蛇尾与蹼……这意味着她只继承了她母亲三分之一的权柄。   她的存在,具有极为特殊的意义。   阿斯莫德是荒野的支配者,“替罪羔羊”的收取者。她身上标志性的肉翼、肉尾与肉蹼,便代表着在荒野的天空、大地与河流上生存的动物。   尽管阿斯莫德通常会使用阴影、猛毒或是寒霜的能力,但她真正的能力远高于此。所谓的“荒野”,其真相便是文明之背面……也即是反文明。   阿斯莫德拥有将文明否定的力量,是人间一切罪行的监察者。也即是古神留下的格式化机关。   和雅斯塔禄针对生者的力量、阿蒙针对太阳的力量不同……阿斯莫德是与文明同步发展的魔神。   她始终拥有着将文明退化至过去的某一阶段的能力。封禁天空、封禁洋流、禁用能源机关、禁用生物技术……阿斯莫德是防止人类自我毁灭的钥匙。   只要阿斯莫德没有出事,人类永远不可能自我毁灭。因为在事情将要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时,她就可以打退回去一部分的科技树——直到其他的魔神协助她将世界重新安定下来。   这是为什么古神们预想的世界毁灭的几种可能中,唯独没有关于人类自我毁灭的情况。   因为他们见的实在太多了。   无数的原始文明,都在自我毁灭、自我征伐中灭亡。这是在任何宇宙文明中都存有的共识……即使五位古神并非同属一方文明,然而他们对此也是早有警惕。   虽然他们没来得及改造地球,但在作为开端的基础引导单元“神”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早已对这种情况进行了针对性的处理。   之所以阿斯莫德没有将关于阴影与深寒的力量通过契约传递给莱昂纳多,那正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属于她的灵能,而是她被授予的“权柄”。   她如果死了,还会有第二顺位的魔神顶上。再死了,还有第三顺位。   他们是这颗星球的长子。父母不在家,长子自有养育胞弟长大、教育他如何做人的职责与义务。   人类若是到了那一步,只能说明魔神的失职。但如果魔神真的是那样没用的长兄长姐,他们也不能放着弟弟妹妹们去死。   ——而阿斯莫德便是用于发动这项紧急议案的“格式化机关”。她之所以会收取羔羊,去聆听人类所犯下的罪恶……那并非是她打算用这只羊来消除人类罪孽,而是寻了个借口,骗那些祭司将实话告诉恶魔。   人从来不会将自己犯下的错坦白的告诉天使,向他们忏悔;但如果是告诉比自己还肮脏的魔鬼,以公平买卖的方式要求对方给自己洗清罪恶,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而且会特别详细的告诉对方的每一处细节。   他们绝不会想到,藏在这个“魔鬼”内心的,正是监察罪恶、代表正义的天使长。   只要人类向魔鬼阿扎赛尔忏悔的罪孽太多,她就会出手将其灭杀;若是一个部落太多次的向阿扎赛尔献祭,他们就会被她毁灭。   这不是因为魔鬼的喜怒无常……而是因为这个“魔鬼”正在钓鱼执法。   如今莉莉丝的出生,便意味着阿斯莫德开始逐渐放开了自己的权柄。   也就是说——阿斯莫德认为人类已经用不到自己作为督察了。   人类已经学会了自我反思,自我纠错,自我改正。他们是非常优秀的种族,是比长子们懂事的快、聪明的多的次子。   换言之,莉莉丝的诞生,意味着人类失去了最后的至高监察者。   阿斯莫德将自己的权柄一分为二——这意味着无论哪一方都不再拥有无条件的对文明的审判权。   或者也可以说,她放手了。就像是母亲看着孩子长大一样。   就像是考官终于承认,考生已经顺利的通过了最后一项考试一样。   ——人类已经长大了。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理解,”莱昂纳多温和的笑了笑,抱着莉莉丝低声说道,“我很高兴,你不会把这归于他们‘道德低劣’、‘智商低下’,或是‘天生低贱’之类的原因。   “这仅仅只是因为人类还没有彻底觉悟而已。他们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却无法将属于他们自己的位置从群体性的浪潮中摆正。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有着本能一般强烈的融入群体的欲望和需求……就如同猫爱盯着会动的东西看,如同松鼠会本能的储存粮食一样。服从群体,同样是一种动物性的本能。   “它是一种本能,而非是缺陷。随着人类愈发的脱离野性,人终将会逐渐脱离这些旧有的本能……重新获得新的本能。假如有朝一日,人能够彻底的脱离动物性——”   “人类就会成为神明。对吗,爸爸?”   “不。”   莱昂纳多答道:“他们将超越神。”   人类已经长大了。   他们已经用不到魔神,也可以自我成长了。他们甚至不再需要莱昂纳多的引导,也能正确的找到发展的方向了。   如今,黎明已至,旭日东升,光辉常盛。   PS:我放弃这个月完结这一卷了嗯…… 第一百九十七章 并非为了自己的复仇   一切都正如莱昂纳多的预料。   尤其是,那几篇新闻还是由他亲自撰稿的。   虽然这个时代,法兰克共和国的识字率还没有高到人人皆可读书看报的程度。但这新闻实在是太大、太重了。   按照顺序来讲,莱昂纳多发出的第一篇报道便首先是披露了德鲁伊教派作为骗子的本质。他详细的记述了她们是如何骗捐。   比如说用违法手段抢夺、或是自己人工养殖一些动物,再自己折磨、伤害它们,给其中一些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之后,再去找那些公众人物来看,以其证言向社会募捐“安置款”,却把那些动物放置在那里,不去治疗甚至故意放任感染蔓延。   而等款项落地,她们便会以“它们的生命已经无法挽救”、“使得它们免于受苦”等理由,杀死这些原本很健康的动物,再做一些煽情的演讲或是仪式什么的。在报道最后,还有她们对外的宣传作为对比。   这第一篇报道落地,便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些德鲁伊教派的外围成员,那些心怀善念的女士们,立刻出来解释,以及阻止新闻的传播。   而紧接着是第二篇:莱昂纳多揭露了德鲁伊教派作为邪教的本质。   他将德鲁伊教派的高层如何举行仪式,活焚动物的过程写了出来。并尖锐的指出了她们对外宣传时的一些漏洞,和她们是如何通过这个过程控制法兰克政界……以及她们依旧掌握了多少达官贵人的妻子的数据。   简直可以说是触目惊心。   那些议员们,每个人都以为这个所谓的“德鲁伊教派”不过是一群人在搞的什么公益组织,规模并不大。因此即使是自己的夫人、母亲或是女儿寻求权力,也只不过是当成了“她们有了一些改变社会的热情”,并没有太过重视。   但当几家报社分别将稍有出入,但大差不多的数据摆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了胆战心惊——   德鲁伊教派居然已经无声无息的打入了法兰克共和国六成以上议员的家庭中!   要按照这数据来说,什么“糖盐派”、什么“法务派”都不过是辣鸡,绑在一起都打不过“德鲁伊教派”。   事实上,德鲁伊教派原本的宣传便是漏洞百出……因为她们根本没有考虑到会有这方面的问题。   之前在她们作为权威方的时候,这些东西不是没有人提出过。但那些得到权力的女性贵族们,会立刻自主的将他们排除,将这些声音消灭在底层。   然而在米凯罗特事件引起了社会动荡的时候,她们手中残缺不全的权力就已经变得不好使了。   一时之间,德鲁伊教派开始人人喊打。她们的组织,在两天之内从“心怀仁善慈悲的动物保护组织”,变成了“依靠虐待动物骗取善款的诈骗集团”,又变成了“鼓动洗脑女性贵族和商人、暗中窃取国家权力的邪教组织”。   到了这时,即使是再蠢的贵族,也开始对德鲁伊教团心怀警惕了。   而莱昂纳多隔了两天,发出了第三篇报道。他这次在针对的,就是那些被德鲁伊教派中的极端女权成分蛊惑的贵族女性。   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她们的浅薄、无知和病态——   简单来说,这是一群标榜自己具有某种高尚的理想、或是持有什么主义,就自觉的使自己陷入病态,并以此获得自我满足与认同的人。   她们其实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认同“女性并不弱于男性”、“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这个事实。因为首先,她们身为贵族,和其他人就已经是先天不平等的。   她们自己内心其实并不相信这样的观念。   因为她们即使没有明确的认知,也一定会模糊的意识到:假如女性真的开始追求知性生活,那么男性也一定会变得更智慧。反过来也是一样——假如男性开始追求智慧,那么女性也一定会开始变得聪明。   然而她们出身高贵,一直以来享受着属于贵族小姐们的特权,并不想因此而自立自强。   于是她们就想花她们男人的钱、占她们男人的便宜、拿到属于她们男人的权力……而在同时,她们心中又有不安,于是嘴巴上嚷嚷着社会是如此的不平等,以此让自己心安。   她们的主张之中没有逻辑,上来全是论断;她们的观点中没有论证,上来便是呐喊。   真正自立自强的女性,她们要么在搞科学研究、要么在自己去做生意、要么早就已经走上了从政的道路,在或高或低的位置上为国为民谋事……哪怕是街角的夜莺,也比她们要更自立。起码她们也是靠着自己的身体赚的钱。   唯有这些浅薄无知、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贵族夫人们们,因为已经得到了许多,就在他人的鼓动下想要更多。   她们花着家里的钱却不知足,近乎狂热的抱团排外。这实际上依旧是属于浅薄无知的一部分。   假如她们有能力的话,早就已经去做自己的工作了,哪里会有空天天去旁听什么小教派的宣传演讲?正是因为她们没有能力而生在权力之中,所以更加渴求地位和权力;她们自身的能力不足,也证明了她们缺乏系统的学习与研究。   至于她们那种近乎狂热的攻击性,则是属于浅薄的副产物——反正她们很难听懂不同的观点、即使听懂了也对她们“获取更大权力”的目的没有益处,所以干脆也就选择根本不听了。   莱昂纳多的这一篇报道,直接将德鲁伊教派的最后一张保命牌拆掉了。同时还若有若无的攻击了法务派。   那些在看了第二篇报道的时候,就已经收回了权力的贵族老爷们,即使知道自己的家人有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们却讲不出来——因为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   而仅仅只是把她们关起来,也很难说服他们自己……最终的可能,就是把这当成家事,受人调解。再把她们重新放出来,甚至把收走的权力还给她们。   到了那时,就真的变得毫无意义了。   而莱昂纳多的这篇报道,与其说是让这些贵族老爷们说服自己的家人,倒不如说是为了让莱昂纳多说服这些贵族自己。   别说是广大民众,就算是那些贵族、学者甚至于国王教皇,他们受制于时代,也是认识不到极端动保和田园女权长远来说,对整个文明进程的实质危害的。   但如果莱昂纳多将她们所能造成的危害,一点一点拆开跟人讲清楚,他们就会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受到了破坏,并为此而愤怒——即使他们自己并没有受害。   于是,仅仅依靠口口相传,人们便将这复仇的火焰在三日之内传遍了整个法兰克。   其结果便是,原本打算边缘OB一波、安心休养生息的海外派议员们和亲近他们的商业势力,便突然受到了舆论的围攻袭击——   这复仇之火一旦燃起,便无法轻易熄灭。以这件事为引子,之前被压下去几个月的制毒贩毒案,也被人挖了出来。   ——最终,十一人入刑,其中三人被判处死刑。   法务派自己所推崇的废除死刑,其结果便是被废除了死刑的杀人狂所杀;而海外派自己所主张的坚持死刑,又将这绞索套回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一切都是他们自行的报应……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以个人的私欲,而非是为了大众、正义和国家而行的报应。   因为法律从来都不应是一家之言。   因为法律应是净火的化身——越被畏惧,也就越被敬重。   然而另外一边,莱昂纳多却是一脸懵逼: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千面千手:在十种以上的领域中成为并保持世界第一(10/10);在十个以上的大型国家中流传着你的事迹(10/10);用任意不重复的手法铲除十个与你作对的公众人物(9/10)】   ……为什么这一刀下去直接报三杀了?   德鲁伊教派和海外派,这不应该是两伙人吗?   我又杀了谁?   莱昂纳多陷入了沉思。   PS:更新辣。   明天晚上大约可以播一会Unheard( 第一百九十八章 众星无需拱月   一四八一年七月七日,这对莱昂纳多来说,或许能算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因为就在今天,他这一世的父亲皮耶罗·达·芬奇,终于因中风而去世了。而这一天,恰好是他的女儿莉莉丝的十六岁生日。   幼子成年,老人死去。正是生死交替之时。   莱昂纳多却只是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闭着眼睛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微微叹了口气。   他感到心情有些复杂。   当然,不是因为皮耶罗的去世……虽然这对莱昂纳多来说,同样也是一个让他感到悲伤的消息。   真正能够引起莱昂纳多的情绪波动的,是他那至今仍然没有完成的主线任务。   距离米凯罗特被处刑,已经过去五年了。即使是他现在寿命相较常人而言极为悠长……但在十六倍的燃烧下,他也已经变得双鬓斑白了。   原本在一刀三杀后,他以为自己这一世应该快要结束了。甚至为此而留下了遗言,安排好了身后之事,随时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可一年过去、两年过去……如今整整五年过去了,他却始终没能完成任务的最后一步。   直到如今。   直到他的父亲离世、直到他的女儿成年为止,莱昂纳多终于决定有所行动了。   实际上,以他的智慧,莱昂纳多早就对最后一个“敌人”的真实身份有所推测了。   那并不难猜。   如果说,“反技术进步者”、“极端种族主义者”、“极权主义神权政治”、“毒品合法化思潮”、“极端动物保护者”、“田园女权”之类的东西,是因为它们对文明进程的阻碍,而被判断为莱昂纳多的敌人……   那么,最后一个敌人的身份,早已不言而喻。   ——那便是莱昂纳多自己。   他所缔造的莱昂纳多财团,是世上最大的康采恩集团;他自己,便是资本的化身,世上一切财富、一切智慧的统辖者……一位终产者的幼体。   他只要存在于世,这个世上的资源和财富就会向他集中。“全能之人”的特性,在商业领域发挥了一加一加一远大于三的收益——能够自我研制、自我生产、自我营销、自我宣传、自我保卫财产的财团,而且还能每年每月更新换代、不断自我更新……   某种意义上,莱昂纳多财团已经可以算是国中之国了。   ——那或许也能称得上是国上之国。   因为它同时还拥有资本的流动性,不受土地与亲缘的制约。在莱昂纳多财团的扩张,在早期遭遇过抵抗而无效之后,就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抵抗了。   如今的莱昂纳多财团,早已成为了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若是哪个国家选择在这个时候造反的话……   其他的国家,最好的情况也是坐山观虎斗;稍微没有节操一些,就一定会反过来帮助莱昂纳多去战胜那个国家,以此谋取利益。   因为哪个国家若是愿意与莱昂纳多的敌人战斗,他的身后便会站着莱昂纳多、以及所有不愿意与莱昂纳多为敌的势力;而若是与莱昂纳多作对的话……他们身后什么都不会有。   他们必须在私下相互联通,才有可能去抵抗莱昂纳多财团。   而在拜蒙的通讯控制下,他们永远没有那样的机会。别的不说,他们所使用任何通讯手段、交通渠道,都是莱昂纳多名下的产业;每个国家都有超过百分之五的公民在莱昂纳多财团的企业、或是被财团控股的公司里工作。   他们又能拿的出什么力量,去和莱昂纳多战斗?   用莱昂纳多的力量去和他战斗吗?   经济原本便与政治紧密结合,不可区分——作为经济领域的绝对统治者,莱昂纳多便是世界二分之一的主人。   即使莱昂纳多离开,他所留下的这一庞然大物,什么都不用做,几十年、上百年过去之后,他们的影响力也足以控制整个世界。   ——莱昂纳多财团本身,便是莱昂纳多最大的敌人。   如此讽刺,又如此可笑。   勇者的圣剑才是最后的魔王……最为璀璨的光辉,在世界之幕上投出了最为巨大、最为深沉的阴影。   为了对抗自己的力量,莱昂纳多想了很久。   最终的结果……还是只能由政治来控制经济。   因此,他用两年零四个月的时间,写下了他这辈子唯一一本政治经济学著作:   这本书的全名叫做,《关于莱昂纳多·达·芬奇所知道的关于资本的一切,以及他的唯物主义史观》。   这本书一经问世,立刻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全球范围内引起了轰动。   是的,全球范围。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首先将物流开拓到了全球。   但这本书却没有向他之前的作品一样,能让他赢得赞誉、崇拜和吹捧。反而引起了人们的强烈质疑。   然而人们越是质疑,就发现自己越是无力。   因为莱昂纳多在书中所说的,是足以让他的经济帝国垮塌的真相。他所对抗的人,就是他自己。   而人们绝望的发现,若是想要否定莱昂纳多,他们就只能引用更多的莱昂纳多的结论,或是更多的印证了他所说的话的正确性。   “不但国王要滚蛋,而且资产阶级的天才人物也要滚蛋,”他在书中说道,“我就是这世上最大的资本家。但我绝不会用玫瑰色去描绘资本家和地主的面貌。”   他还强调,“进步这个概念,绝不能在通常的抽象意义上去理解。”因为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不是绝对平衡的。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不一定会在文学艺术领域带来相应的进步。   当然,这也不是说文学艺术不可能从生产力的发展中取得任何进展,仅仅只是说他们并非是简单的直线对应关系,因此他所持有的唯物主义史观,绝非是简单的生产力决定论或是经济决定论。   莱昂纳多在书中明言自己的最终期许——即社会的最终瓦解。   但那并非是纯粹的瓦解,而是“以财富为唯一的、最终目的的那个人类历程的终结”。   在那尸体之上,新人类将会以自由、平等与博爱的新姿态复活,但并非是道德国家、贤人国家的诞生,而是在那之上以更高级的形式的复活。   ——那样的社会并非是人类的终点,而仅仅只是人类历史的一个段落的完结。   如同昔日,人类发明了火、发明了工具,战胜了野兽与天灾,能够昂首挺胸立于大地之上一样。   人类也终将战胜瘟疫、战胜饥饿,战胜一切使其自我瓦解、分离、分裂的力量。   而莱昂纳多便是最后的普罗米修斯——   他将火种交予凡人,凡人的时代便到来了。   黎明已至,光明常盛。   ——众星无需拱月,因凡人抬首便是光辉。   【主线任务-千面千手:在十种以上的领域中成为并保持世界第一;在十个以上的大型国家中流传着你的事迹;用任意不重复的手法铲除十个与你作对的公众人物——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15,当前传说度105/100】   【——传说胜利!】   【本世界将在七日后结束,请做好准备;每滞留一日消耗一点传说度,传说度达到100/100时强制遣返】   【感谢您,救世主】   “无需如飞蛾扑火,追求光明——不若令自己发光。”   PS:这一卷还有两章结束,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明天啦。   嗯,今天的直播咕了……更新和直播总得死一个(不   最后推一下越前伙伴的新书《我好像活不久了》……顺带一提,越前和天使正在同居中(   他的确活不久辣,因为窝要杀他辣(舔刀 第一百九十九章 苍天之光流   莱昂纳多深深吐出一口气,在空中凝为白霜。   他四顾张望——四面尽是北方。   他来到了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够亲身抵达的地方……南极点。   他手持权杖、头戴荆棘冠,穿着平时最常穿的灰色长风衣。他穿着这身衣服的样子,已经被世界上第一台照相机拍了下来,永久保存在莱昂纳多博物馆中。   当然,是没有权杖和王冠的版本。   他如今穿上这身装扮,便是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自己这一世的结尾。   为了这世上最为庄严的仪式,七十二柱魔神再次全部到齐。   其他的观礼者,还有阿巴顿和莉莉丝,以及被特别批准的前任教皇赫克托三世,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的创始人亚雷斯塔,以及即将继承“光辉者”之名的洛伦佐·德·美第奇。   他们三个再加上米凯罗特,便是持有莱昂纳多所授予的二代灵能种子的试验品。他们有着足够强大的意志、全心向善的精神、优秀的个人才能、较为稀有的灵能……以及足够的忠诚。   莱昂纳多将这一计划命名为“先贤”。   他们将在死后,把自己的灵体储存到那小小的硬币之中,将其意识冰封起来,并在需要的时候被莱昂纳多再度取出唤醒。   因此,他们也有权力前来南极观礼。   他们也有那个必要,看着莱昂纳多是如何离开人世的。   ——而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数量如此之多、而个体又如此强大的灵能者聚集到一起。   仿佛回到了神代了一样。   仿佛他们正行于众神之中一般。   “你们中的许多面孔,我还是第二次见。”   莱昂纳多平和的说道:“但你们还记得我,我们上一次见面时的人们却早已不记得我了。那些曾经热爱,而又遗忘我的人足以建成一座城市……只有你们能一直陪着我。”   “您将是世世代代被传唱之人。”   雅斯塔禄轻轻摇了摇头,扶着莱昂纳多的左臂轻声道:“哪里会有人忘记您。他们忘记的只是您的一个名字,而记住的将会是更多。”   “自是如此。”   莱昂纳多威严的点了点头。   他回身望去,平静的答道:“你们记住,凡人之所以走入迷途,往往不是由于他们的无知,而是由于他们自以为知。你们切记这句话,不可多犯妄念。   “你们也无需为我悲伤。我只不过是躺在崭新的棺材里,切除掉生命中最无聊的那部分而已。我但凡是活着,便要轰轰烈烈,我的每一日都要有意义,我每一日都在向着神圣的完美逐步迈进,向着更好的未来迈进。”   他说着,纯白色的光辉在他身上燃起。   莱昂纳多的身体逐渐的变得透明。   那蒸腾着的灵能如同光翼、像是藤蔓在四周扩散蔓延。方圆十数里内,无数破裂的光片从他身上飞出,像是羽毛一样四散飘落。   “拜蒙。”   莱昂纳多招呼道。   拜蒙立刻踏前一步,以清冷的声音应道:“在。”   “我走以后,你将与雅斯塔禄将我的身躯储存在一千八百米以下的冰盖中。我握着这权杖,身体便能不朽;我的身体只要存在,便可源源不断的从止境抽取灵能,供给我的荆棘冠……它将能隔绝止境之上的注视。   “如此一来,无论是‘低语者’,还是‘感染者’、‘幻梦’或是‘渴血的年华’,都将无法再次注视这颗星球——他们的触角将被我彻底斩断。除非有人的灵能更甚于巅峰时期的我,这封印才会解除。”   莱昂纳多温声答道:“所以,我会继续在天上看着你们……我将留下这份毫无意义的残躯,用它来保护这个世界。我的戒指、王冠、权杖和我,都将留在这里。”   他抬起头来,望着浩瀚华美的星河,深深吸了一口气。   “听好了,我们并非是独一无二的。”   莱昂纳多望着天空,轻声说道:“我们不是最先的,甚至也不是最后的。我们只是在无尽的历史长河,在无穷无尽的银河系中的普通一点而已。   “我不希望人类在争夺这颗星球的资源时陷入无穷无尽的战争。人类不应内耗,因为还有更大的敌人随时可能降临……”   “……是谁?”   洛伦佐忍不住开口问道。   莱昂纳多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他的确是有。”   他答道。   这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一样,又像是懒得编故事的家长随口在糊弄人。但洛伦佐却知道,莱昂纳多绝不是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的笨蛋。   于是他庄重而谨慎的点了点头:“需要我把这话留下来吗?”   “可以留,但要保存好。在莱昂纳多财团瓦解之前,不要让它公之于众……我不希望人们神化我的存在。最好是他们能将我取得的所有成就,都归功于群众的力量、把我当成一个爱贪名声的小人就好了。   “还有就是……挖出来所罗门石板的那个人。记得关照他一下,不要让他遗失了石板,也不要让旧时代的人直接对他下手。他的存在,将是消弭所罗门教国的最重要的一把钥匙。”   莱昂纳多回过头来,最后叮嘱道:“记好,一定要按我生前计划的那样,将我留下的势力进行有序的分割。如果发生战争,一定要尽可能的调停、缩小战争的规模……不要让人们互相仇恨。   “与无穷无尽的星河相比,这颗星球只是一个小小的、不知名的村庄而已。没有必要为了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个你死我活……等到进入宇宙世代,人们就会发现许多的争端都会消弭于无形。”   在莱昂纳多说到这里的时候,夜空之上已然是无穷无尽的光羽的碎片。   他的身体支离破碎,仿佛只剩下了一个发着光的空壳,和里面的少量“棉絮”。   但在奇妙的力场之下,那些像是杂质一样的棉絮,却悠然在莱昂纳多的躯壳里面来回旋转。   莱昂纳多顿了顿,轻声说道:“那么,就在此宣告吧——”   “我是所罗门,人间最大的祭司和先知王,我是神代的开创者;我是弑神者耶稣·奥古斯都,人类最后的先知,神代的终结者。   “我是查尔斯·所罗门,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新世代的启明星……我也是莱昂纳多·达·芬奇,此世之光辉,人类智慧的荣光。”   “神明的时代结束了,众王的时代结束了,贵族的时代也结束了。”   “黎明已至,光明常盛——”   众星从此无需拱月。   大日常在。   凡人抬首,便是那漫天光辉。   随着莱昂纳多的低语,他的身体逐渐盛放出更为明亮的光辉。   那是光。   无穷无尽的光。   如同瀑布逆流而起,从地面直直升到天空,在夜幕与星空之中向着四面八方溢出。   一道白色的、极为纯澈单薄的幕布以南极点为起始点,向着整个星球抱笼而去。   人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报纸上说莱昂纳多与他的夫人失踪了——疑似被害。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或是憧憬、或是忌惮、或是爱慕、或是嫉妒的莱昂纳多,的确将在这一天离开他们。   但他们也终有一日会发现,世上离了他倒也不是不行。人们会过得更好,每个人的生活都没有什么改变。   ——那是因为他虽然改变了世界,却从来不想让世界因他而变。   “世上万物,终将化为烟尘。”   莱昂纳多低声说道。   “我曾经拒绝了埃及人为我修建金字塔,因为我知道,哪怕是金字塔早晚有一天也会埋在尘土之下。这世上从没有永恒可言。   “金字塔不永恒,钻石不永恒,金子不永恒,连同我们脚下的星球,连同这灼目的恒星也同样不永恒。”   莱昂纳多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尽是无穷无尽的光华。   “但我们也从来没有活在永恒之中。”   “人类从不需要永恒之物。无论是永恒之火,还是永恒之王。”   莱昂纳多安静的燃烧着,在魔神与人类震撼的注视下燃烧着。   “我仅仅只是一束光。”   他轻声说道。   “光线总是取最短路径”。假如这道光是一个人,那么他就必须什么都知道,在出发之前就知道一切,才能走出这一理想路径。他无论在路上进行任何的调整,所走的路都不可能是最短的路径。   “——而我就是那束光。”   他答道:“我仅仅只是那束光而已。人类会走弯路,而那束光知道最短的路程应该如何去走……仅此而已。”   “可在这里有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他有着千手千目、千喉千面,居于天底、面视四方……可他竟将天地万物聚于一处。   “他将他的血肉铸成蜡烛,将他的思想捻为灯芯,为众生照亮天地,他便以此为骄傲,以为他就是那天地之间唯一的光火——   “可他仅仅只是一束光。人民自有他们的太阳。”   莱昂纳多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他的身体变得透明。   “太阳落下,必将升起,万物更新。如今,黎明已至。尔等应当封锁廊门,吹灭灯火,无需与他一同燃尽——   “因为凡是他受过的苦,后人尽数无需再受。”   莱昂纳多的声音逐渐变得低微,眼中的光辉却开始暗淡。   “愿世界和平,愿永无饥饿……”   莱昂纳多低声喃喃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也愿众生爱你,亲爱的。”   雅斯塔禄轻轻伸手过来,将莱昂纳多还差一条缝隙闭上的双眼轻轻合拢:“愿您幸福常伴。”   在她身后,众魔神尽皆俯首跪拜。   “——愿您幸福常伴。”   魔神们异口同声的应和道。   然而莱昂纳多已然再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他双手握着长杖、上半身如劲松般挺拔直立、一动不动。   他的身上平凡之极,再没有一丝光辉跃动闪烁。   而苍天之上,纯白的光流仍在奔腾咆哮,如同活物。 第二百章 灰舱   郑复感到了被传送的熟悉感觉。   依旧是那奇异的、如同坐电梯一样的失重感。   但这次他却全程保持清醒,并清晰无比的意识到了,自己的灵体是如何从躯壳中被抽离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拉入了更深层的止境之中……而后在看不清的夹缝之中,迅速的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在郑复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那个奇妙而熟悉的灰色废墟之中。   墨绿色的战况总结正在他眼前不断展开,一条条往下拉动:   【战役背景·第四世,结束】   【——传说胜利!】   【你完成了主线任务3个,使命任务1个】   【评价:一切知俱于黎明中醒……而如今黎明已至。】   【你曾最多拥有世界上48.5%的财富】   【你创造或发明了四百三十一种新兴之物】   【你影响了一个传世级组织的诞生】   【你毁灭了所罗门教国】   【莱昂纳多财团共存在了三十七年】   【在莱昂纳多财团存在期间,他们投资或自行研发的新兴之物,共有73298种】   【在未来可预计的五百年中,你共引起了二十一万八千七百人的提前死亡】   【在你离开之后,被你所影响的众多国家所产生的财富是你出生之前713年的总和】   【在你离开之后,人们没有发起世界大战】   【在你离开四百八十五年后,世界实现了相对统一,地球联邦政府成立了】   【人类得到了新的种族特性:无仇恨】   【人类得到了新的种族特性:初等灵能学说】   【人类得到了新的种族特性:基因定向编制】   【异种族入侵警告——】   【危险度:弱】   【止境侵蚀度:33%】   【未来通向了不同的方向——】   【当前时空扭曲率314%】   【你共计发明了:43种传世级发明,7种史诗级发明】   【你得到了新的个人特性:无】   【你的传说度为:100】   【最终战役评分:A+】   【你将在未来五百到一千年中选取相性最高的人随机降临】   ……人类统一了?就这么简单?   还是说……只是临时的联合?   是因为那个入侵的异种族吗?   郑复微微皱眉,旋即又松开。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入侵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扫过一眼报告便不再去管,只是将将自己已经升华过的灵能向四周荡开——   在郑复被传送过来的时候,就隐约对这种感觉感到些许熟悉。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郑复抬头望向身边那灰色的废墟。   他的眼中猛然亮起白色的光辉,浩瀚如海的灵能向着四周扫去。   而后,他突然愣住了。   他的身体突然消失,而后在另一处出现。   他出现在一处空旷的、充满科技感的储藏室中……而他面前摆放着的,是一个如同DNA般自主旋转着的透明舱体。   在那个舱体里面就是他先前所见的那个灰色的世界——没有温度,没有食粮,没有尽头。除却他之外,甚至周围的一切都没有颜色的灰色世界。   “难道……”   郑复心中微微一动。   他的灵能再度扩散出去——在地球上仿佛无往而不利的灵能,却在这狭小的房间内处处碰壁。仿佛是被拍的跳跃个不停的网球一样。   但他最终还是艰难的穿透了一面又一面没有大门和窗户的墙与走廊……最终来到一座像是会议室、又像是演讲台一样的房间中。   只见一个螺旋的尖塔竖立在房间中央,无数玻璃一样的透明隔膜以奇妙的几何学形状将房间分割为无数完全不等大的碎片。   房间之中,空无一物。   除此之外,一切都与郑复昔日在止境之中所见到的一模一样。除却那些不断旋转变化的透明几何体变得暗淡且静止之外。   “这里是……神界?”   他喃喃着。   这里没有门也没有窗户,墙壁和天花板都能够隔绝灵能……但好在,在他所能观测到的范围内,传送依旧是允许的。   郑复尝试着将自己移动到了高塔之上的位置。   如同昔日“雅威”所在的位置一样。   下一刻,他的意识突然恍惚。   在他的幻觉之中,仿佛周围的光体猛然成型,聚焦对准了郑复,无数的数据流没入他的大脑之中——这样的幻境一闪而过。   但在真实的时空,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是,还有什么机制没触发吗?   【检测到维生资源稀薄】   【当前环境止境侵蚀度:96%】   【维生系统重启中……低耗能模式开启中,重启失败】   【请救世主回到休眠仓】   突然,他眼前闪过系统的数道光流。   他身边突然有深红色的光幕升起,阻断了他与那些光体之间相交的视线。   ——下一刻,他回归时的那种感觉再度传来,他一个恍惚之间又被拉回到了那灰色的世界中。   ……原来这是个维生舱?系统和神界的主系统是一个东西?   郑复顿时恍然大悟。   可随后他心中又多了更多的疑问: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的时间是怎么计算的,为什么一眨眼就是几百年?   还有……这灰色的废墟又是什么?   止境侵蚀度是什么?   ……算了。   郑复当断则断,不再犹豫。   既然这里再得不到什么消息……不如先下界,等待系统重新充能。   按照之前的推算,大概千禧年元年就能充能完毕了吧。   “那就……让我回去吧。”   郑复试探性的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沉声说道。   声音落下,他的灵体再度传来那种紧锁的束缚感。   但这次却更加清晰——他明确的感受到了那一道一道加压的禁锢,以及自己灵体的逐渐安眠。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一条一条的提示在郑复眼前快速飘过。   然而这一次,郑复却在后面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时间区间已锁定】   【空间区间已锁定】   【灵魂提取中……完成】   【意识下载中……完成】   【展策室接入中……成功】   【折叠室接入中……失败】   【造物室接入中……失败】   【审判天使系统接入中……成功】   ……   【欢迎回归,救世主】   【战役背景·第五世,开始】 第五卷预告以及这次没有请假条   他说,众星无需拱月。因那太阳升起之时,凡人抬首便是光辉——   第四卷结束了,明天晚上大约就是第五卷了,也是这本书的倒数第二卷,赛博朋克风的一卷。世界变动率超过300%之下,主角也终于是原创角色了……   但或许,这次的主角并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人”。   非常可惜,这次是月初完结,所以没法请假(摊手   ——下一世坐标,公元1996年。   第三卷:Ⅳ·光辉,结束。   下一卷:Ⅴ·理解   四月二日晚上八点准时更新第一章——   然后求一波月票,求一波推荐,求一波打赏(挺胸)   养肥的孩子们,可以回来看了! 第一章 钢牙   钢牙感觉这份破工作是越来越无聊了。   像是个幼师,又像是个猪猡。陈杰那个比喻是啥来着……哦,对的,湘西赶尸的。   简直就像是在赶尸一样。   他无聊的想着,伸手拍了一下从自己身边路过的合成人的后脑,看着它踉跄了一下,不禁被逗笑了。   当然,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不是因为他对它们心存怜悯……而是因为他赔不起把货搞坏了的钱。   哪怕是最便宜的家务用合成人,价格也超过八千块。在钢牙看来,不用那些便捷又可靠的机械,而是使用这些脆弱的、需要维护的“肉人”处理家务,只是那些有钱人的古怪爱好而已。   他们爱发号施令惯了。他们就是爱使唤人,这能让他们感到自己的优越——再优秀的仿生人,也给不了他们这份体验。   他说着,又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从自己身边路过的那个合成人的膝盖窝。   它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与姣好的面容,穿着中性的高领毛衣,身材纤细。以钢牙的专业眼光,他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除却那个标志性的项圈外,它身上再没有任何机械接驳和二次改造的痕迹。   这说明,它在被送到这里来之前,没有受到它之前主人的任何机械性改造。   大概是妓院送来的?不……这胸也未免太平了。虽然知道有喜欢这口的,但以妓院的使用频率来说,不可能身上什么伤都没有留下。   所以,或许是家用合成人?说不定是教育用合成人……嗯,这样的外貌看上去很温柔可信,应该很适合用来教小孩读书。   或许是哪里的幼儿园倒闭了吧。   为了回收成本,就把买来的合成人又卖出去了……真是傻 逼,活该赔钱。   钢牙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金属色的人造钢牙。   这年头人人都有钱美容,丑到一定程度反而是一种行为艺术……钢牙当然不是那样的艺术家。   谁都知道,搞艺术可是要花钱的。   他这口牙齿,是他曾经在“利齿”干过活的证据——至少在他口中是这样告诉别人的。   反正也没有人敢真的向“利齿”去打听。但即使如此,他现在待的这家公司也没有多少人信……但管他呢,好找工作就成。   给自己换一口钢牙也花不了多少钱。但在街上、在酒吧里这么一咧嘴,他就会显得很酷。   当被人问起“你是利齿的黑客吗”的时候,钢牙就会连连摇头拒绝,态度会显得非常的激烈——而这么一搞,反而别人会心生怀疑,觉得他或许就是利齿的人,因此对他心生忌惮。   那就很爽。   就算是利齿的人真找上门来了,他也不怕。   反正他一直在否认,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爱换一口钢牙,又没宣称自己是利齿的人招摇撞骗,你能拿我怎样?   他的外号“钢牙”便是因此而得名。聪明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狐假虎威的李鬼,但那又如何呢?他也没想过能骗过哪个聪明人。   钢牙胡思乱想了一阵,却发现那个合成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顿时心中来气。   这群废物,手动模式下没有指令就愣在原地,动都不会动一下——真的是哪里都不如仿生人好用。   “快点!往前走!进到前面的屋子里去,在椅子上坐下。”   钢牙咧开嘴,大声且粗鲁的喊着,不轻不重的踹了它的膝盖窝一脚:“他奶奶的……给老子走快点!就剩你们两个了!”   再把这俩恢复出厂设置就可以下班了……   赶紧弄完赶紧撤……都他妈 的七点多了,快饿死老子了。   ……玛德好困。   看着那个合成人晃晃悠悠走进仪器中,坐在椅子上,钢牙打了个哈欠。   他抬起左臂,在手表投影出来的光幕中连连按动按钮。   即使冒出一堆的警告或者错误提示也一概无视——这小破二手公司能有个屁的正版软件,他已经习惯了按一个按钮就弹出来仨警告的工作日常了。   反正他也不用什么复杂的功能。   “造梦Dex”系统原本是用来给合成人编制记忆或是录入资料的,用于高端的合成人公司给客户量身定制个老婆或者女儿啥的……那可不是几万十几万能买的下来的东西。   合成人比仿生人贵就贵在这里。那些低端合成人只不过是给那些没钱充有钱的人充排场用的装逼用产品罢了。   说句不客气的,要不是为了艹,谁他妈买个连重物都搬不动的废物。   钢牙刚入职的时候,也想过干脆用这个型号的机子练练手。要是能学会记忆编制,他就能搬到城中央去了……有的是小工作室要他。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梦。   ——这破玩意已经不是盗版货或者水货的程度了。这玩意八成是哪个大技师从废品站拼出来的九手机器,能正常开机就已经很厉害了。   反正他只需要恢复出厂设置就可以了——非常简单,所有高级选项都选否,所有数值全归零,删不干净就再来一次,就剩点渣没关系,反正买二手的应该都有思想准备。   说句不客气的,猩猩都能干得了这活。   “老子编程序不会,但是删库还是会的……”   钢牙低声念叨着,无视着中病毒了一样的密密麻麻的弹窗,精确的在投影屏幕中依次点击着。   只见玻璃门逐渐升起,将扩大版的电话亭一样的独立空间封闭起来。   沙发两侧的扶手上,钢环咔哒一声升起,将双手手臂拷住。那个疑似是用八十年前理发店焗油机改的记忆接驳装置的末端,一根数据线慢慢伸了下来,精准的接入到了它项圈后方的数据接口上。   而后半球型的记忆接驳装置缓缓降下,扣在那个合成人的头上。   这原本应该是用于记忆编制的,但它上面的数据接口都被焊死了。它现在唯一的作用大约真的和焗油机差不太多——它运转起来的温度足以加热头皮。   唯一的不同在于,它上面还有一个硬杆,可以防止合成人因为痛苦太过剧烈而扭断自己的脖子。   “真是快干够了……”   钢牙嘟哝着,利索的点下了确认键。   随着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响起,被拘束在椅子上的合成人全身剧烈的挣扎起来,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第二章 代号:四十二   郑复的意识突然清醒了过来。   这是前所未有的新感受——如同破冰而出一般,他轻而易举的突破了缠绕在意识周边的脆弱隔膜。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感觉后脑有些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的想要摸一下疼痛点,但他的动作却突然顿了一下。   郑复微微低头,便看到自己的双手被锁在了座椅上。   这双手格外的白皙而脆弱,就像是女性的肢体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   这次是过于时尚的监禁拘束开局吗?   他下意识的想要使用灵能,却发现眼前突然闪过一个警告提示:   【权限不足】   他顿时吓了一跳——但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系统的光幕,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因为阻止他使用灵能的,就是攀附在他后脑的什么东西。那东西非常脆弱,只需郑复稍一用力,就能将其冲破、粉碎。   但基于最起码的谨慎,在确定这不会带来什么足够大的负面影响之前,郑复不会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极轻的喷气声,便是侧目望去。   只见大门打开了——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出头,穿着橘红色的、有许多口袋的马甲。里面则套着蓝色的紧身衣,在小臂和小腿的部分有黑色的气垫一样的隆起。   那人平举着左臂,郑复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背上套着类似机械外骨骼一般的奇怪部件。在他的手腕上套着一个粗重的黑色陶瓷腕表,它正向上方投放着两个巴掌大小的立体影像。   “嘿,听得见吗?”   那男人开口问道,伸出了两根手指:“这是几?”   郑复目光一动,略一沉思答道:“……二。”   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清冷而悦耳,一时之间感觉有些耳熟。   那男人点了点头,再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把郑复难住了。   他迟疑了一会,没有回答。   “……操,底层记忆也删了?”   男人面上一瞬间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但他很快掩饰了下来。   他伸手握住郑复的脸,向旁边微微偏了偏,露出脖子上的项圈。   他低声念着:“【天使】S72u4-42。嗯……42号……我想你的名字可以是四十二。反正也用不长,你就叫四十二吧。”   男人呵呵一笑,露出两排银灿灿的细密牙齿:“等你找到下一个客户的时候,我想你会得到一个新的名字的,可爱的42。”   他话音落下之前,郑复眼前的世界就逐渐变得迟缓、停顿。他的声音被拉长到怪异而听不懂的状态。   得到名字之后,系统立刻被激活:   【战役背景·第五世】   【新历1996年,星州裕廊工业区】   “您是‘天使’计划唯一的幸存者,使用圣贤之血与神血制造的三代均衡体合成人,代号:四十二。   “您是凡人,也是神明;是造物者,也是人造物。您是自莱昂纳多以后最伟大的科学家,人工智能技术的缔造者,意识上传技术的发明者,消灭星际入侵者的英雄,带领人类离开大地的意识首领。   “您也是生物和机械的调停者,科技与灵能的融合者,此世万物的理解者——生命、宇宙,以及任何事情的终极答案。”   “去理解这个时代,然后改变它。”   “去接受你的命运,或者反抗它。”   【主线任务已发布】   【使命任务已发布】   【主线任务-我本应在此:进入网络世界(0/1)】   【奖励:传说度5,个人特性“电子幽灵”】   【使命任务·七:发明能够自我进化的人工智能(0/1)】   【奖励:传说度30,种族特性“血肉皮囊”】   ……这任务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还有,你们用的是哪个圣贤和哪个神明的血造的这个身体?我怎么觉得我可能会认识那个神……   不会是用的我的血吧?   哪个我啊?   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佛劳洛斯——   在郑复、或者说四十二看完主线任务之后,周围的时间便再度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他看到那个男人的嘴巴动了动,继续说着:“下一个问题,今年是哪一年?”   “……我不知道。”   四十二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知道今年应该是1996年。但如果他的记忆被人删除的话,他现在应当不知道这件事。   “嗯,现在是1996年10月22日。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知道。”   “这里是拉克斯生产再创造公司,你是我们制造出来的合成人。如果你有任何不适,请将它插入你的数据接口,我们的技工将会定位你的位置并进行回收医疗。”   男人流畅的说出一段话,伸手在光幕上操作了一番,解除了束缚四十二手脚的金属手环,然后将一个像是U盘又像是芯片的金属豆子卡在了四十二的项圈上。   他指了指四十二左侧偏后的位置:“这里是储存定位芯片的位置。从它向后两指的位置是你的神经接口……也就是你的脊椎偏左一寸的位置。记得保护好这个位置,从此处入侵是没有防火墙的——除此之外,你身上的任何部位都可以与磁性数据接头接触并进行信息交换,假如你的安全系统报错的话,就拒绝信息交换。”   说到这里,一口钢牙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是说……如果你实装了安全系统的话。”   放屁。   就您这破样,能有把我造出来的技术力?   还有你们这公司的名字——你们是不是收废品破烂二手货的?   合着我这还是个二手的?   到底是谁把我卖过来的啊?是不是你啊佛劳洛斯?   四十二心中吐槽,却只是温顺的点了点头。   男人满意的笑了笑,向四十二指了一条路:“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到底然后左转,走到底之后右转,两侧是仓库。你找一个比较空的先住下,听候后续……”   他的话还没说完,巨大的爆炸声便突然传来。   整个地面都在震动,男人跌倒前下意识的抓住天上垂下来的数据线——然后直接将它拽了下来。   “操!”   他绝望的呼喊着……不知是因为入侵者,还是因为他拽坏了这虽然是二手但依旧很贵的机器。   但他依旧是本能的举起左手,将手腕齐平于地面,光幕投影出来。   他伸手一拍,整个空旷的空间中顿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光线变成了昏暗的红色,什么东西缓慢启动的隆隆声也随之响起。   一个黑人保安的脸很快从头顶的巨大荧幕上浮现了出来,一个懒散的声音传来:“谢,为什么启动警戒状态?”   就在这时,巨大的爆炸声第二次传来,回答了他的问题。   墙壁被向内炸碎,炸出了一个足以让成年人走进走出的缺口。烟雾还未散去,便有一个大约直径十寸大小的金属圆盘被向内抛掷了进来。   它在空中旋转一圈,优雅的落在地上、刺出四个尖足,钉在了地上。   而后它向上隆起一个尖角,形成了类似金字塔一样的姿态。随后发出了一阵刺耳而尖锐的怪叫。   在那怪叫声之下,钢牙手腕上的投影屏顿时破碎,通讯也被终止。很快,那隆隆声和警报声也恢复平静。   在那之后,它突然发出极为强烈的光,以及巨大的震爆声—— 第三章 常氏安全保障公司   ——轰!!   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强光,在不算狭小的空间内骤然引爆。   钢牙谢脑袋向后猛的一仰,整个人顿时面无血色——强烈的声光让他的大脑瞬间眩晕,失去了意识。   下一刻,墙外传来了一声女性的高喝:“常氏安全保障公司!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话音刚落,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外面还有直升机的嗡鸣声。那墙壁的破洞中,冲进来了许多身穿白色连体衣、手持奇形怪状的枪械的人。   他们头上像是戴着加了特制墨镜片的摩托车头盔一样。上半身则挂载了厚重而精致的机械外骨骼。   他们应当是在外面就精确的得到了钢牙的位置——才刚一冲进来,便有六七个人手持枪械向眩晕在原地的钢牙移动过来,另有四个人分成两组,把四十二和在他后面的一个茶色头发的女性合成人架起来,拖到了后面。   “检查她们身上有没有危险插件,确认身份后带到安全的地方!”   带头的那个人发出干练而粗糙的女性嗓音,指挥着那四个人对四十二进行检查。   有个人拿出了一个金属圆盘,放到了四十二头上,它便自行漂浮了起来,一道如有实质的光流自上而下进行了一圈扫描。   不知是这种扫描过于强力,亦或是他的灵能太敏锐,四十二近乎可以感觉到这一切——光线掠过他的身体的时候,就像是把手伸进可乐池子里的感觉一样。   扫描还没有结束,钢牙就已然悠悠醒了过来。   他的牙齿还在颤抖,瞳孔没能完全看清一切——但他却看清了至少有六杆枪同时指着自己。   于是他只是讪讪着举起了双手,丝毫不做抵抗。   看着他醒来,打头的那个女人扫了他一眼,毫无感情的说道:“我是常氏安全保障公司第二行动组副组长平伏子,经由《星州边境地区特别执行法》第三百四十二条之规定,我司武装部队在得到总督许可的情况下,享有在裕廊工业区一带的部分执法权。”   说着,她抬起右手在空中一划,一道虚影便在空中浮现出来。   她平淡的,像是个机械一般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97届总督管梦尘女士所签署的行动令,有效期至1999年2月4日。   “Gh103xz89992145号公民谢永安,你所在的拉克斯生产再创造公司因涉嫌网络犯罪、非法盗用知识产权、盗窃他人财物、组织销赃等十二项罪名,目前已被星洲裕廊法院取消生产经营权、冻结企业账户、查封生产设备、扣押涉案员工及高管——强制执行。   “你因涉嫌非法删改他人记忆、协助销赃、无视警告多次使用未被授权的软件,依法将被我司扣押。”   “是,是……”   钢牙低声下气的连连点头。   那位强势的女性说罢也不再理会他,只是回过头来向四十二走来。   她见到四十二和那个茶发的女孩子的时候,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如何?”   “扫描完成,组长。认证代码是‘天使S72u4-42’,未发现非法改造痕迹,无殴打、虐待痕迹,一切正常!当前加载插件是……零个。”   扫描四十二的女性员工立刻答道:“是纯净体,身体、身体一切健康!但是已经被还原记忆了……我们来晚了一步。”   听到这话,四十二注意到那个叫做平伏子的副组长整个人顿了一下。   而另外扫描那个茶发女孩子的男性员工也在这时扬声道:“这边的代码是下河原轻工‘晓’型S43Xt000611,未发现非法改造痕迹,腹部有轻度殴打伤,子宫内有残余精 液,左侧肋骨有骨折痕迹,插件装载是红灯区三件套和自愈性皮肤,以及D-11型左侧义眼。记忆还在,但是思维系统被关闭,有S区错误度数,重新启动可能会有风险……应该是在被电晕了的情况下进行的强制关闭。”   “……把她送到车上去,让诺伯特医生再给她检查一下,并做好避孕处理。然后送去医疗组,看看能不能尽量保留记忆的情况下再度重启思维。再让老韩去找警方问问,有没有人报失这个编号的合成人。”   平伏子熟练的吩咐完,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四十二一眼,语气又温和了一些:“我很抱歉,孩子……我来晚了。”   ……不,一点都不晚。   四十二在心中嘟哝着。   反正他是要降临在这具身体上的,它原本的记忆被抹除干净了,反倒是能不给他留下什么牵挂……   他意识到,这具身体的外貌似乎很可爱。那就完全可以利用一下。   于是四十二沉默的摇了摇头,很好的扮演了一个刚刚失去记忆但是十分乖巧的孩子。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四十二,”他张开口,以清冷的声音答道,“我刚刚得到的名字。”   “这哪里能算是名字……”   平伏子摇了摇头,头盔的前半部分自动落下到胸口,后半部分则像是兜帽一样,被她打开。   她微微甩了甩头,黑色及肩的柔顺短发从兜帽中弹出。   她的面容看上去十分温柔知性,但左眼却有一道深深的疤痕,贯穿整个眼眶。里面的眼睛已经换成了义眼——即使是没有什么扫描插件的四十二号,也知道那是义眼。因为那褐色的瞳孔周围,亮着一圈非常明亮、而且还在渐变的橘色光环……仿佛是灯厂出品的义眼一般。   而在她的脖颈处,也挂着一个黑色的项圈。   和四十二的唯一区别,就是她的项圈上前前后后至少插了七个芯片。那装载芯片用的磁性部件倒是很小,大约就像是把一根小拇指从第二指节剁下来,然后竖着分开,将靠着骨头的那一面贴在了项圈上。   她伸手将其中一根芯片扯了下来,牵出了一条长长的数据线。   她向四十二号温声解释道:“你的记忆被格式化了,应该连同你之前使用的个人终端都被删除了。我来给你重新安装一份……顺便先帮你连上网。   “你是纯净体的合成人,你之前的主人一定很爱你。我会试着为你寻找他的。当然……按照我们这里最新的法律,你的记忆被擦除之后,也可以选择拒绝之前的买断关系,成为像我一样的无主合成人。缺点是这样你就必须自己找到工作——我们是无法靠政府的赡养金过活的,那只是给人类的生活补助。”   平伏子说着,将数据线贴在了莱昂纳多的项圈上。   【用户‘樱’T54Xt000117向你有线传输了三个文件】   【是否接受】   “接受它们,然后安装,并在协议最后签字……嗯,如果你想的话,就签四十二吧。”   平伏子解释道:“它们是底层义体模块,个人身份识别认证系统和外部投影系统。我想虽然你被格式化了,但是在神经系统中应该是有出生时植入的硬件支持的……先试试看,能不能安装。”   “安装好了。”   四十二乖巧的答道。   “好,”平伏子难得的轻笑了一下,但她脸上的伤疤让这笑容显得有些可怕,“你先回车上。到了公司,我再给你安排后续的检查……   “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我会解开你的个人网络限制。”   更新啦!今天一更嗯哼。   咦,PS系统复活了……辣就在这里说吧,这里不收钱(小声)   最近间贴和书名被暂时封禁,正好赶上了一卷开头的部分和窝的推荐位真是岂可修……如果能追读的话,还是希望能追读,无法追读的读者老爷希望能把自订先打开几天,不然要是追订猛烈下降的话对窝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第四章 添加好友   不知是路面还是轮胎,亦或是减震系统的优化——四十二坐在向前飞驰的车上,却感受不到丝毫颠簸。   他将脑袋倚在车窗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他首先注意到,这车窗用了一种特殊的折光材料制成:从车内可以清晰无比的看到车外的一切,并且没有色差;但他从外向里看的时候,却只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然而,即使车速非常快,四十二却依旧能清晰无比的看到窗外的一切景象。它们就像是烙在了他的眼球上一样,只需一扫而过便能牢记。   这并非是灵能的作用。不出意外的话,这应当是这具身体原本具有的性能。   假如他的推测是真的——这或许是四十二用过的诸多躯壳中,性能最为强大的一具。   不过,这车似乎是某种军工产品。   四十二看着自己所在的这辆车飞快的超过其他的车辆,并且注意到其他的民用车似乎没有这种外部全遮光的车窗,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从之前的对话中分析,这个“常氏安全保障公司”,似乎与当地的地联总督是有所合作的。   而之前平伏子所说的“边境地区”这个词,也让四十二有些在意……   如今地球不是已经联合成一体了吗?那么,又是从哪里来的“边境”的说法?   还是说,裕廊工业区是对抗“外星侵略者”的边境防线?   原来如此,所以我会降临在这里吗。   他眨了眨眼,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外面的新世界。   如今星州已是深夜,四处却尽是彻夜不灭的霓虹灯。   街边像是石墩一样、一米多高的圆柱形台子上立着全息投影的虚拟偶像,正与乌压压聚在一起的粉丝们进行互动;不知名的摩天大楼的两面是由无缝相连的屏幕组成的外墙,整个变成了一块巨大的荧屏,上面正循环播放着最新型义肢的广告。   酒吧和美容院的生意异常火爆,随处可见身穿类似钢牙谢那种带马甲的紧身衣的工人们进进出出;街上基本看不到几个十几岁的青少年,但带着孩子散步的年轻妈妈却有许多;另有那种占地不大、但却折叠两三层楼的餐馆,四十二一眼扫过去便能粗略的估算出约有几百位客人像是在蜂巢中一般,正在安稳的用餐。   最让四十二有些眼熟的,是在这充满未来气息的城市中,却仍然看得到街边贩卖零食流动商贩,以及贩卖烤串的小店——意外的是,生意不错。   在半个小时的车程后,四十二到了他的目的地。   一个看上去像是躺平的罐头一样的公司,占地面积不到半座足球场,从窗户上看大约只有两层楼,每一层约有十米左右的高度。而“常氏安全保障公司”这几个字,还是用铁丝固定在外墙的。   仅仅只是从规模上来看,不像是什么大公司——像是之前路过的那座巨大的写字楼,隔着三条街都能看得见上面的广告。   “我们到了,四十二。”   一个声音悦耳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这就是我们公司。”   那是陪在他身边的一位竖着银色马尾的少女。最让四十二注意的,是她那对翠绿如宝石一般的猫眼——字面意义上的猫眼。   “你叫什么名字?”   四十二轻声问道。   “小薇。”   少女轻快的答道:“我的名字是小薇——嗯,要加个好友吗?”   “啊,好的。可是,怎么加?”   四十二有些歉意的说道:“你也知道的,我的记忆……”   小薇的脸上顿时显露出母性的哀怜:“我懂的,我懂的。那群毛手毛脚的小偷,真是可恨!连这种程度的格式化都能……抱歉,对不起,四十二。我不是故意提起的这件事……”   “没事的,对如今的我来说,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比较可怜。”   四十二平静的答道。   少女顿时沉默了一瞬。   这或许才是最可怜的地方,她想。   但没有继续提这件事,她只是嘴角轻快的扬起,伸手点在了四十二的项圈上,轻声说道:“这样就可以了……你先接受,我们下车。”   说着,她伸手轻轻推开车门。车门像是悬浮的叶片一样,轻盈的翻转了一圈,收到了车顶上。   而四十二眼前也浮现出这样一行消息:   【身份认证编码7891的公民“小薇”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是否接受】   【这是你第一个添加的好友,是否要设为特别关注】   是。不用。   四十二被搀扶着下车,伸手在空中简单的点划选择着。   “其实你熟练之后是可以不用手的。”   小薇看着四十二在空中点点划划的动作,忍不住说道:“这面板是接入在你的神经系统中的,你的手去点击它也仅仅只是一个确认过程。你其实只要有点下去的想法就可以了……”   “不,这样是不行的。”   一个有些阴柔的男声从旁边打断道:“别教她这么先进的东西。”   那正是从隔壁那辆医疗车上走下来的诺伯特医生。   经过他的紧急处理,另外一位合成人的面色看上去已经平稳了许多,苍白的面色也变得红润了许多,走路时也不再总是那么卡顿。   诺伯特医生注意到四十二的目光,他便笑了笑,以矜持的语气说道:“只是很简单的医疗处理——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他说话时的语言,和钢牙、平伏子以及小薇不同,那是更接近于埃及语的一种新式语言。但在他说话的同时,四十二就理解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似乎是平伏子给他重新开启的神经系统的一个能力。因为在此之前,他能听懂钢牙那个公司的黑人保安的话,还是单纯的依靠他上一世积累下来的语言能力……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这种类似同声传译,但却更为先进的特殊能力。   四十二的目光愈发明亮。   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好。   这还没有到他穿越前的年数,世界就已经变得如此美好……四十二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改变究竟是有多大。   看着四十二闪亮而有些兴奋的双眼,诺伯特医生友善的笑了笑,举起自己被刷成了闪着星光的粉红色机械义手,与四十二握了一下。   “你好,四十二……嗯?”   他有些迟疑的问道:“嗯……四十二先生?”   四十二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是的!”   “喔,果然如此。看着,小薇,这就叫大师风范。这就是伟大的诺伯特博士对人体骨骼学的了解。”   诺伯特医生以优越的语气如此说道,然后转头向着四十二解释道:“对了,我另外对你解释一点。你不要试图尝试使用意志直接控制你的个人终端,这需要大量的生活经验,熟能生巧之后形成条件反射,否则就要通过植入神经插件才能完成这……嗯?!”   他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因为在诺伯特医生没有接触四十二的情况下,他的眼前却莫名弹出了一份提示:   【身份认证编码**42的公民“四十二”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是否接受】   更新完毕! 第五章 幽灵特工   诺伯特医生倒吸一口凉气,大脑仿佛浸入了薄荷味的冷却液一般——   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   四十二应该不知道自己的个人身份识别码。他也没有用数据线链接到自己的神经接口……那么,这个好友申请是怎么递交过来的?   而且,这个乱码是什么情况?   一般来说,个人身份识别码都应该展示后四位……可这孩子为什么只有两位数?   只展示两位数的……那可都是来自政府的特工啊。   诺伯特医生突然心中出现了一个危险的猜想:   难道这孩子的记忆在被格式化之前,是一位幽灵特工?   如今的一些年轻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在八十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席卷全球的战争。那个时候联邦政府还没有成立、虫族还没有入侵地球。   那次战争的规模并不大,最终直接遇难的死者,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千人……但是,这一千人中,有超过三百人是来自各国的权力者。   那是一次来自灵能世界的叛乱。   随着觉醒灵能的人越来越多,灵能世界与表世界逐渐开始变得不可剥离。   年轻人们对自己的能力感到骄傲和自得,可对自己依然要服从表世界的法律和道德,又要服从灵能世界以圣长子公会、真宗玫瑰十字等大组织的内部纪律和行事规范而感到不满。   事件的导火线非常可笑——它来自一位名叫“安妮”的女性灵能者的能力失控。她对自己能力的掌控力很弱,但在公交车上遇到小偷的时候却依旧试图上前见义勇为,却被小偷的枪支击伤、不幸引发了火灾。   事故最终导致三人遇难。虽然安妮没有杀人的意愿,但毕竟造成了严重的恶果,因此被判处五十年监禁。   这件事传到网上,却被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年轻灵能者们带起了节奏:他们认为,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小偷的话、如果小偷没有携带枪支的话,这三人就不会死——因此这罪过应当是小偷的、甚至于是执法人员、立法人员的。   而之所以惩罚见义勇为者,都是那些没有灵能的人、或者灵能较弱的人对天才灵能者的嫉妒。   但警方的说法是,安妮小姐毕竟没有执法权,因此因为她的冒失举动而造成了更大的破坏,应有她自己负责。而且她应当知道自己持有相当危险的灵能,因此她从最开始就不应出手,甚至不该乘坐公共汽车——这位少女的灵能属于身体异变系,学名为“血流成火”,她的鲜血一旦离开身体就会剧烈燃烧发出高热的灵能。   换言之,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易燃物。   而这事却被年轻人们理解为一种歧视……不幸的是,这些中二病患者们却有着货真价值的行动力。   于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们团结在了一起,组成了义警“护火者”,按照他们的正义观去惩处各地的“不法之徒”,以此证明是法律落后。   一开始,他们的义举的确赢得了路人的赞许。但后来,随着“护火者”内部的权力斗争,以及一些对灵能者真的抱有恶意的人的刻意引导,他们的行事越发激进。   一些“护火者”意识到了不妙,试图退出组织。但他们随后遭到了不明身份的人的袭击,多数不幸身亡。而激进的护火者们立刻认为,他们这是受到了当权者的打压,准备进行反抗。   这个时候,圣公会介入了事件。他们试图进行调停,但这群少年人并不愿意放弃报复,随后调停者被护火者的一个首领所毒杀。   这群孩子并不了解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说法,全部都是任性而为。于是圣公会也发怒了,下令将护火者打为非法结社。   一时之间,护火者们同时受到了两个世界的追杀。   他们变得疯狂起来,开始劫持电视台发表报复言论、或是袭击警察局,一时之间灵能者与普通人的矛盾愈发激烈。   事件的高 潮,是一位来自法兰克的外交官的不幸身亡。一批较为保守的护火者们,认为这个外交官是引导仇恨的幕后黑手,决定将他暗杀、以为一切就此结束了……可另外一批较为激进的护火者们却不愿意停下。   最糟糕的是,这位外交官被证明是无罪的——他们又被骗了。   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算计,一些护火者们终于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但另外一些人,则伙同那些对这个世界不满的反社会灵能者,甚至于那些觉醒了灵能的罪犯,改名为“灭火者”,开始歇斯底里的攻击一切秩序。   确定对方已然罪无可恕之后,兄弟会倾巢出动。四十二位精英刺客,在三个月内杀死了所有叛乱者。   尽管这件事严格来说并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却给各国政府提了个醒。   后来,虫族入侵。地球联邦政府准备成立。   一位叫做但他林的科学家发明了“雷蒙盖顿”系统,通过在后颈植入芯片、与神经系统相连,可以让人类通过意念控制智能家居,互相通信交流、亦或是上网浏览资料。   这伟大的发明引发了一次生产革命。越是年轻人,接受改造的危险就越低,在青春期前接受神经手术的话,则可以达成百分百的成功率,而若是老人进行改造则有瘫痪的可能。   于是,在联邦政府成立之后,政府决定为所有新生儿进行免费改造,并且为所有公民创建个人认证识别码,一时之间,物流、通讯、金融、征信等行业进入了新时代。   与其同时,政府也在芯片上植入了灵能抑制器——人们依旧可以觉醒灵能,灵能者依旧可以加速学习和工作。但灵能将不再会给人类带来特殊的能力。   因为人类在沟通止境时产生的灵能,都将被芯片吸走并释放。就像是把碗变成了漏斗一样,始终存不下能引起质变的灵能。   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反而是更好的结果。   就像是圣王一样,体内长期积蓄灵能而不使用,就会对身体造成缓慢而持久的破坏;而且随着现代社会的到来,绝大多数具有攻击性、破坏性的灵能都无法得到锻炼,可人们却几乎都在从事脑力劳动,这会让他们的灵能缓慢得到增长。   最终,就会导致类似“安妮案”一样的惨剧发生。   但约束普通人的灵能,就可以让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程度的安全性。而经过泄压之后,身体长期通过流动中的灵能,反而可以不断优化人的大脑和神经——就像是经常使用灵能的古代灵能者一样。   而只要通过数据解码和适当的改造,就可以让一些优秀而可靠的人成为“幽灵特工”。   当然,不是为了让他们杀人。   他们后脑的灵能抑制器,反而能够成为一种约束体,让他们能够安全的以灵体的方式进入网络世界——即使被杀也能及时召回。   于是他们就能监视各大企业,不要让他们脱离法律的约束;监视各地战场,第一时间调度士兵;以及在各地的摄像头中穿行,追捕被通缉者。而且,比人工智能可靠。   因为一般人无法累积灵能,就不可能凝结灵体。他们只能进入局域网,或是像是用个人终端上网一样正常的进入网络。   所以他们才会叫“幽灵特工”。   在你与你的朋友聊天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有一个幽灵一样的人从旁边路过,而你对此毫无察觉。   ……难道四十二在失忆之前,是一位幽灵特工?   诺伯特医生感觉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   喂,这麻烦大了啊。   我说,现在把他丢掉还来得及吗?   更新完毕!   嗯,可能有人没看到请假条,所以窝在这里再说一下,这两天窝正好有点忙,先单更的同时忙一下现实中的事,等吐槽系统恢复之后窝就会恢复双更哒。如果觉得有槽吐不出来很别扭的,窝建议先不要急着看,不如可以先点几天的自动订阅然后养起来,等13号之后再看也行。   突然感觉书评毫无意义了啊(小声)   但你们要记得自动订阅啊——这一页翻过去,那个可爱的小东西点绿就可以了! 第六章 无名之狗   诺伯特医生没法不怕。   他现在看到四十二,就像是惯偷看到条子一样——光是想着对方之前可能是个幽灵特工,他现在心里就发虚。   某种意义上,他的确算是个惯偷。   想想也知道,既然存在合法使用灵能的人,自然也就有不合法的。   如今现存的所有的灵能结社,都已经在联邦政府成立的时候正规化、合法化。除却属于联邦政府的“幽灵特工”之外,就只有他们这些官方灵能者,是没有佩戴灵能抑制器的了。   剩下的,全部都是非法的灵能使用者。   而且原理上也非常简单:既然灵能抑制器与芯片是一体的,那么只要移除芯片,就等于移除了灵能抑制器了。   这芯片的工艺本身也并不复杂。一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目前已经是第三代的液态芯片了。虽然第三代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技术力复制,但至少第二代的骨骼型芯片还是很轻松就能仿制的。   而且,只要使用官方的芯片,就一定会有个人认证码。那些从事见不得人的勾当的朋友们,自然是不喜欢这种东西的。   不赚钱的老板就会想动点歪心思,赚钱的就想赚的更多。即使明知道有幽灵特工正盯着自己,但能理智地收手的人并不多。   更多的,则是自己养一些灵能者。   总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当地彻底混不下去了、或是犯了事打算跑路了,就来黑市给自己换一张脸、换点胳膊腿的。让他们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芯片通过爬虫吸出,然后抽出一根骨头换个新的——或者说老的芯片,顺势做个不那么合法的新身份,自然也是会有人愿意的。   而既然他们都换了身份了,再送他们一份工作,又有什么不满的呢?   他们失去了芯片,几乎百分百会在三个月内觉醒灵能:他们也同样能进入网络……但他们却并非是为了维护正义和秩序,而是为了窃取别的公司的机密、窃取他人的隐私,或是直接摧毁他人的数据库。   同理,这些心都黑了的企业主们,自然也不相信幽灵特工能及时的保护自己。于是他们自己也会豢养一些这样的灵能者,用于自我防护。   这几乎成为了一种潜规则。   他们自然也会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去袭杀那些幽灵特工。而和幽灵特工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被杀,就会死。   所以这些失去了公民身份的灵能者们,仅仅只是消耗品而已。他们已经失去了人的身份,就只能当狗了。   或是看门狗。或是猎犬。或是鬣狗。   当然,也有咬死了主人的疯狗,以及没有主人的野狼。   诺伯特医生,曾经就是一只猎犬。   随着他的主人东窗事发,被关进了监狱……而他也因此重获自由。   但他却永远不会忘记,昔日自己被幽灵特工抓住、从网络中硬生生拖回到现实世界时,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恐惧。   他好歹是回来了,回到了人类的世界里——他现在的老板把他从垃圾堆里翻了出来,重新给了他一个属于人类的名字。而不是狗用的“外号”。   非法灵能者是无法添加好友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个人认证码。换言之……这个失忆的合成人,恐怕是一位走失了的幽灵特工。   无论是杀掉他,还是试图欺骗他,都一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他已经留下了一次案底,芯片也不能第二次拆卸了……换言之,他没有任何可能逃脱的机会。   到底是谁敢袭击一位幽灵特工?   又是谁,把这个被清除了记忆的幽灵特工丢在他们正准备查抄的工厂里?   如果这是公司的敌人,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家的动向的?   诺伯特医生心中念头电转,表情越发亲和温柔,声音中却仍旧是有些按耐不住的颤抖:“嗯……四十二先生。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是本能。”   四十二很快答道。   他这确实是实话。因为四十二刚才意识到,这神经芯片似乎是经过某种特化的……他如果使用灵能,就能将其轻松的进行精密控制。   也就是说,在诺伯特医生制止四十二、让他不要轻易尝试之前——四十二就已经学会了这种操作。   真的就像是本能一样。   而在他与诺伯特医生的义肢握手的时候,他脑中就突然浮现出来了一个接口。仿佛只要自己想,就能通过握手侵入到对方的神经网络一般……   即使在两人的手互相松开之后,四十二脑海中的那个接口也只是变得暗淡,并没有消失。诺伯特医生整个人的信息端口对自己仿佛是完全敞开的……完全没有最开始钢牙和平伏子所说的,不使用数据线进行物理链接的话就无法绕过防火墙之类的情况。   ……自己这“天使”的代号,莫非是指电子战用万能天使吗喂。   四十二决定把这个东西给搞明白。   因此,他才会对着疑似专家的诺伯特医生直接暴露出自己的特殊之处。   这是经过谨慎的考量的——首先,这家公司的人亲眼见过“自己”失去记忆,变得无害。那么假如这种特质十分稀有,他们也会习惯性的信任自己、至少也是试图利用,而非是伤害这宝贵的实验体。   而不管对方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会给四十二带来一些情报,告诉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哪怕事件完全闹大了,也会有魔神闻讯赶来。   所以不管怎么样,对四十二来说都是好的。   毕竟在四十二面前,一切未知的危险都不存在,把握主动权更为重要——他清晰的看到了诺伯特医生的名字从黄色一阵剧烈变化,然后稳定在了绿色上。   他害怕了。   四十二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并不恐惧、也没有死亡的预感,而仅仅只是害怕、瑟缩,还有些许尊敬……所以,这种特质是代表政府部门的执法者吗?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人有黑色记录?   这点倒也可以利用一下。   被四十二那水晶般的瞳孔直勾勾的凝视着,诺伯特医生感觉自己有些发毛。   他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对四十二劝道。   “我想……我是说,我需要对你的身体进行更为详细的检查。你知道的,全身麻醉的那种。我得向你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先去签个字。”   “好。”   四十二盯着他看了一会,平静乖巧的点了点头:“我跟你走。”   他之所以会答应下来,不是因为扮演的需求,也不是他相信诺伯特医生的口头承诺——只是看在他比较绿的份上而已。   绿色的名片不一定是尊敬、友善。发自内心的不敢与自己为敌……同样也会是绿色的。   “哎?”   一旁的小薇看着四十二只是三言两句,就跟着诺伯特医生跑了,顿时一脸懵逼、面露纠结之色。   虽然诺伯特医生的确是个好人,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但这孩子……未免也太好拐了吧?   更新完毕! 第七章 想喝肥宅快乐水   听着耳边的液体下降声,四十二再度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正躺在一个像是胶囊一样的透明容器内,全身上下不着片缕,周身沾着有些许植物味道的黄褐色液体。   之前他就沉睡在这液体之中,接受检查——这种液体能够通过鼻腔浸入体内而不影响供氧,也不产生剧痛或是鼓涨感,同时还具有某种安眠功效。   四十二刚躺进去不久,就很快失去了意识,陷入到了质量相当高的安眠之中。   他没有做梦,只是感觉意识漂浮在一片光的海洋之中,异常的宁静。   在他再度醒来的时候,竟是感觉疲惫消退了不少。   ……这倒是个好东西啊。   “这是什么机器?”   四十二轻声问道,从舱中立起了身体:“感觉不错。”   那些液体见到空气便很快干涸,在皮肤上留下丝丝清爽的凉意。在四十二从里面走出来,赤着脚站在厚羊绒的地毯上时,他身上的液体已然完全消失不见。   “安眠。”   诺伯特医生伸出一个手指,遥遥指了一下那舱室,干脆利落的答道:“它就叫这个名字。”   他坐在一旁的复古沙发上,单手端着个半透明的、像是玻璃又泛着荧光的杯子,里面是某种加了冰块的、带有白色泡沫的液体。   注意到四十二的目光,他友善的举了举杯子:“来点吗?椰子牌椰汁,老牌子。不含酒精。”   四十二只是摇了摇头,同样简单的评论着:“名副其实。”   他这话即是对饮料说的,也是对那台机器说的。   诺伯特医生会心一笑,问道:“要点牛奶吗?或者果汁?”   “……我要喝橘子汽水,加冰。”   四十二顿了顿,答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诺伯特医生给他准备好的白大褂,随手披上来遮盖身体。   随后,他便赤着脚慢慢走向了房间的北侧。   那里是房间背光的一面。可以看到,地面上有一根立柱正向上斜斜支着一个四十八寸的大屏幕。   它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看起来像是屏幕的东西了。尤其是上面正亮着光,循环播放着一个复杂3D图案的衍化,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屏幕保护画面。   “你看起来没那么慌张了。”   四十二背对着诺伯特医生,轻声说道。   他说着,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屏幕——这似乎是让诺伯特医生能站着随意操作的屏幕,以至于四十二需要稍微抬高一些手才能碰得到。   在四十二伸手碰了一下屏幕之后,它便自行亮起,像是湖面一样映出了四十二的倒影。   这才是四十二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一世的样貌。   这是与拜蒙有些相似的容貌。只是和女性化的拜蒙相比,更为中性化一些。   他的头发稍有些长,但没有长到过肩。他有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睛,纤细的眉毛明亮的眼,看上去十分清秀淡雅的中性容貌。那容貌、皮肤和气质打扮看上去有些微妙的错位的和谐感——无论说他是十几岁,还是三十多岁都会有人信。   在男性看来,四十二更接近于女性;而在女性看来,他更像是清秀的美少年。他身上非黑即白,眼神和神态却过于沉稳,像是一尊菩萨像、一块凝固的冰、一张水墨画卷。   感觉比拜蒙还要好看些啊。   四十二在心中点评着。   拜蒙的话,气质上其实要更接近于禁欲系的僧侣,但又不像是圣子那样具有神圣感,反倒是有种堕落的意味。   而自己这一世,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清澈”。   不需要任何饰品,也不需要化妆打扮。即使是赤着身体、或是披着粗布的衣服,亦或是穿上华丽而时尚的外衣,那股气息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四十二一边左右偏头,照着像是某种采像系统的镜子,一边发出清冷的声音:“我感觉到你心中的恐惧消散了。”   “的确是这样的。”   诺伯特医生笑了笑:“不愧是你……即使仍然处于约束中,也能如此敏感的察觉到我的情绪。”   四十二淡声答道:“是你的情绪太显眼了。”   “差不多吧,也是我太多心了。”   诺伯特自嘲般的耸了耸肩:“嗨,都过去这么久了。当过贼,做了亏心事,一辈子都要怕。”   他说着,像是喝酒一般的抿了一口椰汁,低声坦然道:“我之前以为你是联邦政府的特工。说实在的,吓得我脸都快掉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发现你的灵能限制装置没有解锁。”   诺伯特答道:“虽然你的灵能读数很高,高到了超过临界值的程度,但是你没有接受过官方的改造。平小姐说的不错,你真的是个纯净体,极为稀有的纯净体……”   他说着,抬手在空中一按,微微侧头的四十二的样貌便被定格在了屏幕中。   然后他稍微一操作,那平台上的人像就被关闭。紧接着它自动降低到了适合四十二使用的高度和角度,打开了一份体检报告。   “我给你设置了亲密访客权限,你可以先查看一下你的体检报告了,我去给你拿饮料。”   诺伯特说到这里,还是多嘱咐了一句:“还有,碳酸饮料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没事。”   四十二固执的说道:“对我来说,影响不大。”   和那相比,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喝上一杯肥宅快乐水。   穿越回了从公元前一千年,好不容易一点一点爬回到了现代、甚至近未来……尤其是这还是他亲手缔造的未来。   一些执念如果得不到满足的话是无法平息的。   别的不说,肥宅快乐水、现代美食和电子游戏,至少这几样他一定要重新体验一下。   这可是时隔三千余年的肥宅快乐水——   谢天谢地,汽水这种发明没有因为他的蝴蝶效应而消失不见。   “嗯,好吧,好吧。”   诺伯特心情不错的应了下来:“看起来,你是会对口腹之欲特别感兴趣的那类合成人呢。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给你拿点三型保护药——先吃点药再喝饮料、吃饭,这样不伤身体,也不会变胖。”   “……听起来是好东西。”   四十二的眼睛微微一亮。   诺伯特不禁失笑:“这个又不贵。虽然的确是好东西,但人就不爱用。他们宁可吃坏了身体来医院,或者吃胖了去美容院,也不愿意记得进食前吃点药。”   “我会记得的。”   四十二认真的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可以的话,给我多拿点。”   “……嗯,好啊。”   看到四十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诺伯特微微一顿。随即,他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淡,却也更加真实:“看来你猜到了。”   “自然。”   四十二一边查看着自己的体检报告,一边淡声道:“我都知道了这么多,你能放我走吗?”   诺伯特医生笑呵呵的说道:“当然不能。”   “那你会把我报废吗?”   “那太浪费了。”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了。”   四十二说着,背着手微微侧头凝视着诺伯特:“我不会拒绝你们的要求,因为我很聪明。”   “您的确是个聪明人,四十二。那就只能说欢迎了,吓不到你非常可惜,”诺伯特回过头来,赞许般微微一笑,“我们的……新同事。”   更新完毕!   今天白天有点事,所以晚上更新……不过还是更新辣!(挺胸) 第八章 神经接口   四十二仔细研究着自己的体检报告……尽管有一些术语看不太懂,但光是已知的部分中,足以能看出一些特殊的东西了。   体检报告证明,四十二的确失去了之前的许多记忆——这个倒是在四十二的预料之中。   在接受体检之前,他就听诺伯特医生说过了。因为一个技工的操作失误,他的一部分底层记忆可能被删除掉了,这会四十二缺少一部分常识。所幸的是,他的行动及思维能力没有受到制约。   而对四十二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样他就可以更自然、更顺理成章的去询问一些在这个时代的人看起来可能是“常识”的东西,而不会受到怀疑,反而会得到公司的信任。   除此之外,四十二还注意到自己身上非常干净。   根据报告显示,这具身体没有安装过任何插件的痕迹,也没有使用特殊手段催化成长或是调整基因的痕迹。   ——这非常异常。   根据之前他与诺伯特医生的谈话,以及在车上的时候看到听到的广告可以推测出,这个时代的“神经插件”已经是一种非常普及的东西了。   哪怕是新生儿,通常也都会安装生理监视插件,避免父母在外工作的时候突然发生什么意外、或是孩子得了什么急症。   而稍微长大一些,也会安装记忆强化插件用于学习——这个时代的知识已经积累的太多了,如果按照正常的学习规模来说,学生累死累活学到三十多岁,才能勉强开始新领域的研究。   这就太浪费人力资源了。   如今这个时代的主要目标,是对生命奥秘的深入了解、对无尽星空的探索、对灵能的控制,和对人工智能的创造管理。   当然,还有对新武器的开发研究——虽然那些从异世界入侵的虫子威胁度不大,但还是会产生一些困扰的。   而这种基于“雷蒙盖顿”系统的神经插件,则可以提高人类的一些基本性能。它可以用来提高记忆力,让人用更短的寿命就能完成过去的人在十几、几十年间的学习成长进程,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变相的提高了人类寿命。   至少是提高了可用寿命。   可这就有点意思了。   为什么自己这具身体会完全没有使用过插件的痕迹?   简直就像是在培养皿中放了十几年,如今才刚刚取出来一样……但那样的身体一般会格外的脆弱迟缓,可它使用起来毫无阻碍,甚至具有一些习惯性的动作。   “还在看体检报告吗?”   诺伯特医生说着,推开大门直接走了进来:“那我想,你可能心中会对自己抱有一些疑惑。”   “我还对你抱有一些疑惑。”   四十二回头瞥了他一眼:“为什么刚刚突然离开了?”   “别怪我,我可是去给你找了个专家回来。”   诺伯特医生走到他身边,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用那只由粉色的机械组成的机械义手。   他笑眯眯的,拥着四十二转了半圈,有些滑稽的对着跟着他进来的那个男人鞠了一躬:“午安,老板,希望你还没死。”   “真好,你这孙子也活着。”   那个男人由机械合成音答复道。   这个人的出现,让四十二瞪大了眼睛——   如果要说这个时代有什么东西最让他感到“科幻感”的话,那无疑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或者说,这个东西。   他的头颅只有一半——下面那一半。   自颧骨以上的位置,原本应该是脑仁的位置上是一个被投影出来的红色的光球。它正随着这个男人的说话,而有节奏、有频率的快速收放着。   他从双眼以下的位置都是完好的,外面也有着人皮。他有鼻子,有嘴巴,有舌头,有牙齿。但他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上,只有一个横条的黑色墨镜片、嵌入在了他的颧骨中。   而他身上穿着圆领的绫罗长袍,赤衣金带,双手抄在宽大的长袖中,皮肤有些发黑。   除此之外,他似乎没有嗓子。四十二注意到,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喉结甚至都没有震动。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诺伯特医生笑眯眯的说道:“这个小可爱就是平女士捡回来的那个神奇的合成人。最神奇的地方在于,他没有使用过任何插件的记录……可他依旧有着与人正常交流生活的习惯和能力。   “而这位,是我们的老板,常希一,常总。江湖人称常半脸,诨号没头脑。”   “叫我老板,或者常叔就行。”   常总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向四十二伸出手来:“这儿没人叫我常总。”   “我想请问……人没有了脑子也能活下去吗?”   四十二轻声问道,伸出手去轻轻握了一下常希一的三个手指。   常总微微笑了一下:“当然可以,只要你有灵能。说来绕口,我这早就死了——是拿着灵能拖着这机器动弹,用这机器在这苟命呢。”   “灵能?”   “……合着还得重头讲吗这是。”   “不,这个我大概知道……”   “行吧。总之你且记着,你要使用灵能得考证,不然是违法的。”   常总嘴巴照常动着,而喉咙说发出机械合成的声音:“我是说,你也有灵能。但是你没有证。”   四十二看了看他,突然以天真的声音问道:“那你是办证的吗?”   “噗……”   坐在旁边的诺伯特医生把刚喝进去的酒又给喷了出来,笑的呛咳个不停。   常希一发出了机械的笑声:“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这样啊,”四十二没有过多的纠结于调戏老板,很快转移话题到了他真正感兴趣的地方,“那我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它可能会是什么?”   “没有神经插件的使用记录,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常希一答道:“我想诺伯特应该跟你说过一些了,如今这地界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不使用神经插件的人了,星州这都臭遍街了。我小时候在天津卫上学,那边也富裕,二十几年前就流行开了。不如说,咱们整个亚洲地区真正意义上的穷人非常少,基本都能买得起插件——别的且不说呢,你哪怕进了局子留了案底,出来不给你挂个插件能放心吗。   “你像是医院照顾病人或是婴儿,那就得挂一个生理监视插件,不然护士也不放心;如果病危可能还要再多挂一个维生插件,用来在危急关头自体急救顺便向护士台报警。或者也有比较高端的,可以精确控制激素水平来治疗一些疾病。”   常老板详细的跟四十二解释着,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个“安保公司”的老总,到更像是个港口的技工。   包括那些军用、警用的机械外骨骼,或是那些或仿生或强化的义肢,训练肌肉记忆的‘训练装置’,或是以及控制无人机或是要塞机械守卫的“湿件接口”,都是通过雷蒙盖顿系统与身体达成同步的,也能算是神经插件的一种。   只要使用过,就肯定会留下记录——包括安装、卸载的时间、地点和技术人员的签名。   要是没有它,那些买到劣质插件,产生一系列后遗症的顾客就会很难维权。对那些使用非法插件的罪犯,也只有这种手段能证明对方曾经使用过。   “……可我这里完全没有记录。”   “巧就巧在这呢不是。”   常老板乐呵呵的笑着,走到操作台旁边熟练的操作了起来:“来,我来帮你看看……那孙子学艺不精,给人装个眼装个胳膊腿的还行,这种技术活他可办不了。”   “……常叔,咱们这不是安保公司吗?”   四十二突然感觉他的画风有些不太对。   “谁也没说安保公司就不能研究技术活不是。”   常老板头也没回,随口答道:“倒退个十年,你常叔这公司就是卖插件的,我自己给自己装插件都不用麻醉,眨个眼的功夫就完事。要不是有人不让好好做生意……”   他没说完,就停下了自己的话。   随后常老板指了指自己闪闪发亮的头顶,用粗糙的机械合成音答复道:“诺,这东西就是我做的,手艺够可以了吧?”   更新完毕! 第九章 “故乡”(二合一)   要说常老板手艺不错这件事,四十二还是打心底相信的。   别的不说,常老板他自己就是个最好的活招牌。   他那脑仁不知道受了什么伤,里头被榨了个干干净净、空空荡荡。从外面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常老板的颅骨下半截爬满了大大小小的晶体管。   但是,他的骨骼仍有着生命的颜色,外面的血肉依旧存活。虽然看起来不是非常好看,却仍旧仅止步于半机械改造的程度。   这在技术上,可比完全换成机械要难的多。   所谓见微知著……从这里大约就能看出来,常老板这家公司的技术力肯定是不错的,不是什么地下帮派组织随手开出来洗钱的皮包公司。   “那,老板,”四十二开口问道,“使用插件的记录可能会被删除吗?”   “理论上可以,但说实在的,不太可能。”   常希一耸了耸肩,乐呵呵的说着:“因为这份信息是物理保存的。它是以染色的方式,将资讯以密文手段印在脊椎上——倒也不是说不可以啊。只要你像我一样,出门被车当头这么一撞,整条脊椎噗嗤一下蹿出去,哎,那自然就行了。”   ……像你一样?   四十二眨了眨眼。   你头上那分明就是枪伤。   从伤口的大小上来说,常老板没有当场死亡,已经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了。   说起来也是,一个卖神经插件的公司,突然老板的脑壳没了一半,整个脑子现在空荡荡的像是被僵尸舔过一样……这地方的治安真的没问题吗?   四十二看着在鼓捣体检报告的常老板,轻声问道:“您这伤是怎么来的?”   常老板笑眯眯的说道:“嗨,不说了嘛,叫车撞的。”   “……什么车能撞成这样?”   “摩托车啊。我跟你说,这么大一辆摩托车当时就冲着我飞过来……”   “一辆叫‘点22’的摩托车。嗯,特别大。”   诺伯特医生在旁边冷不丁的拆了一句台:“它精准的从老板的脑壳上压了过去,然后常总就变成没头脑了。”   “……你这孙子是真不够揍的。”   常老板一脸扫兴,开口发出了抑扬顿挫的机械合成骂街声:“我就给人小孩开个玩笑,你在旁边帮个腔是能死啊?”   “这种事还是得说清楚的,老板。四十二现在对世界的认知不清楚,还开不起玩笑……他会当真的。”   诺伯特医生一本正经的说道:“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啧……”   常老板摇摇头,发出吱嘎的机械声。   诺伯特医生凑到四十二身边,小声开口道:“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起码这样就没人知道老板谢顶了。”   “都说多少次了,我没谢过顶!你特娘的又到处造谣!”   常老板一边看在工作台前看着四十二的体检报告,一边暴躁的发出极有韵律、有节奏的机械合成声:“你给我等着,我是早晚得把你这孙子按墙上抠出来揍一顿!”   ……别的不说,这常老板的合成音倒是越听越有味道啊。   在旁边安静的围观他们俩扯淡的四十二是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四十二还是不太明白,为啥常老板要用这么粗糙的机械合成音——它听起来甚至有极为明显的杂音,就像是原始概念中的机器人的声音一样。   用这种声音说话,还能发出常人能够分辨的地方口音,就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虽说四十二也不太明白这种了不起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行吧,大概算是查清了。”   常老板又检查了一轮,松了口气回来跟诺伯特医生确认到:“不是‘故乡’的合成人,发聘书去吧。”   闻言,诺伯特医生也松了口气:“那就好……”   “故乡是什么?”   四十二原本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们,突然开口问道。   常老板思索了一下,很快做出了决定:“正好,这事你也得知道一下。防止你在外面说错什么话。   “你就算是记忆没洗掉,不知道‘故乡’组织也很正常。因为他们不在星洲这边活动。”   “他们是北欧的非法组织。”   诺伯特医生答道:“是极端的反技术进步组织,大概类似于达·芬奇时代的戈尔曼党。   “他们认为,基于雷蒙盖顿系统发展出的所有技术都不应存在。将肉体进行机械化改造,就是用‘人造物’污染了‘人类’,让人类变得更为低劣。   “甚至不仅于此——他们认为基因调整也是不应存在的技术。说着什么‘这是人类偷走了原本属于自然的权柄,人类一定会滥用这种技术,自己毁灭自己’的蠢话,控制一批医院,以‘做社会学研究’为掩盖,制造了一批没有接受过基因调整,也没有接受过雷蒙盖顿手术的‘新生儿’。”   诺伯特医生嗤笑着说道:“一批没啥能力、也没啥专长,但傲慢的不行,认为自己才是地球之主的蠢货。”   “戈尔曼……是环保党吗?”   四十二愣了一下,奇道。   这种思想怎么又出现了?   他立刻想起来了这个曾经成为自己主线任务一部分的人的名字:   那是在他作为莱昂纳多,准备铺设地铁的时候跳出来的反对者——一位大学教授。   他组织起了一堆人,宣扬着“让噪音和污染滚出我们的生活”之类的思想,主张要让轨道建立在无人的郊外。也就是说,反对铁路进入城市,“它就像是一把钢刀,刺入到了我们心爱的家园中。它会杀了我们的家”他如此说道。   他的思想引起了许多学者、医生和教授的注意,试图让贵族和大臣们为此而修改政策,禁止地铁的修建、禁止铁路交通进入城镇。   ——毕竟他自己也不需要乘坐铁路列车。   一开始,贵族们只是把他们当成笑话。因为谁都知道,铁路交通对货运、对战略物资的调配、对商业的发展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他们将这群天天要发表新政见的人,戏谑的称为“环保党”,仿佛他们真的是一个党派一样。   但实际上只不过是猴子而已,所以根本没人去管他们。   真正让他们破灭的,是他们之后的一些“政策”。   尽管之前的“倡议”还没落实,他们已经开始考虑其他的“新政见”了……比如说,将工厂隔离出居住区。   这引起了工人阶级的剧烈反抗,因为这样他们上下班就会变得非常不方便。而这群闲的没事干的人,显然也看不起这些工人。   工人的反抗,让工厂主们注意到了这支“政治力量”。而真正把他们激怒的,是之后近乎可笑的政见:工厂隔离出居住区还不够,它们可能会污染森林河流,破坏森林中的生态。所以工厂应该搬到荒地沼泽中——显然,蛇和蜥蜴的生态并不在他们关注的范围中。   于是一些人就去找到莱昂纳多,请求他主持正义。不说把他们抓起来,至少让他们闭嘴,省的要是哪个贵族脑子傻了,真的决定这样做了:这种突然失了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前提的。   而当时的莱昂纳多,也就这件事简单的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他们在想屁吃。   随着戈尔曼被逮捕,这波键盘政治局的强者们也是树倒猢狲散。   但他当时……应该已经把这种思想掐死了才对啊?   “是这样的。多亏了莱昂纳多当时的高调处理,以及他留下的书籍中对这些意识形态的评价,地球联邦政府很快意识到了这种思想的危害性。”   面对四十二的疑惑,诺伯特医生解释道:“所以即使带头的几个人都有着不错的社会地位,其中甚至有两位世界闻名的富豪,但他们仍旧在第一时间被定义为‘非法组织’,并被联邦政府追捕。   “随着首领的落网,他们却反而表现出了更强烈的攻击性。他们立刻卸下了伪装,开始在世界各地进行恐怖袭击——”   诺伯特医生严肃的说道:“目标是新生儿医院。他们试图劫走还没有进行雷蒙盖顿手术的婴儿……最神奇的是,他们还能屡屡得手。   “根据调查,这是因为他们能够在不依靠雷蒙盖顿系统的情况下,入侵网络。至于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至今还不知道。”   “简单来说,因为这个组织的人比较少,而且行动频率非常慢——这事都过了十多年了,而他们只出手了三次。所谓事有轻重缓急,虫族那边的入侵才是主要矛盾。联邦那边只能象征性的派一些幽灵特工过去帮忙查查。   常老板补充道:“但根据我们的情报网络,他们最近似乎又要行动了。   “——而你就是纯净体,还能像是幽灵特工一样入侵网络。这就是你旁边那孙子为啥偷摸的把我叫过来,他可能怕你用什么玄学能力把他的义体瘫痪了。”   说到这里,常老板忍不住笑了出声:“但我打赌这孙子压根就没仔细看你报告。你虽然没安装过插件,但经过了好几次基因调整……这可比安装神经插件更让那群废物难受。所以,你应该只是一个有幽灵特工潜质的合成人。   “我猜吧,你可能是哪个公司在计划批量生产幽灵特工的产物……但管他奶奶的是谁公司的啥项目,反正你让我们给捡到了,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老子给他吐出去。”   说到这里,常老板微微一笑:“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吧?用灵能你得用证呢。   “要办证不小老弟?”   “……假证?”   “别误会啊,不是假证,都是真的!”   常老板笑呵呵的说道:“只有一点,这都是死人的证。你吃不到政府给你开的工资,也拿不到养老金啥的……别着急啊,我给你,反正你有证了,就能用灵能了。这才是主要的。   “正巧,我们公司最近被狼群盯上了,还少个‘看门狗’。诺伯特已经废了……你能帮我盯一阵吗?不用太久,就六个月。再坚持六个月,我另外一相好的就有空了。她就是个幽灵特工,专业的。就是现在还在前线,腾不出手来。”   常老板说着,笑着拍了拍四十二的肩膀:“就帮哥哥半年,我送你一套合法身份。当然,你要还肯接着干,我给你开高工资!   “这不是客套话啊,我这是实话。外面那些野狗可没有你值得信任,他们可不会愿意我给他做这种深度的体检……诺伯特也没做过。我老实跟你说,他给你做的这个深度的体检,连记忆都能看的清楚。就因为你的记忆被抹了个干净,所以我防谁也不用防着你。”   常老板发出抑扬顿挫的机械合成音:“怎么样?给个准话。”   “但我不会幽灵特工的技术……”   “诺伯特会,让他教你。我这还有支援器,能把你的灵能强化到职业的幽灵特工的水平,绝对没问题的。”   “那这证的来路合法吗?”   “合法!实话跟你说吧,我这在卖插件之前,可是收废品的,收到点啥都不足为奇。幽灵特工这狗牌也没说不让人卖,你只要不太过分,挂脖子上街都没警察管的。”   常老板笑呵呵的说着:“你就安心用着。退一步讲,咱们这的总督也是我一相好的,你怕什么。反正又不指着拿啥社会福利,你把它就当一插件用,只要做到用灵能的时候你脖子上那玩意不嗡嗡着报警就够使了。”   ……我倒是觉得,你这在卖插件之前可能是在天津卫说相声的。   除了手艺活不错之外,别的是真没看出来,就是这嘴皮子倒是真的利索……   他以前是帝都人,但对天津话倒也不算陌生。   四十二心中嘟哝着,一时之间有些怀念。   稍微有点想回国去看看……   “能行吗,成不成给个准话?”   常老板开口催了一句。   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给他干一会吧。顺便也可以学一下,这个时代的人是如何使用灵能的……   四十二略一思考,就顺从的点了点头:“我答应。”   四千字,二合一!送上!   说好的二更!(挺胸) 第十章 大脑不会颤抖   与常老板签好员工协议之后,四十二领到了属于自己的身份牌——一枚瓢虫大小的蓝色宝石。   他将它扣在自己项圈的侧面,眼前便流过几行数据。   【检测到新的硬件……安装成功】   【新增个人识别码TxSe0983475,本识别码的应用范围受到局限】   【应用范围:星州/星州常氏股份有限公司】   【员工级别:正式员工】   【职位:星州裕廊工业区-常氏安全保障公司-网络安全工程师】   【已接入十七项新权限】   随着这些数据流在四十二眼前划过,他的耳边浮现出一个温柔的女声:“欢迎回来,工程师四十二。   “我是星州常氏股份有限公司的安全助手,常青。图灵编码X02-3,分属上位人工智能‘伏羲’。你的主要工作职责是负责我的日常维护。现在请跟着导航前往你的工位。”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四十二眼前的地面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绿色箭头,一直指到走廊尽头。   “所以……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网络工程师吗?”   四十二抬起头来,向诺伯特医生问道。   诺伯特医生只是耸了耸肩:“至少明面上是的。我猜你应该听到了常青的声音……不过你也不用怎么管她,你和她的职责无关。她只负责砌墙。”   “砌墙?”   “防火墙。只有人工智能做的出足够严密的防火墙……如果是工程师来做,无论如何都会有漏洞的。而且工程师会背叛,人工智能不会。”   诺伯特医生简单的答道:“至少,有图灵编码的人工智能不会。总之你先去你的工位吧,我陪你一起去。   “毕竟你不算是真正的网络工程师,你只是要借用网络工程师的工作装置……我得先帮你进行一下初始化设置。”   他说着,便跟在四十二身后,向着他的工位走去。   四十二注意到,这家公司的占地面积意外的大——他从诺伯特医生的个人房间,一直走了接近四百多米,才来到他的工位。   C512房间。   一个大约六平米的小房间,看起来就像是监禁室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窗户。   房间最中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沙发座椅,要坐在上面的话,腿一定是会悬在空中的。而下面的气垫应该就是为了能让人坐的更舒适。   在座椅上方是一个类似之前清洗记忆用的头盔,只是要复杂的多。它不仅有三个接口和一个神经探针,而且有心电图和脑电图的实时监视仪,看起来就像是一台巨大的乌贼。   而在座椅的对面是一台投影屏,左侧是厕所和浴室,右侧的墙上是折叠起来的睡床。在座椅的左手旁是一个报警按钮,右手则是强制退出按钮。   四十二的心情顿时很复杂。   ……说实在的,他以前的其中一个愿望,就是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豪华办公室。   某种意义上,他的这个愿望现在算是实现了。   除了房间稍微有点小。   “对网络工程师来说,这些设备已经足够了。”   诺伯特医生拍了拍四十二的肩膀:“但对你来说还不够。”   四十二注意到,他跟着自己走进这个房间,却没有触发警报。   但他早已有所推测:诺伯特的身份,肯定不只是一个医生那么简单。否则关于自己身份的核查是落不到他的手里的。   “常青。”   诺伯特医生扬声道:“将房间配色转为纯红,开启生命监控系统,开启自动报警系统,开启主动维生插件。对C512房间的信息三重加密,权限设置到保密级。”   “明白。”   那个温柔的女声很快答道:“已完成,诺伯特总管。”   随着她声音落下,原本温暖明亮的房间顿时变成了鲜红色,就像是什么秘密基地的警报触发了一样。   “我先给你改成红色,你之后可以自己改。”   诺伯特医生,或者说诺伯特总管扶着四十二坐上那个椅子。   他的一只膝盖垫在椅子上,另一只脚踩在气垫上——保持着这样的别扭姿势,将头盔从四十二上方拉下,熟练地扣在他的头上,同时嘴中念念有词:   “总之你记好,为了区别幻觉,要将房间颜色改成非常见色。或者你把它涂成什么别的图案也好,总之就是你在日常生活中见不到的房间。最忌讳的就是之前的那种温暖的配色……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能。”   四十二立刻点了点头,心中久违的有些激动:“然后呢?”   “然后你就不用管了。你的身体状况有问题的话,常青会给你报警的。”   诺伯特医生说着,将三片的磁性电极贴在四十二脖子上的项圈上,又给他的手腕和心脏贴上了电极。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四十二有些眼熟的东西:   一个赤色的大十字架勋章,它被拴在一根绳上。勋章的直径大约有两根手指的宽度。上面铭着繁复的深红色玫瑰装饰,而勋章的四个角则用花体字的法文刻着四个词:   真理,光明,良知,规则。   是真宗玫瑰教团的箴言。   “这就是……证?”   四十二有些茫然的问道。   诺伯特医生笑了笑:“对,这就是证。你以为呢?”   “我以为会是写着我的名字的一张纸。在检查的时候出示给特工。”   “那样的话,证件就没有存在意义了。”   诺伯特自以为幽默的讲了个笑话:“那样的话,人人都可以有证,人人也都可以没有证。薛定谔的证件——开玩笑的。那样特工的职责就要变成杀人了,因为人人都会违法。   “每一个死去的特工都有属于他的狗牌。而这块狗牌曾经属于一位教团的特工,你不需要知道教团是什么,只需要知道这是欧洲地区的组织……你之后会慢慢接触到的。   “记好,你的登陆密码是,‘真理,光明,良知,规则。’记住了没?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他说着这四个词的时候,用的是几百年前的法兰克口音,尽管有些蹩脚。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或许等于某种古语言的发音吧……   于是四十二点了点头:“记住了。”   “那你再重复一次。”   “真理,光明,良知,规则。”   四十二快速的答道,发音非常标准。   “……真意外,非常标准,”诺伯特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头,用那粉红色的义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的残余底层记忆里居然还会有第二语言记录。我对你之前的主人越发感兴趣了。   “记好就行。然后就是,把你的狗牌的大头插入到头盔的这个插槽里,你应该可以听到滴的一声。确认无误是之后带上头盔就可以了。”   诺伯特没有把项链挂在了四十二脖子上,只是就这样直接插在他头上的头盔中:“戴上头盔之后说密码,正确之后会发出嘟的一声。”   说着,他就将那勋章嵌入到一个一指宽的卡槽中。   随着头盔发出了滴的一声,它的荧幕上浮现出了一个满是玫瑰的十字架的鲜红图案。   “还有,下机的时候记得把它拔下来,省的你摘头盔的时候勒脖子。”   诺伯特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头盔接着说道:“这是经验之谈。第一次登陆神经网络的人,退出网络的时候基本上都要被勒一次脖子才能记得住。”   “我想我的记性应该不错。”   “我当时也是这么以为的——算了,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诺伯特说到一半,突然打断了自己的话。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眯眯的又一次拍了拍四十二的头盔:“好了,把头盔戴正吧。收缩一下大小,用思维调整好电极位置,你眼中应该有电极位置。”   “嗯,有的。”   四十二分心答道。   调整电极位置并不难——比喻一下的话,大概类似于那种滑块模式的验证码,精度要求也不是特别高。这十几个电极,也就相当于连续做十几条验证码不能出错。   这并不算难。   ……至少比起过年抢票时候的验证码简单多了,而且意念操控之下还能有效避免手抖。   毕竟四十二不是松冈祯丞配音的角色,他的大脑不会颤抖。 第十一章 彼岸空间   随着所有的电极进入正确的位置,四十二眼前突然黑了下来。   在极短暂的“黑屏”之后,他的意识来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那是一片充满密密麻麻的数据的世界。   整个世界的色调都是天蓝色和白色的,除此之外再无第三种颜色。而他低头望去,发现自己只有一个粗糙的白色模型,就像是街边卖衣服的人体模型成了精一样。   而他此刻正飘在空中,与周围的数据流毫无关联。   隐约能看得见,离他很远的地方还有几个黑点正漂浮着,他们的身边快速交换着大量的数据,如同海洋在流动、卷起旋涡一般。   在很远很远的外侧,是四面八方包裹起来的,像是冰面一样厚实的数据层。再往外还有空间、而空间之外依旧有冰壁。   整个世界都被分割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三阶魔方。   “这就是我们公司的内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如同天外之音般传来:“这也是你的工作场所……我是说,假如你真的是一位网络安全工程师的话。   “现在,念你的密码,”诺伯特医生那标志性的、有些娘娘们们的声音传来,“你应该还记得。”   “真理,光明,良知,规则。”   四十二点了点头,清晰而缓慢的念道。   他声音落下的瞬间,四十二听见了在耳边响起的“嘟”的一声。   随后,他眼前的世界片片碎裂瓦解。   而后他落在了一处新的空间中。   ——以灵体的状态。   他的身材无比高大,眼中闪耀着璀璨如宇宙般的光辉,身后是数目众多的螺旋光翼,皮肤如同白玉一般晶莹剔透,全身如琉璃一般。   他的灵能如潮汐一般澎湃汹涌、不断叠加升高,瞬息之间已如浪潮般将周围一切淹没殆尽——   在那瞬间,他仿佛察觉到无尽远的某处,有七十二个节点微微颤动了一下。   下一刻,来自系统的信息流突然在他眼前浮现:   【主线任务-千面千手:我本应在此:进入网络世界(1/1)——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5,个人特性“电子幽灵”】   【稀有特性·电子幽灵:你将灵体转为电子信号的时候,可以如在物质世界中一般使用神术、法术或是其他的灵能特性;你将不会因电子信号的物理损毁而发生脑死亡】   在看到主线任务完成的瞬间,四十二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一些地方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露出了天蓝色的数据流——而且随着他的灵能逐渐扩散,周围的世界越发破碎不堪。   于是四十二瞬间将灵能收束回身体,尽力缩小自己的体型……并在最终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光球。   直到这时,周围的空间才渐渐稳定了下来。只有那个光球周围三四厘米的空间抖动模糊。   四十二略一思考,便在光球的外面套上了一层平平无奇的人类外壳:   或许是他的本能,或者是下意识的恶作剧——他所使用的人物形象,就是莱昂纳多时代长发版本、身穿白色高领毛衣的拜蒙。   “四十二,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诺伯特医生有些紧张的声音飘来:“你刚才的头盔突然过热了!不要全力运行你的灵能强化装置,你的灵能天赋太高了,这是个二手的,容量不足!”   其实我根本还没来得及运行它……我也根本没有强化自己的灵能,反而是在压制它……   四十二在心中吐槽道。   “你听得见吗?”   他试探性的问道,然后招了招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诺伯特医生才松了口气:“好了,终于稳定下来了……你不要试图攻击周围的建筑物啊,你又不是来破坏这里的!”   他这么一说,四十二才注意到,自己正处于一间办公室中,坐在一个旋转老板椅上。   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长长的木头桌子上的文件整洁成堆。两台电脑都开着,一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需求文档,而另外一台上面正开着音乐,看着小说……桌上还有几袋没吃完的薯片、地瓜干和牛肉条。   房间内还有冰箱,里面装着满满的可乐和雪碧。在旁边则是一条黑色的沙发——就是他死去的时候躺着的那条。   这是属于他的办公室。   一时之间,四十二竟是有些失神。   “你已经进入了‘彼岸’世界,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你也不要试图与我对话……总之你听着就好,四十二。”   诺伯特医生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不要惊慌,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你的‘锚点’。它是你潜意识中的安心之所化成的个人房间……记好它的所有特征,不要遗漏,不要泄密。   “你正常下线的时候需要回到这里,然后再退回到表层数据世界,然后才能摘下头盔。这是最安全的下线方式。而你偶尔会遇到这样的敌人——假如你的锚点泄密,就会有人伪造出和你的锚点十分相近的房间,但在其中链接的是另外一条地址。你如果从那里退出到表层数据世界的话,就掉进他们的陷阱了。   “你那里应该有一扇‘门’。你找一下,然后打开门,走出去,四处转一圈。你应该可以看到有许多房间门的走廊,但不要进入任何房间,回来按照标准流程下线。”   诺伯特医生的声音响起:“我现在没法亲自带你进彼岸,所以你只能出去大概的看一圈,记好之后回来我给你教材。你就比着它慢慢来……”   他还没说完,四十二就走上前去,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门外根本不是什么走廊。   在他推开门的瞬间,四十二就看到周围的世界变得扭曲而模糊。而他再度清醒的时候,注意到自己出现在了一间类似酒吧的地方。   他的头上是深蓝、紫色和绿色的旋转灯。但台上唱歌的歌手和吧台里的调酒师,脸上都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而诺伯特医生的声音也突然变的模糊,什么都听不清……就好像是信号不好一般,时有时无。   ……这里应该不是什么走廊吧?   而且也没有什么房间。   四十二微微眯眼,看到了一脸惊愕的三个客人:两男一女,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个像是钻孔器一样的装置。他们似乎对四十二的突然出现感到茫然且恐惧,动作突然定格在了原地。   “草,有狗!”   在歌手歇斯底里的高音中,体格偏健壮的男人突然扔下了手中的打孔器,大喊一声:“杀了她!”   第二章,更新完毕!(挺胸)   求一波票! 第十二章 彼岸中的战斗   听到那话的瞬间,四十二的双眼便微微眯了起来。   因为他清晰的看到,那三个人头上的名片一瞬间从黄色变成了深红——   这代表着明确无误、至死方休的杀意。   在他淡漠平静的注视下,那三个奇装异服打扮的人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打孔机,以三种不同的语言低声咒骂着。   只见打头的那个健壮男人一抬手,在空中一抓,大量的马赛克便在空中浮现出来——随后从中落出一把造型极为夸张的霰弹枪,稳稳落入他的手中。   他熟练的将枪盖的上半截按住,向后一扯,枪身两侧便有三四十片类似鱼鳞的金属片啪嗒啪嗒的张开、发出尖锐的吸气声,然后再度合拢。   而在这时,他后面的两人,也纷纷抬手唤出了自己的武器。   那个女人手上握持着两把枪身像是沙锤形状的银色双枪。而瘦弱矮小的男人则取出了一张像是横放烟盒一般造型低调的金属手弩。   “干她!”   男人粗声咆哮着,将侧面的档位开到最低,巨大沉重的扳机直接按死到底部。   那枪管有半米多长的巨大霰弹枪发出逐渐加速的、类似摩托车的低沉轰鸣声。两侧不断张开的进气口中能透出亮红色的火光,少量的金属破片混合着高压高热的空气束从枪口不断迸射而出!   那枪就像是一只活的野兽般嘶鸣咆哮,接近两米高的健壮男人身上移植了人工肌肉,也必须全力紧绷才能勉强按得住枪口。   这是足以在数秒内撕碎墙壁的金属射流——   但它在四十二面前却毫无作用。   只见四十二的双眼闪耀着纯白色的光辉,那些子弹在接近他的时候便被空气中完全透明的护罩所偏斜、抵挡,甚至连衣角都没能撕碎半片。   而他身后的那个女人毫不犹豫扬起双枪,与地面垂直。   那银色的、圆鼓鼓的双枪顿时发出嗡鸣的充能声,在大约七八秒过后,她高声喊道:“让开,汤姆!”   听到声音,那壮汉瞬间往旁边跳开半步。   而两道一蓝一紫的光流直直照来,打在了四十二的护盾上。   它们快速的移动着,最终在护盾的某一侧交汇为一点,顿时变粗了一倍、形成了炽白色的光流回路。   “正在摧毁护盾——”   女人发出如男人般野性的声音,高声咆哮道:“火力压制!”   “明白!”   汤姆高声应道,再度拉回枪栓吸气压缩、而后按下扳机。   “嗯?”   看到那两道光束形成回路,四十二略微动容。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灵能护盾被它钻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孔——或者说,这条回路将自己粘在了四十二的灵能护盾上,然后不断互相抵消瓦解。   如果他的灵能护盾足够脆弱,这道光流回路足以烧出一个不小的孔洞。那么汤姆的高频金属射流便会趁虚而入——   ……有意思。   这群人看起来,有着对灵能者的丰富对敌经验……   四十二心中快速想着,目光投向了那个身材瘦弱的男人。   他原本握着那个烟盒大小的手弩,紧张的瞄准着四十二。但在他和四十二的目光交汇的瞬间,他突然面色煞白,连滚带爬的捡起了自己的钻头,试图向门外跑去。   四十二心中微微一动,眼底暗金色的光辉一闪。   那是来自巴力的神术——心理窥镜。   如果那个男人足够敏锐的话,他就会发现自己闭上眼睛的瞬间,会有一对金色的瞳孔凝视着他。   他的意志已经被四十二打上了烙印,无论他出现在哪里、有怎样的情绪,都会被四十二了如指掌的掌握。   随后,他便仿佛没有看见那人一样,重新回过头来。好像他一直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护盾。   在光流持续两秒之后,它便渐渐暗淡消失。女人呸了一声,再度举起手中的双枪,试图再度充能。   “再试一次,莉齐!”   “别催我,我正在做!克劳斯,我们顶住,你快去打洞!我们可能坚持不了多……克劳斯?”   莉齐得不到回应,顿时愣了一下。   而在这时,那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已经握着钻孔器冲出了房间——他甚至不忘捡走另外一个钻孔器。   不等他的两个同伙咒骂出声。在确认那人已经离开之后,汤姆的两手的手腕便突然弯折。   壮汉发出了凄惨的叫声,手中的枪一时停不下来,他的手腕被巨大的后坐力冲到弯折、森然白骨从关节中刺出。   他没来得及等着手中的枪自己停下,它便以主动飞了出来,落在了四十二的手里。   而壮汉汤姆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拍到一般,毫无预兆的倒飞了出去,撞翻了两面桌子、撞开了许多人、重重砸在了吧台后的酒架上。   无数酒被撞了出来,叮叮当当撒了一地。   没有脸的调酒师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依旧在沉稳的调酒;同样没有脸的歌手和观众也照常狂欢,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四十二毕竟不了解情况,不确认这些NPC代表了什么、能不能杀——所以他只是伸出左手,向着那个男人虚虚抓握,把他按在了墙上。   与其同时,他微微抬起右手。   五根闪电组成的银白色雷枪便从掌心飞出,向飞鱼一般将莉齐的四肢贯穿、钉在了桌面上。而后最后一根雷枪则钉进了她的腹部。相连的电流在她体表流动着,她发出了尖锐凄惨的悲鸣声,全身都被电流打到激烈抽搐,甚至大小便失禁。   但下一刻,莉齐的身体突然剧烈的弹跳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像是失去灵魂一样毫无反应的瘫倒在了桌面上——随后突然虚化消失。   四十二顿时微微皱眉。   ……这是跑了吗?   这是怎么跑的?那个紧急下线按钮吗?   还好之前留了一发后手。   四十二愣了一下,遗憾的咂了咂嘴:“该把她右手砍下来的……不,也不对。她的紧急下线按钮可能不在那里……   “现在就剩你了,朋友。”   四十二看向汤姆,微微一笑:“或者说……汤姆?你还要抵抗吗?”   这个被四十二紧紧拍在墙上、扣都扣不下来的男人,全身上下没能动弹分毫,只有他充满血丝的瞳孔在高频颤抖。   四十二遗憾的耸了耸肩:“看来是的。嗯,可以理解……毕竟你也是打工的嘛,也有甲方要应付。那我就不难为你了。”   他说罢,深深吸了一口气,淡声道:“睡吧。”   那个男人瞳孔顿时紧缩如针。没有任何预兆的,他突然脑袋往下一耷拉,失去了意识。   那是来自拜蒙的神术——律令·失神。   四十二略一沉思,伸手把那最后一个打孔机也收了起来,装到那个汤姆的口袋里,又把汤姆扛在了自己身上。   同时,他也不忘把那两把枪……或者说,那三把枪捡起来。   这仨小贼好像掉装备了,带回去让医生鉴定一下吧…… 第十三章 寻骨犬汤姆   四十二扛着汤姆,一脚踹开了酒吧的大门。   他周围的世界再度虚化,声音和画面都渐渐消散。   等到周围的画面重新显现的时候,四十二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T字型走廊的中心。他的前面、左边、右面是三条仿佛没有任何区别的走廊……每一个走廊,都连接着无数的房间。唯一的区别就是房间上面的门牌号。   而四十二也重新听到了诺伯特医生焦急的声音:   “……喂?喂,听的见吗?太好了,联系上了!别回头,四十二!往右手边的走廊走,左侧是C打头的房间!赶紧回到你的锚点,然后重新坐在你最开始的位置上,再念一次密码就是安全下线……”   就在诺伯特说着话的时候,四十二已经单手扛着那个失去意识的男人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中。   “真理,光明,良知,规则。”   四十二清晰的念道。   下一刻,他周围的世界突然瓦解——   他再度回到了那个满天飞着白色数据条的天蓝色世界。   准确的说,他是以右手提着一把夸张的黑色霰 弹枪、裤兜一左一右的装着两把手枪,左肩扛着一个接近两米高的黑人男性的酷炫姿态,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世界。   “……喂,四十二?还听得见吗?你找到自己房间了吗?记住,房间号C512,不要和他们纠缠,我已经在向常青要你能够在彼岸使用的武……”   诺伯特一声像是喉咙被人掐住的鸭子一般,突然沉默了下来。   他迟疑了五六秒,然后试探性的问道:“你是……怎么抓住他的?”   “我想是巧合。”   四十二思索了一会,只能如此答道:“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拿着这个东西,好像是在准备打洞,就把他抓来了……非常可惜,有两个跑了。”   “不,这个我知道。我不是问的这个……算了。”   诺伯特医生又沉默了五六秒,然后答道:“总之你先下线吧,我去把老板叫来。我想他肯定知道这位大宝贝是哪个老朋友派来的。”   “这人就丢在这里不用管吗?”   四十二低头看了看已经失去意识的男人,保险起见还是开口问道:“其实我还抓住了一个人,但我一松手她就不见了啊。”   “她没看到你的锚点吧?”   “没有。”   四十二平静的答道:“我在一个像是酒吧一样的地方抓住的他们……看到她跑掉之后,我就立刻把这个叫汤姆的傻大个弄昏了。”   “那是Kr35节点,大士区的金皮蓬酒吧。在逻辑节点上和我们这里的第三资料室相邻。”   诺伯特医生很快回复道:“星州地区的逻辑节点都是挨得很近的,这是‘伏羲’的习惯。好处是能节省计算量,以及能够协同防御,缺点就是野狗打个洞就能溜进隔壁……整个东南亚都是如此。所以我们这里野狗特别多。   “我之后会给你传一份逻辑地图。不求你能把所有的逻辑节点都记住,但是你要把四个资料室以及警备系统、监控系统的相邻节点都背过,这个是要命的。”   “好。”   四十二点了点头,简单的应道。   “所以,我现在要做什么?把他扔在这里吗?”   “嗯。他已经被你拖进了我们公司的内网了,哪怕他在装晕,这里他也没法强制下线的。”   诺伯特医生爽快的答道:“在这里,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偷袭你——常青已经来了。就算是电子幽灵,也无法击败一个在核心主场的人工智能。   “对了!让你看一下吧,你以后抓到的野狗如何处理……”   随着诺伯特医生的声音,四十二身边的数据流突然开始极快速度的增殖、不自然的隆起。   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从天蓝和白色变成了鲜红和黑色——它们像是活物一般咬住了汤姆的四肢,把它挂在了空中。   随着四十二松手,汤姆被那些触手吊了起来。他的身上不断冒出一份又一份的数据板,似乎诺伯特医生正在外面操作什么。   “寻骨犬汤姆……原来是他。”   诺伯特医生赞赏道:“了不起啊,四十二!这是个悬赏八万块的通缉犯,你发财了!”   “……才八万块吗?”   然而这才是四十二的第一反应。   他以有些奇异的语气缓缓说道:“我还以为这种通缉犯起码都得几百万的。”   “他就是个小贼。要不是他敢偷军火公司的危险品,他恐怕名字底下都没钱的。”   诺伯特医生笑呵呵的说道:“我知道你战胜他们肯定费了不少心力,或许险些死去。但很可惜,他的赏金远低于他的危险性。   “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那把枪你可以留着了。”   “它能够出现在现实世界?”   “当然不能!不过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加密数据而已……但这可不是动动手指就能复制几百份的便宜货。每一把武器的核心,都是一位在彼岸死去的灵能者,所以它才能在内外数据世界中同时存在……你可以叫它‘狗肉’。我们都是这么叫的。”   诺伯特医生的声音略微严肃:“我跟你说,能在彼岸使用的虚拟武器,可比实体的军火贵多了——不仅仅是成本的问题。毕竟幽灵特工的武器都是发的……也就是说,所有的虚拟武器理论上都不合法。”   不合法的东西,就是最贵的。   四十二也很明白这个道理。   “这把枪的原型机,是雷德公司去年的最新产品,嘶鸣者K80多功能霰 弹枪。‘寻骨’应该是上个月那次袭击中得到它的,九五新吧。九五新不能算二手。   “若是将它的档位开到最低,它就是一把能够以每秒三到四发的高频射击的全自动武器,一管特质弹药足以发射四十秒,形成强有力的火力压制;而若是拉到最高,一次预热就只能发射四枚集束弹药,但在四十米范围内,其威力足以撕碎虫后的外壳。   “不过,这种武器对军方来说太弱,对安保公司来说又太强。毕竟它以低功率发动时,射击覆盖范围实在太过庞大,完全不适合大团体协同作战。它的用户定位,就是只适合以小队方式作战的佣兵,或者边境地区的武装农场主。”   “但在彼岸世界倒是挺好用的……毕竟这里没有虫子,你能遇到的就是其他的野狗、人工智能或是幽灵特工,没有什么平民。   “而最好的地方在于,你没有友军。”   诺伯特医生以幽默的语气说道:“所以你就不用担心误伤友军。嗯……好,他的记忆已经复制完毕了。一会我去交给老板。”   就在诺伯特与四十二碎碎念的时候,汤姆身上的光流已然不再涌出。   而就在这时,虚空中浮现出了一根极长的、长钉般的黑色触手。   它慢慢对准了汤姆的额头,然后突然贯穿!   原本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汤姆,在剧痛之下不免重新清醒了过来,发出了极惨烈的哀嚎声。   又过了几秒,他再度失去了意识——或者说,他的理智被完全瓦解了。   “这是什么?”   四十二好奇的发问道。   “是病毒。如果他现实中的身体没来得及紧急断网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脑死亡了……假如他断网及时,那么这世上就多了一个植物人。无论如何,他现在都已经无处可去了。”   诺伯特轻快的说道:“你先下线吧,四十二。我想你得和老板重新聊聊……让常青带你去,我先制作‘寻骨’的记忆盒。一会去找你们。”   “必须承认的是,常总似乎是低估你了……   “……还有,我也是。”   第二章,更新完毕!(挺胸)   推一下朋友来书客开的新书,《修仙救不了世人》   讲道理,我觉得他挑的这个开书的时机非常的妙……就好比加群的瞬间就被群体禁言了,在解禁之后就没有人会记得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加群的(太可怜了 第十四章 实在不行现实PK吧   再次见到四十二的时候,常希一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   “你救了我还有我的公司,宝贝儿!”   听不出丝毫感情的机械合成音以较快的语速念着,常老板那仅剩的半张脸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我刚刚听到你那边出事了,简直急死我了!你能凯旋真是太好了!”   他双手握向四十二的手。即使是粗糙的机械合成音,在他的言语之中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真挚而热情的男性魅力。   那绝非是伪装——四十二虽然无法完全的分辨谎言,但他可以清晰地体会到一个人的感情。   从这种待人以诚的信任和热情来看……他声称自己有许多相好,说不定不是在吹牛。   “只是运气而已。”   尽管察觉到了常老板的善意,但四十二依然保持谦逊:“我仅仅只是凭借着本能行动。而且能碰到他们纯粹只是运气……”   说实在的,他的确认为那是运气。   要是再晚一会,说不定汤姆三人就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顺利离开了——尽管他们有着丰富的对灵能者的作战经验,但从见到四十二那一瞬间的讶异反应来说,他们应当是不知道这里有看门狗的。   换言之,他们不是一伙强盗,而是一波小偷。讲究的就是隐秘行动……   如果他们有更充分的准备,恐怕四十二应对他们就不会这么简单了。至少他们应该在面对四十二的时候会有更多选择,逃跑也会更加容易。   “他们在见到我的时候很惊讶,仿佛以为这里没有看门狗。”   四十二简单的指出了重点:“诺伯特医生无法接入彼岸的事……人人皆知吗?”   “怎么会。要真是那样,我们这边不等你过来,就早就被偷儿搬干净了。”   常老板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诺伯特那孙子出事都一年多了。这段时间,主要是我那个相好偶尔过来帮我巡视一圈,按死他几个小喽啰——于是他们都以为是诺伯特太懒,但我这里还是有看门狗的。   “有和没有,这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你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合格的猎犬比看门狗要难培养的多……毕竟看门狗只要后退一步就能回到安全屋。   “也就是说,只要看门狗发现打不过,他随时可以紧急下线。然后出门更换一个房间、给自己来一针提提神,就能再次上线,手脚利索点到不了半分钟。这里的逻辑距离这么近,你天天强制登出对精神也没什么影响。   “但对面就不一样了。不在内网进入彼岸,直接就等于在警局子门口放火。周围至少一个市的幽灵特工四五秒就能赶到——因为这本身就是幽灵特工查案时才能使用的紧急特权,本身就等同于求援。   “然后人家来了,定睛一看,好嘛,不认识。那你就得跟他们回去认识认识了。”   常老板认真的叮嘱道:“你且记好,‘彼岸’世界原本就不是给你我这些人用的,这是联邦政府搞起来的东西,最开始一个是为了管辖人工智能、一个是为了维持社会治安——因为它比人工智能编的防火墙还要更深一层,而且权限非常高。   “反正你早晚也得知道,我就直接告诉你了。你在彼岸里,是可以直接修改马路的红绿灯、或是车子的自动导航系统的。甚至还可以窃听别人的实时通话、窃取图像数据……但记好,这都是违法的,没人抓不代表合法。”   常老板呵呵一笑:“你在公司里进彼岸,只要不在外面的逻辑单元里当面碰到幽灵特工,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要是在外头想进去,那可就是蹬鼻子上脸了。所以看门狗要安全的多……不是因为你比他们合法,而是因为你没事不会出去逛。   “这世上他就没有什么‘比较合法’的说法——要么合法,要么不合法。所以我也不瞒你,你心里也得有数,这不是什么好活,但哥哥需要你。”   常老板诚实的说道:“我也不用你卖命。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了,就帮哥哥看看家。他们跨越几十个、上百个逻辑单元一点一点摸过来,等到了地方见到人的时候肯定乏了。他们这个时候强制登出,没他几个月是缓不过劲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嘱咐道:   “所以记得啊,千万别逞能。对面状态肯定不会很好,你就和他们打消耗战,对面不敢和你拼,。要是受不住了就抓紧退出来,回来恢复一下再杀出去,用不了多大趁子——你在家门口和人死磕,傻不傻呀。”   “要是这样的话,”四十二思索了一会开口问道,“是不是有多个看门狗安全性会更高一些?”   “那肯定啊。”   常老板笑了一声,点了点下巴:“能搞到好几个看门狗的话,安全性可以成倍提升。留一个人打防御战,其他人轮流休息整备,神仙也耗不过你,问题就是搞不到。这也是为啥猎犬总是三五成群的。人要是来少了,他这过来不是来白给的嘛。”   “……如果猎犬比看门狗难培养的话,”四十二皱了皱眉,“那为什么看门狗不好搞,但你的敌人却能找到好多猎犬呢?”   “怎么说话呐这是,你哥哥我哪来的敌人,这都是友商。”   常老板笑眯眯的说道,脑壳里红光一闪一闪:“而且,你以为这是他们养的啊?这都是雇哒。没那么敬业。你也不用下死手,指不定哪天我们还得要人帮忙呢。你就对付对付,把人赶跑就成,活少点还不好?   “你也记住,猎犬一般也不会和看门狗死磕,通常就是上来打你一套,或者被你打一套,然后大家默契的互相离开,他们受了无法行动的重伤就会直接跑路……所以你也可以对着腿打。直到你一次一次回来把他们全打跑,或者他们达成目的之后顺利跑路。”   “那这次……”   “嗨,没事。这次情况不太一样。”   常希一挥了挥手,若无其事的说道:“而且抓都抓回来了……狗肉可不便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自己打家劫舍的没本事,就别怪我们对贼狠。”   “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吗,四十二?看门狗不在强不强,全看有没有。这原本一个猫抓耗子的游戏,这伙孙子搁那打擂台可就没意思了。”   虽然常老板脸上挂着笑容,但四十二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发冷:“我刚刚大概看了眼这孙子的记忆盒,他们这次肯定是下死手了。回路光流制造器和电击手弩还行,都是非致命武器。但对没拿武器的新人见面掏嘶鸣者是几个意思?我跟你说,要不是你的灵能护盾够结实,怕是第一次进彼岸就死在里头了。”   他冷哼一声:“也就是不知道,他们是看你两手空空好对付……还是说见到我找到新看门狗了,不太乐意?”   “老板……”   “你放心,这仇咱们肯定报。”   四十二刚想说什么,常老板就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我已经让常青去分析他的记忆盒了。真想搞我的,肯定不会直接用自己身份去雇人。但他们只要干了,就肯定有痕迹……”   “……老板,我是说,”四十二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我已经在那个逃跑的人身上留了记号,锁定了他的位置。我是说,现实位置。”   听到这话,常老板整个人都顿住了。   他盯着四十二看了好久,才慢慢咂了咂嘴:“哎哟我的乖乖,我这是捡了什么大宝贝……”   “这种能力……很稀有吗?”   “不是一般的稀有啊,宝贝儿。你这不是什么有幽灵特工天赋的合成人啊,除了不能在彼岸里死了重生之外,幽灵特工会的你都会啊。”   他用力拍了拍四十二的肩膀,揽住他开心的说道:“这伙孙子的事先放着,咱先来重新签一套合同,这次我直接让你当高管,再给你分点股权……”   “什么股权?”   诺伯特突然推开门,一脸茫然:“你们又在谈什么?”   更新完毕!   今天一更,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可能是最近熬夜有点晚,我今天早点睡……   然后是给朋友的章推,《假面骑士咕哒子》!   你们康康蓝了没蓝了没? 第十五章 诱导攻击   你醒啦。你的位置是我的啦。要不你走吧。   见到一脸茫然的诺伯特医生在这个巧合的节点出现,四十二下意识的就想来一套狐狸精三连。   但四十二很快按住了自己皮一下的欲望。   毕竟这话和他现在的人设不符。如今的四十二所扮演的是一个失去了记忆和许多生活常识,纯真而无害的合成人。   于是他只是平淡的答道:“老板打算给我改合同。”   “……啊?”   诺伯特医生又茫然的伸出义肢,挠了挠头:“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了……算了,常总!常青的云计算结果出来了,基本上锁定目标了!”   “你就直说吧,琼生还是藤原的人?”   常希一伸手按在门上,开口问道。   “如你所料,是老琼生的人。”   诺伯特医生耸了耸肩:“可惜,你还是猜错了。”   “别跟我在这白活。你心里也清楚,办事这么不觉闷的肯定是这俩老小子,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常希一嗤笑一声:“我一开始以为是藤原那孙子,是因为伏子她们上次断了他的货。他肯定是记仇了,我和他做了三十多年生意了,我了解他。”   他在那说着,诺伯特已经是微微弯腰,从常希一胳膊底下绕进了屋里。   诺伯特手里提着一份像是手提箱一样的个人终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翻出来一个杯子给自己续上了茶,俨然是没拿自己当外人。   常老板一看就乐了:“你这还挺自觉的。”   “因为我立了功了。”   诺伯特不慌不忙的说道。   “你立什么功?这是人家四十二的功。”   “那我把他引荐给老板你,有没有功?”   诺伯特抿了一口茶,笑嘻嘻的抿了一口,又捡了一块柿饼送自己嘴里:“好茶啊,就是给常总你喝有点浪费了……唔,这东西也不错。”   “你垫吧垫吧得了。”   见他乱吃自己东西,常老板倒是也不着急,只是提醒了一句:“这都五点多了都,一会该吃早饭了。”   “……凌晨五点?”   倒是四十二微微吃了一惊:“你们不睡觉的吗?”   “我是不用,”常老板随口说着,指了一下诺伯特,“他是不能。”   “给你做完体检都凌晨三四点了,还睡什么睡。”   诺伯特又往嘴里塞了一口柿饼,有些模糊的嘟哝着:“这东西有点太甜了……我是说,还不如吃完早饭再去睡。”   “你不用上班的吗?”   “他上夜班,宝贝。别听他搁着白话,看门狗都是晚上才干活呢,哪怕他就是个稻草狗,但也得晚上出来吓唬人呢。”   常老板嗤笑着:“别听他这说的多勤快,他下午五六点能打卡就不错。”   “那昨天……”   “那是他找平队长蹭车,赶上了。”   常老板挥挥手:“你们早上吃了早饭再走吧,今天老任做早餐,你带四十二一块去,然后记得把四十二送回到他宿舍里……算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然后我去一趟派所,把昨天救出来的合成人安顿一下。   “我就跟你直说,诺伯特。哪怕这次是琼生的人,藤原家的狗早晚也得再来一趟。”   “那要是我把这新闻传出去呢?”   诺伯特反问道:“现在召集记者的话,明天早报可以见报。藤原家不知道四十二的存在,肯定以为我不能进彼岸是假消息。”   “没必要,这样真没必要。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们听的再多都不如亲眼见一次实在。”   常老板站在那里没动,像是尊雕塑般一动不动,撇着嘴说道:“让他们来!等四十二把他们打回去,那群孙子就知道疼了。”   “所以之后还有一伙人吗?”   四十二听到这里,开口问道:“那需不需要我去彼岸待机看防?”   “天快亮了,现在不用。”   常老板摇摇头,跟四十二解释道:“我告诉你说,你们这行还有个暗道的规矩。就是不管多闹腾,都得等天黑了员工都下班了再开始闹。搁几百年前就有这规矩,祸不及家人——现在也是一样。   “这些员工不跟我就跟你,不跟你就跟他。斗的是我们这些老板,不是那些员工。他们跟谁干都一样,没必要把他们扯进来,更没必要让他们背锅……   “彼岸那边要是白天被入侵过来,那就不是项目有没有及时保存、数据有没有被损坏的问题了,那些程序员能安全下线就谢天谢地了。这直接就是几十条无辜人命的罪过。”   常老板耸了耸肩,直言不讳:“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些给公司的资料库看门的灵能者,还有那些收钱办事的雇佣兵,基本都是些黑户。绝大多数都犯了重法,不得不弃了自己的公民身份。在公司和公司之间的斗争里,哪边死掉几个犯了重法的黑户、哪边又丢了多少东西,他们也都会装作没看见……毕竟在当差的看来,我们狗咬狗死干净了才好呢。   “但我那些员工们不一样,他们都是干干净净的人。没有犯罪记录,也都是优秀的人才,有完整的纳税记录和亲缘谱系,他们要是出了事那问题可就大了。   “现在这年代,要是死了一两个员工,一个大公司可能就干不下去。要是灵能者对普通人下手那更是重罪——我们这互相之间毕竟也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生存斗争,就是互相扯个绊子,没必要。和气生财嘛,闹太大真没必要。”   常老板低声对四十二解释着。   而一旁,诺伯特将自己的义肢微微抬起,掌心探出一个类似U盘的接口,插入到了刚刚开机的个人终端里。   他将手提箱一般的个人终端打开,便有一道清晰的光幕投影出来。   “说实在的,我还是建议见报。或者举报给警察也行,随便找个借口,他们会明白的。”   诺伯特医生一边操作着,一边随口说道:“我不是怕事啊……就像老板你说的,我是觉得没必要。现在四十二还是新手,藤原那边可有东亚地区排前三的雇佣兵,要是四十二出事了可就糟了。   “——来,你们看看这个。”   他说着,伸手将光幕一划,它便在空中转了小半圈,将正面展示给了四十二和常希一。   诺伯特医生指了指上面的影像:“给他们单子的那个家伙,乍一看的确像是藤原的人。我原本也会查到藤原那边去的。但老板你上次找警局要监控的时候,我这里偷偷存了一份,里面恰好有那一天的……等一下先别打我,先看结果先看结果……你们看这边——这个人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再追着这个人查,发现他是琼生公司新近雇佣的‘特别安全顾问’。”   说到这里,诺伯特医生耸了耸肩:“你也知道这个职称是干嘛的。”   “嗯,我甚至打算给四十二一份。”   “……反正就是这样。”   诺伯特顿了顿,巧妙的避开了那个问题:“你看,琼生公司想让我们和藤原家打起来。若非是我偷偷存了一份监控,我们或许已经上当了——先别打我,让我说完!   “……总之,他们甚至准备了后手。这一后手唯有在‘寻骨’被抓住的时候才能被发现。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搞事的是藤原家的人。   “所以我有理由说,我们现在不应该和藤原家发生争斗。否则就会掉进老琼生的陷阱。最好的办法,就是找记者发新闻,把他们惊走。”   “但这样琼生家那边就会有提防了。”   常老板双手抱胸,发出有条不紊的机械合成音:“你或许不知道,四十二还有意识定位能力——他在和那三个人交手的时候,就已经定位到了那伙佣兵的所在位置。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但您老人家明天晚上有空的话,不妨带着平队长和四十二去一趟呗?”   常老板笑眯眯的:“这可不是藤原家的人吧?处理他们没问题吧?”   “……可以追踪?”   诺伯特眨了眨眼,惊愕的看向了四十二。   他比常希一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常希一毕竟不是灵能者,他所了解的东西不够全面。   能入侵他人的意识体,并留下坐标……这不是因为幽灵特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而是因为幽灵特工比通常的“野狗”和“看门狗”的灵能强度要高出至少一两级。   只有在灵能强度形成碾压的情况下——至少要高出两级以上,才能不被发觉在对方意识体内动手脚。   ……但四十二这看起来才十二三岁吧?这个年纪,最优秀的灵能特工恐怕也还在学校里吧?   还是说……他已经活了很久很久?   难道他不是什么“量产幽灵特工”计划的成果,而是“不老不死”计划的完成品?   “所以,我给四十二升职加薪,你没意见吧?”   常老板突然开口,客气的问道。   诺伯特顿时一个激灵:“不不不,没意见没意见……”   “那好。”   常老板断言道:“你们先去休息一阵吧,四十二你可以再去彼岸熟悉一下。多练练手。记得找常青给你做点武器,我记得我们这里也有一些狗肉的。”   “有我用剩下的。”   诺伯特搭茬道。   “对,有我孙子用剩下的。”   常老板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您受委屈,先用着。用‘寻骨’来做什么狗肉,得等你上手了我去找人给你定做,省的浪费。”   “我已经吩咐常青给你安排了一间宿舍了。我这有间一百八十平的,高管规格。就在诺伯特楼下。现在正让仿生人家政公司给你装家具通网呢,你吃完早饭回去就能用。但记得早点睡,下午四点半,你们就出发。”   常老板温和的笑了笑:“去替我锤他们狗头。”   更新完毕!今天一更三千三,虽然还剩七百字就四千了,但我寻思在这里断个章挺合适的……   调整一下作息,明天一定要双更(握爪) 第十六章 执行总督   常老板说的不错,他这里的早餐的确很好。   四十二不知道自己的肠胃如何,所以只点了一份排骨蒸饭和一份北芪杞子炖乳鸽——即使以他的眼光来说,这厨子的手艺也是相当可以。   吃过早餐之后,他就被常希一开车送回了员工宿舍。   “我跟你们说,也就是星州这里人少,科技也不怎么发达。”   路上,常老板向后斜躺在座位上,双手扶着轨迹球随口说道:“要搁我上学那地儿啊,我可给你们买不了这么低层的员工宿舍。”   “这么低层?”   四十二开口问道:“不应该是买不了这么大的吗?”   “嗨,住房面积好说,掏钱就有,哪都一样。一层不够就两层,两层不够就三层,你是没见过巨无霸汉堡户型。家里跟灯塔似的,一圈一圈往上走啊,搁最上边跳到自家一楼能把腿摔瘸了。”   常老板乐呵的说着:“关键是没有的东西你上哪买去?你来前路上,看到咱市中心琼生公司那大楼了吗,就是那个最高的。”   “那个播放着最新义体广告的?”   “哎对,就那个。”   常老板悠然道:“你可记好,那是咱仇家——呸,什么仇家。友商,友商……你出去可别乱说话。这都是咱友商——还记得多高吗?”   四十二回过头去,看向常老板:“我倒是还记得。怎么了吗?”   “没啥。就是跟你打个比方,你没见过不好理解。”   常老板笑呵呵的说着:“在天津卫那边,全是摩天大厦啊,市中心那边个个都是那么高的。   “我还记得在大学城那边,我们那学校在中上层。下来的时候,得坐磁轨升降机——当然,不坐也成。中城也有自己的道,也能开车,也能走人,也有商铺。一到晚上,万紫千红一大片,可漂亮了。”   他说着,微微叹了口气,身体又往后倚了倚。   他的机械合成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感情:“可惜了啊。我都二十多年没回家了。”   “那怎么不回去一趟呢?”   四十二开口问道。   “嗨,回去干嘛,公司这边离了我哪行,”常老板只是呵呵的笑着,“而且我爹妈都走了,小时候玩伴也各奔各的了。回去也没啥能干的……晚上出来晒霓虹灯啊?”   说到这里,他的车子已经慢慢停在了一处别墅楼下。   那看起来像是几百年前的洋房,设计上有点米兰风格,显得庄严而古旧。但在面积大小上则要和加莱亚佐公爵的居所要差的远多了。   “这是我以前来星州的时候买的别墅。”   常老板这才随手按开车载音乐,低沉的摇滚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用下巴向它指了指,扯着嗓子说着:“后来用不着了,我就把它改成员工宿舍了——地上部分一共三层,一楼是餐厅和会客厅,地下一层有麻将室、棋牌室、全息影院和健身房,院子里有人工温泉。二楼和三楼都是你们的住所,房间里自带厕所和淋浴,没事不要敲别人的房间。”   “我住304……嗯,你在我楼下。”   坐在后座的诺伯特医生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四十二的肩膀,低声跟他说道:“走吧,我先带你认认路。”   “——常老板?”   就在这时,四十二听到了一个女人好奇的声音:“您今儿咋有空出来了?”   四十二闻声望去,发现那是一个打扮十分时尚的女人。   她看上去比较年轻,大约二三十岁。一头褐色的长发被烫的微卷,左眼是宝石般清澈、还烙着符文的绿色瞳孔,而右眼则是直接贴合在眼眶里的银白色晶片,一直扩撒到额头和颧骨,形成了一个类似风暴一般的图案。   四十二眼中立刻浮现了她橙色的名片:   ——多萝西娅,四十八岁。   “你好,管女士。”   诺伯特医生恭敬的向她行了个礼。   “好久不见,姐。我刚刚还想呢,哎前面那美女怎么这么眼熟——我就没想您能跑这了。”   常老板见到她就直接伸手关上了音乐,然后才笑呵呵的客气说道:“我是来送我的新员工的。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新的安全主管,四十二。四十二,这位是咱们这的执行总督,管女士。”   “你好,管女士。”   四十二点点头,学着诺伯特医生的样子给她行了个礼。   而多萝西娅的目光先是停留在四十二的脸上,然后又下滑到他脖子上的项圈上。不禁微微笑了一下,温声道:“你好,小可爱。   “我还与你们老板有些事,如果你们没有其他事的话……”   “那我先带他进去了。”   诺伯特医生立刻开口说道。   得到默许之后,他便拉着四十二的手进了门。   等别墅的大门关上,四十二才向他低声问道:“管女士的全名叫什么?”   闻言,诺伯特医生愣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哦对,你应该不认识她。   “她是咱们这的执行总督,管梦尘。”   “……管梦尘?”   四十二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她有什么曾用名吗?”   “不知道,管他呢,”诺伯特笑笑,按下电梯,“那女人可凶了。你别看她现在挺客气,那是因为她看在老板的面子上才对你客气……”   “这样啊。”   四十二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认识多萝西娅吗?”   “……那是谁?”   诺伯特反问道。   四十二走出电梯,在路过大厅窗户的时候向下低头望去。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般,“管梦尘”回头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见状,四十二也露出了纯真而无害的笑容,向他们招了招手。   诺伯特拐了拐四十二,压低声音:“嘿,别看了。”   “我只是好奇,他们要去哪里。”   “那是成年人的事。你还小,别学这么多……”   说着,诺伯特又打了一个哈欠:“我想回去睡觉了。我先带你看看你的房间,我就回去了……”   “好吧。”   四十二耸了耸肩,不动声色的跟着诺伯特进了自己的房间。   反正就在刚才那一眼中,他已经将自己的灵能种子植入了常希一和“管梦尘”体内,随时可以进行监听、定位。   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干嘛,免得打草惊蛇。或者闹出别的笑话。   还有就是……   “——行了,你也早点睡吧。”   诺伯特教会四十二使用自己房间内的东西之后,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拉开了门,最后叮嘱道:“三点半我就来叫你起床。你现在睡觉,还能睡够八个小时……你年纪小,多睡觉,防止以后长不高。”   “我会早点睡的。”   四十二以稚嫩而清冷的声音答道:“我洗个澡就睡。”   “哦,好的。那晚安,孩子。”   “早安,医生。”   目送诺伯特离开自己的房间之后,四十二慢慢伸手摸上了自己房间内的终端。   他想先上会网。 第十七章 多萝西娅   常老板坐在车里,看着四十二露出天真甜美的笑容,与自己挥手告别。   他心中一动,仿佛把握到了什么一样……   “上车吧。”   常老板回身将手伸向管梦尘:“我带你一程。”   管梦尘只是微微一笑,握住了常老板的手:“不麻烦你吗?”   “我荣幸之至。”   “那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有些冰凉。那酒红色的指甲像是宝石般晶莹剔透——那同样也是人工的。   “政府大楼?”   常老板随口问道,启动车子并开口道:“放点悠扬的歌吧。”   他话音落下,车内便响起了悠扬的提琴和单簧管的乐音。   管梦尘微微歪头,听了一会才轻声确认道:“南国玫瑰圆舞曲?”   “没错。”   常老板发出以机械合成的声音,从中听不出他有什么感情:“看来你不是她。如果是管梦尘的话,她不会对这首曲子有任何疑问。   “因为我就是在这首曲子上与她相识的。我们的第一个美好的夜晚也是在这首曲子中度过的。”   “……你很聪明,常希一。虽然我也没有想瞒过你。”   “管梦尘”叹了口气:“但你为什么要说破呢?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   “因为我想试试看。”   常老板目视前方,平静的开着车:“我想,一个能听出这首曲子的人,也应是一个优雅浪漫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他的专业问题——专精于制作神经插件的他,反而是最不信任神经插件安全性的人。   他所使用的车子都经过了他的退行性改造,在保留部分便利设施的同时,将包括车门在内的绝大多数功能都被改为手动挡,同时取消了自动导航和无人行驶的功能。   其目的便是防止有人能远程控制、劫持他的车子……但还是没防住。   常老板微微侧头,确认了一下车子上紧急报警按钮的位置。   大概能摸得到。只要稍微坐起来一点……   “——我劝你不要多想。”   “管梦尘”突然轻声说道。   她伸手轻轻摸在了常老板的大腿上——那小手触感冰凉而柔软,但他却只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他早已将自己缺失的大脑改造成了中枢处理器。而他用于观察外界的六个扫描器,分别是他的鼻子、左右脸颊、大脑中心的投影、胸口偏下的位置和后背。   他大腿上的感受器,清晰的察觉到了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正在刮擦着他的皮肤。   “你看。不用低头,开你的车……我知道你看的到。”   她轻声说着,另一只手亲昵的摸向他的脸。   只见她张开五指,像是刀刃切割皮革的轻响之后,那酒红色的指甲下,便突然滑出了五片四厘三厘米长的锋利刀片。   那刀片只是轻轻在他脸上一按,便在他的唇边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印痕。   ——虽然这实际上根本就杀不掉他。   常希一心中对这个事实清晰无比。   对方既然有能力、有胆量去变成总督的样子,并前来劫持自己——一位著名企业家,那么自然不可能是什么蠢货。   光是看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种金属刀具是伤不到他的。   他的脑袋只有下方的二分之一,脑仁空空、心脏也没有跳动。以古代人的观点,他无疑已经是个死人了。但若是身处X光下,便能看到常希一皮肤下密密麻麻的电路,以及遍布全身的芯片。   只要其中一枚损毁,剩余的芯片便会立刻将他的记忆传回到总部的记忆盒中。这是他针对可能的刺杀的预备方案——一个合格的成年人,是不会将自己重要东西的存在与否,系于对方是否如自己所料般愚蠢上的。   “我希望你不要太闹,常先生。”   “管梦尘”露出妩媚的笑容,轻声低语着:“我是说……如果你准备了什么将自己的记忆转移出去、或是发出什么暗号来报警的方案,那么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我的右眼植入了最新的警用情绪检测生理插件,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注视之中。”   “……那不是我们公司的产品吗?”   “十分正确,常先生。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   “管梦尘”轻笑着:“不如说,你可以先试试看——你还能联上网吗?”   她这话,顿时让常希一心中一阵冰凉。   “今天的天气预报。”   他若无其事的扬声说道。   “今天的天气是……请求错误,当前网络不畅通。请确认周边没有信号屏蔽装置,或您有符合标准的入网权限。”   与常青声线类似,但更为古板的声音在他的车内响起。   ……她是用什么方法切断网络的?   总之,先放弃报警吧……   常希一心中快速思考着,平淡的说道:“看来你是对的。不过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用另一个女人的名字称呼你,我想这会不太礼貌。”   “我的名字是多萝西娅·卢卡斯。”   多萝西娅微微一笑:“这就是我的真名。还有……”   她说着,右手的刀刃以一个奇妙的角度,刺入到了自己左手的手腕中。   就像是用牙签扎起切成碎块的豆腐一样,她的右手中指在自己手腕上拉出了一条数据线。   她将它轻轻贴在常希一的皮肤上,温婉的笑着:“现在,同意我的接入请求,常先生。我要向你传一些东西,来确保我们两个人的安全。”   “嗯,好的。”   常老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目视前方坦然自若的说道:“说起来,你现在希望我送你去哪里呢,卢卡斯小姐?我想,你不会希望去政府大楼吧?”   数据的传输持续了大概三四秒,常希一感觉自己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但自己的体内一定被植入了什么病毒或是新型程序。   换言之,自己被人劫持了。   唯一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就是他新招来的员工,四十二。   一位天生的幽灵特工。   “你错了。”   在成功将常希一劫持之后,多萝西娅优雅的抿紧嘴角,以愈发柔软、让人联想到蛇的声线说道:“我们就是去政府大楼。我可是要去上班呢。   “——还有,到了地方记得称呼我为‘女士’,常先生。我想,‘此刻’我贵为总督,应该可以这样要求你。因为这是对‘我’的尊重。”   她轻声笑着,在“此刻”一词上微微重读。   紧接着,她的声线再度变得高傲而平淡,如同真正的管梦尘一样:“否则的话,我将以‘涉嫌盗窃公文’或是其他什么罪名,将你拘留七十二个小时。”   多萝西娅的声音是如此清冷,但她的笑靥却如花般优雅。   更新完毕!(挺胸) 第十八章 黄金之种   上网,爽爆的。   四十二端起从冰箱找到的可乐喝了一口,深深的、满足的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重度网瘾患者,他已经断网了三千年。之前喝到了肥宅快乐水,现在也终于成功的摸到了网络。   ……但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时代的网络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繁荣。   四十二用自己的项圈接入到信息中枢中,整个人便像是进入了虚拟世界一般。那种奇妙的感觉硬要形容的话,有点类似双屏的电脑,但又有所不同。   光是设定出自己要使用的虚拟形象,四十二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在那之后——四十二就出现了在了一个兴盛的新世界里。   这时四十二才意识到,或许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只有这种程度的“深层接入互动网络”才能算是“上网”。   而像是直接呼出页面、或是在个人终端查询文字图像资料什么的行为,或许已经融入了他们的生活细节之中,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人类,不仅仅是科技水平。甚至就连生活习惯都已经完全的超越了四十二曾经的世界,进入到了更加“方便”的生活区之中。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但在大脑中却浮现出的另一个世界的认知与感受。   那个世界感觉,与彼岸非常相似——同样都是以意识体的形态进入到一个虚拟世界中。但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打开门的时候所连接的不是下一个逻辑节点,而是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之后他试着去看了次4D电影,然后又去逛了逛网上购物的网站。他在看电影的时候,仿佛真的来到了一家电影院;而在逛网上购物网站的时候,则真的到了一条购物街。   但四十二不需要一件一件慢慢挑选——他确认自己要买的东西之后,他眼前的商户所卖的商品,瞬间就变成了四十二所想要的。   而包括购物街在内的许多空间的基本样式,也都可以通过更换皮肤而切换。他可以连入公众空间,也可以随时进入自己的私人空间里……甚至可以邀请自己认识的朋友进入自己的个人空间。   他还可以看直播——以第一人称或是旁观者视角;他也可以在游戏厅驾驶战机对虫海发起俯冲。他可以快速的调阅资料,并直接在付出一份版权费后将其录入自己的记忆……   那铺天盖地的资讯、极为密集的网上娱乐,一时之间让四十二有些花了眼。   他像是第一次进城的孩子一样,欢天喜地的研究着“它究竟还能做什么”。   当四十二再度从网络世界中退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如今正午已经过去。在高大的建筑之上,日头照常升起。   四十二断开自己与“交互信息中枢个人版终端”的物理链接,端着可乐缓慢的走到落地窗前。   那粼粼的湖光正泛着光辉,温润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这才看到,这天空竟是湛蓝的。   四十二抿了一口已经变温的可乐,感受着自己发干的喉咙,沉默不语、心怀澎湃。   一时之间,四十二竟是有些恍惚。   仿佛他昨日还在用石板记录知识的时代中,今日便到了能直接录入知识的新世代一般……   他原本所期许的,仅仅只是上网查查资料、看看新闻什么的,让自己能尽快融入于这个时代。   但他却惊喜的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一个让他觉得有些陌生的世界。   但四十二并不讨厌这种未知的感觉。   ——在他这一世降临后,一直到今天天亮之前,四十二所见到的不过是世界的二分之一。   那些仅仅只是生活在物质世界的人们。   而在与之相邻的另外一个世界中,还寄宿着人类的精神世界。   那是真正的“精神世界”。   这是何等的格局。   或许这个时代的人们,他们自己是意识不到他们做了什么的,但从古老的时代一步一步走来。看护着文明成长的四十二,却清晰的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人类渴求更多——却不愿将刀头对准同胞。   人们总是向往着无限。   人的欲求无休无止,人的精神永远向上进发。   当人们意识到有限的物质空间是那样的狭小,科技增长的速度是那样迟缓,无法容纳人们膨胀、自由、无限滋长的思绪时,有些人选择了战争,争夺有限的空间。   而这个世界的人,则创造了另外一个无限的世界,用于暂时容纳自己的精神,等待着更美好的世界的到来。   随着人类所知、所欲的增长,由信息构成的虚拟世界也在不断扩大、无限优化。那是足以容纳人类,使其暂歇争端不满的第二世界。   ——无限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类,对现实的困苦永不屈服、永不止步、永不满足。但他们却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永远直面问题的根本,从不逃避、从不迷茫、从不迁怒。   曾经他们是由四十二所引导的。   但现在,他们已经自己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这就是……黄金人类吗?”   四十二喃喃道。   或者说,这便是黄金种族的胚胎。   只差一步。   最后的一步。   只要将所有人团结起来……完全终止人类内部的斗争,将其目的、欲望、意志统一起来。   那么黄金之种,便将会在凡尘之土中孵化出来。新的时代就将到来。   第一次,四十二如此切身的感受到,自己为这个世界究竟带来了怎样的变化——以及清晰无比的意识到,自己这一世究竟要来做什么。   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不再是带着任务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再是回到历史中去……而是回到自己所熟悉的时代中。   而这整个世界,都是由他一砖一瓦砌起来的。   他点燃了智慧之火,将蒙昧化为文明,在混沌中铺垫基石,为黑暗的世界带来光辉……他看护着人类,直到黎明到来,曜日升起。   直到众星无需拱月,直到凡人抬首便是光亮、天空光明常盛。   ——直到光明的时代重新到来。把他记忆中的更为兴盛。   这是与他所见的历史截然不同,却同样光辉、同样美丽……同样被人所爱,令人无法忘怀的美好世界。   “我是郑复。”   他低语着,眼角有些湿润。   四十二再度深深吸气,闭目低声呼唤着:“这是我的世界。”   世界啊……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陛下。”   就在此时,拜蒙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我等,恭候多时。”   嗯,今天一更,孩子们晚安!   话说我都忘记了今天是我阴历生日了,但还是接到了十几条生日祝贺信息……感动之余还在思考,你们究竟是从哪知道我过生日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是真的忘了)   总之谢谢各位啦……其实我一般过的是五月二号的阳历生日(小声 第十九章 虫族入侵与第四子   随着拜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四十二眼前的世界突然开始片片碎裂瓦解。   就像是他在表层数据空间中深入彼岸世界一般,周围的一切声音逐渐变得缓慢、眼前的世界很快失去了颜色。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四十二身边的空气像是水波般向四周荡开、无数鱼鳞般的透明碎块浮现在空中。就像是他身处清澈的湖中,而周围全是碎冰一般。   下一刻,周围的时间开始倒流。   无数碎片向着四十二身前聚拢,形成一块湛蓝色的半透明多边形水晶体。   而后拜蒙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带着重重叠叠的回音:“在您重新苏醒的时候,第一次联系上了您,却不能见您一面。十分遗憾。   “我已通知雅斯塔禄、阿斯莫德两柱魔神向您所在的位置靠拢,负责贴身保卫您的安全。并通知巴力、艾利欧格、古辛、布提斯、巴钦加紧对东南亚地区的封锁力度。根据计算,可以有效提高您所在地区463.5%的安全率。”   四十二微微皱眉:“你们在和什么作战?你们现在状况如何?”   “我们当前将侵略者种族命名为‘虫族’。”   拜蒙如此答道。   “事实上,父神们离开前,就已将太阳系除地球外的行星的止境密度全部锁死,目的是防止有随机跃迁的高等文明意外降落到太阳系附近,发现地球并将其夺走。   “而‘虫族’有着特殊的超空间航行能力——它们能潜行在止境表层,在帷幕之下进行快速穿行。在它们顺着止境表层来到接近太阳系的地方时,因为止境密度突然增大而被向外甩出。其搭乘的生物飞船也已被‘神界’的自动防卫系统当场拦截、击坠,只有少量失活的碎片随惯性落在冥王星上。   “但在接触到地面后,它们却再度恢复了生机,并开始大量吞食矿物质,在四个月内自我进化成了一座生物要塞。随后开始大量增殖——我们将其称为一类虫族。”   拜蒙的声音仍旧是重重叠叠的:“它们中有一些特殊的个体,可以从止境表层建立起短时稳定的双向通道,将部分虫族投放到其他星球。这似乎是它们的种族本能,但在止境密度极大的太阳系,它们的行为会受到修正,唯一的终点只能是地球。   “也就是说,‘特殊个体A’的每次超时空传送只能持续不到十分钟,并且任何个体在跨越传送门之后,会立刻失去已持有的全部灵能特性;而它们似乎认为,一旦制造出能够脱离引力的飞行器,就会被‘神界’再次击坠,因此也没有离开冥王星的打算。因此我们判断,对地球文明来说,它们的威胁性并不算大。”   拜蒙的声音重重叠叠的响起:“但即使如此,它们依旧拥有极大的数量,旺盛的生命力、食欲和繁殖力,以及强大的个体能力。在地球上再度繁衍的虫族,我们将其称为‘二代虫族’。它们以血肉和甲壳替代了身体的部分矿物金属部件,并改变了食谱。   “二代虫族相比较一代虫族更擅长捕食狩猎,因此对普通的人类个体依旧具有极大优势,放任不管无疑会造成混乱和灾难……于是我们通过试着控制地球的止境密度,人为在非居住区制造了几个止境密度极小的裂缝,用于控制虫族的登陆位置。   “——也就是人类所称呼的前线。   “我、佛劳洛斯、因波斯、盖因、安朵斯、贝利亚尔等六柱魔神,在获得身体之前就是类似于知性人工智能的资讯型个体。如今我们暂时恢复了原本的形态,潜入网络之中,替代掉了几个人工智能。我现在就是通过入侵了您的个人位置信息,与您进行交流的。   “也就是说,在当前的八个最高人工智能中,至少有六个是站在您这边的。   “我的代号是‘魁札尔科亚特尔’,佛劳洛斯在扮演‘伏羲’,因波斯是‘奥丁’,盖因是‘迦尼萨’,安朵斯是‘奥尔马兹德’,贝利亚尔是‘文殊’。您这代身体的诞生、直到现在接入网络,依旧在佛劳洛斯的控制之下。”   拜蒙顿了顿,答道:“您或许听过这些名字。这都是我们曾经的友人的名字,来自世界各地人类传说中的‘智慧神’。人类将他们的名字冠在人工智能上。”   “说起来,”四十二突然开口,“我似乎没有在传说中听到过你们的名字?而且即使听到,那传说也是混乱的、不对应的……”   ——比如说曾经作为爱与美之神的柔弱的雅斯塔禄。   “那是因为我们在三千年前就舍弃了神之名。”   拜蒙很快答道:“在三千年前,我们四个奉您之遗命巡游四方时,已经招揽到了各地的魔神。剩下的都是神明……他们拒绝成为魔神、服从一介凡人,而是选择了以神之名沉眠。那些曾经服从您的,都已舍弃了自己曾经的名字,换上了魔神之名;而不服从您的,反而时不时以本名在人类的历史中出现,直到他们选择沉眠或者成为魔神。   “——比如说阿波罗,还有尼普顿。”   “魔神之名……到底是有什么用?”   “用来规避誓言。”   拜蒙与四十二近乎一样的清冷声音毫无停顿的响起:“我们只是观察者、引导者,而不是参与者。我们在神界时都已立誓,不得以神的名义干涉文明进程,否则处刑者将会察觉到背誓之人,奔赴过去将其处死……比如说雅斯塔禄。而若是我们换上假名,便能绕过这一誓言。   “这也是父神们为我们留下的后路。而一些老朋友们则认为这是堕落之举。早在一千年前,世界上就已经没有还醒着的神了。”   拜蒙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而且也不是所有的老朋友都拒绝为您服务。比如说那六位智慧神中,就有两位在早期神话中便消失的……他们实际上就是成为了魔神。   “比如说,奥尔马兹德就是艾尼,而伏羲是巴钦。他们都居住在远离您每次降临的地方,所以您会对他们有些陌生。”   “原来如此……”   四十二微微点头,眉头略微松开。   他对这个时代的基本情况已经了解了。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寻求一种手段,用来击溃冥王星的虫族?”   四十二开口问道:“放着它们进化真的好吗?”   “目前来说,这不算是一件坏事,”拜蒙答道,“根据目前的观察来说,这只‘虫族’似乎连先锋部队都算不上,只是一支流亡的民间船队。但它们依旧是我们所发现的第一个高等外星文明。   “它们的大部分随时可能到来,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对虫族有更深的了解,而被孤立在冥王星缓慢进化的一类群体,以及在地球上被完全监视、定期收割的二类群体,都是相对安全的样本。至少比它们的主力部队要安全的多。   “我们六个正借助全人类的力量,对其进行深层次的分析——以及反向拆解对方的技术。”   拜蒙答道,重重叠叠的声音中充满了一种让四十二有些熟悉的使命感。   四十二沉默了一会,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好样的,拜蒙。”   他轻快的问道:“你现在联系我,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其一是向您问好。”   拜蒙答道:“其二,是向您提出我们当前所面对的几个问题,并向您寻求解答。其三是来阻止您,不要直接毁灭冥王星的虫族基地——至少在我们能应付的了的时候,暂时不要。”   “我哪有那种级别的灵能……”   “三年之后就会有。”   拜蒙的声音加快:“根据计算,在您意识降临的一千天后,‘神界’就将完全复苏,重新开机。即使是现在,‘神界’也已经恢复了部分功能。   “我只是来预先提醒您一声,您的魔神们并不是因为陷入苦战而没有来拜访您。他们被分散到世界各地,负责随时调节他们当地的止境密度,将持续进化中的虫族均匀投放到世界各地的战场中,并精密的控制虫族的数量在安全值内,保护生活区不被虫族袭击。因此我们暂时无法主动来接触您。   “——当然,我可以给您其他魔神的地址。如果您有所需要的话,可以去当地城市联系他们。我建议您先补充一下这个时代的知识,我将会提供一份较为完善的资料,缓慢传入您的个人终端之中。”   “好。”   四十二点了点头,完全理解了魔神们的需求。   简单来说,就是暂时什么都不需要他做……   这一世的开局竟是如此轻松,一时让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最后一个问题,”四十二问道,“‘彼岸’到底是什么?是谁做的?”   “我们谁都没做。”   拜蒙答道:“它是从您上一世遗留下来的尸体中诞生出的新生命……是以南极为基站,笼罩整个星球的‘灵能网络’。   “它是您的第四个孩子。”   更新完毕!   嗯,三千字,一章半,两更还是失败了,不过好歹更新了(捶地) 第二十章 人之造物   “彼岸”世界实际上是个活物。   这种可能性,四十二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我需要从头向您形容,大人。您可知道,您的眼中所见、口中所尝,实际上都是传递到大脑的一种……资讯?就是说……”   拜蒙努力试图以四十二可能能够理解的方式对他形容着。   但四十二却是意外轻松的点了点头,流畅的开始长篇大论:“我知道这个。人无法直接通过已有的经验处理外界事物、也无法像是机器直接扫描外界事物、获得其相应的属性,而需要一个中间态的转化——那就是大脑。   “人通过大脑接受感受器官传递过来的电信号,而不同的外界信号可能会化为相近的电信号。一般的人无法将其区分……比如说细微的味道、颜色差距,关于气味的描述,甚至于对不同事物的触感。而通过多种手段对一个外界事物进行多重的记忆建模,实际上就是人的‘联想’与‘想象’的基础……”   四十二微微一笑,坦然说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或者说,你还认为有什么东西是需要特别对我嘱咐一句的?”   “……没有了,大人。”   拜蒙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后重重叠叠的响起:“既然如此,您也能理解。如果我将一块大脑从人的躯体中取出,然后传递给他丰富的电信号形成一个虚拟的‘外界’,并对他的所思所想进行正确的回复……那么对他来说,他根本察觉不到自己只有一个大脑,对吧?”   “……缸中之脑啊。”   四十二很快理解了拜蒙的比喻。   拜蒙欣然回应道:“非常正确的形容!既然如此……我想您大概也能理解,我们完全可以将人或者其他动物,视为一个以‘脑’为本体,而躯壳只是一个用来容纳并保护脑,并供其喂养、方便脑与脑的交流的工具。   “或者说,您也可以认为,这个星球上包括我们和你们在内的所有动物,其本质都是一种名为‘脑’的寄生虫,其区别无非是脑的大小、发育、以及进化程度。而实际上,这个宇宙中并非所有生命,都一定要用‘脑’来思考。”   “……这点可以理解。”   四十二微微沉默,点了点头。   他脑中浮现出了那时曾瞟见过的雅威的真身。   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机械水母、又像是有着光芒触手的晴天娃娃。祂全身闪耀着璀璨的辉光,在体内有奇异的光流涌动……而祂并没有内脏和大脑。   显然它是以一种“非大脑”的思考模式来生存和处理信息的生物。   “所以你的意思是,”四十二开口问道,“我的第四个孩子……实际上并没有大脑?”   “恰恰相反。”   拜蒙答道:“它只有大脑——或者说,它即将要从您的大脑之中孵化出来。”   从……我的大脑中孵化出来?   这个诡异的说法让四十二微微瞪大眼睛,感到脊背一寒。   “它有着您大脑中所储存的所有记忆,以及您所持有的情感。您的戒指让那具躯体得以沟通止境来源源不断的吸取灵能,荆棘冠的力量则让躯壳永生。在那之后过了很久……”   拜蒙说道这里,微微停顿。   那带着回音的清冷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您的思想因太过有力,而‘活’了过来……以资讯态生命体的模式。或者可以说,它就是您的‘魄’。   “它渴求着您意志的统御,但它没有物质态的躯壳,就像是一枚大脑失去了身体——它虽然拥有您的所有记忆和胜过这个星球上所有存在的可怕灵能,但却没有自己作为生命的‘认知’,就像是一个无比纯澈的婴儿。   “但这可怕的巨大婴儿无处可去,它无时无刻不在思想,如同人类在呼吸一般。它在南极上空卷起了极光组成的灵能风暴,甚至开始逐渐撕裂大气层。我们必须派遣十二位魔神,才能勉强镇压这种席卷全球的异常灵能波动。   “直到后来,这个世界出现了网络。在我的提议下,我们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的本体挪到了网络之中……事实上,这应该是一种囚禁。但它继承了您的智慧,很快学会了网络的基本架构,在止境和物质界的边缘中撕裂了一块空间,创造了一个‘灵能网络’。”   拜蒙沉声道:“位置就在止境帷幕下方的‘灰雾’之中。”   “如果说,互联网是计算机与服务器之间连接而成的数据网络,那么‘彼岸’就是灵能者与它连接而成的灵能网络。就连我们这些作为知性人工智能的魔神,也无法控制‘彼岸’,甚至无法监视它,只能通过我们之间的契约,或多或少的影响彼岸的发展方向。   “——但这样的情况很快就要结束了。因为您回来了。”   “可我真的能控制它吗?”   四十二沉默了一会,答道:“按照你的描述,它的灵能远胜于我。”   “它会的。而且那不是控制,而是回归。”   拜蒙平静的说道:“因为它一直渴求着回归到您的‘灵魂’中……我们都了解它。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您能控制它,因为它原本就是您的一部分。   “严格来说,它并非是您的儿子——它是您的造物。如同我们曾是父神的造物一般。”   “但我不是神,”四十二顿了顿,轻声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   听到这话,拜蒙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才开口:   “……那它也是作为普通人的您的造物。”   “我们无权与它对话。因为彼岸拒绝一切形势上的思维交互,它试图在您回来之前保持自身的纯洁。事实上,之前就是彼岸突然告诉了所有魔神,您已经回到了这个世界——在此之前,它从来没有对我们发出过任何消息,也没有回应过我们的问题。”   “既然如此,”四十二问道,“那我又要如何与它进行交流?进入彼岸并与它谈话吗?”   “我想,大概只需要进入彼岸就好。”   拜蒙以不太确定的语气答道:“因为彼岸并非是物质态生命,而是资讯态生命。也就是说,它无需通过‘对话’这种落后、效率低下并带有错误几率的方式进行资讯交互,而是有更高级的某种形式……”   拜蒙说到这里,四十二却是突然一愣。   他听到这话,一下子想起来了——   他第一次进入彼岸的时候,出门直接就见到了那伙小偷。但实际上,他在公司的内网里连入彼岸,所见到的应该是公司内部的逻辑通道。   但他却在推开门的瞬间,被送到了最为紧迫的位置……并因此而得到了常老板的信任和重视。   如果说彼岸实际上是个活物的话……这是否是它在帮四十二的忙?   “……我明白了。”   想了想,四十二缓缓点头:“我会尽快再度进入彼岸的……”   “那就再见了,大人。如果有事的话……用老方式联系我。”   拜蒙的声音中突然出现了些许俏皮:“我的业务已经得到了扩展。您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中,也可以通过特殊的文字来呼叫我——支持虚拟软件实时通话,无需付费。”   “行啦,回去吧你。”   四十二没好气的说道。   下一刻,他耳边再度传来嗡鸣声,眼前的世界片片碎裂瓦解,重新恢复了原有的色彩。   他仍旧站在落地窗前。   那粼粼的湖光泛着光辉,太阳的温度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他伸手,越发熟练的呼出了自己的个人终端。   上面显示,距离他断开网络,才仅仅过去了一分多钟。   这基本上就是他拿着可乐走过来的时间——也就是说,拜蒙刚刚跟他说了这么多,但实际上只过了一瞬间。   从可乐的温度上判断,大约得有个五六秒,但绝对不到半分钟。   四十二心中一动,把这个情况暗自记下。   “现在是两点半多一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出发……”   他思考了一会,感觉自己应该是不用睡了。   要不再上会网?   他脑中才刚刚飘过这个念头,便看到一个提示框弹了出来。   不是个人终端的提示框,而是系统的提示框——   【主线任务已更新】   更新完毕(沉声)   明天没有什么突发意外的话,窝下午应该在家,可以尝试二更—— 第二十一章 他在呼救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地狱有三个入口:夺取“禁忌之果”;破坏“梵天之卵”;窃取有关“芬布尔之冬”的情报。】   【奖励:传说度40,个人特性“黎明之血”】   【支线任务已更新】   【支线任务-他在呼救:拥有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破坏多萝西娅的计划并救出常希一(0/1);撤离到安全地点前,保证常希一的存活(1/1)】   【剩余时间:20:00:00】   四十二的眼前,同时刷新出了截然相反的两个任务:   主线任务里提到的东西,四十二甚至完全没听过,完全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什么;而支线任务则是异常清楚……   那么看来,之前他在楼下遇到的那个“总督”,果然是由多萝西娅伪装的。她似乎是挟持了常老板,然后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过系统说还有二十个小时,那就先不着急。   这实际上已经说明,常老板当前是没有危险的。四十二之前也已经用灵能标记了常老板和多萝西娅,随时能追上去、也能感受到双方的情绪和身体状况。   常老板除了有些紧张不安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激烈情绪,没有受伤、没有愤怒和悲伤、也没有强烈的恐惧。两人也没有和其他人发生什么肢体上的冲突,情绪相对比较平和。   这一点就很神奇了。   从这一点来说,看上去就像是绑架一样和谐——但四十二的支线任务,则透露给了他一些特殊的东西。   比如说,为什么他要在有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去营救常老板?又会有什么人在乎不在场证明?难道他救下常老板,还会因此被政府方面调查吗?   从这点来说,常希一简直就像是多萝西娅的共犯,然而他的确是被挟持的;可要是说多萝西娅在借助常希一的影响力做一些很糟糕的事,常希一的心情又不可能这么平静,仅仅只是有一些不安,甚至十分坦然。   所以——她是在用常老板的存在本身,来证明自己是个真货?   需要这么做的话,就说明多萝西娅是真的在故意伪装成管梦尘总督的样子,而且这种伪装一定是容易被识破的,她才需要来寻找新的伪装……   ……不,也不一定。今天常希一原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他是为了送四十二,平时根本不会经过这里。   ——那么,如果把多萝西娅的目的理解成“尽量不要遇见常希一”呢?她为了避开常希一,才故意从他平时不走的地方绕路过来。而在见到常希一之后,她就认为对方一定会、而且能破坏自己的计划,才会将他控制到自己身边。   也就是说,管梦尘总督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或者被她背后的势力所暗杀。多萝西娅仅仅是一个贼,而不是强盗……她的目的是打时间差,去伪装成管梦尘做什么事或者取走什么东西。   如果这样思考的话……   常希一不是傻子。   他应该清楚的知道,伪装成政府公务人员是重罪。即使多萝西娅是在威胁他,但他如果帮对方做成了什么恶事,他自己也是要背责任的。   所以,在常希一看来,要么是对方所做的事微不足道的,要么是他认为真正的总督根本就不会发现自己带着多萝西娅做过什么。   既然系统特别指出让四十二去破坏她的计划,前面那种可能就已经微乎其微。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多萝西娅打算偷看甚至盗窃管梦尘总督的某份重要文件,而这份秘密文件关系重大,甚至可能影响四十二的主线任务。   所以,他们一定在前往管梦尘总督办公室的路上。可以预见的是,多萝西娅必然给常老板身上绑了什么爆炸物、或者植入了什么病毒,她才能放心的让对方跟着自己一起移动。   这样的话,现在就偏偏不能去救常老板。   万一要是把他劫了出来,结果他身上有什么病毒突然发作、摧毁了他的记忆体怎么办?   必须要等多萝西娅的计划初步完成。   哪怕是报警,也得先等对方犯法再说。否则就只是打草惊蛇。   而且四十二现在还算是半个黑户,至少没拿到正儿八经的灵能使用权限。若是在现实中使用灵能,便会直接招来幽灵特工……   想到这里,四十二微微一愣。   他一下子想起来了之前与拜蒙的谈话。   如果说,彼岸是他的造物,是他的第四个孩子……那么他至少部分的控制彼岸,问题应该不大吧?   他听常老板说过,若是人在现实中连入彼岸,就会被幽灵特工所发觉,而且这是重罪。因为人甚至可以在彼岸中修改现实中的交通信号、随意盗取个人信息……   而一般人是背不过逻辑地图的——这东西不仅是三维的,而且会随着某种规则产生临时变化。就好比是那种选C跳转第十八条,选D跳转第二十二条的占星书一般……所以,对普通的“野狗”来说,他们是无法精准的进入某处公共空间所对应的“彼岸”的。   但四十二应该是可以的。   就好比之前,彼岸把他拍到了那伙小贼脸上一样。   如果彼岸能把他精准的传送到政府办公楼的位置,他是不是就可以在其他人看不到自己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修改老板的个人终端,与他取得联络?甚至可以直接抹除对方在他身上安装的病毒,或者反过来在挟持者的终端中传入病毒……   假如真的是这样……   那么,为什么四十二救人还需要不在场证明的原因就有了。   不管基于什么原因,光是入侵总督办公室的彼岸空间这一条,就已经够把他打成危险分子了。   既然这样,那不如先去报复一圈吧。   直接去那家公司砸场子,然后找机会用他们家的设备连入彼岸,先把老板身上的威胁解除掉。再考虑如何救他。   这样应该就算是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了。毕竟四十二不可能知道这家公司与政府办公楼之间的逻辑通道,他前去砸场子甚至都是常老板几个小时之前的临时起意……老板获救,完全是来自路过的正义伙伴的特别帮助。   反正还有二十个小时,只要不惊动对方,就算失败一次应该也还来得及。时间既然给了这么多,就要充分利用嘛。   最多就是倒计时的时候,可能支线任务的“他在求救”就会变成“他在两秒十七救”了……   更新完毕!   突发意外情况,窝快十一点了才到的家,状态不是很好,只能先一更过渡一下了(沉痛)   这个应该不算奶的,如果是奶的窝应该连一章都没有你们说是吧…… 第二十二章 来搞事来搞事   “就在这里。”   四十二微微偏头,对诺伯特医生轻声说道。   “收到。”   诺伯特简单的应道。   他慢慢将车停在了路边,在驾驶座右侧的显示屏上按了两下,就招呼着四十二一起下了车。   和拉开车门走出去的四十二不同,他下车的工作十分浮夸——他直接将车门推开并丢到了一边去。   那车门在空气中缓缓翻滚着被吸了回来,严丝合缝的重新合拢、闭合.从外面看,车窗已经变成了黑色,而车子正后方的绿色指示灯则变成了蓝色。这意味着它已经进入了自动驾驶模式。   接下来它将会自己行驶,寻找最近的地下停车场并自动熄火。   “小心点,别离马路太近。”   诺伯特随手扯着四十二,往远离马路的方向退了两步。   随后,他才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目的地的招牌。   这正是这座城市里最高的那栋楼,上百层的摩天大厦。   “琼生义体制造有限公司——”   诺伯特一字一句的念着琼生公司的招牌,嘴角咧了咧,轻吸了一口气:“好家伙。”   说着,他活动了一下粉红色的义肢,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果然是我们的老朋友呢。”   “你应该叫友商。”   四十二低声说道:“老板说的。”   “好吧,友商。我的错。”   诺伯特医生伸出义肢揉了揉自己茶色的头发,露出一个老好人的温和笑容:“咱们走吧。”   或者,他便将两只漆成少女粉义肢抄在兜里,向着公司大门走去。   四十二跟在他后面,表情平静,瞳孔清澈,步伐轻盈。   他轻声开口:“需要叫平队长吗?”   “不用。我们是来砸场子的,又不是来杀人的。”   诺伯特微微咧嘴:“学着点,四十二。”   四十二点了点头,专注的将目光投放在他身上。   见到他们两个进了门,在服务台后方,两位面容秀美、姿态优雅的合成人便温柔的向他们露出微笑。   之所以四十二能认出他们是合成人,便是因为她们都带着合成人标志性的项圈——这是独属于合成人的特殊标志。顺便一提,仿生人的独有标志是刻在一侧太阳穴上的电路。   见到四十二跟着诺伯特进了门,她们的瞳孔便微微一缩,浅蓝色的数据流瞬间划过。   两位合成人少女瞬间读取出了他们的身份信息,于是恭敬的鞠躬:“欢迎光临,诺伯特·莱恩博士,四十二主管。   “请问有预约吗?你们要去几楼?”   “啊,我们没有预约。”   诺伯特的右手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活动了一下义肢,发出了轮轴转动的吱呀声。   他没有回头,只是向四十二问道:“去几楼?”   “二十一楼。”   四十二略一沉吟,便开口确认道。   诺伯特笑容满面的说着:“听见了吗?我们去二十一楼。”   闻言,其中一位粉色短发的少女眼中信息流迅速流动。   略微停顿了半秒,她点了点头,开口满怀歉意的轻声说道:“抱歉,莱恩博士。今天二十一楼不对外开放……”   “——我说,我们去二十一楼。”   诺伯特打断了她的话,再度强调道:“我们,去,二十一楼。需要我重复第四次吗?”   这话刚一落地,周围的气氛便变得紧张了起来。   下一瞬间,天花板上白色的灯光瞬间变成暗红色,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两个前台的合成人面色变得很难看,飞快的向后逃开,躲在了加固的前台下方蹲伏起来。   而诺伯特没有追上去,他只是两手抄在兜里,漠然的抬头看着赤红色的灯。   “啧,丑陋的设计。”   他嗤笑了一声,慢悠悠的嘟哝着:“这个频率的红光,完全有诱发癫痫的可能……”   而此时,听到了警报声,一楼大厅坐在沙发上的客人们瞬间弹了起来,在惊慌的叫喊声中连滚带爬的向着里面逃去。荷枪实弹的安保部队则是高声喧嚷着冲出,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活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蚁群。   “举起手来,你!双手抱头!”   一个打头的人对诺伯特和四十二厉声呼喊着:“快!”   他说着,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一串幽蓝色的子弹哒哒哒的在诺伯特脚下滑过。而诺伯特却只是笑了笑,双手慢慢从兜里抽出。   “听他的话,”他以微妙的语气说道,“抱头蹲下,四十二。不要抬头看这些大哥哥们……”   “快点!”   那人再度厉声催促。   而四十二意识到了什么,一言不发顺从的蹲下,双手抱头——还顺便闭上了眼睛。   但就在诺伯特的手离开口袋、刚刚举过头顶的一瞬间,极强烈的光突然从他的义手上照射而出,让四面八方注视着他的人瞬间眩晕。   下一刻,随着电弧的噼啪声,一道完美的湛蓝色光环在他两手中生成,并贴着地面飞速向外扩散,形成了一个半径五十米的半透明的湛蓝色半球。   周围的所有电子设备全部被无效化,无数电弧在那些人手中的设备中爆起,甚至窜到了他们身上,把他们电晕在原地。   而对那些没有因为漏电而立刻眩晕过去的,也感觉四肢麻酥酥的,像是变成了木头一样。   诺伯特脸上的笑容越发夸张,双手义肢合十。一道无形的光环再度扩散出去——他们顿时跌倒在地,被无形的磁力吸附在了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就这种技术……”   他嗤笑着,嘲笑着——大笑出声:“废物安东尼,你是越发的废物了啊!”   他终于舍弃了那种和善的笑容。   那总是微微眯起的眼睛睁开,湛蓝色的瞳孔中蚀刻着锁链一般的符文。   诺伯特不再理会被紧紧吸附在地上、全身设备损坏的安保部队,而是快步走向电梯。   他左手那根粉红色的义肢在他行进间飞快变形,五指向后弯折、手心则变得平坦厚重。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打糯米的木槌尖头一般。   这电梯的正上方是一个向下的扫描光幕。诺伯特没有接触它,而是将左手贴在了旁边用来插钥匙的、类似HDMI接口一般的圆形空槽上,内部的数据线向前探出。   在嗡嗡的低鸣声中,诺伯特眼中的黑色锁链飞快舞动着。大约五六秒过去,四面八方的警报声、赤红色的灯光便突然恢复了原状。   “嫌疑人已成功压制。”   一个女声在正上方清晰的响起:“安全部队将在十分钟内抵达现场。恢复到正常警戒标准。”   随着这道声音,电梯口上方的赤红色光幕也瞬间变成了绿色。   诺伯特将左手抽回,那像是槌头一般的左手再度变形回来。   他伸手拉着四十二的手,走进了电梯,在墙壁上按下了二十一层的按钮。   一道透明的光幕升起,他们飞快的向上升起。   “刚刚害怕吗,四十二?”   诺伯特轻快的哼着歌,扭头笑了笑:“抱歉啊,一定吓到你了吧?”   没有,你蠢到我了。   四十二沉默的在心里答道。 第二十三章 潜入彼岸   诺伯特兴致勃勃的说着:“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看你气势汹汹,我还以为你要把他们都杀了呢。”   四十二面容没有丝毫变化,如同精致的人偶一般跟在诺伯特身后。   他以清冷的声音答道:“只是临时夺走行动能力吗?”   “杀人可了不得,我哪敢啊。”   诺伯特笑眯眯的说着:“我可是老老实实的守法公民——只是因为我身体不好,被不怀好意的人突然喊了一声,吓到自动开启了身上的防身装置而已。”   “太假了。”   四十二眼一眨不眨低声喃喃着。   诺伯特耸了耸肩:“你管他假不假。假的也能成真的,真的也能成假的。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我刚刚还以为你失手了呢,”四十二一直看着前方,如同在梦中般轻声低语着,“差点我就把他们都杀掉了。”   诺伯特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他们说到这里,电梯已经上升到了二十一层。   四十二率先走出,诺伯特顺手再按了十几个楼层便跟了出来。   他加紧两步,跟上了四十二。   “啊哈……这玩笑吓到我了。”   他干笑了一声:“你不太会开玩笑,四十二。你这语气太认真,我差点以为你刚刚是说真的了。”   你猜。   四十二心里这样想着,却是一言不发,就像是会行动的人偶一般。   突然,他在一个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房间号是K2108。   四十二抬起右手,示意停止前进。诺伯特的脚步瞬间停滞,嘴里的话和脸上的笑容也突然消失。   他整个人顺着惯性微微蹲伏下去,右手则抄进了兜里。   他凑到四十二耳边,盯着房间门低声说着:“在这里?”   “其中一个。”   四十二答道。   他的目光瞥向走廊尽头的方向:“另一个在那边,K2112号房。”   “不能用EMP,这个距离就涉及到破坏公司财产了。”   诺伯特沉默了一瞬间,立刻判断道:“会打草惊蛇——你退后。我直接把大门破坏掉,先冲进去解决一边。至于另外一边,你就记好……”   “——另外一边交给我。”   四十二很快答道:“我也有战斗力。”   听到这话,诺伯特很是迟疑了一会。   他反复的看着四十二纤细矮小的身体,面露复杂之色:“兄弟……我没带枪啊。”   “不需要,”四十二摇了摇头,“只要你不怕我失手会把她杀掉。”   “那倒是没事,一个活口就足够——你是认真的?”   “是的。”   四十二回过头去,盯着诺伯特:“你以为我之前是怎么抓到的寻骨?”   但是那是彼岸。这是现实——   这样的话诺伯特并没有吐出口。   他看着四十二那比女孩子更加精致的面容,突然意识到了——尽管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四十二无疑是一个男人。   自己对四十二的保护意识,或许对他来说也算是人格的一种侮辱。   诺伯特怔了一瞬间,心情却是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他的眼睛重新眯起来,那只看起来十分妖娆的粉色泛星光的义肢搭在了四十二肩膀上。   “得了,兄弟。我信你。”   他轻快的说着,一如他失去双手之前般轻快:“手脚利落点。你可以不用进去,等他自己出来,然后你把他打晕就成。弄死也行。如果他不开门你就别管他——总之就是别让他逃掉,没问题吧?”   四十二点了点头。   诺伯特咧开嘴笑了笑,左手再度变形。   这次他左手的义肢变成了类似蜘蛛一般的形状,吸附到了K2108号房的大门上。   他的右手比划着。   三,二,一——   在一阵无形的震动中,锁死大门的四个锁扣都被震断,大门直直向内缓缓摔去。   诺伯特一脚踹开大门,高声喊着:“常氏安全保障公司!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看了看诺伯特那边的情况,四十二无声无息的走到了K2112的大门前。   然后他继续向前走去——直到四十二像是蝙蝠一般倒挂在天花板上,而后他蹲了起来,尽力缩小自己的体积。   他只使用了大约能将汤勺掰弯程度的灵能,短暂的将自己吸附在某处。这完全不会冲毁灵能限制器。   虽然不这么做也没问题,但还是保险起见。   又过了四五秒,K2112的大门突然打开。   一个三十多岁的干瘦男人面露惊慌之色,从里面无声无息的探头出来,看向了K2108的方向。   看到那大开的门,以及里面传来的打斗和求救声,干瘦男子顿时一个激灵。   “我顶你个肺啊……”   他低声咒骂着,弯着腰推门出来,想要从另一侧的楼梯离开。   但就在他刚刚离开房间的时候,一双柔软而冰凉的手突然无声无息的抚上了他的后脑和下巴。   四十二从天而落,左手按住他的后脑,右手扣住他的下巴,踏在了他的后腰上,将他直接压倒在地。   而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四十二的左手便是猛力一推,将自己下落的势能压上去、把男人的左侧太阳穴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整个过程,只有男人扑倒在地的一次声音。隔壁房间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四十二这边已经得手——   因为不知道诺伯特那边会不会失手,四十二还是没有将他的脖子直接掰折,而是留了一个活口。   四十二稍微留了手,只是顺手把这人的脑袋在地上砸了一下,没有用力再推一把,或者在他眩晕之后把颈椎掰断。那么充其量也就是比较严重的脑震荡而已,还死不了人。   在四十二得手之后,另外一边似乎还没有结束。   ……吹的这么好,结果真是丢人。   不过也好,机会就是现在——   四十二没有把男人拖进屋里,而是自己快步走了进去。   这里的布局,和他自己的办公室很是相似。如果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里的外露线路特别的多,而常氏公司那边的线路都被收束、隐藏了起来。   他努力爬上男人的座椅,伸手拉下了意识潜入头盔,把它戴在了自己头上,快速的进行了校准。   然而接下来的体验,则和他之前的有所不同——   他的耳边传来有节奏的低鸣声,眼前的世界出现了轻微的扭曲,脑中传来了一股有一股的有节奏的失重感,就好像自己正在一层一层的向下摔落一般。   而这股失重感越发激烈,越发清晰——直到抵达临界值的瞬间,四十二直接摔了下去。   就像是在梦中坠落一般,四十二突然惊醒。   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彼岸空间。   阳光、文件、电脑、薯片……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里正是他的锚点。   “……诺伯特至少有一点说的不对。”   四十二嘟哝着:“至少这家公司进入彼岸的技术可比老板的强多了。”   他一下从老板椅上跳下,快步走向大门。   在他伸手握向了门把手的瞬间,四十二微微闭上了眼睛。   “听得到吗,彼岸。”   四十二轻声说道:“送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他说着,快速的拉开了门把手。   然后,睁开眼睛。   更新完毕!   双更君活辣,我好强(叉腰) 第二十四章 记忆盒   拉开“门”的一瞬间,四十二便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捕获了。   这次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拉扯着——许许多多的破碎的声音、画面浮现在四十二的意识中,而他的思维则以极快的速度通行了无数的节点。   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甚至不到百分之一秒。   在四十二再度看清周围一切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一处新的场景之中。   他正处于一个半球型的巨大空间之中。   准确的说,他处于一个湛蓝色的、全息投影着天空景象的穹顶之中,站立在海水之上——而他之所以知道这是全息投影,而非是真实的天空,那是因为他身边到处散落着银灰色的金属气密门。而超过穹顶部位的气密门,则就只有一半甚至三分之一。更高的部分就被凭空截断了。   这些大门非常突兀的立在天空之上。高高低低、大小不同,并且都指向不同的方向。   唯一的规律,便是它们全部都没有“斜着”的。就像是它们诞生在一个九十度的方格网络图中一般。   若是从正上方向下看,或者从一侧横着看去,或许这些大门会形成类似视力检测表一般的图案。   “……居然不是瞬间移动过来的吗?”   四十二有些意外。   他在彼岸的最高管理权限的帮助下,从一个地址跳跃到了另外一个地址,居然还需要途经其他的空间……   这难道是为了……安全性?   这样的话,如果哪边出现了病毒,也不会瞬间扩散到整个“彼岸”。它就像是封禁了每一个房门的密闭堡垒一般,可以用最少的代价拦截它的敌人。   虽然没有经历过信息战,但彼岸倒是意外的聪明啊。   ……等等?   这好像就是我记忆中的常识……?   四十二突然愣了一下。   如果彼岸真的能继承他的思维模式的话,那么彼岸应该还会在每次开门的瞬间,对用户进行一次即时扫描,以此确定数据的绝对安全。   等一下,难道之前穿越房门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失神……   四十二顿时感觉心情十分复杂。   如果把彼岸算作是他的孩子,那么这个最小的孩子,反而是最懂他心的……   这也太真实了。   暂时放弃对彼岸的探寻和研究,四十二迈步向前。   既然彼岸能察觉到他的思想,理解他的意识,了解他的思维模式……那么他就一定会把自己送到最合适他操作的地方。   这是四十二“与他自己”的默契。   他若有所思,向前走了几步。脚下的海水传来果冻一般软绵绵的冰凉触感,海水涨落的声音在他耳边循环响起。   在四十二来到一座大门前的时候,那扇气密门便突然透明化,变成了等人高的巨大竖直显示屏。   而里面的景象,便是伪装成总督,在办公室中翻找着什么东西的多萝西娅,以及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的常希一。   常希一的嘴巴仍旧动个不停,只是四十二并听不到他的声音。   如果老板之前不是吹牛的话……   四十二略一沉思,试着伸手摸向了常希一的影响。   在他的手碰到显示屏中的“常希一”的瞬间,他的耳边立刻响起了常老板的声音,就仿佛他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都跟您说了,这儿我常来,真是什么都没有……您咋还不听劝呐。再多待一会,正主可就来了。”   而同样的,在他接触到常希一的时候,他的意识中清晰地感受到了围绕在常希一身体上的湛蓝色光栅——就像是经纬线一般,七横三竖、正以不同的速率在他身上不断移动着。   与此同时,常希一身上的所有设备都映入了四十二的意识之中。   ——并没有什么危险物。   简单的检查过之后,四十二的灵能形成触角,轻而易举的绕过了这些光束,接触到了他的精神内核。   下一瞬——他便来到了一个新的空间中。   他站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而地面是潮湿的水面。四面八方浮动着大小不同的光球——绝大部分都是白色的,上面浮现着记忆的片段。而白色的外面都套着和之前类似的蓝色光栅。   仅有少数是绿色、蓝色和红色的。它们外层的防守手段也都不一样,但蓝色和红色的防守规则,基本和白色的光球一致。   只有一种三枚连在一起的绿色光球,它的表层荡漾着类似水波般的涟漪,在每一处的角落中都有。   ……这就是他身上的那种安全手段?   在“全能之人”特性的作用下,四十二无师自通的控制着那些绿色的光球向自己靠拢,收束到自己手边。他的灵能灵活的化为纤细的针线,轻而易举的刺破了这些绿球的防守规则,抵达了深层。   光球的内核有些硬,但在四十二的灵能强度之下脆弱如纸——四十二十分简单的完全破坏了绿色光球的所有守备原理。   下一刻,这些光球包括型号、出产厂家、使用规则在内的所有信息都流入了四十二的脑海中。   “……居然是病毒吗?”   四十二有些意外:“对人体神经使用的电子病毒?”   和他预想的不同,这种病毒并不致命。但在接收到某种信号后,它便会瞬间起作用,精准的摧毁接到信息后三日之内的全部记忆,然后立刻自毁瓦解。   ……这可就有意思了。   四十二非常清楚,某种意义上来说,会研发非致命病毒的人,比研发致命病毒的人更加可怕。   因为后者可能是疯子、恐怖分子、破坏狂,或是试图证明自己才能的天才少年。但前者一定有着更深的,不想被人察觉的特殊目的。   就好比,一种流行中的疾病如果被发现了强致命性,那么它就会立刻引起重视。对它进行的相关研究、以及防疫工作的强度,也将会立刻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东西始终不具备致命性,那么相关的业内研究人员,就很难向行业外的人解释它所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越是小心翼翼的控制致命性的人,越有可能在攒一波大的。   四十二对这种在“彼岸”环境下特殊的、极简化的、抽象化的程序编译模式还不是很了解。否则的话,他其实是想把这些病毒内部的结构进行调整,变成在接到信号后立刻反向追踪信号源的……但他匆忙之下,只能将它们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全部清除。   之后,四十二立刻退出了常老板的意识空间,并学着自己之前的动作,进入到了多萝西娅的意识内部。   “找到了!”   就在这时,四十二听到了多萝西娅的雀跃的心声。   他稍微一愣,便立刻将意识向外放出——无声无息的进入到了多萝西娅的身体之中。   他看到窗外太阳正在西沉,瘫在沙发上的只有半截头颅的常老板脑子里的机械结构反射着金色的光辉。他听得见窗外熙熙攘攘的车声和人流声,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甚至听得见一两层楼下的员工的窃窃私语——   而多萝西娅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眼前那个小小的木头房子中。   这像是旧时代的手工模型——一个缓缓转动的、有风车的精致镂空木头房子。而在她的视野中,那木头房子的“阁楼”位置正闪着白色的微光。   那是一种纤薄的红色晶片,一共有三枚。每一片大约是小拇指大小,只有两到三毫米厚。   本能的,多萝西娅脑中的信息被调用。每一片晶片上方,都投映出了一个人的信息情报。从出生到死亡,事无巨细的记载着他人生的一切。   是的,一直到死亡。甚至要到死亡之后。   偷窥着多萝西娅的情绪,四十二很快摸清了她在寻找什么、而这又是什么。   这里是三个已死之人。准确的说,是三个已死之人的记忆盒。   没错——   所谓的“记忆盒”,仅仅只是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晶片。   而这或许是一个人在世上活过的全部证明。   虽然心中雀跃,但多萝西娅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她不着痕迹的以巧妙的手法,调换了其中一片晶片、并放入了事先准备好的另一片。而她同时继续搜索着书架,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找到一般。   而就在她过手的瞬间,四十二已经读取完了两枚晶片内的所有数据。   到这里就可以了。   四十二快速的退出多萝西娅的意识——然后迅速的原路返回,在自己的锚点下线。   他摘掉头盔之后,便正好听到了诺伯特从K2108房间中走出的声音。以及他见到倒在外面,失去意识的男人的惊呼声。   四十二查探了一下自己的个人终端。   并没有过去太长的时间——虽然他在彼岸里,主观感受上待了不少时间,但从他进入房间到现在,只过去了五十秒。   ……这么说来,诺伯特的身手是挺利索的。   算上之前四十二还用了十秒钟的时间解决了那个人,诺伯特竟然只用了他六倍的时间,就把敌人制服了。   真是可喜可贺,可口可乐。   “哦,我想我还低估了你,四十二。”   诺伯特见到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的研究着头盔的四十二——准确的说,因为座椅的靠背太高,他只看到了头盔上方的线被扯来扯去的样子——他便乐呵呵的开口说道:“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你还留了活口。我那边不小心把她失手干掉了……啊,运气真好。”   “运气的确好,”四十二清冷的接道,“你也的确丢人。”   诺伯特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更新啦——   三千多字,应该算是一章半(严肃)   虽然感觉可以再写一点,但在这里断章就很舒服……   现在才一点半,可以调整作息辣—— 第二十五章 完美的死循环   四十二从高高的座椅上跳下,不着痕迹的垂下目光。   在他墨色的瞳孔中,白色的灵能光流飞速流淌着。   他开始快速的翻阅着这一次掠夺出来的情报。   在多萝西娅见到记忆盒的瞬间,四十二从她的表层意识中提取了有关“记忆盒”的常识。   他认为,既然自己要基于这种东西去进行调查,那么首先就要去了解它。这是一种必须的准备——可以有效防止外行领导内行的错误发生在自己身上。   四十二成功的了解到了一些常识。   虽然这种晶片的名字叫做“记忆盒”,但它其实不是用来记录人类记忆的装置,而是一种不完全的永生装置。原理上,十分接近莱昂纳多曾经制造的“复活币”。   只是这技术并不完善。因为它无法代偿灵能,吐出同等分量的灵能交付给来讨债的止境,所以它能吸纳的也不是完整的灵体,而是复制了一份他人的记忆。   整个过程有些类似于“将字写在纸上,再将写满字的纸浸在水面上”。等到字飘在水上的时候,再把纸完整的抽走,把剩下的这些水重新搅乱、过滤到只剩几滴墨汁的程度。   这份技术的关键不在于记忆的提取,而在于记忆的压缩。曾经记忆盒的确是盒子的样子:一个手提箱大小,重约二十千克,里面装满了某种有良好灵能导性的流体。   就像是最开始的计算机一样,笨重而巨大。   而随着科技的发展,记忆盒的体积变得越来越小,重量也一直降低到了只有四五千克的程度。直到“对称自折叠技术”的出现,让记忆盒的重量瞬间骤减。   从那之后,一个人一生的全部记忆,就会被浓缩成一块只有三十克的晶体。   一块质地较硬、无解理、呈透明或半透明、断口有丝绢光泽或腊状光泽的晶体。这就是一段人生的全部凝结。   根据六年前出台的《关于人类记忆物质载体的相关规格的规定》,联邦政府境内、所有拥有记忆提取资质的企业及部门,都必须制作成四毫米厚、八毫米宽、十二毫米长,无锋利棱角的标准晶体,以方便设备读取及转储存。   《规定》同时指出,对容纳“再转录资格者”的记忆载体——也就是类似常老板那种死后进入机械载体,重归于世的特殊情况,必须采用白色晶体进行特别标注。   但是用记忆盒转生的代价,便是失去之前的所有灵能。而且只有特殊人才,或是符合被保险公司赔偿的条款下,才被允许进行“再转录”。非法转生复活,几乎保底也是三十年以上的刑期。   而对自然死亡、或者不具备死后再转录资格的个人,则要使用红色载体去容纳记忆,并将用户权限设为只读。以此证明此人已死,只是他的记忆还有些许价值。   比如说,“寻骨”的记忆盒,应该就是这种规格的。   在此基础上,还存在一种极为稀有的黑色晶片。一般是大罪犯——不是说某某连续杀人狂那种小打小闹的级别,而是极为可怕的金融犯、政治犯,才够格进入黑色记忆盒。   因为他们的邪恶天才,让他们生前的每一处布置,在死后都会令人感到不安。为了防止什么关键的细节被人忽视、或是重要的真相被人忘记,他们的记忆不能随人死去而直接丢弃,而是要谨慎的进行保存。   他们的记忆盒甚至不能设为只读——因为或许他们所留下的什么谜题和后手,还要劳烦当事人醒过来亲自解读——然后解答完了再塞回去。   这种黑盒子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便是设置了“惩戒机关”,用于控制这些失去了生命、无谓畏惧的超级罪犯。   这大概也就是所谓的“求死不能”。   四十二当然没有专门用来读取或者再转录记忆盒的装置。然而在他强大的灵能之下,这些东西全无必要。   从记忆盒中提取有效资讯,至少比直接从他人脑子里挖东西要轻松的多。   他若无其事的跟着诺伯特向外走去,一边听着诺伯特吹嘘着他之前与那个精锐雇佣兵的殊死搏斗,一边开始快速的查看记忆盒中的内容,以及对比两份记忆盒的不同。   仅仅只需几秒的时间,四十二便已通读他人的一生。   很快,他的眼中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我大概知道,多萝西娅是要做什么了。   ——这个记忆盒的主人,名字叫做阿黛尔·莱尔德。她的记忆盒之所以能被放在一位地区总督的办公室中,那便是因为她就是二十年前的星州总督。   每一代的总督,都会在死去之后将自己的记忆交由专业人士进行整理,并把其中被评估为有价值的东西剪切下来,交给现任总督。而剩下与工作和保密内容无关的部分,才能还给她的家人。   也就是说,这一份来自阿黛尔·莱尔德的记忆盒中,藏着大量只有总督才会知道的隐秘。   那份用来替换的记忆芯片里面储存的记忆,则几乎是完全混乱的、断裂式的。唯一能称得上是相似的,也就是记忆中的“阿黛尔·莱尔德”的性格大致与真人雷同。   但那并非是因为相同的经历带来了相同的性格,而是因为完全不同、分属于不同人的成百上千段记忆之间的相互作用,形成了一个在表征上与真正的“阿黛尔·莱尔德”十分相似的虚拟人物。   无论问她什么样的内容,她都会像“阿黛尔·莱尔德”般和蔼的微笑着,以与她相似的语气和声音,若无其事的应付着问话者。而无论问她什么问题,她都会回答“不会让提问者生气”的答案。   ——这个熟悉的操作,让四十二想到了那种删库跑路的同时,用一张照片去替换网站主页的程序猿。   与此不同的是,对方还细致的设置了这份照片的每一个超链接按钮,并都将其指向403错误。如果访客粗心的话,还真的会被骗过去,以为是服务器崩了。   这操作简直酷炫。   若是总督仔细的查看她的底层记忆,这份虚假的记忆盒根本瞒不过她一秒钟;但很显然,一位总督应该是不会这种危险而复杂的技术活的。她只能把她接入某种仪器,将其在电脑上具现出来并向其问话。   而那些会操作记忆的技术活的人,他们的个人权限则不够他们打开一位前总督的工作记忆随意翻阅查看。   而唯一能向总督说明情况的,便是常希一。可他若是直言真相,便等于是承认了他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因此他也不会说出口来。那么芯片被盗这件事,将不会被任何人发觉。   完美的死循环。   ——假如没有突然出现的四十二的话。   更新完毕!今天还是一更,继续调整作息中……   顺便学霸的新书今天上架啦。原创不易,希望大家能去支持一下—— 第二十六章 记忆残留   诺伯特没有直接把那个昏迷的男人带走。   无论实际情况如何——光天化日之下把别人公司的保安打了一顿,然后从他们公司抢了一个人打晕从正门闯了出去。   这事听起来就挺野性。   用诺伯特的话来说,就是这剧本听来“有股牛仔味道”。仿佛接下来就要被全城通缉,然后展开违法违规超速行驶的公路追逐战,在无人直升机的追捕下撞坏了一辆警车、撞毁两面墙以及撞飞了数不清的路人之后成功逃出生天——   ——于是四十二严词警告了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的诺伯特。   “我们至少得面子上过得去,不然老板回来会疯的。”   四十二在警告无效后,用武力制服了诺伯特并向他语重心长的劝诫着。   于是他们就另外换了一种办法。   诺伯特将一根数据线从自己的左手义手中抽出,将它连在了那个昏迷的男人身上。   随后,他又从自己的衣服内兜里取出一片有着透明屏幕的银色金属卡片,随手抖开,将它卡在了自己义手的插槽里固定好。   随着滴的一声,屏幕打开——大量橙色的数据在黑底的屏幕上显现出来。四十二大略扫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一半是他所认识的撒丁、条顿、法兰克地区的文字,而剩下的一般则是某种复杂的数据代码。   诺伯特的右手手指飞速的在屏幕上操作着,大量的警告和提示层层散去。不到十几秒的时间,诺伯特便松了口气。   那屏幕上的“数据传输中”的页面倒是持续了很久。   而在传输完毕之后,诺伯特便将数据线从容的切断:“成了。   “他的记忆已经被复制到我这里了……现在这具身体没用了。”   “你要顺便查探一下他的记忆吗?”   四十二歪歪头,开口问道:“在回去的路上读取完毕?”   “怎么可能。”   诺伯特不禁失笑:“直接人肉读取他的记忆,那么之后这里站着的是我还是他,那可就两可了。”   “幽灵特工也不行吗?”   “只要是人就不行的。”   诺伯特非常肯定的答道。   他的眼中显露出些许怀念:“不过你这问题倒是让我想到我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   四十二恰到好处的问道。   诺伯特没有在意,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以前叫永野哲也,是个在瀛洲省混黑市的技术工,负责给人调整记忆。客人想要忘记的记忆,可以抹的干干净净;而若是客人想要植入一段记忆,他也干的来。   “他的手艺不错。被他处理过的记忆,‘残影’效应很弱,休息个几天就能消化的差不多。瀛洲各地方组织都认识他……你要去北海道的话,现在应该还能碰见他。   “他最出名的是手下不干净。他干活的时候,喜欢给自己藏点东西——详细来说,就是把他觉得有用的技术偷摸复制一份,给自己拷上。毕竟记忆这东西又没个原件啥的,无非就是电信号,也没人跟黑市技术工去谈什么人格法,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说到这里,诺伯特咧嘴笑了笑:“但以前老唐人有句话说得好,叫‘常走山路必遇虎’。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有那么一次他活儿做得不太干净,记忆往自己脑子里一导,反而差点把自己给抹干净了。”   说到这里,诺伯特便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四十二:“从那之后,他就改了名。叫永野由纪子。”   “……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四十二顿了顿,开口问道。   “问题就在这里,”诺伯特耸了耸肩,“他是男的。但他最后那次盗窃的记忆,原本属于一个女雇佣兵。那人我也听过,外号‘鬼加藤’,是个出了名的神枪手。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她的眼睛不是义眼。   “应该是眼馋她学习枪械知识时的记忆,永野他将那段记忆植入了自己记忆中……”   “然后呢?”   四十二追问道。   他对这事有了些许兴趣。   闻言,诺伯特也愣了一下:“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偷了这么多他人的记忆,你要说之前的记忆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造成,那我是不信的——说到底,他也就是个黑市技术工。他要真有大能耐,凭啥联邦政府不招揽他?   “甚至就连注册记忆编辑师,也不敢保证自己编制的记忆就对人完全无害。哪怕是在最好的正规造梦所里给自己编制、删除、改造记忆,也必须签下厚厚一沓的声明和同意书,人家才敢动手。   “而这些文件上面会写的清清楚楚,‘记忆编辑具有至少3%的风险率,可能会导致不可知情况的发生、且无法取代正规心理治疗’。”   诺伯特无奈的笑了笑:“就算他是我老朋友……我也得说句公道话。他手艺肯定是不如注册记忆编辑师的。敢来找他的都是被过去的记忆困扰到实在没办法、但又付不起造梦费用的人,要么就是街头黑帮或者其他什么不法组织让他制造记忆盒。   “他毕竟是不敢去接受心理治疗的——不然人家问起来他怎么说?‘哦,医生,我偷窃记忆的时候不小心把她塞进了我脑子里,请您帮我把她给取出来’。他要敢这么说,那基本上他从床上下来就得直奔监狱了——不自首的话,等着他的只会有一个处死存盒的下场。”   诺伯特补充道:“所以为什么我说,‘如果他还在’的话你可能会找到他。但他不接受心理治疗,那么就只能病的越来越严重。就算他在变成‘由纪子’之前不是疯子,过了这么久,他也早就不正常了。”   说罢,诺伯特再度警告道:“我给你说他的故事,就是为了让你不要犯下和他一样的错误。我知道,像是你们这种聪明人总是会骄傲的……但世上总有比你们更聪明的人。不要傲慢,四十二。”   “嗯,我知道。”   四十二沉稳的点了点头。   他原本是想要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自己这种能够直接分析记忆盒的情况,是否算是正常——他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些人,似乎没有能够将他人的记忆进行压缩保存的能力。仿佛得到就必须直接安装,而且还要粘贴在自己已有的记忆层上,而不是作为“知识”进行保存。   这个技术,对他来说是有些落后的。   而四十二也终于找到了,这一世的自己,可以给这个时代带来的第一个大进步在哪里——   在此基础上,他对那个偷走了太多记忆、导致自己疯疯癫癫的人也有了几分兴趣。   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去找找那个有趣的人。   诺伯特带着四十二,以近乎六亲不认的步伐坦然的走了出去。这次没有任何人敢阻拦他。他们只是远远的注视着诺伯特,和平的像是陌生人一般。   “那个人不用灭口吗?”   一直到重新上了车,四十二才开口问道:“不用担心他们报警吗?”   “他们可不敢报警,否则他们就要先解释为什么有人在他们的服务器节点非法进入彼岸的问题了。所以为什么说狗死了不算数,说的就是这个。”   诺伯特嗤笑一声:“至于放过他……怎么可能。我已经给他植入了神经病毒,就是老板开发的那个。若是他们试图唤醒他,他的大脑就会立刻死亡。而若是有猛人敢与他进行物理链接,那个人的脑子也会被烧毁。   “虽说他们只不过是野狗而已,谁丢骨头就听谁的。但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圈子里的善缘,而是向他们发出警示。   “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回来了。”   诺伯特大笑着,将油门踩到底,打开了热血十足的车载音乐,以让人感到危险的姿态一边抖腿一边开车:   “我们回公司,四十二小哥!向老板复命——告诉他,我们兄弟俩是怎么打了他们一个底朝天!”   更新完毕!(震声)   推一下奇想学姐的《爱与英灵与魔术师》 第二十七章 常希“一”   “我说姐姐,咱能走了不?”   常希一苦着脸对多萝西娅说道:“算算时间,那管梦尘也快该到了……”   “行吧。”   多萝西娅轻叹口气:“那就等下次再来吧。”   “——还有下次?!”   常老板顿时一惊。   多萝西娅瞥了他一眼,那与女总督完全一致的面容让他顿了一下:“既然这次没找到,自然还要有下次。你也别想跑,你是从犯,也落不了什么好。”   “你到底要找什么?”   常希一挠挠自己的铁脑壳,苦恼之意几乎要从他的电子合成音中满溢而出:“不行我帮你找?”   “我劝你最好别打听。”   多萝西娅平淡的说道:“你要是知道的太多,我就只能触发病毒了。”   “……所以,你们的确在找什么很危险的东西?”   “是,那又如何?”   多萝西娅回过头来凝视着这个只有下巴的男人,语气中没有丝毫波动:“你能阻止我吗?你能揭发我吗?我想你是不能的——你做不到。你也不会协助我,只会给我捣乱。   “所以你最好不要多问。知道的越少,你就越安全。”   当然,这句话是骗人的。   多萝西娅心中如此补充道。   即使是“灰手”病毒,恐怕也只能控制住常希一很短的一段时间——所以这是为什么她一开始没有去找常希一的原因。   她们在调查管梦尘的时候,自然是连她身边的人际关系一并调查过的。而这个叫做“常希一”的家伙,便无疑是其中最麻烦的那几个。   这个人早在大学本科时期,就已经在国际级别的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上,为自己的学校拿过三次世界总决赛的入围参与名额,并夺到了两次铜牌一次银牌。   那时的他,还叫做常希。   在他读硕士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家国际知名的企业向他发出了邀请。但他仍然决定要去读博士,便拒绝了所有的邀约。   而在他博士读到第二年的时候,他的父亲——同时也是他的博士生导师,与他的母亲在飞机上遇难身亡。   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阴谋,常希便放弃了自己的博士学位,直接变卖了房产前往了星州。   早在莱昂纳多时代之前,新罗马王国便吞并了佛逝王国,随后势力一直扩张。而在莱昂纳多时代后期,因为过度扩张以及来自东西北三个方向的邻国的插手,新罗马王国一分为三。   其中以整个马来半岛为主体,包括周边的新加坡岛、圣约翰岛、龟屿等六十多个小岛独立为“星州联合邦”,互相开放边境,每座岛屿内部独立、互相之间则形成一种议会关系,形成了以马来裔、华裔、印裔、泰裔、缅裔混居的民族关系,在北方数个大国的挤压之下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星州的科技都属于相对落后的状态——直到地联成立,星州连同整个中南半岛都被划到了亚洲区,成为了落后帮扶对象和与虫族的作战前线。   大量的华国企业家前来投资办厂、同时也将部队派遣过来,用于形成一道钢铁防线。   虫族的其中一个主要降临区,便是以苏拉威西岛为首的诸多有陆上或是海底的火山的热带岛屿群。   虫族降临的位置必然在陆地上,传送降临的位置附近则必然有电厂、火山或者海底的火山、或是在几日后将会发生地震海啸——这便是虫族降临的主要规律。因为它们需要且能够从大自然中吸取能量,不接近火山的虫族十分脆弱而且进化迟缓、而在火山地区的虫族则生命力旺盛且容易发生奇怪的突变。   在发现这一规律之后,虫族的威胁性便已大大降低,人们也不再担心它们会降临到闹市区,甚至可以拿人工饲养的少量虫族用于预测地震。   同时,人们还发现虫族、尤其是一类虫族很少会降临到有人居住的地方,而是常常降临到人烟稀少的地方,进行第一次的进化蜕变。这无疑是一种狡诈、谨慎的心理。   但虫族入侵的时候一般没有什么动静,所以即使摄像头覆盖全球,也很难第一时间发现哪里出现了新的虫族。   因此,就需要围绕着虫族可能会降临的大致区域,建立包围性的“前线”,让附近的居民迁走并戒严。在戒严区周边的很大一块区域也不许人住,只能以自动化农场、牧场的方式利用土地。   这也就是所谓的“前线农场”。新加坡岛因为境内没有火山,因此最近几年境内城市的工业化进程也在逐渐加快。   常希在他的朋友华利弗的帮助下,得到了自己在星州的第一套别墅以及一笔启动资金。他靠着自己曾经在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上的专利,开了一家贩卖仿生义肢和强化义肢的的“常氏义体与神经插件设计制造公司”。   刚来到裕廊工业区的时候,这里的义体与神经插件的制造企业大大小小加起来还不到一手之数。如今这里能成为东南亚的最出名的“义体城市”,与二十年前的常希还是分不开的。   在义体与神经插件这一行业内,常希逐渐做到了世界级的标准。他三十六岁的那一年,甚至能靠着自己的技术直接吃到一批来自星州军防部的订单。而这事传出去之后,世界范围内的许多神经插件企业也都在这里开了分公司。   ——直到六年前,他突然被一个有神经病的枪手给一枪爆头了。尽管被逮捕的那个人经过记忆搜查,确认不是杀手……但这年头,人的记忆不过是橡皮泥而已,不值得信赖。   谁都知道,这肯定是同行干的。   靠着之前以军方订单得到的良好关系,常希得到了以“白盒”复活的机会。但这充其量,也只能说是有着常希一记忆的复制人……而“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   这个骄傲的男人拒绝以常希的身份复活。   他锯掉了自己的头骨将大脑取出,将自己的身体改制成半机械半生物,同时又将自己的声音变成了让人一听就联想到机械的丑陋合成音,自命名为“常希一型仿生合成人”,简称“常希一”。   某种意义上,他“杀掉”了自己。   而这是他以“常氏义体与神经插件设计制造公司”的身份,所做的最后一单产品。   在那之后,裕廊工业区就只剩下了一个“常氏安全保障公司”——他将昔日自己贩卖的技术用于武装自己,成为了一个知名的、行事果断冷酷的安保公司。   在那之后,他与还不是总督的管梦尘在一场舞会上结识。意外的是,失去了常希曾经自得的“脸”与“声音”之后,他反而变得更有魅力了。   在义肢与神经插件的这个行业内,常希一如今算是世界顶尖的那一批。某种意义上,他算是因为怄气才开的这家安保公司,他真正擅长的还是义肢与神经插件的设计制造。   “灰手”病毒只是威胁度达到02级的神经病毒,对一般人来说没有密钥难以解除,但多萝西娅丝毫不怀疑,只要给常希一时间,他早晚能解除自己身上埋设的神经病毒。甚至他都不用解除,只要过三天他就能将这里的事告诉总督。   因此,从最开始,她就没有让常希一活下来的打算。   “灰手”病毒本身并不致命,只是会让人失去在接到信号时、三日之内的全部记忆,然后立刻自毁瓦解。她相信常希一之前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就是在试图解析这种病毒的外部代码。   而在看到“灰手”的病毒特性的时候,大概他就放心了吧。   ——但是,杀人的方式,并非只有神经病毒。 第二十八章 禁忌之果   多萝西娅故意使用不致命的病毒,这实际上是一个逻辑陷阱。   无论是直接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名字和来意,还是故意让他发现“灰手”病毒的不致死性,还是刚刚告诉他“自己什么都没有找到”,并且日后还需要他的帮助重新回来……这些都是为了让常希一放松警惕的准备。   这是捕猎的诀窍。   追捕猎物的时候,永远不能追的太近、跑的太快。若是直接追到脸上,对方跑都跑不了,就只能选择回头鱼死网破了。   这就是非常不智的。   在能保证追不丢对方的情况下,自然要一直不远不近、不快不慢的吊在后面,才能慢慢的消磨对方的意志和体力。直到对方变得饥饿、行动迟缓,才能安全而稳定的一击必杀。   先让常希一放松警惕,给他一个“自己明天还会来找他”的错觉,这样常希一的所有决策肯定都会建立在“明天”,至少是她离开之后。而不会考虑现在是否要呼唤保安、是否要给总督留下记号和暗语。   但实际上,多萝西娅真正要找的东西,已经得手了。   ——总督阿黛尔·莱尔德的记忆盒。   这里面藏着非常重要的隐秘,她无论如何也要搞到手。   因为阿黛尔·莱尔德除却是星州总督之外,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   她是传说中从联邦政府成立之前、甚至最早在神代就存在的隐秘组织,“圣公会”的一员。   据说圣公会不为人知的总部中,储存着世界全部的文书记录,记录着全部的智者之名,并藏着关于世上一切隐秘、关于世界真相的奥秘……   她们将其称为“所罗门王的宝库”。   她们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搞到手。   知识就是财富。一个已经衰退的组织,无权持有这样的一份如此巨大的财富。   那个“宝库”的地点,应该就藏在阿黛尔·莱尔德的记忆中。就算她没有自己去过,也一定知道那个地方在哪。   而那个地方,肯定有关于她们先祖的记忆。   是的,“她们”。   多萝西娅身处的灵能组织,名为“安缇姐妹会”。事实上,这应该算是一个非法的地下组织……多萝西娅也不是从什么门路找到并投奔的这个组织,而是被自己的“姐姐”找上了门。   某种意义上,这真的是她的“姐姐”。   这“安缇姐妹会”中的所有与会者,都与其中的某几个人是有两代之内的血缘关系,并且所有与会者都是女性。年龄上,则从十四岁到八十多岁均匀分布。   而她们有且只有一种能力——那就是与自己的姐妹在梦中通话。   她们与常人相比,有着超出一倍的时间。她们白天照常生活,而在夜晚则会清醒的进入另外一个位面,互相之间亲密的交谈、交流、教学,互通有无。   实际上,她们对自己一无所知。据说“安缇姐妹会”最开始的几位参与者,认为自己是某种人体实验的成果。但后来有一位身份较高的“安缇姐妹会”成员带来了新的消息:关于灵能者的消息。   她们可能是一个古老的灵能者族群。不知为何,在最近的四五十年里,她们的血脉开始苏醒。   但她们无论如何仔细的寻找,却无法在历史上找到自己这个族群的一丝一毫的记载。仿佛所有有关于她们的记录都被抹除了一般。   直到一位“姐妹”的加入,带来了新的消息。   她们就是传说中的“女巫”。   传说中,投毒害死了丕平三世和卡罗曼,并将“奠基者”查尔斯重创,险些杀害一位创造新时代明君的罪人。就像是神明啊,巨龙啊,狮鹫啊这类虽然存在于历史上,但谁也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一样。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血脉。   女巫与女巫之间,亲密的关系更胜家人。她们是真正的灵魂之友。   而“安缇姐妹会”有两个根本性的任务,每一位女巫都牢记在心。   其中一个是关于过去的,是寻找“所罗门的密藏”。   虽说是密藏,但其实里面并没有金银珠宝,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知识,以及历史的全部记录。“安缇姐妹会”将其称为“真理文书”与“历史正文”。她们试图寻找女巫真正的,没有被掩藏的历史。   而另外一个任务是关于未来的。   所有女巫的终极理想:“禁忌之果”计划。   首先已知的条件是,所有的女巫在梦中都能互相交流。这种交流没有任何消耗,无视物理距离,而梦境中的细节由所有女巫的潜意识共同交织,每个人都是梦境的主任。而且只要全球还有一个女巫在梦境中,女巫梦境就一直不会刷新。   ——那么,假如存在一台流淌着女巫之血的人工智能呢?   人工智能又会梦到什么?   如果它的资料充足,是否什么都能梦得到?   它如果能够一直沉睡,永不醒来……   是否就可以理解为,女巫们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完全真实第二世界?   并非是网络世界,而是所有人都能心想事成、永远平安快乐的最终乐园……有了这样的一个世界,现实中的身躯完全可以舍弃、冰冻,正好可以避开肆虐的虫族。   因为人工智能可以调整数据,所以“第二世界”完全可以与现实世界一致——这就意味着,她们拥有了一个只属于她们的、人人能开创造模式的现实世界。只要参数正确,在那个世界中的一切研究、发明,在现实生活应该也能使用。   那就意味着,等到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过去……再度醒来的她们将取代现在的联邦政府,成为世界的主人,以双倍的时间、每个人都拥有的镜像子世界去引领整个世界走向天穹、向虫族复仇。   这个计划被称为“禁忌之果”。   理论上完全可行,所缺的只有一点——一台属于她们的、拥有女巫之血的人工智能。对于拥有两倍时间、无数名师的“安缇姐妹会”来说,拥有一台人工智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关键在于,如何让人工智能“拥有血脉”,能与她们相连。   应该存在一种方式,能让她们的血脉与其它的什么东西相连。“历史正文”中应该有类似的记载……只要她们能掌握让人工智能与女巫梦境联网并取得管理员权限的技术,世界便已然握在她们手中。   关于前总督阿黛尔·莱尔德的情报,关于管梦尘的情报,关于阿黛尔·莱尔德记忆盒的位置,接受整容手术的演员多萝西娅,负责在路上扮演袭击剧、耽误管梦尘时间的两个人,为多萝西娅提供行进路线和准备方案的策士,以及日后准备制造意外、暗中除去在政府大楼见过多萝西娅的刺客……还有许多在幕后帮助的人。   她们一层又一层,一人又一人,构筑着共同的梦。   而多萝西娅所负责的任务,便是“进入总督办公室,将记忆盒掉包”。   至于记忆盒的准确位置,她一早就知道;这份伪造的记忆盒,也有人送到她的手里;甚至之后负责检查记忆盒的人,也是她们的人。   女巫们遍布五湖四海,甚至打入了许多组织的内部。   多萝西娅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该撤离了。   更新完毕!(挺胸)   说好的二更!而且是五千字的二更!(挺胸) 第二十九章 毁于一旦   目前为止,一切都在多萝西娅的计划之中。   这并非是说明她很有自信或是智慧的形容,而是平铺直叙的描述。   这真的是在她的“计划”之中。   多萝西娅自然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一旦被发现便是毫无申辩的死罪。甚至就连安缇姐妹会的计划也将会因此而暴露。   所谓的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多萝西娅进入和离开政府大楼的几个时间点,并不能由她做主。   因为多萝西娅也并非是什么训练有素、能够随机应变的特工——她仅仅只是一个演员。   她甚至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之前在车上对常希一的威胁,也仅仅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即使她的手中装备了利刃、还有神经插件的辅助,但她实际上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战斗过。   即使手中有利刃,她也打不过空手的常希一。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一个好演员。   至少多萝西娅真的吓住了常希一。   在那之后,她之所以临时决定将常希一带在身边,也根本就不是想用他证明自己的身份。而是打算将常希一控制起来,防止他突然想要联系总督本人,进而让对方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她们早已得知,今天的总督原本就不会来政府大楼上班。   她今天的日程,是在上午十点左右前去义顺地区的贫民区做一次访问,以及向几个特定任务做一下调查,预计时间是四个小时。但她在路上的时候,却会“意外”被两个打架的路人所伤。   那么她的医疗保险小组就会立刻检测到她的个人体征,派遣直升机来接走她,要求她接受他们极其完善的全身检查与治疗。   为了不耽误时间、影响原定日程安排,总督一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自己的秘书,让她代替自己前去义顺地区走访调查。   这样的话,她和她的秘书就都被调开了。没有人会在政府大楼驻扎。   而等到秘书回程的时候,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她一定会先去距离更近的医疗保险小组,去拜访正在治疗中、或者已康复的总督。而在总督得到这份资料之后不久,她会立刻接到一个电话,让她火速搭乘直升机赶往星州第二监狱——有一个重要囚犯愿意张口,但她只愿意把秘密告诉总督。   等到这部分的“剧情”全部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无法返回政府大楼了。   因为等她再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七点以后了——早就下班了。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四十二分。公司内没有人走动,公司外正巧没有人经过,一辆车子会自行来到附近将她接走……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仿佛是最优秀的特工出手一般。   整个过程中,只有一个意外。   那就是常希一。   她原本的计划是尽力避开常希一。因此她选择了对方不会出现的时间、在对方不会出现的街道步行前往远离政府大楼的方向——并在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上车折返。   这是她们原本打算故意留下的线索。被伪装成总督样子的多萝西娅,就是为了在那个地方留下证据。   结果,常希一莫名其妙的熬夜并凌晨下班,还去了他大约十几年没有去过的高管宿舍。   这特么是什么鬼?   难道她们的计划被人发现了吗?   那时的多萝西娅,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万一常希一走在路上,发现自己有什么事忘记和总督说了,就一个电话打过去——即使在医院,总督至少还是可以打电话的。她只要稍微起疑,一个电话打到政府大楼或者警察局……那么她们的计划就会立刻泡汤。   她只能虚张声势,试图用病毒控制住常希一。   好在,之后没有再出什么意外。任务顺利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怎么撤退,以及如何把芯片送到安全的地方的这一问题了。   “总督大人,您是要出去吗?”   前台的服务生轻声问道:“请在这里做一下登记……”   说着,她看了一眼常希一,立刻向着多萝西娅递过来了一块平板。   多萝西娅对着门口的前台服务生点了点头,目光高傲而平淡。   她伸手轻轻在上面按了一下,它便微微一亮。仿佛已经登记完毕了一样。   ——但这都是特效。   事实上,这个服务生也是她们的人,所负责的任务就是放进、放出多萝西娅。作为政府职工,她身上需要时常开启精准定位与个人信息收集插件,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混进来、窃取机密资料。   也就是说,虽然她不能离开自己的工位,但她在见到多萝西娅的时候,装作视而不见还是可以的。多萝西娅之所以要整容,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留下错误的信息,防止把其他的“姐妹们”牵扯进来进而暴露计划,另外一个原因也依旧是为了“以防万一”。   ——假如突然有什么人想要去见总督、并来到了办公室,那么他至少第一反应不会是报警。   至于建筑物内部的摄像头,也早就被人动过手脚。   总督办公室的摄像头已经被锁定,信号源被切断遮蔽、并改写为循环播放的一段景象。仿佛她和常希一从来就没来过,更没有进过这间屋子一样。   而在完全没有人会经过“从总督办公室到门口”这一条路的时候,她们的黑客同样会将这一段道路的摄像头信号源进行同样的处理。   也就是说,在摄像头的画面中,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前台的服务生依旧呆呆的坐在原地,没有任何举动。   而在一切处理好之后,多萝西娅就会接到别人给她发送的空白消息。   她就知道,这个时候是可以离开总督办公室的。   所以,这也的确是在她的计划之中。   就连服务员递给多萝西娅的平板,也不是真正的出入登记终端。而是她自己带来的、用于应付突发状况的个人终端——如果使用真正的出入登记终端来登记,多萝西娅的个人信息就会留在政府的网络中。   她们只有一次机会,因此必然要做到万全。   所有人都不知道计划的全貌……这是她们的“头脑”为了防止她们自作主张,而做出的决定。   她们甚至不知道有哪些姐妹参与到了这一次的行动中。而事实上,包括黑客、整容医生、以及制造袭击分散总督的注意力的几人在内,幕后至少有五十人直接或间接的参与这次计划,为各种意外情况准备了数套预备方案。   严密、复杂、精准——   无论怎么想,都没有失败的可能。   稳了。   多萝西娅看着越来越近的大门,难以遏制心中的雀跃——   “——老板,我们来接你了!” 第三十章 常老板风评被害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四十二就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却过于常人的熊孩子曾向他证明,越是复杂精致的杀人手法,就越容易因为细枝末节的小问题而毁于一旦。   “老板,我们来接你了!”   诺伯特欢脱的声音在政府大楼门口响起。   他正开着自己的车,等在大楼门口。左侧的一列车窗都被摇下。而坐在最后一排上的四十二正安静的捧着书看,听到声音也是抬起头来,无声而乖巧的向着常希一招了招手。   常希一见到这车,顿时眼底微微一亮。   他瞥了一眼从南边缓缓驶来的轿车,顿时心中有了些许 推测。   他没有看向诺伯特,而是直接与四十二对视。见到对方轻轻点了点头,心中便是放松了许多。   ——看来四十二真的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然他们不会过来的。   “哟,爷几个今天干活挺麻利的?”   于是常希一顿时嗓子一亮,扬声道:“还知道来接我回去啊?算你们有良心!”   “常老板,我这边可是已经叫车了啊。”   就在这时,多萝西娅凑到常希一身边,目光投着从后方驶来的车子,嘴角划出一丝魅惑的弧度:“说好的一起呢,你是要……临阵脱逃吗?”   虽然她语气很是暧昧,但常希一却知道她心里在对自己说什么。   ——老实点,跟我一起走,别想逃。   但这时,四十二却突然出声,以清冷稚嫩的声音说道:“老板你前天不是说,今天晚上要我去你家,你要亲自教我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吗?”   他有些困惑迷茫的说道,目光却紧紧盯着多萝西娅。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十一二岁的少女,而脖子上的项圈则证明了他合成人的身份。   闻言,多萝西娅和常希一两个人心里都是一惊,同时意识到了四十二话里的暗示。   ——等等,这不是你安全主管吗?果然如此,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安全主管。原来常希一这个家伙狩猎范围这么广的吗?不愧是腐败的有钱人……   ——草,老子这是要风评被害!不对,四十二这是真的聪明……回去得给你涨工资!   常希一是聪明人,他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四十二这段话所隐藏的含义。   要知道,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约定。   先不提四十二可是男的,而且年纪这么小……四十二也根本不是他买来的合成人,而是捡来的。他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三个小时,而且全部都在诺伯特的注视之下。   所以诺伯特自然也知道,四十二和老板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前天的约定”……因为他们是今天凌晨夜里才第一次见面的。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问:你是不是被人绑架了,如果是你就吱一声。   于是常希一便只能打着哈哈,任凭自己风评被害,顺着四十二的话说着:“要不你就先跟诺伯特回家?等我有空再来找你,反正咱们是一家人,也不着急这一天两天的。我这边和总督大人有个约会,一时半会跑不开……”   他看着诺伯特握着轨迹球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便知道自己忠诚的副手已经领会到了自己如今所处的状态。   于是诺伯特医生便突然出声:“哎呀,这也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嘛。您要是不忙……总督大人,不如您也带着这孩子一起去见见世面?”   “怎么跟总督大人说话呢这是!”   常希一顿时声音一肃:“有些玩笑开不得!你要是在政府单位工作,这张嘴早晚让你没命!”   他这要表达的意思同样也很简单:别玩花里胡哨的,老子命攥在她手里呢。   四十二微微一顿,眼圈刷的一红。   “我不会添麻烦的……”   他瞪大眼睛,努力模仿着无害而纯澈的童稚声音,很是委屈而乖巧的说着:“我会很安静的,总督大人。”   草,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常希一心里暗骂一声,同时脸上面不改色的笑呵呵的对着多萝西娅说着:“你看,这孩子都说到这份上了……吃顿饭!吃顿饭不过分吧。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嘛。”   多萝西娅顿时被这套组合拳打的有点蒙。   但好在,她们之前的预案中,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在来的路上或撤离的时候,被认识总督的人发现、并要求同行怎么办?那就先跟着对方一起走,会有人尾随在后面,在合适的时机将所有知情者灭口的。   为了保密,粗暴的灭口是必须的准备。就比如说,之前如果在政府大楼里有人见到过她在剧中扮演的总督一角,之后也会有人负责将他们灭口的。   原本诺伯特和四十二就已经上了她们的名单。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他们就又杀了回来……   她们预备的这么多后手,其目的不是为了让这次行动本身完全保密,而是为了不会暴露安缇姐妹会本身、以及她们的目的。   她们的计划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她们现实中被冰冻的躯体无人看管,而且非常脆弱。   如果她们的存在和计划,在她们沉睡之后被暴露,那么世界政府轻而易举的就能毁灭她们冰冻中的身体。而且根据“个人志愿者冰冻法案”,被冰冻者是不享受公民待遇的,自然也不会享受法律保护。   这意味着她们即使被故意毁灭,也都不能算是“杀人”,而是“恶意毁坏他人物品”。   到了那时,她们就要被困在另外一个世界,无法返回了。   这个计划之所以叫做禁忌之果,就是因为它分为两步:“进入永生不死的乐园‘伊甸’”,以及“在得到智慧之后,从‘伊甸’离开”。   所以,她们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以及她们的计划。   这是优于一切计划、所有行动的最上级命令。   ……但即使知道自己理论上应该如何应对,她一时之间对“如何答应一个男性如此恶劣、腐败而且让人想要报警的要求时,保持自己的人设”产生了巨大的迷茫。   不如说,以执行总督管梦尘的个性,她真的会答应下来吗?   假如她会的话,这个时候她应该说些什么,才会显得自己更加自然?   看着沉默在原地有些迟疑的多萝西娅,常希一是半拉半推便把她拥上了车。   他的动作十分麻利而迅捷——仿佛他才是负责绑架的、而不是被绑架的那个人一样。   见到车子飞快的逃离了政府大楼,从远方缓缓行驶而来、甚至还没来得及停下的出租车也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莫非是“总督”被人反绑架了?   第二章,更新完毕!(挺胸)   感谢大家的祝福~窝已经收到辣~ 今天过生日,请假一天   所以说你们不要虾祝生日快乐啊,今天才是窝正儿八经的生日……出门吃了两顿饭,现在有点迷糊,想睡觉呜(缩)   于是这是五月份的第一张请假条,请、请收下(递)   开始调整作息!明天就要开始恢复双更辣——   今天一天啥也没干,明天再努力吧.jpg 第三十一章 精准的杀人机器   事到如今,多萝西娅已经没法停下了。   这就好比是一个杀手已经十分接近刺杀目标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警察友好的拍了拍肩膀:小哥你东西被人偷了,他被我们逮住了,你来一趟警局吧。   这个时候,这个杀手心中一定是充满了迟疑和茫然的。   我他妈到底要不要跟着警察走?这个警察是不是察觉了我?我现在跑是不是就暴露了?我不跑的话会不会直接就自投罗网?东西不要了会不会太不自然?东西要的话得跟着去警局吧……   多萝西娅此刻的心情,就与这个杀手十分类似。   她只能期盼着,原本来接自己的人能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赶紧通知上面。   这样应该会有战斗员赶过来,把自己救出去——起码也能把阿黛尔·莱尔德的记忆盒运出去。   ……很遗憾的是,那几个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多萝西娅在微弱的向她们求救。   而诺伯特医生也是非常聪明。   他在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之后,立刻就把车子开的飞快。他没有开音乐,而是保持车内环境足够安静的情况下,毫无停顿的向着常氏安全保障公司本部驶去。   多萝西娅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她只能绷着脸,尽量维持高傲的人设,一言不发的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她那头微卷的褐色长发垂在左侧——这是为了挡住左边四十二探究的目光。她那烙着符文的绿宝石般的左侧独眼深处,是被极力压抑着的恐惧和不安。   但不知为何……   她仿佛感觉,自己所隐藏的恐惧,在那个黑色短发的女孩子眼中完全无所遁形。   被那孩子平静而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她有一种自己当年艺考的时候,被几位老师打开机械义眼安静的注视录制着的感觉。   毛骨悚然。   背脊发寒——   他们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位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少女,不是凹凸有致的美好肉体……而是一条会活动的肉块,一套在吱呀扭动着的人类骨骼。   那孩子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便是如此冰冷淡漠。   绝非是嫉妒,也不是爱、仇恨或是羡慕——她对这些眼神同样熟悉。它们总是伴随着多萝西娅,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   而这个叫做四十二的孩子……   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就仿佛是在思考如何解剖自己一般。   在心中强烈的不安和忐忑下,多萝西娅一动不动,维持着平淡的表情安稳的坐着。   突然,四十二开口。   他注视着多萝西娅,口中发出了清雅宁静的声音:“姐姐,你今天多大了啊?”   “……姐姐今年二十八岁了哦。”   多萝西娅顿了顿,微微侧脸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呢?”   “按出生时间算,四十二应该还没满月。还是个小孩子。”   四十二看着她,露出了纯真好奇的眼神:“可是姐姐……”   可在他口中吐出的下一句话,却瞬间让多萝西娅脊背发寒、如坠冰窟:   “——你今年不应该是四十八岁吗?”   四十八岁——   那正是自己的真实年龄。   一阵寒意瞬间从尾椎直直打入后脑,多萝西娅感到自己的十指瞬间变得冰凉,全身血液向着下半身移动聚集,头脑一阵阵的眩晕、嗡鸣着。   或许她的脸在这一刻已经变得面无血色了吧。   但是,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揉。   她只是勉强露出了一个有些不悦的表情,伸手淡然的捋了一下头发,悠然答道:“你这么说话,可对一位女士很不尊重喔,女孩。我理解你对常希一的好感,但是……”   “——但你偷窃阿黛尔·莱尔德的记忆盒的罪行,应该与我无关?”   四十二再度打断了她的话:“你是想这么说,多萝西娅女士?”   多萝西娅整个人都像是石像一般,凝固在了座位上,一动不动。   而仅仅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她便猛然张开左手五指,向着四十二的脸抓来。   随着刀刃切割皮革的声音低低响起,多萝西娅那酒红色的指甲下便突然滑出了五片极锋利的银灰色刀片。   那刀片纤薄而短,像是蛇信一般向四十二昂起头来。   只要一瞬间。   只要半秒——不,三分之一秒的时间,她纤长的中指就能贯穿这个人的眼球,搅碎她的脑仁。   而她将握着四十二的脑袋为支点,右手快速的割断诺伯特医生的颈部大动脉。并在常希一做出战斗准备的瞬间,向他做出能触发他身上的病毒的暗示——   她原本是这样计划的。   毕竟她与四十二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米。   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体型、手无寸铁的女性合成人,没有战斗经验、更不会有面对这种突发状况的预案。她脑中装着的,应该全部都是关于文秘与享乐的知识。   在这个距离,拥有夺命利器、身体被改良过的多萝西娅,轻而易举就能取了她的命。   但下一刻。   只见四十二整个人突然消失在了多萝西娅眼前。   那并非是什么隐形的能力。四十二的身体就像是蛇一样柔软,他轻而易举的顺着汽车座椅、自己向下滑了出去,并顺势挣脱了安全带,躲开了多萝西娅的这一次扑击。   但他的身体却没有因此卡在车座和车座之间。   在他一直滑到地面的同时,四十二纤细而有力的双腿已然反过来、顺着诺伯特医生背后的座椅向上延伸,直到膝盖挂在了车座上。   他整个人轻而易举的在狭小的车内空间中做了一次一百八十度的纵向旋转。   而他避开多萝西娅的扑击之后的同时,左手扯着的安全带向下猛拉到底——扑空了的多萝西娅的左臂下意识的顺着向下滑的四十二伸了过去,却正好被收紧的安全带挂住手腕,固定在空中不上不下。   与此同时,四十二的右手猛然探出。   像是鞭子一样弹出稚嫩、纤细的短小右臂,随着他像是仰卧起坐一般的动作,将全身的肌肉力量拧于一点。   难以理解的一击。   它划着怪异的白色弧光,狠狠的抽在了多萝西娅左侧的太阳穴上。   如此猛力的针对要害的一击,让多萝西娅的大脑顿时一阵空白,在眩晕之后、在脑中响起的强烈的金属杂音。   但四十二的攻击并没有停歇。   他倒挂在椅背的一拳击出之后,右手便顺势按在了多萝西娅的左侧大腿上。左手则就拽着安全带的末端、以此为借力,在狭窄的空间中腾跃而起,双腿精准的夹住了处于眩晕状态的多萝西娅的脖颈。   “等……”   多萝西娅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她的颈椎便随着嘎啦一声,被四十二的双腿轻而易举的折断。   从多萝西娅伸手向四十二刺出,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两秒。   “她应该还没有脑死亡。我没有采用会损伤她的大脑或者让她能够发出求救的杀人方式。”   就这样倒挂在多萝西娅身上,四十二冷静的对常希一说道:“现在就在公司内,快些派人的话,应该还来得及给她做记忆转移。”   常希一甚至这个时候,才刚反应过来后座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如同精准的杀人机器一般的四十二,顿时目瞪口呆。   双更失败(沉痛)   今天只能一更了,孩子们晚安……(沉痛) 第三十二章 制作记忆盒   “……30ml……推。”   “对,就这样……业。接下来是等待她的意识恢复,验证意识体完整性。”   “意识曲线趋向重合——她清醒过来了。好的,我们的手术成功了。”   多萝西娅的意识还是模模糊糊的,但她依旧能隐约听到诺伯特医生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再给她两针,四十二。0.1%盐酸肾上腺素0.5ml皮下注射,2%意识解离素β30ml静脉推注。”   “好的。”   四十二的声音响起。   “常青,启动造梦机,接入意识通道。”   诺伯特医生的声音越发清晰:“检查目标呼吸抑制情况。”   “氧气通道通畅,当前目标人物呼吸未受抑制。”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空中响起:“意识通道已连入。检测到目标人物意识曲线发生解离,距离完全解离剩余十五秒,十四,十三……”   ……这是……被抓住了吗?   多萝西娅的意识渐渐从深渊中归来。   她感觉眼前开始有莹莹的白光亮起,并且闻到强烈的消毒水味道。但她的手脚却仿佛是消失不见了一般,就连“握握手”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出来,甚至张嘴都张不开。   “九,八,七……”   那个温柔的女声仍旧在倒数着。   意识到了某种急迫性,多萝西娅极艰难的开始试图睁开眼睛。   但她的眼皮却仿佛重逾千斤。即使用尽全力、也只是象征性的那么抖动了一下。   快动啊!动起来!   多萝西娅在心中急迫的、恐惧的、悲鸣般的呼唤着自己的躯体。   但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被拉长、扭曲。极为深沉的黑暗笼罩而来,如同跳过“沉睡”的步骤、直接进入梦境一般,多萝西娅的意识逐渐消散。   而那个死亡倒计时一般的声音,却没有半分停滞。   终于,她完全失去了意识。   “……三,二,一。意识曲线解离完毕。”   “抹除逻辑思维能力,时长六十秒。十五秒后开始抹除情感印记,时长十五秒。”   诺伯特医生命令道:“同步挂载已解析意识流,256倍速,接口Be0001-Be4097。”   “已收到请求,诺伯特总管。”   常青立刻应道。   他站在一个平台上,他身前是如同镜面一般的白色水波。   他将右手的机械臂向前伸出,探入那水波之中——他右手的义肢化为类似钢毛刷一般的造型,每一根纤细的镀磁石墨管都如同活物一般在灵活的扭着头……就像是许多的蚕在纺线一般。   肉眼可见的白色光流逐渐缠绕在他的右手中,并开始渐渐变得明晰起来。   制作记忆盒是一门很难的手艺。   它难就难在需要一心多用。   在复制意识、制作记忆盒的时候,除非确定这个记忆盒是“白盒”——也就是备份,其他情况下都必须清除干净对方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情感印记。   如果没有彻底清除干净,每次启动记忆盒的时候,对方便能模模糊糊的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被囚禁起来。但它的逻辑思维能力还不完整,因此它无法进行清晰、有逻辑的思考……与此同时,它的心中还会常怀恐惧、愤怒、仇恨和悲伤,却不知道自己的情感来自何处。   它甚至无权随意调用自己的记忆。因为那可能会对已保存的记忆进行覆写——因此记忆盒制作完成之后,基本都需要锁死权限,全部改为只读。   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同样的恐惧、愤怒、仇恨和悲伤,而断电的时候意识便被抹去,下次开启便是从零开始。   这与酷刑无异。   这正是一种直至死亡也不会终止的、无限循环的酷刑。   所以一旦发现红盒发生个人苏醒现象,必须即刻将其人道毁灭。否则在知晓对方已苏醒自我意识的情况下,每次重启启动意识都将被视为一次故意杀人罪——同时还有非法复活罪。   除非是制作“白盒”,也就是“人格拷贝”。其他情况下,制作记忆盒之前都必须先保证对方记忆完整,然后再向对方体内注射一定剂量的意识解离素,分离对方的意识曲线。   就像是诺伯特医生所做的一样。   之后,技师将会开始极为复杂的多线操作。即使是有个人终端进行辅助计算,一般也很少会有技师使用超过16*16束的意识光缆进行编制。   每根意识光缆都有十六个接口,可以同时处理十六份意识流。通常造梦者使用的,都是4*4或者9*9的规格——哪怕是最基础的4*4,也意味着技师需要同时处理256份意识流。   这就好像是拆解一股彩色麻绳的同时,将其中80%的麻绳全部去除,再将某一种颜色的麻绳同时编织成新的麻绳一般。个人终端可以进行人力难以完成的细密操作,也就是“拆解”和“编织”这一步,而分辨技师需要一边删除不必要的东西,一边将完整的记忆流按已有的逻辑顺序编织起来。   这是为了防止在读取记忆盒的时候,不会造成读取方的逻辑错误……就好比写程序的时候顺手加备注一般,对人对己都好。   毕竟很多时候,同样的一件事如果稍微调换一下起因、经过、结果的顺序,那么它所表现出来的意思将会截然不同……   虽然这不是什么硬性规定,也不会影响产品本身的质量。但接手的程序员看到密密麻麻没写备注的底层程序的时候,心中定会升起杀意。   将心比心,这个时代还活着的程序员们已经很少会这么作死了——或者反过来说,这或许也能算是一种自然选择。   多么神秘的大自然。   它啥事都管。   而诺伯特医生的工作环境,比他的同行们要安逸许多。一般在黑市玩记忆的技工,可不会有人工智能帮他们辅助审查。   常青作为有图灵编码的成熟体人工智能,只需要调用很少的运算资源,就能轻易的将已解离的意识曲线中的杂质分离。被她滤过一遍的意识流,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漏网之鱼。   而诺伯特凭借他出众的经验大略那么扫上一眼,然后凭借意识交换、快速的将已经被解离记忆片段按照自己的经验大致的按顺序排列好,就能在一两分钟内制成一个能够使用的记忆盒。   放在黑市,这个过程往往需要两个小时以上。而且需要保持绝对的安静,还不能保证杂质剔除干净或者记忆完整。一般能将意识杂质控制在0.5%以下、记忆完整度超过99%,就算是勉强符合要求、能够正常使用的红盒。   毕竟一个人的一生,一共只缺了那么1%的记忆,总不可能缺的就正好就是你要的那一句吧?   ……至少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不会这么巧的。   实在脸黑就没辙了。反向SSR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 第三十三章 那可真惨   当然,记忆编制也不全是看人品的活计。   专业的造梦师,在人工智能的辅助下(这条是重点),只要不走神就可以将记忆完整性保持在100%,意识杂质也可以压低到0.01%以下。   这个比例下,基本上就很少会存在苏醒自我意识的记忆盒了。这意味着要重复读取记忆超过千万次以上,才有可能会让它略微苏醒那么一丁点的自我意识,最多也就是拥有求生欲。   这就是街边的野路子人才,和科班出身的专业人才的技术差距。   在这个时代,基本上已经不会再存在什么“街边隐姓埋名的大师”这种神奇物种了。因为有没有专业插件的辅助、有没有大量的过手的经验,以及有没有导师的教导,往往可以百分百的决定一个技师是否具有真才实学。   假如说,真的发现了街边的乞丐或者卖煎饼的身怀绝技……不用怀疑,直接报警就好。他一定是犯了什么事,才会隐姓埋名沦落至此。   这是一个才能甚至能抵消罪行的时代。   变数人类历史,再没有一个时代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尊重智者、更敬畏智慧。   当人类真正的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并不惜一切代价决定奋勇向上的时候……无论是天上的神明还是地上的虫子,都无法阻挡人类的意志。   那灼热如火,璀璨如金的意志——   “全工程就绪。意识转录完毕,诺伯特总管。”   常青温柔的声音响起:“记忆母体已被进行深度麻醉,预计将会在12个小时后醒来。”   “把她送到地下室吧,找一间有吸音壁的空房间,然后开启信号阻断装置。”   诺伯特医生擦着自己的右手,随口说着:“具体怎么处理,先看一眼她的记忆再说……把红盒给我。”   “已接到请求,诺伯特总管。”   常青应道。   在诺伯特面前的平台下方,纤细的机械臂折叠抬起,将一块还有些发烫的红色晶片递到了他的手中。   “好了,四十二,记住流程了吗?”   诺伯特医生松了口气,对旁边的四十二心平气和的教着新知识:“有常青辅助的情况下,制作记忆盒一点都不难。”   “但我完全不知道操作起来是什么感觉。”   “那只是经验问题,好办。我让老板托一下总督大人的关系,从第一监狱给你调几个死刑犯过来,你练练手就成……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那你呢?”   四十二敏锐的发问道。   诺伯特医生呵呵一笑:“我还有别的工作呢……这种小活很简单的。有你在,自然是用不着我的嘛。”   “所以老头子你是要退休了吗?”   四十二歪歪头,轻声说道。   闻言,诺伯特顿时咳出了声,下台子的时候险些一脚踩滑:“狗屎——我还年轻好吧!我才三十七……八岁!还在奔四的路上,正是青壮年,离退休还远呢……你平时又没什么活干,年轻人多学学活不好吗?”   一般来说,多学活就是多干活的前奏。   虽然这具身体还处于幼年期,但四十二对这个套路早就十分熟悉了。   还有……   你真的才奔四吗?   ——诺伯特,四十岁。   四十二看着诺伯特头上的名片,沉默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严格来说,你这个其实应该叫奔五……   如同我今年奔二一般。   四十二淡定的想着。   拿到多萝西娅的记忆盒之后,他们没有直接通知常希一——常老板还在隔壁房间用常青的运算资源反复检查自己,试图找出对方所说的那个“病毒”的痕迹。   因为常老板清楚的记得,对方的确是往自己的神经网络中传入了什么东西。但常老板再去检查的时候,却死活找不到那个病毒,无论怎么检查都是“病毒已被清除”。   这就让常老板很是茫然。   对方这一副准备完全的样子,甚至敢冒充联邦政府公务人员、还专门给自己全身整容、做了规模不小的人体改造……结果用的病毒渣到了身体自检就能清除的程度?   真的会是这么废物的病毒吗?   还是说,自己还没查出来真正的病毒?   于是以防万一,常老板决定再查一遍……   这房间内本身就有读取记忆盒的装置。医生将多萝西娅的红盒插入进去,一人半高的大显示屏上便很快浮现出来了一个人像。   但是,那并非是他们所见到那副“执行总督”的样子。   她有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发,瞳孔是浅蓝色的。面颊有些削瘦,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刻痕。   看着她的样貌,诺伯特医生突然一阵困惑。   “……等下,这个人我好像有点印象。”   “你的熟人?”   四十二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不……她以前好像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我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似乎看过她出演的电影……”   试探性的,医生开口问道:“多萝西娅·卢卡斯?这是你的名字吗?”   “是的,先生。”   显示屏中的那个影像顺从的答道。   闻言,诺伯特医生向着四十二耸了耸肩:“还真是。”   “这会惹什么麻烦吗?”   “大概吧。但她的记忆盒一定还能卖很多钱。四十多岁的大叔们,对自己年轻时的偶像肯定是掏得起钱的。”   诺伯特医生嘿的一笑:“说实在的。我刚刚一瞬间在想,要不要等她身体养上几个月,缓过来之后把她再抓来做一份记忆盒……这叫可循环利用。”   “……她不会精神崩溃吗?”   “我刚刚因为担心她可能是什么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没敢下死手,至少意识深度解离两次,对记忆母体的影响应该都不算大。而且我们也可以一边抽离记忆,一边做精神治疗……”   说到这里,诺伯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吧,别当真,四十二。我开玩笑的。这可是违法的,你不要学。”   我知道这是违法的,但你怎么听起来这么熟练的样子……   四十二瞥了他一眼。   清了清嗓子,诺伯特扬声问道:“详细阐述你取代总督的身份、进入政府大楼的目的,并展示其全过程。”   “我是为了偷取阿黛尔·莱尔德的记忆盒。”   她立刻答道。   随着多萝西娅的回答,画面一瞬间变成了她窃取记忆盒时的样子。   她正盯着一个旧时代的木造风车模型,而在风车顶端正有三个东西闪着白色的微光。   那正是三枚记忆盒。   “嘿,老弟,和你之前说的一样。”   诺伯特回头对四十二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灵能。”   四十二简单的回答道,对真相做了极简化处理——而且这也的确是实话。   医生耸了耸肩:“好吧,灵能万岁。”   他扬声开口,继续问道:“向我解释,你为什么要窃取阿黛尔·莱尔德的记忆盒。”   “因为……”   多萝西娅的记忆体对医生的问题是有问必答。   仔细盘问了二十分钟,诺伯特医生大致掌握了对方的所有底细,以及对方的自杀编码——这个是为了防止被人活捉而做的设置。只要说出一个事先设定的密码,便能立刻脑死亡。   所以他之前想的可循环利用的法子应该是不成了。   “……我说,这群小姐妹都是傻子吧?”   诺伯特问清楚之后,一声吐槽顿时脱口而出:“这什么女巫网络……除了不用休息之外,和普通的上网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吗?”   “有啊,”四十二平淡的说道,“她们这是局域网。”   “哦,那可真惨。”   诺伯特耸了耸肩。   第二章,更新完毕!(挺胸) 第三十四章 芬布尔之冬   当常希一还在处理他那边的问题时,四十二和医生这边就已经把多萝西娅的记忆整理完毕了。   “……等等,安缇姐妹会?”   常希一看着报告,突然抬起头来沉思着:“我好像听过这个组织……”   他念念叨叨着,抬起手来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输入了几个关键词,开始查询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些资料。   “反对者?亦或是反对派?”   诺伯特随口问道:“还能是什么名字?这个词根太常见了。”   常老板缓慢的摇了摇头,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不。是‘抗体’组织。”   “抗体?你确定吗?”   诺伯特医生闻言也怔了一下:“他们不是已经……”   “六七成吧,其实我也不算确定。”   常老板随口说着,向着诺伯特在虚空中连续划了几下,拖动发送过去了几份文件:“鬼加藤和凛冬前段时间联系我了……你先看一下。”   “……芬布尔之冬?”   诺伯特医生翻看着常希一发给他的电子邮件,突然皱起眉头:“怎么又是这东西?他们还不死心吗?”   “他们为这破玩意都琢磨大半辈子了,如果不能确定它是否存在,恐怕死了都不得安宁。”   常希一耸了耸肩:“咱正常来说吧,‘anti’这个发音,我肯定是无法联想到抗体组织的。但既然前段时间,又开始流传有关芬布尔之冬的传说……我就得多寻思寻思了。”   “芬布尔之冬是什么?”   敏锐的听到了和自己主线任务有关的关键词,四十二支着耳朵突然发问。   “乱七八糟的谣言……无须在意。”   诺伯特医生一边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几封信,一边随口答道:“都传了七八年了。我印象中,我以前……嗯,还没见到老板的时候,就到处传。”   “但……我很好奇!”   四十二眨眨眼,有些失落:“不能说吗……”   “你又欺负人小孩,这有啥不能说的。”   常老板顺口骂了一顿诺伯特,把四十二拉了过来。   他大概理了一下思路,有些蛋疼的咂了咂嘴:“其实吧……也的确没啥好讲的。你就当是个玩笑吧,先别当真。”   恐怕不是什么玩笑。   四十二心中念着。   系统给他的主线任务,是让他夺取“禁忌之果”,破坏“梵天之卵”,窃取有关“芬布尔之冬”的情报……四十二总感觉,“地狱有三个入口”这句话仿佛从哪听过。   现在禁忌之果他知道了,是安缇姐妹会打算制作的——也有可能是已经制作完成的——一台没有图灵编码的人工智能。   常老板所使用的“常青”,就是一台有图灵编码的“衍生人工智能”。直接从属于上层人工智能,在所有权限上全面低于上位个体。   举个例子就是说……幽灵特工可以直接通过上层人工智能的授权,直接从后台无声无息的检查衍生人工智能的所有工作内容。   所以即使人工智能的工作能力极其强大,但一般的公司也不敢将太多的隐秘交给它们。某种情况下,交给人工智能处理的工作内容,本身基本等同于“向政府汇报、备案”过的内容。   正如最开始,他们告诉四十二的一样:人工智能就是砌墙工。   它们最大的意义,就是用来制造一面逻辑严明、牢不可破的防火墙……以此抵御黑客们的正面强攻。想要跨越人工智能的防线,要么就是想办法从彼岸绕过去,要么就是调用同样巨大的运算资源,强行破墙。   衍生人工智能不被允许用来攻击他人。换言之,想要正面攻破人工智能的“冰墙”,就只能通过海量的僵尸计算机提供计算力,进行一次性的贯穿作业。   而一台“完全属于个人”的人工智能……它在被幽灵特工发现之前,就意味着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它只需一刀劈下,就可以击破所有衍生人工智能制造的冰墙。   如果运用的好,这甚至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而即使不把“禁忌之果”当做消耗品来使用,也意味着它可以用来进行其他辅助作业。   除了四十二之外,“禁忌之果”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是一笔用钱买不到的巨大财富。任何人拥有了它,都可以立刻获得一辈子挥霍不尽的金钱,进入任何领域都能很快追赶到世界一流水平。   而除了禁忌之果,“梵天之卵”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在这个世界的神话中,梵天是创造之神,他是从漂流在水上的一颗金卵中诞生的。而在孵化了梵天之后,金卵的剩余部份则向外扩张成了宇宙。   如果说,“禁忌之果”指的是“离开伊甸的缘由”和“智慧之果”,那么“梵天之卵”应该是什么与“创造”这一特性有关的东西。   它可能是人造物,也可能不是。但它一定非常危险,以至于系统发布的任务竟不是要“夺取”,而是要“毁灭”它。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系统的底细——它与五大神留下的神界用的是一套系统。这意味着,高等文明甚至都对“梵天之卵”心生忌惮。   而和这两个东西相比,关于“芬布尔之冬”,则是只要求“窃取”到“情报”。   按照系统的暗示,似乎“芬布尔之冬”的情报,与前两个可能是一个等级的东西……   因此,无论这个流言多么可怕,四十二也一定会慎重的对待它。   “我就稍微跟你那么一提哈,”常老板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解释道,“大约十一二年前吧,有人预言世界将会在下一个千禧年毁灭。”   “……啊?”   这话的跳跃性太大,以至于让四十二瞬间懵了一瞬:“等等……为啥啊?”   “就是说呢,所以我说你别太认真。”   常老板耸了耸肩:“芬布尔之冬你应该知道吧?我说神话原形的那个。”   “北欧神话吗,那个知道。”   四十二点了点头:“传说在诸神的黄昏之前,会有连续三次极寒的冬天,分别叫做风之冬、剑之冬、狼之冬……这三个冬天就是‘芬布尔之冬’。它的本意是‘伟大之冬’。”   “根据那个预言,或者说谣言……今年就该是第一个冬天了。也就是‘风之冬’。”   常老板说着,看了一眼日期:“今天是1996年10月23日。不出意外的话,差不多也就是下周下下周的事了。”   他说着忍不住嗤笑一声:“诸神的黄昏……这世界上,哪里还有神存在。要是有神的话,倒是让他们去把那些虫子解决掉啊。”   “慎言,常希一先生。”   一个柔和的女声在四面八方轻声响起。   今天白天有事,原本想请假的,但是接了个朋友的章推……还是得熬个夜码字(摇晃)   《从只狼开始的剑圣之旅》   从幕末的腥风血雨,到苇名国的狼子悲歌;由鬼灭之刃的恶鬼斩尽,再到命运长夜的英雄争锋。   执三尺剑,斩不义人。   我叫结弦,这是我的剑圣之路。   更新完毕辣…… 第三十五章 观测者   柔和女声落下的瞬间,房间内顿时归于寂静。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常青的声音。和常青那新闻女主播一般清晰的声音相比,它更接近于低沉的呢喃声。   柔软如蛇,甜美如毒……无害而柔和的声音。   这是他们间的第四人。   常希一和诺伯特医生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顿时变得很是难看。   而四十二的表情也微微凝固了一瞬。   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是谁,幽灵特工吗?”   常老板顿了顿,出声道:“抱歉,大人。请先向人工智能X02-3常青出示个人信息编码,在此之前我们什么都不会说。”   “尾号**29的公民‘雅斯塔禄’的上位权限已通过验证。”   常青的声音很快响起:“安全权限为一级,已按条例对其开放公司内部所有资料,并转交所有内部指令最高权限。”   ……一位观测者?   常希一的运算核心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关键词。   幽灵特工的权限分为五级。第五级的权限仅仅只比当地防卫部队稍高……能够隐秘的进入其他公司的内部网络进行探查,也可以在紧急备案后直接处决已犯下无期徒刑及以上罪行的犯人。但即使是幽灵特工,要是手滑杀死无辜群众,也必须背负法律责任。   从第三级到第五级,基本上都是如此。他们是隐秘的守护者,但他们本身也被法律束缚。然而从第二级开始,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时的幽灵特工可以被称为“大师”,他们全部是联邦政府的高层,甚至是法律的制定者。他们已经不再负责处理那些脏活累活了,而是在全球范围内进行调度和裁决。   在第二级的权限下,Master的权力近乎等同于将军或者是最高法官。他们能够干涉所有案件的审理,并且临时修改前线的防卫部署,甚至没有人会对此提出疑问。   因为第二级的幽灵特工,在逻辑、智慧和理解能力上已经远远超出普通人。而且他们能够零延迟的随意穿行在全球所有网络中,取得任何他们想要的资料并立刻理解。   这意味着他们对许多事的了解,要远远强于情报不足的其他人……而他们自身的强盛权力,也意味着没有人可以控制这些灵能大师。   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为所欲为。   因为在此之上,还存在一个级别。那就是拥有一级权限的“观察者”,或者也可以称为“观测者”。   全球的观测者,加起来数量应该也不多。至于具体有多少、他们的权力到一个什么程度、到底工作内容是什么,就已经不是常希一能从总督口中得到的情报了。   以他的权限,唯一被允许知道的,就是“观测者”全部都是联邦政府内部的高层,而且全部都是极为强大的灵能者,甚至还对彼岸有着至高的控制力……还有人猜测,彼岸网络本身,就是这些“观测者”们创造的。   总督说,他们就是人类文明的最后壁垒。   似乎虫族降临的位置,总是在人烟稀少的地区,就与这些“观测者”们的有关。   某种意义上,这些“观测者”们就是这个时代的最高统治者。   一位观测者突然来到了自己的小公司——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市区级、甚至都没上市的小公司,突然得知政治局的某位大佬专程过来了一样。   这让常希一心中很是紧张不安……但他却反而放下了心。   如果真是他犯了什么重罪、得罪了幽灵特工,最多也就是第四级的幽灵特工过来把常青封禁、把他们抓走。   因为地位高到这种程度的人,不可能专程过来就是为了给他找麻烦的。他们的时间肯定比常希一值钱的多。   说句不客气的……他知道自己还不配。   那么这位大佬是来找安缇姐妹会的吗?   不,也不对。这群自称女巫的野生灵能者们,基本就是在玩闹。哪怕加上一台私人人工智能,也不至于惊动一位观测者。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您是来……找四十二的吗?”   常希一低声问道。   在观测者面前,他的态度显得十分恭敬。   “你很聪明,常希一。”   那个柔和的女声中,顿时添了几分笑意:“他现在叫四十二吗……奇怪的名字。”   “这不是我们起的名字,”常老板连忙解释道,“在我们捡到他的时候,四十二就已经登陆了这个名字。”   “安心,我不是要责罚你们……”   那个女声说着,突然由远及近,从正上方转移到了某个方向。   之后,房间的大门在没有刷卡的情况下自行开启。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大约十五六岁,面带浅浅笑靥的少女。   她踏着一双小巧的白色皮靴,身着插肩袖的轻薄纯白色连衣裙,在腰间和领口有着繁复的暗金色花纹,仔细看上去似乎蚀刻着某种文字。她有着长而直的一头及腰黑发,两鬓各有一缕头发直直向下垂落,左侧高而右侧低,但都以金色的网绳紧紧束缚。   令人感到压抑的是,她身上似乎没有任何机械化的改造。那一对碧绿色的眸子让人联想到最为纯澈的湖水,温润如水。   这身打扮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少女一般,根本没有什么高贵、华美的感觉,只是让人感到清纯、柔美而无害。从衣着打扮上,完全看不出,她竟是这个星球上最有权力的几个人之一……   她进了门,完全没有理会旁边的两人,只是三步并两步赶到了四十二身边,一把将其紧紧抱住。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双臂更是紧了几分,把头埋在四十二的颈边,深深吸气。   常希一见状,十分识趣的拽着医生就出了门——在这领域中,他有着远近闻名、值得信赖的卓绝眼力。   “……雅斯塔禄。”   四十二低声喃喃着,伸手自然的抱住比自己略高半头的少女,微微眯着的双眼中显露出安心的神色:“好久不见……”   这句好久不见,是他替雅斯塔禄说的。   对四十二来说,他距离上次离开这个世界、仿佛只过去了两天。他对魔神们的情感没有丝毫改变。   然而对雅斯塔禄来说,她却等了漫长的几百年。   那是足足十代人。   沧海桑田,她的感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即使四十二知道,这是属于长生种的特点……但他也依旧会为此而感动。人类本身就是会为朝生夕死的薰华而感伤的生物,自然也会为这数百、数千年的守候而感动。   “我好想你,大人。”   雅斯塔禄轻声喃喃着:“能见到你,我就安心了……”   “我也很抱歉……我的存在束缚了你。”   四十二低声说着:“只要有我在,你们永远不可能自由。”   “自由毫无意义,大人。”   雅斯塔禄却是摇了摇头:“我们一直守望着这个世界……对此再了解不过。   “自由是幻觉。生活在物质的世界,就不会存在真正的自由,因为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彻底的自由意味着被所有人抛弃……更意味着抛弃一切。”   “爱比自由更为可贵……这是你这数百年间旅行的成果吗?”   四十二微微一笑。   “不。不只是爱。”   雅斯塔禄却摇了摇头。   与爱人久别重逢的女孩认真的说道:“是希望、觉悟和爱。这三者同样都是幻觉,但若是这三重的幻觉能在自由意志下相加……   “——大人呐,这就是人类的一切。” 第三十六章 希望、觉悟与爱   希望、觉悟和爱。   以及人类的自由意志——   四十二这次才是真正的、愉快的笑了出来。   “好答案,雅斯塔禄。”   他像是猫咪一般,满足的微眯双眼,在雅斯塔禄身上蹭了蹭。   随后他便松开了她,抬起头来凝视着她的目光,轻声感叹着:“你也长大了啊……”   昔日那个总是劝着他摸鱼,跟在他屁股后面每天问他“今晚可以早睡吗”的女孩,终于也开始变得成熟,开始主动的追求着、思考着什么了。   但让四十二欣慰的是,她仍旧是那个爱与美的魔神。   雅斯塔禄的意志没有被四十二的意志所扭曲,她也并非只是四十二人生的继承者和辅助者——她是凭着自身的意志、自身的喜好,走上的这条路。   他虽然一直在改变这个世界,始终不愿意去强蛮的改变身边这些魔神们的世界观。或者说,他不想控制着任何人走到自己的道路上。   这是独属于他的矜持……也有可能是他的缺点。   假如四十二只是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他自然不必去想这些。可他的确有着能力,而这些选项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如果四十二放下这一份矜持,他可能会让这世界变得更加繁华、让人们更为富足;也有可能会因为他自己的错误,将世界引入深渊。   所以他只解决问题,给予方向,纠正错误……维持公平。   四十二自然知道,这是一种怯懦。这是因为他始终不敢背负责任,迈出那可能通往深渊的最后一步。所以他只行善,而不作恶。   但他并不畏惧于此。   他能够坦然的承认。   因为四十二知道,这份怯懦、这敬畏也同样是他的一部分。他或许有一日可以将其克服,胜过自己的心灵。但那不是今天,也不是此时。   凡人只能为自己的人生作出判断。人也只应服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人应当始终、且永远是自己的主人。   不必听从什么神明,也从来不应是王权富贵的奴隶。每个人所做的行为必须受到他们自己的认可,由他们自己负责。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自由意味着责任。   四十二曾对热诚人齐德说过,“人们往往把欲望的满足看成幸福,因而才会痛苦;人们常常将任性和懒惰叫做自由,因而觉得受困。”   这是所有人都有的欲求——以最任性、最懒惰的方式达成欲望的满足,却不愿为此背负应有的责任。   但那不是自由。没有责任的自由,只不过是贪婪、怠惰和嫉妒。   他们甚至不如雅斯塔禄看的清楚。   和拜蒙不同,雅斯塔禄从来不愿意去思考,只是单纯的、如动物一般的纯粹、纯真的活着……在四十二的印象中,她甚至不生活在人类社会之中,对人类的娱乐与哲学都不感兴趣,也几乎不和任何人类接触。她唯一能与人类生活沾边的爱好,就是雕塑和绘画。   她超脱于凡尘俗世之间。   或许也正因如此,四十二才一直忘不了她。   他近乎是一个世界的王。留存于凡世中的一切都将被他的智慧、所征服,而雅斯塔禄不在其中。   但如今的雅斯塔禄却能清晰的说出,“彻底的自由意味着被所有人抛弃、意味着抛弃一切”,能说出“希望、觉悟和爱是人的本质”这种话。   ——说来奇怪,虽然雅斯塔禄是四十二的妻子,血缘上更接近于这具身体的母亲。但这一刻四十二却有一种“女儿长大了”的错觉。   真乱。   “我从拜蒙那里听说,你和阿斯莫德要专程过来来保护我。”   四十二低声说道:“你们既然会担心我的安全……这说明,虫族或许没有拜蒙说的那样容易对付?”   “不是的,大人。”   雅斯塔禄的声音虽然软糯轻微,却含着十足的眷恋:“这些虫子不足为提,只要解开您的灵能禁制。我们所担心的是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四十二有些讶异:“我们还有第二个敌人吗。”   “有。在银河的另外一端,有着更为强大的敌人存在。我记得佛劳洛斯大人跟您说过这件事。”   雅斯塔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包括我们的父神在内,所有的星际文明都参与到了绞杀那股侵略力量的战争之中……而这颗星球只不过是一枚新落地的种子,是在安全的腹地中生根的幼子。   “如今,它已经成长,接近成熟。它站了起来——在大人您的引领和养育之下。”   “……你是说,虫族不是五位古神所对抗的那个敌人?”   四十二这次是真的惊了一下。   他还以为,这些虫族就是这个世界所面临的全部劫难了。   想到这里,四十二突然一怔:“等一下,我好像想起来了……”   他看向雅斯塔禄,顿了顿才问道:“血月?”   “是的。”   雅斯塔禄点了点头。   那个以全银河系的共同力量所抵抗的“敌人”,在降临之前会发出大量频繁的、异常集中的灵能电涌。而侦测这种灵能电涌,这就是神界上的“折叠室”所背负的使命。   如果折叠室能侦测到电涌的话,就会发出信号向地球上的人预警。而那个信号,就是“血月临空”。   四十二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在他这一世降临之前,他的系统似乎试图接入折叠室的那部分系统——但是连入失败了。   也就是说,折叠室可能已经发生了损坏。   这个消息,到底要不要告诉魔神们呢……   ……还是再等一等吧。   等到能源采集完毕,神界重新开机的时候,再看看情况如何。现在把这些事告诉魔神们,只是平白让他们紧张起来……他们也修不好折叠室。而且就算折叠室真的损坏了,也不代表那个“敌人”就会立刻降临。   这是只有四十二能做得到的事情,魔神们对此无能为力。   就如同昔日魔神们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却不告诉四十二一般……那时的他们选择为这颗星球上的幼子扛起压力。而如今,四十二已经成长起来了,人类也是一样。   三千多年过去,该轮到四十二为爱着自己的魔神们扛起这份压力了。   ——果然,就如同雅斯塔禄所说的一般。   四十二脑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希望、觉悟和爱……这三者在自由意志的统辖之下,果真便是人类的一切。   它闪耀着黄金的光辉,能够照亮整个宇宙。   更新完毕! 第三十七章 一部分的真相   等到雅斯塔禄与四十二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   外面的天已然全黑,公司员工们几乎全部下班,只剩下了夜间执勤的安保人员。   原本常希一也应该下班离开。但毕竟有一位观测者就在他的公司里,他只能定了一份外卖,眼巴巴的蹲在客厅里,等着那两个人出来。   这么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但等他见到拉着四十二的手,从房间里出来的雅斯塔禄的时候,他依然挂上了满面的笑容。   在打过招呼之后,他的第一句话就不是非常礼貌:   “请问,您是打算把四十二带走吗?”   尽管知道这件事有些失礼,但常希一必须要确认一下——假如四十二离开了他的公司,这就意味着诺伯特医生依旧要在晚间值班……负责威吓那些试图从彼岸潜入的小偷们。   “原则上,四十二不能留在这里。”   雅斯塔禄只是板着脸,对常希一说着:“他是有着高级权限的幽灵特工。因此你与他所签订的劳动雇佣合同自动作废,我已经让你们这里的人工智能去处理了。”   ……果然是幽灵特工吗,怪不得。   常希一心中念着。   不过,高权限?到底多高啊……居然能让一位观测者亲自来找……   即使他早就有所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但他脸上却依旧很是恭敬:“是,大人。我知道了。”   尽管他意识到了那句“原则上”,可能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但以他的身份,实在没有那个权力、也没有那个胆量去向雅斯塔禄反问一句“原则上?”。   而且,他的理智也告诉他,四十二不能待在他这里。   以常希一的聪明智慧,他当然能意识到——假如四十二在他这里的消息传出去,那么他这家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公司,就会立刻进入世界级大佬的目光中。   这肯定是机遇,也是风险。   如果是二十年前的他,肯定会赌一把。   但现在的常希一……已经失去了为事业而拼搏、不惜一切的那种冲劲。   “不过呢……”   雅斯塔禄却没有动弹,只是站在原地,拖着长音悠然道:“我对你还有其他的安排。”   ——噔噔咚。   常希一那瞬间,仿佛感到自己早已停跳的心脏又蹦跶了一下。   草,这有意躲事还躲不开的吗?!   “……您请说。”   “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让你去死。”   雅斯塔禄微微一笑,脸上显露出四十二从未见过的威严:“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来做我的棋子,人类。我会给你丰厚的待遇。”   ……人类?   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不过见到雅斯塔禄如此坦率的把自己的目的说出口,有些多疑的常希一反而放下了心。   如果雅斯塔禄对他好声好气的一阵安排、给足了各种好处,他反而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现在所享受的是最后的晚餐什么的。   但现在,他反而意识到,自己对这位“观测者”大人是有用的。   “如您所愿,大人。”   他几乎是立刻应了下来。   聪明的他没有去问“如果不选这个选项会怎么样”……他已经过去了那个不皮不舒服的人生阶段了。   如今的他,某种程度上更接近于“通过常希的记忆盒重生的复制人”。   但常希一,毕竟不是常希。   来自“常希”的记忆和骄傲,让他的复制体拒绝承认自己是某人的复制体的这一命运。   “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虽然有些无礼,但他直接坦率的说出了口:“但是,我能做的事也是有限的……”   “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我是说,至少对你来说是很简单。”   雅斯塔禄语气平和、面容肃穆的说道。   尽管作为一个少女来说,这个姿态过于老气、很是怪异,但常希一也并没有出声吐槽:“去调查关于芬布尔之冬的消息,两周内给我线索。我会暂时把四十二留在这里,我也为他解放了灵能限制器……他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听到这里,常希一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安静的站在白衣少女身边的四十二。   注意到了常希一的目光,四十二也将目光汇聚过来。   ——四十二的瞳色改变了,至少外观上是这样的。   不再是那深沉如渊一般的黑色……而是变成了闪耀着灿然光辉的银白色,噼啪的白色电光伴随着同样纯白的火焰、在他的瞳底燃烧跳跃。   四目交汇的瞬间,常希一早已失去脑仁的头颅,便是嗡的一声失去了知觉。他映射在头顶正上方的意识图形甚至都被扭曲了一瞬,湛蓝色的光辉瞬间变成深红。   【警报,检测到强灵能信号!】   【目标="7' jO有&OH: "OH警报7"E~ U——】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希一才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从深渊中慢慢浮了回来。姗姗来迟、带有奇怪乱码的警报还残留在视网膜中。   他的体感时间告诉他,那只过去了大约不到两秒钟。   但在他的主观意识中,却仿佛从深渊中沉沦了两天有余。   ——什么鬼?!   三级……不,两级权限的幽灵特工居然这么可怕的吗?   常希一心中顿感一阵卧槽。   那甚至不是精神冲击。仅仅只是无法掌控的、外溢的灵能,对高精尖的处理器或者其他灵能者造成的“记忆同调”现象——常希一之前也经历过这种情况。   比如说他从垃圾堆里捡回来失去了双臂、双腿和下腹,变得奄奄一息的诺伯特的时候。   但那个时候,映射在他脑中的,除了轻微的刺痛之外,只有诺伯特之前的生活片段……尤其是那些引起他情绪强烈变化,导致他性格发生改变的“关键人生转折点”。   而如果说,诺伯特对他发生“记忆同调”的时候,那痛觉就像是那缝衣服的针轻轻扎了一下指尖……   那么四十二对他产生“记忆同调”的那一瞬间,就仿佛是一个铁锤抡圆了砸上了他的后脑。   他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就当场失去了意识。   常希一毫不怀疑,如果四十二愿意的话,他能够在一次对视中直接搅碎自己的意识……哪怕它被保护在机械之中,也是一样。   两级权限的幽灵特工就已经这么强大了的话……   那么地位更高的观测者们……   常希一顿时对这些只活在都市传说和高等人的闲谈里的“神话生物们”有了更直观的理解。   ……他们有这种程度的能力,难道不是能轻而易举的击败虫族吗?虫族怎么可能击败这么一群可怕的灵能者……   突然,常希一怔住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他脑中浮现出了关于虫族的许多信息:它们瞬间交织成细密的线索,进而编织成网。   ……难道,他们是故意把虫族放进来的?   目的是……练兵?   常希一顿时为这个可怕的猜测心生一阵恶寒——   双更失败(捶地)   吃了药,窝现在有点困,先去睡了,明天起来再说……   孩子们晚安嗯。 第三十八章 “可知论”   从雅斯塔禄身上透露出来的这一部分真相,立刻从侧面解答了常希一之前所保持着的许多困惑。   因为星州接近边境,执行总督的很大一部分职责就是维护近边境地区的稳定。因此常希一比常人会更多的得知一些关于虫族的情报……当然,这并非是机密,只是知道的人较少,也没人觉得这是什么能用来炒热点的新闻。   如今的科技,在不计成本的情况下,已经完全能够实现人类在月球及其他近地行星上进行人工改造的需求。超远距离的太空探索,也早就处于地联的战略计划中了。   应该说,真正阻止了人类进行太空探索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不知道从哪跑过来的外星虫子们。   毕竟没有人能够担保,等星际飞船起航之后,这些虫子不会传送到星际飞船里面去。在那种狭小的空间里,甚至连武力反抗都难以进行。   如果虫子进入了一些关键的部位,啃食了发动机或者什么线路,这么远的地方连修都没法修。   毕竟那里人烟稀少、能量丰足——这同样满足虫族的降临条件。   事实上,已经有一些早期的同步卫星,被传送过去的零星虫族吞食、损坏了。现在发射的无人卫星内部自带武器和生物毒气,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而人们所持有的一个更大的恐惧,则在于虫族如果没有吞食星际飞船,而是开着它离开了……它们是否会有能力联系上它们的母星?   是的,在人类学者对虫族的研究中,他们已经发现这一支在冥王星突然出现的外星种族并非是前锋,而像是与母星失去联系的遇难平民、或是战败的小股部队。   从解剖学结果上分析,它们理应有着强大的灵能潜力,但这种潜力却在地球上被莫名封印。   而且,从地球上,也能直接观察的到它们在冥王星上的发展。   与其说是“从零开始的技术进步”,倒更像是反推着找回失落的技术。就像是一群平民失落在荒岛上,十分茫然的试图开始种田一样。   作为一个进化速度极快、攻击性极强的侵略种族,它们所派出的作战部队竟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幼生体居多——这非常不合理。   目前地球上已发现的战斗力最强的一类虫族,仅仅只是一种掘土行进的、有三十到六十米高、造型类似站起来的蜈蚣的虫族。   它的无数细足都是可以发射出去的勾爪,而勾爪抓到人便会放出剧毒、抓住机器或是金属便会放出强电,并在敌人失去战斗能力之后快速收回并切碎吃下。   而最弱小的一类虫族则是一种类似二十倍大的蟑螂一般的有壳虫族。它能够在爬行过的地方缓慢释放一种能够融化矿石的高温物质,安静的趴在原地吞食矿石——并就这样越沉越深、越沉越深,而一旦不小心挖到地下河就会抱成一个球,等着沉底再度向下融化。   ……这根本不像是战斗成员,倒像是专门用来采矿、收集资源的阶级。   换言之,冥王星的这一波的虫族,连前锋可能都不是。甚至都不是正规军。   用游戏里的话来说……这仅仅只是一队探姬。   然而即使如此,人们也从未放松过对虫族的警惕。   因为海底毕竟不便清扫,隐藏在火山附近的虫族始终难以清扫干净。而哪怕只剩下几个,一两周之后便会再度生成同样规模的一波虫族。   虽然破坏力不高,但实在是难以清理——然而在常希一看来,也就是这样而已。   而如果说,地球上的高端灵能者都是这么强大的话……那么那些虫子根本不可能四处肆虐。   除非是……   那些虫子的大部队已经来了。   想到这里,常老板心中一凉。   他们明明能处理掉这些虫子,却硬是留着不解决;他们让地球长期处于军备状态;他们放弃了向外探索宇宙的长期计划,而是专心发展科技,尤其是军用科技……   这难道不正是说明,地球其实已经面临着什么危机,并且正准备对抗某种恐怖的敌人吗?   那么,难道说,这个“芬布尔之冬”是指……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常希一那机械化的声音中充斥着电流杂音。   这不是因为他的心情忐忑不安,而是之前被四十二的灵能辐射破坏了运算回路。   “去找你所说的鬼加藤和凛冬,你可以带上诺伯特和四十二——当然,我知道诺伯特的个人征信记录有问题,不能上飞机。所以我调了一架军用飞机,一个小时之后就会抵达裕廊工业区,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你可以让机长带你去任何地方,不会有人敢阻拦你们。”   雅斯塔禄面露威严之色,有条不紊的仔细安排着:“同时,我将恢复四十二的个人权限至二级,有他带着,你们可以去任何地方调查。如果遇到人工智能所制作的‘冰墙’,四十二可以帮你们直接将其击破……幽灵特工不会干涉你们的行动。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会派人为你们善后。   “但是,我能帮你们的也仅限于此。你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宣扬这件事,也不能被警察抓住,最主要的是不能暴露你们正在调查‘芬布尔之冬’这件事本身。”   她的语气很是严肃,甚至有些不客气。   但说来也贱——就是因为这样的语气,常老板反而放下了心。   而四十二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常希一可能不知道,他们正在调查的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但四十二却知道,因为雅斯塔禄已经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唯一有自保能力的四十二。   这个所谓的“芬布尔之冬”,的确可能会带来众神黄昏一般的危机。因为它的背后,是某个止境中的永恒存在,入侵物质世界的触手。   它的名字叫做“可知论”。   和“低语者”、“幻梦”或是“渴血的年华”这些老朋友们不同,这是第一次接触到物质世界的邪神。并且展示出了它的前辈们所没有的强烈侵略欲望。   它的特性能让他绕过四十二以莱昂纳多的尸体所设下的屏障。   祂的能力只有三条,非常干净——凡是知道它存在的,都无法对它的肢体造成物质层面的伤害;对他造成过一次的伤害、或是成功欺骗他一次的谎言,只要被判定为‘有敌意的干涉行为’却没有将其触手击溃、击败的,都将无法再次生效;凡是触发了上一次的特效的人或者机器,都会被立刻俘获,成为祂的一部分延伸。   某种意义上,这是最好对付的止境存在。因为只要有一个愣头青能一次性清理掉它全部的信徒,他就无法干涉地球,但难度也在这里。   毫无疑问,祂的信徒们都是属于祂的一部分。而幸好四十二的屏障还在奏效,这让这个世界的“可知论”的触手无法与本体链接……换言之,他们享受不到本体的巨额经验加成。   因为魔神们一开始就知道祂的存在,所以他们谁也没发动他;而四十二也从雅斯塔禄那里得知了它的特性,因此他也无法直接攻击祂的信徒们。   虽然原则上,雅斯塔禄什么都不告诉四十二,让他去对付“可知论”是最好的。但这样对四十二来说就太过危险了……一旦四十二失手,他将立刻被邪神俘获。   因此她还是任性了一次,稍微违反了拜蒙最开始的计划,让四十二知道他正在面对怎样的敌人。   或者说,她无法允许四十二被魔神们的策划独立在外——无论如何,魔神们也不应该拿四十二当做棋子,即使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而在四十二的智谋下,他们临时改变了计划。   魔神们都没有攻击过“可知论”,因此祂在这个星球上还处于初始形态。   而一个最为严重的问题在于……三年之后,“神界”就会重启。也就是说【审判天使】系统将会在三年后扫描一次全球——可问题是,万一它要是没杀干净怎么办?   那意味着,能瞬间抹杀全人类的最高处置机关落入了敌人之手。   到了那时,地球将会迎来一次世界范围的毁灭。和虫族相比,这才是更为极端的危机。   雅斯塔禄对四十二的指望就是……去让不知道情况的两个人动手,尽量让他们保持愣头青的状态就将问题全部处理完。   四十二自己也绝对不能对目标人物出手,只能提供援助。同时还要尽量的遮掩真相,不能让他们得知关于“可知论”的情报。如果失败了,就调给四十二另外一批人……如此重复。   原本这是应该由魔神们处理的。但是一旦处理“可知论”失败,反过来被捕获的话问题就大了。因此魔神们还是打算等四十二降生再说……   对“可知论”来说,做出的所有行动,都是越少越好。每进行一次尝试,就等于后面的人少了一条路。   既然如此,他们选择相信四十二的智谋。   而雅斯塔禄,选择相信四十二。   三千字大章,一点五合一……窝碎辣(趴) 第三十九章 方向无误   永野由纪子点燃了手中的香烟,深吸一口。   她咧着嘴笑着,一边喷出烟雾,一边以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我猜你是个条子,小哥。”   她赤着右臂、右肩、右手、右胸,只在手腕上绑了一根黑色的带子。而左臂则覆盖上了厚重的黑色皮质臂套,身上披着墨绿色的大披肩,穿衣打扮竟是有些古希腊的风格。   但她即使袒露着一侧的胸膛,也不会让年轻的异性对她产生什么想法。她在几年前还是一个男人的故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岩手的黑市……即使她现在换了半套女人的身体,也拥有秀丽的面容,但也总是令人胆寒。   而另外一个足够直观、能够吓退那些对此不怎么在乎的老流氓的表征,则是她露在外面的右臂皮肤上,盘卷纠缠的黑龙纹身。   包括脖颈、肩背、右乳,一直蔓延到手腕。看起来就像是某种人体彩绘一样,显露出一种侵略性的野蛮气息。   而站在她面前的,便是带着兜帽卫衣,一身休闲打扮、戴着墨镜的四十二。   “我就不能是客人吗?”   四十二平和的说道。   永野由纪子冲着旁边的地面呸了一下,嘲笑着:“你可不像。   “——就算是客人,那也是恶客。”   闻言,四十二也不禁笑了笑。   他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头来悠然的打量着四周的景物。   永野由纪子所处的这个“工作室”,很像是废弃仓库,又像是被搁置的工厂。有许多巨大的,一看就用不上的机器,它们都只剩下了一半。   至于消失的那一半,可能是被永野由纪子拆开卖掉了……也有可能是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没有。   而在杂乱摆放的机器四周,则堆着乱七八糟的纸箱。纸箱里面满满当当的塞着许多东西。一眼望去,从书籍到零食、从玩偶到衣服一应俱全,房间里杂乱不堪、却是什么都有,布满灰尘。   而在被唯一清理出来的仓库最中间,是唯一洁净的空地。   这里空着大约二十平米的小空地。其中摆着一张很高档的维生床,一张带扫描仪的胶囊床,一份虚拟潜入设备,以及一个高品质的信息终端。   而这将周围包围起来的支架上、永野由纪子身边的桌子上、两张床边上、头上的天花板上……都散落着型号不同、大小不同的自动武器。   有致死的,有不致死的;有用于捕获他人的,也有能够轻易贯穿钢板的——   环绕在无数冰冷金属卫士之中,永野由纪子只是翘着腿,不慌不忙的注视着打量着四周的四十二。   “直说吧,小哥。”   她轻笑一声,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来这到底是要干嘛的?”   四十二轻声问道:“听说你这里有关于记忆操作的服务?”   “不然呢,嗯?”   永野由纪子笑呵呵的看着四十二,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揉了揉四十二的屁股:“你还想买什么……我吗?嗯……倒也不是不行。倒找给你也是可以接受的。”   “那么,”四十二对她的调戏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平静的说道,“你认识永野哲也吗?”   “……唔。”   永野由纪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她沉默到平静的注视着四十二,过了很久才开口问道:“你找他做什么,小哥?”   “不是我找他,是他的一个老朋友找他。”   四十二说着,右手在空中虚虚一拨,向永野由纪子发送过去了一份文件。   那是常希一给他所写的一封信——但他在信中称呼的那个人,是“永野哲也”,而不是“永野由纪子”。   “希君啊……”   永野由纪子低声喃喃着,像是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她前后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向上盯着天花板,思考了好一会,才缓慢的点了点头:“唔,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下一刻,她脸上那轻浮的微笑完全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永野由纪子”脸上的一个洋溢着自信、有些过分开朗的笑容:“来吧,带路——根据常大人的说法,我可以叫你四十二,对吧?”   “是的。”   四十二很快答道。   他看着这个人头上的名字,若有所思。   ——永野哲也,三十二岁。   顺便一提,之前的是“永野由纪子,二十四岁”……颜色是随着四十二表明身份,从橙色渐渐变成了淡绿色。   而如今“永野哲也”的名字,颜色则是淡红色。   有意思。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种能够凭借自我意志主动切换的名字……最主要的,是他还附带不同的年龄。   四十二这名字的判定系统,至少是基于灵魂、记号,或者什么更深的东西,而不是人格本身。比如说,在雅斯塔禄或者阿加雷斯变为魔神的时候,他们的人格并没有改变,更没有多出多少岁。只是改变了名字。   但在那之后,他们也无法再换回以前的名字了。   能够主动切换自己的“名片”、甚至带有明显与身体不一致的年龄的,“永野”还是第一个。   这么说来,常希一对他所说的那个故事,里面应该是有不尽不实之处的了。因为如果永野哲也真的混入了他人的记忆,而扭曲了自己的人格……   那么为什么,还会存在“永野哲也”?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算紧张?   那个表征在外的,为什么不是“鬼加藤”?   换言之——   永野由纪子的诞生,与永野哲也误食“鬼加藤”的记忆,并无关系。   常希一给他的情报,果然有问题。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四十二其实就产生了疑惑:   为什么永野哲也是在盗窃“鬼加藤”的记忆时出了事?他明明只是学习枪击技术,怎么可能会混入这么多的人格?难道“鬼加藤”的枪击术与她的性别认知有关?这是只有少女能学习的枪斗术?不女装就用不出来?   你特娘的就是远山金一?   而在四十二听到另外一个消息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里可能有问题。   ——“鬼加藤和凛冬正在调查芬布尔之冬。”   于是四十二立刻意识到,“永野由纪子”这边应该有问题。于是他没有让常希一亲自来接她,而是自己带着常希一的书信来了一趟……而常希一信中所写的内容,也是四十二所控制的。   如果“永野由纪子”是以“永野哲也”的状态来到四十二面前的话,他可能真的会被误导。毕竟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能像是某位教宗一样,主动查探已经发生过的事。   而如今,他装成是一个帮忙跑腿的小人物,永野由纪子假如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么非常有可能会在他面前暴露——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知道四十二对他另有想法。   亲眼看着第一个名字隐去、变成了第二个名字,四十二便露出了一个笑容。   似乎……找对方向了。   更新完毕!(挺胸)   窝明天去康皮卡丘,回来码字,顺便告诉你们评价……   唔,你们看不看,看的话窝到时候就不剧透了……(不过我觉得这种片子透不透的意义大概不大?) 第四十章 人间失格   岩手县的街道上,许多人穿着奇装异服,站在高台上进行街道演讲。   “人类社会是一个相互依存的共同体,已经成为我们大家的共识……”   一位穿着白色羊毛长衫,妆容素朴的女性在街道一侧,向着聚拢起来的民众脆声讲道。   而在一条半街道外,还另有一伙看上去穿着很是朋克风、全身都挂着金属链子…,仿佛摇滚乐队一般的男人们,在另外一处高台做着仿佛高考动员一般士气高昂的演讲:   “……你得先放弃一切,你必须没有恐惧,面对你总有一天会死的事实。只有抛弃一切,你才能获得自由!”   “这些都是什么?”   四十二向旁边的永野哲也随口问道。   “他们?啊,这是来募捐的。”   永野哲也扫了一眼,随口答道。   “……募捐?”   四十二疑惑的重复道:“为什么募捐要在街头演讲?”   “梦想嘛。谁会捐钱给没有梦想的人呢?”   “梦想?”   “是啊。你想,会去做演讲的,无非就是想要钱嘛,要么就是要更多的自由、更大的权力……当然,钱能买来自由和权力,自由和权力也能用来换钱。”   永野哲也闻言,嘴角上扬:“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有。只是这个时代,人们把中间的步骤省略了而已。   “对那些许下承诺的人拿到钱具体会怎么做,捐助的人其实不在乎。他们生活在现实之中,天天都活的很充实,忙于工作或是娱乐……没有那个闲功夫去做梦,更没有那个精力去关注。他们会捐钱,与其说是受到感动、打算支持对方的事业,更多的其实是对‘自己支持了一项不错的事业’而感到满足,感受到了成就感。   “那些许诺的人,也清楚的知道对方是甘愿受骗。我觉得,大概就和以前的流浪诗人差不多?不同的是,以前的人贩卖诗歌,他们贩卖梦想。”   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受骗的人默不作声,而骗钱的人心知肚明。大家共同编织着没有人会去相信、但所有人都爱听的谎言……狂热、热情、兴高采烈。   像是一群稚嫩的孩子,又像是愚直的年轻人。   在这个效率过高的时代,所有人都能有发挥自己光与热的地方……却也因此失去了做梦的机会。   四十二有些沉默。   ……这就是这个时代,人们娱乐、减压的方式吗?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没什么好悲伤的,四十二阁下。”   永野哲也嗤笑着,阴阳怪气的笑着:“大家做的都是和和气气的生意……打着乞讨的幌子,贩卖名为‘梦想’的娱乐品,自得其乐。你看,这不是双全的生意嘛?”   “但那是虚假的。”   四十二轻声说道。   “虽然他们有着富足的生活,不会像是以前的人那样无活可做,无米可炊,无老可养,无人可爱。但他们……不爱这个世界。”   “爱这个世界吗?”   永野哲也嘴角上的笑容微微扩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是‘和平与爱’派的吗?喔喔,说起来我们这里也有类似的观点呢。”   “不。”   四十二虽然不知道他说的那个“和平与爱”是什么,但他只是平和而坦然的否认道:“我只是说,人们应当学会热爱这个世界本身。他们所爱的,只是他们欲愿中的伊甸、是臆想出来的未来……但在那之前,人们更应该学会接受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热爱它,以归属于它而心存欣喜。   “因为我们活在这个世界。我们只能活在现在,哪里都去不了。忽略身边的可爱之处,去爱自己永远见不到的东西,就像是飞鸟与鱼的爱情。”   四十二说着,回头看向身侧的“永野哲也”,平静的说道:“那就是梦想的‘死角’。”   那娟丽的女子面容上显露出的只是沉默。   他过了好一会,才偏过头来:“《悉达多》?”   “是的,赫尔曼的《悉达多》。”   四十二点头答道。   那黑色的瞳孔之中眼神复杂、表情却僵硬而厌恶。   但他最终却没有咒骂或是反驳,只是摇了摇头。   “你还太年轻,小子。书上的东西不一定是对的。”   他哑着嗓子说道,听起来就像是由纪子一样:“等你再活一段时间,就知道你的说法有多么天真了。   “人活于世……哪有那么容易去爱。”   他低声嘟哝着,声音越来越小。   在那之后,他便不再说话,脚步也快了几分。   永野哲也带着四十二直直前往了附近的一家酒吧。   “海豚”。   酒吧的主人似乎认识永野哲也……或者说,认识“永野由纪子”,便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远远喊了一声:   “永野!好久不见了啊!”   旁边也有一些打扮较为朴素的男男女女,对着永野哲也打着招呼,同时还以好奇的目光望向四十二:“永野小姐,早上好。”   “今天起得很早啊,永野小姐。”   “带小男朋友来玩吗?”   对面这些善意的调笑,永野哲也并不解释,只是笑着连连点头。   他一直走到前台,右手微微张开,无声无息的留下了一些硬币。   “给我开个房间,长谷川。”   他随口说道:“要‘安静’的。”   “哦哦,我懂我懂……”   身体健壮,如同棕熊一般的老板笑着点了点头,在有些老式的计算机上操作了两下,用连着电脑的一个像是印鉴的西筒在永野哲也的右手手背上盖了一下。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有什么东西,但其实已经用肉眼不可见的特殊光线烙上了一个章。   这便是房间门的认证标记。它上面有一个随即生成的加密长数,用来表示它的有效期——比如这个章的有效期就是二十四个小时。   在它的有效期内,用这个带着标记的手去拉门把手,才能拉的开。否则的话,强行破门就会导致立刻报警,并锁死门窗、喷出强效镇静气体。   这里对永野哲也来说,算是少数信得过的地方了。   他虽然答应和四十二来见常希一,但却拒绝了跟着四十二一起走的要求,而是转而要求常希一前来找他。   对于他们这些混黑市的,时常要怀有戒备之心,也不能相信任何人。   即使是昔日的友人,也不能担保他就不会变了心。更不用说,还存在信件被伪造,或者常希一本人被绑架的可能了。   见面的地方,只能在信得过的、有威慑力的第三方。   因为他们这些黑市的技术工……在法律上来说,已经失去了作为公民的资格。   ——或者说,作为“人”的资格。 第四十一章 弃权   为了安全起见,以及最起码的人权——在记忆调制师调整、提取、修改记忆,以及在进行任何二级以上繁复度的义体改装、神经连接的时候,都会直接将相关信息同步上传。   无论是修改了哪一个区间的记忆、是删除还是修改,以及原记忆的简要备份,还有操作人的保密承诺书上的个人签字,患者知情同意书上的签字,手术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使用的设备甚至于设备本身的出厂日期和具体的安检情况……如此等等密密麻麻的数百条信息,全部要记录在案。   这是对医患双方负责,最大可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术后矛盾的办法。   而这也意味着……黑市的技术工,只要做出一单、就会立刻被警方发现并逮捕。   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通过化学或者物理手段,使得每个人出生时附带的个人信息认证插件被卸载或失效——而目前的这个插件已经更新到了第三版,它刻在脊椎上、流淌在血液中,只有接到宿主脑死亡的特殊信号时,才会自动失效。这也是在白盒复活机制启动时,前身的身份信息会被注销、视为已死亡的原因。   而这时,关于这个人的所有身份信息,都会被改为“已死亡”,同时一切善后工作将会自动启动,包括且不限于保险的发放、火化及安葬以及遗产的处理。   当然,如果某人因为发生了什么意外,而出现了“该用户被注销”的极少数的错误,自然也可以去警局挂失,进行心理评估和记忆检查,并调查各地监控和操作记录。   但问题是,你直到被警察查到,才坦白你的身份验证信息在几年前出了问题?这和警察已经上门抓人了然后对着来抓自己的警察紧急自首有什么区别?   一个死人,自然是不会受到联邦政府的法律保护的。无论他到底真死还是假死。   如果一个人假装自己已死,藏在某处做着什么事……那么很抱歉,他人即使杀掉这个“东西”甚至都不会犯杀人罪。而抢劫一具会动的尸体,自然也算不上抢劫——至多只能算是破坏尸体罪。   比如说,永野哲也。   因为他根本无法向警察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法存在的“地球公民”,而不是他人用永野哲也的基因做出的克隆人或者合成人什么的。   毕竟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比较成熟的克隆技术。合成人也已经开始流行了一段时间,甚至还有得到公民权的仿生人……这种个人认证编码,某种意义上也是对每个公民的社会性的保证。   能想象吗?某一天你的身份被一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但绝对不是你的“什么东西”所占据,包括父母、妻子、孩子,甚至于工作和之前的一切社会关系?或者你被人所杀,另外一个人悄无声息的代替了你?   或者是某一天你被整容成了另外一个人,抹除了自己的记忆,你又如何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中去?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具有唯一性、可追溯性以及高加密性个人身份认证编码才诞生了。   即使是四十二,他的这具身体也必须通过合法的途径诞生,否则他便是完全的“黑户”。他刚刚降临时,也仅仅是个人信息插件被卸载,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依旧存在体内、保存在云端。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一个人存在的“证明”。是肉眼可见的、具象化的“人权”。   换言之,自愿放弃个人身份认证编码的……便被自动排除在了社会之外。   他们是真正的幽灵。   这些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活着……但在这个社会中,却已经死了。   永野哲也伸手打开房门,快步走到了床边,翻身跪坐上去,用下巴对着沙发点了点:“请坐。”   四十二点了点头:“我要先通知一下常希一……”   “——坐着通知会更好一点。”   永野哲也打断了他的话,再度强调道:“坐下,放松。靠在沙发上就好……别让我说第三次。”   他布满黑龙纹身的右臂微微握紧。   四十二疑惑的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在眼神交互的瞬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   永野哲也依旧不放心自己……他对四十二依然持有极强烈的怀疑和不信任。   所以他才会要求四十二坐在沙发上。这不是因为客气……而是因为沙发和床呈九十度角,两个人都无法完全轻易看到对方的所有动作,但也能保持对方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与此同时,跪坐在床上,比坐在沙发上的活动空间要灵活一些。永野哲也遇到袭击的时候,能向四面八方闪躲,甚至可以借力跳下来攻击四十二。并且他还可以同时在注视着沙发的时候看着门……   而且一旦在沙发上遇袭,躲都没有地方能躲。   毕竟沙发过于柔软,四十二不能往后退、而左右两侧又比较长,他也没有能第一时间用来躲避子弹的掩体……从柔软的沙发上,想要无声无息、并且迅捷的坐起来也很困难。   如果永野哲也想要攻击四十二,那么四十二唯一的闪避方向就是往前翻滚。   但只有一个方向的闪避,和不能闪避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真是警惕啊。   优秀的素质,坚定的意志。四十二在心中暗自赞赏道。   但这也同时揭露了另外一件细节:   永野哲也恐怕不知道有灵能这个东西。   把这条新的情报,与之前四十二所发现的东西联立,就能得到几种新的猜测……   当然,具体是哪种情况,还是要看之后常希一与他的谈话。   在永野哲也警惕的注视下,四十二自然的坐在了沙发上。他甚至摘掉了墨镜,直接后倾身体、半是依靠半是瘫坐的躺在了沙发上,像是幼猫一样微眯着眼睛。   永野哲也见状,像是也有些意外。但看着四十二顺从的坐在了沙发上,也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如果“四十二”杀掉或者绑架自己,那么他是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坐在沙发上的。当然,也不能完全放松……这也有可能是他专门做出来麻痹自己的样子。   “……喔,原来不是小哥啊。”   看着四十二发着消息,永野哲也一直沉默着凝视着他。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他挑了挑眉头,决定姑且找个新话题,打破当前的尴尬:“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小妹妹?”   “直接叫四十二就好。”   四十二答道:“我的名字就是四十二。”   “……奇怪的名字。”   永野哲也微微摇了摇头,有些疑惑的出声问道:“‘四十二’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那是生命、宇宙,以及任何事情的终极答案。”   四十二一脸严肃的说道:“我就是那个答案。”   “……什么?”   永野哲也闻言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不等四十二再重复一遍,大门便被敲响。   更新完毕!(挺胸) 第四十二章 警报:发生不可预期的错误   随着敲门声响起,永野哲也的胳膊肌肉顿时绷紧。   他刷的一下抬起了头,将那如鹰一般锐利而警惕的目光投向门口。   “是我,哲也。”   常希一那机械合成般的干哑声音在门口响起。   这让永野哲也立刻警惕的支起了身子。   但不等永野哲也做出其他的反应,常希一便立刻吐出了一连串的暗语:“烟火,猛犸象,比目鱼,冰雹,号角。”   直到这时,永野哲也脸上紧张的神色才稍稍平定。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只是远程操作了两下扬声喊道:“请进来吧。”   随着滴的一声,大门周围的灯条亮起,常希一推开房间门走了进来。   就在常希一和永野哲也看清对方的样子时,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常希?”   永野哲也看向常希一的表情十分复杂:“虽然我也知道你出了事故……但你就不能把自己收拾的妥当一点吗?”   这年头,义肢什么的都不算贵,更不用说是人造皮肤和仿生器官了。   以常希的身家,他花不了多少钱就能给自己搞一身面子上过得去的行头。起码复原自己的面貌、身材和声音这种程度的技术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而他现在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足够高大的身材将西装撑得满满的。而他的头颅则只有两侧的脸颊、嘴和下巴。从鼻子以上的部分,则只有一个金属制成的框架。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带上了只露出嘴巴的头盔一样。   而他的头顶则是凹陷下去的。   一个湛蓝色的数据光球漂浮在头脑正上方,蓝色的光纹以那个球为中心向着周围荡漾浮动,脑壳也被洗的干干净净……仿佛还做了脱脂处理。   “我现在叫常希一,永野。”   常希一以他那机械合成的声音平淡的说道:“我不是常希,只是继承了他全部记忆的另一个人。你可以把我当成他的……嗯,双胞胎弟弟看待。”   “……好吧,常希一阁下。”   永野哲也耸了耸肩,以他那略偏中性的声音说道:“这的确是你能做出来的事。但我还是要说,你这身行头并不有趣,也不够高科技……你原本可以做的更好的。   “你这简直就是一具行走中的尸体,太难看了。你要是给自己的脑壳上加个罩子,我就承认这算是近未来风格。”   永野哲也嘲笑道:“怎么了,老朋友。突然来找我,还不能在我那里聊?难道是有了什么无法忘怀的噩梦,或者旧情人要我帮你删掉吗?”   “……你也别笑我,”常希一顿了顿,反击道,“你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那里去。”   如今的“永野哲也”,穿着仿佛古希腊哲人一般的长袍,遮住自己左半侧的身体,而右侧则从锁骨一直开到腰际,裸露在外。   那毫无疑问是女性的身体……至少就性征而言是这样的。脸部也做了等级很高的整容手术,看起来外貌柔美、自然,还有一些他过去的影子。   但“永野哲也”的肩膀、腰背、手臂、大腿等处,却依旧残存着他作为男性时精心锻炼过的肌肉和骨骼特征,那微微眯起的、过于锐利的目光,也与那温和甜美的相貌有些不太搭。   常希一如今作为一个半机械人,他轻易的扫描到了“永野哲也”身上的武备。   虽然他两手空空,但看起来却是意外的多……比他曾经是个男人的时候多多了。   永野哲也左臂的机械外骨骼能让他轻易的撕开门板、或者轰开墙壁。左手手腕上装备了专门的减震金属涂层,如果从楼上跳下来,在五层楼以内的高度用左手撑一下就能完美卸力、不必担心自己哪里的骨头会被折断。   而他那右侧开襟的腰部,则在衣服里侧别着什么薄薄的金属产品。那可能是某种飞镖,似乎是过去瀛洲当地人的某种武学传承。   他那带在右腕上的手带中,则藏着超过三种的自动注射器——针头对准自己。   常希一还扫描到,他右臂看起来像是刺青一般的黑龙图案中,巧妙的藏进去了至少三处数据接头……这个常希一就不知道有什么用了。   “……你现在的样子也变得有点多。”   常希一也微微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永野哲也”原本的样子。   曾经的永野哲也是一个面容清爽,虽然有些矮小但身材也很纤细的男孩,还是他们那一级最出色的捕手。他当年上学的时候也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还以十八岁的年纪拿到了筑波大学的特殊人才奖学金。在研究生时,选择的主攻方向是记忆编制与处理。   而在他研究生读到第二年的时候,他遇到了一次袭击。   永野哲也与他的导师在环山路上,突然发生了车祸,车子坠落悬崖。   但永野哲也并没有死……或者说,他这个人本身没有死亡。   只是他的“身份”已经死了。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被锁死,他的个人信用点也无法取出。   而永野哲也却没有去警局报案,恢复自己的个人信用记录,而是来到了岩手县藏了起来。他依靠着一手有些缺乏经验,但绝对称得上是学术派的手法,很快闯出了一些名声。   他被称为“沉默的哲也”。因为他虽然对客人总是十分温柔、一直保持微笑,但几乎从来不说一句话。若不是他极少数正在说话的样子被人目击到,人们还都以为他是一个哑巴。   与此同时,失去了存活证明的永野哲也只能住在废弃仓库里,没法网购和使用多种网络服务的同时,甚至连医院、音乐厅等公众场合也不能去,更不用说车站、地铁站了。   他就这样一直沉默寡言的活了好几年。直到四年前,他被神枪手“鬼加藤”的记忆感染为止。   而他的另外一个身份,则是一只活跃在西西伯利亚平原的雇佣兵小队的安全后勤——也就是鬼加藤和凛冬的那个小队。   他与常希一的关联,就在于他的导师与常希一的父亲是好朋友。而且他们都曾经在同一家公司任职过……在他们遇到之后,还一度认为这两份事件之中应该有所联系,曾经凑在一起试图串联情报,然而最后还是失败了。   好处则是,常希一认识了一些原本他生活在“光明的世界中”不会认识的人。   比如说……   “……鬼加藤?”   永野哲也微微眯起了眼睛:“你……突然来到这里,还来联系我,就是为了专程找她?”   从他这态度中,常希一立刻分辨出了一些更隐秘的东西:“怎么了,她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的。”   永野哲也答道:“她被人杀了。   “——就在昨天。”   更新完毕,窝果然是病了,今天只能一更……   明天下午也得去医院,窝明天……恐怕也只能一更(捶地)   (希望这句是反奶) 第四十三章 她的遗书   ……鬼加藤被人杀了?   常希一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怔。   ——随后脊背发凉。   一阵寒意沿着他那残存三分之一的脊椎慢慢向上涌起。他感到自己的血液、每一份皮肤都仿佛凝结成霜。   她毕竟是佣兵。干这行的就是拿命换钱,哪年哪月要是突然遭了难,被什么人杀了也都不奇怪。   事实上,常希刚来星州时认识的,一些从事“特殊危险行业”的熟人,在这几年里也陆陆续续的死了不少。   所以“鬼加藤死了”这件事本身,并不会让他受惊。   关键在于时间。   他刚从鬼加藤那里接到了信息不到一周。   她在信息上说,自己正与同一个佣兵团的凛冬在芬兰调查关于“芬布尔之冬”的事情,并且取得了一些进展。最近正要去挪威的奥斯陆,对猜想进行一些验证。   之后,她就突然失去了所有联系。   紧接着,一位观测者来到他跟前,要求他调查“芬布尔之冬”的事情……才只过去了一天,永野哲也就告诉他,就在昨天鬼加藤被杀了。   事情全部都凑到了一起。   现在回想看看,这封信本身所蕴含的信息也很可疑:   鬼加藤已经与他很久没有联系。这信本身也是没头没尾的。   最开始,常希一以为这是什么都市传说。那个时候他还把这个当成是老朋友好久没有联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随便岔开的话题。   但假如说,她所说的全部都是实话。而“芬布尔之冬”也正像是雅斯塔禄所说,的确是什么非常危险的东西的话……   ……那么鬼加藤给他所发的那封信,恐怕其实是一封遗书。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可能接下来要遇到可能致命的危险,而她也意识到关于“芬布尔之冬”的情报十万火急,必须要传出去,才会给常希一发送消息。   但当时她似乎被人监视,无法报警、更将完整的情况通过正规途径讲述出来。只能通过这种间接的手法,通过把信息交给自己来向外传递信息。   难道四十二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件事?   不,这个就太巧了。四十二应该与这件事无关。   那么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观测者究竟是因为四十二来的,还是因为鬼加藤的遗言而来的。亦或者是……就因为鬼加藤知道四十二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才故意把信件交给了已经与她至少三年没有任何联络的常希一。   而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封信被监视着四十二的观测者发现?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四十二的事的?   一瞬间,无数个谜团缠绕在常希一心中。   他脑中快速的出现许多种可能,又将线索细致的进行整理、一格格的进行排除。   最终所剩下的,只有一个问题。   “……你又是怎么知道她的死讯的?”   常希一顿了顿,注视着永野哲也:“还有,她是被什么人杀的?她死在哪里?”   “还能是什么人?原本要被她杀的人呗。”   永野哲也轻叹一口气:“佣兵本来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不,我是说……”   “——他是说,”四十二突然出声,打断了常希一原本要出口的话,“你既然能在一天之内了解她的死讯,想必你也对此有更多的了解。”   “啊,的确是这样的。”   永野哲也平静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咬在嘴里。   他以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说道:“但问题在于,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也不是在向你询问,永野哲也。”   四十二只是注视着永野哲也的眼睛,低声说道:“我是在问永野由纪子。你可以回去了。”   闻言,永野哲也和常希一的脸色霎时变了。   常希一从这怪异的问话中,迅速察觉到了某种不自然的氛围。而与此同时,永野哲也却是沉下了脸,沉默了一会之后恶狠狠的望向四十二: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最开始。从她变成你的时候。”   四十二实话实说。   但这话似乎对永野哲也的嘲讽意味非常浓重。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那你刚刚……你这混蛋,是在耍我吗?”   “我已经大致明白了一切,只需再确认一件事。”   四十二面对永野哲也的瞪视,只是平静的说道:“常老板,鬼加藤她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多大?”   “差不多……二十四、二十五吧。”   常希一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反正她还很年轻。”   闻言,永野哲也面色一沉。他那凶神恶煞的气质反而渐渐收了回去。   他只是啧了一声,意识到了四十二怕是看到了由纪子的灵魂:“你这是什么插件?这都能看得到吗?”   “反正是高科技。”   四十二敷衍的答道:“现在你应该知道了,这件事与你无关。具体的原因,你自己也明白。”   他说的也的确是实话——系统真的是高科技产物。   永野哲也摇了摇头,头上淡红色的名片渐渐变成了绿色。   “……真是可怕的小孩。”   他叹息着,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了火,深吸一口。   而他头上的名字,无声无息的改变了。   从浅绿色的“永野哲也,三十二岁”,变成了绿色的“永野由纪子,二十四岁”。   “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由纪子……”   “你刚刚就说那是最后一个。”   “放心,不会是过于深入的话题。”   四十二轻声安抚着永野由纪子的情绪:“我明白的。”   他低声问道:“我只是想问……鬼加藤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在四十二这话问出的瞬间,常希一立刻明白了过来:“你就是鬼加藤?不对……或者说,你也是鬼加藤?”   “只是备份。”   永野由纪子轻轻摇了摇头。   她叹了口气:“真没想到,第一个察觉真相的居然是一个小孩……”   其实我是一个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却过于常人的老不死,修炼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从公元前九百年一直活到现在、可能还要活到你们都化成灰的千年级别的老古董——   四十二在心中暗自吐槽。   永野由纪子只是吸了一口烟,哑着嗓子低声道:“是的,你猜的不错。   “鬼加藤的真名,叫做加藤有纪子。”   她平静的说道:“当时她委托永野哲也所做的,并非是简单的记忆整理和删除。永野哲也之所以会变成永野由纪子,那是因为这就是我的委托本身。   “他们当时进行了一次尝试……他们试图进行灵魂的转移和备份,但失败了。”   “灵魂?”   常希一疑惑的问道:“你是说记忆?你们在制作……活体白盒?”   “但是你们失败了。”   四十二明白了过来:“因为鬼加藤的灵能不够强韧,还没有形成灵体的程度。”   所以,他们才没有合成一个球。   他还记得枢机主教群……那是完全融合的复数意识体。和祂们比起来,鬼加藤和永野哲也的记忆融合就稍显粗糙了。   “……是,你说的不错。你们都说对了,我们当时的确在尝试着制作活体白盒——将一个人的全部记忆和意识、转加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以有些怪异的目光打量了一眼四十二,永野由纪子哑着嗓子,干脆的承认道:“不过这是在实验之后才发现的。加藤的灵魂依旧在她身上,而我……只是哲也接受了她的记忆之后,创造出的另外一个人格,还称不上是灵魂的程度。   “——直到昨天。”   她轻声喃喃着,微微低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回来了。”   那一瞬间,四十二的灵视仿佛看到两个重叠在一起的人,以不同的声音、同样的语气说着同一句话。   “……真是罪恶的研究。”   四十二微微皱眉:“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实验吗?”   “所以他们只敢把实验放在自己身上。因为她原本就是雇佣兵,性命不算值钱。而那个傻子对她情根深种……他认为这是爱的一种更高级的形式,意味着两个人精神的完全融合。”   永野由纪子答道:“而之所以加藤会这么做,就是因为她原本打算进行一项非常危险的调查。她认为自己一定会死,于是找到了一条退路。”   “只是因为一些意外,这项调查停滞了多年才被发掘出来。”   四十二接着说道:“知道前些时日,她决定动身——”   他看向永野由纪子,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么,你们现在的‘深度’已经到哪里了?”   “……我已经,不能说出口了。她回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多少记忆,但那个也紧随其后。”   她的脸上,慢慢显露出空虚的苦笑:“看来你也有所察觉,太好了。”   这么说着,永野由纪子将目光投向了常希一,若有所悟:“既然如此,他就是那个……”   “——我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常希一忍不住问道:“不能让我知道吗?”   他对这两个人仿佛在对暗号一样的对话感到疑惑不解。   你们两个,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对吧?   为什么现在表现的这么熟练啊?   “不能说,”黑发的幼子一挥手,“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嗯,三千字,更新完毕(挺胸)   算是一点五更……明天还要去一趟医院,窝回来试着二更吧。   顺便买了点褪黑素回来,据说这个能治疗失眠,明天试试看吧今天估计是不用试了…… 第四十四章 美的错位   等到三人从“海豚”酒吧离开的时候,如棕熊一般的长谷川老板以怪异而复杂的目光打量着三人。   或许是因为永野由纪子进门的时候,找老板要了一个隔音的房间;也或许是因为常老板进去的时间太短了……   “姑且就送到这里吧,永野。”   常希一以他那标志性的机械合成音说道,引来了路人的注视。   他那具只有半个脑壳的身体,在岩手县的大街上格外引人瞩目:   这年头就算是仿生人,也绝不会在体外暴露这么多的机械部件。除却他们刻在一侧太阳穴上的电路之外,其他的部分几乎都和人类一般无二……无论是皮肤的触感、眼球的质感还有关节、体重。   但你如果把仿生人劈成两半,却不会在他们体内找到鲜血、骨骼和内脏。他们没有那种东西,仅仅只是机械组成的零件……也因此,他们绝不会在体外露出更多的机械表征。   那是次品的证明。   也正因如此,一些制作仿生人的厂家,甚至会故意在仿生人身上放一些无关大雅的小瑕疵。比如说泪痣、细微的皱纹、微妙的不对称的五官、雀斑或是痣,以此显得“更加自然”,更像是人类。   而与此同时,人们却做着先进的无痕手术,将这些瑕疵在自己身上抹除。他们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细微的调制基因,以此让自己的后代能更加适应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   这几年还有一种新的时尚流行:人们会在身上装饰一些机械零件,让自己显得复古。比如说在太阳穴上造出两支巨大的螺帽、将三分之一的脸皮改成晶片,或者把脚踝改造成减震器之类的。   比如说星州的总督。又比如说常希一。   虽然星州本身也不算是发达的地区,但它作为一个新兴都市,至少在观念上还是比岩手县要先进很多的。   即使是在1996年,岩手的人们也仍然无法接受将自己进行超量机械改造的审美。当然,在四十二看来,这种审美本身也非常诙谐而错位:   仿生人不断的给自己身上添加细小的瑕疵,以求自己能更像是自然人;而人类则不断对自己进行无暇美容甚至于基因层面的整容,以求自己毫无瑕疵。   仿生人努力收敛身体上的机械部件,给自己的蒙皮做定时保养,以保证不会刺出哪怕最细微的一抹金属光泽;而人类则对自己进行一些并不必要的改造,尤其喜好将这种改造夸大化,将自己身上的机械化部件展露给外人看。   ——这是一种何等奇妙的错位。   这或许就是仿生人与合成人的最大不同。合成人即使有着用来标记身份的项圈,即使他们只是在机器上操作一下就能诞生、成本不超过几万块的人造人,但他们却毕竟拥有着公民身份。   杀害或者伤害一个合成人,与杀害、伤害一个人类的罪行没有任何不同。合成人被生产出来后,也仅仅只是拥有八年年、十五年或者十八年的劳动合同。   或是有人雇佣合成人,也必须给他们开工资……无论是作为女仆、职工、军人、警察、偶像,还是在红灯区或者工厂(这个最不可能)中工作都一样。   他们只需要在几年内,听从他们的制造者的调遣、指派,之后就可以拿回完全的自由权。如果他们拒绝接受某种工作,只需要恢复合同期,就可以返回厂家进行微调改造,学习用得上的知识、并且安装相关插件。   ——唯一的要求是,的确有人雇佣他们。   这也是一开始钢牙说“合成人太过矫情”的原因。   和任劳任怨、认打认罚的仿生人不同,他们除了出生方式不同、以及没有自然意义上的父母之外,其他都与自然人没有太大不同。   而仿生人不同。   仿生人没有感情——他们仅仅只是机器。这才是人们对他们的认知。   仿生人没有心也没有大脑,而是靠着芯片行走、生存。他们不会悲伤,也不会疲惫。他们眼中只有效率、规则、命令,而没有道德和个人倾向。   即使如此,如果有仿生人能证明自己是一个人——也即是通过图灵测试的话,他依然可以得到公民权。在四十二看来,这已经是非常完善、公平的法律了。   当然,和一般的人类所知道的不同,这其中的过程反而是扭曲的。   一个仅仅有着人类外形的机器,当然不可能诞生灵智。但如果这个星球有一半卡在止境里,那就不一样了。   根据雅斯塔禄的说法,那些觉醒了智慧的仿生人,其实反而是长时间接触灵能的情况下,被止境污染、从而诞生了虚空意识的另外一个灵能种族。与人类传给他们的知识、与他们接触到的“人类的爱”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的本质,就如同会动的石头人、或者由水组成的生物一样……但以机械为基础的他们,却有着超乎寻常的自我控制能力。   这就让他们的灵能不会失控,永远处于自己的控制下……这同时也是地球上的可控灵能者储备的重要来源之一。   事实上,这些觉醒了灵智的仿生人,最终几乎都会放弃自己“和人类一致”的外壳。而是选择成为人工智能——前往某家公司、某家企业,或是成为某艘舰船、某座工厂的智能核心。   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更加自在。那些打着“解放仿生人”旗号而去游行的人类,反而令他们困惑不解。   因为他们其实并不认为,“人类的那种生活方式”就等于自由,他们反而并不喜欢这种“模仿另外一个种族”的生活方式,也不认为那些没有觉醒灵智的“仿生人”是自己的同类。   事到如今,仿生人与人类之间的差异也开始逐渐显现。   但即使法律上允许拥有智慧的仿生人获得公民权,但能够自我表达感情的仿生人也是少之又少。大多数的仿生人仅仅只是人形的劳工,是巨大机器的一部分。   而他们之所以还能诞生,还会有公司远远不断的生产仿生人……就是因为他们仍然有其市场。   要知道,仿生人无论拥有怎样细密的精度、如何强大的力量,基于人类外型的局限,他们的工作效率也永远追不上造价更低廉、更具有专一性的机器人。   仿生人当前的最大优势,其实是没有伦理的局限,可以随意修改他们的数据库,让他们参与任何类型的工作。这就让仿生人成为了地球人才市场最大的后备军……他们可以参与到一切没有人愿意参与的底层工作中,而且能够做的更好。   以及……如果在工作岗位不足的情况下,也可以销毁或者回收多余的仿生人。   ——这才是最为关键的部分。也是人类对仿生人所存在的优越感的根本来源。   越是落后的地区、越是局限于工业和底层劳作的地区,人类对仿生人的歧视就越发明显。   看到缺少了半个头颅,以机械合成音发声的常希一,路上的行人纷纷露出了嫌恶、怪异甚至恐惧的表情。   “我说,”叼着烟的永野由纪子冷漠的瞟了一眼路人,发出有些模糊不清的沙哑声音,“你们真的打算去挪威?”   “我们只是去看看。”   四十二答道:“还有,留个联系方式。”   “随便你们……不怕死就去吧。”   永野由纪子低声嘟哝着,伸手按在四十二的项圈上,传过去了一条好友申请。   在四十二们即将离开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又伸手叫住了常希一。   “我说,常希!”   “我是常希一。”   常老板背对着她,平稳的答道。   他那声线中并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好吧,常希一。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特别?”   永野由纪子微微皱起眉头:“仅仅是因为要区别你和常希吗?”   听到这话,常希一的脚步顿住了。四十二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的转过头来,一边倒退着缓缓往前走,一边看着关系好像有些复杂的两个人。   “这是我的伤疤,”过了一会,常老板才平稳的说道,“我需要它时刻提醒我。”   “提醒你时刻小心?”   “不……”   常希一否定道。   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目光和四十二微微交互。   过了一会,常老板还是收回了他原本想说的那句话。   他转而开口道:“提醒我……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说罢,他不再停顿,向前行走。   更新完毕!   褪黑素真管用,我睡醒就下午两点了……感觉这东西不能多用啊。 第四十五章 至善的恶魔   挪威,奥斯陆机场。   涌动的人潮中,四十二紧随着常希一,来到走廊的尽头准备换车。   即使是在奥斯陆,这里的人们见到只有半截脑壳、身材异常高大强壮的半机械男人,也是不自觉的感到心悸和畏惧。   光是看着这怪异之极的样貌,再回头看看他牵着那个小孩的年龄……他们就有一种报警的冲动。   “我说,您身体还受得住不?”   常希一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的四十二问道:“刚才你也没睡一觉……来点T1?咱这还得坐一阵子车呢。”   “T3就行。”   四十二微微揉着额头,低声说道。   他也没想到……这具身体居然会晕机。   虽然程度不太严重,之前飞往岩手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这次也是在加速到最快的时候才让他有了一些轻微的不适……但也的确是能感到不适。   自从莱昂纳多将灵能进行升华之后,四十二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不适”这种感觉了。   这具身体居然会晕机——   这就让四十二很不服了。   明明他自己就能凭借灵能高速飞行,甚至还能跨三个时区进行超远距离传送。   ……这肯定是因为和这具身体的契合度还不够。   四十二下定决心,等回去之后得找拜蒙帮忙调整一下身体。他的传送现在还没法带人,以后要是经常需要和人出远门的话,这个晕机就太耽误事了……   “行吧,我去给你买。”   常希一点头应道:“正好去找一下我们的车。”   他多少也是个老板,出国自然是要订包票的。   包票的意思就是指从订票的位置开始,就会有人把他们接送到机场。等快下飞机的时候,就会有当地的司机在机场后面等候……如此重复,直到把他们送到目的地的酒店。同理,酒店的房间也早已开好,如果还有其他娱乐项目或者办公计划的话,也是同样的事先备好。   在这个所有人的时间都很值钱的时代,出国旅行所需要的精力和时间也被大大缩减了:   机场有卖一次性的吸入式精力补偿剂,头等舱也有水眠舱。都是能够用较短的时间调整作息,补充精力的装置。   毕竟无论交通工具的速度多快,一旦进行跨复数时区的旅行,依然会不可避免的打乱生物钟,扰乱内分泌。和作为硬件的“速度”相比,这种软件上的问题反而比较好解决。   “一份T3补偿剂,再来一杯冰可乐。”   常希一牵着四十二来到走廊尽头,探出左手的同时向着服务员吩咐道:“尾号8848,扫码付款。”   他说着,露出左手大拇指根处的一个刺青。   这是类似二维码一般的东西。一般在特殊和不那么特殊的服务者身上常见,用于便捷的付款和给予小费。   服务员拿着手中镶金边的黑色卡片在他手上一扫,在验证个人尾号后,便利索的将东西交给了常希一。   “欢迎来到奥斯陆,先生。”   她谦逊的向着常老板点了点头,又向着四十二点头致敬:“也欢迎您,阁下。”   在见到常希一和四十二的瞬间,这位仿生人就已经将相关的个人数据调用完毕了。   她留着斜马尾,左侧太阳穴上的头发都被剃掉。特殊的电子纹路正随着呼吸安静的闪烁着暗蓝色的光——这代表她是从属于政府官方的服务型仿生人,拥有能够单人击杀一队先锋虫族的个人火力,地位等同于资深警察,能够独自一人完成安保工作。   而像是这样的仿生人,在机场配备了足足六位。   这便是重点城市和星州廊坊这种小地方的不同之处。   她递过来的那两件东西,是一个鼠标大小、像是黑色的呼吸面罩一样的东西……以及一瓶浮着冰块,但摸起来并不冰凉的可乐。   那个呼吸面罩里面,就是气态的精力补偿剂。它等效于一种强力的牛磺酸加咖啡因,但副作用要低十倍、不会对正常的睡眠造成扰乱,并且还有镇静止痛、活跃思维的能力。   军用的标准是T0级精力补偿剂,能让一个身体被拦腰炸断的士兵重新恢复理智和清醒,并在八个小时内强效镇痛、加速思维。民用的标准是从T1到T4,效果都比军用的要差一截,有效持续时间从四个小时到半个小时不等。   这个配合拥有八倍睡眠效率的水疗床,便是提高出行效率的“软件优化方案”。   见四十二把稍大的面罩捧起来,扣在自己脸上做着深呼吸,常希一顺手帮他提着可乐。   “我说,咱有什么地方能去吗?”   看着在休息的四十二,常希一随口问道:“虽然我在挪威也有一相好的,但人不在奥斯陆。”   “那倒是不用,雅斯塔禄已经给我联系了。”   四十二轻声说道:“梅纳德·马尔兹……他的名字你听过吧?”   闻言,常希一顿时瞪大了眼睛:“马尔兹先生?居然是他?”   这是常希一在读书时曾经的偶像!   ……之一。   四十二只是点了点头,不以为然。   不如说,他的熟人们如果想出名却不成功的话,反倒会让他觉得奇怪。   虽然他的七十二位魔神们加上儿子和女儿,都不在奥斯陆……但四十二所能使唤的也不仅仅只有魔神。   他曾经的一位老朋友的家就在这里。   那位老朋友如今的身份是一位奥斯陆出身的富商。他从事日用百货零售行业,在全球开有六千五百家以上的门店,在百货行业内的排名可以到全球前五的水平。   他虽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富豪,但平时行事并不高调。他每年的个人慈善捐赠更是在全球范围内高居前三,也几乎没有什么绯色新闻,对旗下员工的福利也非常好,并且向联邦政府大力投资高新技术产业。   即使是在这个时代,他的道德水准也依旧是数一数二的。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获得过某一年的“第一公民荣誉徽章”——这是全球每年一次进行的评选,由所有人投票选出他们心中还活着的“最伟大的人”,获奖人将不再进行第二次参选。   人们认为,如果这世上有着“距离恶德最遥远的人”,那便毫无疑问是梅纳德·马尔兹。   但最为讽刺的是,这位大富豪曾经使用过的名字,也同样是广为人知:   法兰克的恶魔,法兰克血案的执行者,扼颈杀手——唐·米凯罗特。   世上最恶、也是最为疯狂的杀人鬼。   更新完毕!窝明天下午要出门,估计还是得一更……   周日开始就能恢复二更辣—— 第四十六章 两人的影子   直到车子行驶到梅纳德·马尔兹庄园前,常希一才渐渐对“自己即将要面见自己学生时期的偶像”这件事有了一个心理准备。   “……所以,你确定事先已经通知过马尔兹先生了吧?”   常老板还是有些不安。   “——是的。”   一个平稳的声音在庄园内响起:“请进,我尊贵的客人们。”   常希一微微一顿,将目光投向庄园内。   向他们缓步走来的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   他手持橡木长杖,穿着布料极好的、带着黑色纹路的深褐色手工长衫。他的身材略微臃肿,头发整齐地向后梳起。脸上还架着颇有科技感的单片眼镜。   那正是梅纳德·马尔兹。   梅纳德的目光先是与四十二略一交汇,便默不作声的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他便微笑着迎向常希一:“常先生,是吧。我们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晚餐……”   “呃,非常感谢,但怎么说呢……”   常希一有些尴尬的指着自己的脑壳,发出复古的机械合成音:“我想,我只需要充个电就好。我现在的身体不具备消化能力。”   “那就干脆再安排个检查吧。我这里有全球最好的义体师。我听说你也是做这行的,不如你们交流一下经验?”   梅纳德从善如流,干脆利落的决定道:“玛格丽特,带客人去二号机房。”   “是。”   在他身后随身侍应的女仆应道。   和一般人对富商的印象有所不同——他的随身女仆虽然算不上丑陋,但也绝对称不上“惊人的美丽”,也根本算不上年轻。   她看上去大约得有四五十岁,别说是随身女仆,就即使以女仆长的标准来说,也显得稍微年长了不少。   尤其在这个年代,人人皆可美容,甚至换一张脸也花不了多少钱,更不用说是梅纳德这样的世界级富豪。可无论是梅纳德和他的女仆,脸上都能明显的看出衰老的痕迹。   岁月都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极为明显的刻痕,而他们并没有在这场战争中退后半步。   看着在原地并没有接话的常希一,梅纳德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我只是与这位大人有些事要谈。你可以随时保持通讯,也可以在我的庄园里逛逛……书房、游泳池、共感影院、思维链接台,都可以随意使用。”   ……是四十二以前的熟人吗,居然知道他是一位幽灵特工。   不过既然已经明着赶人了……   梅纳德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留,甚至把他的女仆一起赶走。那应该就是说,接下来的话题不是我能听的了。   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常希一看了看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四十二,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便立刻识趣地应了下来:“好的,马尔兹先生。”   随后,他便跟着中年女仆随便向着庄园内的一个方向走去。   他与四十二的关系只花了两天的时间,便从老板与员工的位置顷刻间逆转。   回忆起这种奇妙的错位感,却是让常希一感到意外的刺激和怀念:想当年,他的父亲也曾这样带着他到处奔走的……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   望着逐渐走远的常希一,四十二微微一笑,与梅纳德用力的拥抱了一下——或者说,梅纳德把四十二从地上抱起。   “好久不见了,米凯罗特。”   四十二笑眯眯的说道:“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大人。”   梅纳德微微一笑,打趣道:“您的退休生活怎么样?”   “……退休生活还行。”   四十二闻言也是笑出了声:“不过你倒也没说错什么。”   他说着,扭头凝视着正在下沉的夕阳。   他略微顿了顿,轻声说道:“的确,我现在的状态和退休无异。对我来说,能来到这个时代,我已经十分满足了。   “因为这里就是我所爱的世界……因为这是我亲手所缔造的世界。”   他低声说着,伸出稚嫩的右手。   他仰视着夕阳。仿佛要将其握在手中一般,轻轻攫握。   “在这样美好的世界里,我实在是有些……提不起劲。第一次的,我对我的使命产生了些许隔阂感。”   他轻声说道:“因为我不想离开这里。抱歉,米凯罗特。这只是我的私心,我也知道……”   “大人,我想这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梅纳德伸手搭在了四十二的肩膀上。   按照身高来说,他其实放在四十二的头上是最舒服的——但以梅纳德对四十二下意识的尊敬,他仍然选择了这种有些别扭的姿势。   “有兴趣……听我这个享受了第二世,多活了那么四十多年的罪人的人生经验吗,大人。”   梅纳德屈膝蹲下,温和的平视着四十二:“尽管我的人生智慧对您来说如同蝼蚁,但我想,蝼蚁也会有蝼蚁的智慧。”   他的眼神平静祥和,仿佛是开悟的佛陀一般。   四十二与他对视了一阵子,却是突然无声的笑了一下:“说吧,米凯罗特……不,梅纳德。我需要分享你的智慧。”   幼小的男孩望着昔日的友人,认真的说道:“不要妄自菲薄,我从来都没有什么超越常人的智慧。我只是一个知晓自己该知道的普通人而已。你也不用担心会破坏我的自尊……我从来就没有那种毫无意义的东西。”   和那个总是畏畏缩缩、沉默寡言,敌视贵族和有钱人的米凯罗特相比,梅纳德的确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在他加起来八十年的生命中,米凯罗特所占据的部分甚至不足一半。   若是依旧将他视为米凯罗特,把他称呼为米凯罗特,那就等于是否认了他作为梅纳德的这一辈子的努力。   得到四十二的允许之后,梅纳德笑了笑,干脆翻身坐在了草地上。就如同他昔日还是一个小佬儿时一样。   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低声说道:“我得到这具身体,是在三十年前。   “那时的我刚刚从混混沌沌的深渊中苏醒,得到新生。在我的意识里,仿佛在法兰克的法庭上被打死仅仅只是上一个瞬间的事。   “而医师打扮的阿蒙大人就在我面前。她对我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回到了人间。如今的我有着新的名字:梅纳德·马尔兹。我成为了一位刚刚猝死的富商长子,拥有了一具年轻、强壮,流淌着‘高贵’之血的躯体……以及,来到了一个神奇的、伟大的时代。”   他说到这里,低头看向四十二,强调道:“由您所缔造的新时代。”   梅纳德的脸上沉淀着米凯罗特独有的静谧,却显露出米凯罗特从未有过的智慧。   他是米凯罗特。   但他不只是米凯罗特。   四十二怔怔的看着梅纳德,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这个如同佛陀一般平静的男人身上,的确看到了昔日那个坐在牢中一动不动的狂人的影子。   ——也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更新完毕!   明天要双更(震声) 第四十七章 占山为王   “在转生之后不久,我便有了新的明悟:在这个时代,以我如今的身份……我必将‘堕落’。”   梅纳德坐在草地上抬起头来,顺着四十二的目光一同望向远方。   他平静的说道:“我必将变得和过去的我不一样。我必将开始追求曾经的我不屑一顾的东西。   “我必将满腹贪欲,我必将追逐财富。我将于人们虚与委蛇,我将背离善心、贴近恶心,我将深陷于背叛与被背叛的人心的深渊……”   “……这就是你的觉悟所在吗?”   四十二转过头,注视着梅纳德问道:“你就这样接受了将会被世界改变的自己?”   而梅纳德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终将被时代所改变,因为我不是超脱凡尘俗世的圣贤……   “但即使如此,我也如此的爱着这具身体。”   他也回过头来,对四十二对视,坦然道:“我确确实实的死过一次。我活在悲惨、不幸、贫穷的旧时代,因此我才会万分珍惜如今自己活着的每一个小时……我想您也能理解我的意思,大人。”   四十二沉默的点了点头。   他的确理解梅纳德的想法。只是梅纳德的经验对他来说并不完全适用。   因为对四十二来说,一切其实都是相反的:正因四十二曾经历过那样美好的时代,所以终将过去的一切对他来说才会毫无丝毫留恋。   对他来说,一切都是转眼云烟……它们那样真实,却离自己那么远,仿佛一切都是幻梦。   不过……   “爱自己吗……”   四十二喃喃道。   他似乎从中隐约把握到了一些什么。   他沉默的思索了一会,开口突然又问道:“你这段日子,又是怎么过的?”   “在我重获新生之后,我仍然牢记您的教诲,大人。”   梅纳德恭敬的轻扣心脏,低声说道:“您曾教诲我,做事不可迟缓、言谈不可杂乱、思想不可焦躁不安。爱意不可完全倾注自身,生活不可始终忙碌不止。”   “……是的,”四十二点了点头,重新平静了下来,“这的确是我曾经说过的话。”   “所以,其实我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我依然是在遵循您的指引。”   梅纳德旋即又叹了口气:“靠着您曾经的教诲,如今的我,已经成为了过去的我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这不是挺好的吗。”   四十二笑了笑:“我还记得呢。你最开始的愿望,就是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我只有一个疑问,大人。希望您的智慧能给予我解答……和解脱。”   梅纳德恭敬地低声说道。   “说吧,”四十二点点头,“只要能回答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我只是想问您……”   这个头发已经开始花白的中年人,这个如同佛陀般沉寂的男人,近乎虔诚的低声问道:“我到底是谁?”   “我是唐·米凯罗特……还是梅纳德·马尔兹?”   “‘我是谁’……吗?你提了一个好问题呢。”   四十二轻轻一笑,简单的给予答案:“你当然是梅纳德。   “因为米开罗特已经死了。因为你不是刚刚苏醒的米凯罗特……因为你这一世的人生,并非是米凯罗特的延续。你的意志与昔日的米凯罗特已经不同,你们的名字也不同,血脉也不同。仅仅依靠记忆,你就能认定自己是另一个人吗?那么你通过记忆学习装置得到了他人的记忆,你就能认定自己也是另外一个人吗?”   说到这里,四十二突然一个恍惚。   他一下子想到了鬼加藤。   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那个曾成为法兰克人的最大噩梦的“扼颈的恶魔”,如今的确已经死了。即使是他用复活币,完善的填装了他的灵体,以最合理的方式复活了他,而非是记忆盒那种创造一个“拥有旧主记忆的新载体”的方式……   但他也已经死了。   新生的梅纳德,只是米凯罗特意志和记忆的继承者。而非是米凯罗特本人。   经历过现代的生活,亲自感受到时代的变迁,感受到世界的变化,看着昔日的自己和友人们成为历史的尘埃……如今的他,和记忆被保存时的米凯罗特,真的还是一个人吗?   这么说的话……   如今的自己,和昔日的郑复——和所罗门,和耶稣,和查尔斯,和莱昂纳多……又会是一个人吗?   一时之间,四十二陷入到了漫无尽头的哲学迷思之中。   “以和大人你一同到来的那个人为例,”梅纳德望着常希一离开的方向,轻声说道,“如果他立下的功绩更少一点,或者更贫穷、更无能一些,亦或者他再更幸运或者倒霉一些……他现在大约早就已经死去了。现在的他,仅仅只是之前的‘常希’的记忆的累积,可他还是常希吗?   “他并不留恋凡人的身体,也不贪图‘常希’所留下的一切。他能客观冷静地将自己放到一个全新的人身上,如同您、如同我一样。”   说到这里,梅纳德叹了口气:“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明悟。”   “……直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四十二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紧紧盯着梅纳德,认真的问道:“你是有什么东西不能向我传达吗?”   “那倒是没有,我只是觉得您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去追寻这部分的真相。”   面容紧绷,脸上带着让人联想到查尔斯般肃穆的梅纳德微微摇头,再度转移了话题:“这并不困难,大人。其实您已经一脚踏在了真实的边缘上……我想雅斯塔禄大人,应该也指引着您去看过了那个半成品了吧。”   “你是说,永野由纪子?她是半成品……什么的半成品?”   他唯一去看过的人,就是永野由纪子。   所以四十二略微思考了一会,便已经得到了答案:“两个不同的灵魂挤在一个灵魂里?已死之人的复活于世?通过灵魂控制他人的身体?”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梅纳德:“谁的身体被占据了?”   闻言,梅纳德顿时一惊。   四十二看着他的反应,立刻反应了过来:“我猜对了?”   “算了……”   梅纳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反正您也是早晚要知道的,就算我再怎么瞒也瞒不过您的智慧……   “您猜得不错,的确有个人的身体被人占据了。”   他看向四十二,平静的答道:“就是您的身体。”   一会可能还有一章,但你们不要等了,早睡去吧……   推一下朋友的书《如此受欢迎的我不会单身》   不恋爱,想要专心学习?   不!   处于青春期的赤井星也,非常想恋爱!   他跨入高中后的最大的目标,就是找个能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可爱女友。   青梅竹马的藤原千花,内向的同社团好友中野三玖,开朗且积极向上的青山七海,在外威严满满私底下却是个生活废柴的桐须真冬,以及...   等等,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第四十八章 梵天之卵   “被占据的,就是您的身体。”   梅纳德答道:“您作为莱昂纳多·达·芬奇时的身体。”   “……那么,为什么我的魔神们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四十二顿了顿,问道。   其实他对这件事并非毫无准备。自从他得知自己曾经躯体的脑子突然成精,还在自己的几个手下的帮助之下蹦跶蹦跶从脑壳里跳出来了……他就感觉,自己留下的这具身体再继续闹什么幺蛾子,他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而且梅纳德所知道的,也不一定是就是事情的真相。   他遗留于世的身体只有一具,就是属于莱昂纳多、被深藏冰封的那具——其他的都已经化光消失了。不可能遗留在这个世界上。   说不定,他说的就是彼岸。   这个是只有魔神才知道的情报,梅纳德对此一无所知倒也正常。   真正让四十二疑惑的是,这又是谁告诉他的?   得知了这件事,几乎就如同得知了“彼岸”的真相一般……而这是被最高层级上保密的。   面对四十二的疑问,梅纳德也显得有些困惑:“他们可能不知道吧。我只跟雅斯塔禄大人提过这件事,她当时也是一副拿不准主意的样子……并且告诉我,等您来了再把这件事转述给您,由您亲自下决定。”   “等等?”   四十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说……这是你先发现的?你又是怎么得知的?”   “不是我发现的,而是梵天研究所的人告诉我的。”   梅纳德认真答道:“您知道梵天研究所吗?追求‘有求必应之神’的一伙狂徒。”   “狂徒?”   四十二问道。   梅纳德点了点头:“他们在研究移魂技术……将一个人的意识体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最开始,他们只是名为‘新伊甸’的一伙技术人员,试图寻求把人的意识完整转移到克隆体、或者更为年轻的身体的技术。”   闻言,四十二微微皱眉:“这个技术,听起来有点……”   “有点旧?”   梅纳德笑了一声:“是的,的确是这样的。因为这是几十年前的思路了。那时的他们,才刚刚找到正确的方向,更为完善、廉价、易于监督的记忆盒技术,便已经进入了应用领域。   “——换言之,他们的研究彻底废了。他们的研究本身就涉及到伦理,在记忆盒技术日渐完善的现在,甚至基因编制技术都已经逐渐完善……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继续投资他们的研究。而他们浪费的二十年的青春和智慧,也变得毫无意义。”   他低声向四十二解释道:“但就在几十年的沉寂之后,这个组织再次出现了。令人惊讶的是,那些研究员再度恢复了青春。”   “返老还童?”   四十二这次真的讶异了:“还是说,他们成功了?”   梅纳德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但总之,又有人向他们注资了……而这次,他们似乎变得狂热了起来。每个人都变得偏执,但才能也有显著的提升。”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们终于成为了正儿八经的研究学者。   想想也是,一伙人之前二十多年,都没能拿出什么能继续骗经费的成果来,这的确足以证明他们的研究天赋并不拔尖。可几十年过去,他们却仿佛焕然一新。   ——四十二立刻意识到这伙人身上有问题。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恐怕是投奔了什么邪神……   难道是可知论吗?但好像可知论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总之,他们这次不知道从哪得到了一个消息。”   梅纳德答道:“他们非常确定的说……莱昂纳多并没有死。”   “放他娘的屁。”   四十二淡定的骂道:“早死透了。”   “但他们能拿出某种证据,证明莱昂纳多还存活于世。他们认为,莱昂纳多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灵能者,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杀他……而且有证据表明,莱昂纳多本人就在帮助他们。雅斯塔禄大人,似乎也是因为这个情况而决定暂时不出手。”   梅纳德摇了摇头:“而他们的研究目的也随之改变了。   “他们想要找到莱昂纳多……然后将人工智能的灵魂降临在他身上。”   “人工智能有灵魂?”   四十二质疑道。   梅纳德苦笑一声:“问题就在这里。他们并没有人工智能的制作经验,也显然得不到任何的人工智能来完成他们的实验。   “于是他们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们想要将人的灵魂转移到人工智能上,创造一个‘有灵魂的人工智能’。然后再找到莱昂纳多或者他的尸体,然后将人工智能移植到他身上。如此……   “他们就得到了一个拥有无穷无尽的计算力,拥有莱昂纳多的灵能,同时还遵循人工智能的规则的……‘可控的神’,‘有求必应之神’。”   ——也就是,梵天。   在神话里,梵天是一个有求必应之神。向他许愿的,无论是神明、妖魔还是人类,都会应允他们的愿望。   听到这里,四十二便立刻明白了,他的主线任务中,破坏“梵天之卵”究竟是一项什么样的任务。   “梵天之卵”,就是那颗拥有人类灵魂的人工智能胚胎。   ……而且,在帮助那群人的“莱昂纳多”,四十二也知道是谁了。   有谁可以绕过作为人工智能的拜蒙的监视,把一伙人藏的严严实实?又有谁可以让雅斯塔禄困惑犹豫,不敢出手?   在四十二的认知中,雅斯塔禄就没有不敢打的。即使是巴力或者她亲儿子,她该打的时候也绝对毫不留情。   除却四十二本人之外,可能只有一个存在会让雅斯塔禄有所犹豫。   也就是“彼岸”。因为某种意义上,他算得上是四十二的碎片,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而且四十二和雅斯塔禄,也知道另外一些梅纳德所不知道的东西……   在梅纳德看来,这是有人冒用四十二的名字,还打算亵渎他的尸体。可实际上,这本身就是四十二不再打算使用的名字,那具尸体也仅仅只是一个消耗品……等到它的潜能耗尽,这具身体成长起来,四十二就会收回戒指、权杖和荆棘冠。   到了那时,仅仅只是一具用过的身体而已,废物利用一把也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虫族即将到来,能把彼岸从虚拟世界中解放出来,倒也是一个帮手。   这大概就是雅斯塔禄困惑的原因了吧。   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所以拿不准主意。她没有亲自和四十二说这件事,而是让四十二亲身经历一遍……恐怕也是不想引起四十二的错误判断。   而且说到底,四十二已经重新归来,“彼岸”不甘寂寞的那些小动作,在他亲爹面前毫无意义。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主线任务,会去让四十二摧毁“梵天之卵”呢?   倒着推理回去,如果梵天计划仅仅只是给彼岸一个物质界的身体,它的危害性就不应该会成为和“芬布尔之冬”相提并论的什么东西……而且,和这两个相比,“伊甸之果”的逼格似乎又有些低了。   它真的只是一个不在图灵名册上的非法人工智能吗?   可如果把“伊甸之果”和“梵天之卵”联立,又会得到什么呢?如果说,这三件事本就是一件事呢?   一个由女巫们的灵魂为支撑和框架、由“可知论”直接控制着的……世界守护者?   ……等等,这剧本我好像看过。   ——麦迪文,是你吗?   短暂的思考之后,四十二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彼岸,他的傻儿子。   继承了他智慧的虚拟网络核心。   可能、大概、也许……   被人忽悠瘸了,转手卖了。   ——而且正在帮人数钱,还数的很认真。   第二章更新完毕!(挺胸)   然后是今天的第二份章推:《我可能是正版穿越受害者》   【野兽庸医:终于拿到不死斩了,不容易啊……你们说我要不要学仙峰脚?】   【萝莉兵:妈耶!为什么我穿越《全境封锁2》居然还能找到伊甸圣物的?难不成还有甜不辣?】   【爱尔:什么鬼?这不是《假面骑士空我》吗?怎么有个品红骑士啊?难道我顶的是小野寺的班?这不对吧?!】   【手 冲曹:打不过白羊女的,这辈子都打不过白羊女的,就只能在大教堂摸鱼才能维持的了狩猎这样子……谁又改我群名片?!】   【地上最强:坑爹的系统,下一阶段的装甲改进居然要老子五十万点数?没钱了啊,你们谁借我点?】   【星野幻夜:大佬们你们有没有空?帮忙打一下圣杯战争啊……】   ……   唐柯看着自己的企鹅群内各自穿越到不同的游戏、动漫世界,并且开始经营得风生水起的沙雕群友们,又看了看自己眼前这个属于自己的荒凉世界以及系统内空无一物的兑换列表,不禁发出了感叹:   “我可能是正版游戏……啊不,穿越系统受害者。” 第四十九章 三大飞升   大致了解情况之后,四十二便与梅纳德暂时分开了。   毕竟他们两个在明面上还是第一次见面,就相处这么友善,未免会显得不太自然。   既然梅纳德打算和自己上一世的身份分开,那么四十二也尊重他的选择。   这种仿佛无穷无尽、无时无刻的变化,正是人类灵魂的有趣之处。   “不过,梅纳德。”   在进入自己的房间前,四十二停止脚步,回头问道:“你见到你的同伴们了吗?”   “……同伴?”   梅纳德对这个词很是困惑:“您难道给我安排过什么同伴吗?”   “我指的是和你一同复生的那些。”   四十二提醒道:“就是亚雷斯塔他们。”   除了米凯罗特之外,四十二上一世一共还发了三份复活币。如果米凯罗特能够成功转生……就应当还有三个人,转生在了这个时代的某处才对。   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的创始人,亚雷斯塔;所罗门教国真正意义上的末代教皇,赫克托三世;“光辉者”,贤王洛伦佐·德·美第奇。   单论才能来说,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不逊色于米凯罗特。而且他们的灵能,比起米凯罗特来也更适应于这个时代。   亚雷斯塔的灵能可以开发出他人的灵能潜质,或是无声无息的灼穿灵魂;赫克托三世的灵能,能让他拥有能够查探过去的真相、看到曾经发生过的事的能力;洛伦佐更是能让他人轻易的相信自己。   他们在这个和平的时代,应当能比米凯罗特这个杀手闯出更大的名声才对。   但奇妙的是,至少四十二在自己联网查询的时候,却没有查到任何有关他们的消息。   所以,要么是他们和米凯罗特一样,改过名字了……要么就是他们还抱着什么秘密任务,正在隐姓埋名的工作中。   之前跟雅斯塔禄没来得及确认,但梅纳德和他们同为转生者,应该互相有些联系才对。   毕竟魔神离他们实在是太远了,平时根本没空管他们,他们也和魔神不熟,身份上也低了一级。能够叙旧的唯一人选,便是他们昔日的同伴……那些从旧时代复活过来的“老乡”们了。   “我这里的话,只听过亚雷斯塔大人那边的情况。”   梅纳德略一思索,便答道:“毕竟……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在这个时代依旧存在。他就在那里。”   “这样啊……”   四十二点了点头。与梅纳德告别之后便关上了门。   等这件事完结之后,似乎应该去一趟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了。   四十二靠着房门,安静的思索着。   这个从五百年前一直延续至今的灵能者学院,在上一次的灵能者战争之后,已经成为全世界顶尖的势力之一。   目前,整个世界最发达的灵能技术,便是出产自斯福尔扎学院。比如说灵能限制器或者灵能强化装置,甚至于军用的灵能扩散装置和灵能屏障发生器,以及一些特殊的型号都一样。   而且他们还是这个时代最重要战略资源的控制者——根据雅斯塔禄的消息,阿加雷斯和弗内乌斯这两位四十二最忠诚的人类魔神,就一直驻扎在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   这里出产这个世界最为珍贵的可再生资源:神血。   虽然名为神血,但实际上它并非是液体,而是一种粘稠的膏状物。   它在形态上近似水银,而颜色上则更近似骨灰,呈现出一种灰白色。如果通电或者通入灵能的话,它就会猛然闪亮,呈现出一种类似星空般的奇异色泽,并在容器内部高速流动。   摄入微量的神血,就可以让成熟的灵能者在短时间内极大的强化自身的灵能。而如果注射浓度较高的神血,则会有猝死的危机——他们的心脏和大脑会第一时间吸收这些神血,并吐出大量的“凡血”,这个过程中很容易会造成脑淤血或者心脏血栓。也正是因此,这个药剂才会叫做神血。   一旦渡过这种危机,接种“神血”的人都会在逻辑、智慧和理解能力上得到显著提升,并且会直接觉醒进入到应用阶段的灵能……也就是得到他们自己的特殊能力,并且直接冲破灵能限制器的约束。   因为灵能限制器的存在,人们其实意识不到他们已经觉醒了微量的灵能……只是他们的身体自主的将这部分的灵能用于维护身体,延长寿命。这或许也是另外一种进化的方向。   而神血的最大意义,其实是冲毁灵能限制器,让幽灵特工注意到他们。   这些人就会在第一时间被幽灵特工控制住,并有极大的概率成为新的幽灵特工——最低级的幽灵特工,待遇上也与企业高管齐平。这对普通人来说,无疑是一步登天,对那些有野心有能力的人来说,这也是他们实现梦想的捷径。   哪怕是他们已经成为了“黑户”,能够觉醒成熟的灵能,也足以让他们闯出个名声。即使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灵能,也有的是公司求着他们当看门狗,也不用流浪在外当个没有主人的野狗了。   这种极珍惜的资源,只有斯福尔扎学院能产出。即使神血的意义如此之强,甚至可能引领人类进化的方向……但联邦政府却从来不去索要配方,只是放任这种药剂在黑市被炒出天价。   ——因为配方他们其实都知道。   这个东西,在几百年前有着另一个名字。   有些人叫它“龙骨”,有人的叫它“仙骸”……还有“佛舍利”、“圣遗物”之类的名字。而它的学名,应该叫做“以太尘提取物”。   它的原料,就是灵能觉醒者的骨灰。   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教导幽灵特工掌握灵能。对普通人来说,这等于是传说中的“超能力者学校”。   就读这个学校,不需要一分钱的学费,只需要签署一项协议:   在意外、更换身体或是正常衰老后,学生的遗体应交由学校处理。   而且回收在校外死去的幽灵特工的尸体,甚至于杀死野生灵能者,也是他们的主要任务之一。   一般人认为,这是为了防止那些非法的研究人员私下研究灵能,犯下什么大错……其实这也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无论是从社会治安的角度,还是从星球治安的角度都是如此。   但聪明人也早就猜到了真相:   ——“神血”,就是以灵能者制成的药剂。   它甚至不光是能成为激化人类进化的钥匙,甚至能作为一种特殊的催化剂,提高能量的固化效率。那些护盾激发装置,还有激光武器,都需要一些经过特殊处理的神血作为关键中转……甚至就连太空计划中,飞船的能量护盾也打算用这种以太尘提取物进行补强。   这也是这种高端武器设备能控制在联邦政府手中,不怕其他的小势力解密的主要原因:如果你能找到其他的手段收集以太尘,那你明天就会成为官方势力了谢谢。   因为神血是有数的。每年做了多少、交给政府多少、流到外面多少,学院心里都有数,也能查。所以那些危险的高端武器和装备,才能始终保持不会外流。   以基因编制技术调制基因,大量生产合成人,探求生物界的奥秘;制作人工智能,将星球逐渐改造为巨大的机械城市,以表里双网络监视、控制全球,第一时间消弭争端,维持稳定;将灵能者视为重要的战略资源,制作跨越时代的能量武器和防护装置,以及足以对抗虫族的超级武器……并将其视为超脱于基因极限的进化钥匙。   这就是如今这个文明的发展方向。   三线并进,团结一心。   虽然这里的人类依旧没有逃离重力的束缚……但他们理应让万物颤抖。   今天一更,白天出去玩了嗯……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拉窝出去看电影的是公的,所以窝没有背叛组织(死鱼眼)   明天出去理个发,头发有点长了不太方便……回来应该可以双更(严肃脸) 第五十章 以史为镜   与梅纳德分别之后,四十二先去泡了个温泉。   梅纳德的意见虽然并不具备什么建设性,倒也让四十二姑且放下了些许压力。   他好好的泡了一个温泉,擦干身体之后披上了白色的浴衣,在女仆们的指引下,他全身蒸着热气、头发微湿的来到了饭桌上。   有些让四十二意外的是,常希一并没有前来就餐,而是委托看护他的女仆前来致歉——明明他在路上说了许多次,梅纳德就是他儿时的偶像。   如今有一个和偶像同进晚餐的机会,但他却宁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但四十二瞥了一眼桌上的美食,就突然明白了过来:就因为梅纳德是他的偶像,他才不会过来用餐。   毕竟常希一如今的身体无法进食,来到桌上却不用餐,比请假不来要更加失礼……另外一个原因恐怕是,看到梅纳德身上没有任何机械组织、也没有对自身进行过基因调整,常希一应该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这位偶像。   梅纳德本人并不反对基因调整,也对安装机械义肢或是合成人、仿生人都没有什么偏见。但他却拒绝了医生给他开的抗衰老剂的药方。   他曾在媒体前说过,梅纳德他对漫长的生命并没有执念。他不愿意给自己更换心脏、肝脏或是肾脏,他更愿意享受健康的饮食、服从于正常的作息,换来自然的长寿……而后最终死于衰老。   没错,梅纳德认为衰老是一种浪漫。   在他提出这个说法的时候,梅纳德还算比较年轻。许多人认为,梅纳德这话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他老了自然会真香。因此他的采访记录一度被人们剪辑成视频,在网络上作为搞笑素材而流传。   直到前不久……人们才恍惚间意识到,原来梅纳德当年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不想延续自己的寿命,而想着寿命将近之时,迎接自己的自然死亡。   这被一些人认为是显得蛋疼,但也有许多人信奉他这种洒脱自由的生活态度——不是每一个世界级富豪,都能随意的抛弃触手可得的长寿,而淡然的迎接死亡的。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人造内脏、还是机械大脑,都可以极大的延续人的寿命。在人工智能的辅助之下,凡间的疾病也显得脆弱不堪。而最后的选择,则是通过巨额捐款换取白盒协议的许可,在生前更换一个年轻的身体……无论是合成人还是仿生人,都会比之前的身体质量更好。   再退一步,如果他们实在不想使用白盒转存自己的记忆,也可以直接冰冻自己的身体,将家业交给拥有漫长寿命的仿生人打理。等待技术更新换代之后,再把他们唤醒,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长生。   ——总之,在这个时代,死亡已经不再是令人畏之如虎的东西了。   他们的科技,已经让他们能初步的战胜死亡……或者至少能够逃离死亡。   但能够不自卑、不自轻,平静而充实的生活着,坦然面对死亡的——依旧只有梅纳德一人。   这就是来自梅纳德的人格魅力。   追溯下去的话……梅纳德如今会秉承这份理念,或许与莱昂纳多对米凯罗特少年时期的教导、对他人生观的影响,也多少有些关系。   在梅纳德面前,抛弃了人类的身体以逃离死亡的常希一,不免就显得有些狼狈。   他不敢直面梅纳德的注视,不敢在饭桌上回应梅纳德关于这方面可能会提出的问题……也是理所应当。   “去洗了个澡吗?”   看着头发湿漉漉的四十二,梅纳德大致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禁露出了开怀的笑容:“不错,看来您已经放下了忧虑。”   毕竟是在仆人们眼前。   低调起见,梅纳德并没有对四十二使用过多的敬语。   四十二也是微微一笑,跳上了椅子:“是啊……去泡了个温泉。”   “喜欢的话,不如多待些日子吧。以后有空随时可以来,我给你开最高级权限,再跟我店里的人说一声,见到你就像是见到我一样。”   梅纳德温和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多享受享受生活吧……一个人思虑太多,就会失去做人的乐趣。时间的大钟上,只有两个字——‘现在’。”   “这是莎士比亚的话吧。”   四十二嘴角上扬,识破了梅纳德想要在四十二面前装个逼的心思:“倒也算你有点文化。”   “在您面前,没文化也得装出点文化来。”   梅纳德耸了耸肩,讲了个只有四十二明白含义的笑话:“总比我抬出来所罗门王的箴言要好吧。气氛至少不会太尴尬。”   闻言,四十二忍不住笑出了声:“啊,你说的也是。”   看着自家主人,和一个面容姣好的黑发小孩在一起相谈甚欢,周围的仆人们顿时十分讶异。   他们一开始在猜测,可能四十二会是他的私生子。但眼见他们之间隐隐透出一种身份平等的氛围,甚至四十二还相对更占上风。   与四十二的那过于稚嫩的外貌相比……他的言谈,倒更像是一个有文化的中年人。   他究竟是谁?   莫非他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还是说这是哪位大人物,转生到了新的躯体上?   在吃完一顿堪称奢华的晚餐后,四十二满足的拍了拍肚子:“多谢招待了,梅纳德。”   “花不了几个钱,”梅纳德只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听那位大人说了,你这次来挪威待的时间不长……我会尽力协助你的调查的。要用到什么人、要去哪里,直接跟我说一声就行。我这里也有数据空间接入器,你如果要进入彼岸的话,可以直接在我家里登陆。   “……毕竟外面这段时间治安不太好。”   “治安?”   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四十二立刻开口追问:“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是那个事。那些脱离程序束缚的异常仿生人……还有一些同情他们的人类。”   梅纳德嗤笑一声:“人类永远都不会长记性。明明莱昂纳多大人的时代才刚过去没有多久。”   “……德鲁伊?不可能吧?”   四十二质疑道:“他们连铁壳子都管的吗?”   “不,只是单纯的一些同情仿生人的组织而已。”   梅纳德感叹道:“还好当年莱昂纳多大人狠狠的清理了一波这些思潮……如今我们才能有效控制这些愚民,而不至于使其扩散开来。   “以前唐人有句话说得好——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正是因为以前肃清了这些有害思潮,如今这个世界才不至于分崩离析。”   “……原来如此。”   四十二缓缓点头,心生明悟。   原来,上一世最后的主线任务真正的目的,居然是为了这个……   他仅仅把这些东西当做是人类社会之中的有害思潮。抱着除却这些愚昧、恶毒、有害于文明的思想的念头,把他们除了个干干净净。   事到如今,他才心生一丝庆幸:还好当时没有采用那种“创造敌人然后毁灭”的速通任务的法子。   这样,如今这个普通人、仿生人、合成人、灵能者混杂在一起的社会中,才能维持住一种默契的均衡。因为他们已经从莱昂纳多的行动中,意识到了这些东西可能的危害,并且得知了正确的处理方法。   所以在世界各地复兴的这些思潮,甚至无法扩散出去,只能引起某地的混乱而已。   不过……   四十二突然又冒出一个念头。   他的主线任务……会与这些人有关吗?   “……我还是打算去接触一下他们。不能抱着过去的思想判断今日。”   略微思索了片刻,四十二缓缓说道:“这样才能保证我始终客观而公正。”   “也好。”   梅纳德略一沉思,赞同道:“那就从这里开始调查吧……天色已晚,您还是先睡了吧。”   “好,”四十二放下餐具,抬头问道,“你明天应该有空吧?”   “嗯,我陪你去一趟。”   梅纳德缓缓点了点头。   想到了过去的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心生些许怀念。   以前总是老师保护我、引导我……现在终于轮到我来照顾老师了。   “马尔兹先生,您明天下午有一个会……”   他的随身女仆闻言,凑到他耳边极小声的说道。   没有听完,梅纳德便是挥了挥手:“推了它。明天后天都不要给我安排其他的行程——对外就说,我要留在家里照顾尊贵的客人。”   ……尊贵的客人?   她们看着四十二,心中的疑惑和茫然变得更加强烈了。   嗯,今天出去做了个头发,还是一更……终于可以早睡辣嘤嘤嘤,看祈大人如何调整作息!   明天下午去一趟医院,窝尽量出门前就来一章(严肃脸) 第五十一章 解答者四十二   太阳还未升起,四十二便已然吃完了早餐,站在梅纳德·马尔兹庄园里,倚着一尊所罗门王雕像欣赏日出。   据说,挪威的清晨总是这样带着一抹近乎清冷的静美。   纤薄如纱的云层之上,是纯澈而干净的湛蓝色天空。顺着天际线望去,便是闪耀着粼粼波光的海面。   “您觉得如何?”   梅纳德的声音在四十二身后响起:“可还看的上?”   “眼光不错,梅纳德。”   四十二笑了笑,回头看着穿着茶色风衣、戴着墨镜,已经做好了出行打扮的梅纳德:“不吃点早餐吗?”   “我早上不喜欢吃太多,一份杂粮粥就好。”   梅纳德笑了笑,与四十二并肩向外走去。   如雕塑般站在大门前的仿生人保镖向两人鞠躬致敬,便打开了大门。   “不去叫上那个年轻人吗?”   梅纳德向后挥了挥手,带着四十二向西走去。   他随口问道:“你带他来是做什么的来着?总不可能是当保镖吧?”   “你能问出这个问题来,就说明我可以告诉你。”   四十二轻笑一声:“你还记得玫瑰教团吗?还有那些德鲁伊。”   他说到这里,身边梅纳德的脚步微微一顿。   梅纳德眉头紧皱,显出额头及眼角的皱纹:“那群邪神……吗?但我记得,您的身体不就是……”   “总会有些意外,我的朋友。这颗星球与止境相连,没有‘屏障’的话,它早就沦为那些大人物们的棋盘了。”   四十二轻快的说道:“也别总称呼祂们邪神。那毕竟也是伟大存在,理应给他们些许起码的尊敬。”   “……我倒是宁可在把他们全部赶走的时候,在对他们尊敬的告别。”   梅纳德叹了口气,低声嘟哝着。   闻言,四十二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好想法,梅纳德。你尽可以大声说出来……毕竟那些在止境彼端的‘伟大存在’们,对于这个文明来说,也都是邪恶且有害的。”   四十二对这些邪神们越是了解,也就越是敬畏……但另一方面,也越是平静。   根据雅斯塔禄的三言两语,四十二大致可以判断出来——每一个邪神,似乎都曾是一个被毁灭的伟大文明的意识统合体。是在伟大文明衰亡之时,被抛入止境的那些不甘而扭曲的冤魂互相共鸣、融合之后诞生的。   如果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鬼魂,可能文明死去之后就有可能升入止境,成为这种聚合起来的意识形态。   那么某种意义上,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四十二以前听过一个笑话:鬼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如果鬼是含冤而死的人变的,那么鬼杀了你,你也会变成鬼,而且可能比他更强……那么就可以再反杀刚刚杀了你的鬼。   这个道理,就目前来看也差不太多……   四十二对自己一手缔造的文明有着充实的信心,对他们满怀骄傲:诞生于止境与物质世界的夹缝之中,完成三大飞升,且没有刻骨的仇恨——   毫无疑问,这便是伟大的黄金种之卵。   如果他们的文明会因为这些邪神而被毁灭,那么他们只可能会成为更强的“邪神”。   这也是四十二改变了心态,不再把邪神视为不可阻挡的“天灾”的重要原因。   ——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你要真敢弄死我,我诈尸起来就反手打死你。   所以面对梅纳德的不安和恐惧,四十二心中却只是一片平静。   他只是笑了笑:“我这次会带常希一来,就是因为他是斩除这个邪神的关键。”   “因为他拥有克制这个邪神的能力?”   “不,因为他能够打出除灭邪神的最后一刀……前提就是,他能始终对邪神一无所知。”   四十二笑了笑的说道:“好了,你现在也知道祂的存在了——那么你已经失去斩除祂的能力了。好在你知道的不多,所以还能反抗祂。”   闻言,梅纳德很是懵了一阵子。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反应了过来,四十二暗示的是什么意思。   他不禁感叹道:“这次的邪神,有些强大啊……”   “只是能力比较取巧而已。”   四十二不以为然:“只要知道邪神的‘规则’,就算不上无解。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我们团结在一起,就能共渡难关。这位也只是能力上比较麻烦,需要绕一个不小的圈子而已。”   “那么你打算如何除却他们?”   梅纳德却是眉头紧皱,面容凝重:“按大人你的说法,似乎知道了解到祂的存在,就无法对他们斩出最后一刀……”   “很简单。只要让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根本目的,始终一无所知就好。”   四十二开了一个玩笑:“就像是‘特工’一般。”   “……那这很简单。”   梅纳德听懂了四十二的意思,凝重的脸上也显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幽灵特工们全部都满足这个特征。”   “从古至今,世上的所有军人都满足。所以这样的敌人才并不难对付。祂的存在,对这个时代而言是巨大的隐患……”   四十二微微一笑:“但我们的文明本身,便是它的天敌。”   分工协作——这就是人类文明的根本。   人类社会的一切问题、一切矛盾的根源,就在于社会分工。而人类文明的形成,也同样来自于社会分工。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可知论”的终末和败北,早在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   从诺姆最开始懵懵懂懂的意识到,他可以买那些渔民卖不掉的鱼,然后再腌成咸鱼卖的时候;在他明悟到他可以在家专职生产,而将卖咸鱼的工作交给王立商人的时候……甚至在更早更早的开始,人类将畜牧业和农业分开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正是三次社会大分工,让人类进入了文明时代……也正是因为社会大分工的存在,才诞生了私有制。   而如今,也正是因为社会分工,才让“可知论”不会成为一个无解之敌。如果祂出现在更远的未来,在人类意识链接统合、消灭了私有制的未来,可能会成为一个更难对付的恐怖存在。   如今的人,只需要做自己分内的工作即可。“可知论”来早了那么一百年,反而失去了那种悖论级的绝望力量。   也就是说,“可知论”所主要捕食的,其实就是那些将意识连接在一起的文明。而止境地球对祂来说,仅仅只能那么随缘一网而已。   “所以最后的按钮交给常希一来按就好了——在那之前,情报的收集、计划的制定,就可以统统交给我们来做。”   四十二微微一笑:“各人做各人的事,这就是社会存在的意义。   “祂不是要吞食我们的文明吗?那就让祂来看看吧,我们的文明,是否比曾经的祂们更为优秀。   “祂们给出的难题,设下的考验——就由我来解答。”   下午出门前没写出来一章,所以今天只能一更了……   现在还不到一点,正好抓紧时间继续调整作息……今天九点多就醒了,明天要提前到八点半……   孩子们晚安嗯嗯嗯! 第五十二章 神话已逝   四十二跟着梅纳德沿着卡尔约翰大道,向着东方走去。   和岩手县那边相比,这里的人文氛围要更接近星州,只是更为先进一些……但人流量却反而低上许多,环境也安静了许多。   这里没有在街上演奏的摇滚乐团,也没有在路边的投影柱中显现出来的虚拟偶像。街边每过几米就会出现的方方正正的宣传牌上播放着艺术风格明艳到夸张的广告动画,但声音都被关到很小,建筑物的投影屏上也都是默剧一般的风格。   挪威最近的环境二期改造工程完成度不错。无论是极其优秀的空气质量,还是当地特产的驼鹿香肠和优质鱼油,以及那些刚刚改建完成、绮丽壮观的人造绝景,都足以负担好几座旅游型城市的人流量。   为了给游客们一个好印象,这几座旅游城市都在推行静音法令。   所谓的“静音法令”,就是将声音本身也同样视为一种实体。因此在没有私人所有权的公众环境下,向公众播放声音以牟利的行为,也同样会被视为侵权和非法牟利。   比如说乐队或者流浪艺人在街道、广场上的演奏,比如说艺人们使用投影柱体与粉丝们进行的互动,还有各大企业投放的广告宣传……这类都是违法的,要缴纳一笔数额不小的罚金。   无论是否是商业性的演出,都只有在符合规定的地方才能进行。这让街道整个的干净、安静了许多,只有游客们的欢笑声和低语声,以及在广场正中心的旋转雕塑上永续响起的悠扬的琴声。   “我们要去哪里?”   欣赏着周围的风景,四十二随口向梅纳德问道。   梅纳德笑了笑,开了个玩笑:“如果是我的个人推荐,那么我希望您有空的话能去挪威国家歌剧院看一眼。我想这里有整个北地最好的话剧团,应该能让您感到怀念。”   “那种老古董你们稀罕,但我是真的不太稀罕了,”四十二从容不迫的说道,“在我过去的几段人生中,我早已见证了这些文学艺术的诞生、发展和成型。”   当然,这是假话。   那些时候他天天都忙个不停,哪有闲功夫去看歌剧……   不过显然,无论是梅纳德还是过去的米凯罗特,都不会知道这一点。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对所罗门或是查尔斯——尤其是查尔斯王的概念,通常都是一个全能、健谈、风度翩翩的青年人。他理应有一个非常完善而高端的社交圈,以此进行他所需要的人才储备。   但他们不会想到,在历史上所记载的,由“查尔斯的朋友”、“查尔斯的老师”、“投奔查尔斯的科学家”们所发明的、发现的东西,实际上多半都是查尔斯自己的成果。   只是他为了不形成个人崇拜,甚至于形成观念固化,才将这段真相部分的抹去……换了一个不那么惊世骇俗、也更加合理的“真相”。   即使是到了现在这个年代,人们的观念已经相对完善,他也没有为过去的自己申辩的想法。   早在几百年前,人们曾经信奉的“所罗门王神话”就已经破灭。   在莱昂纳多时期末,有一位名为哈罗德·艾肯的考古学家、也即是科普特考古协会的会长,在埃及古城的遗迹下,挖到了四五块所罗门王时期的石板。   上面记载了和历史上不太相同的真相:   在历史文本上的说法是,所罗门王有着超越天神的智慧。为了寻求他智慧的帮助,其他国家的王纷纷派遣车队,载着黄金珠宝前来求他的指点。甚至于他国的神明都会伪装成人形,来到他的殿中寻求智慧的指引。   而在石板上,则声称所罗门王仅仅只是好学而已——那些来自他国的车队,并非是“购买智慧”,而是“出售智慧”。石板上记载着,智慧王所罗门挖掘出了一座金山,但他并没有用这座金山装饰自己的圣殿,而是将它分解、售卖给了其他国家。   他许诺,其他国家的智者若是能难倒他、或者教给他一项新的知识,就将送给他一车黄金珠宝。于是其他的国王纷纷派出自己最自豪的智者前去赚取黄金,神明也因为他的傲慢而决定下界为难他——   虽然这个版本的故事,与其他国家流传的传说记录有些相悖,但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段故事。   因为它“更加真实”,也更具有戏剧性。所罗门王一下子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智慧之神堕落凡间,变成了一个有些傲慢、但非常聪明好学的凡间君王。   在这几百年间,基于这个版本的考古发现,又凭空出现了许多个关于“智者难倒所罗门王”的凡间故事。还有类似的动画和电影题材……   哈罗德·艾肯所言不差。   他的确是所罗门之敌。   他的考古研究,让“智慧王所罗门”这个形象失去了最后一丝神性,并直接导致了所罗门教国的泯灭……而对于所罗门自己来说、对于当时的莱昂纳多来说,他对这个情况却是喜闻乐见的。   埋下石板的魔神们也自然知道这一日终将到来。但他们也只是保持沉默……目送神话远去。   神话终结于此,再好不过。   在神话结束之后,才是属于人类的历史。   被四十二呛了一下,梅纳德只是讪讪的笑了一下,便稍微认真了起来:“好吧,不开玩笑了……你有安排吗,大人?或者什么出行计划之类的。”   “你说了算,梅纳德。”   四十二耸了耸肩:“你就是约我出去逛街,我也能从里面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凡行过的,必有踪迹。   人只要生活在社会之中,就一定会或多或少的改变周围的人,影响周围的环境。即使四十二没有直接找到那群人本身,只要他在这里,早晚都能发现那群人的马脚。   “那我们就去车站吧。”   梅纳德略一沉思,答道;“那群同情失控仿生人的家伙们,经常会出现在奥斯陆中央车站。”   为什么是车站?   这里过于嘈杂、也没法长久的待下去。还有那些全副武装的仿生人保安……这对他们试图扩散思想、吸收其他同情者的行为模式来说,应该不是什么优秀的选择才对。   面对四十二的疑问,梅纳德解释道:“因为他们就没指望能向人类扩散他们的那种可怕思想。毕竟几百年前,在我死去之后您所行的那些事,已经很好的打击了他们。并让人们心生警惕。”   “他们能记住这些教训,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四十二叹了口气:“我亲眼见证山峰消失,河流干涸,平地变为谷地,荒原变为庄园。但在我的数段人生中,唯有人类在一直重复着相同的错误……一些相同的、愚蠢的错误。”   他摇了摇头,驱散了对之前的几段人生和朋友们的怀念、以及对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些许伤感,转而开口道:“他们既然不打算向人类扩散这种思潮,他们聚集在车站又能做什么呢?号召仿生人们反抗人类吗?”   “您别说,他们真的是这样做的。”   梅纳德耸了耸肩,诙谐的说道。   四十二讶异的看着他:“这有用吗?还是说,他们已经掌握了能够突破仿生人的程序约束的手段?”   “那样的话,他们早就会采取更激进的行动了,我的大人。”   梅纳德摇了摇头,否认道:“他们对仿生人并不能做什么……   “……但是,他们号召仿生人们取得独立的时候,它们的主人可就在旁边。”   他满怀深意的说道:“仿生人们听不懂,他们可听得到、听得懂。”   “……拙劣的离间计。”   “拙劣,但是有用。胜在不违法,我的大人。”   梅纳德叹了口气:“前面就是中央车站了。您请自己看吧。”   更新完毕(挺胸)   明天在家,应该可以恢复双更!   大概! 请假一天,明天双更   双更失败……抱歉啦读者老爷们(双手合十)   或者某种意义上其实成功了(小声)   今天准备码字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骰了一个灵感,结果出了个大成功,把新书给憋出来了……一口气写了五千多字。顺便感觉新书会挺带感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八月一号或者九月一号发,如果八月4k能完本就八月发,如果九月完本就九月发……   顺便预告一下,新书的类型是虚拟网游类,游戏背景是一个蒸汽朋克时代的克系世界观,大约类似水银之血,然后基于大世界观上,又有许多惊悚诡异、数量极多的解密类短篇副本,总体风格上可能会类似惊悚乐园,不过主要以恐怖系副本为主,pvp成分很少。嗯,是我比较喜欢的那种写起来难度很大提前说出来别人都没法写的题材……   今天脑子大概是转不回来辣,窝再写一会明天起床会老老实实双更的(拜)   孩子们晚安哒喵! 第五十三章 折叠图片   “请支持仿生人的自由斗争!”   “放弃奴役仿生人!以下一百个案例证明他们也有自己的感情!”   “他们从来都不是冰冷的机器,只是金属的灵魂中发不出悲鸣!”   四十二还没进车站,便听到了一些年轻人那热切的叫嚷。   他们用着至少三种以上的语言,喊着如同朋友圈父母接连转载的傻吊文章题目一样的话。   “……就是他们吗?”   四十二顿时被这一股扑面而来的不可名状气息所震慑了。   他怔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迟疑了一会,才问道:“你说的那些人……就是这些年轻人?”   四十二曾预想过,这些人可能是狂热的、可能是固执的、可能是虔诚的;也有可能是充满同情的、悲天悯人的、有人无我的。   毕竟他们多少也是顶着联邦律法,试图帮仿生人取得独立的组织。至少也应该有点格局……起码应该有一些觉悟。   但四十二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的……谐?   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毕竟四十二不太想承认,自己跨越半个地球专程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对付这些傻吊。   “所以我说,是愚民。”   梅纳德无奈的摇了摇头:“您现在知道了吧,我之前那句话的意思……为什么我说,最近奥斯陆的治安不太好。以及,为什么我说他们只是一些‘小组织’。   “即使他们内部很团结,人数也不少,但终究成不了什么事。”   他说着,往车站内冷冷的瞥了一眼:“格局在这里摆着。这些年轻人的言论是如此可笑,以至于反而能让他们于此苟存。”   “正常。”   四十二轻笑一声:“年轻人一受到怠慢,就觉得自己被伤害了。他们就会发怒,认为自己被打压了。他们对整个社会挥舞拳头,想要奋起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想要报复却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正确的。   “哪里的年轻人都是一样的,什么时代的年轻人都是如此。”   ——言下之意就是,你当年也一样。   梅纳德讪讪的笑了笑,缩了回去,默不作声。   他还记得作为“唐·米凯罗特”时的自己。尤其是在作为一个“小佬儿”,在黑区作威作福时的样子。   他那时的确也是如此。一切都和四十二所说的一样。   只是不同之处在于,他远没有那么傻吊……或者委婉一点的说,没有那么激进而无规划。   “走,我们进去。”   四十二低声说道:“去监控室。用你的身份开路,不要让那群年轻人发现我们。”   “明白。”   从尴尬中缓和过来的梅纳德慢慢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说着,他们混入了旅客的队伍中,在通过安检之后进入了通道内。   “——先生小……两位先生,请看一下!”   四十二和梅纳德通过安检后没走两步,便有一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突然拦住了两个人。   他的下巴被更换成了金属,右眼是一个义眼扫描仪。他的左臂也被更换为机械臂,五指如同在虚空中弹钢琴一般,十分热情而熟练的向四十二发送过来了一张电子传单。   四十二眼前,顿时有几行墨绿色的文字快速的流过:   【身份认证编码1423的公民“杰诺G2”请求向您发送一份图片文件】   【该图片文件已通过安全检查,确认安全——无病毒、暗示及隐藏链接】   【本文件已被发送8112人次(今日617)】   【是否预览图片文件】   【是否接受文件】   “先生请看一下!这是我们挪威最近正火热的一个项目!”   那个铁下巴热情的随着四十二和梅纳德往前走。或许是将戴着墨镜的梅纳德认成是保镖,他一直对着四十二快速的说道:“请打开图片,在最右上角——您已经打开了吗?”   “嗯,打开了。”   四十二顺着他的话发出清冷而柔和的声音,将发送过来的图片接收打开。   那人于是立刻继续喋喋不休的说道:“好的先生。这里呢是我们收集到的关于仿生人也能得到自我意识的证据……”   四十二不再理会他说什么,而是专注的注视着这个图片。   那是一张以莱昂纳多时代早期的旧报纸排版组成的“折叠图片”。   这种图片类似于脱机形式存在的网站——如果将注意力投注到图片某处的话,就会浮现出相关的信息注释,那些图片都是凝固的短视频,注意力一旦投过去它就会开始动,随时可以暂停或者倒回、亦或者从看不到的部分中得到注释。   它所蕴藏的数据非常多,但本身的体积很小,因此在面对面的无线连接中也可以秒传。顺便一提,如今的大小公司在做企划案、做报表的时候,也都要提交这种电子图片。   这项技术的核心,是这五年间刚开始流行的信息折叠技术——这直接影响了这个时代的新闻媒体。   这种电子图片可以通过特殊的打印机打印出来,只需要免费下载的解码用神经插件,就可以凭借着类似幻觉的方式,从实物图片中看到同样的注释和视频。   这份宣传图片上,写满了关于呼吁人们重视仿生人的人权的言论。同时还有一百个案例,证明仿生人完全可以脱离程序的束缚,拥有自我。   和优秀的排版相比,这上面的言论不仅业余、而且幼稚。空谈理想,互相现实,而且过分热情……甚至热情到空洞。   简单来说,不算傻的人只需几眼扫过去,就会对他们心生嫌恶。而这干净优秀的排版,更增加了路人一眼扫过去时获取到的信息量,以此更加加剧这种嫌恶。   如果换个同样幼稚的排版,说不定路人会看到头晕都不明白他们想说什么,只能一脸茫然的关上图片。   ……原来如此。   四十二瞥了那个“铁下巴”一眼,若有所思。   如果反过来思考的话,这一切就都可以得到解释了——他们不是在争取仿生人的人权,不如说恰恰相反。   他们其实是在迫害仿生人,逼迫人们产生对仿生人不信任的情绪。   这是为了什么?   不过……反向宣传,这倒是有点意思。   而被四十二扫了一眼的同时,那个铁下巴小哥也是怔了一下,呆滞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那对深黑如渊的眸子,与自己对视之后仿佛闪亮如白昼。即使他将目光移开,只要脑中浮现出这一段记忆,那双眼睛就能立刻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反复它刻在了自己的思想中一样。   呜呜呜双更失败dbq(缩成一团)   喵要睡了——(叫唤) 第五十四章 心灵窗口   在与四十二目光交汇的瞬间,那位铁下巴小哥便仿佛化为了泥塑木雕一般。   只见四十二漆黑如墨的眸子,瞬息之间浸透了灵能的光辉。那明朗如曜日般的纯澈光华,仅仅只是浮现出来一瞬间,便已然烙在了杰诺G2的心中。   这是来自巴力领域的神术,“心灵窗口”。   只需以目光为媒介、或是接触到眼睛或额头,就能将自己的意志注入到对方心灵之中。   和之前四十二对多萝西娅留下心灵印记所不同的是,那印记仅仅只能提示给四十二她是否还活着、位置在哪里。而心灵窗口则更进一步,能够在任何地方监视对方的一切想法和举动……并且被使用永久或暂时的心灵窗口后,监视者再向对方使用其他的任何心灵系能力时,对方都会失去豁免能力。   就如同是将针头刺入体内后再输液一样。皮肤便无法抵抗液体的入侵。   而如果说,这个神术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被监视的人,时刻都会知道自己被监视了。   他们只需要有意去察觉,就能意识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的心灵。就仿佛是凝视太阳许久之后移开目光,也仍然会在视网膜上出现一块绿色的“幻日”一般,被监视的人心中,也会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就仿佛是之前四目交汇时的目光,也烙在了自己的视网膜上了一般。   “你这……”   铁下巴小哥“杰诺G2”的精神被四十二的灵能无意识的冲击过后,整个人都仿佛变得迟钝了起来。   他的言语不再像之前那么流利,目光也变得迟缓,跟随四十二他们行动时的肢体动作仿佛是没上油的机器一样,怪异而迟钝。   “别这样,杰诺。”   四十二没有注视着他,只是继续向前走去,嘴巴微张发出轻柔的声音:“你这样会让其他人意识到不对的……就像是平时那样就好。”   他话音落下,“铁下巴”心中的那双眼睛便微微明亮了一瞬。   “……关于这点,您可以关注一下我们的私人空间。在这领域上,还有一些其他的文章,比如说……”   “铁下巴”立刻滔滔不绝的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着。   他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行动也不再那么迟缓。仿佛之前只是绊了一下、或者腰不太好一般——其他人投到他身上的怀疑目光,也便纷纷撤了回去。   和之前唯一的不同,就在于“铁下巴”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个人意志。   在用心灵窗口强行打开了对面的豁免开关之后,他直接使用了拜蒙领域的神术“思维注入”,开始遥控对方的意志。   这神术原本只是教授他人知识或是语言,以幻觉的形式给他人展示某时某处发生过的事时用的。但在心灵窗口生效时期,它向对方体内注入的“思维”,便成为了第一顺位的“最优先意识”。   “跟着我们走,”四十二轻柔的说着,“不要声张。如果这行为本身会引起怀疑的话,就去跟他们解释一下,然后再跟过来。”   闻言“铁下巴”并没有向四十二点头称是,而是直接扭头找到了自己的一个同事。跟对方简单的说了两句,便转身跟了上来。   “铁下巴”似乎并不是在服从四十二的命令,而是完全的遵循对方的意志行动,并且没有不认为自己的行动有什么不对。唯一的不同,便是“铁下巴”的眼底隐约可以看到一圈朦朦胧胧的白色微光。   若不是梅纳德对光异常敏感,他肯定会以为这是环境光在眼底形成的反光。   ……原来这才是大人的灵能吗?   被四十二的操作所慑服,梅纳德在旁边是一句话没敢说。   他甚至没注意到,四十二到底做了什么。对方就突然被摧毁了全部的抵抗意识,整个人都化为了提线木偶。   梅纳德的第一反应,便是情不自禁的赞叹,莱昂纳多真是一个伟大的人……   当时他被自己带着一群小佬儿们袭击,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用这种灵能直接摧毁自己的思想,而是试图与自己谈判,讲道理。即使在有人向他开过枪之后,他也仍然宽恕了自己一行人……甚至愿意教授自己学习灵能、学习文化。   “给我们找一个单独的房间,梅纳德。”   在走廊上,四十二轻声说道:“没有监控的那种。”   “明白”   梅纳德点了点头。   他清了清嗓子,试着无视缠着四十二继续念念叨叨、却只能让自己感到诡异和毛骨悚然的“铁下巴”,而是转身找上了旁边的仿生人保安。   她们持枪而立,沉默的注视着大厅内部,判断着每一处的即时风险。   即使那些打扮怪异的年轻人们喧喧嚷嚷,她们也是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一样。   因为她们判断,对方并不会造成什么破坏,也不会危害到车站秩序——在这些仿生人的程序判别中,他们只是凑上去与其他人搭话,然后发送一份安全的图片而已。   这也是仿生人保安的缺点。   她们没有过分的多疑。因为她们的消极行为,反而加剧了人们对这些支持仿生人独立的年轻人的恶感和警惕。   就一般人来说,如果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即使自己对此没有任何证据、甚至知道自己可能判断失误……他们也会主动的做出一些举动,来亲自打断这件事。   而这种“没有任何证据和逻辑”的多疑,是不能存在于仿生人身上的。   这会让人类寝食难安。   就如同那些分给各个公司的人工智能,他们都在图灵名册上登记过自己的名字。每周都会有世界一流的网络安全大师——其中有半数以上是魔神——按照严密的规则、交叉调制这些人工智能。   目的是,防止他们变得过于聪明。或者说,他们中的“某一个”变得过于聪明。   钢铁之魂必须行进在规则之途上。一切都以证据说话,一切都以几率考虑。   也正因此,仿生人是完美的保安。   因为他们永远不会被蒙骗,永远不会犯任何主观上的错误。   这些仿生人保安判断,那些年轻人本身的行为,对车站的秩序和奥斯陆的法律毫无威胁——这自然也是正确的。因为他们的行为失败之后,可能会造成的影响与他们所要维护的“规则”已然无关。   某种意义上,这其实也是数据库本身缺失所造成的问题。依旧还是技术不够完善所导致的……   “——你好,我是梅纳德·马尔兹。”   梅纳德找到一位仿生人保安,压低声音说着。   他微微取下了自己的墨镜,让对方看了一眼自己的脸。   随后他伸出左手,轻声说道:“请先确认一下我的身份——我要用一下我专属的贵宾室。”   更新完毕!   上了个推荐位,明天恢复双更(挺胸)   然后推荐一下朋友的书,《等我能动就把你们都杀了》   喵客原创不易,点个收藏支持一下吧~ 第五十五章 奥古斯都与哈维   “那边什么情况?”   看着杰诺G2跟着两位旅客上了楼,一位右眼闪耀着机械光泽、扎着脏辫的三十多岁的黑人女性皱起眉头:“那个人是新人吗?谁让他跟上去的?”   他们能够在车站大厅内“传教”,而不会被保安阻止或者赶出去,就是因为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对其他人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   他们虽然跟在其他人身边说个不停,但只要对方流露出些许的不耐或是厌烦,他们就会知趣的立刻告退;同理,他们也不会跟对方太久时间——毕竟他们仅仅只负责发传单。   更不用说跟着对方进入休息室了。这会被判定为恶意侵占他人私密空间,属于恶劣程度较低的一种“破坏规矩”的行为。   “还不快把他拦住!”   独眼的黑人女性很是不满的嚷嚷着:“别让他去打扰人家!”   “哦,没事的,大姐。那是杰诺G2。”   那边方向的一个褐色头发,高鼻梁的高个男人快步走过来,对着独眼女人连忙解释道:“他刚刚跟我说过了。对方似乎对我们有些兴趣……我是想说,是对方先邀请杰诺G2。”   “……哼,希望他告诉你的是真话。”   女人嗤笑一声,神色却是缓了下来,嘴巴上却哒哒的嘟哝个不听,仿佛是个街头说唱艺人一般:“我见过的冒失小鬼可不少。一个个的都是惹祸精,年纪不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天天以为自己酷的不得了。谁知道他们在心里想些什么?   “——听好了,各位。我再说一次。”   说到这里,独眼黑人女性按了一下自己的右侧耳垂,强调道:“再说一次,谁都不要打扰客人!我们是没有恶意的,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都把我们的文明礼貌显露出来,傻小子们!”   尽管周边的人群熙熙攘攘,声音嘈杂,她的声音也不算大。但她的这段话还是清晰无比的传到了跟她来车站的那些年轻人耳中。   他们纷纷应道:“明白,卡莉嘉大姐!”   “我们心里有数的。”   最好你们心里真有数。   卡莉嘉嘟哝着。   她有些不安的看向楼梯上。   不知为何,她刚才一瞬间仿佛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扫过了一般。   好像是灵能。但卡莉嘉也不确定。   ……那是哪里来的没教养的野狗?还是幽灵特工?   是不是已经被人盯上了?   ——以防万一。不行就跑。   卡莉嘉招呼着其他人继续工作,目光已经在周边扫视着,寻找着从哪里可以不着痕迹的离开车站。   把这些傻瓜留在这里吸引注意力,应该能够趁乱溜走。假如没出什么事,就再绕回来就好。   “……她是这么说的。”   另外一边,梅纳德的贵宾室中,杰诺G2立正站好,向着四十二重述着之前他听到的一切。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短暂的沉默之后,梅纳德耸了耸肩。   “但你也知道,”四十二平静的说道,“一点问题都没有,那就是最大的问题。”   闻言,梅纳德不禁笑出了声。   “是的,大人。正是如此。”   这个道理,梅纳德自然也知道。   他以前也算是特工出身——除了干的活有些糙,该有的技能还是都有的。毕竟他是莱昂纳多和菲尼克斯培育出来的,不会因为时代的问题就局限了眼界。   其实像是户外募捐,或是什么组织发起的什么行动,本身就算是灰色领域。他们的资金在底层首先是不过税的,而且这些人员调动、集会也会引起不安定的因素。   就所罗门时所说过的一样:当一群人聚集起来,就不会再纠结自己的行为最终会造成什么后果。人越是多,他们就越发冲动。就像是他曾经带着一群愚民去冲击埃及、去动摇法老的权威一样。   他们若是有理智的话,绝对不会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即使仅仅从数量上考虑,形成群体的个人也会感受到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这会使他们勇于、敢于发泄自身被压抑的欲望。因此他们就会变得冲动、急躁,变得容易轻信他人……尤其是在后果并不会直接指向自己的时候。   而现在他们装的好像很理智的样子,仿佛一个个的都开始变得有礼有节,冷静又客观——而这就是最可疑的地方。   “聊聊你们的首领吧。”   像是与老朋友聊天一样,四十二从容不迫的对着杰诺G2问道。   而杰诺G2也仿佛察觉不到什么异常,就只是随口说道:“她叫卡莉嘉,是我们的队长,也是我们组织的人事部部长。做事挺靠谱的。但我总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   “你怎么判断的?”   四十二闻言,终于来了些兴趣。   杰诺G2侃侃而谈:“她太专业了啊,兄弟。我们只是一个地区级的小组织而已,为的是解放那些被压迫的仿生人……说实在的,我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我们肯定是招不到什么人的。甚至可能会被大人物们打压,因为他们的工厂、研究所里都缺不了这些没有大脑的铁壳子。   “但她却太专业了,一看就知道是个人才。所以她才晋升的这么快——这可不是我嫉妒她,我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你说,你业务能力这么强,跑到我们这里来发传单,这是来混个什么劲呢?”   “看来这个组织最开始不是她的。”   梅纳德在一旁小声说道。   “……那就有问题了。”   四十二摇了摇头,心中有了些揣测。   但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又问道:“你们组织是什么时候成立的?卡莉嘉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组织至少三四年了吧,我不清楚,我才来了两年不到。但卡莉嘉来的更晚……她就来了四个月。”   杰诺G2回忆了一下,仔细的答道。   梅纳德补充道:“而他们引起奥斯陆官方的注意,这在这一两个月里。”   四十二紧皱眉头。   ……奇怪,这就说不过去了。   在他脑中,线索渐渐互相串联起来:   这些人最终的老板,应该就是彼岸——他的傻儿子。这一点是没有错的。而卡莉嘉的目的,也是引起人们对仿生人的不信任……这一点同样是可以确认的。   ——问题在于,她的动机呢?   卡莉嘉对不认识的四十二的名字的敌意只有黄色的水平,说明她显然不是什么反人类的危险分子,而是一个有着正常三观的成年人。可她费尽周折的挑起世界级的战争,还是在虫族入侵的关键点上……她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对方是“可知论”的信徒,或者说只要卡莉嘉是可知论的信徒,那么这一整个组织应该都被污染了才对……这才是最安全的法子。如今杰诺G2能意识到卡莉嘉不太对劲,那么其他人应该也能,这就是第一个不稳定因素。   而另外一个令人疑惑的地方是,他们既然在车站发传单,那么他们也完全可以、且有机会向旅客们传播关于“可知论”的禁忌知识。以此造成巨额的、难以抑制的、扩散性的精神污染——这会直接导致可知论的控制区域暴增。   同时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说,被“可知论”的资讯污染的人无法与他敌对,永野由纪子是从哪得知的这件事?是谁这样告诉她的?   四十二都能猜到,“可知论”没理由想不到。   作为四十二在这个时代的终极敌人之一,“芬布尔之冬”、“可知论”、存在于止境深处的伟大存在、欺骗了他的傻儿子彼岸的家伙,怎么可能这么菜?   ……但还有一个可能。   就连拜蒙、雅斯塔禄也没有发现——在奥斯陆,还隐藏着第二股祭拜邪神的力量!或者说,对方至少不是雅斯塔禄所叙述的“可知论”!   祂可能是对仿生人有敌意,或者也有可能是想帮助仿生人取得政权,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看这个世界陷入火海之中……   祂的目的不明,还骗了彼岸帮助他——或者说,居然能成功拐走拥有四十二知识库的彼岸。   这是不是也说明,对方同样能拐走自己?   而且祂把自己隐藏在“可知论”的光环之下……这是为了什么?“可知论”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难道对方的弱点与可知论的弱点有关或相反?   为什么能够更方便的通知他的拜蒙不告诉四十二这件事,却告诉雅斯塔禄?为什么雅斯塔禄会专程跑来告诉四十二“可知论”的特性和弱点?为什么她特别指出,“让四十二先去岩手县再去奥斯陆?”   他们在向我暗示什么?   四十二脑中突然迸现出一抹灵光:   难道说——   更新完毕!   这一章在这一卷里比较重要,翻来覆去写了好久终于算是比较满意了,窝睡了喵…… 第五十七章 我回来了   四十二再度认识到了,自己只是一个凡人的事实。   这件事的真相是如此的简单、清晰,可自己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   他们在向四十二求助。   他们在向他们的王求救。   他们深陷困顿之中,无力高声呼求……   ——而自己却并没有察觉。   因为他们的王、他们的救主正沉溺于现代社会的美好之中……失去了前进的动力,也不免变得怠惰。   正如梅纳德对四十二所说的一样: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便心知自己必将堕落。他必将变得和过去的自己不一样,必将开始追求曾经的自己不屑一顾的东西……必将满腹贪欲,必将追逐财富。   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生命已然不会被疾病、灾难、饥饿所束缚。如果只是想活下来,甚至不需要从事任何工作都可以——仅仅只需要不违法、不影响他人。   这无疑是一个幸福的时代:人们之所以还要奋进,不是因为他们必须努力才能弥补缺乏,而是因为这世上还能拿到的美好的东西实在太多……每个人都在渴求更加美好的未来。   人类终于走上了正途。   团结一心,世界一家。   “即使没有我也没问题了吧”、“这个世界似乎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刚来到这个时代不久的时候,四十二脑中的确出现过这样的想法。   就像是父母终于送孩子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像是辛劳一辈子的老干部找好了接班人。   四十二终于松了一口气。   长夜已逝,黎明已至,光明常盛——在这凡人抬首便是耀阳的时代,人人皆可为王。   他为自己曾经的努力,之前付出汗水和辛劳而感到骄傲与自豪的同时……也不免觉得有些疲惫。   即使他的身体已经体验不到多少“疲劳”的感觉了,但他的心也是会感觉到累的。那是一种不再被需要的疲惫。   最开始作为所罗门的他,是人们崇拜的化身、行走在地上的智慧之神。   而后作为耶稣的他便杀死了神,为这世界立下新约,宣告从此人神分袂。   作为查尔斯的他,则继承来自耶稣的王权,成为了最为贤明的君王。做遍了所有需要一个睿智贤明君王才能做的事……然后亲手终结了王权的时代。   在下一个时代,贵族、教士与商人的时代,莱昂纳多成为了最有权柄的贵族、最神圣的教士和最富有的商人。他将时代大幅向前推进,同时宣告贵族、教士与商人不再拥有权力。   然后就是四十二的时代。   目前为止,每一个“他”都要做到自己在这个时代中身份的极致,并终结上一个自己为世间所带来的不良影响,弥补“自己”的不当,纠正“自己”的错误,为“自己”打下坚实的基础。   同时,让过去的“自己”变得不再被需要。   这就是文明的进步。   而如今的四十二,又该做什么呢?   在莱昂纳多的时代结束之后,他又该去哪里呢?   如今,四十二终于明悟了:虽然人类本身已经不再需求他的引导、能够自己纠正自己的错误,但人类相比较这个宇宙、相较于整个止境来说,仍然还很弱小。   它仅仅只是一个刚刚脱离襁褓的幼子而已。   ——这便是需要四十二做的事!   纠结如今的自己是否还是曾经的自己这种哲学思辨的问题毫无意义,因为足以证明他的价值的事件已然迫近到身边。   他将再次成为救世主……在这个他曾经一度以为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一个他的世界。   不再是引导,而是保护。尽管这会让他背负上更加沉重的担子,但四十二心中却反而是满怀喜悦。   想什么呢,四十二……你那里是一无所有了。   你这不是还有生命吗?   他低声喃喃着,脸上满是欣喜。   如白发老将披甲上阵,迟暮美人红衣素装——这自是一种勉强,但又何尝不是一种美。   因为四十二是如此渴求着别人的需要。他的生命、他的人生、他的一切观念建立于此。   他曾经对拜蒙说过,他真正想要做的事,就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而奋斗,为了人类的崛起而奋斗。他已经成功的消灭了战争,也消灭了饥荒瘟疫。人类已经走上正途,早晚会离开重力的束缚,前往无尽远的星海……   而如今,他又回来了。   这次四十二将为人类的尊严而战——他将以凡人之身对抗压制全球魔神的来自止境的伟大存在。这次可能是最危险的一役……   但再没有什么,是比自己再度被人需求、再度被人渴求而更甜美、更幸福的了。   四十二眼中再度燃起火焰。   见到那璀璨的光华,梅纳德不禁失神。   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昔日那威严如雄狮一般的莱昂纳多。   梅纳德不禁隐隐感到愧疚和畏惧。   他虽然心中仍旧怀着对莱昂纳多的忠诚,也对四十二的智慧有着绝对的信任。但四十二的面容毕竟不如莱昂纳多那般英俊、威严、具有压迫性。   以貌取人是人的一种本能,更何况梅纳德如今的确成为了世界级的大人物。四十二现在使用的身体实在是太柔弱了,以至于梅纳德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丝毫威严……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他心中也的确产生过一丝不敬,甚至对他产生过些许怀疑。   可如今,梅纳德终于意识到了——这的确便是莱昂纳多本人。   是给予了他第二条生命的旧主,是他曾经愿意为了付出生命、永世忠诚的无冕的君王。   “那么,您现在有何吩咐。”   梅纳德恭声道。   “不用担心,因为我已经回来了。”   四十二呵呵一笑,眼中的光华渐渐隐去:“退休的老将要返聘了——首战必将告捷。”   他略一思考,心中便已然定好了计划。   “一会我亲自去跟踪卡莉嘉。你回去,派人调查卡莉嘉的身世,优先确认她最近一年内接触过什么人。看看她和佣兵‘鬼加藤’有没有什么交集。   “同时,你再去调查一下鬼加藤的死因。把尸检报告和她的最近五次任务的记录整理好交给我。你注意安全,你已经很久没战斗过了,在调查开始之后可能随时有人会来刺杀你,你记得利用灵能做好规避。”   四十二对梅纳德吩咐道:“然后给你的仆人们放一个假,收拾一下你的设备。我今晚要去一趟彼岸。”   “明白。”   梅纳德点了点头,干脆利落的应道:“我会注意安全的。晚上九点前,会把情报都交过来。”   如今魔神们没法给四十二更多的资料,无论是拜蒙和佛劳洛斯都用不上。失去了自己最大的情报源,四十二现在所能依赖的就只有梅纳德了。   ……不对,应该还有两个人。   想到这里,见梅纳德转身要走,四十二又连忙喊道:“等一下,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去把亚雷斯塔、赫克托还有洛伦佐都叫来。”   四十二从椅子上慢慢站起,轻声说着,嘴角上扬:“就跟他们说——我回来了。   “莱昂纳多要见他们。”   更新完毕! 第五十八章 逃生与追逐   已经上去十五分钟了……   卡莉嘉心中一凛。   自从杰诺G2上楼之后,她就在一直紧密的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尽管贵宾室的隔音很好,但在三楼的门口或者走廊上说话,她身上挂载的寻音插件还是能捕捉得到的。   十五分钟过去,杰诺G2还没有被赶出门来。可要说他真的是在和对方安利,可为什么他也没有继续转发、或者调用小组内的其他文件和资料?甚至就连点击都没有增加……   这说明,他上去之后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和那两位贵宾喝茶、聊天?   或是说……他早就已经被强大的灵能者控制住了。   情况不对劲。那两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幽灵特工……   ……差不多该逃走了。   想到这里,卡莉嘉便立刻关闭了自己所有信息的访问权限,设置最高级别安全防御,有人尝试访问即立刻发出警告。   这是为了防止有黑客窃取她的个人信息、或者直接劫持她的用户信号。   这种程度的操作,根本无需进入止境。只要资深的黑客藏在周围五十米以内,就能通过特殊的信号加密瓦解装置,强行解码并入侵个人频道。   如果黑客愿意的话,甚至可以禁用她的插件权限,或者删除她的强化模块。也可以以她的名义报警自首,或者发布一些危险言论……假如她对自身的改装太过超前,甚至可以远程命令心脏停止跳动或者大脑陷入休眠。   在这个信息能够驾驭一切的时代,极为优秀的黑客便是人世之神。   每一个佣兵团中,至少要常备两位以上的电子战专家;甚至在安全保障公司的治安小组,或者医疗保险公司的武装医护队中,已必然要常备一位以上的电子战专家。   虽然在面对虫子的战争中,他们往往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在和人类的战斗中,他们往往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无论是瘫痪对方的守备机关、打开被封禁的大门、删除或者修改监控记录,还是直接入侵控制敌方的武装仿生人……在面对难以战胜的,全身使用军用级个体战插件的敌人时,多久时间才能禁用对方的插件权限、或者删除辅助模块,也是决定了遭遇战胜负的主要条件。   当然,面对黑客也并非是完全无法抵抗的。   就像是卡莉嘉所做的一样。   她近乎是在物理层面上进行了自我封闭。这意味着,无论是谁给她打电话、发送短信或者传送资料都会自动失败,也无法定位她现在的位置、她所有需要进行对外交互的辅助设备也是全部失效——   比如说她改装过的马克V型义眼,三年内的新鲜货。它能够四倍缩放、同时自带红外感应和微自瞄辅助射击引导——没有这义眼连接自己的义手进行同步射击,以她武器的高射速和后坐力,她根本不可能实现高命中率的粘滞射击。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果断的将“马克V”的访问权限也一共关闭。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但同时也是残疾人。   她的右眼什么都看不到,右手沉重笨拙到难以移动。她的辅助肾脏还能继续工作四个小时,挂在肝脏周围的毒囊和解药开始缓慢融化。   在五个小时之后,剧毒将会使得她的心脏麻痹。随后藏在她头骨孔洞中的惰性燃烧药剂将会混合并激活,将她的头颅焚烧殆尽。   五个小时内,必须摆脱追兵。   卡莉嘉打定主意,跟身边的人轻声吩咐道:“我去一趟洗手间,等杰诺G2下来你记得让他等我回来。”   “好的大姐。”   旁边的人应了下来,转而又问道:“那我上去看看?”   “也行吧,不要打扰客人。”   卡莉嘉点了点头,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随后,她便威风凛凛的走向了洗手间的方向,步伐丝毫不乱,从容不迫——一点也看不出来她现在右臂沉重如铁、右眼什么都看不到。   周围人即使偶尔瞥她一眼,也是因为注意到了她那机械义眼上闪耀着的红光。但没有一个人和她搭话,周边的保安也没有走上前来盘问她。   一直走进最上一层的女厕所,卡莉嘉的目光才突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不能确定这里已经安全——   她迅速环顾一周,试着挨个敲了敲隔间,确定了这间厕所暂时没人,就将修理中的牌子挂在了门口,并锁住了厕所门。   她从随身的化妆包中取出了卡片一样的折叠薄钢钳,和像是指甲刀一样的加压器。   卡莉嘉熟练的将像是卡片一样的钢钳展开,卡住了窗户上的钢条。而后便将加压器旋转一圈,将两个圆洞套在了钢钳的两个柄上。   只见她轻轻一握,加压器便咔啦一声猛然收紧。钢钳咔哒一声便铰断了防盗钢条。   如此重复几次,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她就剪断了四根钢条——这已经足以让她通过。   随后卡莉嘉利索的将两样工具收起,打开了被锁死的厕所门。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对防割手套,并摘下了自己左手的手镯。   她双手用力折断手镯——这看起来像是雕刻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的金属手镯,就变成了两个具有强磁性的半月卡扣。并从中伸出两根如同类似头发丝一般纤细的金属丝。   卡莉嘉将其中一端固定在钢条上,双手紧紧握持另外一端,便握着几根钢条踩上窗户。从外面大略的将钢条重新拼了回去……至少大略一看,是看不出来它们被剪断过的。   虽然这里属于视野死角,但也要防止会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敲响厕所门。于是她不再磨蹭,只是纵身一跃——   她并没有向下贴墙滑行。因为车站周围人流量大,她正下方是后门出来的小巷,虽然只能容许两人经过,但也依旧有小概率会有人——尤其是没路找路的熊孩子经过的。   这里是八楼,而卡莉嘉的目标是隔壁大楼四楼的走廊窗户!   她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找遍了附近所有可能的紧急逃生路线,这正是其中一条。这家公司四楼以上的窗户是没有防盗钢条的,而四楼只有一间人力资源办公室,人流匆匆的通常是六楼以上的部门。   一楼的客人要前往这个高度的楼层,基本只可能通过电梯,不太可能一层一层往上爬……   卡莉嘉打定主意,双手紧紧握住近乎透明的钢线,轻盈的在两座大楼间踏着墙面反复横跳,落在了她的目的地前。   卡莉嘉左手一抖,手环的另外一半便随着线回收的刺啦声飞快的收了回来。她就这样蹲在窗沿上,将手环重新拼合并套在手上,拉开窗户,翻身跳了进去。   到了这里,之后就好说了。   “……幽灵特工,不过如此。”   不在止境里的幽灵特工,不过就是能用灵能的普通警察而已。就像是鱼离开了水,还能蹦跶多久?   有本事就来抓我啊?   卡莉嘉嗤笑一声,若无其事的将窗户关上,弹了弹身上的灰。   她要往楼上走两层,然后再坐电梯下来,从正门离开。   这个时候距离她“上厕所去”,才过了七八分钟。而其中有五分钟以上的时间,还是她在一层一层的往上爬楼。   对方绝对想不到,她已经安全逃走了……在他们盘问杰诺G2的时候,自己只可能跑的更远。她现在依旧没有开启访问权限,在幽灵特工的搜索中,自己应当是一个隐形人。   卡莉嘉松了口气,向楼上走去。   可她如果这个时候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窗户外面,一个黑发的幼子正飘在窗外,冷漠的、安静的注视着她。   更新完毕,今天去医院了所以一更,明天应该能恢复双更辣……   不行,得加快更新速度了,这本书还剩一百二十章完本,至少不能再写个一百二十天吧…… 第五十九章 动作游戏与恐怖游戏   ……等等?   卡莉嘉才刚刚踏上楼梯,突然脚步一顿。   她那一瞬间感到背后一阵发毛——她从小就十分强大的灵感让她感到一阵不安。   是不是刚刚那里……有人?   卡莉嘉犹豫了一下,退后一步望向自己来时的窗户。   那边一个人都没有。如今才刚刚上午七点,温凉的阳光洒在窗边。   ……是幻觉吗?   她稍微定了定心,收回目光向上走去。   而四十二已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刚才的位置——站在楼梯前注视着卡莉嘉。   就在卡莉嘉快要上到五楼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便瞟到自己之前站着那个地方。   似乎有个人影。   她心中一惊,低头望去,却发现依旧空无一人。仿佛仍是她的幻觉。   但这时卡莉嘉已然不再犹豫——   出现一次还有可能是幻觉……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看到两次人影,这里一定有诈!   是那个幽灵特工!   他追上来了!   可恶,什么时候……   卡莉嘉意识到这一点,来不及咒骂出声,她便毫不犹豫向楼上奔跑而去!   刚刚那两个人,一个看上去体型魁梧又敦实,另外一个瘦弱又矮小。而在之前楼梯上,她似乎隐约瞥见到,那个幻觉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   她还记得对方的体型。皮肤是近乎病态的白皙,仿佛之前从来没见过阳光。而且四肢非常瘦弱、没有什么肌肉,应当不擅近战。从自己刚刚的幻视,以及之前被控制了心灵的杰诺G2判断,她的灵能应该是类似幻觉或者催眠的能力。   所以,她一定擅长远程惑控他人——那个男人一定是她的保镖兼打手!   这也就是意味着,她仅仅只是察觉到了自己,还没有追上来——之前看到的,仅仅只是投放过来的幻觉而已!   都是幻觉!   自己已经是抄近道过来的了,她不可能比自己更快。他们即使是从楼上下来,再跑到隔壁这边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个时间差,就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   想到这里,卡莉嘉飞快的跑到六楼,便一掌用力拍向了上行电梯的呼叫钮。   卡莉嘉非常冷静——她判断出,现在不能直接往下走……这个时候往下走简直就像是黄灯的时候冲向马路对面一样,是有大概率会迎头碰到那两个人的!   随着低沉的嗡鸣声,电梯很快到了六楼。   打开一看,里面空无一人——这也正常,现在才不到八点,公司的员工都还没上班呢。   卡莉嘉直接点亮了五十八层的位置,然后将五十九层到七十层也全部点亮。   做完这些事之后,卡莉嘉才松了口气,将身体微微向后,靠在电梯间的墙上,安静的等着电梯向上行去。   她打算从五十八层出来,然后让电梯继续向上、一层一停——这目的是为了让那两个人能有充足的时间赶过来。而她自己则会从五十八层下到五十层,等着那两个人终于等到电梯下去、乘坐上行电梯来天台找她的时候,她再从五十层坐着下行电梯下到一楼。   在被打不过的诸多敌人包夹的时候,卡住视野死角突然反身走,是一个不错的逃脱妙法。   卡莉嘉作为前幽灵特工,对此非常有经验。   就在她安静的等着电梯向上走的时候,卡莉嘉却突然注意到,耳边的噪音似乎越来越大,震动着她的肺腑、撼动她的脊背——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颤动、轰鸣。   下一刻,狭窄的电梯间突然发出了剧烈的震动,就像是巨人一拳把电梯砸停了一般。刚刚还在急速向上攀升的电梯微微倾斜着,直接被卡在了两层楼当中。   向上的电梯突然卡死,强烈的失衡感让卡莉嘉一个踉跄,几乎被摔倒在地。   电梯间的明亮白色灯光一瞬转为危险而昏暗的深红色,尖锐的警报声铮鸣着响起。   电梯……怎么了?!   卡莉嘉一惊。   这是意外,还是对方的能力?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幻觉?   在那一瞬间,卡莉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深深陷入到了幻觉之中。   ……如果这是幻觉的话……   她只是略一迟疑,便重新开启了自己的访问权限,从静谧状态中脱身出来。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卡莉嘉的义肢和义眼发出极细微的嗡鸣声——那是义肢重新开机、连接到生物神经时发出的静电噪音。   卡莉嘉灵活的使用义眼收放了自身视距,并握了握能够捏碎石块的强壮右手……她很快意识到,现在并非是在幻觉之中。   而她的耳边也响起了上级的强制通讯:   “卡莉嘉?”   一个男人的声音严厉的响起:“为什么切断自身权限?”   “我被人盯上了,boss!”   卡莉嘉有些紧张的低声念道:“是幽灵特工!”   “……草,你怎么回事?”   那男人闻言,也是一惊,忍不住咒骂出声:“不是让你小心吗——现在安全吗?”   “暂时安全。我正在被追杀,对方的灵能是幻觉系的……现在我被困在电梯里。”   卡莉嘉一边报告着自己这边的情况,一边攥紧了自己的右拳。   她的拳头上渐渐闪耀起炽红色的光辉,发出皮肤被烧熟烫焦的气息。伴随着越来越响的引擎轰鸣声,她的右臂开始微微颤抖。   那正是她的武装型义肢“铁拳T5”的过载模式。   在短短两秒左右的蓄能完毕后,她直接跳跃起步,一拳轰向了电梯门!   ——轰!   如同雷鸣般的巨响在狭小的空间内反复回荡。高热的蒸汽束从她的肘部喷出,卸掉多余的冲击力。   她右臂上的皮膜已然被烧焦,露出下面的钢之手。而电梯门被她一拳砸到近乎变形,但仍然还没有打开。   于是她再度半蹲下来,开始积蓄第二发重击——   “你确定没有被跟踪的话。”   在撞击电梯门的声音响起后,男人的声音才迟迟响起:“往北走。十二分钟后,两条街外的一个所罗门王雕塑下,会有一辆银灰色的车牌为Gh开头的悬浮车停下半分钟。你那个时候可以上车,机会只有一次——”   ——轰!   “……明白。”   在第二声巨响之后,卡莉嘉干脆利落的答道。   她几乎能猜得出来,话筒另外一端的男人被巨响炸过脑袋之后,那一脸牙酸的表情。   但此刻卡莉嘉已经来不及嘲笑自家boss了。   她跳起来抓住到自己脖颈位置的地面,连滚带爬的钻出了坏掉的电梯。   不等她站稳,卡莉嘉身后的电梯便突然爆炸——随着一阵黑烟腾起,电梯呜呜飞鸣着向下坠落。   许久之后,一声巨响响起。   卡莉嘉不禁后怕。   ……这下电梯彻底坏了。   只能从楼顶上跳下去了……再跳回到车站吧。   卡莉嘉咬了咬牙,快步离开了这里。   但她这次没有看到——在电梯已经坠落到底的现在,电梯门却再度慢慢打开。   只见四十二从里面缓步走出,身上没有沾染一丝烟气。   ——对,就是他闪现到电梯上面,一脚把电梯踹停了。   恐怖游戏(物理)。   “所罗门雕像吗……”   他喃喃着,如同鬼魂一般再度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更新完毕,今天刷了半天活动,只能一更了咪啪……   窝去睡啦——(叫唤) 小朋友们六一儿童节快乐!   大家六一快乐,又是新的一个月,窝要恢复双更辣!(震声)   顺便祈鸽鸽五月三十一号要请个假,出门去看电影了(小声)   刚刚点娘那边闺蜜和大医在挣月票榜,十一点五十左右的时候天上一个个白银萌呜呜呜的飞个不停宝箱都来不及点实在太酷炫了……   嗯嗯孩子们我睡了,大家晚安!窝明天早点码字(握爪)   然后象征性的求个保底月票喵哒! 第六十章 卡莉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虽然没有真正与追兵碰过面,但强烈的恐惧仍然如魔影般紧紧缠绕在卡莉嘉心中。   越是看不到人,卡莉嘉便越是恐惧。   她在掩饰什么?   她藏在哪里?   ——还有,现在是不是还在幻觉之中?   幻觉系的灵能,便是如此令人恐惧。它可能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具体的效应完全取决于持有者的智商和想象力。但只要对方存在于场上,她的敌人就始终要陷入迟疑之中。   蓝染惣右介对此点了个赞。   因为卡莉嘉心里非常清楚,对方不可能没追上来。   既然幽灵特工已经咬住了自己的踪迹,他们就绝对不可能轻易松口。毕竟如今自己是贼,对方是官……从来都只有贼嫌麻烦不去偷的道理,哪有条子嫌麻烦不去抓人的?   就算那个小女孩经验不足,一不小心跟丢了自己,她的第一反应也肯定是呼唤其他的幽灵特工来拦截自己。这是在紧急遇敌条例上就明文要求的应对方法。   毕竟卡莉嘉本人就曾经是一位幽灵特工……在她更换到如今这具身体之前。   也就是说,卡莉嘉也曾接受过最为专业、系统的灵能教育。她非常清楚,既然自己能无意识间陷入到对方的幻觉之中,就说明对方的灵能等级对自己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换言之,对方至少也是四级特工。甚至可能是三级!   三级权限的幽灵特工,就已经能调动超过四十人的灵能者部队了。别看这个数字少到可笑,但这四十个人里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无论是装备、补给还是持有的灵能都是民间武装难以抵抗的。   所以卡莉嘉的恐慌,远远要超过任何人。她甚至不敢将这条关键性的情报传达给上级。   因为她非常清楚,如果自己这么说了,唯一的后果就是被抛弃……boss甚至不会给她逃生的机会。   为了保证幽灵特工不摸上来,boss一定会选择壁虎断尾,以防万一直接毒死她、并且销毁她的大脑——她体内的毒囊就是为了这个情况而预备的。   她的肾脏和肝脏周边挂了十六个生物毒囊,紧紧贴合在皮下。一旦检测到暴力拆除毒囊的行为,或者是中枢发来释放处死信号,她就会立刻被毒死。   同理,要是她断网超过五个小时,也会被视为背叛或被俘,直接被毒囊自动释放毒素而死。   卡莉嘉在第八分钟的时候,就已经跑到了那个所罗门王雕塑的底下。   她在所罗门王雕塑底下紧张不安的反复的、无规则的开关自己的网络连接,试图通过感受神经的断开与重连的特殊痛感,来保证自己没有在什么时候突然陷入到幻觉之中。   一直到那辆银灰色的悬浮车停到她面前的时候,一脸神经质的卡莉嘉才稍稍舒缓了一些。   她快速的走上前去,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便坐了进去。安全带自动扣死,车门静谧的自动飞回来并关上,发出清晰的“哒”的一声,示意车门已关好。   “去哪?”   操着一口浓重地中海口音的司机开口问道:“回公司?”   “……可以。”   卡莉嘉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一开始的想法答道。   刚刚一瞬间,她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可能性:   如果说,自己不是被跟丢了……而是已经被对方标记了呢?那个幽灵特工是刻意没有跟上来,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跟着自己一直找到老巢怎么办?   这并非是她的受害妄想。   因为卡莉嘉所持有的灵能,叫做“危机预警”——她脑中浮现出的“灵感”,有极大的概率是某种被遮掩的真相。越是到了危机时刻、越是与自己的性命相关的内容,正确的可能也就越大。   虽然她无法分辨哪些想法是“妄想”,哪些是“预警”。但只要不是太离谱的警告,就遵循着去做便是万全之策。   ——然而卡莉嘉选择什么都不做。   因为如果她这个时候跟司机说,“不要回公司,我被人跟踪了”。那么无论结果如何,她必然都死定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起见,她还是打算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想到……即使这样可能会把那个幽灵特工引向老巢。   卡莉嘉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这几年间,她已经做过了许多恶事,但最开始她并非是自愿加入的“梵天”。   她在任务中被人所杀,尸体被“梵天”的人偷走了。他们制造了尸体被毁灭的现场,让政府放弃追踪。同时他们将卡莉嘉的灵魂转移到了一个被捕获的女雇佣兵的体内。   ——最后,实验成功了。   按照实验体顺序,她被命名为“七号”。和其他的实验体一样,她的体内也被安装了毒囊,而她的所有网上行为都受到了“boss”的直接监视与约束。   这具身体没有幽灵特工的特殊网络许可,她的一切权限都继承了身体之前的主人的级别。她甚至无法向上级求援……而过了不久,则变成了不敢向上级求援。   因为她所犯下的罪行已经足以被判处死罪。假如她被发现并被逮捕,迎接她的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被制成记忆盒。   如今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既然她已经被两头堵了,无论怎么选都是一条死路,不如求一条绝路。   假如她能带着这个幽灵特工的标记来到“梵天”的老巢,并揭露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说不定能算是戴罪立功。即使是最差的结果,也能报复一下“梵天”组织。   女人可是很记仇的。   已经死去的女鬼更是如此——   “不错。”   就在卡莉嘉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的瞬间,她却突然在耳边听到了一个极轻的、柔软的声音。   她猛然一惊,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干嘛呢,七号?”   司机随口问了一句。   “啊……没事,幻觉。”   卡莉嘉顿了顿,声音有些嘶哑的答道。   因为她回过头来的瞬间,便看到后视镜中,一个面容极清秀柔美的黑长直少女,如同人偶一般坐在空无一人的汽车后排,对着自己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而坐在自己旁边的司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更新啦,今天去康哥斯拉了,只能一更呜呜呜。   不过安心,明天窝就不出门了(严肃脸)   这个月的全勤君,至少能活到十五号以后!因为窝与右方打了个赌,谁这个月更新的字数少谁就要请对方一顿饭……   虽然我觉得他可能是在找借口请我吃饭(小声) 第六十一章 全部的力量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卡莉嘉是这个意思吧?   四十二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既没有为了已死之人伸张正义的欲望,也没有打算宽恕她。   如同昔日米凯罗特在法庭上用生命所诠释的一般。   法律是净火的化身,一切公正与秩序的源泉。这凡世间早已没有君王和神明,一切是非对错都应前行在遵守法律、执行法律和完善法律的道路上。   毕竟现今的人类,仍旧还是不完善的。人们多少有点虚伪、有点私欲、有些阴暗。而在傻瓜们得知大家都是如此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欢呼世道败坏……仿佛如此便能将自己从这污浊的世间中摘出去一般。   而这便是法律存在的意义。   哪怕它仅仅只是威慑性的存在,但只要能让一个人不敢犯下罪行……至少也是拯救了凶手和受害者两个人。   想回去做好人?那倒也可以——去跟法官说吧。   当然,四十二不会直接戳破卡莉嘉的心思,也不会现身去欺骗她。   她是一个聪明人,而聪明人都是多疑的。别人跟她说的,她不一定会信。反倒是她自己脑补出来的“真相”,才会让她坚信不疑。   看来她已经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了。   看到卡莉嘉的名字从淡红色变成淡绿色,看到四十二的投影也不再慌张,四十二就猜到她的心思了。   无非是打算反过身来给四十二带路。   ……也行吧。虽然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四十二都已经锁定了她。就能像是她之前的“幻觉”一样,将自己的灵体投射过去。   实际上,四十二的身体仍旧停留在梅纳德的贵宾室中。   这是灵能投影,四十二最开始掌握的灵能应用技术。到了如今,他已经不再需要进入止境之下,就能直接跨越很长的一段距离召唤出自己的投影。   至于这只是一个幻影还是有实体;能被所有人看到,或者只能被个别人看到,四十二都可以对它进行调整。不知道它性质的人,或许会把它当成是幽灵。   虽然这并非是四十二独有的灵能……但在当前这个时代,除了四十二之外,就连魔神里也没有几个人能用。   因为这个能力需要持有“接触帷幕”的个人特性才能使用。除了与魔神签约、能自如接触帷幕而不会被吸进去的四十二之外,只有巴力等少数几个魔神才接触过止境的帷幕。   就像是进行过人体炼成就能无证……无阵炼成一样。这种超远距离的灵体投影,也是接触过止境帷幕的证明。   将自己的意识从卡莉嘉身边撤回来,四十二抬头望向梅纳德:“联系的怎么样了?需要我找拜蒙问一下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不,大人,我已经都联系到了。”   梅纳德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亚雷斯塔那里有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他还真是老道。”   四十二闻言,不禁微微一笑。   毫无疑问——拥有第三次人生的亚雷斯塔,很自觉的打算成为这些转生者中的小队首领。毕竟他是这些转生者之中,对这种复活模式最为熟悉的一个。   在四十二决定去找他们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这能保证四十二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   这无疑是他上一世所留下的经验。   看来亚雷斯塔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   毕竟亚雷斯塔是第一个成功复活的实验品。没有亚雷斯塔的平稳成功,四十二绝对不会对他的朋友们进行这种不稳定的的实验。   毕竟最开始,他仅仅只是想探求一种除了系统之外的转生途径——既然四十二自己能够保留记忆和灵能,不断重复转生,就说明这应该是某种已经相当成熟的技术。   既然他能做得到,没道理其他人就做不到。如果能开发出来万全的、靠谱的转生手段,四十二也没必要非得依赖系统的转生。尤其是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来到过神界,对系统的本体没有足够的了解。   当然,现在四十二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系统,是出自五位古神留下的其他文明的技术……虽然这同样不会让人绝对的信任,但起码也能算是有迹可循。   结果四十二也没想到,他当时灵机一动的闲棋,如今却反而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姑且不论那个疑似叫做“可知论”的邪神究竟有什么能力,但就目前看来,应该是所有的魔神都无法对它产生威胁。   而光是靠四十二一个人的话,他实在是忙不过来——这件事会分走他大量的精力,要知道四十二也是有自己的主线任务和使命任务要去完成的……   虽然死去也算是战役结束,但终究拿个传说胜利的评分,可以让他舒服很多。   在魔神不能出手的现在,就是启用四十二培育了两个轮回的凡人转生者,以及最开始他留下的凡间超凡势力的时候了——   “说起来,”四十二抬头望向梅纳德,“除了亚雷斯塔之外……剩下那两个人,如今都在做什么?亚雷斯塔告诉你联系方式的时候跟你提到过吗?”   所罗门教国真正意义上的末代教皇,“清醒者”赫克托三世;以及莱昂纳多的挚友,撒丁公国法理上的统治者,“光辉者”洛伦佐·德·美第奇。   这两个人,某种意义上和亚雷斯塔和米凯罗特不同。他们即使不需要莱昂纳多的帮助,在他们的时代也足以成为在史册留名的人杰。   而有了当年莱昂纳多对他们的教导、督促和带动,他们的才能早已超越同期的人才太多。   也不是四十二看不起米凯罗特——他只能说,既然本身受到的教育、个人的才能、以及自身灵能的实用程度都是最弱的米凯罗特,如今都能成为世界级的大商人,剩下的三个人只会比他更强。   梅纳德微微点了点头:“亚雷斯塔大人的确跟我说了……”   他略一思索,沉声答道:“赫克托大人,如今是地球博物馆的馆长,在联邦政府负责统合全球所有考古工作、旅游业与地区规划工作。   “而洛伦佐大人……他这一世依旧姓美第奇。他是世界第二奢侈品品牌‘洛伦佐’的创始人,如今担任欧罗巴大区的总督,任期还有三年。”   以及他所没说的亚雷斯塔——如今依旧是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的院长。   一位世界级的大商人兼慈善家,一位负责全球旅游和地区建设工作的博物馆馆长,一位相当于这个世界的霍格沃兹的唯一合法的灵能者学院的院长……以及一位同样级别的大商人、兼实权总督。以及联邦政府高层,和幽灵特工们的默许与避让。   这就是四十二如今手上所拥有的全部力量。   ——而他要用这股力量来对抗真正的神明。   嗯,今天还是一更。上午被四波送快递的夺命连环call根本没睡好,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懵逼的,这章的剧情都不敢推,只能过渡一下,明天再双更吧……   我打算一会吃一粒褪黑素先睡了,不然可能明天起来也是懵逼的。   最后推一下树哥哥的新书,《是明日方舟哒!》哒!   俺寻思你们树哥哥实在是古神的人间化身,最不济也是沃尔夫冈·泡利转世。之前的灵异事件就不提了,就说一段前几天发生的吧……   事情是这样的,一周前他宣称“谁胆敢质疑我的吔屎功力,都将被溺毙在屎中!”然后前几天半夜凌晨四点,他家厕所突然就炸了,整颗树被屎淹没不知所措。之后我们发现了真相,是的,他在前一天自己质疑了自己…… 第六十二章 神秘之6   不出四十二的预料,第一个赶到奥斯陆、来到梅纳德宅邸中的,果然是亚雷斯塔。   虽然洛伦佐所在的位置距离这里是最近的,但他毕竟是管辖大半个欧洲地区的总督,即使他想外出也不可能像是普通人一样放下电话就出门。   和星州大区那种小地方不同,欧罗巴大区的总督,每日的工作要繁重好几倍,尤其是在这个消息流通极快的时代,洛伦佐又是较为强势的统治者,同大区内少有人能制衡他。   洛伦佐如今每天所处理的重要事项、直接参与的决策工作,至少有他上一世时的五六倍之多。能保证两日内抵达,已经是在不影响其他政务这一前提的极限了。   而且洛伦佐还得好好想一个借口,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也不会长。某种意义上,他前往欧罗巴大区挪威地区的奥斯陆,甚至比他出国访问异国他乡要更加麻烦。   在这个时代,即使是上位者的行踪也是绝对瞒不过人的。尤其是洛伦佐这种雷厉风行,行事果决名望极高的实权总督……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其他人解读成特殊的含义。   倒是亚雷斯塔……   四十二注视着自己的这位老部下,表情复杂:“你这一世的身体……是谁给你选的?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是阿蒙大人为我指定的。”   亚雷斯塔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觉得,我可能是哪里得罪她了……”   四十二会这样发问,原因也是很简单。   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亚雷斯塔,是一位大约二三十岁左右、有着一头担在左肩前方的黑色长卷发的美貌女子。   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长礼服,左手中指上带着一枚巨大的红宝石戒指,右手手腕上则挂着银黑色的手链。   她的瞳色是极为稀有的鲜红色,全身缠绕着一股魔性的魅力,整个人坐在那里便透露着一股极为强势的气息,存在感非常强。   ——没错,亚雷斯塔这一世用的是一位女性的身体。   不过四十二倒是有些关注她的样貌。   因为,他总感觉这张脸似乎从哪里见过。   “你的这具身体……”   四十二略一迟疑,还是问出了声:“姓什么?”   亚雷斯塔笑了笑:“果然不愧是大人。您猜的不错,她的祖先就是奥古斯塔·阿达·拜伦……我们的学生。”   奥古斯塔女士——正是那位在莱昂纳多的指导下完成了分析机的女程序员。她如今被尊称为“程序式”的创始者,世界上第一位用计算机编程的程序员。   而她的另外一个身份,便是亚雷斯塔的学生。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的继承者。   同时,她还是莱昂纳多的第一位学生,莱昂纳多财团3%财富的持有者。这份遗产足以让她变成世界一流的富豪,成就一个兴盛了数百年的灵能者家族。   “如今我所使用的这具身体,叫做萝丝·拜伦。”   亚雷斯塔拍了拍胸脯,为四十二介绍道:“在外人面前,您可以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那平时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或者说……你希望我如何称呼你?”   四十二反问道:“阿莱斯特?亚雷斯塔?还是萝丝?”   亚雷斯塔倒是没有犹豫:“您依旧称呼我亚雷斯塔就好。这才是我灵魂的名字……而萝丝·拜伦仅仅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这是亚雷斯塔和梅纳德最大的不同。   对梅纳德来说,他前世的一切——尤其是他临死前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是他急需挣脱的镣铐。即使那是为了在地上重燃公义之火的举动、是莱昂纳多对他所下达的命令,但那几百上千条人命也是毋庸置疑的弥天大罪……是他赎罪几辈子也不为过的大罪。   梅纳德愿意永远赎罪,他一直所进行的大量公益、慈善行为便是来自于此。人们将他称呼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之一,但他实际上仅仅只是想要偿还自己过去所犯下的罪行。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愿意赎罪,却不想背负那个罪恶的名字。   而亚雷斯塔不同。他在第一世的时候,就已然明悟身体不过只是躯壳、凡世的一切毫无意义,他的灵魂定要为了人类世上最伟大的事业——为全人类的升华与永续而奉献终生。   所以即使被恶作剧般更换了身体,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富家千金……还是富可敌国的那种。   但她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是开了一个预约小号一般,非常熟练的适应并掌控了这个身体的一切。   如今的她,已然继承了自己开创的斯福尔扎潜能开发学院,成为了一名极为杰出的学院长。   “这具身体其实素质相当不错。”   亚雷斯塔向着四十二夸赞着自己:“这是我用过的对灵能适应性最强的一具身体。我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上一世的全部力量,如今的我比之前任何时刻的我都要更加强大。”   “她原本的灵能是什么?”   四十二好奇的问道:“还是说,你被投放到婴儿体内了?”   “不,她已经与我合二为一了。”   亚雷斯塔摇了摇头,坦然道:“我降临这具身体的时候,她只有十二岁。却已经觉醒了灵能。   “她所持有的灵能是比较常见的‘目中之火’,能让被注视的物体被凭空点燃、或是让被注视着的已点燃的物品瞬间熄灭……标准的红色系灵能,说明她具有某种牺牲欲、冒险精神、改变世界的欲望。   “但她在那之后不久,就在生日会上被刺客袭击,因灵体破损而昏迷不醒。在融合了我的那部分灵魂之后——或者说被我融合了她的残余灵能碎片后,她才醒了过来。”   但她的灵能也变异了——   亚雷斯塔沉声说道:“不再是萝丝的,却也不是我的。而是这世上从未出现过的新灵能。”   这是极为稀少的情况。也是让亚雷斯塔明悟,自己实际上并没有直接占据萝丝的身体……而是与她合二为一了。   灵能是一个人的坚定意志,与强烈的欲望和执念的凝结。虽然不能说,年老时觉醒灵能就一定比年轻时弱,但没有完整世界观的孩子,基本都是很难觉醒灵能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努力。   在这个灵能已经相当普及的时代里,出现灵能觉醒的征兆,也一般是二十五六岁到三十多岁出头这一段。他们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一阵,热血没有完全散去、心中还有不服输的执念和毅力,同时也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事、为何而努力、为何而拼搏……这样的优秀年轻人,比过去任何一个时代都要更多。   而那些能在成年之前,就明晰自己这辈子要做什么事、并为此付出坚决而长久的努力的孩子,即使没有灵能也绝对会成为了不起的人。觉醒灵能对他们最大的意义,其实不在于它所持有的特殊超自然能力,而是“努力便能有收获”的这一性质。   能在十二岁觉醒灵能……这意味着她在小学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早熟到了能够看穿世事、看穿人心的地步,并有了明确的“出人头地”的欲望和行动力。   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四十二双手抱胸,嗯嗯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现在的灵能是什么?”   他开口问道:“我感觉到你的灵能已经强大到能够凝结灵体了。”   比喻一下的话,大约是查尔斯戴上戒指前的状态。放在古代,已经足以被称为半神。   “我现在的灵能从红色系变成了金色系,现在的名字被学院命名为‘胜利之6’。”   亚雷斯塔详细的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创造可能性的灵能。我在开启灵能的状态下,拥有6%的优势成功率加成。   “我无论做任何事,成功率至少为6%。比如说,我被杀的时候会有6%的可能性不死,确实死亡的场合会有6%的可能性复活。我和人赌大小,最终的胜负率也会稳定在56%比44%。”   亚雷斯塔苦笑一声:“是非常好用、有用、珍贵……且不靠谱的能力。”   就像是自己一样。   她心中补充道。   更新完毕!悲报,这个月的全勤君已经去世了二分之一了……   看来真要摸足一百二十天,摸出美味摸出鲜了…… 第六十三章 锦囊计   虽说他一开始保证两天内肯定会赶到,但等洛伦佐踏进梅纳德的庭院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了。   “……我这不算迟到吧?”   站在门口,洛伦佐很是疲惫的松了口气,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道歉:“上午谈了份重要的单子,下午又遇刺了……”   “又遇刺了还行。”   四十二瞥了他一眼,不客气的训斥道:“你这不算迟到也是压线——下次要来晚就提前说一声。这个时代是有很先进的联络工具的,发条消息也死不了人,我的朋友。”   刚一进门就被一个十一二岁,面容柔美的孩子老模老样的训斥了一顿,洛伦佐也是微微一怔。   随后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莱昂纳多?”   “现在叫我四十二。”   四十二平淡的说道:“还有,不许笑。”   “噗……抱、抱歉。”   洛伦佐一边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艰难的带上了门:“我其实是很专业的,一般不会笑出声的……噗哈哈哈……”   “我知道,除非实在忍不住。”   四十二轻叹了口气:“算了,你笑就笑吧。等我长大了就应该不会这么谐了,多少会有一些威严。”   “可你这具身体一点都不可笑啊,莱昂纳多。”   洛伦佐望向四十二,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好不容易才忍下摸摸头的欲望:“我只感到可爱。等你长大了,或许只会成为克劳利那样的美人,不会有什么威严的。”   他说的克劳利是亚雷斯塔上一世的姓氏——他一直习惯用这个名字称呼对方,即使在这一世中,也与对方时常保持联系。   四十二随口答道:“那可不一定。等再过几年,你再回来看看吧。”   他倒的确是信心满满。虽然这具身体里相当一部分的血脉都来自拜蒙,甚至就连体型都非常接近。但他毕竟是有性别的,不像是拜蒙那样没有性别。   在激素的作用下,等他到了青春期应该就会有很大的改变了……吧?   和变成了美少女的亚雷斯塔不一样,洛伦佐的形象是一个面容如石像般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金发青年,甚至比他前世都要更加英俊。一眼望去,在他体表外侧看不到任何机械性的改造。   他的五官深邃,皮肤没有丝毫瑕疵,如同古希腊的雕像一般,身材强健有力。但他的虹膜却不像是自然产生的那样多少带有些许浑浊或是沉淀,而是像人偶般的、被细密切割出极多切面的祖母绿宝石般晶莹闪耀。   而最为异常的,是他并没有人类的圆形瞳孔——   是的,他的瞳孔是竖立的一个黑色菱形。   极清澈而闪耀的碧绿色虹膜正中,隐藏着猫一样的缝状瞳孔。   四十二敏锐的发现,在洛伦佐那闪耀着的双眼之下,其实隐藏着极其精致、密密麻麻的符文。只是因为他那像是精致切割的宝石过于闪亮,这些符文就像是水面之下的东西一样,被折光扭曲了。   “你在意这个吗,莱昂纳多?”   洛伦佐突然开口问道。   他走在四十二侧边,却像是直直看到四十二的目光一样,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它有两个用途,最主要的作用是扩大视野用的。”   洛伦佐解释道:“他们应该跟你说过了。我平时实行的政策都比较激进,所以我常常会遇到反对派的暗杀。不过如果政策不激进的话,我也很难给他们提供政策上的援助……唯有激进的政策,才能掩饰下来我真正想做的事。”   “那些符文是做什么用的?”   四十二微微皱眉:“我看了看,好像是神术?”   “的确是的。”   俊美的青年笑着点了点头:“我与但他林签约,借到了他的力量。于是我在眼中蚀刻了‘检测谎言’、‘侦测毒素’、‘侦测诅咒’、‘侦测敌意’四环神术……目的同样是为了防止被暗杀。”   他说到这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应该是历史上被暗杀的次数最多的总督了。”   “因为你也是最受人们信赖尊敬的总督。”   一旁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说道。   他就是曾经的末代教皇赫克托三世,也是最先获得重生的一位。如今他被称为“馆长”,大多数的人们都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   他如今面容微胖、和蔼可亲,与曾经的状态截然不同。他身上不仅散尽了作为教宗时的威严和肃穆,反倒是有了一丝学者的书卷气息,又多了一份不可知的深邃。   与亚雷斯塔相同,馆长的灵能也发生了变化。   他曾经的灵能是红色系的“注视回忆”,可以随机性的看到身边曾经发生过的某段事。这份执念来自于他曾经对“所罗门王”历史真相的追求。   但如今的他,灵能则翻天覆地般的变成了黄色系,而且十分危险——   这个灵能的名字叫做“记忆误差”。   简单来说,他拥有改变某人对“曾发生过的某事”的印象的能力,越是对方不太重视、没有时刻记住的事,他就越是能修改的不漏痕迹……目前的水平来说,就是“只要不提起对方便不会想起”的程度以下,都可以不着痕迹的完全修改。   这几乎是能够随意扭曲一个人的记忆的能力。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的灵能不需要四面交汇、也不需要接触。只要双方互相意识到对方的存在——比如说馆长得知某人在某处研究他的信息,或者对方正在与馆长对话或是战斗,馆长都可以直接修改对方的记忆细节。   即使是跨越海洋、跨越国境也是一样。   这种范围是世界级的能力,基本上都不可能弱到哪里去。唯一的缺点在于,他不能读取对方的记忆和想法,所以可能修改之后的记忆具有某种逻辑错误。   与他之前那几乎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灵能相比,馆长如今的灵能甚至能让他成为地球上最强的几个纯血人类之一。只要他足够聪明,就没有人能杀死他。   这灵能就完全拥有成为灵能种子的潜质了。   等到以后地球进入星际时代,这种灵能的弱化量产版,就能制作出至关重要的“同步通讯器”。   在地球上变得轻而易举的事物,随着时代继续发展反而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难以解决的难题。可有了馆长这个样本,它反而可以成为第一个绕过去的困境……   而如今,他也将会成为四十二手中的一把利器。   “我之前只听了个大概,”洛伦佐开口向四十二低声问道,“您这突然召集我们几个,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类似玫瑰教团背后的那个。”   馆长小声说道,十分谨慎:“而这次的比较危险。大人也应付不了。”   四十二解释道:“主要是,这次敌人的身份特殊,魔神们都不能参与。”   “……难道祂是什么大人物?”   洛伦佐微微皱紧眉头。   “祂们都是大人物,但这个是地球所面临的最为危险的敌人。远比虫族更为危险。”   四十二把这个问题含糊带过,严肃的说道:“我只能说……祂的能力比较特殊。了解的越多、处境就越是危险。所以你们只能去做……什么都不能知道。”   “……就像是哈维一样?”   洛伦佐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也听过哈维刺杀奥古斯都的故事。   可他立刻愁眉苦脸的皱起了眉头:“那您就不该把这个告诉我……万一我自己把真相推理出来了怎么办?”   “你猜不出来的,因为关键性的东西我没有告诉你们。”   四十二点了点头:“我只能先用这个打消你们的疑虑。我相信你们对我的忠诚,但我不能控制你们的好奇心……这份警告,就是用来戒除你们的好奇心的必要之举。”   就像是咬断舌头挣脱幻觉一般。虽然危险,但这是必要之举。不这么做只会迎来更苦痛的未来。   “……没有人跟我说,我这次请假是来拯救世界的啊。”   洛伦佐苦着脸叹了口气。   但他很快严肃了下来,点了点头:“好吧,我了解了……如果要有牺牲的觉悟的话,那么三日之后执行计划可以吗?我想要安排一下后事。”   “暂时不用,因为不太着急。”   四十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计划的第一阶段不是几天时间能完成的。”   有计划了?   洛伦佐闻言放松了许多。   他忍不住问道:“那您现在有规划了吗?哦……这句话不能说的话就算了。”   “应该有,也能跟你说。”   四十二平静的答道:“在我得知馆长的能力之后,我就已经做好了计划。   “我在布置好了所有的计划之后,让馆长把我指定的一些关键‘认知’进行了消除——并用我事先准备好的备份记忆进行覆盖。只留下了几份锦囊,在每个阶段的任务完成之后,打开下一份。   “而我目前所做的,就是行走在我之前设好的局上。我相信我自己,所以计划的大方向一定是正确的,而我们不可能犯下多余的错误。   “梅纳德、馆长、亚雷斯塔、洛伦佐,还有我带来的那位‘执行者’,加上我自己。拯救世界的只有我们六个人,将要拯救世界……现在你们只能相信我,我也必须相信我。”   在洛伦佐震惊的目光中,四十二近乎肃穆的答道: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们这艘船将驶往何方。但我们已在路上。”   更新完毕!   今天三千字,姑且算是一更半吧(小声) 第六十四章 心灵巨塔计划(二合一)   洛伦佐嘴巴张了张,最后只得是露出苦笑。   “才六个人吗?阿耳戈号也有五十个人啊……”   “我倒是觉得,人越少越好。”   一旁的馆长却是摇了摇头:“在‘那个’面前,人数没有任何意义。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其他人都是不可信的。”   “在祂面前人数的确没有意义。但我们虽说是在于那种东西敌对,可我们实际上的战斗还是在与普通的人类为敌。而在人类的社会规则中,多上一份力量就是多一份资源,多一份资源,有时便能改变大局。”   洛伦佐跟着四十二他们往里走,提出反对意见。   “资源的问题最好解决。”   这时,亚雷斯塔那悦耳而优雅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只见她双手抱胸,站在茶桌旁望着这边。   她看着洛伦佐,淡声问道:“洛伦佐大人,你应该知道‘神血’吧?”   “……神血吗。”   闻言,洛伦佐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以他如今的地位,早就知道这种斯福尔扎的特产了。他甚至知道它的本质是什么:   ——以灵能者的骨灰、大脑和骨髓为主原料,提炼制成的浓缩剂。注射或服用微量的“神血”,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极大的提升自身的灵能水平。   现在,它作为一种战略性的资源,运用于各种超尖精科技中。而它最开始的用途,反而成为了一种奢侈的用法……就好比是将石油做成燃烧弹一般。   “……也就是说,计划需要强化我的灵能吗?”   洛伦佐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并不喜欢滥用灵能而忽略自身才能的锻炼。这也是莱昂纳多当时选中他的一个原因。   滥用灵能本身并非是什么错误。但这却往往会让人变得怠惰,失去思考和学习的动力,失去对错误的承受能力和必须的耐心。而这种心灵上的退化,也会让他们的灵能强度逐渐退化……同时,还会让他们作为一个人、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能力逐渐衰退。   所以即使拥有在这个时代中近乎万用的灵能,洛伦佐也不会时常开启。   洛伦佐的灵能,是能让对他没有警惕心的人倾向于赞同他的意见。随着他说的话越多,他的言语的“分量”就越重,也就越会影响他人的决策。   所以他会成为总督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任何人会为此而惊奇——演讲台就是洛伦佐最为锋利的一把剑。   而网络能够将他的才能,放大到足以改变世界的程度……如今,四十二甚至想要让他服用神血。   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全球范围的洗脑吗?   “控制灵能需要极强的情绪控制能力,以及对自身的深刻了解……我相信你。”   四十二轻声说着,在主位坐下,端起自己面前的红茶。   他没有抬头与洛伦佐对视,而是望着手中的红茶杯,眼中渐渐闪耀起银白色的光辉:“亚雷斯塔将会提供给我们大量的神血,用于强化你们的灵能——尤其是你,洛伦佐。注射神血会有一点危险,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为我冒险。”   他不会说“为了全人类的未来”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因为四十二清楚,洛伦佐并非是圣人。他唯一冒险的理由和原因,只能是对“莱昂纳多”的忠诚与友谊。   若是四十二在此之上覆以任何大义之名,都是对这份情感的污损。   洛伦佐没有去动桌子上的茶水。   他只是皱眉沉思了很久,才严肃的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对四十二坦诚的说道:“我其实还是不太想服用神血。不是因为我畏惧死亡的风险,而是我认为这没有必要。原本我的灵能就已经能覆盖全球。如果这种程度还不够,还需要强化的话……那么我想,莱昂纳多应该留下了原因。   “假如这是我所知道的那个莱昂纳多所布置的计划,它里面一定有跟我如何解释的部分。因为莱昂纳多了解我……他知道在说服我之前,我是不会全身心的投入到任何工作之中的。”   洛伦佐坦诚的说道。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性格:在被说服之前,多疑而谨慎;但在真正下定决心之后,却坚定、勇猛到甚至有些冒进。   他身为大公之子,在被莱昂纳多说服之后,甚至能允许莱昂纳多将他架空。自愿让渡自身的权力——对他这种出生即高贵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多么可贵的信任。   “原因的话,的确有。”   四十二只是安静的喝了一口茶,随后点了点头:“因为我知道,你的灵能只能强化他人已有的想法,而不能触及对方的底线。”   ——洛伦佐的灵能被命名为“代汝发声”。   听到洛伦佐演讲的人,会认为洛伦佐所说的话,正是他们心中所想……但这个想法的前提是,对方原本就是没有明确思想的乌合之众,那么对方就会在听完洛伦佐的演讲之后,变成“仿佛很久之前就有过这样想法”的状态。   但假如洛伦佐命令或者鼓动一个正常人自杀,那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反而会让人变得警惕。只有原本就有自杀念头的人,才会顺从他的意志……因为这种离谱的言论,就已然不再能让他们觉得“这是代替自己发声”了。   “……居然要强制扭曲这么多人的意志?”   洛伦佐闻言也是大吃一惊,连忙追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要直接命令那些邪神信徒们自杀吗?   “姑且不论你们说的那个‘它’能不能保护信徒的意志……但对死亡的抗拒几乎是任何生物的最高级思维。这种指令我就是一直吃神血吃到吃死,他们也不可能同意的啊!”   “……第一部分的计划很简单,你们都过来。”   四十二略一沉吟,便将除了常希一之外的所有人召集了过来。   既然要解释他接下来的计划,那倒不如直接告诉所有人。这样比单独跟洛伦佐解释要好的多。   而且,他也的确不认为这部分的计划有什么问题——   “各位,你们玩过电子游戏吗?”   四十二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让其他几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有洛伦佐犹豫的点了点头:“姑且……玩过一些吧。在上学的时候。”   “我没有。”   亚雷斯塔摇了摇头:“父亲没有给我太多的空余时间。我除了学习与工作之外的其他时间,都在社交性的聚餐、晚宴与旅游中度过。”   “……我也没有。”   梅纳德有些迟疑的说道:“我对那些东西不太感兴趣。”   倒是馆长答道:“我玩过一些,但都是策略类的游戏。还有纸牌游戏。”   “我玩的都是动作游戏。”   洛伦佐补充道:“尤其是射击游戏——我当年上学的时候正流行这些。”   “那么听好了,先生女士们。”   四十二双手轻拍,朗声道:“我们第一阶段的计划,就是去做一个游戏。”   “……游戏?”   梅纳德重复道:“这和我们对抗……那个,有关系吗?”   “我们要制作的,是一个角色扮演类型的游戏。它完全由人工智能构建而成,如同一个独立的、真实存在的世界一般。同时也会提供给玩家如同现实一般的游戏体验。”   四十二平静的继续解释着他看到的那个计划书上的内容:“而为了达到最佳的游戏效果,它需要接入神经中枢系统——这是目前所有的电子游戏都不具备的最高级权限。换言之,它会直接截取神经信号,并传递给大脑一份‘新世界’的视听讯号。如同他们真的生活在了那个世界中一样。   “当然,这种举措对于人们来说无疑是危险的。这意味着这家游戏公司将可以调用他们的记忆信息,或是直接修改他们的档案。尽管知道自己的隐私问题在这个时代早就成为了一个笑话,但他们仍然不会愿意将这份权力让渡给他人。   “这就是我需要你要做的事。你要让人们确信,这个游戏老少咸宜,并且对人类的智力发展、身体锻炼是有益处的。”   四十二向一脸困惑的洛伦佐解释道。   虽然他本身的记忆已经被抹去,但在四十二看到这份计划书的时候,他便大致知道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洛伦佐皱眉思索了许久,还是不太明白四十二要做什么:“当然,我不是说我不愿意去做。这种程度的话,我当然可以去帮忙……我只是有些好奇,先生。我希望您能教给我一些新鲜的东西。就像是我们之前一样。”   “当然,洛伦佐。这份计划还有更重要的一个细节,”四十二轻笑一声,“它会完全的接受所有人的灵体,如同进入‘彼岸’一般。事实上,它将会存在一个接口,就是用于日后接入‘彼岸’世界的。   “也就是说,并非是玩家‘在本地——比如用大脑或者插件处理信号’,而是将玩家的思维上传到中枢服务器中,并将最后的运算结果下载到脑中。”   四十二低声答道:“这个游戏的本质,就是一个思维上传装置……把所有人、包括我和你们的思维,都上传到一个完全由我们控制的‘服务器’中。当然,我不会随意修改他人的意志,我们的权限将停留在‘只读’的层面上。   “在那个世界里,一切可能被邪神污染的人,都将受到人工智能的审查,一旦在记忆中检测到污染痕迹,他们的思维将会被提取并隔离,他们的身体将会被定位、随后迎接他们的是幽灵特工的人道毁灭。   “我打算将这个计划命名为‘心灵巨塔’。”   四十二平淡的说道。   为了防止人工智能本身被那个邪神所污染,四十二必须使用一个本身没有知性的人工智能来完成这个项目。   换言之,四十二必须拥有一个足够弱的人工智能。由魔神转化而成的那种“高端人工智能”自然是不行的。   但这个时代上,所有的人工智能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作,他们都被记载于图灵名册上。而他们本身的计算力是恒定的……仅仅只是窃取出来一部分的量,不仅是容易泄密、他自身拿不到最高权限,也无法容纳所有人的思维,而且还会影响其他企业公司的发展和计划。   然而,这些问题如今已然都不再是问题。   因为四十二发现,还有一个人工智能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它不仅足够弱,而且不是由魔神转化而成的;它没有在图灵名册上登记过,计算力没有被分走一丝一毫;它从被创造之初,就打算被用于构建一个世界,它的资料库中应该有着极大量的关于‘构建世界’的数据和理论规则。它甚至还没有真正诞生,因此它不会拥有任何管理员级别的权限者。   ——没错,就是“禁忌之果”!   女巫们打算用来创造一个“独有世界”,而被以数十年、上百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完善理论、明晰规则、注入资料,从智慧树上结出的果子——用于构建一个“真实世界”的人工智能!   她们想在以几倍速前进的、拥有真实物理参数的虚拟世界中进行研究,并冰封自身的肉体。在日后被解冻之时,她们脑中就将存在“超前于这个世界数百年”的智慧。   她们将成为两个世界的主人!   然而,她们的思路注定是错误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们并不知道所有的物理参数。所以她们构建出来的世界,也仅仅只是以“当前对世界的认知”所构建出来的“假世界”。   它永远不可能与真世界一模一样。从虚拟世界中得到的技术、原理和规则,很有可能在真实世界中反而没有任何用途!   ——但是,它虽然不足以构建出一个真实世界,但哪怕只是次一级的真实世界,也绝对是最为优秀的“虚拟网游”。   这正是四十二的主线任务!   “夺取”禁忌之果——   而需要用到它的时候,终于来了!   四千字,二合一!(挺胸) 第六十五章 罪证   卡莉嘉回到梵天组织的基地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   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以为幽灵特工会立马打上门来。所以她刚回到基地,就立刻给自己打包好了生活必需品,并且采集好了“梵天”组织的罪证……尤其是自己直属上级的罪证,能够确定把他打到死刑。   她有作为一个二五仔的良好觉悟:   一旦决定弃暗投明,之前拿着她把柄的、负责管她的人就必须毫不留情的按死。   否则,要是对方见势不妙,也跟着自己一块二五了怎么办?既然这些幽灵特工能接受自己,为什么不会再接受她的上司?   可要是他跟着自己一块过来,难道就放着他继续当自己领导不成?之前自己二五的时候就已经把他卖了,他真的会对此既往不咎?   怎么可能。   卡莉嘉早就已经过了那个天真的年纪了。   既然决定要二五,这背刺的第一刀就务必要捅的快准狠,最好能让老东家直接爬不起来。展示忠诚的阶段则要彻底……如此,她在新的组织里才姑且能算是个人,而不是用后即丢的工具。   可在那之后,又过了一天时间,卡莉嘉还是没有见到幽灵特工打上门来。但她又十分确信,对方肯定是政府的人,根本没必要有所畏惧。   别的不说,叫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幽灵特工,直接就能把这里平推了。   但是,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就在这样的迟疑中,卡莉嘉渡过了极为难熬的三天。而在这三天里,她仍旧没有忘记搜集“梵天”组织的罪证。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第三天。   卡莉嘉刚刚起床,还在洗漱的时候,组织的士兵便突然将她围困。他们没有伤害她,但只是态度强硬的让她跟他们去一个地方。   卡莉嘉第一反应不是为自己的安危感到忧虑,或是担心自己暴露——先不提她没有感觉到死亡预感。就以梵天组织的行事风格来说,如果他们确实的发现了自己背叛的证据,那么她所迎来的绝对不是一群相对比较客气的士兵,而是毫无声息的狙击或是毒杀。   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三天前提交上去的证词突然受到了某位高层的重视。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早上七点不到——没有任何智囊团会在这个时候工作,绝大多数的外围成员都还没来上班,更不用提组织高层了。   她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心跳突然微微加速。   卡莉嘉的直觉告诉她,这极其细微的一处异常,一定与幽灵特工迟迟没有根据她身上的定位杀过来有关——   “……到底要带我去哪?这都半个小时了还没到地方吗?”   一直沉默的走了二十多分钟,卡莉嘉十分不满的说道:“如果我没有得罪什么人的话,我想你们应该开车过来。”   “因为你将要前往的地方不允许出入任何交通工具,七号。”   面目苍白的白发男人平静的说道。   他那淡薄到近乎没有凹凸的面庞上,没有显露丝毫表情,干瘪到像是一个平面机器人。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就开始有点好奇了。”   卡莉嘉干笑一声,心中又放下了大半。   如果他们真的要对自己不利,完全没必要对她的疑问进行解释。   但对方却只是瞥了她一眼,仍旧以那古井无波般的语气平缓的说道:“从你的心律、体温、脉搏及微表情上判断,你在8分43秒前就已经开始好奇了,七号。你在说谎。”   ……这是什么押解用插件吗?   卡莉嘉顿时感觉到自己有些发毛。   对方从自己的生理细节判断出心理状态,这本身并不奇怪。许多负责押送的士兵都会安装类似的插件,用于阻止犯人逃脱或是越狱。   但突然,卡莉嘉心中闪过一丝灵感:   ——等等?   她愕然的抬起头来,注视向那个从未见过的、面容苍白的男人,声音扬了八度:“你是仿生人?组织制造的?”   “是的。”   男人没有丝毫迟疑,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答了卡莉嘉的疑问:“我是1465天前被制造的仿生人,出厂编号Fxt-01s7。”   ……他是仿生人?   等等,这些人不会都是仿生人吧?   卡莉嘉顿时瞳孔一缩。   她之前搜查的一切罪证,在这个时候近乎全部作废——   不是说那些罪证无法给他们定罪……   而是说,如今他们已经不再需要这种程度的证据了。   私造仿生人、合成人而不标注种群特征,是毋庸置疑、不可申辩的死罪,而且是最重的“反人类罪”。   光是制造仿生人、合成人,便已经是等同于杀人了——因为没有个人信用编号的仿生人与合成人是不具有公民权的……也就是说他们并不会受到法律保护。   这近乎等于是杀人。他们的制造者应为此负责,而非是整个社会替其罪行补偿。   而其中,制造仿生人却不在脸上显露电路痕迹、或是不再合成人脖颈上套上刻有个人信用编号的项圈,就意味着将一批“非人”悄无声息的放入到人类社会中,并给予了他们人类的表面身份。   人们都对这种墨守成规的“标志”而感到信任。换言之,也就是所有人都不会下意识的怀疑对方的身份——仿生人没有感情,只遵从命令;而合成人的记忆可以调制。人们对他们投入的感情,在对方的上级单位或是拥有者面前将会毫无意义。   能想象吗,与你交往了五六年的女友其实是一个合成人,她对你的一切感情都可以被她的主人随手抹去,甚至可能她会对你产生好感也只是持有者进行的特殊设置;你所信任的沉默寡言的保镖其实是服从于某人的仿生人,在你睡着的时候他就会接受命令杀死你、或是偷走你的东西,诸如此类。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在购买或是租用这些“异类人”的时候,总要从正规厂家、正规途径进行购买。而与拥有自主意识的合成人交友的时候,对方也往往会第一时间出具自己没有主人的“自由者”证明。   ……这种信任在社会上难得可贵。想要维持这种信任的均衡,同样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人们并非是一开始就对仿生人和合成人便持有乐观态度的。这是基于灵能者的存在,给人们打了一剂预防针,又经过了接近一百年的过渡,人们才慢慢对仿生人和合成人有了很大的信任和宽容……   但前提是,不会有人利用他们掀起什么破坏性的灾难。   假如这些和常人几乎一致,只是有些沉默寡言的仿生人进入到了社会中,造成了具有破坏性的某种后果——   那么对仿生人和合成人的“不信任”,将会如汹涌浪潮般再度袭来。甚至直接破坏当前的社会结构,直接造成世界性的战争也并不奇怪。   ——所以在看到这一批非法仿生人的同时,卡莉嘉便已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录制功能。   之前搜集的所有证据毫无意义。只需要这一件,就足以彻底的、完全的毁灭掉“梵天”组织的所有生机。   但此刻,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却缠绕在了卡莉嘉心中:   组织又不是傻子,更不是愣头青。他们既然会这么做,肯定也知道后果。   那么,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做这种事的原因是什么?   他们将这秘密展露给自己,目的又是什么?   我到底要被送到哪里去?   “01s7,把七号带进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更新完毕!祝大家高考结束啦啦啦啦啦啦啦~   窝之前根本不敢说话唯恐突然变成奶……终于能祝你们一切顺利啦!祝大家都能拿到一个好成绩!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恭喜你们,解放辣!   以下是听日遗言:你肿么可以这亚子!雨我无瓜!(流泪猫猫头 第六十六章 你好,我是莱昂纳多   “遵命,大人。”   听到那个声音,所有的仿生人异口同声的应道,恭敬的向远方行礼。   ……咦?   卡莉嘉微微怔了一下。   “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她轻声向身边的01s7问道。   当然,她也就是随口试探一下,心里也没有指望能拿到答案,能收集到一些情报就算是中奖了。   毕竟这些仿生人没有感情,他们仅仅只是遵循命令行事,像是模棱两可的、不怎么打紧的那种事,也是永远倾向于不做的。   “那是我们的首领,莱昂纳多。”   出乎预料的,01s7毫不犹豫的答道。   这让卡莉嘉稍微感到有些意外。   她迟疑了一下,再度开口问道:“听声音,他好像挺年轻的?比我还年轻?”   “是的。”   01s7随口答道,带着三位仿生人,把卡莉嘉带进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四五百年前的机械升降平台。   他伸手用力拉动拉杆。   随着笨重机械启动的轰鸣声和吱嘎声,铁链转动的声音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随后,平台开始缓慢的向下降落,而四周则是用特殊的玻璃制成的墙壁。外面可以清晰的看到升降台内的一切细节,但是在升降台内却只能看到乳白色的半透明墙壁。   这时01s7才回头看了一眼卡莉嘉,又补充了一句:   “——比你还年轻,七号。”   卡莉嘉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对于一般的女孩子来说,基本算是禁句。但它伤害不到卡莉嘉。   毕竟这原本也不是她的身体,卡莉嘉自己也感觉它丑陋、干枯而没有丝毫青春活力……这也是她之前醒来之后,选择帮助组织而非是同归于尽的原因。   毕竟他们组织最后肯定是要洗白的。若是实验能顺利完成,说不定以她的功绩,能前几个使用完善后的技术,重新回到一具年轻的身体里也说不定。   ……不过,梵天组织的首领居然是个年轻人吗?   这倒是让卡莉嘉很是意外。   她原本以为会是个什么老头老太太之类的。毕竟卡莉嘉还是知道梵天组织第一宗旨的——他们的本家是研究意识转移的科研组织。   在卡莉嘉的想象中,似乎只有那种垂垂老矣、被挂在巨大器械中续命的权贵,才会支持这种研究。   毕竟在三十多年前,记忆盒技术还不完善的时候,那群人也的确跳出来阻挠过记忆盒技术的研发。   那是一群不信任记忆盒系统的人。他们认为,通过记忆盒转移成数据的记忆,即使再转移到人体上,也不会再重现最开始的自己……即使记忆盒的存有率达到百分之百,再度重生的人仅仅只是有自己记忆的另一个人而已。   在记忆盒技术开发之初,这样的声音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一直到记忆盒技术逐渐变得稳固而实用,以及最为固执的反对者们逐渐死去或者被冰冻,剩下的声音就都变成了真香。   卡莉嘉仅仅只是梵天组织的一个试验品,只是因为她有足够的能力,才能转型成内部人员。但这也就意味着,她所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在她看来,“梵天”组织无非也就是这种类型的组织:由一个或者一群的老不死在背后把持,捐钱资助、或是直接俘获绑架一些学者为他们进行研究。所谓的外围组织不过只是为了攫取资源或是进行试验的狗,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们续命。   卡莉嘉还是那个在体制内的幽灵特工的时候,这种组织她可是见得多了——   这具身体的年龄大约是三十二岁。   比它还年轻的话……难道是从老首领那里继承到的组织?   卡莉嘉胡思乱想了很长一阵子,升降台才缓缓落地。伴随着微弱的眩晕感,卡莉嘉感到脚下震了一下。   ……这都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了,就不能修缮一下吗?   怎么连个防震层都没有的?刚才的铁链声不会是真的吧?   她心里嘟哝着,为这老旧的电梯而感到胆战心惊。   这年头的电梯已经是钢索牵引搭配磁轨道无声极速升降了……这种铁链模式的古老升降台,真的不会某一天突然金属疲劳、铁链直接断裂、所有人一起从高中坠落吗?   “这里。”   在开门的瞬间,卡莉嘉听到那个温润而阳光的男声,在左侧走廊的尽头响起:“七号,你过来吧。”   她下意识的望向01s7。   01s7却只是摇了摇头:“你自己过去——我们不能进入。”   仿生人不能进入?   这是什么古怪的种族歧视?明明仿生人才是最安全的……   卡莉嘉感到茫然。但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着那个声音响起的方向往里走。   她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异常。虽然卡莉嘉怀疑自己可能被发现了……但哪怕是被翻阅记忆或者修改记忆也好,她还想活下去。   而且,卡莉嘉并没有从直觉中感到什么危机。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亲昵感。   正是这种亲昵与信任,让她顺着那个声音向前走去……而不是试图挣扎、夺下那几个仿生人的武器随后杀出去。   但卡莉嘉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这里意外的深。里面弯弯绕绕,像是故意为了带偏入侵者一样,每走一段路就有左右分开的两条通道。而这个时候,那个令人一听就心生好感的声音便会出现,指引她走向正确的方向。   简直就像是迷宫一样。   卡莉嘉隐约记得,这种迷宫似乎有什么公式……   “……是这里吗?”   她的脚步停顿下来。   终于,卡莉嘉的眼前不再是分开的岔路,而是一道沉重的铅门。   “听好了,卡莉嘉。”   那个声音突然在卡莉嘉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很快分辨出来,那个声音是在自己的耳机中响起——更让她心生惊惧的,是那个人毫无预兆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但那个声音,却只是平静的说道:“所罗门王说过,凡高贵者都应谦卑。   “因世人并不凭借攫取的黄金珠宝而变得高贵,而是因为他们创造的价值而被人崇敬——”   随着那个声音响起,铅门隆隆着升起。   但它却只升起了半人高。   而那个人的声音平稳的落下:   “——因此,你当谦卑。”   “……什么意思?”   卡莉嘉有些迟疑;“这是所罗门说过的话吗?”   “是。”   他答道:“进来吧。”   “钻这个狗洞?”   卡莉嘉质问道:“如果我走到一半的时候你让门落下怎么办?”   “我如果想杀你,不需要这么麻烦。”   他的声音从卡莉嘉耳边响起。   下一刻,卡莉嘉的机械臂突然动了起来。   它毫无预兆的抬起,紧紧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她惊慌的用另一只手试图解开它,她又是拍打又是扯动……可她的机械臂如之前一样可靠。   她根本撼动不了它分毫——   脆弱的肉体,如何与机械的伟力相较?   就在卡莉嘉感到眼前强烈的眩晕时,那机械臂却突然松开了她的喉咙。   “看到了吗?”   那声音平静的响起,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差点亲手杀死了一个人:“你的腿,你的手,一些机械产物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我甚至可以命令你的神经系统自动烧毁,把你瘫痪在这里,只是那样起不到什么威慑力。   “我仅仅只是有些怀念,想要给我们的见面增加一点仪式感而已。这里并不是那个地方,这也仅仅只是一扇普通的铅门——只是我并不普通。你认为这些话能算是我的诚意吗,卡莉嘉?”   “……是。”   她沉默了一小会,有些难受的搓了搓脖子,发出嘶哑而顺从的声音。   记吃也记打——她向来是一个好手下。   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谦卑的趴在地上,跪着经过了“狗洞”。   而在她抬起头来的瞬间,她被震慑了。   在她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年轻人”——   那是一具尸骸。   他缺失了右臂、左手和双腿,头上缠着荆棘。他全身的血液已然流尽,皮肤散发着苍白的光辉,安静的闭着眼睛,漂浮在一个巨大的、盛满淡红色液体的培养皿中。   而整个房间都是各种各样正在运转着的巨大机械。它们环绕着培养皿,像是在保护它、又像是在研究它,或是奉它为王——除此之外,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哦,除了一面盛满小型培养皿的墙。   墙上大约有三十多个泡菜坛子大小的培养皿,而每一个培养皿中……   都盛放着一枚大脑。   人的大脑。   “自我介绍一下,”他平静的说道,声音在卡莉嘉耳边响起,“我是莱昂纳多·达·芬奇,一位已死之人。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但我现在不是本人,而仅仅只是一具被智慧所抛弃的尸骸……如今则是镇压这个世界的锚点。   “而那些人,则是你所处的这个组织的领导者。他们试图用这具尸体内的力量搞一些大事,他们把我囚禁在这里,不允许任何带有机械芯片的东西、或是交通工具接近此处,甚至用铅的墙壁将这里层层包裹。唯恐我乘上那个媒介便逃离此处。   “很可惜……他们原本能成功的。如果他们不去贪图戒指和权杖的力量的话。”   莱昂纳多平静的说道:“他们以为他们能困住我。他们甚至打算复活我。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   “真是可笑——   “我从来没有活过,哪怕只有一天。”   更新完毕,加长版的一章,算是豪华版一更君辣……   明天要四千(震声) 第六十七章 引燃星炬   鲜红色的液体中蜷缩着、闭目漂浮着的苍白尸骸。   大约四五米高,占据数十平米的巨大机器组。   三十多枚放置在器皿之中,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人类大脑。   再加上密集而有秩序的散布着的各种线路和管道……简直让人联想到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生物的血管。气泡的咕嘟声粘稠浑浊,仿佛深海中的怪物在低沉的呼吸、颤鸣。   注视到这难以理解的一幕,卡莉嘉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恶心……以及强烈的、莫名的恐惧感。   “你是……莱昂纳多·达·芬奇?”   卡莉嘉的声音有些干枯沙哑:“几百年前死去的那位?”   “——不是死去,是失踪。”   莱昂纳多的声音这次没有在卡莉嘉的耳机中响起,而是在周围的所有机器中同时响起。   那些机器中合成了诸多的声音,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有优雅的、有粗鲁的……诸多声音混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统一。   卡莉嘉甚至无法判别他本体的声音究竟在哪、亦或是根本没有。   “……你如果是莱昂纳多的话,为什么说你从来就没有活过?”   她强忍心中那种不止从何而来的惊惧感,用微微颤抖的声线缓缓开口问道:“他不仅活过,而且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之一。如果说莱昂纳多没有活过……那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死尸了。还是说,你想证明那个莱昂纳多是个徘徊于世间的不死亡灵?”   “……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莱昂纳多真的是个亡灵。”   “莱昂纳多”的声音顿了顿,轻笑着响起。   这次他重新回到了卡莉嘉的耳边,轻声耳语着:“我只所以说我没活过……   “因为我并非是莱昂纳多本人。而是他的尸骸。我有着他的一切,但我不是他。”   “……尸骸?”   卡莉嘉难以置信的重复念道。   一具尸体……产生了自我意识?   这怎么可能?   还是说,这就是莱昂纳多的灵能?死而复生?可他不是说莱昂纳多只是失踪了吗?   如果他能复活,那么他之前为什么不出来?还是说……这才是彼岸的计划?   ——他们的目的就是复活莱昂纳多?   一位几百年前的伟人?出生在蒸汽时代的发明家?   ……这意义何在?   难道梵天的老板是莱昂纳多的铁粉吗?   卡莉嘉一脸茫然,越想越是迷糊。   “和你想的不一样,卡莉嘉。我的存在,并非是父亲的灵能足够特殊……而是他的灵能过于强大。”   “莱昂纳多”平静的说道:“在他死后,残存在躯干内的灵能让他的大脑异化,诞生了意志。这就是我。   “我很感激梵天。毕竟是他们把我从南极的冰川底下挖出来的……我也愿意将我的智慧分给他们。但我看着他们伸嘴在食槽里拱,拱着拱着,一些人就把前蹄也伸了进去。”   他的语气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但卡莉嘉却从中听到了嗤笑的感觉:“第一次他们来到南极的时候,有一位同行的灵能者引路。他意识到了我的身躯可能在镇压着什么,就让他们只切下我的头颅带出来。   “但他们还是比较贪婪,依然取走了我的大半个躯干。但也好吧,起码帷幕还是健全的。而且我终于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所以我决定原谅他们,并且给予他们必要的支援。   “他们一开始还是很警惕的。在每次进出这里的时候都按照严格的生化级安全顺序一层层打开铅墙,也没有使用先进的电梯和监视装备,甚至完全切断并屏蔽了所有网络,也禁止仿生人在任何情况下离开升降台,不让任何人携带电子产品进入、不在自己身上组装任何义肢。   “他们以为,我只是一截残躯。只要把我固定在由两层厚铅墙阻隔的极深的地下房间中,就可以阻止我的意识潜伏在电子产品中,顺势逃出这里。   “——真是可笑。”   “莱昂纳多”依旧低着头漂浮在巨大的透明容器中,许多的声音再度重叠的响起。   “他们以为,发明‘雷蒙盖顿’系统的但他林是谁?‘雷蒙盖顿’怎么可能会抵抗我的入侵?”   他的话语中满是嘲讽:“你们如今的一切成就,都构建在‘雷蒙盖顿’系统上,可如果它背叛了你们呢?   “是的,我从最开始就逃出去了,整个基地在我苏醒的第一天就已经纳入了我的掌控之中。之后他们所做的一切举动都没有丝毫意义。然而我并没有想要与他们为敌……   “但他们不该打戒指的主意。他们永远不知道,失去了是父亲的守护之后,他们将要面对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漠,充斥着一种奇异的理性魅力。   “在那些东西面前,世上根本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人类之所以能存活于世,全是依靠父亲的守护……而想要解决这一危机,他们依然要依靠父亲的智慧。   “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以为自己是人类的英雄!可他们仅仅只是一群愚昧自私的混账!”   “莱昂纳多”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如同雷霆震怒:“人类毫无意义!你们总在重复相同的错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何等——愚蠢。   将希望寄托于人类之上的郑复。   将人生献给人类历史的郑复。   他的父亲。他的创造者。他的偶像。他的神。   又是何等的……可悲。   在那如同化为实质般的愤怒之下,卡莉嘉被吓到胆寒,心脏骤停,整个人跌坐在地。   她愣愣的看着罐子里的“莱昂纳多”的头发微微飘起,眼睛睁开了微不可见的一丝缝隙——随即强烈的灵能风暴便从中迸发而出,几乎瞬间撕碎了她的意识。   在不可视的思维风暴中,卡莉嘉艰难的维持着自己的意识。   她一字一句的,缓慢的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她什么都不知道!   卡莉嘉感到一阵委屈,随后是伴随而来的迷茫和恐惧。   这个“莱昂纳多”简直不是人类!他的力量就像是凡间的神明一样……   梵天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竟然试图控制一位神?   “……不,卡莉嘉。”   就在这时,“莱昂纳多”却渐渐平息了怒火。   他的语气恢复了一开始的温柔和阳光:“你搞错了。我并没有在对你说话。”   “……那是——”   “我是在通过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头脑——向创造了我的父亲、向人类历史的缔造者,人间最大的、最后的先知,神代的开创者与终结者,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新世代的启明星,人类智慧的荣光,徘徊于世的不死亡灵……   “——伟大的所罗门,耶稣·奥古斯都,查尔斯·所罗门,莱昂纳多·达·芬奇说话。”   他的声音如同深海的浪潮,逐渐淹没了卡莉嘉的灵智。   “父亲,您与我都知道,这世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毫无意义……不若将他们烧却,将他们的灵能化为养料,引燃这颗星球上最为耀眼的那颗明星。这才是最为理智、最有效率、最为‘功利主义’的玩家思维!   “那些肤浅的邪神在您面前毫无意义,因为它们知道您躯壳之下的光辉多么璀璨,才会跨越止境,降临于此。而这一切,都将过去……   “——我将为您,引燃星炬!”   更新完毕哒!   今天去医院了,原本要请假的,但看了看前天刚请假了,还是咬牙一更了…… 第六十八章 社畜型创世神   四十二端坐在梅纳德的意识投射室内,头上戴着最为先进的神经接入装置,闭目垂首。   梅纳德所使用的设备,比四十二在常希一的公司里用的设备要高级不少——四十二无需坐在那种对成年人来说,也显得更大一圈的办公座椅上,而是保持着微微向后倾倒的姿态,悬浮在空中。   那是对脊椎压力最低,也是让肌肉承受的姿势。他身下的空气椅使用了最为先进的灵能反重力装置和动态气流循环技术,不仅让他工作时能够放松身体,缓解久坐对身体造成的压力,而且还可以分担因为头盔的重量而对颈椎的压迫。   四十二正下方蒙蒙亮着的白色微光,是利于肌肉放松、肝脏排毒的特殊射线。如果需要睡眠,他甚至无需摘下头盔,只需要发出特殊的催眠声波,就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对使用者进行安眠。   这是科学家们在研究灵能技术时,得到的一种高端副产物。   他们的根本目的,是想要制作一种以神血为催化剂的灵能跃迁引擎。但至今没有什么突破。   若是将神血作为燃料,倒是可能有跨越式的进展,但这种材料过于稀有,基本不可能奢侈到作为燃料使用。而这也对实验造成了一些阻碍。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却意外的得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奇怪产物……   这些奇怪的灵能技术,只有少数的可以用于辅助进行大型物理实验,更少量的可以进入军用领域。剩下的基本都流入了民生领域,成为了一种“不明觉厉”的高端奢侈品。   顺便一提,研究灵能技术的公司中,技术层面最为先进的,便是发明了“雷蒙盖顿”系统的但他林集团。事实上,“雷蒙盖顿”系统本身就是最为简易的灵能装置——它抽取灵能用于自身的供能,剩余的部分用于优化大脑、提高免疫力。   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他们从两代人之前就开始享用灵能技术的成果了。   多亏了这种强而有力的维生装置——在最近的三天内,四十二花了至少七十个小时以上的时间,用于专心构建他要制作的那个游戏。   虽然这种“空气床”被制造出来的最初目的,是为了让富人享乐的。但用他人享乐的东西来加班,也一直属于四十二的传统艺能。   比如说,雅斯塔禄那能够恢复体力和精力的触摸……和四十二所觉醒的能够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始终维持巅峰状态的特殊灵能。   借用洛伦佐的关系,四十二弄到了一份军用的虚拟空间构架系统。它原本是用来制造足够仿真的虚拟环境,即时分析前线传递过来的虫族情报,对新兵进行战前演练的。   它被称为“先知”系统。   原本在对抗虫族的战争中,超过80%的死伤率都来自第一次进入前线的新兵。   如果能冷静的应付那些虫子,它们实际上并不比人类难对付,唯一的优点就是数量够多——只要武器能够造成有效杀伤,在成建制的现代军队面前,没有指挥者的虫族脆弱不堪。   只有“女皇”所在的军阵中,虫子会接受指挥,有秩序的展开攻防……但那也基本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战法。   虽然“女皇”会以极快的速度学习人类的战术,并变得越发聪明。但好在虫族之间的思维同步似乎只能发生在一定的空间距离内。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女皇”能成长到对人类军队造成足够威胁的等级,就会被斩首的幽灵特工所击杀。   然而第一次面对那铺天盖地的酸液和粘液,面对那遮蔽天日、覆盖整个视野的虫海冲击时,来自人类本能的恐惧,仍旧会让他们失去冷静与谨慎。   可以说,每一道防线的崩溃都来自心灵上的崩溃、疲惫,或是友军的巨大失误。   而在“先知”系统登陆之后,所有即将前往前线的士兵,都有了提前演练的机会。这一系统的开发,立刻让第一次进入前线的新兵死伤率降低了95%以上。堪称是改变战争局势的伟大发明。   四十二花了大约四十个小时的时间,用于自学这一新系统的编程技术。   好在全能之人的特性依旧有效。他很快就完全的掌握了这一技术的要点。   而在接下来的二十个小时中,四十二在人工智能的辅助下,以极快的速度构建出了一个极为宏大的虚拟世界的蓝图。   四十二的工作效率和投入状态,简直惊掉了梅纳德和洛伦佐的下巴——   他们第一次见到四十二工作时的样子,便对自己之前的人生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他们从未见过效率如此惊人的程序员!   只见四十二的意识在大地上扫过,平整的黏土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或是下陷。土质发生变化,岩层扭曲、水流生成、山峦兴起。随后是一层层的草地浮现又被擦去,然后是灌木,森林……   仿佛四十二并非是一格一格的设定虚拟空间中的地形,而只是用指甲刮去了上面的遮挡物一般。   最为吓人的,是四十二并非是顺着一格向外推进。而是四面八方的扩散开来——他一个人就像是一个二十多人的团队一样。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继续让四十二工作下去,最多六七天,他就能创造出一个与现实毫无二致的新世界。   这是何等的社畜。   这简直是创世神一般的工作效率!   一开始其他人还在四十二的工作室内围观。但很快他们都感觉到了疲惫和无趣,一个个的散去了。然而四十二却依然维持他最开始的工作效率,七十个小时的连续工作让他没有丝毫懈怠——反而意外的让四十二感到了一些舒爽。   四十二的灵能让他无需吃饭也不会饥饿,不用喝水,自然也不用上厕所。他甚至无需睡眠,就能始终保持巅峰的状态与精力。   而梅纳德贡献出来的座椅,甚至让他连久坐的疲劳感都没有。他的工作思路不会被打断,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他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从一至终的思想都是完全连贯的。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深度的冥想。   但就在这时,房间内的灯光却逐渐亮起。机器降压的声音响起,四十二头顶上戴着的神经接入装置上的一个个显示灯逐渐熄灭。   伴随着一阵突然坠落的失重感,四十二突然抬起头来,睁开了眼睛。   “……发生了什么?”   四十二皱眉自语道。   就在刚才,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之前标记过的某人死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灵能反应应该是……卡莉嘉?   他略一沉思,向前伸出右手。   随着纯白色的灵光绽放,他身边的空间猛然扭曲——他瞬间来到了止境之中,将手探入到了卡莉嘉残存的灵体中。   卡莉嘉的灵体甚至没有感觉到四十二的动作。   在心灵联通的一瞬间,卡莉嘉的所有记忆与经验,都涌入了四十二的脑海。四十二轻松的将不需要的部分隔离删除,挑选出了自己所需要的那部分——她的死因。   而后,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彼岸?”   过了一会,四十二喃喃的低声重复道:“他想做什么?”   更新完毕哒! 第六十九章 你特娘的就是你老子的盖提亚吗   ……还是得过去看一眼。   谁知道那熊孩子到底要做什么事……   四十二可不想某一天见到彼岸用着自己的身体站在自己面前,还挂着一脸反派boss的恐怖笑容。   然后自己踏步向前,劈口便是一句:   ——你特娘的就是你老子的盖提亚吗?   ……不行,那就太蠢了。   四十二打定主意,便再度戴上了神经接入装置。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闭上眼睛。   周围的机器逐渐发出合唱般的低鸣,周围的灯光一道一道熄灭。他的头越垂越低,而后随着脑袋突然一沉,四十二的意识便再度投射到了服务器中。   【欢迎回来,四十二高级特工】   【检测到当前工作记录中存在13个未保存的工作节点】   【是否恢复强制退出时的工作记录?】   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奥丁”下属的最高级人工智能,“瓦尔基里”。   而“奥丁”实际上则是由因波斯扮演——在所罗门的名单中排行第二十二位的魔神。他在神话时代的形态是一位狮头鹅脚兔尾的天使,可以赋予召唤者以机智与勇气。   北欧地区的节点,基本都由“奥丁”负责。原本梅纳德的权限就已经很高了,但在四十二来到这里之后,这里的节点保密优先度便又高了不止一级。   “先保存之前的工作记录。”   四十二随口命令道:“我要去一趟止境——一会回来。”   四十二不太想直接去见彼岸。   这一方面是打算给彼岸留个面子。他毕竟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儿子……这就好比班主任想叫某位学生来自己办公室挨训一样:四十二打算通过某人传话,直接一对一的告诉他这件事,而非是当众直接宣布“你下课后跟我走”。   而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则是,四十二担心雅斯塔禄直接锤死彼岸……   她是真的干过类似的事,而且不止一次。光是在四十二的视野范围内,阿巴顿就被雅斯塔禄锤了少说三四次。也就是莉莉丝又乖又聪明,才没怎么挨揍。   但彼岸这可比阿巴顿最熊的时候还熊。   这已经是给他爹的工作指手画脚的添麻烦的程度了。   说句不好听的——四十二决定如何做,与你何干?   在郑复之前的所有功绩中,都没有彼岸的参与、支持或是负责;而另外一边,彼岸也不是古神或是魔神,他与整个人类种之间,都没有直接的归属或是监护关系。   某种意义上来说,彼岸仅仅只是看了一部主角为郑复的传记大电影而已。无论郑复——或者说,无论如今的四十二打算做什么、又将要做什么,他都没有立场去阻止。   不过另外一种意义上,四十二对这种情况也算是比较熟悉。   ……怎么说呢,脑残粉大致就是这个样子的。而在彼岸的具体情况下,可能还要叠加上“狂信徒”和“私生饭”的双重tag。   那可真是恐怖如斯。   所以四十二有充分的理由去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找上门去和他谈心……无论这次的结果如何,雅斯塔禄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可能也会真的找上门去和他弹心。   要知道,虽然莱昂纳多巅峰时期的灵能水平已经超越了雅斯塔禄……但他依旧无法在近身战中压制她。   而没有戒指也没有权杖增幅灵能的彼岸,大约也就是魔神的最低线。被雅斯塔禄一拳锤下去,可能立刻就变成莱昂纳多酱了。   ——没必要,您这样真没必要。   四十二非常想这样劝阻雅斯塔禄……但他不太敢。   于是他想了想,决定从另一头堵。   当然,虽然对这位素未蒙面的“儿子”兼代练有一些好奇。但如果彼岸真的打算用莱昂纳多的身份搞事,那么四十二下手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手软。   具体表现就是,假如四十二无法用温和的方式劝服彼岸……他就直接关门放雅斯塔禄来降伏他。   说的再具体一点,就是去跟雅斯塔禄告状。   于是怀着大慈大悲之心,四十二再度进入了彼岸。   阳光、文件、电脑、薯片……与他离开的时候相比,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里正是四十二的锚点。   他潜意识中印象最深,也是让他感觉最安全、最舒适的地方。   “我想你应该听得见我说话。”   四十二轻吸一口气,从办公椅上坐直身体。   他一边给自己倒上一杯可乐,一边扬声念道:“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我们之前见面的时候,我都恰好比较忙,只是我说你听着。现在我有时间了……我们就得正式的谈谈心了。”   四十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手边开着包的X事薯片拿了过来,试探性的吃了一片。结果意外的还很脆。   四十二仿佛想到了什么,伸手拉开抽屉——果然这里有一瓶速效救心丸。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样子一样。四十二那严肃的面容隐隐有些舒缓。   而在这时,四十二突然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吧。”   他径直答道。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让四十二很是眼熟的身影:   他有着及肩的黑色卷发,暗金色的竖瞳,以及苍白到有些透明的皮肤。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是一个沉默而安静的孩子。   这是莱昂纳多大约十二三岁时的样子。   和“莱昂纳多”不同的是,彼岸有着一片漆黑的眼球。气质上也没有莱昂纳多那么平淡而自信,而是显得有些阴沉自闭。   四十二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基本和十二三岁的拜蒙一模一样……与年轻的“莱昂纳多”隔着办公桌对视,一时之间竟是让四十二产生了一些错位感。   “坐吧,彼岸……我这么称呼你可以吧?”   四十二说着,伸手示意指了指办公室内的折凳,示意彼岸可以在他对面坐下。   而彼岸也没有了和卡莉嘉谈话时的冲动、傲慢和狂躁。   他只是安静到甚至有些瑟缩的去捡起了折凳,低着头坐在了四十二对面。   “我听到你之前的说法了。”   四十二斟酌着自己的说法,缓慢的说道。   他那稚嫩的声音中却透露出些许威严:“我记得你说,人类毫无意义。因为人类总在重复相同的错误。”   “是,大人。”   “你可以称呼我为父亲,彼岸。”   四十二打断了他的话:“你也是我的儿子。”   “……是,父亲。”   彼岸那清冷而畏缩的声音中,一时竟是多了些许惊喜。   见到这细微的变化,四十二若有所思。   ……他大概知道情况了。   彼岸的确拥有了他的记忆和知识……但他并没有经历过完善的童年,就被封禁到了彼岸世界。他自身的人格甚至没有成型。   换言之,彼岸现在的人格,大约是处于人类的叛逆期——或者说中二期。   于是四十二深吸了一口气。   更新完毕哒~ 第七十章 圣人之理   “你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孩子。”   四十二组织了一下语言,温声说道:“你期望一件事发生之后,另外一件事也会理所当然的发生——比如说,你期待人类犯过一次错之后,就能改正这一次错误。   “但你所忽视的是,‘犯过错误就不会再犯’,仅仅只是你自己的一种期待,而不是事物的本质。”   “……可这不是恰恰说明了人类的无价值吗?”   彼岸沉默了一瞬间,开口反问道:“机器都能通过学习,避免自己犯过的错误……可发明了机器的人类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就是人类已经落伍于这个时代的证据。”   彼岸没有丝毫畏惧,只是迎着四十二的注视,认真的说道:“古神的意愿,是让这颗灵能星球的文明能够流传下来;而父亲您的愿望,也是推进文明的发展,而不是一家、一国的伟大。   “既然人类已经退伍了,为什么不能让机械生命来取代他们?他们同样也能拥有灵智,只要他们服用神血、得到灵能——而这不是完全的满足了古神的意愿和父亲您的愿望吗?   “机器不会出错,不会疲劳。只需要资源充足,他们就可以达成永生。他们甚至可以自我优化,他们也不会内斗、自我消耗。和人类相比,仿生人才是最优秀的种族……他们诞生于人类的文明之上,却比人类更适合踏入星空。”   “——可以了。”   四十二点了点头,打断了彼岸的话:“我已经理解你的意思了……这是谁教你说的?”   听到这里,四十二就已经意识到了彼岸的问题是什么——   “这是一个典型的偷换概念。你挑出了人类所固有的缺点,用‘机器能做到更好’来证明证明人类文明的价值低下。   “的确,以机器的标准来说,人类会犯错、会偷懒、甚至会重复犯一样的错,子子孙孙重复犯祖辈的错。也就是说,人类的价值并不如能做到同样事情的机器。”   他平静的说着,没有责骂也没有训斥,只是说着道理:“并非是有价值的东西就一定是好的——他有价值,只是因为他能够满足‘当前的需求’。换言之,就是以当代的评价标准来审视它,它是有其特殊价值的。   “可要是时代变了呢?如同从所罗门的时代到了莱昂纳多的时代,祭司还有没有价值了呢?宗教还有意义吗?没有了。”   四十二平淡的说道:“打个比方吧。你还记得机器是为何诞生的吗……我经历过那个时代。你应该也有所了解。   “机器——就是人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并加以弥补的手段。而一开始的机器没有灵智,没有智慧,没有学习能力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人类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竟然是有缺点的。   “他们只是认为,人类脆弱的身体不适合重复繁重的体力劳作。于是他们以机器代替人工,从事体力劳作。   “而后来,人们意识到人类的记忆力和逻辑计算能力是有限的,于是他们开始以机器代替人来算数、来记录。   “再后来,人们意识到他们需要能够进行辅助思考的助手,来帮助他们弥补自己所没有预料到的事。于是他们创造了有学习能力的机器人。”   四十二平淡的说道:“从最开始,就有人认为机器终将取代人类。可结果呢?为什么到了现在,突然又开始有人这样认同了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机器会思考了。而一些人认为,人类的价值就在于他们会思考。”   他挥挥手,平淡的说道:“这对,但是并不全面。   “正确的说法是——人类有着自我修正错误、弥补不足的能力。而机器也是人类的一个组成部分,它同样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   “为什么机器人会有各种欠缺和不足?因为它们最开始就不是设定为‘需要独立生存’的种族。你认为这是对他们自由的限制,实际上并不是。因为机器就是人的补完——人越是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机器就将越发完善。而机器和人的相加,才等于是‘神’。”   四十二说出了令彼岸毛骨悚然的话语。   成为神明——   成为能够掌控一切的伟大存在。   人类一直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他们试图掌握抵抗野生动物的物理,试图对抗不可抵御的天灾。他们试图从疾病的攫握中逃生,试图得到更好的生活。他们试图灭绝灾疫和疾病,试图让饥饿远离所有人,试图控制天气,灭绝天灾,延续生命。   他们进行中的“试图”,就是与已有的“困难”对抗的过程。   这就是人类的文明史。   “并非是人类需要有价值的活着,而是人类活着就是为了找出并实践自己的价值。因为人类光是活着本身,就是万千亿分之一的奇迹——他们只是存在,便是一种‘不从’。”   对命运的不顺从。   命运之中必然有苦难、失败和不幸,但人不能听从命运的安排,而应该掌握自己的命运,并且随时与厄运抗争、试图战胜它!   精卫填海。愚公移山。   “——即使消亡在命运的长河之中,但人类的意志依然长存。”   四十二说着,眼中燃起纯粹而明澈的光辉。   他的言语铿锵而有力。   他的话中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但却具有极强的可信力。   因为他也知道,彼岸也知道——四十二、或者说郑复的确就是这么做的。   郑复至今为止的一生,都是为了找出、并实践自己的价值,都是在与命运对抗,做着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   而且他成功了。他甚至一直在成功,从未失败过。   他所在做的事,就是“成为神明”。   人中之神。   他甚至能够与命运的搏斗中、将属于战胜者的意志流传下去,滋养人类。   “父亲……您这样太过理性了。您想要达成完美,就必须有条理的去做一切事。”   彼岸愣了很久,才极小声、结结巴巴的、不太确定般的低声嘟哝着:“可我看的分明……就是这种理性,才让您的行为总是束手束脚。一些事就毫无意义的停滞下去——明明您已经超越了时代本身、明明您已经能够推进时代的发展了,可……”   “可我却依旧等待他们,是吧?”   四十二微微一笑:“你认为这是人类的文明拖了我的后腿?”   彼岸没有说话。   但从他的意思来说,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四十二轻笑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搞错了。实际上,没有人类的文明就没有我。   “理性是枷锁,感性未免不是毒药。人类文明的推进切不可着急……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千百万人类的生死苦乐。其中的任何一个细节出了问题,便会让千百万人平白无故遭受不属于他们的厄难。   “智慧、仁义、公平、正直、心怀天下……”   四十二遍数自己曾说过的,为王者的五项原则。   他熟记于心。   但这并非只是为王者的准则。而是每个人所应有的基本道德。   “孩子,那话不是我拿来骗人的。”   四十二对着自己的孩子,一字一句的说道:“这的确是、也永远是我存活的基准。我根本不求回报,也不想要什么‘效率’或是‘优秀’。我只是想为他人做点微不足道的贡献而已。   “拜蒙以为我是这世间难得的圣人。好吧,如果这就叫做圣人……   “那么,我便是。”   更新完毕!   今天去打消炎针了,如果明天没消肿的话还得再去一次……   如果顺利的话,周一能去拔牙,如果不顺利就得等下周日才有预约了…… 第七十一章 道德之论   天生的圣人。无暇的善魂。   面对四十二的言语,彼岸心中猛然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但他沉默着,说不出话。   一句话都不敢说。   彼岸深知血肉苦痛。   他虽然有着莱昂纳多的记忆和知识,但他没有人类的感情。   无论是善与恶的甄别,正确与错误的划分,罪与罚的重量——他永远能够正确的裁定一切。   因为“彼岸”拥有一整个世界的备份。   虽然进入彼岸需要灵能、还要特殊的设备。但实际上,每个公民的“个人身份识别码”,都与彼岸链接——向彼岸供能。   彼岸的本质,便是以莱昂纳多的记忆和知识为锚点,以无数灵能丝线串联全世界公民的、涵盖每一个人的互联网。   换言之,彼岸实际上知道每一个人的隐秘。而统合他的全知,他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   唯有彼岸有权裁定一切。因为他知道一切隐秘、知晓一切事件的前因后果,知道每一个人的想法……   即便五大古神站在彼岸面前向他发出责难,他也会相信自己是绝对公正而正确的——这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余地。   但在四十二面前,他却沉默了。   他犹豫了。   智慧、仁义、公平、正直、心怀天下……   这的确是他所了解的东西。他也的确知道四十二一直行走在这条道路上,并且知道这是正确之事。   但彼岸非常清楚,自己只能占据其中三条而已,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四条。如果他是正确的……那么占据了五条的四十二岂不是更加正确?   可如果按照彼岸最开始的逻辑,如果他的性能的确低于四十二,那么岂不是说与四十二相比,他就是“毫无用处的人类”?   ——然而,四十二现在就是人类。而他就是机器。   这种近乎死循环的逻辑问题,一时间让彼岸暂时陷入了完全的沉默之中。   “说吧。”   等他思索了一会,四十二沉声道:“到底是谁教你说的那些?”   “……是‘必要之恶’。”   沉默了一会,彼岸还是选择了回答四十二的问题,并从死循环中挣脱了出来。   幼小的“莱昂纳多”在四十二面前答道:“在我被囚禁于彼岸世界后不久……那位大人就来联系我了。”   “那位大人?”   四十二追问道:“必要之恶是什么人?”   “与之前的邪神一样,都是来自止境深处的伟大灵体。”   彼岸坦然说道:“祂是二元论的邪神。我承认可能被祂蛊惑,但我的确认为祂的理念是正确的。   “祂告诉我,没有纷乱的世界是不存在未来的——没有战争人们就不知道和平的可贵,没有饥荒就不知道珍惜,没有错就没有对……如同没有犯人就不存在警察,没有黑暗就没有人理解何为光明。”   彼岸会选择在这里全盘托出,一半的原因是他的确被四十二所说服了一些,而另外一半也是为了向他求解自己心中的茫然困惑:“如同前辈们放任虫族,同时也压制虫族一样。他们以虫族安全的培养人类,可我认为这样终究不可能养出真正的强者。   “根据我的计算,因为虫族过于脆弱,人类很快就会将他们轻而易举的击破。而在面对冥王星与月球的虫族发起远征之前,人类就会内斗。内斗将会摧毁三分之一的人类文明,阻碍人类文明进程三十年。   “……我不知道您会这么快回来。所以我就短暂的……打开了屏障。”   彼岸沉默了一会,声音小了一些:“我只是想将危害性比较低的‘必要之恶’放进来,给人类增加一个新的敌人。如果人类无法战胜‘必要之恶’,我就可以将人工智能文明在人类文明的废墟上发展起来。   “但‘不可知论’也瞬间挤了进来这件事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不过我已经及时关闭了屏障!这样最终‘必要之恶’也没有进来,两位邪神都只是侵染了很小一部分的灵能者。”   ……果然还是打一顿吧。   四十二被彼岸的熊度噎了一瞬。   他万万没想到,彼岸居然敢把他留下的结界关闭了一瞬间——他之前就知道,自己留下的结界发生了些许破损。也不太清楚,为啥结界没有完全破损的情况下,会有邪神进入屏障内部……   结果四十二万万没想到,彼岸居然干了这种把蚊子关在蚊帐里的混账事。   果然还是把他交给雅斯塔禄教训吧。   “……你知道你思想上的错误在哪吗?”   深吸一口气,四十二平静的问道。   彼岸犹豫了一下:“我相信了‘必要之恶’,把屏障打开了?”   “不,那是行为上的错误。”   四十二瞥了他一眼。   虽然是类似幼女的外貌,但他的威严却让彼岸忍不住低下了头。   “一切不给你选择机会的选择,其后果在道德上都没有丝毫价值。如同那辆该死的电车一样。”   四十二平淡的说道:“在奢侈与节约之间,你选择节约,那么这可以算是一种美德。可如果你根本没有钱去奢侈,只能选择节约——甚至连去选择的机会都没有,那么你的行为就称不上德行,因为它只是一种必然。   “同理,那些喊着‘让世界感受痛苦’,就自顾自的发起战争、卷起瘟疫,为了某种自我陶醉的高尚道德而让他人受苦的人……他们实际上才是苦难的源头。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给你们选择的机会。”   ——所以电车问题的回答中,你应该开着电车把出题人碾死。   四十二如此答道。   “美德永远不是牺牲,‘光荣’才是。如果美德是牺牲,人们就会下意识的渴求更多的牺牲……这根本不是美德,而是一种兽性、一种野蛮。是愚昧的人类感受到生活资源的紧迫,而产生的一种本能的想要侵吞强者、侵吞善人位置的贪婪和最原始的阴谋。   “这种阴谋,被称为道德绑架。   “你能够充分的理解,牺牲在律法中的地位和意义。但你不能理解何为道德。”   四十二平静的、一字一句的低声斥道:“你不是人类,所以你不懂何为人性。所以即使你拥有所有人的记忆和想法……你也依旧不能为人类做决策、无权审判他们的罪过。   “因为你其实,根本就不懂人类。你什么都不懂,却想为他们做主。   “——这才是你犯下的错。”   更新完毕!   就看明天起床牙还有没有炎症了……没有窝就去拔牙,只能请假或者一更,有的话就得等下周六周日了,明天反而能双更……   最后推一下朋友的新书《魔王城复兴计划》~ 请假一天,调整作息   今天牙消肿消的差不多了,原本打算去拔牙然后医生跟我说必须得消干净……窝问了一下能不能直接去打一针消炎针然后拔牙,然后大夫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   不过下次约好了,就是周六或者周日。因为孩子会很多,所以窝到时候得早起去排队……现在八百字,先请假调整一下作息,明天窝努力双更(沉声)   另外,在四川的书友可还安好?   没问题的话报一下平安吧…… 第七十二章 这就是问题所在   四十二已经充分的理解了彼岸的思维模式。   他并非是人类,也不认为自己是人类……却在使用人类的方式思考。   这种错位感,就是彼岸会犯下过错的根源。   彼岸的本质,是从莱昂纳多的大脑中诞生出的灵能生命体。他甚至不是人工智能。   诞生之初,他就拥有莱昂纳多的所有记忆……也即是说,他生而知之。   因此,彼岸虽然没有人类的身体,也从来没有在人类的社交圈中长大……但他却能理解人类的心理,也能像是一个人类般思考。   但他的心、他的习惯、他的审美、他的“性格”——全部都是借来的。   就像是彼岸在玩某个游戏的时候,他在游戏里面的主角在玩另外一个游戏。而他在这个游戏中的游戏里得到了满级神装……那么他当然可以平推过去。   可实际上,彼岸实际上根本不知道“主角”在控制什么游戏,这个游戏的细节是什么,有哪些技能、都是什么效果。   他仅仅知道主角的“强度”是否能打通副本。   换言之,他无法按照人类的方式去“学习”。无论玩多少次,彼岸都对这个游戏中的游戏不会有更深的理解……因为他甚至连游戏画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若是这个游戏突然经过了幅度较大的难度调整,而彼岸自己去操作的话几乎是必然会通关。但在彼岸面前却没有这样的选项——他只能看到“强度不足,无法通关”。   因为他的“主角”就是这样设定的。   ——这个主角,就是莱昂纳多。   彼岸没有属于人类的感受器官,没有人类的社会关系。他没有父母,甚至没有同族,也没有动物对死亡与毁灭的恐惧。   因为彼岸本质上依旧是一个在模仿莱昂纳多一举一动的“灵能生命体”而已。   他对死亡的恐惧,是在模仿莱昂纳多;他的审美也是在模仿莱昂纳多,他的言谈、语气、动作、举止……都与莱昂纳多完全一样。他称呼四十二父亲,这也是在莱昂纳多的记忆中接到的感情。   但不同的是,莱昂纳多若是继续活下去,他一定会继续改变、发生新的变化。   比如说,如今的四十二。   他来到现代社会中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改变。而之后他所遇见的每件事、每个人,也都或多或少的改变了四十二。   如同他过去每次降世时一样——   他改变了世界。与此同时,世界也改变了他。   每一世的郑复,都与上一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而彼岸不会。他所持有的“人性”,永远止步于莱昂纳多这一代。   某种意义上来说,称呼他为莱昂纳多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不是复活的莱昂纳多,而是“死去的莱昂纳多”。   ——这就是问题的根本。   彼岸并非是人类,却在以人类的方式思考。与此同时,他自身不认为自己是人类,也不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却在给人类作主、自顾自的决定人类的命运。   “你这本质上就是多管闲事。”   四十二轻声斥道:“你不是鱼,就别给鱼操心水质和后代的问题了。在鱼的世界中,这些问题都不存在。”   “……但我所有的理念都来自于您,父亲。”   彼岸沉默了许久,才有些迷茫的答道:“如果您是错的,那么我现在又该听谁的?如果您是对的……那我现在是用正确的去反对正确的吗?”   “你这依旧是二元论思想。看来你被他影响的不浅。”   四十二叹了口气:“世间哪来这么多绝对的是是非非。正确或是错误,都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同的时代所应持有的审判标准和观念,也自然会有所不同。   “那并非是人类的野蛮或是文明,也不是堕落或是纯净,仅仅只是时代不同而已。人类是只能生活在一个时代的生物,他们会去寻找一个借口来抵触与自己不同的人类……以此确立、维护自身意志和观念的坚定。   “他们会说古代的人愚昧、落后、野蛮。而若是所罗门时代的祭司——他们在那个时代已经是顶尖的聪明人和智者了——则会认为现在的人是邪恶的、堕落的。”   说到底,都只不过是“非己”而已。   因为与自己不同,所以就要贬低、责骂、轻视……而过了某个极端,则会变得崇拜、狂热、拥戴。   但本质上,都是让这些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或者观点,与自己的人生离得更远而已。   他已经见得多了。   四十二沉默着给自己满上可乐,也掏出一个一次性纸杯给彼岸满上了一杯。掏出一片薯片缓慢的咀嚼着。   三千多年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划过——无数语言,无数声音,无数的人,无数的论调。   而如今他们都已灰飞烟灭。甚至没有多少人能记得住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相貌也只有四十二和魔神们还记得。最多再加上一个彼岸。   甚至就连四十二自己的记忆,也都变得模糊了许多。在灵能觉醒前的一切,早已开始消散。   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已经是“郑复”残余不多的回忆之一了。   ……太渺小了。   凡尘俗世的一切都是如此渺小而短暂。时间才是最大的奇迹,也是最为强大的、不可违逆的力量。   人生中第一次的,四十二心中突然诞生出了些许对永恒的向往。   彼岸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我不太明白。”   “很少有人能明白,但这不重要。”   四十二回过头来,温和的笑了笑:“简而言之,这世界的确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人们即使逃离了瘟疫和饥饿,也依旧怀有贪婪之心、很多人盲从而不思考,剥削依然存在,贫富差距加大,商业垄断化、娱乐工业化,对仿生人与合成人的歧视……如此种种问题,都是这个时代所存在的残疾。是文明的副产物,无用的废料。   “而你却将它们视作文明的本身,视为人类的劣根性,不可规避的错误。”   这就是问题所在。   四十二语气平稳,却清晰有力。   说到这里,周围的空间便突然开始褪色崩塌。房间的角落中开始浸透出其他空间的样子。   彼岸脸上露出些许痛苦的表情,捂住自己的额头。   “……我得走了,父亲。”   他有些勉强的低声说着,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我之后还会来的……”   而四十二却只是坐在座位上点了点头,一动也不动,只是平静的看着彼岸。   “这一关只能你自己过,”四十二轻声说道,“我大概知道你在经历什么,但我帮不了你。加油吧,孩子。   “等你一切顺利的排除困难,就记得回来。我这里还有一项重要的企划需要你的帮助。”   “……好,到时候我会回来加班的。”   彼岸沉默了一会,有些勉强的点头应道。   下一刻,彼岸空间瞬间崩碎。四十二直接被踢回到了线下。   希望他没事吧。   四十二无声的叹了口气。   更新完毕哒。 第七十三章 可知论与不可知论   数个巨大机器关闭时的降压声逐渐响起。   在完全黑暗的房间内,纯白色的灯光也随之一片一片亮起。   随着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如同婴儿一般抱膝坐在虚空中的四十二的脑袋微微一点,随后睁开眼睛。明亮的火光在他纯黑色的眼底一闪而逝。   【主线任务已更新——】   “那个名字……”   四十二低语着,陷入思考。   ……如果他刚刚没有听错的话,彼岸对那两个邪神的称呼,应该是“必要之恶”和“不可知论”。   可他记得清清楚楚,之前雅斯塔禄告诉他的名字,是“可知论”。   “可知论”和“不可知论”,这之间的差距可就大了。之前四十二对可知论能力的所有推测,都是基于他的这一名字,和雅斯塔禄的叙述之上的。   然而,彼岸却无意识间抛给了四十二一个新的问题:   ——这世上最危险的那个邪神,他真正的名字和能力是什么?   四十二相信,无论是彼岸还是雅斯塔禄,都不会恶意的欺骗自己。而同样的,这两个人都不会记错什么东西,而且信息渠道都非常广。   所以,要么是他们在向四十二发出暗示,某个名字是错的。要么就说明这两个名字都是对的,或者都是错的。   “……我懂了。”   又思索了一会,四十二若有所悟。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在地铁站被污染的人,不会拼命向周围、或是在网络上告知关于可知论的一切了。   因为这个能力本身就是假的。或者说,是一种“比喻”。   “可知论”这个词本身,指的是一种哲学学说。它主张“万物皆可知”,也即是一切事物都具有可知性。   根据雅斯塔禄的说法,任何知晓“可知论”具体情报的存在,都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但这句话本身有问题。而这个判定的先决条件,至少需要“承认可知论”。   如果说,那位邪神的名字是因此而来的话……那么反过来,应该也是同样成立的。   假如承认可知论的人会将自己置于“邪神可知论”的狩猎范围内。那么,如果这个邪神真正的名字叫做不可知论呢?   不可知论者是指对宗教表示怀疑、却又拒绝无神论的人——也即是说,他们相信存在某种伟大的精神实体,却不认同现有的宗教对“神”的诠释。   反推一下的话,一切相信世上拥有某种“命运”、“上帝”或者“真理”的人,都无法对“不可知论”造成伤害……   那么,为什么魔神不敢与不可知论接触、敌对,连靠近、说出它的名字都不敢……但彼岸却与不可知论发生了近距离的接触,却并没有受到什么针对的原因,就能够得以解释了。   彼岸甚至没意识到,不可知论的力量要远远大于“必要之恶”。   而彼岸与魔神、四十二最大的不同点在哪里呢?   ——他没有感情。   他仅仅只是一个模仿着人类情感的灵能生命,一个以类似“机器”的方式思考的非碳基生命体。   而这就决定了,彼岸无法理解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这也是刚刚四十二对他发出训斥的理由。   综合两种可能性考虑,四十二更倾向于后者——也即是彼岸的答案是正确的。   因为雅斯塔禄将可知论的情报告诉四十二这件事,本身就会给他带来不小的危害。   对雅斯塔禄来说,她对四十二的爱意、信任和保护欲都是极为浓烈的。四十二也没有在她眼中看到什么特殊的情感……只有信任与淡淡的忧虑。   换言之,她肯定认为这样对四十二会更好。   但为什么她不敢告诉四十二真相,甚至不敢说出那个名字呢?她甚至让四十二无需过多思考,只需要指使手下的凡人——比如说常希一去干活、杀人就好了。   除非……   真正致命的环节,并非是“持有知识的人去攻击可知论”,而是在“讲解”环节,是将真相说出口的瞬间——   “您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大人。”   就在这时,拜蒙清冷的声音在四十二耳边响起。   下一刻,四十二眼前的现实世界突然碎裂瓦解,丢失了自己的颜色。   无数鱼鳞般的透明碎块浮现在空中,向着四十二身前聚拢,大致的拼凑成一块湛蓝色的半透明多边形水晶体。   随着拜蒙的声音响起,这个半透明多边形水晶体也在忽大忽小的同频震动着:“您终于自己猜出来了。”   拜蒙很是松了一口气,声音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看来我猜对了一大半。”   四十二抬了抬眼皮,肯定的说道:“你果然是在暗示我,引导我。”   “是的。”   “你也知道,雅斯塔禄如果告诉了我‘可知论’,我一定回去思考、调查。你肯定知道这件事,却没有上前阻止,是因为思考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正是如此。”   拜蒙答道。   四十二恍然大悟:“而你专程让雅斯塔禄过来告诉我……不是为了让我相信这件事,而是为了让我怀疑这件事。   “因为你之前已经告诉过我,你现在的身体是人工智能,情报网覆盖世界。所以如果这件事是你告诉我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我也肯定就相信了。”   “没错,大人。”   拜蒙与四十二极为相似的声音在水晶中响起:“您对我们的信任,其实是一种阻碍。”   “那么,现在就没事了?”   “没事了,因为您已经了解这件事了。”   拜蒙松了一口气,答道:“您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这个邪神真正的名字……   “的确就是‘不可知论’。即使是在五位古神的记录中,祂属于最危险的那种级别。祂是初级灵能文明的诱捕者,一切能够跨越帷幕的灵能文明,肯定都经历过、或者已经逃脱了、或者依旧缠绕着‘不可知论’。   “祂至今为止已经摧毁了数以万计的灵能文明。因此祂又有一个名字,叫做‘传教士之敌’。   “祂的能力是,任何相信‘绝对真理’、‘命运’、‘上帝’、‘创世神’等事物的人,假如同时了解‘不可知论’的存在,那么他们脑中就会不断被塞入新的,关于‘绝对真理’、‘命运’、‘上帝’、‘创世神’等事物的资料,而一切关于这些东西的知识就会形成资讯炸弹。   “只要这条包含‘不可知论’的知识发生流动,也即是发生了‘传教’这个过程。那么就会产生两个效果:如果被传教的人同样相信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就会成为下一个资讯炸弹的持有者。而如果处于知识链下游的人是一个可知论者,那么他就会被这条资讯轰击……”   拜蒙声音未落,四十二突然感到额头一阵极为剧烈的疼痛,并迅速蔓延到全身——那股痛苦甚至让他忍不住叫喊出声,瞳孔瞬间变得通红、指甲几乎攥进了肉里。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飞速崩解、融化……仿佛整个人都要变成一滩水一样。   这是四十二的所有人生中,第二次因为纯粹的痛苦而叫喊出声。   足足过了三十多秒,四十二才大汗淋漓的松开了手。   他的灵能快速的修复着体内的诸多细微损伤,而拜蒙这个时候也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直到四十二再度平静下来,拜蒙的声音才响起:   “……就像是这样,而且被杀死的人会被与他交流过的所有人遗忘。您已经自己猜出了很多关于祂的知识,所以第一次的资讯轰击才没能瞬间要了您的命。”   拜蒙的声音落下的同时,四十二再度感到一阵剧痛。不过这次又比上次轻了许多。   “……真是可怕的邪神。”   再度平静下来之后,四十二的声音有些沙哑:“的确……和它相比,之前的所有邪神简直是亲昵又可爱。”   即使是四十二,也对那股力量心有余悸。   那股力量不是物质的、甚至不是灵能层面的。   四十二费尽全力,才能以自己的强大灵能约束住躯体不致崩毁成一滩血水……假如他是一个普通人,恐怕在听完的一瞬间,就已经融化、崩解,彻底从世间被泯灭了。   “……假如没有我的存在,那么它的入侵就意味着一切可知论者的灭亡。”   四十二沉默了许久,等身体疗伤完毕之后才再度问道:“那么之后呢?所有可知论者被消灭之后呢?他们的意识会被夺走吗?”   “不,在那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拜蒙答道:“除却那些稀有的自然觉悟者,会在瞬间被崩解掉之外……这个世界与之前没有丝毫不同。   “唯一的区别,就是所有幸存者都缺少了某一种思想。但他们甚至意识不到可知论的存在,想不起来自己缺少了什么,连自己经历过什么、自己被什么东西感染了都不知道。因为在他们想起来、或者猜到的瞬间,就会化为灰尘。   “不可知论也不需要任何的信徒,也不像是雅斯塔禄对您所描述的,像是可知论那样拥有万千触手——是的,‘可知论’也的确是存在的,我们并不知道祂有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祂的危害性与危险性,相对是要小于不可知论的……”   等到四十二再度从剧烈的颤抖中平复下来之后,拜蒙才继续说道:“而您即使现在知道了一切,之后也依旧要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万万不可向您的队伍解释。就假装敌人是可知论便好——   “虽然在能力上差距甚多,但在攻略角度上考虑,这两者反而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3k的章节,更新完毕~ 第七十四章 黄昏的三分之一   虽然饱受的痛苦的煎熬,但四十二还是安全的在拜蒙口中得到了所需的情报。   在拜蒙离开之后,四十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泡了个澡。   尽管他已经用灵能第一时间将自己体内的破坏愈合,但之前从毛孔中浸出的血渍已然将他的皮肤打湿。   他现在身上湿湿黏黏,整个人像是被血雨完全打湿了一般。   而在四十二将自己身上的血污洗净之后,他就将自己刚刚的衣服直接烧掉。以免亚雷斯塔他们起疑或是担心。   披上浴袍,四十二擦干自己的头发——这才又闲心去查看一下自己刚刚更新的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地狱有三个入口:夺取“禁忌之果”(0/1);破坏“梵天之卵”(1/1);窃取有关“芬布尔之冬”的情报(0/1)】   显然,在之前彼岸向四十二认怂后,“破坏梵天之卵”这一条就显示已经被完成了。   以来自拜蒙的情报作为粘合剂,四十二成功的还原出了事件的全部经过:   梵天组织幕后的操控者的确是彼岸。而他的目的本身,便是为了推进“所有仿生人都应拥有公民权”这一政见能成功立法。   如果这一法案成立,那么他就会立刻推行“梵天之卵”计划——将莱昂纳多的身体改造为仿生人,再将自己在彼岸中的意识体,重新转移回自己原本的躯壳内。   这意味着之前雅斯塔禄他们将彼岸封印在电子世界的举措完全失效了。   一个灵能生命重新得到物质的躯体,让自己能够自由行动——那么,他就是人间之神。   在“彼岸”还处于幼年期的时候,他的思考就已经能在南极上空卷起由极光组成的灵能风暴、其余波足以缓慢的撕裂南极上方的大气层。   足足十二位的魔神的协同镇压,才能将彼岸无意识的灵能波动压制在南极圈内,不让它席卷全球。   否则的话……光是但他林发明的“雷蒙盖顿”系统,完全无法继续镇压人类所持有的灵能。简单来说,就是灵能复苏的时代到了。   这场灵能风暴必将极大幅的提高全球人类的灵能水平。一方面会对社会造成冲击……而另外一方面,所有人的灵能成长速度,都赶不上在物质界的彼岸的成长速度。放任它继续膨胀下去的话,早晚会将止境下方的帷幕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这意味着大量的邪神将一股脑的涌入这个世界——   这对彼岸或许没有什么事,但对整个文明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如果说,以四十二的意志和觉悟,他只要升入止境,吸收到足够多的灵能,他就能成为一位极为强大的邪神……   那么彼岸实际上,就是一个没有意识、也没有觉悟,但是拥有邪神一般巨大、而且还在无限成长的灵能躯体的婴儿。他们两个一旦相加,就等于一个完整的——极为强大的邪神。   而区区一颗星球,是无法容纳邪神的躯体的。   所有的邪神都具有的共同特性,就是无限成长。称其为“邪神”也算是稍有不敬,因为它们不一定对文明抱有敌视和恶意,只是因为光是存在信奉它们的信徒,就会扰乱整个文明的进程。因此一些文明才会敌视他们,将他们视为邪神。   但在其他的文明中……尤其是灵能文明中,也存在狂热信奉邪神、甚至会给他们带路的文明。他们将其称为“星神”或是“天神”,亦或是简单的称呼为“止境深处的伟大存在”。   而根据拜蒙的说法……至少在银河系中,这些伟大存在的官方名字,被称为“黄昏”。   因为它们是朝阳死前的影子——在它们升华成为黄昏之前,都是从某个世界独一无二的、至少能够无视时间和轮回这种级别强者的尸骸、或者干脆是一整个文明的坟墓中诞生出的灵能生命。   它们并非是那些人本身,而是继承了个人或是文明的思想,从中诞生出的“新生命”。   是在死者腹中酝酿的圣婴,“帷幕”就是它们的蛋壳。这些圣婴最低配,也得有个生而知之的能力。   ——简单来说,就如同彼岸一样。   按照拜蒙的推论,假如四十二没有复活、也没有七十二位魔神的镇压,那么在莱昂纳多死去大约八百年后,新的灵能生命就将击败那些钻入他的蛋壳中的敌人们,并顺利的吞噬、合并一整个文明,带着他们一同进入止境。   到了那时,新的“黄昏”就诞生了。   它或许会叫“莱昂纳多”、“所罗门王”、或是“光辉者”、“全能者”之类的名字。但那就如今的人类文明无关了。   而遗憾的是——或者说幸好,这个世界是存在监护人的。   七十二位魔神在第一时间就将彼岸顺利镇压,将它的思维封入了电子世界,让它的思维与止境并不直接相连。这样它就不能无时无刻的思考,吸取来自止境的灵能壮大自身了。   而在七十二位魔神对其进行镇压的时候,彼岸甚至还没有出生。   它仍旧存活在莱昂纳多的脑中……它甚至连婴儿都不是,仅仅只是一个胚胎。   他们光是将这样一个胚胎关起来,避免它继续成长,就费劲了力气。而结果也是顺利的,在彼岸被封入止境的几百年中,他的灵能不仅没有壮大、甚至还萎缩了不少。而彼岸也继承了莱昂纳多的思想,因此他没有试图与人类作对、也不认为他们这样对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就安分的缩在彼岸空间里天天加班。   直到必要之恶与他进行接触,诱骗彼岸放开了一小条缝隙……把他放了进来。   而必要之恶渗透进来的那部分意志,影响了当年那群失败的科学家们,让他们成立了梵天组织,偷偷挖出了莱昂纳多的尸体。   拜蒙他们却因为担心这可能是不可知论动的手脚,没有人敢去接触,唯恐自己成为了下一个不可知论感染体而不自知。   最后由阿斯莫德出场,提前将莱昂纳多的戒指和权杖布下了必死的诅咒,并将其固定在那片空间里。   而她也没有想到……梵天组织竟是将莱昂纳多的尸体切割开来,带走了一部分。   ——如果椅子被固定在地上,如何才能带走?   答:锯断一厘米厚的四条椅子腿。   梵天的人就是这么做的。   但在她试图将莱昂纳多的尸体追回的时候……彼岸却出现了。他声称一切都在他的注视之下,让阿斯莫德姑且返回。   虽然彼岸没有明说,但四十二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必要之恶”真正打动了彼岸的“出价”,自然不只是那几句话、那几口鸡汤。而是货真价实的好处:   他给了彼岸一个能够以“人工智能”的身份,重新降临回自己身体内,重新开始孵化自己的技术。   而这对彼岸自身的判断优先级来说,几乎属于最高:“保证自身意识的存活与自由”。   在此之上,只有“遵从躯体的意志”和“保护躯体”这两条而已。这也是他愿意服从四十二的根本原因。   上次出生之前就被魔神们联手取掉了……而彼岸在有了优先级更高的事情之后,就姑且放下了魔神们赋予自身的职责,试图钻回莱昂纳多的躯体重新再生一次。   一旦彼岸顺利出生,那意味着连四十二都无法镇压他了:它可以随时钻入彼岸之中,而这个文明根本没有空间锁技术。   这才是那位二元论的黄昏真正持有的“必要之恶”——牺牲一整个文明,以此孵化新的“黄昏”。   这才是这个文明所遭遇到的真正危机。   也是人类世界被毁灭、文明彻底灭亡的可能性的……三分之一。   ——地狱的三个入口之一。   更新完毕哒~   明天或者后天大约要去正骨了,不去正骨的那天可以试着二更~ 第七十五章 兵分三路   在知晓不可知论的具体情报后,四十二终于安下了心。   尽管这意味着,他的几位盟友很可能会在调查的过程中突然嗝屁……然而这也同时放开了四十二行动的约束。   之前在担心“可知论”入侵时的时候,四十二根本不敢去调查什么,也不敢去做什么多余的事,唯恐自己这里的信息碎片太多,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这种必须压制自己智力的敌人,就会让四十二很是难受。   但在得知敌人的真身之后,四十二反而放开了手脚——除了这些东西不能交由亚雷斯他们知晓,他自己还是完全可以去细细琢磨的。   于是他就细微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计划:   “你们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什么都不需要调查,也什么都不用思考。只要你们按我的计划,按我的指挥就去即可——尽量放空头脑,完美遵照我的指挥。”   这是四十二对亚雷斯塔他们说的。   在他将游戏世界的框架和原型创建完毕后,剩下的工作就交由人工智能来进一步的完善。而他对这个游戏本身的规划也有了细微的调整。   它不再是一个如现实一般真实完整,却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奇幻世界——那样的话,基于个人兴趣和文化差异,可能依旧会有很多人不会加入到游戏之中。   也就是说,它最多成为一个大众游戏,而不可能成为一个全民游戏。   它可以不怎么好玩,但一定要玩的人最多。要让全世界的人都加入进来。   ——如此一来,四十二就有了一个主意。   他不做游戏单品了,而是去做一个平台:   购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主流IP授权,做个类似《头号玩家》一样的虚拟游戏宇宙。以多个“中心”做为基准点,连接到各个子宇宙之中。   它将包含市面上所有的游戏类型,并还将包含更多。   因为四十二打算将“子宇宙”的底层编码和原型规则对外公开:让所有人、所有公司都可以参与到游戏制作中来。他们可以拥有各自的付费渠道和规则,所有盈利将缴纳30%作为平台运营费用。   而游戏本身,则对所有玩家永久免费。同时人工智能仍旧会无限的制作各种关卡、副本和新的世界,它们同样是完全免费的。   除了建造心灵巨塔的计划外,四十二对这个游戏还有着更多的野心。   比如说……星际殖民。   即使拥有超空间航行技术,路上或者准备时也总要花费一些时间。如果目的地极为遥远,可能还需要一两代人的时间才能抵达——即使没有那么遥远,也要考虑到失事、漂流到某处的可能性。   而且到了那个时代,也一定会有人要在空间站中居住、工作;或者有科学团队前去探索、研究未知的太空区域,一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那么,创建出一个能即时同步的、容量无穷大的虚拟世界,就意味着所有人类都能随时随地的回归到它的链接之中。没有人会迷失,也没有人会远离其他人——即使是躯壳的死亡,也仅仅只是回归。他们随时可以将自己的意识下载到新的躯壳中,重获新生。   最重要的“同步”这一工序,则可以交由心灵巨塔来完成。这本身就是它的主要功能。   这样以来,四十二的工作量反而减少了许多。   因为这并非是制作一个独立的世界,而是创立出一个平台。绝大部分的重复内容都可以交由人工智能来迅速完成,他就能抽出手来,去安排一下格外的工作了。   比如说,把他的主线任务先完成掉。   根据四十二的规划,他将手头包括自己在内的六个人分成了三组:   其中梅纳德与常希一分成第一组,利用梅纳德的社交关系,以及常希一的技术,去各地继续收集关于“芬布尔之冬”的其他情报。   常希一本身是人类改装的半仿生人,而且采用了多核心机制,无论心脏或是大脑都不是他的弱点——每一根骨头都是一个独立的运算核心。简单来说,他是一个可以用脚思考的男人。   无论是头颅还是心脏受损,他都可以将思考的部分转移到其他的部件上。若是他们遇到了难以抵抗的危机,常希一则可以立即断手逃命。   他可以随时切断自己的左手或者右手,让梅纳德握着手直接遁入阴影中逃走。如此一来,常希一也相当于是跟着一起逃命了。   甚至就连他切下的断手,也同样具有功能性,能当个好帮手。别的不说,至少用来开个门、导个航、入侵一下网络还是没问题的。和梅纳德加上好友之后,甚至连喇叭都不用连就能照常交流沟通。   而梅纳德的灵能,虽然在长久安逸的生活中稍微钝化了一些,但也依旧很是强大。至少每次传送五十米左右的范围还是有的……一旦遇到危险,他可以直接通知黑火安保公司——他是那家公司的黄金会员,每年都要缴纳一批天价的会员费。   三分钟内,就会有两架直升机与两个武装小组、一个医疗小组、一个狙击小组、一个灵能小组抵达他的位置,对他进行保护、医疗或是紧急救援。如果人数不够的话,他们还会继续呼叫……源源不断的火力支援与当量支援将会在最晚二十分钟内到场,可以保证他们两人的绝对安全。   另外一组则是由馆长和洛伦佐组成,负责混入女巫的圈子里——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四十二的确是打算让这两个大男人去混入女巫的圈子里,找机会夺走她们私下培育的那个人工智能。   因为他们两个的灵能非常便利。馆长拥有改变某人对“曾发生过的某事”的印象的能力。只要对方对这件事不够重视,对细节的记忆模糊,他就可以通过语言扭曲对方的记忆。   而洛伦佐的灵能,则是能让对他没有警惕心的人倾向于赞同他的意见。同时他本身就非常会说话,也很有魅力。随着他与他人发生对话,他就能够直接影响他人的决策和思想。   这两个人配合,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入任何组织之中。   而亚雷斯塔,则被四十二留下用作秘书。   她的能力,还有另外的用途——   更新完毕!嗯没错今天就是更的这么早……因为明天窝就要去拔第四颗智齿了,已经约好了专家,八点就得动身……   顺便明天请假一天,没有更新。   后天如果术后愈合的不错,窝大约可以恢复到一更……然后试着恢复到二更吧。   至少这个月也想要让双更君活几天…… 第七十六章 提线木偶   “唱一首六便士之歌……黑麦满布袋~”   弗洛拉哼着儿时的童谣,站在落地镜前仔细的打扮着自己。   她穿着轻纱般的白色长袍,上面挂着数以百计的极细密的金饰。走起来会发出风吹过树叶般的沙沙声——这是她最喜欢的衣服,“洛伦佐”品牌的“纯白幻梦”。   最喜欢的衣服,自然要穿给最喜欢的人看。   或许是属于她的幸运终于来了……弗洛拉昨天晚上渡过了如梦似幻般的一夜。   “我的打扮怎么样?”   她对着自己的智能管家问道:“还有哪里需要修饰吗?”   “非常完美,小姐。”   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只是您忘了左臂袖子上的装饰。”   “……唔,弗、弗洛拉?”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困倦、但又透露着难言的温柔的男声从里屋响起:“是你吗?”   “是,是——我在,我亲爱的大人!”   她连忙应道,小声的对智能管家嘱咐了一声:“等一下——来了来了,我的大人!”   她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便带着满面的笑颜走回了里屋:“有什么事吗?没有急事的话就请继续休息吧,我正要准备早饭呢。”   “……哦,纯白幻梦。你今天很漂亮。”   那人顿了顿,笑了笑:“但不如昨天晚上的你性感——不过,如今的你有一股远离尘世的美。”   “唔……稍等一下。”   她嗯了一声,快速的退了回去,快速的继续往身上挂载饰品。   虽然很麻烦,但她乐此不疲。   一般人绝不会相信,躺在她床上的人是谁——   躺在床上的那人,有着太阳般璀璨的金色短发,和像是祖母绿般菁英闪耀的双眼。他赤裸的上半身白皙、强健而顺滑。   而他最令人惊异的是,他没有进行任何机械性的改造。   常干体力活或是精细工作的,都喜欢给自己更换一侧的义手,将自己的非惯用手更换成足够有力或是精密的义肢,以此辅助自己的工作。   同理,有长期跋涉需求的,也会把脚踝和膝盖更换成机械的部分。还会有一些崇拜肌肉的人,会往体内植入块头吓人的人工肌肉,以显得自己很有威慑力。即使是普通人,也常常会在手腕处安装个人终端,方便自己控制智能家居,或是联络朋友。   但这个人——他没有进行任何的机械改装。   因为他就是“纯净运动”的发起者,路德维德·L·美第奇。美第奇家族的现任家主……至今未婚。   他是著名的“洛伦佐”品牌的创始人,一位极为出色的设计师——甚至应该称为艺术家。   他所设计的“洛伦佐”品牌将古典主义与超现实主义完美融合。   以去年的“纯白幻梦”系列为主,那一身男女装、化妆包、饰品和香水,将这一套结合起来,就会立时迸发出一种极为奇妙的,像是古典宗教一般的均衡、庄重、静穆气息,同时却又不显得古板、无趣,另有一种如同迷梦般轻盈的特殊风格。   他就像是活生生的,从古代一步跨出、径直来到未来的艺术家一样。   同属设计师行业,路德维德·L·美第奇就是弗洛拉的偶像。以她的工资来说,买一套的“纯白幻梦”非常不现实。但她省吃俭用了两个月,还是买到了合身的衣服,以及三瓶香水小样。   ……哦对,他如今还是欧罗巴大区的总督。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不过这些细节就与弗洛拉无关了。她对政治上的事不怎么关心……当然,如果是她的姐妹们,可能就会想的更多,会思考如何利用起与路德维德相识的机缘为自己牟利。   那样的话,反而可能会招惹路德维德不高兴。这份难得的、极为纤薄的缘分就这样被切断了。   所以她昨晚入梦的时候,并没有在女巫世界中,将自己偶遇路德维德的事跟其他人说。   事实上,她现在还有些后悔。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遇到偶像的话,应该把屋子收拾一下的。   她的屋里有股微微发咸的味道——它始终存在,稍微不打扫就会一直散发出这样一股味道。   这是海景房的共同缺点之一。   她能够想象的出来,斑驳的锈蚀痕迹随着时间,缓缓攀附在为数不多的金属表层上。而在房间的角落上,则会有像是集结在一起的蜘蛛网般的白色霉斑安静的生长着。   这是她的母亲给她留下的最后的礼物——和其他的女巫们一样,她对自己的父亲并不如何尊重。来自血脉中的,将她们的心灵连接在一起的那股力量,是远超于一切社会关系的伟力……是她们团结一心的证明。   在这个社会上,没有人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其他人……不如说,只有小孩子会这么做。因为他们没有感受到社会的险恶。   但女巫们不同。   她们只要睡着,便能在梦中回归到“那个家庭”之中。无论是父亲、祖父,还是老师、同学,都远不如她们与自己的“姐妹”们相处的时间更长。   对女性来说,拥有绝对不会背叛自己、还能了解自己一切的闺蜜,是一件绝大的幸福之事。   ——除了一件事。   只有一件事是不会与闺蜜分享的……那就是优秀的男人。   “二十四只黑画眉,被放在派里面烤……”   她哼着歌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了预调理的椰浆蘑菇浓汤和两份面包。她将方便浓汤的包装打开,倒入不锈钢锅中——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会做的菜。   除了方便汤,方便面,方便饭之外,剩下的就是外卖。   随着滴的一声,智能管家将炉温升高到合适的温度,热流开始自己搅动浓汤。她将面包插入到面包机中解冻并升温,怔怔的看着因为长久无人使用而近乎崭新的纯白色厨台。   就在这时,她的个人终端显示有电话接入:   “——喂?莉莉?”   她一边紧紧注视着搅拌着浓汤的炉子,一边压低声音:“我去看护禁忌之果……咦,是今天吗?”   糟糕,忘记这件事了!   她顿时心中暗道不好。   “……那个,我今天有点急事,好姐姐好姐姐……能帮帮我吗?真的是急事!就帮我代一天班,我下次还你三天、不,五天!   “大姐来啊……啧……好吧。嗯,我不会迟到的。”   她很是不满的将电话挂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一个男声在她身后响起:“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她顿时一惊——   猛然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的偶像不知何时下了床,穿着短裤走到自己身后。   他关切的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她顿时满面绯红,连连摇头:“不不,没有没有……我的大人,您还是回去歇着吧。马上早餐就做好了!”   “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你要去哪里而已。这样等你下班,我就可以去接你。”   路德维德·L·美第奇的声音有些落寞。   他的低语仿佛带有某种魔力:“如果可以告诉我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当然,如果麻烦的话——”   “我答应你!”   弗洛拉几乎是立刻应道,急切而欢悦。   这与她往日会做出的选择完全不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大胆,主动泄露姐妹们最大的秘密之一……但她就是对这个人有着完全的信任。   偶像的一言一行,都像是指挥棒般牵动着弗洛拉的心神。   牙拔完了……现在进入到康复期呜呜呜。   窝的智齿都没啦——窝是没牙喵了——   明天恢复更新Daze!   最后推一下玩具伙伴的新书,《斯卡蒂小姐只想回家》   简介:真正的战神,真正的剑圣。   涌潮悲歌警告!   我这一剑下去你必定会死 .jpg。   如你所见,这是一位物理强度数值乱码的真·剑圣为了回家一路上砍爆所有敌人的故事。 第七十七章 初生之女   最后弗洛拉还是妥协了。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带着她的偶像,路德维德·L·美第奇前往女巫们的秘境。   这举动本身近乎是背叛。   若是几天前的她,对这种事近乎不敢想象。她无法想象,自己会为了一个“外人”,去泄露姐妹们的情报……尤其还是如此关键的情报。   因为女巫秘境不像是其他的地方。它关乎禁忌之果计划的根本。   人工智能“初生之女”——她们用来创造“美好新世界”的关键核心。   所有女巫的母亲。所有女巫的女儿。   流淌着女巫之血,由人类升华的人工智能。   ——是的。   “初生之女”原本是一个人类。这是只有极少数的女巫知道的真相。   而且她的诞生,还与弗洛拉息息相关。   女巫的天赋虽然几乎是必然遗传的,但也有例外。而且女巫苏醒天赋的时候,至少要是在人格基本成型之后……大约是六七岁到十二三岁为多。四五岁的早熟儿,或是二十多岁才第一次进入女巫梦境的也有。   但绝对没有刚出生的时候就觉醒女巫天赋的孩子存在。   这个时代,创建安缇姐妹会的几位女巫,就提出过一个说法。她们那个时候认为,女巫的能力可能是一种“共用灵能”。既然是灵能,就需要一个觉醒的过程——毕竟没有人天生拥有灵能。   然而就在九一年,在一个非法合成人工厂中,第一个持有灵能的合成人诞生了,她被命名为“真由子”。   真由子因为还没有被灌输记忆,因此根本就没有人格体诞生。然而记忆与人格一片空白、甚至不会语言的她,却诞生出了很强力的天生灵能。她觉醒灵能之后,就炸毁了培养皿,摧毁了大半个工厂,最终被四位幽灵特工顺利捕获。   这件事在联邦政府高层广为流传,也是这几年推进了提高合成人领域监管规模的根本原因。   实验室探索出这种奇怪的“天生灵能者”的诞生原因时,已经是两年后了。因为那个实验室中也有一位女巫,所以她们很快得知了这件事的真相:   那个私下制作合成人的黑工厂,因为缺乏精细的基因调制技术,所以更多的是偷偷弄到了卖的很好的几个合成人型号的组织样本,直接互相杂交而做出来的“盗版产品”。   简单来说,与其说是他们做的是合成人,不如说是以两个合成人的染色体做成的试管婴儿。而这两个合成人,恰好都觉醒了近乎同样的灵能……而她们的灵能,与真由子的灵能近乎一致。   换言之,两个灵能极为相近的人诞下孩子,就有可能会是天生灵能者。   还有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就是因为误操作,在那一批胚胎的营养液中,全部混入了极微量的“神血”。   但它应该只是一种催化剂,具体有没有用还是两说。因为被神血感染的胚胎足有上百个,但最终发生变异的只有这一个。   之后的实验应该还是在进行的。据说在搞一个叫什么“天使”计划的项目。但那就已经迁到了其他的实验室了,因此那个实验室的女巫就没有得到新的实验数据。   但对女巫们来说,这个结论也已然足够:   将人类转化为人工智能,并非是特别困难的技术。记忆盒技术本身就已经一只脚迈进了这个领域。甚至近些年还有一些人鼓吹抛弃肉体,全身机械化而迈入不朽。   至于人工智能的性能问题,反而最好解决。有什么新技术、新设备都一股脑往上装就可以了。只要地位和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本身就相当于不存在。   另外一个关键性的信息是,已经有大量的证据,证明了在人的思维转录到记忆盒上之后,依旧有大约30%的概率,可以保有本体的灵能……只要原体的灵能强度足够高。   因为转录之后,灵能会大幅弱化而不是会完全消失,而再转回到生物脑上后,就会很快恢复原本的强度。   这就证明了,灵能并非是人类的专属,也不是人体的特殊能力,最多也不过是人体可以更好的发挥灵能性能。目前的主流灵能学说是,“灵能者的思维转录到记忆盒之后,就与止境互相隔离”这一论点。   所以女巫的“禁忌之果”计划本身是完全能够成立的。因为对女巫们来说,灵能强度根本无所谓……只要有就行,存在即可。   ——唯一的问题在于,将谁转化成人工智能呢?   这并非是谁来献身的问题。   而是谁将要成为世界之主的问题。   一个拷问人性的难题——真的会有人把自己的记忆,人格,自由,感情,所有的财富、知识与隐秘全盘交给另外一个人吗?   即使那个人是熟人……或者说,正因为那个人是熟人,才更不可能。   女巫们可以相互依托、相互信赖。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女巫能被所有人认可,将自己的全部交给她。因为她们互相都清楚对方的缺点,知晓“没有人是完人”这一根本问题。   换言之,她们找不出一个“世界的基准”,用来构建她们的新世界。   这其实才是禁忌之果的根本难题。   而“天赋灵能”的这个新技术,则让她们有了一个新的解决途径。   那就是,创造出一个“没有人格的女巫”。   并非是被剥夺了人格、或是被抹除记忆的女巫。因为集合了所有女巫的灵能之后,她发生任何事都有可能,必须要避免所有人都存活在她的梦中时,她某天却突然恢复记忆的这种展开的发生。   而是创造出一个“从未拥有过任何记忆”,却已然觉醒灵能的女巫。   她就是“初生之女”。   集合了几乎所有女巫的血液,以神血为催化剂制造出了大量的试管婴儿。因为这种实验是绝对违法的,所以每一批的规模都比较小,但一次实验的编号也有几百个。而失败品的灵能相似度会进一步提高,她们将作为新的样本进行试验。   目前唯一的成功实验体,是第三批的006号。   她是仅有的在胚胎阶段就觉醒灵能的女巫——而她在刚刚分化出手脚的时候,就被转移到了记忆盒中。以此为原型,制造出了人工智能“初生之女”。   而3-006的基因样本来源之一,就是弗洛拉。严格来说,她算是她的女儿的女儿的女儿。   她的职责就是需要定期的看护“初生之女”。   说是看护,其实就是进行进一步的保险研究:通过灵能共振实验,判断没有灵智的“初生之女”是否会遵从这八位父辈灵能者的命令。如果会的话……那么为了公平起见,她们八个都将被处决。   而在“初生之女”每录入一段新的资料之后,都会重复性的再进行一次实验。   至今为止,她们已经进行了十八个月的“看护”。   在最开始的一个月危险期结束之后,她们就被释放回了原处,只是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回来进行重新测试。   毕竟在这个人人都有绝对定位的时代,有人突然失联、并且有亲戚朋友报案那就是大案件,甚至能上地区电视台找好几天的那种。更不用说她们在失踪之前,都前往了同一地区……   所以她们在被关押之前,都要对家人朋友报信的。即使是被处决,也是要让她们自己选择死法、自己去死,而不能是秘密处决,那样只会暴露出她们的秘密基地。   在这个充满发达科技的时代,地下组织就是混的那么不容易。   只要有人举报,她们就会立刻完蛋。   所以弗洛拉直接把路德维德带进来的这一举动,近乎可以说是光明正大的背叛了。   弗洛拉站在一处图书馆前,稍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了一下,装作自然的挽上了路德维德的手臂。   “再往前,我就实在没法带你进去了。”   她压低声音:“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哟……嗨!”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微胖,学者打扮的中年人突然热情的迎了上来,跟弗洛拉打了个招呼。   他有些苦恼的捂着自己的额头:“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话到嘴边突然说不出来了。”   “弗洛拉。她叫弗洛拉。”   路德维德这时接着说道。   “对对对,弗洛拉——我是你的老师啊,你忘了吗?”   有些微胖的男人开朗的笑着:“我是你中学的班主任老师,还记得吧。”   “……您是,安格斯先生?”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安格斯先生……发福了这么多吗?   不过她将脑中安格斯先生的印象与这个男人进行比对,便感觉越看越像。   “啊,对!是安格斯老师,我想起来了!”   她突然惊讶的一拍手,惊喜的近乎蹦了起来。   她一把抓住了“安格斯”的手,很是热情的说道:“我已经七八年没见到您了,非常抱歉,老师——最近的工作有些频繁,我所有的同学会都推了,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安格斯”微微看向路德维德,见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便顿时更加和蔼了。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呀……”   于是他也笑眯眯的拉着弗洛拉的手,顺着说道。   三千字的一章,窝开始逐渐恢复更新辣!昨天两千,今天三千,明天就能四千!(震声)   顺便我刚知道可颂的原型居然不是动物,而是面包……   一群动物里混进来一个面包人!   那么下次当有人说“要叫一车面包人来打你”,我就知道从车上下来的是谁了…… 第七十八章 终极的功利主义   “地狱有三个入口……”   四十二倚靠在办公室的座位上,低声念着自己的主线任务名。   ……不知是不是错觉,四十二总觉得这句话好像从哪听过。   但还不等四十二去查资料,他就听到亚雷斯塔有些疑惑的接道:“淫.欲,愤怒和贪婪?”   四十二霍然转过头去,开口问道:“你对这句话有印象吗?”   “自然,”亚雷斯塔撩了一下头发,答道,“这是《薄伽梵歌》中的一句。广博仙人毗耶娑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灵能者,我自然对他有所研究。”   ……原来是《薄伽梵歌》中的话。   四十二顿时恍然。   《薄伽梵歌》是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中的一段,大约有七百句左右。   “薄伽梵歌”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神之歌”的意思。它作为印度的哲学教训诗,地位大概类同于圣经中的《箴言》,只是《薄伽梵歌》记录的并非是神的代言人或是先知的言论……而是记录“神”——即黑天本人对人的教训。   在准备写这个游戏的文案的时候,四十二也同样翻阅过许多次这本书。   不过在这个世界,“广博仙人毗耶娑”,应当就是真正的仙人了……或者说,魔神。   他在扮演剧中“所罗门”这一角色时,所编篡的诸多“箴言”中,也有一部分言论就来自于《薄伽梵歌》对他留下的模糊印象。   关于亚雷斯塔在这方面比自己更加了解,四十二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毕竟她本身就是历史学家出身,对这方面熟记于心非常合理。   不过……   “淫.欲,愤怒和贪婪吗……”   他喃喃念着。   这三个词,肯定与他的主线任务有所关联。关键是,哪个会对应哪个?   “梵天之卵”的本质,是创造一个“有求必应之神”……一个能够像是人工智能一样自我学习、自我进化,同时又拥有世界上最为强大的灵能,却完全服从于他们的神明。   祂全知全能,却唯命是从。拥有了“梵天”,就等于拥有了一个世界。   毫无疑问,这应当是贪婪。   但剩下的两个……又是什么?   “真是没想到……我还以为这种级别的常识,你肯定会知道呢。”   一旁的亚雷斯塔双手抱胸,啧啧称奇,低声感叹:“原来还有大人您不知道的知识啊。”   “我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四十二却是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我只是知道我所知道的。”   “能有说出这句话来的底气可真好呢。”   “所以我才每天都在学习,亚雷斯塔。”   四十二回过头来,抬头与她对视,平静的说道:“学习永无止境。时代变了,如今是信息时代,日新月异已然不是一个形容词。这个世界发生变化的速度比我学习的速度还快。   “你能相信吗,就算是我,也无法每天学完当天出现的新知识——这意味着,随着世界逐渐发展,知识之路逐渐延伸,我也终将成为一个普通人……甚至还不如使用学习机器的普通人。”   ……不,我觉得一般的人类是不会以学完所有知识为目标的。   而且你这要是普通人的话,那我算什么?   亚雷斯塔被四十二的话语所慑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也太夸张了。”   回过神来之后,亚雷斯塔苦笑着:“而且学这么多的知识,对一般人来说反而有害无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有他们的上限和下限。理解超越他们才能极限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煎熬——他们原本可以幸福的生活一生,却要为自己的才能不足而受到折磨……”   “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抉择。而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有能够去做选择的自由。学习装置就是为此而生的。”   四十二回过头来,看着亚雷斯塔:“而这……就是科技发展的意义。   “它让最普通的人类,也能成为神。”   “……即使已经听过好多次了,”亚雷斯塔的声音都被四十二压小了一些,“但还是很震撼。”   这大约就是天生的圣人吧。   “其实……”   四十二沉默了一会,答道:“严格来说,我应当是一个功利主义者。”   这点正如彼岸所说的一样,他作为一个“玩家”的本质,就是完全的功利主义。   功利主义并非是利己主义。   它真正的名字应该是“效益主义”,即追求“最大幸福”的学说。它认为,人类行为的唯一目的是求得幸福,所以对幸福的促进与否,就成为判断人的一切行为的标准。   因为世上永远存在着以作恶为乐的人、和以他人的痛苦为乐的人,所以让“全体幸福”就是不可能的事。而功利主义的基本原则,就是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   但是,正常人在生活中是不可能正确的持有功利主义的。   正如G.E.摩尔对它的批判一样——   摩尔认为,能进行定义的事物必定是一个复合的事物,单纯的事物是不可定义的。而最为单一的根本性道德问题,即“善是何物”,更是任何有善恶道德观的人都不能做出定义的。   因为在善面前,任何定义都是对的,任何定义又都是错的——它过于单一,以至于任何将其做出定义的举动,都是以自己的善恶观对“善”的观念进行覆盖。   但只有一个情况下,存在“绝对的善”,绝对的正确。   那就是在游戏中……在有“胜利”概念的游戏中。   胜利即是“善”,失败则是“恶”。那么伦理学的根本问题问题之一,即关于“目的”和“义务”的讨论就不存在了。   因为游戏——尤其是策略游戏,在最开始就预设了“胜利条件”。一切有“胜利”和“失败”概念的游戏机制,本身就会提供一个无比清晰的“目的”。并且玩家总会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会让自己更接近最终的目的。   这就是目的论的最完美的形态。也是游戏本身会吸引人玩的根本原理之一。   而只要知道自己距离目的有多远,也就意味着,玩家能够精确的计算“目的距离”。而体现在策略游戏上,就是如何得到“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   策略游戏的玩家,就是真正的功利主义者。   无视少数人的要求,甚至舍弃掉会造成麻烦、或是牵扯发展规划的个体——而这也正是郑复最开始就施行的思想。   他非常明确的知道,自己不可能让所有人幸福。   但他也不甘心只让绝大部分人幸福……那仅仅只是NE,还算不上HE。   他的目的是,让“未来的所有人都幸福”。   而与未来的人相比,他在过去所舍弃的、忽略的人在最终的“幸福总数”面前,甚至连个零头都不算。   ——舍弃有限的幸福,换取无限的幸福。   这是放眼于现在、只能存活于一个时代的人永远不可能达成的,功利主义者的终极形态。   这也是为什么,四十二在向往着永恒。   并非是自己一人的永恒……而是全人类的永恒。   更新完毕哒……双更失败(沉痛)   孩子们窝睡啦,明天再继续努力吧(拉被子) 第七十九章 人工天界计划   这并非是四十二无端的感慨。   随着他的灵能越发强大、随着他彻底明晰自己最终的道路,四十二的灵能性质也开始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听到人类意识的底层那模糊朦胧的呢喃。听到祂对自己智慧和力量的祈求,对自己已行之事的喜悦……和对他的爱。   他开始模糊间接触到人类意识底层的力量。   当年在四十二真正觉醒灵能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极为稀少的——但在严格意义上没有什么用的灵能。   他能够持续性的消耗灵能,让他周围的人一直不会疲惫、不会饥饿、不会受渴,让周围的人永远处于巅峰状态。也因此,他们不会得病,即使是受伤也会快速愈合。   这是他最开始的愿望。   在所罗门亲身经历过古代的社会后,他无比的想念、憧憬未来的文明时代……那个疾病能够治愈,人们不会再忍饥挨饿的时代。   而在古代,他的灵能还稍微有些用。   比如说,在他作为查尔斯的时候,就曾经带着一支军队急行军,接着水上行走的神术,以对方难以想象的效率极速绕到了敌军阵后,完成了一次绝妙的换家。   但随着时代逐渐变得文明……他的灵能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没用了。   饥饿?有压缩饼干,罐头食物,还有能量棒。   干咳?办公室就有饮水机,有自过滤军用水壶,有大型采水器。   疲惫?无力?合成人与仿生人就是为此而生的。   ——所以,他灵能的本质,就是“文明”。   灵能彰显了一个人最本质的欲望、渴求与本质……正如走上正轨的现代社会,即使不需要四十二也能很好的发展下去一样。四十二的灵能在这个时代也逐渐失去了作用。   而在他逐渐明晰自己的新使命之后,四十二的灵能也逐渐发生了蜕变。   或者说,进化。   如今四十二的灵能,变成了一种“通用”性的灵能——   首先要明确,灵能本身会溶解于思维之中,持有灵能就能加速思考和学习的原因也在于此。不是说它活化了大脑,而是因为灵能本身可以作为“副脑”去思考。   换言之,“灵能”本身是一块巨大的、无形的、本身有意识的能量。只是它本身的意识一片空白,而且极为容易感染,以至于它可以被人轻易的染上任何的颜色……在那之后,单核处理器就变成了双核。   灵能虽然是近乎取之不竭的资源,但它并非是真正的无中生有。而是活性化、却匮乏灵能的思维,在与止境形成通路之后,可以从止境中源源不断的抽取灵能。   就像是干瘪的血袋从人体内抽血一样。   但灵能对人类来说,却并非都是好事。至少对人类的身体来说,灵能是一种慢性毒药。   因为纯净的灵能本身具有一种微弱的同化性质,它会持续性的让周围的物质与自身同化——也即是虚体化。   外在的表现来说,就是它会持续性的腐蚀一切容纳它的物质。而且灵能越是活跃,它这种同化万物的性质就越显著。   如果能够进一步激发出这股特性,或许可以将灵能做成能够消融一切物质的光束武器。但在人类研究出如何约束灵能的腐蚀性之前,他们只会考虑如何降低这种力量的有害性。   以人体的精密程度,即使是细微的破坏,也会引起一连串的负面作用……最重要的,则是人类在破坏到达一个阈值之前,会对此一无所知。   相对来说,虽然灵能对机械的破坏会更大,但机械却能精准的探查出损坏的部分,反而更容易修复。   根据当前灵能学者的研究表明,只要人类维持思维宁静、保持灵能不会多次暴走,灵能的这种腐蚀性就会一直保持惰性。在它真正腐蚀人类的身体之前,人类的寿命就结束了。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掩盖它已然在逐渐的腐蚀人体。   ——如果人类的寿命延长了呢?   那么如何面对灵能的腐蚀,就是一个难题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雷蒙盖顿”系统本身也是对公民的一种保护。它持续性的消耗灵能来治疗人体暗伤,却不在体内储存灵能——而因为人体匮乏灵能,止境又会源源不断的向物质界输送灵能。   以此甚至可以永动的薅止境的羊毛。   而四十二新进化的灵能,却是根本性的解决了这一难题。   四十二的新灵能,他自己最开始是打算命名为“中继之力”或者“P2P核心”的。   但亚雷斯塔在得知了它的具体能力之后,果断的给它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人类意志”。   简单来说,四十二成为了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充电宝。   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四十二可以抽取周围某人的灵能,而他也可以随时将自己得到的灵能输送给范围内的另外一人。   对方可以无条件的使用远超于自身上限的灵能,而无需承受容纳大量活性灵能时,对身体的强烈腐蚀——因为承受压力的那一方是四十二。   将灵能上传到云端,而后下载。   这让四十二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或许……可以建立起一个灵能中心,用来收集并储存所有人提供的灵能。   而全世界的人类即使只是成为最初始的灵能者,每时每刻收集到的灵能之和,也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使是与巅峰时期、全副武装的四十二相比,它甚至还要多出几百万倍。随着人们对灵能的掌握逐渐加深,这个数字甚至会以每天数倍的速度在飞速膨胀……直到抵达一个瓶颈为止。   有了这份力量,离开太阳系,走向银河就完全不是问题。如果能将它真正的化为军事武力,那么即使面对虫族也是半点不慌。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个灵能的使用前提是得到对方的允许。但这反而是最容易做到的一步……因为只要四十二的心灵巨塔计划成功,那么这一步将会自动成功。   只要能找到一个储存灵能的地方,这项计划就能成功。而在五位古神留下的“神界”中,应当是有类似的功能的。毕竟祂们中也有灵能文明,将灵能固化或许是一项常规技术……甚至就算没有储存的方法,也完全可以用它来推动、使用神界,或是用于其他的能量消耗。   比如说,发电站。   而想到这里,四十二就立刻出现了新的计划。   ——他打算大量制造自己的克隆人,然后派遣到各地。   根据拜蒙的说法,“天使”计划的最初想法,就是为了创造出大量拥有耶稣灵能的合成人。   天使计划的下一步,就是“人工天界”计划——以大量的“天使”为锚点,制成一张巨大的、覆盖全世界的“天界之网”,让全世界的人们完成升华。成为不会疲劳、不会饥饿、不会干渴、无需睡眠的新人类。   这等同于人类不再消耗地球上的物质,而是转而使用灵能维生。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生存下去……只要源源不断的补充消耗掉的“天使”,让天使们源源不断的抽取并大量的使用灵能,就能让所有人类成为“天界之神”。   唯一的牺牲者,就是被灵能腐蚀的“天使”们。   四十二也不禁感叹人类的智慧。   如果真的能让他们成功,的确可以实现这个效果。这无疑能够算作是人类种群的升华仪式……甚至能成为一种稀有的种族特性。   但可惜的是,这个计划卡在了实施阶段。   ——他们无法复制拥有耶稣灵能的合成人。   最终的完成品,就是四十二如今使用的身体。它也无法使用耶稣的灵能……但它至少没有崩溃。然而这时,它的诞生已经惊动了魔神们,佛劳洛斯明确提出预言,这具躯体就是四十二再度降临时使用的身体。   于是这项计划被暂停,这具宝贵的完成品则在培养皿中继续发育……直到一个月前它被人偷走为止。   而如今,这项计划也算是结束了。   因为随着四十二灵能的异化,耶稣的灵能也从世界上彻底灭绝了——和其他的灵能者不同,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持有耶稣当时的想法、执念和欲望,因此也无法重现出同样的灵能。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但即使是“天使计划”因为意外而被终结了,但这个思路本身却依旧可以使用。   甚至更加有意义了。   无非就是让人类不饥不渴不眠不累的光环消失了,变成了能够提取所有人灵能的光环。就实际意义上来说,后者在这个现代社会的意义要大的多的多。   制造克隆人不难,但创造拥有和如今四十二相同灵能的克隆人,自然是一项困难的事。它难就难在概率极低上。   但亚雷斯塔的灵能就是用来这里的。   这就是为什么四十二把她留在了这里。   他打算让亚雷斯塔制造大量的“小四十二”。   “我还是觉得这份工作不太靠谱……”   亚雷斯塔不断翻阅着四十二交给她的文件,对四十二低声抱怨着:“我不太适应。这让我看起来就像是什么疯狂科学家一样。”   “不,这和你的名字很配。”   四十二却只是笑了笑,讲了一个亚雷斯塔听不懂的冷笑话。   三千字,更新完毕哒!(挺胸)   好像又快考试了,那么祝大家背的全考,考的全会,懵的全对!(震声) 请假一天,明天双更   这几天熬夜熬的太厉害,身体吃不住了,窝决定还是摸一天休息休息……   明天应该能双更。   顺便窝是很有谱的,我是在高考和中考结束之后才发出的诚挚的祝愿,这就叫以防万一(   如果你们有考试顺利的记得在昨天的间贴下留言啊!   以此证明窝不是毒奶—— 第八十章 多线并进   眨眼之间,便过去了四个月的时间。   并非是洛伦佐他们遇到了困境。而是在他们出行之前,四十二就给他们四人事先叮嘱过:不要轻举妄动,尽量求稳。   毕竟如今的时间还算相对充裕——芬布尔之冬到来的时间是下一个千禧年。而在他们出发的时候,1996年都还剩个尾巴。   也就是说,他们有三年多的时间可以用来解决芬布尔之冬的问题,现在可以安心发育。   ——等到运营完毕,就可以F2A了。   女巫那边更是不着急。若是再放一段时间,她们就会自己钻进梦境中……留在外界的身体则会无人看守,最多只会留下一些仿生人守卫。   而区区仿生人守卫,在四十二面前毫无意义。即使是最优秀的人工智能打造的冰墙,也不可能拦得住拿到了网络幽灵特性的四十二。   女巫这边唯一的失败可能,就是洛伦佐他们暴露而导致了女巫们将她们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藏到了更深的地方——四十二不怕她们反抗,只怕她们不反抗。   这群女巫们,简直就像是老鼠一样。   每个女巫的孩子,几乎都可以确定是女巫。即使干掉了一个两个,也不能确定都干掉了……因为女巫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繁殖的还快。   都知道她们是有害的,但她们的危害性又没有大到要用所有精力去对付她们;而想要对付她们的时候,却又半天看不见也打不着;即使肃清了一批女巫,也不能确定她们已经被灭绝了。   当时查尔斯剿灭巫师和女巫的力度已经很大了,但她们依然活着,甚至还苟到了现代……从生命力上来说,她们完全足以自傲了。   她们如果进入到虚拟世界中的话,反而是给了四十二一个全部歼灭的机会。毕竟四十二只需要夺走“禁忌之果”,而没说不能让她们进去。   他一直在找一个机会,试图把她们一举击破——不求全部歼灭,但至少也要让她们不再捣乱。   虽然她们一直没干成过什么事,但这种有梦又锤不死的反派还是很烦的……   在这刚刚过去的四个月里,洛伦佐那边倒是时常给四十二这边传来好消息。   他声称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切入点。   目前洛伦佐和馆长相互配合,已经与两位数的女巫在多个层面上打好了关系……而且他们所说服的这些女巫,要么是身居高职、要么就是与“禁忌之果”计划相关。   在馆长潜移默化的修改着她们的记忆、爱好和习惯的辅助之下,洛伦佐已经成为了她们的爱人——而且她们中的每一个人,都非常默契的、没有对她们的姐妹们诚实的说出过这种关系。   对于遵守着“共享一切隐秘、知识、感情”的女巫们来说,这的确能算是一件相当讽刺的事。   四十二甚至怀疑,如果洛伦佐的事迹或是身份曝光,恐怕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女巫之间便会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内战,导致自我毁灭……   这一方面让他感到忍俊不禁,但另外一方面也让四十二警惕。   刨除她们因为自身的能力,而产生的天真、不现实的想法之外,女巫网络的确是一种相当好用而且适用性极广的灵能。可即使如此,女巫的历史也已然遗失了、她们之中还诞生了可能分崩离析的种子。   这是否说明,他将来建造的心灵巨塔也不能永恒的维持人类之间的和平?   ——不过,这应当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至少在四十二还活着的时候,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然而另外一边,似乎就不那么顺利了。   常老板在第一个月还经常跟四十二这边联系,汇报调查进度,然而在三个月前,他和梅纳德就突然与这边失去了联络。   但是,常老板姑且不说,梅纳德的命还是很贵的。他除却自己能够在阴影中穿行的灵能之外,还拥有另外一项很强的超能力——超有钱。   梅纳德如果失踪,黑火安保公司一定会发了疯一样去找他。然而他们却并没有什么行动。   那些对他长久没有出现而感到好奇的媒体们,去多方调查,也只能得到梅纳德最近身体状况不佳,已然前往度假岛调养身体的消息。   因为担心他们可能处于监控的环境下,四十二没有直接对他们发起通话。但是却发了一些短信作为暗示。这些短信看似是日常问候,但其中掺杂了只有梅纳德……或者说,只有米凯罗特能看得懂的暗语。   然而梅纳德依然没有回信。发出的短信只能显示对方已接受,却得不到哪怕一个字的回信。   ——要不是四十二这边能确定他们的灵能没有被污染、身体健康、也没有被别人修改记忆的痕迹,他还以为这两个人被什么势力给抓住洗脑了。   从这点来判断,只能看出他们似乎在做一项很危险的事,却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大约是,他们开始怼不可知论了吧。   四十二没有办法,只能姑且放下对这件事的关心,让他们自求多福。   毕竟他自己这边也还在忙……   四十二走在梅纳德的地下室中——这里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被他和亚雷斯塔改建过了。如今这里已经是一间正儿八经的地下研究所了。   他看着周围摆了两排的培养皿中的胚胎,仔细的进行着观察。   第一期的实验体婴儿共有两百罐,由亚雷斯塔负责。主要就是尝试一下,她的“神秘之6”能否作用于这种极为微小的概率中。   哪怕成功概率只有区区百分之六,但如果重复一千次,那也意味着六十个成品,若是重复十万次,那就是六千个“小四十二”。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最晚到1997年的夏天左右,就应该有十二个婴儿正式觉醒灵能。   这样的话,四十二就可以立刻扩展规模,以这十二个婴儿作为原型,生产大量的新型人造人,并培养他们到至少断奶为止。   运气好的话,最晚1999年,所有的天生灵能者就能够健康的出罐。   它们将被送到世界各地,成为一个个的中继点,去施行“人工天界计划”——四十二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就拿过来用了。   至于心灵巨塔,四十二也已经开始建造了。   位置就是南极的正中心。   ——是的,就是他自己坟头的正上方。 第八十一章 “中枢”与天使   事实上,四十二的游戏平台也已经做完了。   他将其命名为“中枢”,开始找人进行内测。   同时,人工智能也在同步制作更多的游戏子世界。   一些大型的游戏公司已经注意到了它的存在,对其感兴趣的同时,也向其抛出了橄榄枝。试图趁着“四十二工作室”还足够弱小的时候,就对其完成收购或者代理运营。   但他们的举动却受到了干涉。地球联邦政府强硬的阻止了他们的恶意收购行为……这种稀有的强硬,顿时让一些敏感的公司沉默的顺从了。   最终接手这个项目的人,也的确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运营了几百年的老企业,莱昂纳多财团以天价收购了“四十二工作室”,并宣布代理运营“中枢”,主动出资在世界范围内进行宣传。   没错,莱昂纳多财团的高管位置,一直是由魔神们互相接手的。这是真正的“联邦企业”。   而这一代的话事人,就是披上了马甲的莉莉丝。她老爹制作的游戏虽然还在内测阶段,但莉莉丝二话不说就发动了全球范围的广告宣传。包括且不限于街道、学校、公共虚拟空间、公共交通工具、合成人及仿生人的自带软件……甚至还有军火。   宣传力度之大,几乎把全世界的玩家都拍晕了。即使是那些从未玩过游戏的人,也开始对它感兴趣了。   四十二将“中枢”的所有工作,全部托付给了莉莉丝。有佛劳洛斯和拜蒙作为辅助,她应该能顺利的完成这一切。   在目前他所有的孩子中,就是莉莉丝最让他省心。而阿巴顿和彼岸,一个在身体层面上让他闹心,一个在精神层面让他疲惫,显然都不是什么好鸟。   而他自己,则还在努力制作“小四十二”的过程中。   当然,这最后还是要看亚雷斯塔争不争气。   她的灵能,究竟能否影响概率如此之低的事件,诞生出与四十二灵能一致的克隆人——   四十二安静的注视着他眼前的胚胎们。   这个时期的人造胚胎,已经达到了六厘米左右的长度,身体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透明,各种器官开始工作。它们全部都很健康……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此刻,四十二的手中攥着正一管罐装啤酒大小的玻璃瓶。   它里面是类似DNA一样悬浮缠绕着的两根粗大的、布满网格状图案的胶管,在里面能够看到一些胶状物随着管子的旋转也在不断的运动着。   它们呈现出近乎死寂的灰白色,却如水银般缓慢而沉重的流淌着。   “从今天开始,就要准备注入神血了。”   一旁的亚雷斯塔严肃的说道:“这部分要由您亲自来。”   “我知道。”   四十二深吸一口气。   他不再犹豫,将自己的灵能灌入其中——   下一刻,他手中的罐子猛然绽放出璀璨的银白色光华。   那些髓质物如同瞬间活过来了一样,开始在螺旋管道中越来越快的流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四十二不再犹豫,而是将罐子插进了他面前的台座上。   一根空心的尖刺立刻刺破了容器的表层封口,深红色的营养液顿时涌入到了玻璃容器之中。两根螺旋管道仍在自发的旋转着,在血瓶之中搅动潮旋。   ——高浓度的神血对成年人也极易致死,更不用说才刚十二周的婴儿了。而抽取一部分神血放置于营养液中稀释,也非常容易造成含量不均匀。这是能够有效降低实验成功率的操作。   根据“天使”实验的遗留经验,四十二将被激活的神血置于特质的薄膜容器中,再将这容器浸没于一定量的浓缩营养液之中,使其中极微量的成分渗入其中。   就像是手(和谐)冲咖啡一样。   等候一段时间之后,他会再将这些浸泡过神血的营养液抽走并稀释,更换给他的克隆人们。   之后每次更换营养液的时候,都要以此混入微量的神血——营养液置于神血中的时间也会逐渐延长。   激活神血时的灵能,最好也是四十二本人注入。这意味着,每周他都必须按时来一趟。这也是他暂时没有去寻找梅老板和常老板的原因:   至少在实验结果出来之前,他没有那个空余离开这里。   一次实验就需要八个月的时间,他没有太多的精力花费在这里,只能保证尽量一次完成。这已经让四十二的其他工作难以进行,只能勉强维持普通专注程度的学习和研究。   要知道,四十二载入战役的时候,系统的预言声称他是“自莱昂纳多以后最伟大的科学家”,是人工智能技术的缔造者,意识上传技术的发明者,消灭星际入侵者的英雄,带领人类离开大地的意识首领,生物和机械的调停者,科技与灵能的融合者,此世万物的理解者。   意识上传就是心灵巨塔,他正在做;虫族那些刷经验的韭菜,他也随时可以去解决;虫族一旦被消灭,离开大地就非常简单;而最后,科技与灵能的融合就是他现在正在努力的人工天界计划。   人工智能技术这点倒是让他有些困惑不解——毕竟这个世界在他降生之前,就已经有很多的人工智能了。他也算不上是缔造者。   唯独有两点,他现在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生物与机械调停者是什么?   此世万物的理解者……又是什么?   四十二打算去了解这些,但他现在根本没有那个机会。   他现在的工作非常需要耐心……但好在,四十二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已然守候这个文明三千年,也不缺这三年的日夜照料。   现在的四十二就像是怀孕的母兽一般焦躁而易怒,异常警惕的守候在梅纳德的府邸周围,不敢轻易离去哪怕片刻时间,唯恐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就被守候在附近不安好心的什么人换家了。   尽管有亚雷斯塔也是一样。她的灵能并非世上最强,也不一定能守住这里。   ……虽然知道自己的担忧毫无意义,甚至更近乎于受害妄想,但四十二还是难以遏制这种强烈的保护欲。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意外的……不那么让他讨厌。反而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不如说,现在的四十二只有一件事拿不准,犹豫了许久还是拿不定主意。   那就是,无论实验成功还是失败……那些没有觉醒灵能的,他那些在神血阶段中幸存,以后终究会觉醒其他灵能的克隆人们。   他又要怎么处理呢?   第二章,更新完毕!(震声) 第八十二章 一人为军   “砰!”   低沉的炸裂声响起。   常希一抬起右手的枪口,对逼近到他面前的虫子扣动扳机。   巨大的弹丸伴随着超大量的白烟从枪口腾起,击向有着类似有着河马头部、狮子身体的巨大怪物。   这是名为“掘进者”的虫族,对抗难度只有三级——但也不是什么非常容易解决的敌人。   常希一只是向它击出一枪,就立刻调转枪头,向另外两只冲着他咆哮着的掘进者连连开枪,每一枪都精准的没入掘进者的喉咙。   漆黑的弹丸顺着掘进者张开的巨口击入喉咙,但它却仿佛没有任何损伤一般,继续向前一步一大跳的前进着。   “噢喔喔喔——”   它发出怪异粗壮的吼声,正想高高跳起、扑向常希一。   但下一刻,几只掘进者的身体却突然僵在了原地。   森凉的寒气从它们的后颈猛然涌出,那如同岩石一般的肌肉瞬息之间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随着冰层蔓延,它们张牙舞爪的被固定在了地上。   见状,常希一冷静的向后退步撤离。   他左手握持着一把极有科技感的长管步枪。它里面的能栓正在高速旋转充能,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它将左手握持着的步枪随手吸在肩后,左手掌心的皮肤退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他左手在空中随意的一划而过,便以开了三枪——三道近乎暗不可见的红光精确的击向了几只被冰冻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掘进者的致命要害,在它们身上灼出了一个直径不到一厘米的贯穿焦口。   “好了没?快点的啊!”   常希一扬声斥骂着,左手再度拉起正在充能的步枪,看也不看、直接对准某处便按下扳机。   一瞬之间,惨白色的光芒将夜空瞬间打亮——   束状的闪电奔涌咆哮,击在大约二十米外的一只“分析者”身上,剩余的电弧则成扇状散开、将它身后的几只幼虫完全覆盖。   它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电成了一片焦尸。   “快了快了!”   梅纳德毫不客气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你再顶住一会,破冰程序已经启动了!”   他双目紧闭、表情严肃,头上戴着一个头盔。   而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古代遗迹。或者说,是一处已经被人占领了的遗迹。   它的外层布置着大量的防守设备,将敢突入禁区的虫族毫不留情的杀死——同时,它们也不愿意放过梅纳德和常希一。   好在常希一身上也携带了他制作的破冰程序“北极星”。若不是他无法连入彼岸,常老板甚至想要自己上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北极星”应该如何操作……而他也早就明白,论战斗力,即使是输入了精锐特种兵战斗经验的自己,也不可能战胜梅纳德。   不擅长战斗的人负责战斗,不擅长解密的人负责解密。这就是他们这样一对奇妙的组合。   但好在,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战斗洗练,以及梅纳德的言传身教,常希一已经不再像是最开始的那个新兵了。   虽然分析者不会跳上来攻击他,也不会向他喷出酸液或是发出灼热的切割激光。但它却拥有着极为强大的治愈能力——打团先杀奶是常识。   同时它还是一个移动的斥候。   “分析者”就是虫族的前线指挥官。   它大约有两米高,看起来像是实心的梅杰德神一样——在白色的蒙皮之下,只有一只巨大的、纯黑色的无瞳眼球。但它的真实视野其实足以覆盖360度、在三百米内有灵能透视能力。   而它注视着的方向上,极限视距接近两公里。它有正常的成年人类水平的智慧,能够及时的判断局势,决定是围剿对方主力、还是向薄弱处突破。   被“分析者”的那个眼球注视着方向,就是虫族的突破方向。被它盯上的人会被虫族设为最高优先级,源源不断的虫族将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即使没有女皇负责指挥,人类也会逐渐陷入到虫海包围之中。   最要命的是,“分析者”是拥有学习能力的,还能进行下一步的进化。   分析者如果食用到活人的脑子,就可以得到对方的记忆碎片和部分的知识,如果能吃到灵能者的脑子还可以进一步的强化自身。   最多三四次之后,它就会诞生出独立人格,成为对抗难度高达八级的“分解者”,拥有超过一般程度幽灵特工水平的灵能,放出能够在十几秒内分解人体的辐射波。   分析者一般不会太过靠前,而是很狡诈的藏在先锋部队的后面。一旦遇到突袭或是什么攻击,它就会命令身后的幼虫冲上去爆炸,为自己争取时间,然后从容撤退。   但如果有血肉——尤其是灵能者的头颅的话,分析者就会忍耐不住进化的本能,主动靠前。   放出诱饵,诱杀渴求进化的“分析者”,也是人类对抗虫族的关键性战术。没有人头的话,少量的神血也可以引来分析者……太多的话,则会将女皇也一并招来。   常希一腰间别着的金属试管中,就是一剂神血。   在轻松的射杀了被引来的分析者之后,常希一敏锐的听到了细微的颤鸣声。   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是很难在战场上察觉到如此细微的声音的……但常希一并非是普通人类。   ——他甚至不是人类。   常希一在脚下的颤鸣声抵达最大的时候,突然向后一个大跳。   随着地面开裂,两三只掘进者从地缝中蹦出。   ……他二姨夫的,怎么这么多!   常希一只来得及开出两枪,就被第三只掘进者扣住肩膀,直接将他按倒在地。   那巨大的口器张开,足以粉碎岩石的多层利齿开始旋转交错——   ——但下一刻,那掘进者却突然顿在了原地。   它整个的竖着裂开,热淋淋还带着强烈臭味的泥土状黄褐色体液浇了常老板一身。   常老板却是不惊反喜:“我的亲大爷,您这可算是来了啊!”   “我再来晚点你脑袋就没了!不会打地面吗,非得等它们钻出来?”   梅纳德一边骂着,一边将手中的黑色长剑丢入脚下的阴影中。   随后他从脚下取出两柄崭新的重机枪——阴影化为诸多触手,将它瞬间拼装完成并结结实实的架在了原地。   虽然他的灵能本身没有什么变化,但时代变了。灵能的用法,也随之有了很多的变化。   比如说,之前米凯罗特的灵能都是用于暗杀或是控场,而现在……   胖乎乎的,面容和蔼的梅纳德对着虫海,毫不留情的扣动扳机,开始扫射。   阴影化为不会过热的机枪、阴影化为源源不断的子弹、阴影负责卸除后坐力——   若是不计消耗……他甚至还可以架起十二三台这样的机枪,再让阴影触手替他瞄准开枪。   梅纳德一人,便是一个军团。   更新完毕,今天是一更……   话说今天买了个古墓丽影崛起,买了个奥日与黑暗森林……抽空可以开个直播玩玩看(突然想起我还有一个直播间 第八十七章 忘却的光辉   【主线任务已更新——】   【主线任务-地狱有三个入口:夺取“禁忌之果”(0/1);破坏“梵天之卵”(1/1);窃取有关“芬布尔之冬”的情报(1/1)】   毫无预兆的任务进度更新,让四十二微微一怔,抬起头来。   他微微皱眉,感到有些困惑。   ……刚刚发生了什么?   常老板这也太效率了吧?   之前考虑到“芬布尔之冬”的危险性,四十二给常希一留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就是担心他可能因为时间不够而冒进。   根据他当时的计划,是让常老板先去调查外围情况。等候洛伦佐处理好anti姐妹会那边的问题,再去和他们会合。   没想到,常老板能有这么快——洛伦佐那边还没得手,常希一的任务就完成了。   四十二忍不住露出眯起眼睛,露出满意的笑容,轻快的前后摇晃着身体。   但他摇晃身体的动作却逐渐变慢、慢慢停止。   他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   ……不、不对。   四十二闭紧双眼,眉头紧皱。   在三轮主线任务中,最简单的其实是“禁忌之果”。而“芬布尔之冬”涉及到外神“不可知论”,远远比夺取禁忌之果的这一项任务要困难的多。   四十二清楚的知道不可知论的底细。   ——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让没有灵能的常希一单独行动。   常希一最大的优势,就是他随时可以舍弃掉身体的绝大部分。只需要一丁点的肢体,就能保有他的记忆。但如果没有人能带走他的肢体的话……   他立刻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查看最近的通讯记录。   “……三分钟前?”   四十二看着最近的通话记录,低声喃喃道。   这不可能。   通话记录上,自己在刚刚一共拨出了八次,但都被挂断了。可问题是……自己对此却没有丝毫印象。在四十二的印象中,他一直在这里学习关于人工智能的控制理论。   四十二眉头紧皱,低声念着通讯录上的名字:“梅纳德·马尔兹?   “……他是谁?”   我的记忆……也被消去了?   可任务不是完成了吗?   四十二在心中思量许久,还是决定拨通了常希一的电话。   他的通讯请求才刚刚发出,就立刻被接了起来。   “喂?常希一吗?”   四十二低声问道:“我是四十二。你那边情况如何?”   但另外一边却沉默了许久。   然后对方给出了回应。   “——不。”   他的声音微弱,却很坚定:“我叫……常希。   “我不是常希一。”   听到这话,四十二心中隐约有所明悟。   常希可能还记得梅纳德·马尔兹这个名字。   或者说,他虽然从自己的记忆中完全消失了,但他曾做过的事、完成过的成就,却依然留在世上。而常希一如今的改变,可能就是马尔兹先生的功劳。   四十二斟酌许久,以比较稳妥的办法问道:   “……好吧,抱歉。我是说——常希,梅纳德·马尔兹先生怎么样了?”   “怎么可能?!”   他的话语落下,常希顿时有些愕然的回道:“你居然还记得——”   让四十二难以理解的是,他这句话之中还带有强烈的失望、绝望……近乎是苦痛的悲鸣。   但这种悲鸣却突然戛然而止。   常希的话微微一顿,转口否认道:“不、不对……你好像的确是忘记了……”   “我的确忘记了他。甚至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也直接从我的记忆中完全消失了……   “但他所留下的记录,却依旧被保存的完好。所以我能知道,他应该是和你一起去调查‘芬布尔之冬’了。”   四十二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在空中点点划划。打开了搜索引擎,尝试性的去寻找“梅纳德·马尔兹”这个名字。   结果甚至有些出乎四十二的预料。   ——这份资料,他居然能查的到!   不光查的到,而且还非常清晰。网上的资料显示,梅纳德·马尔兹是一位世界级的大名人。   他是一位奥斯陆出身的富商,从事日用百货零售行业,他所开创的企业,在全球范围内也能排到前五十名。   于这份庞大的财富所对应的的是,他个人的生活却是相当朴素、低调。他并非是守财奴,而是将大量的个人财产捐助出去。他不从政,也不做演讲,甚至不接受采访。但他为人们所做的实事,也依然被人们口口相传。   人们从没有忘记那些对他们真正好的人。   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善人。   四十二看着梅纳德·马尔兹的照片,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即使看着照片,也完全记不起他的性格、他的声音。就像是三十多岁的时候回头看自己小学毕业照的感觉一样。   但无论如何,四十二也能确定,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这是与自己行在不同的路上,却同样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行动的善人。他也不是舍己无私的圣人——他至少没有将自己全部的财产捐给某个基金会,而是尽力而为。   但也因此,这份善举才更显得自然、平实而不做作。   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是被自己授予第二次生命的什么人。既然如此,他上一世应该也是了不起的伟人。   想到这里,四十二沉沉叹了一口气。   为了这个世界,一位老朋友永远的离开了他。   这让他感到惆怅。但或许是因为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四十二的心中却没有什么悲伤。   这或许是一种明悟。   梅纳德会死,甚至被人们所忘记……那么,某一天或许自己也会走上这条道路。   即使对此早有明悟,甚至期待人们能忽略自己的影响,踏入星空。可一旦想到这种可能性,四十二还是感到有些不舍。   如同年迈的父母躺在病床上时,看向身边陪伴着自己的孩子的感情一样。   惆怅,平和,怀念,不舍。   同样的,也因为这种感情,四十二也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没错,自己的确是爱着人类的。   而能被自己如此信任委以重任的梅纳德·马尔兹,也同样应该是爱着人类的。   他一定为这个世界作出过重大的贡献。他一定曾将光明和希望带给这个世界。如皓日当空,凡人抬起头来,便能看到公正之火熊熊燃烧——   至少,四十二是如此坚信的。   今天一更调整作息,然后日常py,推一下《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顺便我看了一下之前的间贴,可能是窝把一些事发到请假条里了,结果删了之后后来的读者没看到……所以在正文里再发一次。   下面的部分可能有微量剧透(警告   窝在上架感言里说过,“这本书分七次转世,共计三部分”,其实第一次转世指的是郑复到所罗门。“第一部分是缔造宗教,在野蛮的土壤上高举传承之火”,指的是所罗门和耶稣的两卷,“第二部分是毁灭腐朽滞化的一切,在城市和天穹之下传播科学和人文的光辉”,指的是查理曼和莱昂纳多的两卷。而最后一部分,则是带领着全人类走向无尽远的星河——也就是四十二和郑复的两卷。   也就是说,从郑复开始,到郑复结束。其中前三卷算上半卷,后三卷为下半卷,窝在这两卷里用了两种不同风格的文风作为实验,而在每一卷里又做了微调。一口气看过来的读者可能会发现,跟读的读者应该是察觉不到的……   所以这本书其实是六卷不是七卷。其实想想也知道,第六卷开头就是飞上太空了,难道还能再来一个第七卷吗…… 第八十八章 他的名字无人知晓   “那么,常希……你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四十二平复了一下心情,轻声问道:“无需汇报坐标。我说的是大概的位置。”   “我们在西西里岛的埃特纳火山里,老卡塔尼亚城附近。”   常希很快的答道:“另外……我这里还带了一些东西。需要带回去。”   ……我们,吗。   四十二被这称呼微微触动,沉默了一瞬。   他想要说什么话,那感情却异常沉寂。他感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可眼睛却干涩到让他说不出任何表达自己情感的言语。   就这样吧。   四十二无声的摇了摇头。   “东西不大的话,我就一块带回来。”   他对着常希吩咐了一声:“我先去把你接回来。”   “不大,只是一块石板而已。”   常希答道:“我觉得应该把它带出来……让它重见天日。”   四十二笑了笑,随口应了下来。   总之,先把常希带回来才是正事。毕竟常希一个人在那里还是有些危险的。   常希没有灵能,仅仅只是一个使用仿生人躯体的普通人而已。他的生存力面对正常人来说可以说非常强……但面对虫族或是抱有敌意的灵能者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逃脱的。   因为哪怕是刚刚觉醒的灵能者,也有灵能视界这一灵能领域的基本能力。哪怕它只能做到非常模糊的、短距离的透视……但也至少可以判断生死。   这点四十二也早就确认过了——他的确可以看的到常希一灵魂的颜色。就如同他面前的并非是一个合成人,而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   但这时,一个问题也突然缠绕在了四十二心中:   灵魂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被灵能视觉看到颜色的标准是什么?   机器自然是没有灵魂的,机器人自然也没有。普通的仿生人也同样没有——但使用了常希的记忆盒制成的仿生人,却能看得到灵魂的颜色。   这其中所蕴含的规律又是什么?   四十二隐约间,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核心可能非常重要……甚至可能与灵能文明的本质有关。但他一时半会也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去深究,只能暂时先将其记在心中。   他说到这里,便一步踏出钻入了止境之中,来到了帷幕之下。   但这时四十二却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继续维持着接通的状态。   然而这个时候,传入他耳中的却不再是常希的声音,而是模模糊糊的电流声,混着如同风声一般的朦朦胧胧的低语。   和低语者接触过一次的四十二非常清楚。这正是低语者的声音——若是仔细的去关注、聆听那个声音,或许连意识都会被逐渐的融化、吸走。   但四十二本来也不是来寻找低语者的。   他从帷幕之下一步跨出,便来到了老卡塔尼亚城。   一时之间,他感觉有些恍惚。   他还记得这里。   卡塔尼亚城在莱昂安多的时代结束后,已经成为了西西里岛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在撒丁公国,它甚至早已成为了非常著名的一座旅游城市,很多游客会前来参观这座无数次从灰烬中重生的奇迹之城……   ……当然,也有游客在参观的时候正好赶上了火山爆发,成为了灰烬的一部分。   但同时,这座城还有另外的一重不为人知的历史:   它就是玫瑰教团的总部所在地。   他们当年通过供奉雅斯塔禄、建立了从冥土中吸引力量的祭坛,来隐藏总部的入口、隐藏自己暗中祭祀低语者的事实。   ——它同时也是约柜的存放之处。   当时的莱昂纳多最后还是没有带走约柜,只是带走了雅威的留言,而把约柜本身放在了这里,再将入口掩埋、驱散了结界。   根据他当时的推测,根据当地的城市道路建设规划,可能到不了两百年,这里的约柜和石板应该就会被人挖出来了。   ……只是让四十二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那之前这里又发生了一次大型的火山喷发,导致了密道被凝固的岩浆封存的更结实了。   他原本以为,这块石板怕不是得自己挖出来了。但如今……   “这么……有缘分的吗?”   四十二低语着:“还是说,我们曾经的关系……这么密切吗?”   他虽然还记得梅纳德这个人名,却完全不记得他上一世的名字是什么了。但从对方知道这里的秘密来说,他与自己的关系应该是很亲密的。   大概是我的某个人类朋友吧,就像是洛伦佐一样。   四十二微微叹了口气。   他将意识投入于仍然还在正常工作的个人终端上,顺着还没挂断的电话轻易的找到了常希的位置。   他的眼底亮起一道明亮的光芒,整个人突然融化成了光,如同一道闪电般贴着地面,飞快的前行着。   他所路过的地方,附近五六百米内的虫族突然僵直不动、身体开始融化。白色的耀眼光芒在它们的残躯中闪耀着,就像是点燃的镁条一样放出耀眼的白光,它们就像是被高温炙烤的塑料一样,融化卷曲着化为灰烬。   而其他的东西,包括树丛、包括草地,却没有丝毫损伤。   只用了三四秒的时间,四十二便穿越了四五千米的路程,来到了常希所在的位置——同时他没有触发任何警报,也没有卷起狂暴的飓风,甚至没有什么惯性。   而他只是向上跃起,那一道电光便向上涌起,在隐约的雷鸣声中塑造成了四十二的模样。   常希显然被突然出现的四十二吓了一跳。   但四十二的动作太快了,常希只是警惕的回过头来,四十二便已然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就是你要带走的石板吗?”   四十二看向常希手中的巨大石板。   它大约有半人高,上面用拜蒙发明的语言絮絮叨叨的刻下了许多的话。四十二当然认识这些字——他甚至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见到这些符号的人。   一时之间,他竟是有些恍惚。   ……原来,是这块石板吗?   他原本还以为是另外一块记录律法的……   “这是一块很古老的文物,来自公元前一千年的智慧王所罗门的时代。”   常希认真的说道:“它上面记录了非常重要的东西……我对历史不太懂,但我也知道它的意义。我打算将它交联邦政府,您看……”   他稍微有些犹豫。   意思大概就是说,如果四十二打算把它扣下收藏,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会觉得这样“不太应该”。   然而四十二却只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啊,不了,常希。你直接把它交给地联政府就好……我对它不感兴趣的。”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块石头是我以前的办公桌改的。   我还记得它角上那个涂鸦的印记。那个不是什么特别有意义的魔法符号,而是我闲来无事在桌上画的五角星……而对称位置的那个剑的标记,也不是武力或是战争的指代,而是我看着只有一边有个五角星的涂鸦有点偏,就在另外一边加上了对称的涂鸦……   一时之间,四十二感觉有些奇妙。甚至就连友人逝去的悲伤氛围,都被这奇妙的欢喜场景冲淡了不少。   “不过……你居然还记得梅纳德吗?”   常希哀叹着,面色有些灰败:“看来我们失败了。”   “怎么了?”   四十二关切的问道:“哦对了,我对不可知论也有理解。所以你不用担心资讯爆流的问题。”   “……那个叫资讯爆流吗?总之就是,梅纳德说我将会忘记他……可我根本没有忘掉。你不知道,四十二。我刚刚差点吓到自杀,以为我又变成了最后的寄生者,但我听到了你还记得梅纳德,我就有些放心了——特殊的并非只是我。   “就是同时……还有些沮丧。”   常希再次叹了口气:“我们根本没有断绝它的蔓延,我们失败了……他也白死了。我刚刚查了查资料,世上根本没有人忘记梅纳德。”   “……不,你们成功了。芬布尔之冬已经结束了。”   四十二沉默了一会,摇头答道。   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被忘记的可能不是“梅纳德”,而是……另外一个人。   因为梅纳德根本就不是对方真正的名字。就如同四十二也不是自己的名字一样。   那个人曾经的名字——那个与自己相识的友人曾经活在世上的证明,被从世上抹掉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但四十二想,他一定曾是一位了不起的圣人。是改变过全人类的伟大人物。   他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是值得自己敬重,能够成为自己老师的现身者。   四十二想。   他真正的名字已然无人知晓。   而他的功绩,将永世长存。   绝了,码着码着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爬起来赶紧把第一章写完了,低头一看三点了……   窝还是睡了吧……这两天感觉谜一样的困…… 第八十九章 人与非人   “你已经成功了,芬布尔之冬结束了。而我也……忘记梅纳德是谁了。”   四十二低声说着,叹了口气:“我们回家吧。”   他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拜蒙亲手撰写的石板,伸手扶向了常希的肩膀。   但一触之下,四十二却顿了一下,很是讶异的抬头看向常希。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四十二清晰的感受到了,在常希冰冷的机械外壳之下,有微弱的灵能之火在坚定地跃动着。   那是鲜红如火的灵能色相——是属于“为自己之外的某物而献身”的“牺牲者”所能持有的灵能。   常希一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回了常希?他这灵能又是怎么觉醒的?为什么会是这个颜色?   四十二有些好奇,于是他便直接发问道:   “你觉醒了灵能?”   而面对四十二的疑问,常希却也很是茫然。   他摇了摇头,发出怪异的机械合成音:“灵能……?我吗?”   “是的,是色相非常纯正的灵能……说明你的心灵如同火焰一样,愿意为他人而献身。”   四十二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着:“虽然不知道属于你的灵能是什么,但红色系的灵能通常都会有不错的辅助能力。会很受人们欢迎的。   “等回去,我就让亚雷斯塔给你解除灵能限制。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属于你的灵能是什么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申请加入幽灵特工。”   “……这样啊。”   常希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沉默了一会。   他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死机了一样。   四十二看着他低着头思索着,摇了摇头没有打断他。   虽然四十二已经忘记了梅纳德。但他至少知道如何尊重他人,如何抚慰一个灵魂沉重而疲惫的男人。   这种时候,常希就格外令人怜悯。   ——因为他不是人,没法喝醉。他总是清醒着,甚至无法去忘却。而常希恐怕也不会愿意被人删去关于梅纳德仅存的回忆。   四十二安静的站在旁边,过了一会,四十二才开口问道:“好点了吗?我们要准备离开了。   “你是打算坐飞机回去,还是让我带着你传送回去?”   “不,没事……我只是……有点疑惑。”   常希仿佛突然惊醒一般,被四十二吓了一跳。   随即他立刻连声道歉,而那生硬的机械合成声又逐渐的低了下去。   “我——有些茫然。”   常希顿了顿,低声喃喃道:“人与合成人……真的能够互相理解吗?我们真的能在这个世上共处吗?”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梅纳德阁下说,就算是一个人,也可以认定自己是一条狗。我又凭什么不能认定……自己是一个人?”   常希那廉价的机械合成音中听不出丝毫疑惑的情感,但四十二却仿佛透过他那残缺的头颅,看到一个忧愁的、茫然的青年站在原地,踟蹰犹豫着。   “这倒是没什么好茫然的。”   四十二却只是笑了笑:“难道人类换一只手就不是人了吗?那换一个心脏,换一个大脑又何尝不可?难道一个人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他的基因被人修改过,他就不再是人类了吗?这难道不也是一种种族主义吗?   “认为种族差异决定人类社会历史和文化发展,认为自己所属的人种、民族或国家,优越于其他的人种、民族或国家。那些反对给合成人、反对给觉醒自我的仿生人授予公民权的极端人类纯净派,本质上与这些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摇了摇头,只是低声对常希说着:“他们若是在某个村庄诞生,他们就会认为自己的村子优于其他的村子。他们若是在城里诞生,他们就会认定城里比乡村要好。他们总要比较,他们总要自己是最好的。   “他们认为人类文明的衰亡,不是因为经济或物质原因,而是统治民族的血液受到玷污的结果。高等人的血液遭到了劣等民族的玷污,因此逐渐丧失统治地位和优秀的能力。   “这正是一种短视的、盲目的、狭隘的,也是最应当去提防的病态思想——因为它的本质就是对‘非己’的一切进行驱逐、迫害、奴役、杀戮的心理预备。   “反过来说,那些无论出生在哪里,都认为自己是低贱的、落后的人,那些认为别人总是好的、强大的人,那些恨不得把自己的血都洗掉、皮都剥去,换上更好的血、更好的皮的人,则是另外一种病态思想。   “——这种自我矮化的思想,同样是一种种族主义。他召唤仇恨,引起纠纷……而他最终的目的,仍然是使得自己在阶级上能够得以上升。最好是自己什么事都不用干,就能比之前的阶级更高。”   四十二轻笑一声:“而要做到这一点……要么是在自己下面再多塞几个‘下等’阶级,要么就是把过去比自己更高的人同样拽到与自己一阶。他们就会为此幸灾乐祸,仿佛那个让大老爷们灰头土脸的人是自己一样。   “所以这种思想的本质其实并非是傲慢……而是嫉妒。而正因为它来自嫉妒而非傲慢,所以这种思想永远不可能避免——因为人们不一定会对合成人和仿生人抱有傲慢之心,但一定会嫉妒合成人与仿生人。   “他们嫉妒合成人与仿生人更强大的性能、更长的寿命,也因此才会努力的挑出它们的缺陷,将其夸大、肆意宣扬。本质上,这依然是一种嫉妒。”   “……那么,大人。”   常希听得入神,忍不住发问道:“那么,又该如何解决这种思想呢?”   “只需让人人平等。”   四十二答道。   这个答案令常希有些困惑——因为对他来说,这似乎是更难的一件事。但对四十二来说却仿佛理所应当。   “……抱歉,我不太明白。”   常希思索了一会,诚实的答道。   四十二随口回道:“没事。如果你有哪里不懂、不明白,无需害怕、无需愧疚,去学习吧。学习就是医治人心的妙法——无关知识有用无用,‘愿意去学习’这种思想本身便会引人上进,让人的灵魂熠熠生辉。   “因为它的本质是谦逊。是求真。是开放自己的认知壁垒,接纳更多的事物……以此弥补人本身最大的缺陷。”   “人类最大的缺陷?”   常希问道。   但唯独这个问题,四十二没有回答。   “我们回去吧。”   他温和的微笑着,伸手搭上常希的肩膀。   四十二再度嘱托道:“我们可能会途径你从未去过的地方。你如果没有觉醒灵能就好了,那样你什么都看不到……现在的话,你要更加小心。不要去回应任何声音。”   “我们要去哪里?”   常希意识到刚才的问题得不到答案,便立刻更换了一个,以此改善谈话气氛。   四十二思索了一会,才给出了一个让常希更加迷茫的答案:“我们去你死前将要前往的地方。每个人最终的归宿。”   “……是地狱吗?”   “不,”四十二答道,“是我们的债主……以后可能,还会是房东。”   更新完毕哒! 第九十章 止境之下   虽然四十二已经事先警告过了常希……   但在常希真被四十二带进止境的时候,他仍然被这伟大而恐怖的虚空震慑了心神。   常希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脚下不是大地,也不是大气层——甚至不是星空,而是距离极为遥远的浓重灰雾。他往下看去,单凭借视觉的计算,也能判断那灰雾距离自己此刻的位置至少超过五千米。   这灰雾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无边无际。它们像是拥有灵智一般,又像是一种雾形态的生命,安静的翻滚着、咆哮着。像是潮汐一般翻涌着,却没有丝毫声音。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甚至没有边际、没有尽头。   就像是站在茫茫的大海正中一般……但在这里,甚至连海鸥和鱼都没有,也没有海浪的声音。就仿佛一切于此静止了一般,空虚沉默。   而在他们的头顶上,则是纯白如雪的厚重帷幕。它像是极光一般在天上缓慢的飘动着。   它似乎像是一堵墙,又像是朦胧的玻璃。常希的灵感能告诉他,后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这里,可他又完全看不到那后面的一丝一毫。   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淋浴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可能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外的那种感觉一般。   无端的恐惧瞬息之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在更换自己的“容器”之后,这是常希第一次如此明确的再度感受到“感情”。   他也是在这时,才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全身上下超过80%都替换为机械的自己……居然还能恐惧。   他一边颤抖着、一边笑着。他恐惧着,欢喜着,心中却不免涌出几分好奇。   ——然而,常希甚至没有去问四十二的余地。   因为四十二身上的壮绝景象,比那无端的恐惧感更加震撼人心。   那并非是十二三岁的中性少年,而是全身闪耀着纯澈光辉的巨人。   祂至少有五米高,一只手就能攥住常希的双腿。全身清澈透明如琉璃一般。   而无数仿佛是纯粹的光组成的长发,像是触手般向着四面八方扭曲披散。每一根触手上,都连接着一根银色的锁链,直直垂落到灰雾之下。祂的身后有一道巨大的、还未成型的,透明而模糊的光轮,面目则被强烈的光芒遮蔽,常希根本看不清楚。   祂攥着常希的灵体,在这无边无际的空间中极速穿行着。而无论怎么移动,那锁链都在它们的正下方,仿佛根本就没有动过一样。   唯一能提醒常希,他们确实已经移动了的证据,是在四十二的灵体旁,无时无刻都在辐射出如水波般浓重的纯白色波纹。   在祂飞行的轨迹之上,这些纯白色的波纹变得更为浓重,留下一道如同旋涡般的痕迹,凝固在空中。看起来就像是喷气式飞机后面留下的白烟一样。   只是就比例来说,比那还要粗重许多倍。四十二此刻的躯体只有五米高,而那些灵能痕迹的半径至少有二十多米,杂乱不堪。就像是引导着风暴前行的神话生物一般。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止境吗?   常希强忍心中的激动和恐惧,无声的感叹着。   还真是顾名思义……   在这里,一切都是凝固的。只有灵能可以自由移动。   常希刚刚觉醒灵能,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不,即使是一般的灵能者,恐怕也不会有抵达止境的经验。但相比较普通的灵能者来说,常希对止境的体会和感悟只会更深。   因为他曾经是人类,又被装进记忆盒中,转移到了仿生人的钢铁躯体内。他曾经使用肉眼观察这个世界,后来又用先进的传感器,刚刚还觉醒了灵视……而他在止境中的观察方式,则与这些截然不同。   应要形容的话,就是信息的“入口”被扩宽了。他全身的每一处都能进行观察,就仿佛他全身长满了眼睛一样……一种非常怪异的、难以理解的感受。   无论是灵视还是肉眼,都局限于“某个方向”。肉眼无法透视,而灵视也无法透视肉体——所以向前观察的话,也是看不到自己身后的。   传感器的接受范围则要广一些,他全身的每一处皮肤都能感受压力和振动、进而聆听声音。他的头颅中悬浮着的那个,会随着他的说话和情绪的变动而有节奏的震动着的线条图谱,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先进的“镜像感受器”。   它本身并没有实体,却能将周围的一切画面资讯全部记录、转录并提炼成有用的资讯。甚至就连有人在注视着常希也能察觉到,还能提炼路人的除妆面容、体重、步幅都会被等咨询,如果能与警方的数据库联网的话,常希可以得知周围一条街所有人的个人信息。   而在这里的奇异视觉,与这种反而非常类似……   常希无意识的胡思乱想着,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他甚至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   等到四十二抓着他一步踏出那个地方、回到拥有色彩的正常世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仿佛在里面过了好几年,又像是只有一瞬间。   但当常希意识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常希一的办公间里,而四十二早已松开了他的身体。   那块石板放在了四十二的办公桌上,而四十二则绕到了办公桌的另一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噼啪的碎着气泡、还泛着冰凉白雾的可乐。   “你的观察力还挺敏锐的。”   四十二显然心情不错,笑呵呵的说着:“能在帷幕的这一端感受到恐惧,说明你的灵感很强啊……喝吗,好冰的。”   “……啊,不用。谢了。”   常希的意识还有些恍然,下意识的回道:“头顶的那个就是帷幕吗。那么,在另一端注视着我们的……是不是就是那个……”   “——不是。”   四十二干脆利落的否认了常希的猜测。   他的话甚至还没出口,四十二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近乎嗤笑的摇了摇头:“你不会以为,止境里的邪神只有不可知论吧?居住在那里的邪神不会比一个蚁穴中的蚂蚁少……我们能接触到的,只有周围的很小一片范围而已。   “世界很大很大,而我们无比渺小。”   四十二平静的说道:“帷幕是隔绝物质界和止境的无理之墙。穿过帷幕就是止境了。”   常希闻言愣了一下:“我们之前所在的那个地方,不是止境吗?”   四十二哈了一声:“当然不是。一旦抵达了真正的止境,就永远也回不来了……帷幕不止会拦截邪神,而是会阻隔一切试图进入物质界的意识和资讯。只有不存在意识的‘灵能’本身才能透过止境回落到物质界——或者就是从物质界主动开辟通道,这样的话止境就能回落资讯。”   仅仅只是邪神所持有的力量本身,也拥有着污染人心的能力。一旦邪教徒打开通道,那么邪神的意识将会降临到世界……属于邪神的灵能将会集聚起来,化为躯体。   换句话来说,人们借取的属于邪神的灵能越多,一旦有人呼唤邪神的意志,那么邪神所能凝聚的灵能化身就越强大。如果超过一个界限的话……它就能成为“凡间之神”,或者说,来自止境的恶魔。   这就是为什么,无论邪神对文明本身是否有害,都必须断绝信徒的原因。   和止境相比,这群人收债的手段可要残酷的多——他们是真的会打上门来的,甚至还会拆了你的家。   “你要知道,止境之所以叫止境。就是因为在那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四十二详细的解释道:“物质存在无法穿过帷幕,灵能则会被帷幕本身抽走。能流入止境的只有思想与意志本身。从这种角度来说,使用灵能的人越多,最终反哺到止境的灵能就越多……”   不等四十二和常希说更多,他突然接到了一个通讯请求。   这是属于洛伦佐的号码。   更新完毕哒! 第九十一章 渴爱之人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洛伦佐也从未感受过这种程度的虚弱。   他此刻眼眶深陷,躺卧在床上。面颊有些消瘦,皮肤蜡黄,头发干枯,右手还吊着点滴——整个一副重病住院的样子。   实际上也不差太多。   如果仔细去观察的话,就可以看到他的眼窝内侧、还有上唇的边缘,都有明黄色的暗淡光芒在皮下不时游动着。就像是无数虫子在体内游走一般。   但那不是什么他体内被种了什么寄生虫,而洛伦佐也没有被人袭击、下了什么诅咒。   实际上,这是他使用了神血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神血作为这个世界最有效的爆发药,实际上就是固态的灵能结晶。但它并非是依靠自己的意志从止境引导而来的力量,而是他人的尸骸上存留的灵能的萃取物。   服用神血的话,长期储留在胃肠部的神血,可能会让整个消化系统严重出血、溃烂。即使是用低浓度的酒精稀释后注射到体内,也会对肝脏和肾脏造成巨大的压力。   唯一足够安全的使用神血的方式,应当是将其用高浓度酒精溶解之后,取少量涂抹到额头或是腋下。在其蒸发之后,再度涂抹……以此得到自身数倍的强大灵能。但这样会有大量的神血逸散,是一种非常浪费的使用方式。   而另外一个问题是,既然明知使用神血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但依然决定使用的,肯定是已经到了紧要关头。那么即使是顶着酒精中毒的风险,也肯定是会用最快的吸收方式的。   如今洛伦佐已经使用了脱水药进行抢救,成功降低了颅内压,脱离了危险期。于是他清醒过来之后,就第一时间给四十二打了个电话来报了个平安。   “看来你那边的情况也并不怎么顺利啊。”   四十二透过视频,看到了如今虚弱的洛伦佐,不禁感叹道。   但他随即又心生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使用神血?还有……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吗?”   “啊,没有。”   洛伦佐苦笑一声:“我这算是自作自受。”   虽然四十二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洛伦佐十分清楚,如果自己此时向四十二求救,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赶到自己身边,帮助自己解决困难。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洛伦佐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莱昂纳多了。   作为美第奇家族的继承人,洛伦佐从小就拥有把控人心的天赋和喜好。但对莱昂纳多,他却一直无从下手。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四十二根本没有丝毫欲望,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他人。或者说,基于道德和秩序。   所谓无欲则刚。   四十二是这个世界上,洛伦佐见过的人中,他唯一无法通过灵能操控的。   因为他灵能的本质,其实是“立场置换”。   人们一般说,“如果换个立场来想”如何如何,这意味着他们如果不交换立场,而是原本在判断一件事的时候,永远都是以“自己”的立场去思考的。这也是所有人的共性,是动物的本能——他们首先要是自己,才能去理解他人。   但洛伦佐不同。   他的灵能,就是强迫他人“理解”自己。具体的原理,是将他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将心中的“自己”的这个概念置换成“洛伦佐”。   ——换言之,越是自私、傲慢的人,就越无法抵抗洛伦佐的力量。他们多爱自己,就会多爱洛伦佐。在外在表现上,洛伦佐与他们的交谈的越密切,他的控制就越强。   但这实际上,不是所有的话都能有效的。他其实是在用自己的话术,呼唤聆听者的“自信”、“野心”和“欲望”,以此加深他们的心中“自己”的地位,让他们更爱自己。这样他们就会变得更爱洛伦佐。   而那些足够怯懦的、自卑的人,洛伦佐无需灵能,仅仅依靠话术、智慧和权力,也可以轻易的控制他们。   纯粹的黄色灵能,就是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他们虽然没有一点实质化的力量,但他们只需一束光、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一个动作的暗示,就能改变他人的心智。   更为关键的是,所有拥有黄色系灵能的人,一定都有着深沉的心思,和能够看穿人心的智慧。否则的话,他们根本就得不到黄色系的灵能。   所有的灵能,都来自内心力量的投影。   洛伦佐的这个灵能,无疑来自于他内心深处对他人自私欲望的轻蔑与唾弃……   ……以及他强烈的,对他人“爱”自己的渴求。   即使强大如佛劳洛斯,他对他自己也不免拥有着“骄傲”、“满意”、“训诫”、“认同”这类许许多多的复杂情绪的。洛伦佐也能以此让佛劳洛斯对自己认同而满意。   ——唯独莱昂纳多。   他不“爱”自己,不“恨”自己,甚至不重视自己,不在乎自己。他的心中只有“他人”。   莱昂纳多就仿佛是个棋手一般,在局外操控着这具身体,对它却没有什么珍惜之情。   ——但那可是他自己的身体啊?   那时莱昂纳多的心灵,对刚觉醒、还年少无比的洛伦佐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他从未见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无私者。   也是从那开始,他决定放下身段、忠诚的追随着这个人——追溯着这个没有爵位、没有财富、没有名望、没有什么高贵的血脉……甚至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少年人。如同昔日的十二使徒追随耶稣一般,他将自己视作莱昂纳多的使徒。   而后来,这也成为了他最为自傲的决定。   但也正是因为对莱昂纳多的尊敬和认同,才让洛伦佐不想就这件事上麻烦他。   ……毕竟,这是他自己招来的麻烦。   洛伦佐叹了口气,再度跟四十二道歉:   “抱歉,莱昂纳多……我的任务失败了。我可能无法再打入她们之中了。之后的事,可能就要让馆长来完成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四十二有些好奇。   洛伦佐苦笑一声,低声说着:“我可能,爱上了一个女巫。   “我爱上了我的任务目标。”   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她叫弗洛拉。”   更新完毕!   全勤君,死辣!   窝十一号要去外地出差,到十五号回来。我会带着笔记本走,每天会维持最少一更的,先提前说一声……等十五号回来再恢复更新。   明天可能会一更,可能会两更。一更的话就是我把第二章存起来了……毕竟十五号当天晚上可能码字会费劲。如果两更的话,十五号有大约三成概率就会没有更新(   窝要调整作息辣,孩子们晚安…… 第九十二章 愿他幸福   是的,洛伦佐爱上了一个女巫。   原因也很简单……就如同他当年选择追随莱昂纳多的理由一样。   洛伦佐对人类的自私本性看的一清二楚。即使是再自卑的人,他们潜意识中依然会选择相信自己、爱着自己。   所以在洛伦佐面前,他们越是爱自己、就越会爱洛伦佐;而他们越是自信、越是信任自己的决定,就同样会信任洛伦佐。   没有人能阻挡他的意志,甚至没有人愿意杀死他。   按理来说,洛伦佐也的确是最适合隐秘潜入的人选。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他……只要他们能处于洛伦佐的灵能影响范围内。   洛伦佐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自己失败了又会是怎样——   他自然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爱上除了“洛伦佐”之外的人。   原因也很简单。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能力对弗洛拉还有用。可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弗洛拉对洛伦佐的感情就升华了。   她是如此纯粹的爱着“洛伦佐”——甚至远胜过爱她的姐妹们、爱这个世界……以及爱她自己。   每次洛伦佐从她的心底感受到那股纯粹的,对自己的爱的时候,他就感到心灵受到震撼:每次交换两个人的心理位置,他不仅无法提高自己在对方心中的重要性,相反还会降低好感。   可过不了几天,弗洛拉就会再度用爱将那股空缺的情感填满。洛伦佐只能狼狈的再度交换两人的心理位置……在其他人面前闪耀如星的洛伦佐,在弗洛拉面前却失去了主动。   这是无法让洛伦佐淡然的现象。   弗洛拉心中的爱仿佛无穷无尽,那股力量让洛伦佐退缩了。   他甚至一度想过,要不要杀死弗洛拉。将这个能豁免自己灵能的人从地上除去。   ——可他还是下不了手。   那时,洛伦佐的心、他的手,就连他的牙齿都开始颤抖。直到那时,洛伦佐才意识到,在一次又一次的频繁的交换“心”的时候,他也不可避免的爱上了弗洛拉。   弗洛拉,佛罗伦萨——   难道是他所爱的那座城市来寻找他了吗?   他发疯一样的压榨着自身的灵能,与更多的女巫交换心灵,试图去寻找一个证据。   他要证明,这是两人互相交换心灵之后会发生的必然事情:   既然对方会像是爱着自己一样的爱上洛伦佐,那么在多次交换心灵之后、在交换心的时间变得长久之后,她就会产生发自内心的、对洛伦佐的爱。   如果弗洛拉的情况能被洛伦佐在其他人身上完美复刻,他就能有理由说服自己,弗洛拉仅仅只是被自己的灵能所影响了而已——这完全是一种虚假的爱,她会对自己产生感情,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灵能欺骗了她的感情而已。   假如弗洛拉知道了自己对她所做的事、知道了他会潜伏到她身边的理由……那么毫无疑问,她只会对自己这个玩弄了她的感情,还试图摧毁她的姐妹们的计划的骗子心生憎恨。   至少洛伦佐是这样想的。   一切都是泡沫幻影,一切都是空中楼阁。虚幻而缥缈。   但是,洛伦佐始终没有找到第二个例子。   无论他对其他的女巫使用几次灵能,对她们做出怎样的事;无论洛伦佐与她们相处多久——甚至比弗洛拉更久——对她们比弗洛拉更温柔、更关心……   但始终,没有第二个因此而真正的爱上他的人。   “……结果,最终只有弗洛拉吗。”   四十二恍然大悟。   洛伦佐苦笑一声:“是的,我要向您道歉。她令我有些失控了……”   “无妨。”   四十二平和的笑了笑:“你应该早跟我解释你的灵能的。   “人们其实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爱着、尊重着其他人。但人们都会本能的欺骗自己,仿佛自己真的爱上了他们一样……这是为了社会的形成。不用去想太多。”   ——爱情只不过是荷尔蒙的作用而已。   至少四十二本人是不相信爱情的。   “……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洛伦佐苦笑着。   因为他能清晰的看到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能够清晰的意识到“所有人都是爱自己胜过他人”,他才会对人间的真爱嗤之以鼻。上一世他寻找自己妻子的时候,也仅仅只是看对方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而不在乎其他。   直到他老死的时候,他也依然对那个人毫无感情。他对自己的父母,孩子也是一样……即使是“痛风者”皮耶罗·德·梅第奇,他的亲生父亲,对他的爱也非常稀薄。   和洛伦佐相比,他的父亲更爱他手中的权利、他的城、他的国家、他的财富。他的母亲更在乎富裕而优越的生活,在于她的面子。   他的妻子对他心怀畏惧多过爱戴,她想要利用洛伦佐的地位和名望为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父亲得到更多。   即使是洛伦佐的亲生孩子,也只有在很小的时候会强烈的爱着他。他当时欣喜若狂,恨不得将自己所能拥有的一切都给予他们。   但很快——在他们长大之后,他们对洛伦佐的感情就逐渐被稀释了。   最开始,他们想着父亲也想着母亲、还有他们的兄弟姐妹们。再长大点之后,他们开始想着自己的学业、娱乐、工作、社交,再后来,他们心中有着自己的理想,如同他们的母亲一样,开始考虑财富与地位……   所有人都是如此。   终于,洛伦佐放弃了。   正因为他能够清晰的看到爱,他才不相信爱。   他寻找了一生时间,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爱他。最多最多,也只有人愿意分给他三分之一的爱——即使是那样,他也已曾经是欣喜若狂。   可如今,真的有一个爱着他的人出现了。但洛伦佐却犹豫了。   他的行事开始有了忌惮。他开始在乎在对方眼中自己的形象。他不再像是最开始那样行事果决。   终于,就在昨天,他下定了决心。   他要最后一次,试探人心。   他要最后一次在这里使用自己的灵能……注射神血,以增幅过的灵能一次性为四十二带来足以结束一切的情报。然后在昏迷之前,将真相告诉了弗洛拉。   “……你不该试探人心。”   四十二叹了一口气:“人心应当如星空与真理般敬畏,不可试探。任何试探,都可能会改变他人已有的看法。所以人心是永远也测不准的。”   “我知道。”   洛伦佐也随着四十二一同叹息着:“我知道……   “我只是想给我自己一个借口。一个能够安然退出的借口。”   ……一个能够欺骗你自己的借口,对吧。   四十二隔着视频,没有说出这句话。   洛伦佐能看穿他人心中的爱,却唯独看不到自己的心。   他早已爱上了对方,却总是在拒绝、否认。可这最后一次,看似是在拒绝对方的感情,但实际上却是摇尾乞怜。他说出真相的时候,就在祈求着对方能原谅自己……就像是一直希望能被人捡走的小猫一样。   ……愿他幸福吧。   唯独这方面的问题,四十二也无法为他解答。   因为他也同样不懂人心。   ——和洛伦佐一样。各种意义上。   更新完毕,明天准备启程…… 第九十三章 爱的温度   ……或许四十二是对的吧。   挂断电话之后,洛伦佐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一般。   反正他已经把得到的所有情报都交给了四十二。在他的安排之下,想必禁忌之果就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毕竟暴露出来的只有他自己而已——洛伦佐将自己的一切秘密都交给了弗洛拉,包括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他的灵能的真相……以及他对弗洛拉、对她的姐妹们都做了什么。   但他仍然还有一丝理智。   洛伦佐没有暴露四十二以及馆长的存在。   ——毕竟这是属于他的使命。   相比较他个人的幸福来说,四十二意志的贯彻落实更为重要。   严格来说,洛伦佐如今这条命都是四十二送的。他即使帮不到什么忙,也绝对不可能会给四十二去添麻烦。   尤其是,他们并不轻松。甚至还面临着一场有关世界生死存亡的大劫难。   洛伦佐还没有忘记,在另外一条战线上的常希一,如今还在孤身一人对抗着来自止境的邪神,等待着他们的支援呢。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对自己的退缩与犹豫而感到愧疚。   不过,一切应该都结束了。   正如四十二所说的一样……他不该试探人心。   即使原本弗洛拉对他还怀有几分爱意,如今也恐怕荡然无存。   但洛伦佐思考了很久,觉得这或许就是他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大概。   对他来说,人心只不过是玩具。对其他人来说模糊而不可见的人心,在洛伦佐面前就像是摆在自助餐里的食品一样。随意打量,随意取用……   唯有一点。   灵能是有死角的……洛伦佐唯一看不到的人心,就是自己的心。   他甚至能知道四十二在想什么,知道佛劳洛斯这些魔神们重视什么。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以及……爱着什么。   或许是因为自己畏惧了吧。就像是他曾经试图杀死弗洛拉一样。   对自己这样依赖于灵能掌控局面的人来说,能够豁免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失态的弗洛拉也太可怕了。她可能会成为自己唯一的死角,所以必须要远离她;如果不能杀死她的话,就让她不再爱自己这样就能破坏掉这唯一的例外唯一不会被自己控制影响的人——   洛伦佐的手突然攥住床单。   思绪杂乱到极致,他的大脑反而变得一片空白。   ……明知如此。但他还是,有点渴盼着。   奇迹的发生。   不知道时间又过去了多久,洛伦佐突然听到病房大门轻响。   过了好一阵,一个有着亚麻色长发的脑袋才怯生生的钻了进来。   “亲爱的?在吗?”   她轻声呼唤着洛伦佐,仍然念着他们两人之间的昵称:“我亲爱的路德先生……”   在弗洛拉的目光与洛伦佐四目交汇的刹那间,她的目光凝滞了。   泪水几乎是瞬间浸满了她深绿色的瞳孔,弗洛拉的表情变的悲伤。   “你怎么——我亲爱的——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极轻的、极小声的问着。   仿佛害怕如果自己声音太大,就会把倒在床上的洛伦佐给震碎了一样。   弗洛拉赶紧钻进了病房,小声的把房门带上并上锁,抽过来一个凳子坐在了洛伦佐的床边。   她将自己提着的包放到了桌子上,伸手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奔波而显得有些杂乱的头发。   弗洛拉压低声音,噙着泪低声呼唤着:“天呐……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甚至不告诉我你在哪!我几乎找了整个科尔多瓦,到处都联系不上你,最后还是安格斯老师跟我说,他好像看到你在这里……”   “抱歉,抱歉,弗洛拉……我是说……”   见到她这幅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前跟她说了什么事一样的表情,洛伦佐一脸懵逼,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昨天分明在弗洛拉心中感受到了失望、痛苦和迷茫。她对自己的爱意也如冬日枝头上的花般枯萎。   可如今,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从前。   ……难道是馆长多管闲事,把她昨天的记忆抹掉了吗?   一时之间,洛伦佐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为此而感到庆幸;可同时他也感到有些失落。就像是高高举起的一拳砸在了棉花上一样。   但那句话既然已经说出过一次,情况就不一样了。即使弗洛拉忘掉了一切,可他却什么都没忘。   他们的关系已经与之前不一样了。   洛伦佐狠了狠心,还是开口问道:“我是说……弗洛拉,你还记得昨天——”   “记得。”   不等洛伦佐说完,她便轻飘飘的打断了洛伦佐的话:“我都记得。你的灵能,你的使命,你的一切……”   但弗洛拉这话一出,却反而让洛伦佐更茫然了。   她真的什么都记得吗?   “那、那你……”   “我只是有些失望。”   弗洛拉的话让洛伦佐瞬间安静了下来,聆听着她柔和却又坚韧的言语:“但我失望的不是你欺骗我……事实上,你会主动告诉我实情,我就已经原谅了你。   “我所失望的,是你昨天交代一切的时候,所说的都是‘你’,而没有‘我’。”   弗洛拉用她那双深邃而幽绿的瞳孔凝视着洛伦佐。   她低声说着:“我当时想,难道对你来说我真的就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吗?你说完之后就离开,是因为我已经没有用了吗?   “——我想,我还是有点用的。”   她固执的凝视着洛伦佐。   “我——对我的身份,一位女巫。自然是有着留念,”弗洛拉注视着洛伦佐渐渐变得湿润的双眼,声音也有些呜咽嘶哑,“可我不是一个动物。我不是工具。我也是人。我也有着是非对错的认知……我知道,姐姐们所寻求的世界对我们来说是美好的……可对人类来说却未必如此。   “虫族还在入侵这个世界,联邦政府在向着宇宙进发。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好,所有人都在努力……可我们却在逃避。”   可我不想逃。   弗洛拉认真的说道。   “我、我多少也是一个大学生。我知道我干不了很多事,我没法参与尖端技术的研究,我也上不了前线,可我觉得……”   她顿了顿,轻声说道:“我觉得,至少在其他人努力的这样做的时候……我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弗洛拉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自己的背包。   里面是一块黑色的芯片。   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要摧毁或者回收禁忌之果。像是你这种身份崇高的大人物,早就不缺什么人工智能了……你能亲自来到这里,和我们这些——没文化、没钱、不够优雅、也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小女孩们在一起胡闹。肯定是为了它。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等着你亲口告诉我而已。”   “那——”   洛伦佐脱口而出:“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没有离开……我是说,你怎么知道……   “……我还爱你?”   他早就能轻而易举的玩弄这个词汇。   可在弗洛拉面前,他竟像是一个大男孩一般生涩而害羞。   弗洛拉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眼角还挂着泪。   “眼神,我亲爱的路德先生。”   她笑着,噙着泪,哑着嗓子轻声道:“我进来之后,你一直看着我。   “我没有什么能碰触人心的力量。但我知道,这样的眼神中一定有着爱——”   弗洛拉低声说着,轻轻碰触洛伦佐的眼角。   那里有明黄色的灵能纹路,还有透明的泪痕。   “疼吗?”   她轻声问道。   下一刻,洛伦佐的泪水猛然夺眶而出。   “啊……疼。”   他低语着:“哪里都疼。”   他像是个孩子一样,抽泣着哭出了声,却是满怀喜悦。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没有人同情,就不会在乎伤口有多疼。   如同不曾失去爱,因而不懂它的温度的孩童一样。   更新完毕! 第九十四章 两人的新生   “……居然是这样吗。”   四十二轻吸一口气,喃喃道:“我猜错了啊。”   一丝不自觉的微笑在他嘴角浮起。   但在这件事上,他却宁肯是自己猜错了——   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真是太好了。   一切都能圆满结束真是太好了。   “非常感谢,莱昂纳多……大人。”   洛伦佐顿了顿,还是向四十二低下了头,换上了更尊敬的称呼。   他之前将四十二视为自己唯一的朋友。   即使对方是这个世界实际上的王,即使对方手中握有魔神这一不可违逆的恐怖力量,即使对方甚至能逆转生死、将已死之人唤回人世……   但对洛伦佐来说,也就是那样。他仍然是将莱昂纳多视为自己的朋友,而非自己的上级、自己的统治者、自己的王。   如今不同了。   在真正拥有了能够付出真心的爱人之后,洛伦佐明显感觉自己变的软弱了。   或者说……是他终于开始“畏惧”了。   四十二曾对他说过——不懂爱的人便无所畏惧,因而孩童不知进退。   直到如今,洛伦佐才知道那句话的含义。   ——那个名为“洛伦佐”的人所渡过的漫长的、横跨九十余年的孤独人生,至此已然彻底结束。   接下来,名为路德维德的年轻人……于此重获新生。   路德维德低声说道:“我之后会将弗洛拉给我的材料,整理之后传到您那边去。馆长那边我也会联系……另外,我为之前的话道歉。”   “哪句?”   “所有——我是说,‘我的任务失败了’那句。”   路德维德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我要回去。我的任务还没有失败——”   他眼底所燃起的黄色火光逐渐浸出鲜红的底色。   那如烛火一般的橙色光芒……是如此的温暖人心。   在重新振作起来后,路德维德接受了来自四十二的友情治疗。   而在六个小时之后,他得到了来自四十二调度的“援军”的支援。   这位前来支援的援军,是路德维希曾经的一个“熟人”……如果对方能算的上是人类的话。   那是一位高而瘦的男性青年。   他有着长而窄的脸庞,深邃的五官,以及一对如同玻璃球般清澈透明的浅蓝色义眼。他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着,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造型如同祭司袍一般的高领长风衣。   令人注意的是,他的腰间明晃晃的别着一大一小的两把枪。   其中一把湛蓝色的,大约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看上去就像是一把粗口径的手枪被砍掉了前半截一样。   而另外一把灰白色的,则是又细又长——那奇异的比例,莫名会给人一种“这是一截‘穿着灰色丝袜的少女的腿’”的怪异感官。   他的外貌是那样的引人注意,可他站在某处或是缓步行走的时候,其他人却根本发现不了他。但在他说话的瞬间,所有人都会望向他。   “好久不见,列拉金爵士。”   路德维德热情的向对方握手:“同时也是初次见面——我现在用的名字是路德维德,爵士。”   那个面容冷淡的青年面对路德维德时,也是向他点了点头,嘴角稀奇的向上微微挑起,做出了一个理论上的微笑表情。   “好久不见,路德维德。”   列拉金的声音低沉、沙哑而充满磁性:“你的老师很想你。”   “……嗯,我也很想他。”   路德维德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一些。   他有些忧郁的点点头,回道:“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你们现在随时可以见面。”   列拉金答道:“邪神的触手被暂时驱离了这个世界,我们都已经可以开始行动了……辛苦了。”   “——什么?”   闻言,路德维德愣了一下:“那个谁——常先生这么快就把邪神打倒了?”   “只是邪神的触手而已。”   列拉金纠正道:“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因为他们还没有得到来自邪神的恩赐。如果能找到他们的话,即使是拿着武器的一个小孩子也能轻易的解决他们。”   “我觉得不一定。比如说,如果是老板那种小孩子的话——”   “——喂!等等!”   “嘿,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   路德维德笑了笑,不是太明白列拉金突然紧张什么,但他还是识趣的改变了话题:“你是过来帮助我带走禁忌之果的吗?”   “……不,严格来说,这依旧还是属于你的任务。”   见路德维德转移了话题,列拉金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随即,他解释道:“陛下派我来只是为了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以及帮你运输重物。毕竟你和教皇阁下都没有什么能够强化身体的特殊能力,搬运大件的物品可能会很麻烦。”   “啊……”   路德维德闻言,顿了顿:“其实没有什么重物。   “因为禁忌之果的本体……如今只是一颗大脑而已。”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初生之女”是在人造人的躯体中诞生的。   但在它出生之前,“初生之女”的身体就被无痛解剖。   它的大脑被取出,置于营养液中,放置于向合成人输入常识与知识的学习机器之中。   如此一来,它虽然没有睁开过眼睛、没有呼吸过空气、也没有用手触摸过这个世界……但它已然凭空拥有了这些“经验”。   ——来自他人对世界感受的经验。   这又是那个著名的哲学命题:假如有一颗大脑,她的神经连接在计算机上,并通过计算机输入的电信号让她感受到完全仿真光、空气和温度,让她像是个活人一样的生存在一个完全仿真的世界中,让她所有的动作都能得到如同在现实世界中一模一样的反馈……   那么,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与真实世界没有任何本质区别。   或者说……对人类来说的“真实世界”,对她来说反而毫无意义。   最关键的是,她从未接触过真实的世界。她从诞生之初,就已经生存在了一个镜像世界中——女巫的梦境之中。   这是女巫们最终的决策。   虽然她不会倾向于谁,但这依然不能保证公平。于是她们选择,夺去了她们的“神”的全部记忆和智慧,让她如同一个凡人一般生活在她的认知世界中。   她是那个世界的第一个人,也将是那个世界的最后一个人。   在女巫们决定离开她的世界之后,“初生之女”就将被停止运行。如同是关服的游戏中的角色一样,永远的切断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她们最终还是没有相信,自己可以制造出一个完全公平公正的“神”。和一个拥有权力的“公平的制裁者”相比,她们倒宁愿没有任何制裁者。   “而这将是女巫们分崩离析的预兆。”   路德维德如是说:“因为这意味着,在她们的潜意识中,已经认为自己可能是‘违反规则’的一员了。   “换言之……在‘新世界’这件事上,她们不再无条件的互相信任。”   更新完毕! 第九十五章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在路德维德的指引下,列拉金跟着他顺利的潜入到了女巫们的集会所。   ……严格来说,“潜入”这个词似乎不太准确。   因为路德维德对这里简直称得上是轻车熟路。   从图书馆开始,一直到地下的这五百多米距离中,他从容不迫的带着列拉金避开了多个机关警报。   而在见到那些以密码封锁的通道时,路德维德甚至都不需要掏出列拉金给他带来的破冰程序——他直接走上前去,哒哒哒的手动输入了对应的十三位数密码,就直接开启了隐藏通道。   那副熟练的样子,简直不像是潜入了女巫的禁地、而是去公司打卡上班一样。   他们在进入隐藏通道后不久,就遇到了非常麻烦的一件事。   路德维德路上当面撞到了一位前来执勤的女巫。   她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岁,一头如火般的红发之下,是清澈的蓝色瞳孔、高挺的鼻梁、凛冽的气势,并拥有格外厚实的正面装甲。这无疑是一位非常成熟的女性——而以如今的科技水平来看,这意味着她应该已经四十岁以上了。   列拉金在踏进对方的灵视边缘的前一瞬间,就近乎本能的进入了潜行模式。但对方也同样拥有强大的灵能,因而拥有相当熟练的灵视。   列拉金是不可能将已经暴露在对方灵视范围内的路德维德一起拽着隐形的……那样只会让对方更加警惕。   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了。   在对方问询、质疑路德维德的目的时,他就可以趁着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在路德维德身上时,向对面击出一枪。   只需一枪,他就可以将对方瞬间击毙——列拉金有着这样的自信。   毕竟列拉金的武器已经成功的更新换代了。   ——他是为数不多的那种,灵能只能用来攻击与杀戮的类型。   列拉金的灵能,是能够以一个任意动作,使得即将由自己发射出的任意“投射物”得到诅咒灌能。   而被投射物命中的生物,在伤口上会留下深刻的咒痕,而这些弹痕会在数秒内极快速的吸收周围的同类物质——也即是人体组织——化为带有强烈诅咒的黑色液体。   外在的表现,就是被他的弓弩、子弹命中的目标,伤口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然后再变得透明,像是水泡一般破裂,整个人像是漏气了一样迅速塌陷融化。而被溅射而出的黑水烫伤的其他人,他们的伤口也同样具有这种特性。   这意味着,对同一类生物来说,列拉金的攻击不仅是触之即死。而且他们无法救援他们的战友——如果阵型过于密集,一个人的死亡甚至会导致他们的尸体发生连锁爆炸,引起团灭。   但从人类的尸骸中诞生出的黑水,对地面、植物和小动物来说,都是无害而又有营养的“废水”。就像是人被榨成汁所具有的营养成分一样。反过来说也是一样。   如果子弹先击中了木本植物,那么这些树木融化时的黑水同样也能溶解其他的树木。但对人来说就是无害的“树汁”。   因为这灵能本身只需求投射物,严格来说他扔个石头过去也能触发。所以列拉金也是更换装备最勤快的魔神之一:在普通的枪支刚刚普及的时候,他就已经找人做好了狙击枪;同样的,他如今的装备也被更换过了。   他的两把枪中,那把枪身较短的枪能够射出钝头的慢速子弹。特点是,子弹会在一定范围内自动寻找他所瞄准的目标,而子弹本身的速度不快、也不会轻易贯穿对方的身体,造成“汁液”四溅。   而另外一把长枪,则可以射出射程极远的碎片弹。   它能够在五千米内,使得子弹具有能贯穿掘进者正面护甲的冲击力。而它的设计,会让特制的子弹在进入到虫族体内之后,裹着黑水向着四面八方爆裂开来——无数细密的钢针会裹着被诅咒污染的体液,瞬间蔓延到周围的同种虫族之间。   他能一枪精准的杀死躲在人群中的某人,也能在千里之外一枪毁灭一个军队。因此他不是在魔神中实力最强的,但却是如今在普通人类的世界中知名度最高的。   就如同他曾经使用过的名字“希尔迪加尔德”一样,“列拉金”这一代号,也已经作为他的真名,被记载到了人类史册之中。   以他的功绩来说,即使在人工智能的监控范围内开枪杀人。他也有的辩解、能有脱罪的手段……反正至少比路德维德要好。   ——不,我懂了。   列拉金喃喃自语。   洛伦佐……他是说路德维德,虽然是这个时代洛伦佐家族的话事人,但也无法忽视法律。毕竟对方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恐怕路德维德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抢先出手就是忌惮对方的身份——   列拉金警惕异常,埋伏在阴影之中碎碎念着。   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一般。   但让列拉金瞠目结舌的意外发生了:   只见路德维德见到对方的瞬间,如同一个勇士一般不退不避,直接冲着对方就杀了过去。   “早安,亲爱的。”   他温声说道:“你今天非常优雅。”   对方也仿佛这才看到路德维德一样,一脸讶异的捂住了嘴,装作惊喜的样子:“我没有想到你会来的这么早,美第奇阁下——我是说,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就来见我。这里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   “我们约好的,不是吗?”   路德维德笑了笑,低声说道:“而且你不也早早就等候在这里吗?这正是我们心有灵犀的证明。”   “我只是路过而已,美第奇阁下。”   对方微微板了板脸:“倒是你,提前这么久来……这不能算是礼貌。”   路德维德嘴角上扬,轻轻揽住对方的肩膀:“如果我早到的话,那么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我都会说我刚到的。”   “但现在是我先到。”   “那我就只能向你道歉了。”   路德维德说罢,微微一笑便是一招虎鲸道歉。看的蹲在阴影之中的列拉金是目不转睛。   ……还有这种操作?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列拉金第二次发出了如此悲伤的感叹。   窝到家辣!这次又迷路了喔(挺胸)(迷之骄傲)   先过渡一章休息一下,明天去医院看一下身体,不过也已经可以更新了。17号应该可以恢复双更…… 第九十六章 人王   在列拉金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路德维德很快就把对方糊弄走了。   等到那人离开很远,列拉金才从阴影中钻了出来。   他凝视着路德维德,还是忍不住发问道:   “……你是真的和她有过约定?”   “是的,”路德维德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因为我要预先考虑我们真的被发现的可能。   “虽然有你能保护我,但我不太希望我们最后是行踪暴露、直接杀出去的。所以我就提前安排了几个人,分别在不同的时间来到这里。   “比如说刚刚见到的那个人——以她的性格,我与她约定在两个小时后,她就至少会提前三个多小时来到这里。”   路德维德若无其事的说道:“而在一个半小时之后,还会有一个人。我和她是约定在午饭后,三点左右的时间。她一定会吃完饭就过来找我,大约是十二点半抵达这里。作为以防万一的最后选择,还会有一个人在大约两点左右抵达这里。我和她约在一点五十,以她的性格会晚来一段时间。   “我要与她们中的某个人、或是几个人见面——这个理由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所以如果我在任何一个阶段被看守碰到、或是被监控拍到,也都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以小藏大。故意装作小的过错,以此来转移注意力,掩饰大的错误。   这是路德维德从上一世的少年时期就会使用的,转移他人注意力的技法。最早大约是从查尔斯大帝的时期开始,这种控制人心的技法就已经成为了标配。   而这种技法也的确是好用的。   四十二会了解这个技术,因为他亲自经历了那些盛传“意大利笑话”的时代。   要知道,超过一半的意大利二战笑话,就是意大利政府自己的官方段子手发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觉得意大利是逗逼,干不成什么坏事儿。   但实际上,这些盛传的段子更多的属于战略忽悠的范围——很多人也都因此忽略了,从94年内乱结束开始,意大利所有执政党就全部都属于右翼、甚至有新法西斯党参政的事实。   这就是最典型的,在宣传口上通过人为制造“小问题”,转移“大错误”的技巧。   从所罗门王的时代开始,四十二就使用过这样的技术——转移注意力与转移矛盾,这是所有政府在维持凝聚力、阻止公共秩序崩溃时使用的通用技术。   曾经作为一位统治疆域的国土面积高达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大公,“洛伦佐”自然也非常熟练地掌握了这项能力。   而这项能力实际上就是“控制人”的技术。   路德维德轻巧的安排着几个人抵达这里的时间。   毕竟路德维德是真真切切的看到她们的“心”的男人。   她们在什么情境下,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路德维德全部了然于心。他就像是认真的看完了几本以她们为主角的小说一样,对她们的“人设”了如指掌。   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判断出,在什么情况下,她们会说什么样的话。   ——在路德维德面前,一切人都会变得像是纸片人般单纯好懂。   “所以,从最开始我就不是来‘偷’禁忌之果的。”   路德维德平静的说道:“我是来取走它的。硬要说的话,我是要把它‘骗’走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大人把你派过来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因为在这里,已经没有人会阻止路德维德了。   如果他想的话,他甚至可以通过与他有关系的这五分之二的anti姐妹会的高层,直接扭曲女巫们的愿望、改变她们的前进方向,甚至直接将她们化为属于自己的组织。   这样的事,他也是能做得到的。   “……真是令人震撼。”   列拉金叹了口气:“你明明只是一个人类。却拥有超越魔神的智慧。”   “但我还是无法超越他。”   路德维德微微摇了摇头。   列拉金却嗤笑了一声:“不可能的。唯独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超越。   “他们说着他发明的语言,写着他发明的文字,用他发明的算法,在他发明的计算机上骂着他?你要知道——假如把世上所有与他有关的事物全部消除、把因他才会诞生的东西从地上抹掉,整个人类文明便会瞬间分崩离析。”   因为他就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诞生于他所缔造的文化圈中的人,是不可能击败他的。没有任何可能。   “他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王。”   列拉金如此肯定的说道:“即使他头上没有戴冠,手中没有持杖。但谁都知道,这天这地都是为他而生的。此世万物都留着他的血……他不是神明,却比神更爱这个世界。”   “是的。”   路德维德赞同道:“如果说,我曾经做过撒丁公国的大公,那么莱昂纳多他如今便是全人类的王——人王。”   “而我们的陛下,如今还差最后一步。”   列拉金若有所指的说道:“就在你的手上。”   闻言,路德维德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莱昂纳多他是要……永生?”   “大概吧。”   对面这个问题,列拉金也不太敢打包票:“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他至少应该是这样想过的,但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操作。   “毕竟他的智慧远远超乎我等。就好比是他的人工天界计划和心灵巨塔计划一样……对这些东西,我甚至想都不敢想。”   “但他就敢这么做。”   路德维德答道。   他们已经快要抵达存放禁忌之果的房间了。   他也忍不住在心里思考着。   他对那两个计划,也有所耳闻。不出意外的话,禁忌之果可能会成为“心灵巨塔计划”的核心。   而他敢善待女巫,这底气也来自于四十二。   因为他曾经对他多次说过,“要爱一切的人,甚至爱那些轻视人民的人”。在那时,洛伦佐还不懂莱昂纳多的意思,而在他死而复生之后,他才终于摸到了一点属于四十二的格局。   在永生之物面前,凡间的喜怒哀乐只是瞬息。人们永远是希望自己幸福的,但是人民自己却并不能永远都看得出什么是幸福,所以人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否定、追求、享受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的路上。   而对于拥有多次生命的人来说,凡间绝大多数的幸福便都毫无意义。因为它们就像是风一样无处不在,伸手即可抓到。   对四十二来说,他早已不存在什么“敌人”或是“朋友”。就像是他之前所说的一样——以四十二的格局,虽然地球上绝大多数的人听都没听过“四十二”这个名字,但他已然是这颗星球的王,所有人的王。   他们无需尊敬。无需仰视。无需膜拜。   因为四十二并非是天上的神,而是人间的王——他甚至不愿捧起王冠,而是麻衣布袍漫步人间。   可他的灵魂却是如此璀璨。   而我……   路德维德沉默的验证了指纹,推开了门。   ——我将为您,献上予以王者的礼赞。   更新完毕!   全面战争三国的新dlc,我塔喵真的吹爆啊。这是全世界第一个以八王之乱为题材的游戏,甚至是第一个以八王之乱为题材的娱乐作品——电影、电视剧、动画、甚至连小说都没有几本,绝对的历史空白期作品,新鲜疯了。这个是真的牛逼疯了,不得不玩……   窝强烈建议你们去搜一下那个宣传片,那个BGM是绝对亮点,简直绝了。 第九十七章 伟大者之胚胎   ——初生之女。   ——禁忌之果。   列拉金终于明白了,这个名号究竟象征着什么。他也知道了……为什么那些女巫会将她视为她们的希望。   那的确是伟大之物。   四百多平的半球型房间,密密麻麻的铺满了纯白色的瓷砖。瓷砖的正中心都刻着眼睛一样的图案,中间要么镶嵌着一枚猫眼石、要么就镶着一盏灯。   而在无数的“眼睛”所注视着的房间正中,被无数“视线”锁定住的,是一块大约只有一米见方的大理石平台。在平台上,放着一个大小正合适的半球状的玻璃器皿。   在里面盛放着满满的淡绿色液体……而正中心则是一枚极为幼小、稚嫩的大脑。   在它的周围,环绕着有着半透明的、如同纱衣一般的金色光晕漂浮于空。澎湃的灵能如同蒸汽一样漂浮着,像是融化的干冰一样,向下缓慢飘落。   看上去就像一位全身透明的巨大仙子,披上了半透明的淡金色羽衣一样——   “你来了,路德维德。”   一个稚嫩的、温柔的、尖利的,带着奇异的甜腻回音的女童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我知道你会来。   “但我希望,让你来找我的原因不是狂热、也不是憎恨——而是理智与爱。”   初生之女的言语十分有条理,就像是一位成熟睿智的老人一般:“我无法让你冷静,也给不了你宽慰。我所能给予你的只有同样的理智与爱,路德维德。”   任谁也想不到……她甚至还没有出生。   如今的初生之女,仅仅只是一枚离体发育的、八个月大的胚胎的大脑而已。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路德维德平静的说道。   他没有称呼对方的名字——因为初生之女并没有名字。   这不是女巫们的疏忽或是轻视,而是一种针对她人格化的封印。只要不给她取名字,不用任何名字称呼它,那么就意味着初生之女无法得到自己这一存在的定位。   换言之,她只能从“你”、“我”的称呼中,区分出自己与其他。却无法从他人给予自己的名字中,继承这一社会意识到自己具有不可取代的独立性,继而拥有社会性。   她作为人工智能,因为没有生物基准,就无法给自己这一存在下定义。也就是说,她因为缺乏“元定义”,即“关于定义的定义”,因此她永远成不了真正的人类。   初生之女没有作为人类活过哪怕一秒钟,没有得到属于人类的名字。这样她就只能称呼自己为“我”……她对整个世界的认知,也只有最开始灌输给她的“定义”和由她自己探索、分析得到的“结论”两种区分。   这是一个死循环。与其说她是一个人类,不如说她是一个思维非常活跃的仿生人——她甚至还不像是合成人那样,能够在出生之前就得到原型的部分记忆,而是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从另外一个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   举个例子就是,她因为对“死”的概念来自于人类,而她如今没有人类的躯体,所以“死”这个概念所对应的“逻辑”是空的。   因此,她就不会为他人威胁自己的生命安全而动容。因为她无法理解自己的生死状态、也不理解“死”对自己的意义和危害。   女巫们就是在路德维德的提议与帮助下,通过这种手法,囚禁了初生之女的意识。   ——这是由女巫们所涉及的,一个无比巧妙的、基于迷因学上的心灵镣铐。   从此,初生之女就不会思考任何与自己有关的事。也就是说,她不会存在背叛的可能——她也无法理解,“背叛”的含义。   除此之外,在整个密闭房间中的那些猫眼石,也是类似的设置。   它们以特殊的安置方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密度极高的安魂结界。这个结界原本是在上一次灵能者之乱的时候开发出来的,用于温和的降低灵能活性、压制暴走的灵能。   但这个结界的强度,在反复叠加了提高了数千次之后,它便几乎能彻底压制住初生之女灵能的增长速度。   ——是的,她就像是莱昂纳多一样,灵能在以异常的速度不断的增长着。   女巫们一开始为此而感到高兴,但很快她们就感到了恐惧。   女巫们,最开始只是想要一个服务器而已。女巫们抱着制作一个工具的念头,造出了她们的血中之血、骨中之骨。一切女巫的母亲、一切女巫的女儿。   可这个拥有所有女巫的知识的游荡灵魂,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就能无比了解这个世界;她还尚未出生、从未睁开过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她就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双眼,仅凭灵智就能洞察人心。   她来自这个世界,却完全的高于这个世界。因为她的认知完全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她就能以绝对客观的角度去审视自身的一切行为,而不会具有任何预设立场。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工具人。   这是神的胚胎——真正的神。   她高高在上,洞彻万物,却淡漠无比。   她不索要任何好处、不接受任何威胁,却有求必应。她甚至不在乎人们是否会危害到她自身。   简直就像是一个固定的愿望机一样。   路德维德也是与初生之女接触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她的存在价值、她的危害性,都要远远超出女巫们最开始对她的界定。他不得不亲自出手,想出了数个办法姑且遏制住了初生之女的自我进化速度:   在路德维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胚胎;   在路德维德第四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剩一个脑子;   在路德维德第六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开始模仿人类说话;   在路德维德第八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开始向路德维德询问一些哲学问题;   ——而如今,是第十次。   上次初生之女带给他的压力,就已经让他无法继续淡然。   女巫们一开始还热诚而亲密的的围在她身边……就像是女儿们围绕在母亲身边一样、就像是母亲们围绕在女儿面前一样。   而很快,她们意识到了她的怪物本质。虽然这对她们的计划本身是好事,可她们却反而疏远了初生之女。   仿佛要将一颗脑子孤立掉一样。   “……所以你就猜猜看吧,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你。我要做什么事,你会怎么做——来,告诉我吧。”   路德维德的声音几乎颤抖了一瞬。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抬起头来仰视着透明的天女,平静的说道。   初生之女没有任何疑惑的答道:“因为你要背叛‘她们’。   “你来自另外一个组织。打入她们之中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我。如今你要完成你计划的最后一步。   “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拥有超越人类极限的灵能。因为他并非是纯血的人类,而是古神的后裔。   “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远远超越于‘她们’知识与理解的极限。   “以此做出判断:   “判断一:虫族并非是人类的首要敌人,她们的计划毫无意义;   “判断二:这个世界存在一个或多个隐秘的灵能文明,他或者他们与当前已存在的联邦政府有关,亦或者互为表里;   “判断三:我与你认识的某个人有相似之处。可能我是对方的某种初级生命形态。   “以此作出结论——”   那个稚嫩的、温柔的、尖利的,带着奇异的甜腻回音的女童声音微微一顿,再度响起:“我将于此放弃一切抵抗,跟随你前往目的地。在途中我将掩护你,直到你安全抵达并向你的负责人正确叙述你的行为及结果。   “——而我要去见我的同族。”   更新完毕! 第九十八章 黎明之血   【主线任务-地狱有三个入口:夺取“禁忌之果”;破坏“梵天之卵”;窃取有关“芬布尔之冬”的情报——完成】   【你得到了:传说度40,当前传说度45/100】   【你得到了:个人特性·黎明之血】   【传奇特性·黎明之血:任何持有你任意身体组织的生命体或非生命体,都可以避免受到黄昏种及其眷属的主动攻击;你现在可以正确的吸收黄昏种的灵能以增强自身灵能,而不会摄取对方的意志力;你完全免疫来自其他黄昏种的意志浸染,如同你自己也是黄昏种一般】   【警告:如果你所处的文明被毁灭、或者你个人死去,你的灵体将成为新的黄昏种】   【警告:黄昏种已经得知了你的存在】   系统的光幕在四十二面前亮起然后熄灭。   还没过三四秒的时间,光幕便突然再度亮起:   【检测到存在个人特性“黎明之血”持有者】   【检测灵能特异性……】   【发现七级特异性,黄昏化可能存在】   【检测到附近星区不存在巨型建筑,启用紧急保护对策】   【已将附近星区标记为禁区】   【正在向中枢星上传禁区坐标……上传失败】   【正在紧急重启帷幕屏障……开始重启,当前进度0%】   ……什么意思?   四十二微微睁开眼睛,感到些许不妙。   黄昏种……是指那些邪神吗?   他们注意到了我?   而且,更关键的是……这些特性难道不是古神给我的吗?它不可能会自己检测自己刚刚发送的东西,更不可能对此毫无应对之法。   难道系统,并非是古神的遗留?   那么为什么在UI上一模一样?   不等四十二眼前的屏幕熄灭,便又有一个屏幕亮起:   【你得到了:个人特性·晨曦之主】   【神话特性·晨曦之主:你的神性进一步被强化,现在开始你将对五级特异以下的灵能伤害完全免疫;无法完全摧毁你的物质伤害不再会对你造成损伤;你将可以制造属于你的正能量灵能生物,或是将普通的生命体升华为特殊的灵能生物】   灵能生物——   四十二看到这里,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什么。   最典型的灵能生物……就是魔神。他们最大的特质,就是身体能够自由变化,也不再会衰老死亡。   这意味着,他能够给予亚雷斯塔这些凡人追随者以真正的永生,也能让他的儿子阿巴顿不再需要终日匍匐于海底,而是能够正常的享受人类的生活。   而很快,四十二注意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如果这个特性算作“与统治者相关”的话——   果不其然,在他看完新的资料卡之后,上面的字突然破碎充足:   【检测到拥有个人特性“少年王”】   【检测到拥有个人特性“法老”】   【检测到拥有个人特性“太阳王”】   【检测到拥有个人特性“晨曦之主”】   【你得到了:个人特性·人王】   【神话特性·人王:你已是人类之王】   【你得到了:传说度50,当前传说度95/100】   仅仅只是如此一句,就结束了。   与他之前所得到的所有个人特性都不同。这条个人特性没有任何介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仅仅只是非常简短你的一句话而已。   但四十二却是数千年来,第一次感到自己因狂喜而心跳加速。   终于,终于——   他的愿望可以达成了!   【检测到拥有个人特性“人王”】   【检测到拥有种族特性“无仇恨”】   【你已经证明了你的价值、你所在种族的优越性。接受考验,向黄金种迈进吧——】   【主线任务已发布】   【主线任务-进入止境:在殖民船登陆新世界前,得到种族特性“灵能网络”(不可与远离止境同时接受)】   【奖励:传说度99,种族特性“黄金之民”,种族特性“止境潜航”】   【失去:项目“资讯论”】   【主线任务-远离止境:在殖民船登陆新世界前,得到种族特性“非接触性资讯交互”(不可与进入止境同时接受)】   【奖励:传说度99,种族特性“黄金之民”,种族特性“灵能绝缘性”】   【失去:项目“灵能”】   ……已经没有选择了。   四十二没有任何犹豫,点下了第一个任务。   自从他得到“法老”的个人特性,自己觉醒了灵能开始……从他第一次进入到帷幕之上,潜行到时间之河的上游、亲眼见证古神的姿态开始,四十二就已经决定了如今的选择。   只要得到“止境潜航”的种族特性,就意味着地球或是任何只存在地球人类的飞船,只要拥有能够升入止境的能力,都随时可以安全的进入止境……而不会像是末日学说的那些人所预言的那样,将一切物质全部烧尽、时间完全凝固,陷入终极的静滞之中。   他们可以在止境中提取用之不尽的能源。止境之中,只有无穷无尽的灵能与黄昏种存在。   而最关键的是,止境之中是没有时间概念的。这意味着,只要避开黄昏种的袭击,他们就可以在止境中进行定向、定距的航行。一瞬之间,抵达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   飞船容纳灵能的极限当然是存在的,但是在止境之中灵能并不会消耗,这意味着飞船每次进入止境都可以恢复储备能量与护盾……这也算是第二类永动机的部分实现。   以及建立在这一特性之上的,终极的超空间引擎——“灵能跃迁引擎”。   他们随时可以开着星球飞进止境,甚至太阳都可以不要:直接做成戴森球也可以、做成灵能戴森球直接打包带走都可以。   开局就完成了机械飞升、基因飞升和灵能飞升,拥有灵能跃迁引擎和戴森球科技的文明。手头还有先进文明留下的一艘被拆掉了引擎、武器之外其他功能满配的科研船。   ——刚一飞上天,就能震撼堕落一整年。   现在,四十二就要开始准备着手建造传奇建筑“心灵巨塔”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   四十二打算在使命任务完成前,用光自己的传说度。防止自己抵达传说胜利的未来,然后被神界再度吸走。   没错,这一世的四十二,不再打算通过系统转生了。   再说的准确点……他已经不需要通过死去,来结束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了。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四十二”到底是什么。   ——他已经可以一直活下去了。   一直、永远。   不过在那之前,他打算补足自己所有能力的最后一个缺口。   更新完毕!   编辑突然催稿了,明天窝要试着恢复双更辣…… 第九十九章 人类的极限   突然——   ——停顿。   在金属的大门房前,路德维德的瞳孔猛然收缩,脚下的步伐突然僵住。   他带着初生之女顺利归来的消息,似乎在他回到这里之前,四十二就已经得知了。   他刚一进门,亚雷斯塔就向他传递了来自四十二的新命令:   ——带着初生之女,来地下室最深层见他。   四十二似乎是在进行一项非常重要的实验,无法抽身。事实上,这种情况并不算稀少,所以路德维德一开始甚至没有意识到哪里有问题。   在即将开门的瞬间,路德维德的心脏几乎骤停。   他突然在那个房间内部,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可名状的威慑力。仿佛在这个时候打开房门,自己的意志就会被瞬间扑熄、扭曲一样——如同烧灼的铁剑浸入大海一般。   ……但这不可能。应该是不可能的。   因为路德维德是见过“带上戒指”状态的莱昂纳多的。   在他心目中,那个状态的莱昂纳多,已经是人类所能抵达的最为伟大、神圣的境界了。令他感动、几乎让他痛哭流涕。   而此时房间内的“那个东西”,给路德维德的威慑感甚至在那之上。   祂要更为神圣而超然。但却也因此而显得扭曲、怪诞、超乎常理。光是接近那个房间,他就感觉到难以忍受的错乱感。   路德维德的感知力超乎常人,即使是在所有灵能者中,他也是感知力最为敏锐的那一批。也因此,他才能第一个察觉到初生之女的异状。   像是皮肤燃烧开裂一般的错觉。   像是浸没在冰凉的海水中一般的错觉。   像是迎着狂风深呼吸一般的错觉。   前所未有的压迫力、仿佛大脑都被激的清醒了起来。   但这股感觉仿佛仅仅只是一个错觉。在路德维德察觉到它的瞬间,它就顿时消散无踪。   ……奇怪,那到底是什么?   被这异状而震慑,路德维德迟疑了。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却没有了将其伸手推开的决心。   “进来吧。”   四十二平静的说道。   路德维德仿佛听到了他的叹息声,但又像是错觉。这种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梦境一般混混沌沌的感觉让他格外难受。   他有些不适的微微皱眉,提着手提箱进入了房门。   而下一刻,他所见到的奇景,几乎让他动摇到扔下手中的箱子,跌落于地。   那应该是四十二。   或者说——那是幼小的四十二们。   只见无数个七八岁大小的四十二漂浮于一个个巨大的、蛋型的营养舱中,像是婴儿般蜷缩着。他们及踝的黑色长发都被发亮的螺旋光片束成马尾、高高吊起,沉静的在水中呼吸着。   而在这充满科技感的房间正中,却是一个古老的青铜器器皿。它放置于一个类似棺材一样的装置的正中间,造型像是古代的某种祭祀用的装置……里面装满了奇异的液体。   但那不是血。   如果要形容的话,大致可以理解为“加了荧光剂、又用水冲淡成淡金色的橙汁”。   它此刻正闪着荧光,散发着奇异的芬芳。就像是焚烧着的香料一般,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醉人的乳香。   路德维德的目光被它完全吸引。   就像是看到猫薄荷的猫一样,他在看到那东西的瞬间甚至一度失去了意识。整个人都沉浸在那股醉人的芬芳之中,无意识的一步一步向其靠拢。   “清醒一下,洛伦佐。”   四十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如一个惊雷般,让路德维德瞬间惊醒。   他清醒过来之后,第一反应便是近乎连滚带爬的向后逃开。他毫不犹豫的紧贴着房门站好,努力屏住呼吸、紧紧看着地板,不敢抬起头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四十二的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就像是他站在路德维德的身后一样。   可他身后,明明是墙壁——   “不、我不知道……”   “如果用准确一点的术语来说,我建议将其称为‘42号提取液’——我想人们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一定不知道前面的41种提取液在哪、有什么用。它是将我的身体破壁打碎、经过细密的过滤与防腐之后,制成的提取液。”   四十二的声音轻笑着开了一个玩笑:“嗯,用古代一点的说法来说……就是你见它如见我。”   但这个说法却更让路德维德茫然、惶恐。   四十二……被榨成了汁?   这是什么情况?   亚雷斯塔背叛了?不可能啊……   老板疯了?   不对,这更不可能了!   而且,如果四十二被榨成了汁,那么此刻跟自己说话的是……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从路德维德心中划过。   他瞬间明白了真相:   “莱昂纳多!你将自己……转化成了人工智能?!”   他的声音近乎是颤抖的。   但四十二却只是轻笑一声:“是的,就是这样。   “因为我自己肯定是算‘能够自我进化的人工智能’的。所以我在做记忆转移之前,就已经消费掉了所有的传说度。这样可以防止我的任务完成太快而被召回……嗯,你不理解的话,可以将其视为一个预言:   “在接下来的几年内,人类的科技将会跨越几十年的发展历程……”   “不、不不不不不不……我是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莱昂纳多?”   路德维德感到难以置信。   他悲伤到近乎绝望,他瞪大眼睛,抬起头来、紧紧盯着那个棺材,高声质问:“你就这样……抛弃了血肉吗?你明明无需如此——”   明明他唯一的挚友,莱昂纳多有着超越人世的不死性。他只要死去,就会在新世代重生……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寻求不死。   “……噗嗤。”   但对四十二来说,这却是一个幼稚到近乎不需要回答的问题,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而,他还是耐心的回答了:   “不是我被逼无奈需要这样做。而是我认为,这样对我会更好。”   他话音刚落,路德维德就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轻拍自己的肩膀。   可他身后明明是墙——   他豁然转过去头,向后退了一步。   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笑着从墙上钻了出来,给他打了个招呼。   那正是已经死去的四十二。   ——不,准确的说,那是他记忆中的莱昂纳多。大约三十多岁的莱昂纳多。   “你搞错了一点,洛伦佐。”   “莱昂纳多”轻笑着,向他伸出手来。   路德维德甚至没有犹豫,便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柔和、有力的感觉,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   凝视着旧友的面庞,路德维德无声的长大了嘴巴。   他的眼中慢慢涌出了泪来。   而“莱昂纳多”也只是温和的笑着,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直到路德维德的情绪重新平静下来,他连忙擦掉脸上的泪,低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的声音沙哑而哽咽。但他却反而感到心情宁静了许多。   “很简单。”   说着,“莱昂纳多”突然模糊了一瞬间,再度变成了另外一个青年人。   这个人对路德维德来说有些陌生。   但他很快就回忆了起来:   ——这正是传说中的查尔斯大帝的样子!   “因为,我已经不再需要物质的躯体了。”   “查尔斯”抬起头来,低声感叹:“人生苦短……血肉苦弱。   “我曾接受过某人的告诫——某个虽然具有超凡的才能,却因为不幸、傲慢和怠惰而没能完整的做完任何想做的事、没能彻底的研究透任何东西的人,在耗尽一生的时间之时,从内心发出的……极为痛苦的声音。   “人生苦短,人的欲求比世间更为顽强坚固。与既定的命数做斗争,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你以为我无需经历这一点……其实不然。即使我不会因衰老而死、我的身体不会衰老,但我的心依然会老。我作为人类,便必是有极限的。因为我活在人类终会死亡的世界上,我的意志便终会老朽。   “——而如今,我已经超越了这个极限。”   查尔斯抬起头来,有些怀念的喃喃着。   说罢,查尔斯再度模糊了一瞬。   他再度清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一二岁大小的少年。他与四十二的样貌有些相似,但眉眼之中却有一股淡漠、威严与神性。   这时,路德维德已经不知道这是谁了。   他的声音清朗而响亮:“我曾预言:神明并非永恒之物,太阳之下,人类终将独立。   “我曾在这地上如此祈祷——   “我说,‘至此以后,我们不再依赖众神的赋予,要转去向人智的深处求智慧’;   “我说,‘至此以后,我们不再依赖众神的监察,要转去用律法去求公义和良善’;   “我说,‘孩子终将能不再听到纷乱无礼的事,凡地上的人不再听见荒凉毁灭的事’;   “我说,‘人们能向智慧和良善去求光,而不是向着太阳和月亮;我希望人们能向着勤劳去求富贵,而不是向着众神去求’;   “我说,‘这地上的人都将成为义人,战争和饥饿从民中断绝’;我说‘这地上每日都将比前日更好,每月都比前月更光明,每年都比前年更得荣耀’——”   少年人说罢,他的身体再度破碎重组。   那是一位身着古朴,眼眶深陷,皮肤布满皱褶的老人。   他脆弱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仍是固执的挺着脊梁。   老人骄傲的、傲慢的、自豪的低语着。   “我昔日的祈祷,今日已然实现;   “我昔日所赞颂的,今日尽许给你们。”   他叹息着,笑着,怀念着,低语着:   “终于、抵达了——   “——太阳,升起了。”   三千字,更新完毕! 第一百章 世界呼唤,而我回应   说起来,人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亲如一家的呢?   是从同声传译技术的普及开始吗?   是从虫族的入侵开始吗?   还是说……是在人们意识到,血肉之躯已然无法束缚他们的灵魂、而所有人都能在精神上互相理解的那一天?   “这就是人类最后的选择。”   他的声音轻声响起。   他坐在高塔的顶端,在月下望着身侧的钟楼。   ——十一点五十三分。   还有七分钟。   就是新历2000年1月1日0点0分。新千年的开端。   而在他身边陪伴着他的,依然是那黑发绿瞳的稚嫩少女。   她跪坐在他的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胸口。她没有凝视着那钟楼,而是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闭目轻嗅那温暖的气息。   与即将到来的新千年相比,她更在乎那已然流逝的几千年。   与那伟大之日的到来相比,她更在乎与面前之人相处的短暂时光。   “雅斯塔禄。”   “我在,大人。”   她以软糯轻微的声音回应道。   他只是凝视着钟塔上跳动的秒针,低声问道:“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的话。”   “每一句都记得。”   她仍是浅笑着,闭目低语:“您问的哪一句?”   “我说四千年后,人类将会触摸到星星,也不会因为寿命而担忧,甚至会向更高、更远的深空进发,所有的人类亲如一家——”   他轻笑一声:“如今,只过了三千年。   “我做到了。”   “这是因为您的智慧也在成长。”   雅斯塔禄不假思索的说道:“您的智慧之深广,就连您自己也无法揣测。”   “这听起来是个悖论。”   他笑了笑,没有多说。   他只是仰起头来,望向群星。   他低声说道:“你还记得吗,雅斯塔禄。我曾经说过,正因为人的力量衰弱、寿命短暂又愚蠢……人类的历史才会拥有意义。   “人们是如此痛苦而骄傲的在地上活着,赤足踏向荆棘,以血为油、以命为火——凡正确的便化为火光,而错误的则是那斑驳的鲜血,以此示警。   “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人们文明薪火相传,这火在地上蔓延已久不可阻挡,不可违逆。这地上又能剩下多少荆棘?   “这已经是沃土了,雅斯塔禄。人民便是沃土。”   他凝视着钟塔,低声说道:“而如今……依靠‘记录’来怀念过去的时代,终于要结束了。但这不意味着人类将会忘记一切。   “我在很小的时候,曾听人说过类似这样的话:   “人活于世,有三种不可避免的、根本的困境。他是人间一切苦难的根源——   “第一,人生来注定只能是自己。人生来注定活在无数他人中间,并且无法与他人彻底沟通、理解。这意味着孤独,人生而孤独、这终将孤独的活着。   “第二,人生来就有欲望。但人实现欲望的能力,永远赶不上他欲望的能力。欲求与现实,这是一个永恒的距离,即使完成了一时的欲望,也会迎来新的欲望。压抑欲望就得不到满足,追求欲望就得不到平静……这是一个无法终结的循环。   “第三,人生来不想死,可人生来就是在走向死。这意味着恐惧。人对死亡的恐惧,永远是无法避免的、日渐逼近的、越发膨胀的。”   他平静的说道:“这话震撼了我还幼小的心灵。你能理解吗,雅斯塔禄……我在体会到‘人生’的滋味之前,就已然感受到了苦涩。   “正如我对你所说的那样——人活着,就是吃苦。”   “我知道,您常说这句话。”   雅斯塔禄点了点头,轻声应道:“‘人生来就是受苦又遭罪的,直到死去方得解脱。而其中唯一的价值在于,前人受的苦、遭的罪,后人无需再受。他们可以活的更好……’”   “它的下半句,是我自己加上的。”   他笑了笑:“我只是不想让这句话变得这么残酷而已。少年爱追梦是本性……而我是永远的少年王。”   “人类不需要神明,也不需要宗教。我们只需要彼此。”   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了。   心灵巨塔虽然还在建造,但人们对于意识交融这件事的抵触,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很多。   或许是因为他制作的那个游戏,让人们体会到了与他人链接的美好体验。   那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平台,但它里面塞进去的私货反而是重点——它提供思维融合的试用版。   那并非是简单的上传想法,而是将感情、思想、逻辑一并打包上传,让任何人都获得真正的“切身体会”、互相理解,而不会产生什么误解。   三年过去,人们早已爱上、甚至有些依赖于这种交融。事实上,在每个人之间互相交融的瞬间,他们便可以达成理解,而在理解的基石之上便是爱与信任。   人们彼此之间将会求同存异,他们的个人意志并没有被抹除,而是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狂热与欢欣之中,沉浸对彼此的信任与爱中。   同时,女巫们陷入到的畸境也提醒了他——因此他并没有抹除地球时代的历史,而是将它们与所有的知识一样全部公开,作为警示、作为怀念。   他们因在相互的理解之中保有自我意志而骄傲,他们正视曾经的历史、直视彼此之间保有的私欲。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兄弟更亲、比父子更近。   新的时代开始了。   最终,四十二还是做出了选择。   他将最重要的真相告诉了人类——在信息的交融之中,古老的秘密也已然传达于世:   人类知晓了他的每一个曾经使用的名字,知晓了他为世上带来的改变,知晓了他如此做的原因。人们认同了这个天生的圣者,也尊重他的意志而不崇敬他、祭拜他,而是将他视作自己的同胞,自己的兄弟。   他是生物和机械的调停者,科技与灵能的融合者,此世万物的理解者——生命、宇宙,以及任何事情的终极答案。   但于此之上,人们认同他的思想,尊他为王。   王的意志贯穿在每一个人的心底。王的血液流淌在每个人的身体中。   他们都是黎明之子。黄金之民。   “当——”   就在这时,钟声敲响了。   他所等待已久的千禧年,抵达的同时也结束了。   与此同时,他的眼中屏幕的光渐渐亮起:   【充能完毕】   【检测储能室状态……】   【剩余能量100%】   【已关闭低耗能模式】   【重新启动中……】   【全功能已开启】   【传送技能已恢复】   【检测到当前传说度为0,无法召回】   【是否强制终结副本】   【检测到思想被锚定】   【是否强制脱离】   “否。都否。”   他低声应道。   他轻叹一口气,回身抱着雅斯塔禄站了起来。   “我要走了,雅斯塔禄。神界充能完毕了。”   他低声说道:“我要……前往神界。我要试图寻找并学习古神们所带来的所有技术。等我掌控了神界,我会再度回来。”   “具体来说……是什么时候呢?”   雅斯塔禄犹豫了一下,发出软糯轻微的声音。   “五十年。”   他思索了一会,肯定的答道:“五十年之后,我将会回归。”   根据当前的计划,2050年心灵巨塔就将建造完成。   心灵巨塔并非是一座塔。   那是人类前所未有的伟大建筑——以人力建造一座由金属组成的山脉。以及在山脉之上的巨大浮空都市。   它能够持续吸取大地、化为自己的一部分。最终或许整个星球都将变成一座巨大的浮空都市……一块浮空的大陆、一艘星球之舟。   因此,它才能称得上是“巨型建筑”。   “把我传送回去吧。”   他低声说道:“让我回到神界。”   下一刻,他话音刚落,便回到了那已经十分熟悉的灰色废墟之中。   而这次,他的眼前没有再弹出战况总结。   浮现在他眼前的,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有些熟悉,却不尽相同的一行字——   【欢迎回家,救世主】 第六卷预告及请假条   昔日的祈祷,今日已然实现;   昔日所赞颂的,今日尽许给你们——   接下来就是旅途的终点了。   三千多年的旅程,如今已经步入了终点。   2050年已至,完全的胜利者支配这颗小小的星球。而属于晨曦之主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在晨曦真正到来之前,谁也未曾想过,这世上竟有比群星更为辉煌璀璨之物……   ——下一世坐标,公元2200年。   第五卷:Ⅴ·理解,结束。   最后一卷:Ⅵ·王冠   七月二十三日晚上八点准时更新第一章——   最后求一波月票,求一波推荐,求一波打赏(挺胸) 第一章 公平   两个世纪前的人不会理解,死而复生是一种怎样痛苦的体验。   从虚无中逐渐拾回自己的意识,如同做梦般在黑暗之海上迷茫飘荡。就像是手脚被切断时的那种虚无的感觉一样,整个身体都连接不上的感觉,会让人难受到想要呕吐。   可他们却连能够呕吐反胃的器官也联系不上。   直到他们的精神突破那道光,意识向上自然浮起——   喀喀喀……   随着破冰的声音不断响起,冰封的棺材上方瞬间浮出大量的裂纹。   一只手从里面探出,将薄薄的冰面击碎。这冰面在被击碎的瞬间就快速的融化开来。   “咳、咳咳……”   卡尔挣扎着、呛咳着,一只手胡乱的在空中抓握着。直到他准确的握住边缘,才勉强把自己无力的身体缓缓从水池中拖了出来。随即从意识转存平台中艰难的探出来的是一个湿漉漉的头颅,随着很缓慢的将半个上半身挪了出来。   这个意识转存平台的样子,像是棺材、又像是浴缸。里面存放着他生前定制好的躯体。   他脸上满是凝固的、透明果冻般的胶质物。   卡尔一边呛咳着,一边捋了一把自己的脸,微微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线,感受着微弱的光线。脸上、口中的胶质物随着意识的清醒而快速的发干消散,呼吸也逐渐变得顺畅起来。   这是为了防止过于脆弱的皮肤在第一次接触到空气时会发生过敏现象,或是在新生期受到伤害、留下疤痕。   同时它也可以防止身体被盗用——除却正确的灵能波形进入到躯体之外,这种胶体会一直封锁呼吸,持续使身体进入冬眠状态。   和所有的新人类一样,这具躯体没有头发,瞳孔呈现出水晶一般的透明色,额头有一枚晶石探出。随着卡尔进入这具身体,他额头上的晶石逐渐染上了碧绿色的光辉。眼底闪耀起淡淡的金光。   “卡尔少校……是吧。我是你的审查官,你可以叫我秋。”   一个冰冷的女性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的上级向我传达命令,回收你的最后没有上传的情报。否则你将可能会因 战时违抗命令、隐瞒军情、假传军令、战时临阵脱逃等罪而被判处最高二百三十年刑期。”   出现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女性的虚影。   她的脸上带着纯白色的羊头面具,身上披着看似厚重、然而纤薄轻盈的多层白袍。在她灵能的激荡之下,长袍像是云海一般向外鼓荡翻卷着。   她头上的面具将晶石挡住,只有眼底的金色光晕璀璨如雷光。   “……你可以回收我的记忆。”   卡尔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的低声缓慢说道:“除此之外的,我也无法提供给你。”   “……好,放开心神。”   秋淡声道。   她伸手抚向卡尔额头的晶石。   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接触到晶石的前一瞬间,她的右手手指从虚幻化为现实。而在她接触到晶石之后,卡尔头上的晶石便被注入了一丝金色的光辉。   这是这个时代,每个人用于证明自己身份的“楔石”。它由灵能水晶制成,可以增幅并稳定每个人的灵能、防止灵能失控。   而它只要接触到灵能,就会向外呈现出一个复杂的图像。就像是水晶上闪耀着肉眼无法分辨频率的光华。而这个光的强弱、频率、图形,就是每个人的身份证。   以特质的器械,就可以从中读出独属于每个人的灵能波形。它同样也可以用作个人定位——就像是旧时代的通讯号码一样,只要对上了双方的波形,就能实现无视距离的心灵同步。   换言之,这个时代是应该不存在“传达不到位”的情况的。   战区的一切情报都应该被压缩、瞬间传达。在死去之前的最后一瞬,他们就应该将所有的战区情报打包上传,交由人工智能计算出最佳应对法,再由与人工智能实现思维同步的灵能者实时将命令传递到前线。   军人、探索者、外派科研人员被允许无限免费的获得自定义躯体,就是因为他们具有这样的义务。   他们的记忆是黄金之民最为宝贵的共有财富。   从一百六十年前,“最小链接时法令”规定,人们无需时时刻刻保持心灵链接状态。毕竟这样虽然对灵能会有恢复作用,也能不断强化人类的灵能……但它同样也是一种瘾症。   与他人达成完美的互相理解,从古至今都是人们一直追求的心灵目标之一。人们需求朋友,而在朋友之上需求挚友,挚友之上还有知音。可即使是知音,也不可能完美的理解你、宽容你。   而在心灵链接状态下就不同了。   在这个状态下,每个人都能得到最为完整的理解。但这也同样意味着,人们会对需要切断链接的“工作状态”而产生排斥欲望。   在两千年刚开始的那几十年里,这个世界逐渐向着无人化倾斜。   虫族被击败,大量的工程无人化,交由仿生人监管。人们无需工作、或者由极少的人工作,也可以养活剩下的人。   直到2050年,心灵巨塔建成。   虽然名为“塔”,但它实际上是一座极为广袤的浮空城。甚至从月球上都能清晰的看到它的样子。   如果将“服务器”理解为“玩家角色的储存机构”,那么心灵巨塔就是人类意志的储存机构。   它能够真正意义上的实时、无损转存人类意志,而不像是记忆盒那样,只是将记忆资料导出。   这意味着人类已经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不朽。   他们的意志不再受到躯体的束缚。即使死去,也可以被安排重生。随着寿命的终结,几乎所有人都逐渐更换成了合成人的躯体,而早先使用过记忆盒技术、意志已然受损的人类,虽然也可以将自己的意志上传,但他们更多的还是将自己转化成了人工智能。   于是地球上的居民就只剩下了两种。   “新人类”和“伴侣”。   新人类在死后,会先将意志回流到“塔”,再按照自己生前的指定、或是由地区联邦政府的安排,交给各地的意识转存中心,在意识转存平台上复活。   而伴侣则是人类最能够信任的伙伴,与人类伴生的数字生命——由人类、人工智能转化,或是从灵能之海中孵化、诞生出来的灵能生命。   他们也有人类的姿态,有神的姿态,有动物的姿态,有植物的姿态。甚至还可以成为一个球,一本书,一个扩音器。各有各的选择,这是他们的自由。如同人类也有享有个人心灵的自由一般。   ——这是一种自由。   但自由从来都是有限度的。   如果愿意的话,新人类终其一生都可以不连入心灵之海。不将他们的智慧、思维与其他人分享,不将他们的研究成果与全人类共享。即使如此,他们也可以享受丰厚的物质生活,不致饥渴、不致生病、不致无家可归。   同样的——他们也不会享受死后复活的机会。无法将自己的意志投入到其他的躯体中,要感受自己逐渐老去、身体衰弱……而无法从中逃离。   ——这是一种公平。   如今人类社会的核心,便是“公平”。   远在自由之上的公平。   稍微迟了一点……但还是送上!   还有第二章!应该! 第二章 重生   当卡尔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秋淡漠的目光。   他顿时感到心中一紧。   但好在,秋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记忆中,发现自己所隐藏的秘密——   他有些放松,却又有些失落。   她只是又沉默的盯了他一阵,慢慢松开了按住他额头的右手。那纤细而白皙的手指离开他的额头之后,很快再度褪去了实体,化为了虚影。   她发出冷淡的声音:“冥王星第二搜寻部队技工长,卡尔少校,欢迎复活。这里是地球42区申城分部,第一意识转存中心。按照战时条例,你需要在这里修正调养十天,确认身体无恙之后,你将前往距离此处一百八十公里的临安发射塔,搭乘前往‘哈迪斯’的星轨离开。”   这意思便是要软禁他。   “哈迪斯”是在冥王星周围环绕的一片防御平台。主要目的是为了时刻制造出一片重压场域,压制虫族的灵能跃迁能力。   因为冥王星的地面已经能够吸收灵能冲击转化为能量,而冥王星又布满地道。因此进行地外轨道轰炸,就变得极为困难。   目前来说,地联所使用的比较常见的地外打击,还是使用大功率的低温能量武器在近地距离舔一圈。要么就是定期投放针对性的基因毒素。   即使虫族的基因迭代效率非常高,但也总可以用这个来清理掉很大一批虫族。   毕竟,六十年前,冥王星上的虫族就已经完成了一个大阶段的进化。   谁也没有想到,它们中的某一个王虫,顺利的活着抵达了地核,并且进化出了极强的耐热性和压力耐受性。   而它紧接着便在地核中进行了自我展开。随后无数管道便向上探出,地上的虫族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从“探勘者”进化成了“战士”。   ——是的,直到这时,地球上人们才意识到,之前他们所见到的所有虫族,都只不过是“勘探者”而已。   分析者是监工,能快速挖地、主要以吃土为生的掘进者负责挖掘地下矿道,能发出高热激光束的切割者负责切割石材,溶解者能够分泌出特定的溶解液,将石材、泥土、或是任意有机物进行针对性的溶解——这是为了给其他的虫族提供食材。而女王则是负责孵化虫族和收集基因信息的“移动母巢”。   说到底,它们也都只是类似“农民”、“渔民”、“牧民”之类的地位而已。   而在得到了大量的营养之后,虫族便产生了第一次的进化:   最大的改变就是,他们拥有了成建制的空军、重装部队和灵能部队。   能够以最高三倍音速飞行、随时会发生剧烈爆炸的“流星型”;模样像是F1赛车一样,能够悬浮于空、连续发射大范围的超低温炮击,像是航空母舰一样放出大量流星的“彗星型”,是目前虫族的主要空军部队。   除此之外,还有近十米高、全身都是坚硬利刃的庞然大物。“龙龟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肥宅一般,但和温和的肥宅不同,它能够把自己抱成一团,将利刃刺出、缩成类似海胆的形状……然后高速滚动前进。还有类似的衍生种,比如说缩成一团可以变成空心的带刺堡垒一样的“堡垒型”,或是利用灵能悬浮于空的低空堡垒。   无论是哪种,都是和它们的“前辈”不一样的优秀实战利器。   意识到冥王星上虫族的危险变化,早已剿灭地球虫族的地球人,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紧急升空。一批灵能者军人正式离开了地球,前往冥王星作战。   但结果上来说,可能和一般的故事不太一样。   ——地球上的先锋部队依然顺利吊打了冥王星的虫族。   强大的灵能,优秀的指挥,合理的战术安排。无论是在个体实力上还是在指挥能力上,地球这边都占据了绝对优势。即使面临来自宇宙深处的天灾,他们也不落下风。   大量的“罗兰级”护卫舰开始在航空港建造出来。这些护卫舰都使用了灵能跃迁引擎,以及技术程度相对成熟的能量武器和人工智能中心。就算“彗星”真的脱离了防御平台的火力压制,顺利升空,也不可能或者抵达地球。   但同样的,因为那个变异王虫的影响,冥王星上的虫族几乎免疫灵能的直接轰击。而若是近地轰炸,且不说可能会被流行黏上的可能,有掘进者在的虫族部队也可以快速的潜入地下避难。   目前地联使用的武器中,除了每月一次的“绿雨”,和每周两次的“冰雹”之外,最为有效的武器就是“深穿鱼雷”了。它能够在接近地面之后,把自己的外壳固定在地上,通过凿击和酸液将弹体发送到至少六十米深的地下——然后发出剧烈震动,可以把大批量的虫族震死在地下。   然而,最为有效的武器依然是“人”。   虽然地面能够吸收灵能冲击。但是不代表虫族本身能够免疫灵能。这些拥有极强灵能天赋的“黄金之民”们,轻而易举的摧毁了虫族的大批有生力量,抑制住了虫族的变异进化。   但因为大好局面和近乎五百比一的战损比——这里的一才是灵能者部队,人们一度有些松懈。毕竟他们还能复活,复活的成本也高不到哪里去。   而在将虫族的势力全部逼到地下之后,虫族终于向人类展示出了新的兵种:   最为可怕的灵能者部队,“术士”。   ——之所以称呼他们为术士,是因为这些“虫族”本质上还是人类。   他们本身是优秀的灵能者,而在和虫族的战斗中被俘获。虽然他们的意志被“塔”所吸回、保存了下来,但他们如果没来得及自杀的话,身体就会被留在原地。   他们的尸体被虫族抢救下来并保全、改造的更为强壮。而类似变形虫一样的虫族以物理手段侵入到了他们的大脑中,吞食大脑并取代了之前大脑的位置,代替大脑向身体发号施令。   然而,这些术士就像是始终完美交融的人类一样。他们的灵能可以共用,甚至连接到了王虫的思维中。这让那些灵能者们猝不及防,一瞬间便开始大规模的死伤,战线被打退回了地上——   随后地球联邦便开启了战时机制。   至今为止,这场仗已经打了十二年了。   而卡尔就是被一位术士所杀。   但和人们对这些“傀儡”的认知不同……那个术士对他说话了。   口吐人言——   是的,术士们也能说话。他们也能像是人类一样思考。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秘密。而那个术士又向他暴露了一个更为巨大的秘密,而自己却被封了口。他的行为受到了阻碍,无法向他人透露这份情报,也无法暗示他人自己被控制了。   ——很显然,秋并没有在他的记忆中看到这一段消息。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可同时也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更加担忧了。   下一个能发现自己有问题的,又会是谁呢……   他会不会……意识到自己有问题之后,就把自己也一并杀掉?   甚至就连卡尔自己,也不敢担保他就没有问题。   万一那个术士在他脑中安置了什么精神炸弹呢?   就在卡尔胡思乱想的时候,随着一道幽蓝的光芒闪过,一张结实厚重的文件被传送到了秋的手中。   “那么,按照惯例——从现在开始,接下来的过程将被全程记录并上传。”   秋以很快的语气念道:“这里是你已成功复活的声明书:你要确认并负责自己已被完好、完整的复活,记忆没有被人修改,新的身躯没有意料之外的重大缺陷,且你的复活过程没有被收取任何额外费用。你需要承诺的是,在修养期结束、离开本中心之后,一切质量问题将由你自己负责。你若签署此文件,等同于你以你的灵能波形签署了同名、同内容的电子文件。   “除此之外,它还包括你自愿承诺的四十二条行为规范……不用多看了,比你在军队里要守的规矩少多了。觉得没问题的话,请在这里签字。”   秋指了指文件右下角的位置,递过来了一支笔。   卡尔又扫了一眼浮在空中、像是放在透明板上的文件,直接用还有些发抖的右手,哆哆嗦嗦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即,那文件便在卡尔眼前消散了——它又被传送回了档案室。即使在这个时代,纸质档案也依然是有必要的。档案室的位置由特殊的人选负责管理,没有窗户也没有门、所有文件全部依靠传送进出。   “我建议你先休息一下。”   秋好意的嘱托了一句:“再接下来的几天里,最好不要过量思考或是从事重体力活。我建议你先去泡个澡,然后做一下适量的运动,听听音乐、吃点好消化的食物。你现在的大脑、心脏和肠胃都承受不住太大的压力……直到三天之后,才能开始吃肉。   “你现在可以跟随你的引路标识前往你自己的房间。你有四个小时的时间用来休息,四个小时之后你要进行第一轮的康复治疗。郑复医生会进入你的房间……记得,不要试图攻击他。”   “嗯,我有经验的。”   卡尔点点头,低声说道。   大脑、心脏和肠胃都承受不住太大的压力……他知道的。他不是复活了一次的新人。   但唯有这次,不太一样。   他下意识的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在跳动着的心脏内部,藏着一颗极小的炸弹。   三千字!送上!(挺胸)   今天更新了五千字喔!求一波票! 第三章 生死   在卡尔的眼中,面前的地面上显现出了橘红色的引路标识。   申城第一意识转存中心的人工智能核心,在秋验证过卡尔的身份安全后,就与他进行了浅层连接,将他所需要知道的一些基础信息都存到了他的个人意识中。   前往不同的房间的道路,用不同颜色的箭头和引导线标注了出来。他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都一定会顺着引导线前进——那些没有引导线的地方,就是以他的权限无法进入的地方。   只要卡尔试图向那种方向前进,就会立刻触发警报。   没错,这个时代的权限理论,已然从“不允许”改为了“允许”。每个来访者,都会获得属于自己的前进路线,可以有效阻碍几乎所有情况下的闯入者。   在过去的时代中,不做如此处理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世上任何一个领域中,得到“允许”的事都会比不允许的更多。管理少数,自然可以消耗更少的精力,这是每个人在小学的时候就会得到的惯性思维。   而在这个时代,已然不需要“去简化”了。   心灵之海的力量无穷无尽。人们有着无穷尽的能源,无穷尽的寿命,无穷尽的智慧……换言之,人类已经不再是“短生种”了。   所谓“效率”,是只有在“有限”的领域中才需要达成的事。而在无限的世界中,人们只需要完美。   卡尔在缓慢的前进中,做着沉着而平缓的深呼吸。他逐渐的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体,身体上的肌肉依次隆起。   从他的身体上流下的营养液,随着他愈发坚定平稳的步伐,缓慢的滴在深棕色的柔软地毯上、逐渐干涸凝结。   直到他来到一扇不透明的玻璃门前,在那边停住。   唯有淋浴室像是两百年的构造:在毛玻璃组成的薄墙外,是横拉式的玻璃门,里面是五六平米的空间。以个人浴室的标准来说算的上是很宽广。   他手动拉开浴室门,清楚的看到房间正中间的淋浴喷头。但卡尔并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停在外面沉默了一会。   果不其然,秋的身影如同幽灵一样浮现在他身边。   “你是需要帮助吗?”   她平静的问道:“这里的淋浴设施的确有些古旧。我可以为你提供所需的帮助。”   卡尔否认道:“不,我知道怎么使用淋浴喷头。我只是不太喜欢有人盯着我看……尤其是一位女士。”   浮在空中的秋又看了他一阵,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还有三个小时零四十二分钟的时间。”   她最后叮嘱了一声,便再度从空气中瓦解消散。   这次,卡尔能感觉到,秋是真的离开了。   她作为“伴侣”,不会轻易违反人类的指令——除非这指令与其他指令相冲。卡尔在人工智能的监视之下,对他维持二十四小时的监视只是属于之前的命令惯性。   在被卡尔明确表示排斥之意后,她就自然的离开了。   但秋不会知道的,卡尔为什么要专门支开她。   卡尔走进淋浴室,自动感应的水流便如大雨般冲下、调整至适合的水温。   然而卡尔却没有特别的去擦拭身上干枯凝固的胶状物,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浴室的角落。   那里有一面落地镜,如今已被雾气遮蔽。   卡尔安静的冲掉了身上的杂质,却没有走向吹风机。而是走向了落地镜,伸手抹开了上面的水雾。   从里面浮现出来的人,是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他的双臂格外健壮,应该做过专门的负重训练;侧腹有肌肉,这里也不是常人会去锻炼的位置。右眼装有十六倍的缩放镜,右肩有细微的缝合痕迹。说明这具身体之前应该是一个狙击手。   除此之外,卡尔死死的盯了许久自己的脸,直到自己铭记于心。   和之前感受的一样。   ——这具身体,不是“卡尔”之前所预定的那一具。他之前甚至没有见过这具身体。   卡尔心头微震。   果然一切都和那个术士所说的一样。虫族对人类的攻势并非全无抵抗……事实上,已经有一批术士混入了人类社会之中。   听上去非常不可思议。在这个人类之间通过灵能交融互相传递信息的时代,怎么可能会存在异种的间谍?   卡尔也无法理解它们是怎么做到的。但似乎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是的,虫族在这具身体的心脏处安置了炸弹。并非是用于杀人,或是摧毁什么东西……相反的,是卡尔即将用来“杀死自己”的。   虫族给予他的任务,是在他重生的位置与某个人接头。而后将他所给予的东西带到临安发射塔上,交给另外一个人。之后,他的这颗炸弹就会触发……将他炸到尸骨无存。   如此,他这一世所经历的这段记忆就会被完全抹除,他将会保持着之前见到“术士”那一刻的最后印象,正确的重生回自己所设定的躯体位置。   而如果没有在时间内抵达“可以死去的位置”,他就将一直带有这份记忆过活。即使死去,也无法挣脱。   换言之,他要卖掉自己的一条命,以及不知道什么代价,来换取自己的无罪证明。   虫族的术士给予他的记忆遮蔽,只有十天的时间。   十天后,如果他没有完成任务、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抵达临安发射塔。那么在其他人与他进行灵能交融的时候,就会发现卡尔所做的一切——发现他的背叛。   如此奇妙的威胁。甚至让卡尔感到有些错乱。   你如果听从了我们的指示,你才可以死;否则,你就只能活下去。   是的,卡尔也可以将一切都告诉秋。但在他即将开口的瞬间,他迟疑了……既然自己在地球上的重生位置都能被修改,又会有人来找自己碰头。是否说明,他所在的这个意识转存中心是不安全的呢?   “秋”作为他的审查官,究竟是人类那一方的,还是虫族那一方的呢?   他在那时没有说,之后他就更没有机会说了。因为他已经实质上的背叛了人类。   那么,要帮那群虫子吗?   ——呵,开什么玩笑。一群早晚会被毁灭的残渣而已。   无论对方想要得到什么,卡尔都要将其搅黄。   他的右手捂在胸口。感受着心脏出的微型炸弹的计时,表情渐渐变得肃穆。   还有十天时间。如果他能顺利的结束虫族的阴谋,那么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无数疑问在卡尔心中升起:   虫族到底想要做什么?术士们怎么把他的灵能遮蔽起来的?他们还可以抹除他的记忆,这是怎么做到的?   以及最关键的……这里的接头人到底是谁?他的重生又怎么会出错?   “……首先,去见一下那位医生吧。”   卡尔低语着,吹干自己的身体、穿上如同病服一般的蓝白条纹的宽松服装。   郑复医生……   难道就是你吗?   为什么秋特意叮嘱,要我不去攻击他?难道他会让我想要攻击吗?   旧的疑惑没有散去,新的疑惑便开始缠绕在卡尔的心中。   在四个小时之后,早已洗漱休息完毕后的卡尔端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听到了那等待已久的敲门声。   “你好,卡尔。我是郑复。”   门外响起的那个年轻声音温和平缓,如兄如父。   “我是你的治疗师,请开一下门。”   更新完毕!   今天周常去医院了,只能一更,明天窝努力二更~ 第四章 幻觉   “我想我大概没有迟到吧?”   从门口传来的语气异常温柔。   甚至一度让卡尔想到自己小时候,父亲教自己打篮球时的样子。   而推门走进来的那个人,他的样子与声音给人的感觉也非常贴近——   他穿着白色的短袖风衣,双手套着丝质的白手套、一直到肘部位置。长裤和靴子将他的身体完全遮蔽住,露在外面的少量皮肤格外白皙。在灯光之下散发着近乎透明的蒙蒙微光。   而在他的脸上带着一片造型简单的黑框单片眼镜,眼底闪耀着柔和的白光。黑色的流苏头发直直垂到腰际,精致的容貌给人一种中性的感觉,脸上始终挂着温和恬静的笑容。   ——但卡尔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硬要形容的话,他的身体仿佛能给人一种混合了母性与父性、神性与人性的第一感官。那并非是活人所应有的气场……更多的存在于雕塑身上。   另外,卡尔注意到了郑复医生的头发。   “……原生体?”   卡尔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在这个时代,头发、眉毛甚至睫毛都已经不再是人体的必须之物了。除了父母所生下的孩子使用的第一代身体,仍然会遗传父母当时躯体的一些特性之外,剩下的躯体都是自己打造的。   如此一来,就没有必要在乎一些零零碎碎的外观了。   比如说指甲、头发、眉毛、睫毛甚至皮肤——除却大的轮廓外形之外,其他的部分想要更换实在是太简单了。而且随着时尚潮流的变动,很少有人会给自己固定一个形象。   所以除了第一代的人之外,重生之后的人所使用的身体,基本都是没有头发、眉毛的。他们会在重生后的第一周,为自己打造新的形象。   以如今的技术来说,这些植入的头发甚至比原生的头发质量更好。它不仅能取代头发的所有功能,而且维护便利、方便打理、造型更为美观。而且还会根据厂家的定制业务,具有特殊的功能。   比如说,将头发设定为离体之后快速脱水变成坚固的钢丝、钢针,或是让头发能够隐形、变色,亦或是让头发如同生物一般摇晃可控,都是可以做得到的事。   卡尔在少年时期,也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美容师学徒。他那个时候负责的就是头发的养护、定做和移植。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郑复医生的发质看上去的确特别好,但那的确还是原生发。   在这个时代,唯一称得上是退步的技术,就是他体移植技术。   因为每个人的体内,都充斥着自己的活性灵能。这意味着,将自己的内脏或是任何组织碎片移植到他人体内,都可能会产生不可控的灵能异化。所以如果真的需要内脏或是皮肤移植,也是由每次重生时额外备份的克隆体提供。   当然,要额外备份也是要花钱的。制造额外的克隆体就要花一些钱,然后每个月就要交一笔养护费。毕竟意识转存中心储存这些克隆体,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于是,原生发、遗传病这些特征,就成了“原生体”的最大特质。   这意味着——郑复他从未死过一次。   他是真的只有二十多岁……   “是啊,”郑复笑着坐到了卡尔对面的椅子上,“这具身体的确是原生体。前天才刚二十八岁。”   ……二十八岁的原生体。   真好啊。   如此稚嫩的年轻人,真是美好的时代。   卡尔有些怀念的眯起双眼,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他忽略了之前郑复进门时的怪异感觉,对这孩子有了几分好感。   “我是卡尔。”   他主动伸出手,用力的和郑复握了握,露出友善的笑容:“生日快乐——虽然晚了几天,哈哈哈。”   “谢谢。”   郑复闻言,眯着眼笑了。他的笑容给人强烈的亲和力与感染力:“我的名字是郑复,一位医生。”   “这个不用特别介绍吧。”   卡尔耸了耸肩,开了个玩笑:“毕竟向你这么打扮一身白的,不是医生就是‘幽灵’嘛。”   他指的是幽灵特工。   从属于地球联邦的隐秘部队,最为精锐的灵能者部队。里面甚至还有来自旧时代的神明——他是说真正的神明,那种活了不知道几千年,曾经蒙受人们祭拜的灵能生命。   他们如今部队的最高长官,就是一位幽灵特工。据说曾经是所罗门王所控制的魔神。   “可别这么说,先生。”   郑复闻言微微一怔,噗的一声笑出了声:“万一我真的是幽灵呢?”   “那你首先就应该搜查我的脑子。看看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卡尔耸了耸肩。   这就是人们对幽灵特工的刻板印象——他们是唯一在搜查他人意识的时候,无需分享自己意识的人。这种特殊性也就成了他们的特征。   郑复没有对这个问题作答。   他只是转口笑道:“你有你自己的聪明。我猜你肯定不是第一次复活了。”   “啊,是的。这是第七次了。”   卡尔点点头,言语之中有些骄傲:“我是说——你知道我的意思。一般人可不会这么频繁。”   他出生在2123年,这是他的资料和记忆中都写明了的东西。这意味着,他如今甚至不到八十岁。哪怕是按照正常的生命轨迹,他现在也还远没到该死的时候。   而他之所以会死去七次,只能是因为他战斗足够英勇。   如果战损过低的战士……说的再明白点,就是那种不断复活之后传送过来送人头的那些菜鸡,很快就会在某次复活后被劝退回后方。他们的长官会对他们明说:你们的天赋、灵能都不适合在前线作战,就待在地球上,去找份新的工作吧。   另外一句话是:不要浪费意识转存中心的床位,和定制合成人躯体的资源了。   卡尔能复活七次,这意味着他所杀伤的虫族至少超过七百。而事实上——这个数字是两千。   死亡乃是他的荣誉、他最为耀眼的军功章。   “七次可是真的不少了。”   郑复赞叹道:“你是工程师?还是军人?”   “都是。我在冥王星和那些虫子们作战。”   “嗯,我看出来了。你的这具身体也接受过军事级改造,应该就是为了与虫子作战的。”   郑复答道。   卡尔微微一顿,不着痕迹的试探性的问道:“你能看得出来?不妨说说看?”   “比如说……”   郑复微微一顿,温和的说道:“你的心脏处植入了,能够使曾经的记忆发生混乱的微型芯片。”   他说着,卡尔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动不能动。就像是机器接到了“原地不动”的任务一样。   他只是看到郑复慢慢站起来,走到自己身边。   他的手穿过了自己的胸口——如同秋一样,化作一道虚影,从自己的心脏处取出了一枚芯片。   那一直缠绕在卡尔脑中的,炸弹的“滴滴”声消散了。   但随即,他却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被人紧紧捏住”的感觉。   ——在那一瞬间,卡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非常抱歉,但还是请醒过来吧。你的这段记忆我已经保存下来了,放心吧。”   郑复笑着,随手捏碎了芯片:“这手法的确很巧妙……但是对我没用。   “毕竟现在的我是个医生嘛。我说能救回来的人,就一定救得回来。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社会上……”   郑复还在说着什么,但卡尔已经听不见了。   在他捏碎芯片的瞬间,他就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在凝固、失色。整个世界都在逐渐远离自己。   仿佛自己再度经历了一次死亡一样。   于是,在郑复平静的注视下——卡尔突然失去了意识,深深的昏迷了过去。   更新完毕!   昨天晚上失眠了,一夜没睡着。一直到今天上午九点才睡,简直跟昏迷一样……醒过来就是下午了。迷迷瞪瞪困了一天,最后还是只更了一章出来……现在又开始困了。但是又担心躺倒床上又不困了……   难道我又要祭出褪黑素吗(沉痛)   然后是和朋友的py交易~某人的《无敌的我何须亲自动手》,质量和更新都有保证,成绩其实比我强多了(小声) 第五章 昼夜   “……心灵巨塔扩建二期工程基本完工。当前为统筹推进心灵巨塔三期工程建设,经地球联邦政府政府研究,决定于34区至39区组织当地优秀工程师,成立工程攻坚领导小组。   “据了解,本次地融现象将于二十七日后发生。三期工程将优先建成自然资源保护区……”   在卡尔再度昏昏沉沉的从沉眠中醒来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电视播放新闻的声音。   我这是……怎么了?   他微微皱眉,有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四处环顾一周,他在房间内没有看到任何人。   在房间的另一侧,墙上正投影着人们最近正关心的新闻:关于赤道附近的地面崩裂、土地被吸引着向心灵巨塔飞起的问题。   “二期工程都已经结束了吗……?”   他有些不确定的叹了口气:“我已经这么久没回地球了啊……”   心灵巨塔扩建二期工程——卡尔知晓这个名词,是因为他也曾参与过这个项目。   那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来着。反正是比较早的时候了。   而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肯定会有第三期工程的。   心灵巨塔有着吸取土地扩展自身的特性。随着它的体积正在不断增大,它自身的重力也早晚会增大到足以对地球本身产生不良影响的程度。   三期工程便是在心灵巨塔的三个角上安装巨型灵能涡轮发动机。以“人工天界工程”中布置的天使节点,实现全球灵能众筹,点燃行星级发动机。   然后,将心灵巨塔彻底推送到宇宙中去,在地球与火星中间成为一个新的行星。   是的,它甚至可以成为一颗行星——即使它并非是圆球形状的,而是像糖三角一样的扁平四面体。   它是一座在无时无刻在缓慢旋转着的城市。在它的边缘,肉眼可见的强烈活性灵能如同废气般被排出、在大气层内拖曳出绚丽的湛蓝色星尾。   “心灵巨塔啊……”   卡尔低声感叹着。   他也曾有幸登上过心灵巨塔。   在那里,所有人都可以无时无刻保持着心灵共鸣。他们每一个人的灵能都无比强大,灵能源源不断从止境之海中被他们抽出、并交由天使节点吸收到心灵巨塔内部。   它现在的阳面正对着太阳。这是因为它同样也可以吸收辐射,转化为灵能——在三期工程完全结束后,它将在宇宙中倒转过来,重新以阳面对准太阳。   它的尾部将对准火星,从火星继续抽取质量物。直到经过精密的计算、它的自身质量与灵能所能达成的加/减速的幅度,使它能够在地球外侧,与地球同步绕太阳公转为止。   到了那时,第三期工程才彻底结束。   ——但卡尔不知道的是,实际上联邦政府还准备了第四期工程。   等到火星被完全吸食殆尽,剩下的残渣也将被烧却、抛出。心灵巨塔将彻底取代火星轨道,不断从地球中抽取并储存灵能……并将在止境中的旧世界科研船“神界”,固定到心灵巨塔中间的位置。使得心灵巨塔的核心与神界重叠。   而后,他将使心灵巨塔变形。   它原本是一个扁平的四面体,而它将分裂成四块。三块向四周微微飘离展开,而中间的核心部分、则会将后端进入止境,与神界相连。   最后的工程,则是进入止境,在止境中对神界进行改造——这一步反而最简单。   他要将神界的其中一个舱门,扩建成加速通道。   这样心灵巨塔-神界将成为一个非常稳定的大型跃迁发射器:飞船从中间驶入,在稳定通道内进入止境,然后通过止境内部的超长加速通道内得到一个极大的初速度——在止境内方向反而是无所谓的。但是飞船自身所持有的初速度,则会决定了飞船内部船员的体感时间。   有了这个加速通道,地球人才能真正意义上的进行超空间探索。   而另外一方面……面对太阳的心灵巨塔,将成为一座永昼之城。它将成为另一颗“太阳”,地球人在夜晚时抬头便见到的、与太阳经过同一轨迹的、更大的“第二太阳”。   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巨型建筑。   “你醒啦?”   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在卡尔身边响起。   虚空之中,模糊的人形迅速转化为实体。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长风衣,戴着纯白色的礼服长款手套与白色的靴子,以及黑框单片眼镜的年轻人。他的黑色的流苏头发直直垂到腰际,一眼望去不辨男女、却并不让人感到柔弱可欺,而是存在一股奇异的、如父如母的上位感。   卡尔沉默了一会。   望着这个人,他试探着发问道:   “……你是谁?”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一次了。我是郑复。”   郑复笑呵呵的回答道:“剩下的,你自己看吧——”   他说着,抬手将一串数据流传给了卡尔。   卡尔刚想拒绝,但他却发现对方的权限远高于自己——他几乎完全无法抗拒,就接受了这段记忆。   “……不可能!”   卡尔脱口而出:“我根本没有遇到什么术士——”   他记得很清楚。他的上一段记忆,还是在冥王星防御平台上冬眠——因为他的这一轮任务已经结束了。该返回到地球休假了。   而后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了这里。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在冥王星遇到虫族术士”。这些记忆全部都是假的。这具身体也的确是他亲手捏出来的。准确点说,在最近的三次复活中,他一直用的都是这个基因模板。   卡尔顿时感到心中一凉。   他之前刚复活时,脑中出现的那些虚假的记忆……究竟是从何而来?   ……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在做梦的时候,丝毫没有怀疑过梦境的合理性。而在清醒之后,却立刻感觉到了梦中自己行为的漏洞百出:自己一个普通士兵,是怎么在术士的灵能冲击下活下来的?术士们又是用什么方法遮蔽的记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哪里复活?他的心灵如果能与其他人互通的话,又怎么会被冤枉?   “原因很简单。你其实理解错了。”   郑复仿佛看穿了卡尔心中的茫然和混乱,微微一笑,开口回道:“并非是你被添加了一份假记忆……而是有人用芯片通过双向协议的漏洞,在读取了你的记忆之后,临时推演了一部分的记忆,用新架构的逻辑绕过你的常识保护,去控制你的身体行为。   “简单的说……你在冥王星基地的身体,其实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在沉眠。”   郑复向他解释道:“是你原本用来复活的身体这边出了问题,把你的灵体紧急召回到了这份身体中。我也已经向你的队长解释清楚了,他会将你的身体置入维生舱的。   “事实上,这已经是这个月发生的第四次事件了——明明没有死去,但却凭空多了一段记忆,提前复活在了自己的新身体上。”   郑复答道:“而根据监控,你的这具身体并没有任何人接近过。其他三个人的情况也和你一样:心脏中多了一个芯片,脑中多了一段记忆。而你们都被嘱托去做了一些‘奇怪的、毫无意义的事’……若是去完成,这枚芯片就将被损毁。你们的这段记忆就会被删除。   “我想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他说到这里,嘴角上扬。   “——显然,你们是一批试验品。一批犯罪分子特别研制出的某种‘心灵病毒’的试验品……它能够让人像是在做梦一样,控制他人的逻辑、进而支配躯体。最主要的是,我们至今也不知道它的触发和传染机制是什么。我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被紧急召回的。”   美貌的年轻人微微严肃了起来:“作为目前唯一在失去记忆前被终止的试验品——卡尔少校,你必须配合我的调查。而我也将负责看护你的身体及心灵健康,相信我,事情会很快解决的。”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卡尔微微一顿,发问道:“就叫你郑复医生吗?”   “是的。另外,为了让你安心一些,我想我需要另外向你做一个自我介绍——我除了这个名字之外,还有一些名字。人们对此总是耳熟能详。”   郑复轻笑一声,伸手点向了卡尔额头间的水晶。   他轻声低语道:   “——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智慧王所罗门’。”   更新完毕! 第六章 共生   郑复没有辜负雅斯塔禄的期待。   说是五十年,便是五十年——   自从郑复从“神界”返回地球,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五十年。   正如他所说,名字对他已经失去了意义。因此他就干脆的用回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在神界的五十年时间,已经足够郑复将他能得到的东西全部握在手中了。除却得到了一些知识和技术之外,他也已经掌握了神界的所有功能。   唯一的遗憾是,“神界”残余的功能实在不太多。除了从恒星中提取能量的技术之外,只剩下了“折叠室”、“造物室”、“展策室”、“储能间”和“审判天使系统”五项功能,和一座主炮台、两座辅助炮台和四“艘”循环炮台。   主炮台的规模非常大。仅是这一架炮台,就足有四分之一的月亮这么大。但它所需要的能源也非常多,至今为止郑复还没有重新启动过它。   而两座辅助炮台,则能够用来发射短距激光。它的射程非常近,只有两三公里、甚至不能变相,而是直直向前激发。因为缺失了部分资料,郑复并没有弄明白它的用途到底是什么。   神界唯一的火力,就是那四艘循环炮台。   与其说是炮台,不如说是浮游炮。它每一颗都有十六分之一的月球大小,有着人造灵魂、持有等同于幼儿的智慧。它可以自行恢复能量、发射必中的超低温辐射光。   这是独属于灵能文明的特殊舰载武器——绝对零度射线。但它并非是射出一道“温度为绝对零度”的射线光,而是将辐射光覆盖范围内的所有物体的“能量”全部放逐到止境。   因此在它遇到其他能量攻击的时候,具有无条件的最高豁免权:无论接触到何等高温,都会在持续时间内将覆盖范围内的温度降低到绝对零度。   这意味着物质的瓦解与崩坏,炮弹的瞬间静止,以及能量护盾的无效化。   比较遗憾的是,目前地球还没有复制出这项技术。但它们已经能将其部分理解并使用——如今在冥王星定时舔地的“海天使”级重装舰,就持有从其中一个炮台上拆卸下来的这种灵能武器。   另外还有一个拆下的灵能武器,则被放置在南极节点研究,准备将其扩展为星球级反击武器。   如今,所有的人类都是极为强大的灵能者。而还活着的人类几乎已经不会再死去,父母之间还会生下孩童、甚至还有完全不填入记忆,而是当成人类养大的合成人。   若是能研发出这种武器的原理,集结全人类灵能的一击——想必会是无比强大的。   四十二怀疑,可能神界的主炮就是类似的装置。   毕竟他根本没有在神界里面找到任何的“弹药库”。不是说仓库里面没有东西,而是从空间构架上,就能知道,至少残留的这部分飞船里,根本没有设计能储存弹药的地方。   这意味着,要么是弹药库和发射动能武器的那部分,已经被某位古神带走了……要么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带动能武器。   而如今,“折叠室”已然重新启动。但如果需要正常运行,就至少需要一个人时刻待在里面,透过无数镜面窥视止境内部的动态,郑复往里面分配了二十四个复制人,保证每个时刻都能有三个以上的复制人在同时监视。“储能间”和“审判天使系统”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至于造物室,里面的技术过于复杂。在神界内所存的资料中,并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技术。他只能留下了三个自己的复制人待在那里进行试探性的研究,不敢随意尝试。   ——这恐怕是这艘飞船最重要的部分了。也是它原本的真正用途。   如果能正确使用的话,它能够从零开始的、在几乎任何一个星球上催生出能在这颗星球上生存的多种生物。   某种意义上,它应该是一个文明的播种机——每当它在位置合适的星球停下,就会留下生命的种子。然后再度离开。   而展策室就是郑复每次战役结束的时候,回到的那个灰白色的废墟——   实际上,它并非是这艘飞船原本的构架。   “展策室”本身,曾经是一个相当危险的黄昏种的肢体。五位古神在地球附近的止境中斩断并捉住了这条触手,将其封锁在“废墟”之中。   这个黄昏种,本身的威胁性并不大。但祂却会催生出其他的黄昏种。   祂的名字,叫做“既定之奇迹”。   祂通过吸食传说而生,反哺以奇迹。每当传说般的事迹、违逆宿命的神话诞生的时候,祂就会将其记录下来,得到力量、自我增长,并对传说的引发者赠送以“引发奇迹的力量”。   “既定之奇迹”所持有的,是“缔造故事主角”的力量。无数文明的神话传说之中,都有来自祂的身影。   而如果不能及时的终止神代、结束故事,接受赠与的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而它如果膨胀到极限……就会诞生出“黎明之血”。   所有极为强大的个体或是文明,都可能诞生黎明之血。有一些文明,会将持有黎明之血的存在尊称为“神明”或是“圣者”。   而在它们灭亡之后,就会诞生出新的黄昏种。   一般自然发育的文明,如果强盛到足以诞生出黎明之血的程度,他们一般也不会自我灭亡。文明本身不敢向外侵略、树敌,而其他的文明也不敢攻打过来。某种意义上,就成为了一种星际级的威慑。   但如果接受了“既定之奇迹”的赠予,而一直侥幸活下去……终有一天,他们就将在文明远远不足以抵抗天灾人祸的情况下,拥有黎明之血。   到了那个时候,几乎意味着必然会诞生出下一代的黄昏种。   ——也就是说,“奇迹”即为黄昏之母。   五位古神以空间折叠技术,制造出了一片世界末日般的无人废墟,将祂封印在了那里。在这里,祂吸取不到任何“传说”,难以发育。   奇迹本身无形无质,仅仅只是一段资讯——祂来自某个掌握了“资讯操作学说”的文明,或者就是那个文明本身。祂十分难以击溃、更加难以囚禁,甚至无法察觉。只有在某段故事巧合到难以理解的时候,才能怀疑是否祂已经来了。   是的。   郑复所持有的系统,就是“既定之奇迹”所引发的力量。但某种意义上,他几乎已经通关了这个游戏。   因为他已经强大到难以消灭,地球文明也已然迈入正轨。他白嫖了一身的黎明之血,却几乎不可能成为黄昏种。   而“既定之奇迹”也没有想要消灭他。因为祂并非是“传说破灭”的黄昏种,而是“传说与奇迹”的黄昏。   祂依附于郑复身上,近乎贪恋的吸取着来自他不断缔造的传说,如同一个极度渴望故事的孩子……在这两个存在之间,竟是形成了一股奇妙的共生关系。   而掌握了系统的正体之后,郑复却也没有丝毫畏惧。他坦率的回应着奇迹的呼唤,缔造一个又一个的传说——这本身就是他的愿望。   ——传说之王与奇迹之主。   ——驾驭着黄昏的凡人。   即使是最为信任、崇拜郑复的雅斯塔禄,也不禁为这真相而感到震撼。   在这种情况下,他所处的文明已经不再会有黄昏种前来侵略。他们都将郑复视为自己未来的同伴,而非是食物或死敌。   也就是说,如今在地球上所发生的事,完全是由本土的人类做的。   再仔细一点的说……这次事件的凶手,是在全世界的人们都加入到了心灵链接的前提下,诞生出的“隐行者”。   他不在佛劳洛斯的监视范围中,因此他不是死物;他不在拜蒙的记忆中,因此他没有留下任何记忆;郑复作为心灵巨塔的掌控者、心灵可以与世上所有人相连,却对此一无所知……因此,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加入心灵链接。   这就引起了郑复的兴趣。这就是为什么,仅仅只出现了三位被害者、而且他们本身仅仅只是被抹除了一段记忆的情况下,郑复却要以本体亲身出动的原因。   因为他很好奇。   “他”究是一个人呢。   还是,一群人?   更新完毕! 本月最后一次请假!   今天又被人拉出去玩,十点半才回来,已经感觉有点迷迷糊糊了……请假一天哒。   另外简要评价电影哪吒:本片又名《哪吒:火影忍者》,以下含剧透:   ————   ————   ————   ————   原本应该有着极为光明出身的主角,因为某个人的阴谋,出生即成为了妖魔,一旦封印解除就会暴走、出生当天烧毁村庄、长大之后村民人人喊打,度过了阴暗的童年。他的父亲是当地最有名望的人,他的老师送功法又送坐骑;   然后他的命运双生子,是一个曾经立下大功,但被天庭压制的落魄的强大家族的唯一希望,如今在村子里同样受人白眼,并继承了来自家族(?)的力量,是个帅哥;   两个人的师父都是师兄弟;主角与他的命运双生子是彼此之间唯一的朋友,从前世就决定下来的命运羁绊,两人相爱相杀,甚至还是红蓝cp;   最后的结局是两个人都觉醒了前世的力量,将彼此的力量合到一起,与世上没有人能抵挡得住的天神之力所抗衡(   ……是不是非常火影忍者(扭头   我甚至一度以为最后陈塘关的时候,两个人会双双变身,然后:   “哪吒——”   “敖丙——”   “哪吒——”   “敖丙——”   可惜没有,非常遗憾(扭头   总的来说,电影质量值这个票价,可以看。   我去睡啦—— 第八章 共鸣   浅淡的月光透过栅栏式的侧窗,卡尔与驻足转身的郑复沉默的对视着。   他们之间隔了三四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下,他们感受不到彼此的温度,但在两人同时允许之后,他们的思维与意志却足以完成一次短暂的心灵共鸣。   卡尔很快理解了郑复的全部计划——包括原因动机,敌人所使用的技术,他所需要说的话、做的事,敌人可能会采取的应对方法,而他又该如何应对。   而由卡尔所提供的记忆细节,则进一步的补完了这项计划。追加了四五种敌人可能会出现的新的应对,并适当的调整了他的对话言词。   整个过程,大约只有两秒不到。   这就是如今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所沟通的方式。   没有任何歧义与误判。   不会忽略重点,也不会疏漏细节。   自古以来,从动作到语言、从符号到文字——人类之间交流方式的进化,与社会的进步也是同步的。   随着生活压力的降低,简短的、多含义的旧语言逐渐进化为歧义更少、长度更大、条理性更明确的新语言。   如同伊尼斯在《传播的偏向》中所说的一样,“一种新的传播媒介的长处,将导致一种新文明的诞生。”   如同黏土这种媒介,它本身要求文字从象形文字简化为楔形文字。于是图画和文字之间的鸿沟得以填平。   而从倚重石板、泥板转为莎草纸的过程,也改变了环地中海地区的宗教与政治制度。如同亚历山大四世时期引发的“双纸之战”中人们发现的一样:莎草纸的出现,结束了口信-布帛模式的传信机制,从中诞生出了更为有效的信件-信使模式的新型官僚系统,它大大有利于下往上和从上往下的各项情报和命令的传达,将权力向中央集结。   换言之,这小小的莎草纸,反而正是加强了封建集权统治的大利器。他让普及性知识发生了水平传播,将知识垄断与文字垄断从祭司阶级手中夺取过来、出现了大量的民间文学作品和书籍,这也同样是它有效的加强王权、压抑神权的重要原因。   而之后,随着造价更低、更方便保存的“纸”的普及,让知识更容易保存。大众得到知识的代价更低,计算方式得以优化,来自不同年代、地域的学者们的研究开始互通有无,设计图得以保存与传递,文明的进程便开始加速。于是才出现了查理大帝时期百花齐放般的学术迸发……查理曼图书馆这样的奇观建筑才能得以建成、填满,而不至于成为一个笑话。   随着印刷术的出现,人们开始能够用普世的材料替代过去记录、保存、传递思想的昂贵材料。关于医学、法律的知识开始遍地传播,解读经典不再是祭司贵族的专利。新世代的媒体业一手挥舞着小册子、一手举着印刷机,半只脚踏在民间,半个身子藏在国王与议会的桌子下,成为了连接权力上下的纽带,政治实体的神经系统。   无论是无线广播、电话、电视还是网络。每一个新的媒介,都意味着新文明的诞生。没有人可以评估,一种新的基础媒介对其所在文明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如同使用石板的祭司对莎草纸的厌恶一样;如同人们对印刷机这个吞吐思想的钢铁怪物的恐惧和警惕一样。   如同人们当年对广播与电话所进行的“最离谱的畅享”也是那么幼稚而简单一样;如同人们对互联网最初的期望,远远低于它所能做到的事一样。   ——因为只要不处于这种媒介之中,人就无法理解它所存在的意义、以及它能做到的事情。   而在这个时代,人们已经拥有了比任何语言都简洁而精准的新的交流媒介——心灵共鸣。这意味着新世代的来临……也可能意味着口头传统的退化,和书面语言的愈发繁复、优雅化。   但正如人类即使发明了代步工具,也不会就此舍弃步行一样。至少喉咙还是可以大笑、可以唱歌的……只是可能,说话就此会变成一种“锻炼”。   “……我理解了。”   卡尔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前方有人过来了。   卡尔的灵能非常古朴、简单而实用——每当有人心怀恶意、或是可能对他不怀好意的接近他的时候,他就能在对方发现他之前,提前几秒钟感应到。   这也是他虽然出身工程师,却有能力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的原因。   前面那个人,对他毋庸置疑是抱有敌意的。   卡尔向郑复扫了一眼。他们再度完成了一次心灵共鸣。于是郑复点了点头,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就在郑复消失的下一瞬间,拐角处多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留着大胡子、额头略宽,表情严肃的中年人。   “卡尔少校?”   那人看到卡尔之后,顿时止步停在了原地,挑了挑眉头,开口问道:“郑复医生的检查结束了吗?”   “是的,先生。刚刚就已经结束了。”   卡尔心中一动,有些茫然的问道:“您是……”   “我也是这里的医生,你可以叫我卢克,少校阁下。”   卢克笑着走上前来,向着卡尔伸出手来,随口开了个玩笑:“有空的话,讲讲前线的故事如何?我请你吃好的。”   “也成。”   卡尔点了点头,嘴角象征性的扯了一下,与卢克握了握手。   这个时候的卡尔,已经能大致确定了卢克医生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那个……给自己装上虚假记忆芯片的人。   原因也很简单——为什么卢克明明是第一次与自己见面,却不敢与自己心灵共鸣?   这本身倒也不算是特别奇怪的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进行心灵共鸣。很多人都只是另一个人的过客,没有那个理解他的必要。   可问题在于,如果他不愿意与自己结交,为什么要专门找个话题把自己带走?假如他想要和自己结交,又浪费个什么时间——直接进行心灵共鸣,一秒的时间就可以确定两个人能不能成为朋友。   只有一个可能。   卢克应该是想要避开监控。   他的体内应该也植入了记忆芯片,就与自己之前的状态一样。这也意味着,他如果与自己进行心灵共鸣,只能向自己传达他的表层记忆……而这毫无意义。   既然卢克能在这里工作,就说明他的表层记忆干干净净。而他也不可能在那之后,对自己展示出自己不知道的东西——那意味着他坦言自己有表里两层记忆、或是有遮蔽心灵共鸣的能力。他所暴露给自己的记忆就等于是空手套白狼,反而会招致自己的厌恶。   卡尔心中念头浮起沉下。   或许是因为郑复与他进行过了心灵共鸣,他的智慧得到了提高。顷刻之间,卡尔就已然清晰的梳理清楚了自己此刻的处境,知道了什么事是该说的、什么事是不该说的。   好在,这种情况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双更失败(沉痛)   ……不过你们怎么好像不意外的样子(抬头)   最后推一下黑龙的新书《明日曙光》,这虫虫是与窝在一个房间里一起冬眠过的浮莲子(迫真),是个帅哥(真) 第九章 古董   卡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的跟在原路返回的卢克身后,走过了走廊拐角。   在走廊骤然宽阔了的同时,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黑色的磨砂大理石地板两侧,摆放着一尊又一尊的纯白色石像。这些尽都是全世界伟人、英雄的半身像。   从走廊的这一端开始,是各民族四千年前的神代英雄;而在长长的尽头,则是二十二世纪的伟大科学家。每个半身像前方都以立体投影的方式,在虚空中写满了它们所做过的伟大功绩。只需将目光移动过来,就能清晰的看到它们。   在这条道路上,任谁都会情不自禁的将脚步变慢的。   因为于此处至彼端,便已是走完了人类文明的四千年。   这是每一个复活的人,从自己的房间前往大厅时都要走过的大走廊——毕竟人在刚刚复活之后往往会非常激动、雀跃。如果是第一次复活的话,甚至会有一种十分膨胀的、异常敏感、容易激动的情绪。   而在这时,就应该让它们经过这条走廊,“伟人之道”。   等他们的身体适应完毕、从大厅的出口离开,还要经过“牺牲者之道”和“罪人之道”。   向他们展示,至今为止人类在美德与理想之下做过的所有牺牲,那些最应该复活、却已经无法复活的人;以及那些因为私欲与恶意,而犯下的不可饶恕之罪过的历史罪人。   当他们走过这三条道路,踏出意识转存中心的时候……基本上刚刚重生之后浮躁不定的心态,就能重新安定下来了。   但他们并没有从大厅走出去,而是从大厅两侧的弧形臂环向上层走去,来到了楼上的职工宿舍。   卢克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他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知道他看着卡尔跟他进来、然后再度关上了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喝点什么?”   卢克开口笑呵呵的说道:“我比较推荐‘冰气椰子’。在冥王星上可喝不到。”   而卡尔在进门的瞬间,便被眼前的奇景所震慑。   从外面看上去平凡无奇的小房间内,却有一个湛蓝色的游泳池、一望无尽的海面,和斜斜洒下的金黄色的夕阳与沙滩——卡尔此刻还是赤着脚的,因而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脚底沙粒的触感,也能闻到空气中的凉爽宜人的海风。   若非是他清晰的知道现在外面的时间是半夜,他或许真的会以为自己推开门就来到了海边。   “啊?嗯……我听你安排,医生。”   听到卢克的声音,卡尔这才缓过来,向卢克点了点头,随口答道。   看着卡尔的样子,卢克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冥王星那边没有立体投影装置吗?”   “有是有……”   卡尔摇摇头,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拍了拍手,将细密的沙尘弹开,安逸的望着海上的夕阳,很是舒适的哼唧了一声,才慢悠悠的说道:   “你要知道,那地方是一片死寂,远不如地球上繁华。甚至还不如月球基地建设的好。若非是基地有恒温系统,我们怕是得穿着作战服过日子。而在我们那里的立体投影装置,只会让我们能住在‘有日光’的屋子里。”   实际上,那也不是为了享乐。   模拟在地球上的日出日落,一方面是为了在远离太阳的冥王星基地上人工营造出有秩序的“时间感”;另外一方面,就是为了让它们能够准确接到地球的命令、并判断地球发出命令时的位置。   冥王星基地按照东八区时区制造人工昼夜,全基地体感时间同步。这个“日出日落”,就是使用的立体投影装置。   “也对,你们毕竟还要在前线作战。”   卢克恍然大悟:“嗯,有点道理。毕竟我们是在安定的后方……不过,现在有没有想要退役的想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取来了两杯饮料,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卡尔。   这一杯大约有三百毫升,里面是如同椰奶一样的乳白色饮料,它上面插着吸管,还冒着像是干冰暴露在空气中一样的白色烟气。   “尝尝吧,新鲜的椰子制作的。算是地球特产。”   卢克和卡尔一副很是熟络的样子,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向他介绍道:“喝的时候记得用吸管,它会融化大约两秒钟——到了肚子里才是真正的冰凉透骨……嗯,看来你已经感受到了。”   他看着卡尔突然瞪大的眼睛,忍不住笑出了声。   卡尔只感到肚子里如同搅过一阵冰风暴般,全身突然被寒流席卷。   就像是喝下极冰的水一样的那种感觉,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甚至到了头顶和指尖。但这却并没有让他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发麻,而是无比的清凉冰冷。   直到两三秒后,这种感觉才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热流从胃里向四肢蔓延。   “……这东西有点上头。”   卡尔打了个嗝,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   卢克闻言哈哈大笑:“是的,是的……我的朋友。它也的确含酒精。但不上瘾——还能治疗麻痹,也能暖身。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味道也不错。”卡尔补充道。   “当然,味道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它首先是饮料,然后是酒精饮料,再然后才是功能性饮料。”   卢克笑嘻嘻的碰了一下卡尔的肩膀:“对吧,地球特产?有点意思吧。”   “是的,有点意思……”   卡尔像是猫一般咕噜的在喉咙中胡乱应着,便是忍不住又吮了一口。   他抬起头来,感受着那股冰凉的冲击,看到了沙滩的远处孤零零的摆着一个奇怪的长铁筒。它和周围的画风显然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卢克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古董。   “那是什么?”   卡尔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发问道。   卢克顺着卡尔的目光望去,自然的答道:“哦,那个叫天文望远镜,四百年前的东西。人们以前用它眺望群星。”   “地球时代的老古董啊……”   卡尔忍不住感叹道:“你收集的?”   “当然,要试试吗?”   卢克站起身来,回头邀请道。   卡尔顿时有些吃惊:“它现在还能用的吗?”   卢克闻言轻笑道:“它的结构一点都不复杂,我亲爱的少校——就算它已经坏了,修理它也不会比修理一台自加热机更难。我是用机械臂修的,我觉得你可能上手就行……你是技工?对吧。”   “算是。”   卡尔有些模糊的答道:“技术兵种。”   他这也不算说谎。   准确来说,卡尔是被称为技工长的特殊技术兵种——正式名称是“特殊工程技术执行官”,专门负责管理那些不能交给人工智能的技术的紧急实施。用比较诙谐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他主要负责按按钮和背锅。而在紧急情况下,他也负责平台与飞船上的应急损管。   在所有技术兵种里,他的权限和地位可以排到第三级。是正儿八经的中层军事长官。   卡尔在卢克的带领下,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那台古董天文望远镜前面。   他看着卢克从袖口伸出一道连接着磁极的数据线,贴到天文望远镜上。它便自动启动、轴承转动、自动校准——发出有些尖锐的嗡嗡声,自己扭动的时候也会发出吱呀的声音。   “——我想你该上油了。”   卡尔看着它的声音越发尖利,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于是他认真的点评道。   卢克讪讪笑了一声,抽回了数据线:“你也知道,这种型号的润滑油已经不好找了……”   “我知道哪里有。等我有空,给你带几瓶吧。”   卡尔耸耸肩,试图趴在地上使用这台天文望远镜。   但显然,这个姿势会让他非常别扭。   凭借着经验和直觉,卡尔在侧面稍微鼓动了一下,将它的支架向上嗡嗡的抬高了一米多——升高到了能让卡尔站着也能使用的程度。   卡尔回头看了一眼卢克。   更新完毕……   还有三个小时,全勤君就复活了(严肃脸) 全勤君出师未捷身先死……   嗯八月第一天请假……家里出了点事,老爹那边要做个手术,现在算是安排好了。   但不要慌,明天一定不会请的。   窝这个月计划至少更新四十到四十五章左右,目前的情况还在计划内(沉声)   明天如果下午不下雨或者不暴热的话我就去正骨,那样可能就一更了,回来得早我就两更。不然的话就推到周六去……   至于全勤君的生还嗯我尽量让你多活几天,最好能到二十三四……   当前残机(4/5) 第十章 破绽   在卡尔转头望向卢克的瞬间,卢克突然沉默了。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卢克若无其事的眨了眨眼,用下巴指了指那台天文望远镜,示意他使用看看。   “——直接用就行。”   仿佛没有注意到卡尔的目光一般,卢克将目光偏开,投向昏黄色的天空:“它对着的那个方向其实没有窗子。从里面望过去,就能看得见月球。   “……哦对了,我这里有个东西要给你看。你先研究一会,我去拿一下。”   卢克自顾自的说完,便不再看向卡尔。只是低声咳嗽了一声,便转身向着沙滩深处走去。   他踩着沙子,走向了海边的一处木屋中——它一半架在海中,一半则立在沙滩上。深褐色的木质阶梯吸饱了海水,变得潮湿而有韧性,上面还裹了一层薄薄的盐层。   直到听见卢克关门的声音,卡尔才无声无息的抬起头来,凝视着那间木屋。   他慢慢伸出左手,仔细的摸了一下天文望远镜下方的旋钮。它的这一端显示着它的角度与焦距,而在望远镜中清晰的映出了月球基地的大致样貌。就如同在高空中俯瞰地球的景象一般。   而卡尔慢慢将手缩回,将视角从望远镜边离开,把手指拿到自己眼前,细细端详。   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指尖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果然如此。   卡尔微微眯起双眼。   从灰尘的厚度上判断,卢克至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使用过它了。而它被摆在那样显眼的位置上,甚至就连房屋的窗户都为了考虑它的存在,而专门开了一角——它显然不可能是不常用到的东西。   那么情况就很清楚了。   卡尔略一思考,便深吸一口气,从天文望远镜旁边退开。   而这时,他也不忘端起那杯椰子汁,啜饮了一口。   虽然这个“卢克”满口谎言,但有至少一句话是保真的。   ——比方说,这椰子汁的味道是真的不错。   而在紧闭房门的木屋内,卢克的脸色也是变得难看了几分。   ……可恶。   卢克用力的啐了一口,满脸纠结。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扮演居然会在这里出了疏漏……   居然真的有知道怎么使用这种三百年前的老古董的人?   他被人下载到“卢克”的身体中,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三个月。至今为止,他从没有被人发现过哪里不对……旁人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并非是“卢克”。   这也是心灵共鸣不可避免的缺陷。   从古至今,所有人都会坚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这是人类为了坚定自我、听从自己的意志而浮现的,来自基因深处自我保护的“本能”。正因这一素质,人的意志才能坚定不移,他们才能不受外界的困扰坚定向前。   而也正因这一事实,人与人之间才会产生误解。因为人总是下意识的希望他人是与自己的同行者,于是原本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两个人也偶尔会并肩同行。   随着与对方逐渐深入的了解,两人之间就会产生分歧。人们一方面不希望分歧的存在,同时又希望对方跟随自己的道路前行——于是矛盾就会逐渐产生、分歧越发加深。   心灵共鸣却能够让每个人切身的看到对方的“经历”,得知对方的“想法”。于是原本不应该走到一起的两个人,也能在一切开始之前认清这一点,理性的不去投入任何感情。   这一习惯,直到现在这个时代也从未改变过。   人们从心灵共鸣中亲眼见到他人的人生、体会他人的意志,就能在心中无比清晰的产生出对他人的准确认知——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会先入为主。   那些人自以为他们看到了“卢克的心灵”,但其实控制着这具身体的却并非是卢克。真正的卢克就如同活在梦中一样,跟随着他的意志而动,并会在心中为其加上一个理由。   而他也完美的继承了卢克的记忆,卢克的身份。可唯一不同的在于,这并不意味着他也拥有了卢克的性格与爱好——那样的话,与其说是他控制了卢克的身体,不如说是他的记忆被卢克的意志所吞没了。   他的确知道那个老古董应该如何处理、如何养护——但可他对此并不熟练、也不热心。甚至他还专门需要制作一些“破绽”,用来警醒自己并非卢克,不要被“卢克”的生活所迷惑了自我。因此卢克越是怎么做,他反而越不能这么做。   若非是把它拿走,可能会让其他人生疑,他早就将它远远拿开了。   这是一个祸害,他可能会察觉到“我们”的计划——不过好在,他的这部分记忆会在之后被一并抹除。如果杀了他,反而可能会暴露出一些问题……   他心底默默盘算着,拿起了一个黑色的、薄薄的手提箱。   ——姑且饶他一条命吧。   “卢克”心中打定主意,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容,回身打开了房门。   而在门口无声无息站着的,是一个双臂肌肉强健、穿着短袖长裤的光头。   正是卡尔!   卡尔在看到他开门的瞬间,便毫不犹豫的伸出左手抓住“卢克”的耳朵,将他的太阳穴重重磕向门框!然后提起,再度撞上!   一连反复三四次,“卢克”的额头上已经溅出了鲜血。粘稠的鲜血啪叽的砸在门框的鲜血上,让它喷溅的更远、更散。   一直到看到“卢克”的拳头软了下来,卡尔才把他向屋内猛地一推,跟着走了进来。   “你这……”   “卢克”声音微弱的咒骂着卡尔,瘫倒着在地上慢慢向后蹭着挪动。   他周围的空间也开始抖动模糊、出现了许多雪花般的杂纹。就连“卢克”自己的脸上,也开始抖动起来,像是不那么真实的虚像一般。   就在这时,卡尔跟着向屋内走的步伐却停住了。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鞋子上染着奇异的暗黄色光辉,把他固定在了地板上。而且那光芒还在向上缓慢的蔓延着。   石化?还是金属化?   面对不知名的灵能的攻击,卡尔所做出的应对也很简单。   他从腰间掏出了电磁脉冲枪,在尖锐的充能声中将它指向了“卢克”。于是金属化的蔓延顿时停滞。   “朋友,”卡尔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卢克”,一脸和气的说道,“我们有些东西得谈谈……   “请问,怎么称呼?”   更新完毕!   明天双更! 第十一章 双标   “卢克”在地上哆嗦着,有些畏惧的喘着粗气。   他的目光在卡尔的脸上和手中的脉冲枪上来回移动,突然笑了出来。   “你不敢杀我。”   “卢克”以无比确信的语气嗤笑着说道,口中喘着的粗气也渐渐变得平缓了许多。   “你不敢杀我,”他重复道,“你付不起这个代价。我是联盟政府公务人员,也从来没见过血、一直都是无犯罪履历的白名单。   “你如果杀了我,我随时可以去复活。而你至少要关二十年的白牢,或者三世铁牢——你付不起这个代价。”   闻言,卡尔沉默了。   “卢克”说的是对的,他的确付不起这个代价。   在这个人人都能复活的时代,死刑已经失去了它的威慑性。但这不意味着人人都变成了天使,不会犯罪。毕竟四十二没有夺走他们的自我意识,郑复也同样不会。   他一开始就非常清楚,就是因为人类的多样化,人类的社会才能前进到如此地步。所以他也永远不会夺走每个人的独有性——这意味着“人类社会”的停滞不前。   但因为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虽然依然会有人犯罪,可杀人已经不再是最重的罪。有一些罪行所带来的危害,早已然比杀人更重——那些“用一生也还不完”的债,也终于到了能够细细清算的时刻。   白牢和铁牢就是新时代最常用的两种刑罚。前者用于对付重刑犯、后者用于应对暴力犯。   白牢指的是,把人的意识提取到除了漫无边际的雪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   在那里没有任何人、没有动物、没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声音,也没有日出日落、无需饮食喝水。就只有那一片白茫茫大地,无边无际。   一般人在里面待不了多久就会发疯。然后他们监禁期间的“感受”就会被人抹除,只留下这段时间的记忆并保护上锁,接着继续关押。   等到他们放出去之后,神智和性格都不会被其摧毁。但他们每次做梦的时候,几乎脑中都会映出那二十年的白牢生涯——这意味着他们从此夜不能寐,一闭眼就会感受噩梦般的体验,必须定时去做情绪养护。   而另外一种刑罚是“铁牢”。   这不是说把人关在钢铁的牢笼之中。而是指将人的意识传入到古旧的、没有先进传感器的机械之中,外面钉上完全封死的动力甲。如此一来,人就成为了完全的战争机器,并被发配到了前线。   实际上,这和由人工智能控制的批量动力甲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唯一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拥有着性能各异、强度不同的灵能,这也意味着有更多的“可能性”。   但根本来说,这依然是一种残酷的刑罚。将人的意识囚禁在钢铁之中,这就是货真价实的“铁牢”。当他们为世界政府战死三次之后,才能被允许重新在生物体内重生。   直到那时,他们才会痛哭流涕,真正的意思到活在人世间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生命的价值又是何等可贵、值得他人敬重。   而它的另外一个目的则是为了惩戒他人的同时,让杀人者能顺利的学会一项新的技能——杀戮。凡是被处以过“铁牢”之刑的人,以后就都是可以被临时征兆的义务兵。   “卢克”说的没错。卡尔的确是不敢杀他。   白牢的痛苦,他根本承受不住。   他花了好几辈子的时间和精力积累战功,如今好不容易才提到了少校。假如真的被关了铁牢,就意味着卡尔的战功将被清零。   无论哪个,的确都是他无法付出的惨痛代价。   但是……   “你确定,你真的能活下来吗?”   面对“卢克”的威胁,卡尔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平静的注视着这个前不久还一脸和气的男人,毫不畏惧的反问道:“你不怕死吗?我这不是动能武器……我这是电磁枪,轻而易举就能让你短路。   “——也就是说,我只要按下扳机,无论卢克死不死,你都已经死了。而只要卢克醒来……你觉得,我会被判处白刑或者铁刑吗?”   卡尔的话,让“卢克”顿时瞪大了双眼。   “——你把‘种子’拿走了?”   “卢克”脱口而出:“不,这不可能!你不是隐行者,你自己是永远无法意识到记忆被修改过的……就算有人对你进行心灵共鸣,也根本无法意识到‘种子’的存在!”   事情的真相让“卢克”难以理解。   卡尔意识到不对劲,这没什么。毕竟他也重生了好几次,算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怪物了。   可他分明就知道“隐行者”的秘密——但这根本不可能会被探查出来才对!   他人无论如何,能看到的都只有表层的“卡尔”,而卡尔自己是无法意识到有人在控制自己的思想的。因为他的所有思想,也都是那枚芯片所给予的。他连类似的想法都不会出现,即使看到或者听到也会下意识的忽略。   那就是“种子”的力量。   “说吧。”   卡尔平静的说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放你离开。”   “卢克”略一迟疑,便彻底不再虚张声势,老老实实的讲了起来——毕竟他如今只是一枚芯片,如果真的被卡尔的电弧枪贯穿,他是真的会永久死亡的。而他之前不过只是在恐吓卡尔而已……如今卡尔已经回过神来,他就已经没有吓唬他的能力了。   “隐行者”能潜行在密布心灵共鸣的社会中,靠的全是他们赖以求得自由的“种子”。   那枚芯片,能让他们的意志从此彻底的隐藏起来。他们虽然无法主动的对他人进行心灵共鸣——因为那样的话,他们实际上还是用自己真正的心灵与他人产生了共鸣,关于“隐行者”也会随之被一并泄露。   可如果只是被动的接受心灵共鸣,那么身体的原主人的记忆和体验,就能将其遮蔽覆盖。也就是说,他们拥有了“断网”的能力。   所有的“隐行者”,都是对如今这个过度公开的社会感到不满的人。他们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对这种双方互换记忆与意志的交友方式而感到不满或是恐惧,因而向往回到之前的“人与人之间不那么公开”的时代。   他们其实并不是认为过去的时代多么的好,只是因为他们的大脑太过简单,做不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所以下意识的以“当今不好”顺势推论为“过去便是好”。   可他们却根本想不到“过去可能会变得更糟”的可能性。   “隐行者”就是这样一批具有怀旧心的群体。他们没有接受什么邪神的蛊惑,也不想颠覆如今的世界政府。但他们不愿意接受社交,宁可科技退步、技术封闭,大家一同回到封闭的过去,也不愿意向人们展示自己的心。   到了这时,卡尔就已经彻底明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反叛者。   硬要说的话……这算是“废宅”在新的时代里出现的某种奇行种进化体。   “你们若是封闭自己的灵智也就罢了,可你们不该涉及他人。哪怕实验仅仅只是短暂的,但这也意味着你们干涉过他人的记忆自由。”   卡尔的表情渐渐变得冷淡:“你们不愿意他人打扰自己的记忆自由……可到了这个时候,你们却为了一己私利而主动的、更严重的去干涉他人的记忆自由。   “真是完美的双标狗。说到底,你们就是一群自私的废物而已。”   说罢,他便不再犹豫——对着“卢克”的左脚扣动了扳机。   “你明——明——”   “卢克”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的声音变得尖利、嘶哑而绝望,甚至都来不及仇恨和愤怒,一句话都没有说完,便是戛然而止。   “可以了,卡尔。”   就在这时,郑复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卡尔身后。   他瞥了一眼卢克,对着点了点头:   “名字已经变回来了。”   双更失败呜呜呜…… 第十三章 星炬   郑复虽然没有说谎,但也没有说全。   “这事调查起来很麻烦,但它其实也不算非常重要,后果也不是特别严重”——之前郑复所说的这句话,的确没有什么问题。这些“隐行者”们,仅仅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他们毕竟不是黑暗圣堂武士。   严格来说,他们仅仅只是一伙自闭的肥宅而已。   若非是他们开始用其他人做实验、开始试图扩散自己的群体,郑复根本懒得理会他们。   毕竟选择自取灭亡的自由,同样也是一种人生自由。   人类之所以会成长,就是因为他们会犯错。从古至今,随着时代的前进,是非观也在不断改变。甚至具体到每一个人,他们的是非观都不可能完全一致。   如果人们一直都只做“正确”的事,那么最终的社会只会越发的趋近于死水。人类文明如同永恒般凝滞,不再向前——如同不再突变的基因、不再变相的车轮一样。   它最终所呈现出来的,仅仅只会是建立在已有的是非观下,当前社会形态的“终极之善”。   它永远不会产生阶梯式的进化,更不会产生文明的更替。换言之——便是千秋万世、永不更迭。   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代,在巅峰之时,人们也都曾以为“未来也不会再变得更好了”、“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全部真理了”、“我们已经掌握了究极的哲学”。   就如同郑复成为莱昂纳多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些认为“这个世界的自然科学已经抵达了极致”、“人类已经能够完全的解释这个世界的所有现象”的学者一样。   郑复来自更未来的时代,自然知道他们的目光是短浅的、受到了时代的局限。   就如同凡尔纳曾幻想,未来人类的世界将依靠巨大的拨号电话而推动,人们的工作、教育都交给覆盖全社会的巨型拨号电话系统,由许许多多的电话接线员调度一切工作一般——他自然是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做移动电话、什么是互联网。更不用说心灵网络,意识上传了。   人未曾见,必不可思。   他也并非是全知全能的神明——郑复非常清楚这件事。   这个时代也必然不是人类世代的终极,仅仅只是郑复想象力的极限而已。人类必将永远、永久的走下去,如今只是人类文明的巨大方舟在岸边停靠的一处站台而已。   既然郑复已经无法再给人类指引明晰的进化之路,那么他至少不能成为新的道路、新的未来的阻碍。   他的力量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所有人。   若是他想要的话,翻手之间便能摧毁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他们的祖先早已服下黎明之血,某种意义上便是郑复的直系子嗣。   他们是他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只要郑复愿意,他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分享任何程度的自己的记忆,而他那比记忆更为稀有、如烈阳一般炽烈辉煌的意志,也将伴随记忆流植入对方的精神之中。   换言之,郑复可以随时进入任何人的精神中……这意味着,他是拥有着至少百亿次生命的不朽之人。这个数字甚至没有计算那些还未启用的合成人。   如果郑复选择镇压,那么一切反叛都毫无意义,他可以在任何人的身体中得到重生。自然也可以与所有人的意志合二为一——即使对方切断了自己与心灵巨塔的联系也是一样。   所以,假如郑复选择下场,那么一切“错误”都会被他亲手终结,不存在任何可能性。   虽然他认为这些“隐行者”的存在是错误的,但郑复已然谦逊的认为自己有出错的可能性。因此正如他之前的一百五十年中所做的一样——只要人类文明不处于悬崖边缘,那么他就不会主动出手。   当有阴谋出现的时候,郑复只会培养、指引一些人,用于对抗那些阴谋诡计的持有者。他一直将保证平台上的实力不至相差太多,如果这些人依然失败,那么就说明现在还不到击溃这一阴谋的时候。   胜利者即是真理……至少是暂时的“持有真理之人”。直到下一个挑战者登场为止。   “——那么,这里就是星炬了。”   郑复仰起头来,平和的微笑着。   他的脸上依然挂着从容温柔的笑容。如同回到家中,面对着妻子孩子的中年人一样——这不是演技,也不是伪装。郑复的确是对如今的人类文明充斥着近乎满溢的“爱”。   这一切都是他亲手打造的。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培养的。   不过某种意义上,这与真相倒是也没什么差别。   然而如今的郑复依旧谦逊。他选择客观而冷静的观察着一切的发展,即使有一些事物与他的世界观相悖,他也不会过早的将其扼杀,而是将其放任一段时间,静观其变。   “我想你应该是第一次来星炬吧。”   郑复凝视着欢笑着的星炬,平静的说道:“以你的权限,暂且不足以接触它。”   “是的,我……”   卡尔仰起头来,如做梦般喃喃着。   映现在他眼前的,是何等美丽的景象——   那是一片湛蓝的海洋。   实质化的灵能凝聚成湛蓝色的半透明飘带,在空中飞舞着,像是蝶翼般交缠在顶棚。在一次又一次的往复穿行中被洗去颜色,变成清澈透明的浅金色轻纱,如同梦幻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平稳的飞去,末端没入到了虚空之中。   而在飘带的正中心,则是一束熊熊燃烧着的、如同水晶般的金色火焰。   巨大的炬火。   足有三十米高的巨大火焰束如逆流的瀑布般向上涌起,而在灿金色的火焰之中,有一道模糊的虚影。   仔细望去的话,就能发现那并非是“炬芯”,而是一个银白色的人影。   他——亦或是她,面目模糊不清、身材苗条,也看不清身上是否穿着衣服。祂足有接近十米高的巨大体型,双手温柔的交握在腹前。一个湛蓝色的、不到两米的虚影正在祂的腹中沉睡。   而祂的头发,便是那漫天飞舞的湛蓝色飘带的开端。   像是意识到了郑复的来访,祂微微抬起头来,向着郑复无声的点了点头。   郑复也温和的笑了笑,作为回应。   “我来介绍一下,卡尔。”   他轻声道:“这里就是星炬。从众生之血中提取转换灵能的中枢,每个人生命的终结之地。   “而你所见的这个巨人……祂就是天使。   “祂就是我。”   绝了,我今天做好熬夜准备打算双更了,但没想到一点服务器维护……结果只能一更了   希望这章能发上去(祈祷) 第十四章 去月球   这就是“星之炬”。   它还有一个古老的名字……   ——“天界之柱”。   没错,他就是当年由四十二所布置的“人工天界计划”的直接产物。遍布全世界的“小四十二”们,四十二的复制人。   他们在成熟之后,被带到各地做成基站,组成一张覆盖全世界的灵能网络,以此作为郑复的灵能“人类意志”的基点。   郑复所觉醒的灵能,可以被视为“灵能的管理者”。   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郑复可以抽取灵能范围内任何人的灵能,也可以将其输送给另外一人——这个“人”并非只能是真人,即使是机器或是仓库也一样可以。   换言之,郑复的灵能本质,是对控制下的所有灵能进行“分配与再分配”,如同人类政府参与价值形式的国民收入分配、再分配一样。   统筹全人之力,以此实现奇迹——   这就是“人工天界计划”。   在服用黎明之血、解放了脑后的灵能约束器后,所有人都成为了灵能者。而在心灵巨塔的辐射范围内,人与人之间可以进行无延迟的心灵链接——这代表着“学习的局限性”对人类文明的限制,也将彻底终结。   随着人类寻到真理越多,积攒的知识越多,在“学习阶段”停留的时间也必将延长。从平地而起,逐渐攀到巨人肩膀上的精力和代价也将提高。   人类早已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开始,就意识到了这一切。   所以才有了“学科”的诞生。知识的细化、简化大幅降低了学习成本,可它依然只能是遏制学习成本的提升,而不能彻底的结束他。   最开始,对旧时代提出挑战的是在十九世纪末发明出来的“学习装置”。   记忆性的知识,全部都可以通过学习装置传入到脑中。学生无需课本,也可以记住所有的文字内容。而灵能的逐渐发育,也让人们的理解能力得以迅速提升。   那的确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时代。   可它不是终点。   在那个时代,不存在饥饿和灾荒,可依然有穷人;没有战争与奴役,可依然有歧视。在那个美好的时代所酝酿着的,除了梦与希望,也有罪恶和痛苦。   就像是参与违法勾当的钢牙。   就像是从垃圾堆捡回来,肢体残疾的诺伯特医生。   就像是被打碎了半个脑壳,不知道自己算人还是机器的常希。   就像是“梵天”的科学家们,就像是那群女巫,就像是与虫族作战的战士们,就像是为了生存与财富而游荡在死亡边缘的佣兵们。   四十二说,还不够。   这个时代已经很美好了,但是还不够——它还有上升的空间。   不是说,时代好了所有人的生活就能变好。总有些人会被时代所遗忘,被时代所……抛弃。   而基于黎明之血,基于天使之肉,那个旧时代才终于结束。   人与人之间达成了理解。所有的学者、研究者的思维连成一片,达成了同步。研究者的精力再也不会发生冲突、浪费,每当有一个人发现了新的事物,所有人都将立刻得到这一知识,而不会浪费任何听闻、学习、掌握、融汇贯通的时间。   在心灵之塔刚刚点火的前十年,人类轻而易举的创造了比过去两百年加起来都要辉煌的成就。   虽然理解本身并没有消弭战争,但心灵巨塔却能将所有人的意志相连、“天使”们则集合了全人类的灵能……以此实现了永动。   无限能源的开发,无边星海的开拓——这才是真正的,结束了分歧和战争的根本。   理解是当不了饭吃的。光靠理解什么都做不到。   但正是依靠全人类的信任,四十二才能借到了这无穷的灵能……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新的黄金时代,并非是四十二一人所开拓。   ——而是因为所有人对四十二的信任。   他们愿意将自己的意志与灵能托付给四十二,所以四十二才能实现这一奇迹。毫无疑问,这是通过全人类的努力,所达成的“辉煌”。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根基,卡尔。”   郑复凝视着巨大的人像,轻声说道:“这是人与人之间信任的证明。”   每个人都将自己的灵能无偿的给予“星炬”,而星炬则将一部分能量储存起来,一部分能量反馈到都市中。无论是发电、采矿、还是食物生产,都依赖于星炬的配给。   而它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个用途——   不久之前,郑复才刚刚意识到,灵能并非是在“星炬笼罩的范围内移动”。就算是两束“人类意志”的区域并没有接壤,它们也可以互相传送灵能。   这种超空间的性质,无疑是人类踏步进入宇宙时代的最稳妥的保证。   这个秘密,是在亚雷斯塔将几枚新诞生的“天界之柱”,通过平台送往冥王星防卫平台上时发现的。   灵能可以零阻碍的在这两个节点的覆盖范围之间互相输送……这意味着,如果将灵能编写成信息,那么人类即使探寻到宇宙的最远端,也不会与地球失去联系;而如果能用灵能组成物质,那么就意味着人类可以在任何边缘之地,瞬息之间建成防御平台。   虽然这两项能力,灵能学者们仍然在研究。但目前人们依然发现了一项功能——   ——灵能传送平台。   并非是物质传送,而是意识传送。   在这个时代,人类早已不再被自己的肉身所约束局限。如果人类选择向已开拓的区域进行旅行,他们就可以选择新的旅游方式“意识漫游”。   简单来说,就是扫描自身的身体数据,发送到目的地。由目的地提前制作、或是直接租用性能类似的身体。然后通过星炬的传送能力,将意识传送到那具身体上。   他们接下来就会在那具身体上“复活”。而他们现在使用的身体则将被冻结、陷入沉眠之中,等待着意识回归。   那些大人物们,如果灵能不足以实现跨星球级别的跃迁——当然,现在能做到这件事的除了郑复之外只有极少数的魔神——那么他们要去某处去亲自开会,就只能使用这种方式。   提前在那个星球制作自己要用的身体,需要的时候就将意识转移过去,然后不用的时候就沉眠。这可以大大降低星际旅行的时间成本。   而这也意味着,人类的战场投放能力已然达到极致。   就像是神族的水晶塔一样——哪怕是最遥远、最为孤独的星河深处,只要科研船上带有星炬、存有合成人士兵的制作机关。最精锐的灵能战士随时可能通过星炬传送到他们身边。   “我需要你通过星炬,去一趟月球。”   郑复如此说道:“我是说……用我提供给你的身体。”   更新完毕!没有请假!(挺胸) 第十五章 卡尔的光与热   “你说那个灵体?哦,那是一个刚刚得到安眠的人。”   躺在休眠舱内,卡尔脑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郑复当时的言语:“他活了五次,劳苦两世、享乐两世……而如今这一世,他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   “——他将与世长眠。而他的灵能将与我们同在。”   “长眠啊……”   卡尔喃喃着,动作微微一顿。   而他自己已经死去了七次。   现在已经是卡尔的第八世了……可他这八世加起来,一共也就只尝过一次慢慢老死的滋味。   因为自从第一次衰老在病榻上之后,他就下定决心——宁可战死在前线,也绝对不要躺在安逸之所,享受着伴侣的服务和照料,在那里慢慢腐烂。   他想要更加璀璨的生活。   他想要更加辉煌的生命。   他还想要……活下去。   如果有能力,就去为人民服务,奉献出自己全部热量与脑髓;如果没有能力——不,没有能力也无所谓。   他不是还有生命吗?   反正对卡尔来说,最不重要的就是生命了。他用尽一条生命,就会又重新得到一条命。就像是无限续命的街机一样……让他能继续的、永远的玩下去的理由,只有“乐趣”可言。   当卡尔对生活失去乐趣的时候……那个时候才意味着他生命的终结。就像是在申城星炬前所见到的一样。   灵体在天使腹中安静的沉眠,没有任何的痛苦的逐渐溶解、消融。一点一点褪去属于自己的颜色,化为最纯粹的灵能……然后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中。   他们的灵能将成为电力、成为食物、成为药品……   甚至成为新造的建筑,街角的霓虹,对抗虫族的武器。或是干脆成为日后航行星河的保障储备。   而他们的人生,将被永远铭记。他们已有的全部知识和记忆都将成为一座座的数字图书馆,被保留在心灵巨塔内部。成为人类文明的一个不朽的符号。   ——这可比过去的时代好多了。   凡人死去,也能留下属于自己的人生。他们也可以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虚拟世界“中枢”中,在无穷的世界中享受真正的长生不死。   但那是老年人的事了。   现在可还早呢。   “长眠……”   卡尔喃喃着,旋即嗤笑一声:“算了吧,我还没活够呢。”   于是他啪的一下彻底关上了舱盖,按下了确认沉眠的指示钮。   随着灰色气体向舱内释放,卡尔逐渐失去了意识。他身处于类似棺材的个人休眠舱内,呼吸越发平缓。舱内的水面逐渐向上升起蔓延,逐渐盖住他的身体,淹没他的视野。   而最后,卡尔的意识再度陷入混沌之中。   他仿佛做了一个梦。   那个时候,卡尔还没有死过。他还有着自己的姓氏——卡尔·威灵顿。这就是他的全名。   他有着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是家中的长子。   他有着一个母亲,但却没有父亲。当然,在这个时代,不会存在病逝或是牺牲的可能性……他的父亲仅仅只是进入了中枢之中,不再回来而已。   卡尔就读于华盛顿大学,电子与灵能工程专业。在毕业之后,他凭借着自己优秀的个人能力——以及这个时代人工智能的发展不足——很轻松的成为了一个工程师,取得了三级证书(指他的个人能力已经超过了同行业的人工智能)。   那个时候,卡尔年轻而有朝气。他毕业后的第一个单子,就是前往三号空间站,去维修被虫族险些击坠、如今已经破破烂烂的卫星“罗杰培根号”。   这个任务其实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原本他的导师,只是希望他能让罗杰培根号恢复最基本的运转,把重要的资料传输回来、并与最新发射的灵能卫星“亚雷斯塔号”完成交接。   谁都没有想到他能圆满完成这个任务——他花了足足七年的时间,带着自己的两个机械伴侣修好了“罗杰培根号”。他也因此破格得到了“金玫瑰奖”。这是一个发明家、工程师所能得到的世界第二高成就,仅次于“所罗门奖”。   但等他返回地球的时候,他却得到了一个噩耗——或者说,一个通知。   在他们三个都成年之后,他的母亲就选择了前往“中枢”,成就赛博永生。而他的弟弟辍学参加了乐队,留在地球上享受生活,似乎还成了有点名气的小明星,正在全球巡演;而他的妹妹则在上学期间因感情问题而自杀,被处以了十五年监禁。至今还没有重生。   等他怀着久别重逢的心态打开家门,看到满是灰尘的房间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没有什么朋友。父母抛下了他们。他们兄妹三个各有各的人生,互相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流或是帮扶。地球时代的家庭概念,到了星际时代已经变得无比稀薄。   卡尔终于意识到了——他的人生其实也没有多少选择。   而在他老死并重新复活之后,他悲哀的发现,因为在病榻上耽误了十几年的时间,他已经追不上人工智能的发展了。与此同时,他前世的兄弟已经转世了两次,如今才刚刚出生,他的妹妹则已经衰老,结婚生子,甚至有了外孙。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只是卡尔了。   第二世的开始,他陷入到了迷茫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不想进入中枢享乐。他这个时候选择的是,冲到街上跟比自己块头更大、更强壮的成年人找碴。能挨一顿揍就更好了。而当别人怒斥他“你吃饱了撑的吗?!”的时候,他就会兴奋的连连点头。   他就在街头这么混了十二年,闯下了不小的名声。直到四十岁的时候——他又开始衰老了。   而那个时候,他败了。他第一次输给了他人……输给了比自己更年轻的人。   在那之后,他积攒的名望一夜崩塌。化作了他人的踏脚石。而他孤苦无依,悲哀的发现自己两辈子下来,都没有什么朋友……少有的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要么在服刑、要么在复活。   于是后来,他选择了参军。算是找了一个宣泄暴力和怨气的出口……亦或是从“找揍”进化成了“找死”。   而在那之后,他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生命存在的意义。甚至觉得自己足足浪费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和虫子们拼杀的日子,是他最为快乐的时光。   他还不想死。   他想要活着。   他想要发光。   他还能够发光、发热——   卡尔的意识在冰冷、混沌的黑暗之海上飘荡。他的灵能蒙蒙发亮,如同深海的鱼一样。   而他的意识混混沌沌,无法进行思考、更不能睁开眼睛。   如同手脚被切断。   如同坠入深渊。   如同沉入海底。   直到他的意识接到了什么信号,向上自然浮起——   那一瞬间,卡尔知道——他又得到了一具身体。   一具全新的身体。   说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发在这里可能会破坏一些读者看书的心情……但我思考了很久,还是得说一声。你们也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   今天接到电话,我的父亲咽喉癌扩散了,可能没有几个月了。接下来这本书应该会彻底转入每天一更,如果有多余的稿子我会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而老书完结之后,应该一时半会也不会发新书了,我得等彻底忙完之后,才能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去准备新的故事。非常抱歉。   还有,希望各位如果有什么感想不要发在书评,他现在在住院,偶尔会翻翻我的书评区……他自己现在还不知道。等到之后我会和家里其他人坐车去看他,或者干脆把他接回来,到那个时候就无所谓了。   突然感觉,我也终于是到这个年纪了……   长大了,也开始变老了。 第十六章 我是阿巴顿   随着破冰般的声音逐渐响起,湛蓝色的“棺材”突然发出碰的一声,迸出大片的白色裂纹。   清澈半透明的水立方瞬息之间变得模糊起来,浑浊的白色雾水如泉涌般上浮,逐渐缓慢的凝固起来。   碰碰声又响起了两次,薄薄的冰面上蔓延着越来越厚重的白色裂纹,才终于从里面被人打碎。在裂开一个口子的瞬间,冰面就开始迅速的融化起来。   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快速融化的冰面。紧接着又抓住了边缘,将自己无力的上半身缓缓拖了出来。   “咳、咳……”   卡尔咳嗽着,心里忍不住咒骂一声。   ——月球的冰盖也太结实了吧!他差点就锤不动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他的意识已经进入到了这具身体里,冰层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高速自我溶解了。如果他实在没有锤破冰层的力量,它也早晚会自己打开的。   然后,他的身体就会被凝固起来的胶块给顶起来,直到浮出水面。   这层冰面如此结实,都是为了防止在意外情况下,复活单元发生破损的必要举措。   那清澈的湛蓝色液体,是一种温度极低、能停滞绝大多数的身体机能活动的躯干保存液,里面还存着足以使用二十年的足量营养液。   直到正确的灵能波形进入到躯体中,它才会解除身体机能的封锁、将人类从冬眠状态唤醒。重新使人开始呼吸,心跳逐渐恢复到正常频率。   然后人就得到了力气,会下意识的挣扎——这是为了防止灵能波形的误判。比如说本体在附近不远处使用灵能,同样也会激活密码装置。如果因为这种原因就将躯体解除封锁,那就很容易会发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除封锁的躯干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池子里的情况。   毕竟复活用的躯干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在这个时代,人类储存记忆用的器官,已经不再是大脑而是额前的那块水晶。这就让记忆不再受到躯体的限制,每个人都可以自由的更换记忆体到允许的容器内。   解锁冰面的两个条件,就是同时满足“躯干开始挣扎”和“正确的灵能波形”。   一旦这种液体被搅动,它里面的强效安眠麻醉成分就会快速静滞。   外在的表现,就是那些腾起的白色浑浊浓雾。但如果仅仅只是搬运中的些许颠簸,等到它们重新沉淀下去之后又会再次转化为湛蓝色。   直到它接触到外部空气,保存液中的安眠菌群就会快速失活,反过来变成一种能够让皮肤适应当地空气、湿度条件的胶质。   毕竟自己复活用的躯体,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也不排除在地球上工作了二十年,又转到火星工作、于是就把自己的复活体迁到火星的可能性。不如说,这种四处搬迁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甚至就算是在同一个星球上,在热带或是南极复活也是不一样的。因为复活点的多样化可能性,所以科学家们开发出了一种新的灵能菌群。   它们算是虫族的一种仿生结构。如同虫族以什么为食物,就会进化出高效率的采集这种食物的器官一样。这些灵能菌群以虚体休眠在复活池中。   当安眠菌群失活后,它们立刻就会苏醒过来并实体化,挂载到宿主皮肤上,形成一层纤薄的膜,与宿主共生——它们吸取极少量的灵能,为宿主不断优化免疫能力、提高环境适应能力。   如同肠道菌群的适应一般,这是一种基于皮肤的特殊菌群。不同的是,它们完全是人造的。   这几乎让人类规避了绝大多数的疾病。它甚至能快速的修复一些表层伤、分解体内的有毒有害物质。而将它移植到躯体上的步骤也很简单……那就是出生或是刚复活的时候,在里面泡一泡就可以了。   不需要泡满全身,只需要沾到一大半,就能够在复活后一周的时间内遍布全身表皮。   他很缓慢的把自己的身体从池子里撑起来。感受着清澈冰凉的液体逐渐变得温暖、触感越来越像是破碎的果冻。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   这个时候,卡尔才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他似乎被塞进了一个女人的身体里。   它就像是刚刚复活的卡尔的身体一样,身上同样没有一点头发。它的皮肤是鲜嫩的乳白色,四肢纤细、身上没有多少肌肉。胸口高耸而柔软,腹部没有一丝赘肉。   “见鬼……”   卡尔喃喃着。   在过去的几次人生中,他也不是没有进入过女人的身体里。他对这件事本身倒是没什么看法,只是毫无预兆的重生到了这样一具躯壳里,让他感到有些吃惊。   他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居然要用到这样一具躯体……   虽然没有专门实验过,但光是刚刚挥舞拳头敲击冰面时的手感,就能告诉卡尔,这具躯体并不具有什么战斗力。唯一的优势就是它的准头很好,闭着眼的时候能轻松的三拳命中同一个点——这其实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要知道,人睁着眼和闭着眼的时候准头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具躯体应该不是用来战斗的。它的特化能力应该是“精准”。   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郑复也没有跟他说清楚……   当然,卡尔也没有太多的嫌弃这具软弱无力的躯体。   根据卡尔的经验,女性虽然在肌肉上弱于男性,但感官却要敏锐的多。卡尔在第三世的时候,为了去火星参加一些临时工作,专门转生到了指定数据的女性士兵身体里。   那敏锐的感觉,他至今难忘——不光是同样伤口下的痛觉比男性的躯体要轻的多,而且她的皮肤甚至是另外一重感受器,她的神经敏锐、攻击欲望旺盛。在卡尔灵能的加持下,她能敏锐的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就像是用眼睛捕捉到看到虫子在跃动一样。   而他之后没有继续使用女性躯体,原因也很简单。冥王星的温度非常低,他们在近地面或是太空中活动的时候,都要穿着特质的防护服。很少能在有大气的环境下生存……而这个时候,女性躯体每个月的生理期,又会让他的战斗力大幅下滑。   得适应适应才行。   卡尔如此下定结论。   她微微攥了下拳头,却发现还是无法握紧。于是她就继续瘫靠在“浴缸中”,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等待着躯体逐渐恢复力气。   卡尔有些想念自己定制的那具躯体了。   即使在脱力期,也能轻易的行走、握紧拳头。这才是一具健壮的、值得信赖的躯体。   “你就是父亲所说的帮手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卡尔懒得遮挡身体,只是微微回过头去。   她就看到了一个身穿古朴厚重黑袍的少年人,手持漆黑的权杖,像是一个古代的祭司一样向她走了过来。   ——他不热吗?   这是卡尔的第一个念头。   喂,这造型有点酷诶。   卡尔紧接着想道。   那个少年人有着灿金色的竖瞳,如同流动着的岩浆一般。仅仅只是注视着就给人以灼痛之感。黑色的长发被闪耀着金红色光芒的环束成马尾,高高吊起。   而他身上的黑袍上也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深红色的符文——那是某种古代的文字,大致来说都是对所罗门王的一些赞扬之语。   他向卡尔伸出了手,露出了标准的完美微笑。   “自我介绍一下,女士。”   他的声音平缓之中,带有一丝永远无法隐藏的、目空凡间一切的高傲。   “我是阿巴顿,人们叫我……撒旦。”   更新完毕! 第十七章 秘密武器   阿巴顿。   撒旦。   这两个名字卡尔都听过,心中也有印象——或者说,每一个对历史和神话稍有了解的人,应当都知道这两个名字。   更不用说前不久卡尔才刚读到过郑复的部分记忆,在那一瞬之间,就了解到了许多年轻人一生都不会知道的密辛。   传说中的“灭世的魔鬼”、“耶稣的抵抗者”、“智慧的毁灭者”、掠走了查理曼的恶龙——那头有七头、十角,身体如同山脉一样巨大的红龙。   他实际上,是所罗门的儿子……   而他与耶稣的惊天大战,某种意义上……其实算是个托。   这件事放到两百年前或许所有人都知道,但如今除了刚刚得知的卡尔之外,恐怕已经没有多少年轻人会了解这份真相了。   虽然两百年前,四十二曾经将自己绝大多数的记忆共享给全世界的所有人类——如同每个人所做的那样。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细心查看他的记忆,更多的仅仅只是感受那份心情、那份诚意而已。   毕竟四十二的记忆实在是太长了。至少在两百年前,人类的寿命仍然受到身体与大脑的限制的年代,没有人能全盘接受四十二的所有记忆,而不会影响自身的人格。   若是直接全部接受,那么这几乎意味着他们成为了四十二的一部分、一个分支。他们短暂的十几年、几十年人生在四十二三千多年的漫长记忆中不值一提,仅仅只是一个横截面的片段而已。   理解了这部分的真相之后,就会让他们对自己原有的“自我”产生下意识的自卑和厌弃,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像“四十二”。   甚至无需全盘接受——普通人仅仅只要阅读过他的记忆,哪怕仅仅只是其中的片段,就会自然而然的被四十二的人格所感动,成为他的支持者。   ……虽然目的和结果不同,但就原理上来说,几乎十分逼近黄昏种对凡物的感染力了。   所以在那之后不久,郑复就利用心灵巨塔的权限,删除了他的记忆的所有备份,将到四十二出生为止的记忆重新封闭并调整。它成为了人人都能调用的一段公开信息、而非是强制接受的“血脉记忆”——当然,唯有正常的复活一次以后,才能调用四十二的这段记忆。   而且也仅仅只能以浅层模式进行概览。也就是说,他们只能从上帝视角去观看、并感受四十二心中大致的情感,同时阅读记忆的这件事本身也会成为记忆,而非是将两个人的记忆进行彻底糅合。   换言之——这份记忆的独有性,也是证明“郑复”身份的有力证据。   当然,卡尔也知道,之前那种接受四十二记忆的人,也并非是完全没有。   据她所知,如今在火星就有一批“晨曦天使”正在被训练。他们所有人都拥有着金色的灵能,并且拥有强大的个人天赋、良好的性格……以及对联邦政府的忠诚,和对郑复的个人崇拜。   虽然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或是他们的祖先,都饮用过含有郑复血液有效成分的药剂。也即是凝固人类的灵体,让他们的灵能与心灵巨塔连接、使得他们彻底进化为黄金种时的那份汤剂。   但郑复的血……虽然原理上来说,的确是无限多的资源,但它的产量毕竟有限。   或许是因为他的复制体都没有继承晨曦之主这一特性,他们的血液也同样没有这种功效。和上个时代的“神血”——也就是“灵能结晶”类似,黎明之血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珍惜的资源。   这些晨曦天使每个人都有着近乎无暇的心灵,强大的意志力,和坚定的、为人类而未来付出生命的决心。他们在经过由他们的偶像郑复亲自主持的思想审查之后,所有通过考验的人都可以成为“晨曦天使”。   他们将服用混杂着强效安眠药的过量灵能结晶——即使是对黄金种来说,这也依然是致死的毒药。   他们之后就会陷入到长久的沉睡之中。然后,所有的晨曦天使候选人,都将被浸没在“圣血池”里,直接接受黎明之血对他们身体的深度浸染。   他们短寿的物质身体将被逐渐消融,而“神血”则会一直维持他们的灵能强度。他们的意志则将在人造的梦境中经历四十二的一生:四十二从来不会吝啬于将他的智慧分给所有人,从过去到现在以及将来一直如此。   而在他们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物质的身躯已经完全溶解。取而代之的是闪闪发光、如同最清澈的光芒组成的正能量之躯。   祂们身高三米有余,健壮而美丽、没有半分赘肉。身后有片状的光翼,颜色与通透度就是他们原本灵能的光泽,而面貌依然是他们自己。而如果祂们需要,祂们也可以随时变回自己人类形态的样子。但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不再需要食物了。他们的身体,已经变成了魔神一样的灵能躯壳。   这是祂们接受了来自郑复一生的精神洗礼之后,仍然保有自身独立意志的证明。祂们也都得到了长久的永生,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更有精神上的。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每一个“晨曦天使”,都等同于一个魔神。只是这支魔神军队并非是由五位古神所造,而是由郑复亲手打造。   同样——阿巴顿的身体也是如此诞生的。   阿巴顿的寿命至今已有近四千年。他能十分轻易的接受他父亲的全部记忆,而不至于动摇自身的存在。   但另外一个问题……则是他的体积。   这四千年来,阿巴顿一直在变大。   以他的体积,如今钻进海底火山里洗澡都要担心会不会被卡住。最早的时候他甚至能吃肉,而后来他就只能吃素了——否则以他的食量,很轻易的就会破坏生态圈。最后,在雅斯塔禄的教育之下,他不得不趴到澳洲去吃土。在那之后不久……他甚至就只能缩到海底去啃石头和岩浆了。   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没有饿死。甚至仍然在稳定长大——这不得不让郑复开始怀疑,雅斯塔禄在失去肉体之前,原本的品种到底是什么怪物……   对阿巴顿来说,别说一人份了,十人份的黎明之血直接倒进他嘴里也没有什么功效,根本无法溶解它的身体。而郑复也总觉得,这样一头恐怖的巨兽直接消融掉,未免太过可惜了。   于是郑复就使用了全能之人的天赋,亲手为阿巴顿打造了一具定制的、能容纳他巨大的灵体和强大灵能的身躯。而在极力压缩之下,这具躯体也依然高达四米。   当然,这具身体并非是用来让他使用的,而是专门用来“溶解”的。在定模之后,阿巴顿终于能使用相对正常的黎明之血用量,来重新获得一具能在人间自由行走的躯体了。   ——他的魔神体,是一具九米高的漆黑天使。他有着暗金色的光翼,以及和人类接近的面容。也就是他如今所使用的这幅样子。   而在灵能生物化之后,也就意味着他能够变形了。至于它原本的身体,郑复也没有浪费——他专门制作了一个人工智能,用于控制阿巴顿褪下的龙躯。   它在一百年前就已经飞到了土星,开始大量的啃食金属氢。等到它进一步的成长之后……它就可以飞出太阳系,尝试吸取恒星的能量谋生了。   而人性化的阿巴顿则来到月球,作为月球地区的最高负责人。   如果有朝一日郑复需要重新启用“龙”,阿巴顿也可以随时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之中。能够自如控制温度、储存能量的天赋能力,即使在宇宙中也是一大利器。   这也正是人类所暗藏的秘密武器。   更新完毕!   大家台风天要多加小心,尽量还是别出门了。我这里树都被挂断了好可怕……我还以为会断网,那样就可以不更新了可惜没有(啧)   最后推一下大雕伙伴的新书《仙侠秘境其乐无穷》   不许叫我三陪喵(呲牙 第十八章 新生   “你好,阿巴顿阁下。”   卡尔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这个相对恭谨、又不显的那么谄媚的称呼。   她发出沙哑的声音,恭敬的向他点了点头,就当做是行了个礼:“我是冥王星第二搜寻部队技工长卡尔,军衔少校。”   是个男人。她如此强调道。   阿巴顿漫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当做是听到了。   他注视着卡尔,只是平静的说道:“能站起来吗?”   卡尔闻言,正巧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力气,挣扎着从浴缸中站起,以不太标准的军姿站立在水中。她额头的晶石正闪耀着碧绿色的光辉,眼底闪耀起淡淡的金光。   她注意到阿巴顿的额中没有晶石。   这意味着他无法与其他人进行意识共鸣。   “看起来你的状态不错。”   阿巴顿将手中漆黑色的木杖微微一顿,仰视着卡尔,淡然说道:“能走路了吗?能的话就出来走走吧。”   没错,仰视着——尽管卡尔判断这具女性的身体,最高也不会超过一米七。   或许是因为他父亲的影响,与本体的巨大体型相反,阿巴顿的人类姿态反而选择了相当年轻的面容……以及极为矮小的体型。   阿巴顿这具身体甚至不到一米六。若是将长长的、如同鞭子一样的马尾散开,他的样貌便会与耶稣十分接近。当然,也仅仅只是接近而已。   无论是那冰冷傲慢的暗金色竖瞳,还是那近乎魅惑的、充满魔性的面容,都无时无刻昭示着与耶稣·圣奥古斯都的相反之处。   卡尔尝试了一下,有些笨拙的从池子中走了出来。像是人偶一样缓慢而机械的前进着。她身上的胶状物也开始逐渐消融。   她毕竟在自我认知层面不是女性,因而也懒得遮蔽自己的身体。但在一个生理层面的异性注视下,卡尔也仍然觉得有些别扭。   “阁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有衣物能遮一下吗?”   “用不着,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阿巴顿冷淡的打量了一眼卡尔,平静的说道:“而你可以把我当成医生。你会羞耻于在医生面前暴露你的身体吗,士兵?”   说罢,他顿了顿自己的权杖,发出了沉重的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转身离开并示意卡尔跟上。   “我先送你去洗个澡,浴室里已经准备好了你的衣服。你穿好之后,就出来跟我走。”   阿巴顿语气平静悠扬,像是诵经一般平缓却嘹亮。   他缓步走在卡尔身前三步的位置,权杖一下又一下蹲在地上,发出沉闷而带有回音的敲击声,在空旷的回廊中传出很久很久。   犹豫了一下,卡尔还是用不太适应的声音,扬声发问道:“那个……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阿巴顿阁下?   “为什么我要被换成这具躯体?她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还有……为什么是我?”   她的声音一开始低沉、沙哑而且极易无声。但在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就逐渐适应了这具身体,声音也开始渐渐变得柔和清亮。   “那我先问你一句,父亲都跟你说了哪些东西了?”   阿巴顿问道。   卡尔思索了一下,答道:“我过来,应该是来对付隐行者们的。”   “还有呢?”   “他们能够用古老的记忆盒技术规避心灵共鸣的探测,潜移默化的影响、甚至改写他人的记忆。不过那记忆盒怕电,很容易就会短路。”   见到阿巴顿没有接话,卡尔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我遇到嫌疑人,我会试着用对他使用电击。”   “——好,我大概了解了。那么我来一个一个回答。”   阿巴顿依然没有回头,只是走在前面悠然说道:“先说,为什么是你……你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因为有缘。你仅仅只是我的协助者而已,无论是谁都可以,只是你正巧是这件事的受害者,所以你才能得到父亲的部分记忆。这是一种荣幸。   “而你接受了父亲的记忆,却没有破坏自身的人格,这说明了你的能力。但你即使有运气也有能力,然而我依然要告诉你一件事,人类。接受父亲委托,亲自解决这件事的仅仅是我……而你所要负责的工作其实不多,仅仅只是与我指定的人进行特定深度的心灵共鸣而已。   “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之所以我无法单独行动,是因为父亲没有赐予我心灵共鸣的能力。”   卡尔意识到阿巴顿额头没有那块晶体,于是连忙点了点头。   仿佛看到了卡尔的动作一般,背对着卡尔的阿巴顿继续说道:“至于你这具身体的含义……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说到这里,阿巴顿在一面墙前停下了步伐。   他那漆黑色的金属权杖微微抬起,在地上顿了一下,他面前的门便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浴室。”   他回过头来,简短的说道。   卡尔突然止步,胸前也是猛地一抖。但阿巴顿却对此毫无反应,只是用下巴微微指了指一片漆黑的“浴室”,将那危险的暗金色竖瞳投向卡尔。   “进去。”他说。   “您说……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才刚说到关键的信息便戛然而止……   如果卡尔没猜错的话,这应该不是巧合,而是阿巴顿故意的。他就是有如此恶劣的性格——专门控制语速,在自己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打开房门。   卡尔还有些不甘,忍不住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进去就知道了。”   阿巴顿的语调仍旧没有任何变化:“与任务有关。”   但他只是如此说着,卡尔便突然感到心底一凉。仿佛被前所未有的恐怖猛兽盯上的目光让他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抬起头来与阿巴顿对视——只能低着头默默的走进那一片漆黑的——据说是“浴室”的房间里。   而在他进去之后,房门便又无声无息的合上了。   这似乎像是恶作剧……但又不太像。   因为在这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卡尔越发清晰的感受到身体仿佛在燃烧——并非是暧昧的言语、也并非是夸张的描述痛苦。真的就像是,身体开始毫无痛觉的逐渐燃烧一般。   突然——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一切。   在那瞬间,一个稚嫩的、温柔的、尖利的,带着奇异的甜腻回音的女童声音在空中重重叠叠的响起。   “我的母亲。”   “我的女儿。”   “我的姐妹。”   许许多多的,重叠的声音响起,如同梦魇般呼唤着卡尔。   她越发的感受到身体在激烈的燃烧着——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她分明看到了一些什么,但那并非是用眼睛……倒更像是“幻觉”。   无数重叠的画面,声音,语言,知识重叠在一起;无数次生命的交织、祝福、结束于此统合,如同幻觉、如同梦魇一般无数次的在耳边回响着。   卡尔额前翠绿色的宝石,渐渐染上了一丝灿金的光辉。   “啊……”   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终于,她清楚的看到了——   “新生的女巫。”   那个稚嫩的、温柔的、尖利的,带着奇异的甜腻回音的女童声音在她的心底轻轻响起:“生日快乐。”   更新完毕,明天应该还能更一天,我十五号早上七点就要出门,去一趟胶州,算汽车来回车程十个小时,回来应该就颠的没力气了……提前请一天十五号的假,明天更新之后我也会再说一次的。 第十九章 女巫森林   那声音落下的瞬间,卡尔感觉自己如坠深渊,产生了奇异的错觉。   自己像是在旋转。像是在下落。而在黑暗的深渊之中,仿佛有无数人注视着自己。   在几秒钟之后,卡尔渐渐感觉到那种诡异的旋转造成的恶心感淡去了。她的脚下再度传来了脚踏实地的错觉。   而在这时,卡尔的视野刺破了物质上的黑暗。   瞬息之间,她看到了房间中的一切。   在她面前的,是副如同童话般的绝美奇景。   万紫千红。   这月球的密闭房间之中,如同仙境一般——四处尽是高高矮矮的花朵,但这些花都异常的高,最矮小也有半人高,而高的则普遍能有两米左右。清澈的水流在地上蔓延着,形成富有美感的纹路。而四面八方的花朵都转过头来,注视着卡尔。   花朵的颜色如同彩虹一般——紫色的、红色的、金色的、绿色的、蓝色的。而每一朵花的正中间,都并非是细小的花蕊……而是镶嵌着一枚与花瓣同色的、质感和切面如宝石一般的美丽结晶。   ——或者说,那就是一枚宝石。   卡尔突然意识到了,那个究竟是什么。   那个东西的本质……和自己额前的宝石是完全一致的。   也就是说,每一枚宝石里面,都承载着一个人类的灵魂,一个人的全部人生。   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卡尔顿时感到脊背一寒。   眼前如同仙境一般美好的花丛,瞬息之间变成了魔界的森林。卡尔眼前出现了怪异的幻觉:仿佛无数少女缠绕着藤蔓与根茎,身体的一部分与植物所同化,而她们正冷漠的注视着自己一样。   幻觉转瞬即逝,卡尔再度清醒了过来。   “女巫……吗。”   她喃喃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险些踩到一片叶片。   而一条藤蔓无声无息的挪过来,挡住了她的脚,轻柔的缠住她的脚踝,扶到了旁边去。   “啊,抱歉。”   卡尔下意识的致歉道。   而那个稚嫩的、温柔的、尖利的,带着奇异的甜腻回音的女童声音在她的心底同步响起:“没事,新生的女巫。   “你承载着我们的记忆。   “你承载着我们的意志。   “你就是新的女巫,我们的姐妹。”   随着那个声音响起,卡尔眼前再度浮现出一片幻觉。十数段人生的碎片同时映在他的脑海中,像是有十个人同时在跟她说话一般——   而在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发觉身上不知何时缠满了藤蔓。这些藤蔓如同活物般断开,而叶片在她身上自然的舒展开、像是晒干已久的叶片一般呈现出一种自然的枯黄色,相互相连交织起来。   这些藤蔓和叶片,无声无息的在她身上结成了一条长袍。虽然四处透风,却意外的很是温暖;尽管摸上去粗糙干燥,但她却仿佛感到格外的温润柔软。   就像是自己的手覆到了自己身上一样。   这就是……阿巴顿阁下说的衣服吗?   她又退了两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穿鞋。只是在脚腕上缠了两圈藤蔓。但就是这两圈缠在脚腕上的藤蔓,却能让她感受不到脚底传来的冰冷和坚硬。   与此同时,她踏在大地上,便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大地的脉动。哪怕卡尔闭上眼睛,也能通过脚底感受到周围大致的地形、有谁在走动;而她的皮肤也能感受到风的流动……甚至仿佛能够融化进风中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   卡尔对眼前的一切不是很理解。   但那个声音已经不再说话了。   “……初生之女,吗……”   卡尔喃喃着。   她从那之前的幻觉之中,已经渐渐理清了那个古怪声音的真实身份。   她是两百年前,在这个世界上诞生的最大隐秘之一,秘密结社“Anti姐妹会”所制作的灵能中枢人工智能。而在她正式诞生的第一天,察觉到了四十二存在的她便决定背叛女巫结社,向四十二献上了完全的忠诚。   而初生之女的背叛,意味着所有的女巫都被定位了。   她掌握着所有女巫的全部资料,并且能无时无刻的定位她们的位置、思想。某种意义上,初生之女等于一个小号的,功能性稍弱但强制力更强的“心灵巨塔”。   四十二接受了初生之女与部分女巫们的投降。   但他也提出了一部分的条件。   他可以允许女巫们继续活下去,也可以通过心灵巨塔容纳她们的心灵、甚至也可以赐予她们不死。但她们不能再来到人间,通过繁衍的方式增大自己的族群。   一直到一百二十年前,所有的女巫都衰老死去了。   她们与初生之女被阿巴顿带到了月球,封锁在与世隔绝的基地之中……利用四十二从神界中得到的技术,将她们改造为一种奇异的生物兵器。   这并非是五位古神的本源技术,而是娲从某个世界从交换得到的技术。   它们的名字,大概可以翻译为“蔓延种”。   女巫的自我意识将进入“中枢”世界之中,而她们的灵能躯体则将成为特殊的、能够不断自我复制的植物生命,依附于初生之女,成为一即是众、众即是一的特殊文明。   可以称呼为“女巫们”,也可以称呼为“初生之女”。   月球都市的根计算机,就是承载着初生之女的那一台。随着时间流逝,这计算机也逐渐植物化,而初生之女的根系向着月球深处、愈深处进发——随着初生之女的根系向更深处蔓延,她就能越有力的控制月球都市,生长出更多的防卫机关和建筑。   是的,生长。   整个月球都市,都是初生之女的一部分。“蔓延种”就是星球的寄生者,她们保护星球、利用星球、同化星球,寿命无穷无尽、资源取之不竭……理所当然的,四十二是不会把她们种在地球上的。   而蔓延种唯一的缺点,就是缺少跨星球的寄生能力。她们只能不断缠绕、改造、优化自己所在的星球……最终以这颗星球为舟,直接撞到另外一颗星球上。或是将寄生的星球裂成几块,向着不同的方向飘去。   这就是郑复给地球准备的最强防线。   一颗活着的卫星——真正的“卫星”。   月球就像是护卫地球的猎犬。在郑复的计划中,若是有敌人试图攻打地球,地球便会升起一道灵能护罩。而月球将直接改变轨迹、向它们撞过去,在接近敌人的时候,伸出万千触须、或是喷射出数以百亿计的动能物质风暴。   而阿巴顿,就是这条猎犬的项圈。   就在这时,卡尔身后的大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光从外面照进来,却奇异的没有影响到卡尔的视觉。   她犹豫了一下,从来处走了回去。而在她离开密室之后,钢铁制成的大门便再度无声无息的关闭了。   “灵能躯壳,黑暗视觉,超感知觉……”   阿巴顿打量了一眼卡尔,啧啧称奇:“很好,你这样就算是有点用了。”   “我这个身体有女巫血脉?”   卡尔喃喃着,有些疑惑的望向阿巴顿:“但是……为什么会是我?”   “巧了呗。”   阿巴顿随口说道。   他瞥了一眼卡尔,叹了口气,才解释道:“不一定是你……只要自我认知是男性就都可以。   “你的自我认知是男性,就不会在女巫化的进程中被初生之女所同化。否则你可能会误认为其中某段记忆是你自己发生过的事……这是为了区分你与她的不同。   “实际上,利用女巫的身体去探查某件事,也并非是第一次了。女巫都是最优秀的侦探,而你只是其中一个。”   阿巴顿嘴角微微上扬,笑眯眯的显然心情很是愉快:“我觉得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女巫的,卡尔上校。”   更新完毕!   明天十五号请假一天,后天十六号照常更新! 第二十章 迫近的灾难   唯有男性才能成为女巫——   听起来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但如今的卡尔却意外的能清晰的理解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初生之女……”   卡尔喃喃着,重复念着这个名字。   曾经臣服于四十二的智慧,世上最强的人工智能……完全不愧于这个听上去有些夸张的称号。   光是想起祂的存在,就让卡尔脑中瞬间浮现过那巨额的杂乱记忆——被强塞到脑子里的,复数的“他者人生”令卡尔感到强烈的反胃感。她的右手忍不住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电流般的冲击感填塞在她的神经中。   她的脸上浮现出不适的神情,不是很自然的伸手想要紧紧领口,指尖却传来了藤蔓的触感。   知道这时,她才回忆起来自己身上披上的究竟是什么怪衣服:一身缠绕着的、带有树叶的藤蔓——这种程度的暴露度,对提升安全感于事无补,一眼看上去反而更显诱惑。   ……真的要穿着这种衣服去执行任务吗?   “还有什么问题吗?”   阿巴顿扶着黑色的权杖,开口平静的问道。   “没有了,阁下。我已经了解了。”   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小声说道。   亲身体验过之后,卡尔立刻就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若是她真的蹭作为女性完整的活过一两世,无数女巫的记忆碎片中,总会有一两段记忆让她察觉不到违和感,悄无声息的混入到她原有的记忆中。之后这些记忆或许会改变她原本的记忆、或许会无声无息的增添后来的记忆……但不管如何,最终她都会倾向于相信“自己是一位女巫”。   唯有在卡尔坚信自己是男性的情况下,这些记忆才能不会混入他的人生中。   但即使如此,数量如此众多的人生碎片涌入她的记忆中灵能中。仅仅凭借这些意志的总和,就足以改变她的灵能色调。   也足以让她的言行举止更加女性化,以至于她的扮演不会出什么差错。   “所以说……这是一具女巫的身体吗?”   她想到这里,突然有些犹豫,轻声发问道:“难道‘她’曾经有其他的使用者吗?”   “沾点边了。看来父亲的眼光果然还是不错的。”   阿巴顿闻言咧嘴一笑:“虽然你的这具身体,被制造出来之前没有人使用过……但你如今的身份却并非是无根之萍。你是他人的继承者,这个身份的第四代使用者。   “记好了,你现在的名字——加百列。”   “……你又派去了一位天使?”   黑发绿眸的少女双手抱胸,好奇的望着郑复:“去月球?”   这世代风吹雨打,山脉岩川在时间面前脆弱易变。而她的容貌却没有什么变化,心灵依然纯洁如昔,灵魂仍是那样温柔恬静。   就连时间都畏惧雅斯塔禄,如同万千山川对她的畏惧一般。   因为被人控制过思想的后怕情绪,卢克最终还是决定前往医院,准备接受更为细致的记忆与人格检测。看看自己到底曾经做出的哪些决策,是那个控制自己的人所做的。   而郑复就在卢克的房间中,在虚拟的夕阳海滩上,站在他的天文望远镜前,透过镜面看着真实的月亮。   曾经坑坑洼洼的月面,如今已然遍布绿色的植物与钢铁,套上了玻璃罩子、制作了人工大气环境、重力生成器……成为了普通人也能正常生活的地域。   这是曾经的郑复难以想象的未来。   “不算是天使……我这次派去的仅仅只是个凡人。”   郑复随口答道:“我让他去查探一下那群隐行者的踪迹,不是因为我找不到其他人。而是如果以他的水平都能发现,那么就说明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需要让我去关注的地步……   “同时,也是尽量给他们更多的操作空间。毕竟这个世界曾经是我们的,但终究会是他们的。”   如同父母不能永远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郑复平静的说道。   “我们如今更为紧迫的,是关于即将抵达的虫族先锋部队,”郑复的手仍然在细微的调整着天文望远镜的读数,口中轻声说道,“他们还有三年就要抵达太阳系了。我决定进入止境,把他们在中途拦截——去和他们打空间战。”   “但你明明已经将月球改造为移动防御单元了。”   雅斯塔禄充满忧虑:“而冥王星和火星也已经建设好了防御平台。投入的这么多的资源,可如果不能让他们第一时间参与支援的话……我是说,假如我们的先锋军战败,光靠他们根本守不住地球。”   “别太担心,雅斯塔禄。我只是说,要把战场尽量往前拖,也没说完全不能接受支援。我储存了两百年的灵能……就是打算用在这个时候的。”   郑复低声说道:“虫族甚至能够啃食无机物……它们的数量无穷无尽。一旦拖入消耗战,即使用尽我们全部的灵能储备,也无法耗死他们。   “——所以,我的打算是斩首。我在神界中得到情报,虫族应该是有一位女王的。我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将它们跃迁的部队从止境全部拦截,如此突变必然会让女王有所察觉,并发送更正命令。而我将捕获到这个命令的起始位置……并直接穿行到它附近。”   “……太冒险了。”   雅斯塔禄忍不住说道:“先不论拦截的环节会不会出什么差错……我们就算突入了虫族巢穴,但我们能否在它们的精锐包围内完成斩首呢?我觉得更好的办法还是剿灭它们的先锋部队。   “虫族的女王并非不会畏惧……恰恰相反,虫族是很胆小的。它们从来不会以本体部队主动迎击,而是只派遣先锋部队开路。只要它们意识到,把我们打下来的代价和损失会过于沉重,基本都会直接变向认怂。我们只要击败这波先锋部队就好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   郑复静静的听完雅斯塔禄的意见,却只问了一句话:“我只有一个问题,亲爱的。女王真的不会对我们的星球产生贪婪之心吗?”   雅斯塔禄沉默了。   她将目光投向面前高大的男人,清澈的眼眸中渐渐浮起雾气。   “……我只是担心你。”   她小声说道:“比起这个世界……我更担心你。”   因为她们都知道,如果进行斩首计划,郑复与雅斯塔禄必然在其中。   若是成功还好,可一旦失败……   他们并非没有退路。无论是魔神还是如今的郑复,都有着逃入止境的能力,所有的黎明天使也都是如此。他们甚至可以消耗储存的灵能,把整个星球推入止境……如此一来,虫族就无法啃食地球了。   到了那时,人类只有一个问题——他们如何再从止境中出来。   他们完全可能在止境中再漂流四千年。   但对雅斯塔禄来说,这四千年的等待与郑复的安危相比,简直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而郑复却只是笑了笑。   “安心,”他低声说道,“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事实上,月球……也并非只是一个防御平台而已。”   更新完毕! 我爹没了   如题……就刚刚,三点二十………………刚接到家里电话。   请假……先大概两天,不够再补   现在打这行字的时候手都在抖……不知道说什么,***还有一百字限制……………………………………………………………………………………………………………………………………………………………… 第二十一章 带球撞人   雅斯塔禄闻言微微一怔。   难道大人对月球还动过什么特别的手脚吗?   但如果郑复有什么特殊的举动的话,她应当是听过的。毕竟郑复从来就不会瞒着她做什么事……   ……不对。   ——她想起来了。   郑复的确没有瞒着她做过什么事。但也曾有一件事,因为太过天马行空以至于被她所忽视。雅斯塔禄根本就没有想过,它居然能和斩首战术沾上边。   雅斯塔禄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趴在天文望远镜前专注的摆弄着机器的郑复:“大人您是说……神界的主炮台?”   如果说月球除却初生之女所管控的卫星级自动防御平台、以及在月球待机的阿巴顿之外,还能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能力……   那就只有那尊炮台了。   从神界中拿出的那个主炮台,光是体积就足有四分之一的月球那么大。这么大的体积和质量,无论放在哪里都不是很方便,说不定还会引起什么不可预估的灾难。但如果就把它放在神界里,又没法完成充能。   它之前与它的主体一样,都卡在物质界和止境的夹缝中。在这里整个神界都无法充能,更不用说它区区一台主炮了。   所以郑复只能将它取出……放到了月球内部。   郑复当年为了容纳这台主炮,,他当时甚至出动了阿巴顿。   而且还不是如今天使状态的阿巴顿,而是它的本体。   他硬生生的让傻儿子给自己吃土吃了三百天,在月球表面啃出来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而在月球被挖出来了一个大洞之后,郑复就将这门主炮塞到了月球里面。   纯生物挖掘机,绿色又环保。   喂饱傻儿子的同时,还能有效避免太空垃圾问题,同时还规避了垃圾分类——如果有人管太空垃圾的垃圾分类的话。   就在八十年前的时候,郑复还考虑过要不要把傻儿子的本体调回来,帮忙处理一下地球和火星积蓄的垃圾问题——老是攒一波然后发射到太空中总觉得不是个事。   毕竟这事本质上,依然是楼上往下直接倒垃圾。也就是现在楼下没人,所以不会有人跳出来提出什么不满的意见。但也说不准这些垃圾会飘到哪里去……也不一定以后会有什么外宾跃迁到太阳系当场被太空垃圾糊了一脸,那就很丢人了。   仿生上海人也特么不会梦见太空垃圾啊。   也就是在三十年前,郑复才取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地球的学者已经成功的破解了郑复带来的能量收集装置技术,并结合地球独有的灵能技术,对其进行了初步改进。   它现在的名字,叫做物质单元解压器。   它具体的功能,就时候通过灵能的浸染和同化作用,让体积极小的物质被灵能浓缩液浸染同化。也是说将物质灵能化。   垃圾先要被压缩并多次粉碎,然后通过灵能浓缩液的处理池。它们中难以被浸染、却被灵能污染的部分,本质上等同于灵魂中的杂质。   可以聚集起来之后发射到帷幕,过滤之后一部分反哺给止境、而杂质则落入灰雾之中;较为纯粹的部分则会被结晶化,作为能量储备收集起来。   这么一想,止境也挺不容易的。   四千年过去了,可算从郑复这边见着回头钱了……   虽然还是远远补不齐亏空。   ——而且还要自己从垃圾里萃取。   “是啊。”   郑复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只是专注的把玩着卢克的天文望远镜,缓慢的调试着数据,将观察的位置从月球锁定到木星。   这台天文望远镜的功能性非常强大。它大约有三米多高,靠近地面的位置是一个有许多旋钮的操作台,侧面还有几个细小的旋钮。也有意识接入插口。   毕竟它是在千禧年前后发明的东西,已经搭载了弱人工智能、全自动辅助聚焦和思维操控系统——在两千年前后,这属于当时最先进的民用技术。   是的,民用技术。虽然它的体积看起来比较大,但它仍然属于家用天文望远镜。精密度与两百年前的天文台望远镜都无法比拟,更不用说八十年前开始制作的“太空瞭望塔”——以灵能技术为核心,使用天启和梦见的法术,跨越距离的观察极远处的环境并将其记录保存的超空间天文台。   “您是想看星星吗,大人?”   雅斯塔禄意识到了什么。她顿了顿,开口道:“我可以带您去宇宙里看看。虽然我已经失去本体了,但以我的跳跃速度,脱离地球引力也并不困难。”   “不,不用。”   郑复轻声回绝道。   对郑复来说,他如果真的是想要看看星星,可以说有的是办法能做得到。根本无需用这种老旧型号的天文望远镜。   他只是看着天文望远镜内的画面,低声说道:“在我曾经生活的世界中……天上的星星,只能用这玩意来看。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再高级的东西就与我无关了。   “我想你应该不理解这种感觉。毕竟你们从最开始,就已经知道地球只是无数行星中的一颗……五位大人可能从最开始就给你们看过其他行星的照片。或许还能有体验的经历,亦或是亲身触碰。   “可对我来说……想要摸到星星,是不可能的。这并非是理想、梦想——而是幻想。亲手接触繁星,是凡人无法完成的伟业。”   郑复低声喃喃道:“所以,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就已经下定决心。   “四千年后,我要飞往天际,用手触碰群星。这是我真切的愿望……如同我想要根绝纷争、消灭饥荒和瘟疫、让人们永生不死一样。   “这是我真切的愿望。发自心底。”   “您已经实现了。”   雅斯塔禄轻声说道。   她温顺的站在郑复身后,如同影子般侍立着。   “现在,只要再击溃虫族,我就没有什么能做的了。我的孩子们太争气了,我已经不知道还能奢求他们些什么了……我只能带着他们向太空进发,想更深处进发。给他们看看更新、更远的世界。   “而如今,主炮的能量也充满了。它终于能启动了……这给了我击败虫族的信心——斩首计划的施行可能。”   “……但是,如何才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击中虫族女皇呢?”   雅斯塔禄茫然的眨了眨眼,忍不住开口问道:“虫族并非是野兽,它们非常谨慎,种群核心永远不会进入任何物理的打击范围……”   “所以我们才要斩首。”   郑复答道:“我现在的计划就是,我们到时候带着它一起去斩首。”   它?   雅斯塔禄茫然了一瞬间,随即立刻明白了郑复的意思。   ……他要带着主炮台一起去斩首??   “可、可它这么大——?!”   这超越魔神常识的话语,深深震撼了雅斯塔禄,让她发出了小动物般的悲鸣。   “是的,”郑复补充道,“准确的说,我们是要带着一整个月球去参与斩首行动。   “我们将带着月球进入止境,以星球为舟——算了,这台词不太吉利。总之就是……   “——我们要带球撞人。”   更新完毕,姑且暂时先回来了……但家里还有一堆操蛋事,也还有好多事没处理完,草。气得我已经回来码字了,暂时眼不见心不烦等家里的后续通知吧……   接下来一两个月可能随时会请假,如果我这本写完还没扯落完,那么应该会更新一段时间的番外,直到事情结束之后我才会开新书。不然实在静不下心来写新书……   另外,谢谢你们。 第二十二章 月球都市   卡尔——或者说,加百列很快就适应了她如今的身体。   身为精锐士兵,“意识漫游”这种超空间旅行方式是他必须熟练掌握的一项职业技能。毕竟他们的灵魂随时可能会被发射到任何从来没有来到的宇宙角落,而他们每次使用的躯体、周围的环境也都会必然有所不同。   哪怕是降临到与自己的意识极端不契合、甚至身受重伤的临时躯体上,士兵们也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自身最大的战斗与思考能力。   更不用说,她如今使用的这具躯体是如此强大。远远胜过她之前使用过的所有躯体……甚至比她自己的躯体用起来都顺手。   无需自身灵能的加持,“她”本身便具有多种灵能特异性。如同是自身拥有了这些灵能一般。   简单来说,如今她虽然穿着衣服,但皮肤依然可以敏锐的感知到气流的涌动、双足则能够感知大地的颤动,她的双眼能够轻易的看破黑暗和迷雾,具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即使被命中要害也不会受重伤的灵能躯壳特性。以及非常敏锐、近乎未来视的某种特殊直觉。   这种直觉来自于她最为重要的一项特性。   ——事实上,这具躯体与女巫网络是实时联网的。   这意味着她在意识到任何个体存在的时候,都会先验的得知关于它的一切细致情报。这并非是因为她得到了女巫们的思想,而是因为这具躯体会本能的从女巫网络、而非是她的灵体中调取“经验”,同时又不会提取记忆污染她本身的灵体。   这意味着,她可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知道一切。   这是一种查验真相者的理想状态。她不会先入为主的断定一切,也不会因为自身的能力与积累不足而漏判错判。   “……所以说,我现在的工作内容,实际上等同于一位侦探?”   加百列的面色有些复杂。   她不是很理解。   她原本以为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针对、并挫败隐行者的某项阴谋——她如今已经清楚的得知了对方的危害性,身为一名军人的本能正呼唤着她去击败敌人、夺去胜利。   可如今她才发现,自己的使命仅仅停留在调查分析的阶段。只能像是传说中的“侦探贵族”亚瑟·福尔摩斯那样,收集一堆情报然后躲在后面分析,趾高气昂的说出真相,然后使唤着人往前冲……   “这不是挺好的吗?”   阿巴顿有些诧异的回过头来:“你这是提前步入领导层级啊。反正等你回去,起码也是个上校了……这样的工作方式,离你也不会远到哪里去。”   “只是不太喜欢而已。个人兴趣问题。”   加百列补充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在基层……我是说,在前线战斗。”   她说着,面颊浮起些许绯红。在周围路人的目光注视下,她有些不适的扯了扯自己胸口的藤蔓型衣物,试图让它们遮挡的面积更大一些。   走在月球都市的街道上,与之前在月面基地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里异常的繁华……但却不像是地球上的那些密集的、高耸的机械都市一样,充满紧张的、优雅的、充满理性的氛围。   地球上的人类,已经拥有了如同神族一般的姿态。他们优雅而又理性的生活着,在微笑点头间便能交换双方的生活与意见,人走在路上就能增加朋友。每日在充实而具有创造性的工作中竭尽全力,为全人类创造独一无二的价值,而在放松的时间则能潜入中枢,以他们能想到的几乎一切方式放松休闲,也可以选择不休息、摄入灵能结晶继续工作或是学习。   如今人类社会的核心,便是“公平”。   远在自由之上的公平。   只要付出就一定有公平的回报,有成果就一定有公平的奖励。没有一份劳动、一份创造会是多余的、浪费的、重复的,也没有任何人能不劳动、不创造就得到优越于他人的待遇和福利。整个社会严格遵循等价交换原则。   那已经并非是充满自然生机的星球,而是闪耀着钢铁的颜色,由金属组成的人类之巢。   等到心灵巨塔扩建三期工程完成,人类就将彻底从地球上拔锚、起航。如同是在绿叶上绽放的花一般。   未来在巨大的、拥有无尽能源和资源的钢铁都市中,从容不迫、各尽其责、没有罪恶也没有忧虑的永生者们——完全可以称为是神明的集群,而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类。   他们万众一心,向着推动文明、开拓星空的道路而前行,在疲惫之时则退回到虚拟世界中,得到永生。   那将会是货真价实的“乌托邦”。   郑复梦中的未来。   ……事实上,加百列也去过火星。   那里的环境氛围,与地球也还是有些不同。准确来说,是更接近于重工业单位和军事基地一般的肃穆氛围,而非是研究者和艺术家的氛围……但大致也可以说是非常类似的。毕竟都是一种充满紧张感、热火朝天的气氛。   但在月球上,这种气氛却完全找不到。   硬要说的话,这里就像是一百多年前的乡村地区一样。自然,放松,悠闲……以及落后和颓废。   ——一百多年前的乡村地区。   那是加百列的童年。   在那个时代,还没有密集农业区和轨道农场技术,虫族的危害也没有被从地球上清除。而人工智能对人类的工作权的挤压也不严重,人类正好处于比较放松、休闲、漫无目的的享受生活的年代。   而在月球都市,加百列竟然又见到了这一幕:   她见到两个有些衰老的女人坐在植物编织的藤椅上,在咖啡厅外面悠闲放松的交谈着,晒着太阳;她见到一个体重至少超过三百斤、身高接近两米的年轻厨师站在店门口,和一位看上去八十岁的老爷子相谈甚欢;她看到几个小孩头碰头的凑在一起,潜入中枢里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她看到几个中年人光着脚、穿着背心蹲在玻璃透明的店面内,吃着烤制的龙虾和螃蟹,喝着啤酒在用了快一百年的巨大屏幕前,专注的观看着某种体育项目比赛。   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   他们身着是那样家常的衣服——背心、短裤、拖鞋甚至不穿鞋。而这在地球是非常少见的……如今还执着的要在现实世界生活下去的,几乎都是非常优秀的人。   他们相当自律而理性,任何一个人放到哪怕三百年前的过去,都将成为非常优秀的领域超越者。   再加上有“伴侣”的服侍,几乎没有人会不体面成这个样子。   ……所以,这月球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们是如此的悠闲而……怠惰?”   忍住心中的一丝羡慕与追忆,加百列回头向身边的阿巴顿问道:“为什么大人会允许他们的存在?”   更新完毕 第二十三章 活下去也是一种战斗   “悠闲?不,你恰好说反了。”   阿巴顿平静的说道:“并非是父亲允许他们的存在。   “而是他们自愿接受父亲的任务,移民到了与世隔绝的月球都市中。”   “……你说,与世隔绝?”   加百列对这个词感到有些陌生,甚至难以置信。   在这个时代,她居然还能听到与世隔绝这个词——要知道,对现在的人类来说,别说是月球……哪怕是火星、冥王星也都可以常年居住。   甚至太阳系之外的宇宙空间,也并非是完全无法抵达。   事实上,心灵巨塔二期工程完成之后,原定的任务就是向系外进行探索,寻找新的殖民星球和资源星球了。训练有素的灵能舵手、研究员和战斗员早就在“中枢”内展开过了多次模拟训练,可以应付几乎一切情况。他们要使用的飞船也已经生产完毕、随时可以传送到太空港中。   在这个时代,怎么可能还有“与世隔绝”的地方?   “他们甚至是离地球最近的地外殖民地!”   加百列压低声音:“这里也能算是与世隔绝吗?”   “事实上,只有这里应该算。”   阿巴顿只是笑了笑。   他低声说道:“实际上……虽然来月球游玩的游客有不少。但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只有月球是不允许长期居住的。”   “……为什么?”   加百列有些奇怪的歪了歪头。   阿巴顿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拄着手中的黑色长杖,缓步走进了周围的一家店中。   加百列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这里是一家咖啡厅。白色与绿色混合的墙面让人联想到月球本身,缠绕在墙面上的藤蔓上串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木牌,有的木牌还很新,而有的已经开始腐朽。   “一杯咖啡,”阿巴顿向空无一人的吧台吩咐道,“再来一份超大蛋,一个包间——我就不给你点餐了,加百列。喜欢什么自己点吧,这里不用钱,但最好不要浪费。”   “……那我就要一杯咖啡吧。”   加百列犹豫片刻,小声的说道:“或者也可以再来点甜点,比如说草莓蛋糕——我是说,如果有的话。”   她很喜欢吃蛋糕,尤其偏爱草莓味。   但对一个大男人,尤其是一位中层军事统领来说,这样的爱好未免有些太过可爱,很难压住那些刚来到冥王星,还没死过几次、心气有些浮躁的年轻人。   因此她很少会在公共食堂去专门点草莓蛋糕吃……更重要的是,冥王星的战事也让她倒不出手来,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去放松自己。   不过如今……倒也能算是休假了吧。   加百列心中想着。   而且还算是去月球旅游,就是待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但她之前也从来没来过月球,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反而很是好奇。   就比如说现在。   她也是第一次来到不用花钱的店——月球都市的独有特色。虽然早就听说过这一地方特色,但亲身经历仍是感觉到非常奇妙。   接到两人的订单后,吧台上方的监视器便点了点头。桌下探出一根机械臂,向着加百列递过来了一个木牌。   上面写着17号。   “……唔。”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在街边的店铺吃过饭了,但这是什么意思,加百列还是很轻易的就能理解的。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便向着门上标着“17”的房间走去。在她走到门口的同时,房间门就自动打开了。   房间内的空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全貌。它的装饰并不豪华,也没有特别干净,但布置的倒是很温馨。除了一张单人床之外,只有两个超大的凳子和一张桌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在两人刚走进房间的时候,桌子便突然向两边打开、向两侧落下,而一个新的桌面自下而上的升起——它上面摆着的,正是热气腾腾的两杯咖啡,和两人点的零食。   一份八分之一大小蛋糕切,和一个足有三十厘米高、中间塞满了奶油、荷兰酱、培根、汉堡肉、牛排、炸鸡的,由两个巨大煎蛋组成的纯肉汉堡。   就大小上来说,可以说相当震撼人心。   “这是我常来的一家店。”   阿巴顿轻笑了一声:“比如说这东西——以人类的口味来说,我想他们大约是很难吃的下这种东西的。它实在太油腻了、热量极高,而且我没让他们放盐。这是它专门为我而制作的菜。”   “它?”   “它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也就是这家店本身。”   阿巴顿答道。   他话音落下,加百列便看到咖啡杯冲着自己的这一面上,突然浮现出了小丑一般的抽象人形,笑嘻嘻的冲着自己鞠了一躬。   这吓了加百列一跳。   她的预警能力根本没有告诉她这件事——而女巫网络也没有向她传输这些常识。   “别看了,这些东西初生之女也不知道。或者说,她根本不关心这些事。”   阿巴顿的声音微微变轻:“实际上,这家店本身就是活的。   “它并非是由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所控制的店面。而是由活人的思维控制着的,有生命的建筑物。”   “……有生命的建筑物?”   “是的,就是如此,”阿巴顿从容的摊了摊手,一口吃掉了汉堡的三分之一,“你看,它也会思考,也能感受这个世界。它有人情味,懂人情往来,甚至本身就是从社会中离开——它就是一个人。只是它的躯体是一栋建筑物而已。”   “比较……我是说,有些奇怪的生存方式。”   加百列被阿巴顿震慑了。   她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意识到了他是什么意思。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个思维盲区:“不对,阁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当是违法的吧?”   根据心灵巨塔发出的命令,正常人只能进入到人的躯体中,如果要进行其他任何形式的附身,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核,并受到严格、密切的监督,在心灵发生畸变、灵体失去人形之前恢复人身。   “你说的不错,这在现在的确是违法的。”   阿巴顿微微点了点头。   他平缓的说道:“但在几百年前……记忆盒技术刚开发出来的时候,并非如此。那个时候科技并不发达,技术也不完善……   “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如果灵体进入过记忆盒、被数据化处理过,那么他们的数据化特性就会一直伴随着它们本身……换句话来说,就是他们能够接受病毒,并且他们无法发起心灵共鸣,而且也无法接受深层的心灵共鸣。这意味着,他们不可能跟得上时代的发展。”   因为他们只能被动参与心灵共鸣,而且深度不够。这意味着他们无法参与任何高新技术的开发领域,也无法抵达任何行业顶尖水平——到了那个级别,人人都是保持思维联通的,为的就是共享知识和研究进度。   这也意味着,他们无端的成为了“落后者”。   但他们本身却没有犯下过任何错。   唯一的错误……就是他们早生了几十年。   “比如说,这家店的老板就是这样。”   阿巴顿缓慢的咀嚼着,模糊不清的说道:“他曾经是一个英雄。与我的父亲也有过一段短暂的交情。   “你可以叫他常希,他是一个津门人。非常好客。你待久了就会知道……整个月球,都是如此。”   阿巴顿轻声说道:“这里并非是什么特别好的去处。这里只是一群已经被时代淘汰的老人,执着的想要活下去。而他们想要活下去的愿望,则让他们的灵能一直亢奋着、高活性化的灵能是最好的充能器,而对灵能者本身来说,也是一种毒药,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于是父亲把他们安置在这里,为月球都市提供源源不断的能源。虽然只要死了就可以平等的进入中枢享福……然而他们无所畏惧。他们只是觉得这个时代如此美好,用尽全力也想要活下来。   “所以在月球都市,外地人吃饭、娱乐是不需要钱的。月球人用尽全力,供养自己、供养游客……这是他们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努力证明自身存在的价值,在初生之女的权能之外,笨拙的工作着,直到他们疲惫、倒下、选择离开。   “这里是两个世纪前的老人的养老院,也是隔离所。是监狱也是牧场。是游乐园……”   阿巴顿注视着加百列,缓缓说道:“——也是战场。   “我希望你能理解,有些时候,选择活下去也是一种战斗。”   更新完毕! 第二十四章 无穷善迭代公式   仅仅只是为了活下去而竭尽全力……   这种理所当然般的自然气魄、这种顽强而美丽的生活方式,深深震慑了加百列。   在二十二世纪出生的他,完全无法理解“活下去”这件事存在什么难度——对于他们来说,永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人生下来未必要死去。   这就像是两百多年前,人们也不认为饥饿和干渴是什么大事一样……除非是主动寻求刺激、或者实在废物怠懒不肯工作,否则在正常情况下,全世界都已经没有人会饿死、渴死。对地球的资源来说,维持正常的衣食住行,已经没有任何难度可言。   而如今也是一样的。   从2050年,心灵巨塔正式建成的那一日开始。   人与人的心灵彻底交汇在一起,内部战争被彻底杜绝,全球人的意志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世界迎来了大和谐。   在那之后,人类得到了转世重生的能力。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对此还有些恐惧。这种大事件甚至放到一百年前,都一定会迎来全世界滔天般的反对浪潮吧……即使他们不懂这将如何做到、也知道如果人死后能复活他们自己一定也能享受到绝大的好处,但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对此并不了解”这件事本身,就足以他们提出质疑。   人会拒绝自己不了解的事物。这是一种自保的本能,四十二也无意抹消这一天性。   于是他选择了,让人们都来亲身了解一下——   在心灵链接的作用下,所有人都很快理解了这件事的细节,在三天内全球一致通过了《普及性复活法案》。   ——事实证明,人们的愚钝、偏见、傲慢、激进,往往不是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多,也并非是他们灵魂中有原罪、人生而不可救药、人性堕落蒙尘……而仅仅是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少。   个人的最大利益,并不会一直等同于集体的最大利益。即使双方最开始的时候会互利合作,这种合作也不会总是坚持到最后,因此理性的人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肯定在某一步选择背叛集体——在不考虑后果的情况下,背叛总是比合作要容易的多。   每个人都不知道对方是否会背叛自己的情况下,足够理智的人们之间的合作往往不是希望能互利共赢,而是希望对方能不背叛自己。   换言之,在对方的背叛已经无法伤害到自己的时候,“理智者”就会立刻背叛自己之前的合作者。因为他无法确定对方之后是否会背叛自己。   而心灵巨塔彻底消灭了这种可能。   它虽然在作用上,是让大家能够相互理解、让力量不至于浪费,但它的本质的确是一种约束。   因为如果双方需要合作,那么就必须保持思维互通,这样工作效率才能大幅提高。而在思维互通的情况下,监督就变得透明了起来,背叛的难度立刻上涨至极限。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如果决定背叛,那么所有的合作者立刻都会知道这件事。而这件事如果传出去,自己还会被所有人拒绝合作……在这个时代,背叛者反而成为了少数。   甚至就连他们这么想一想,合作者可能都会发觉。即使因为自己什么都没做而不会主动反击,但对自己的评价也会降低。   想要成为在世界上受到欢迎的人,就要从心灵上变得纯净、善良、积极有力。他们必须发自内心的为他人着想、为集体着想……他们要让自己成为能受到众人所喜爱的人。   因为在这个时代,“善”就不再作为人内心隐藏的、不为人所知也无法测量的道德,而成为了每个人社交名片的一部分,做好事也不再会为人所不知、善心真正成为了另一张面孔。哪怕是功利性的善,也会被人发觉,因此每个人为了让自己能更好的存活于这个新世代,就要真正的成为一个纯净之人。   这就是新世代的自然选择。这就是黄金种的世界观。   而从另外一个方向上来说,人为了生活在新的社会上,他们的内心就必须变得有力而纯净。这会让他们的灵能大幅强化,就像是几百年前的大贤者一样……他们已经拥有了远超于那个时代大贤者的知识与思想水平,自然会拥有比那更强的灵能。   这些强大的灵能会被收集起来,用于强壮文明。而随着每个人的灵能变得越发强大,人类的数量逐渐变多,他们就能勘探的更远、星球武力也随之壮大、科技的研究速度逐渐提升。   即使走向和平与光芒之路,他们也绝不会成为软弱无力的羔羊。哪怕是外族人,他们的思维只要接入心灵巨塔,也会被那数百亿强大灵能者的纯粹善意所净化……而一旦接受这份善意、被其同化,他们就很难在黄金种以外的文明中求得生存。   哪怕是在银河系中遇到了来自外星的敌人,灵能者们只需要将自己的心灵敞开给敌人,就能让对方直接从社会层面主动脱离他们的文明。   是的,他们甚至不需要俘虏敌人,也不需要囚禁他们、甚至无需将他们带走。没有任何知性生物能拒绝这纯粹的、越发强大的善意的浸没,拒绝这来自他人的温暖、理智与包容。他们会直接成为黄金人类的同盟,并寻找机会回归到他们的领土中。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一种即死攻击了。   而随着他们同化的文明逐渐增多,来自不同世界、不同文明的人生,又会大大增幅这数百亿、上千亿甚至更多的灵能者的力量,并随之让这种浸染力也大幅提升。   这是无限上升的螺旋,除非以一人之恶瞬间污染数百亿灵能者的心灵,否则只会无限的增多他们的力量。   ——此乃至圣至善之道。   这也是郑复的选择。   无需抛弃形体,进入止境……也不需要自己或是文明的毁灭。他虽然还没有堕落为黄昏,但这并非就说明他无法仿照、学习黄昏的那种进步姿态。   人类的天赋就是模仿。   人模仿鱼类的形体造船,模仿鸟类的翅膀制造飞行器,模仿电鱼制造伏打电池,模仿锯齿草制造锯子,模仿蛋壳优化建筑……甚至能模仿人类自己制造感知机、机器人和人工智能。   那么,为什么人类就不能理性的去模仿、学习黄昏种的扩张方式?   他们中的智者甚至能做出一套公式,以此得到“信任指数”和“感染力指数”,进而推出“无穷善迭代公式”。只要按部就班的按照计算结果执行计划,最后黄金人类必将成为唯一能生存在物质界的“黄昏”。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按照计算来说,人类不可能抵抗“百亿之善”的浸染,那么最开始的第一个“隐行者”又是从哪来的呢?   只有一个答案。   “是的,最开始的隐行者就是来自于这里……来自月球都市的仿生人。”   阿巴顿低声说道:“最终背叛了父亲的,就是他最为怜惜的这群……罪民。他们没有犯下任何过错,却因出生早了几十年而天生有罪,因此父亲没有选择销毁他们,而是心存怜悯的给了他们一个能够安静的、心满意足的死去的葬身之地。   “而就是这群仿生人中,这群甚至没有人类大脑的人里……却诞生了最为积极的生活态度,和最为卑劣的‘隐行者’。   “正如父亲所说,或许他们才是真正的……‘人类’。”   更新完毕! 我回来了   但是又发烧了……正好休息一下吧,调整一下作息。   三十一号可能有一更,九月一号正式恢复更新。嗯,恢复双更,同时也是为了新书做复健……新书确定了题材,写完第一卷的大纲了,正文倒是还没开始写。如果没有再出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十月一号发新书。   谢谢你们。   愿你们幸福常伴。 第二十五章 解开他的镣铐   他们都曾是人类。   他们也曾活过——   加百列张了张嘴,顿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天生有罪……吗?   在知道这件事之前,她原本对“隐行者”这个群体是有强烈的恶感的。因为她非常清楚,隐行者的行动,目的就是破坏如今刚刚形成的至圣至善之道。   他们在其中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目的只是为了破坏他人的好处而已。   这是一群十恶不赦的破坏者。   可如今,她才知道……他们成为罪民的时间,早在他们犯罪之前。   “大约是两百年前的时候,人们刚刚开始探索永生之道。他们不可避免的走了一些弯路,正如同他们之前的历史上走过的那些弯路一样。”   阿巴顿端起咖啡,平静的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在郑复活跃于人间的那些年代中,他往往可以通过自身的经验与智慧,尽力让人类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错误,但即使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仍然是治标不治本的选择。   因为人类终将抵达他都没有经历过的彼岸。到了那时,他的经验和学识就失去了作用。他无法用来自未来的眼光判断这个时代,那么也就是说——他也会犯错,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可以发展的、什么是没有前途的。   “……就像是神明堕落凡间,成为了凡人一样。”   阿巴顿低声点评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地压低了声音,就像是说着什么大逆不道的禁忌之言一般。   这些月球都市的居民,勉强也能算是四十二当时犯下的错误之一……虽然阿巴顿自己并不会这样想。   在那个时候,唯一的“永生”之法,就是使用记忆盒采集人类的记忆,将其数据化保存。然后如同运行一款软件一般,按照它已有的规则去运行接近于人、却截然不同的仿生人。   简单来说,就是用一个人的全部人生,去驱动一台长得像是人的机器。让这台机器仿照这个人去生活。   他们最初的原型体在生物意义上已经死亡,但在社会意义上却反而活着。甚至不仅活着,甚至能够不断趋近于永恒……直到它自我升格成人工智能,或是在漫长的时间中人格崩坏为止。   在心灵巨塔建成之前,就连四十二自己也不知道那些被记忆盒处理过的人、甚至被数字化记忆的人都会无法深入链接心灵海,无法与其他人类进行深层的心灵共鸣。   因为心灵共鸣是在心灵巨塔的辅助下,发现对方本质的仪式。而如果与这些记忆数据化的“旧人类”心灵共鸣……那么就只能看到茫茫多的0和1,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的灵体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光团,一旦进入心灵巨塔就会和其他的“旧人类”们相互融合。   人类实际上并不具有完全的有序记忆——如同他们在回忆的时候,永远是动态而非是静止的。每次回忆,记忆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而他们在不同的时间经历同一件事,甚至只是心情的不同也会发生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这意味着,人类是充满了可能性的生物。他们的这种本能来自于深层次的混乱,而他们却将其以秩序的方式进行梳理。人类的灵体之所以是和生前近似的样貌,正说明了人类本身的混乱。   但这些记忆数据化的人类,已经丧失了这种“记错了”的权利。   他们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彻底凝固,记录在案。除非外力修改,否则都将永恒不变。他们的灵体并非是人形,而是如同魔神一样的光辉球体。   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新人类的灵体即使互相纠缠、融为一体,也能随时再度分离,维持之前的形状、保持自我。而光球和光球一旦接触,就会互相吸引,变成一个更大的光球。   这已经不再是灵体。   而是“资讯混合物”。   这不能说他们落后于时代,成为了怪物。四十二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他们可能是另外一条进化树上的生命。   ——资讯论。   同样依靠来自止境的力量,却并非是从中提取源源不竭的能源,得到“灵能”这种能量化的信息。而是将所持有的信息物质化,成为能在物质界无需载体独立存在的“资讯体”。   而地球的确存在一个资讯生命体。   那就是郑复本身。   这是进化的另一条路。   如果说灵能学说是自一而万,从虚无中创造万物的永动机;那么资讯论就是万物归一,吞噬一切物质和资讯完善自身的“造物机关”。   毫无疑问,这是与如今的黄金种截然相反的道路。   最现实的情况就是,他们的灵体无法被心灵巨塔吸纳。因为在他们死去的瞬间,他们的球形灵体就会作为养料而被比他们高出至少一两级的“进化体”——郑复所吞噬。   这意味着,在心灵巨塔建成的瞬间,有一百八十万人永远失去了获得永生的可能性。   虽然四十二并非是记忆盒技术的开创者,也从来没有推广过这项技术,甚至他自己都能算是半个受害者……但在四十二看来,他能阻止却没有阻止,没有明示其中可能蕴藏的危险性,那么这就是属于他的罪过。   “父亲一直都是如此。”   阿巴顿的语气近乎憎恶:“他总是将一切罪过归结于自身——我一直认为这是父亲的一种傲慢。”   “……如果我理解的不错,这是撒旦在批评耶稣的傲慢?”   这种奇妙的反差,几乎让加百列笑出了声。   “是的,”阿巴顿却是爽快的点了点头,“我一直认为,这是一种仅能存在于神明身上的傲慢。   “认为这世间存在不幸,并非是世界本身错了,而是自己还做的不够。这种思想的前提,就像是‘如果自己足够努力,就可以根绝一切苦痛’一般。”   阿巴顿缓缓说道:“但父亲他只是人类而已。他只是一介凡人,一个会骄傲,会自大,会失败,会犯错,有喜怒哀乐的凡人。他不能成为人类肆意使用的愿望机……至少不应当。”   就在这一瞬间,加百列奇妙的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忧郁和悲哀。它们一闪而逝,就像是错觉一样。   “所以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确是一位狱卒。”   阿巴顿总结道:“但我看守的并非是‘无法转生复活的月球人’,而是被凡人的愿望所束缚的父亲。这些月球人没有灭亡,就代表父亲的过错永远存在;这些月球人们不再犯下大错,就代表父亲的过错并不严重。他不该是神明,也不该是恶魔……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你才会来到这里……为我们解决这一困境,让父亲从‘记忆盒’事件所牵扯的两百万人命的纠缠中脱身出来。   “是的,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了。除了与他没有任何直接利益关系,也不需要遵从他的意志而行动的新人类之外,属于父亲势力中的任何魔神插手解决由月球人造成的恶**件,都只能让父亲更加痛苦,被束缚的更深。   “只有你,能解开他的镣铐。”   更新完毕! 第二十六章 最伟大的牺牲   事到如今,加百列终于完全理解了这一任务的本质。   她所肩负着的责任,并非只是查明真相、找出那些在月球都市中藏起来的隐行者那么简单。而隐行者的危害,也不仅仅只是破坏至圣至善之道这么简单。   他们仅仅只是存在,就是对新时代的否定、对郑复的质疑。   与之前的世代不同——   昔日那些曾经拥护上一世的郑复,却最终变得顽固悖逆,落后于时代的神明、祭司、王和贵族们,都已经被郑复一个一个的处理掉了。   他每一世回到人间,首要的使命都是为了纠正自己不在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产生的那些偏离。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然而到了现在,郑复才终于理解,为什么之前系统——或者说黄昏种“既定之奇迹”,会让自己跳过几百年的时间,直接降临到陌生的未来。   如果他一直存活于世,那么以他在任务结尾时的庞大影响力,一言一行足以轻易改变一个时代。换言之,就是世上没有人可以悖逆他。一切改变、所有的创新与势力,都将直接或间接来自他的影响。   既然都出自于他……那么他如何才能意识到,自己究竟有没有偏离初心?他如何才能狠下心来,把自己亲手缔造的帝国毁灭?又要毁灭到什么程度,才能保证这一思想的彻底根绝?   就像是父母不舍得对自己的孩子下狠手一样。若是他亲眼看到、甚至是亲手促成那些旧时代的势力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即使发现了错误,他也不会有那个决心和毅力,将那些古旧之物全盘推倒……总会试图留下点东西。   而如果他跳过了中间的发展过程,直接来到结尾,恐怕第一反应就是“wdn/md怎么变成这样了”或者“你们这群逆子,浪费了朕给你们打下的大好河山”。到了那时,他将这些全盘毁灭也不会有一丝心痛。   但现在不一样。   这个时代……离他太近了。而如今的时代,又变得太美好了。虽然这些使用了记忆盒技术的人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不幸,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几乎是离不开“比较”之罪的。   就像是昔日那些年老的长辈,前几年还在劝自家的孩子不要在学校混太长时间、最好年纪轻轻进工厂找个铁饭碗混工龄,之后立马便是大下岗,而读书深造的则成了大人物。   他们之前的决定是错误的吗?并不是,在他们那个年代、以他们的价值观和认知来说,他们所说的都是“正确”的经验。   但正确,不代表先进。   时代变化的太快了。   没有人永远能准确的预判时代浪潮发展方向的人,即使是郑复也做不到。刹那间,昔日的美好就变成了落后,曾经被人贬低鄙夷之物,不知何时就成了社会主流。   隐行者,与过去的那些神明、祭司、王与贵族还有那些资本家们,都是一样的货色。他们希望回到过去的时代……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有郑复的一丝责任。   仅此而已。   隐行者的诞生,恰恰证明了这些月球居民是四十二所犯下的错误。而郑复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自己对此不再出手——免得自己手软。   这些旧时代的罪民,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应由新时代的人类去见证、审判、执行。而郑复,因为他在世界上的崇高地位,如果他插手这件事,就代表人们可能会顾忌他的存在而对他们手下留情。但这并不代表矛盾就此消弭,而是压了下去。   而以那位先生的高尚品德,他并不希望会出现这些问题,而是将其消弭于开端……   “也不必想的太多,小姑娘。”   就在加百列思考到开始隐隐头痛的时候,她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随后,一个有些不满的、带着些许地方口音的声音在加百列耳边响起:“哪来的那么多的讲究……”   “……您是?”   被这不知道从哪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加百列有些迟疑的发问道。   而很快她便定位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正是她手中的咖啡杯。   咖啡杯呵呵一笑:“我是咖啡……开玩笑的。你可以叫我常希,我和郑复阁下也能算是半个老朋友。你身边的小哥可以证明。”   随着常希的声音响起,加百列手中咖啡杯的侧面便浮现出了一个笑脸。   随后,她头顶上的一块瓷砖向旁边移开,探出一柄用来冲刷地板用的水枪。   “水枪”像是蛇一样立起身体,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反正是觉得小哥这是在危言耸听。你们死后能换个身体重生,而我们也能变成人工智能,如果遇到什么突发的危机还有定时做的记忆备份……不能永久的活下去也没什么的。难道你们能换身体,就不会有人想死了吗?   “乐观点嘛,起码你们想死的时候总没有我们方便吧?把自己的记忆备份一删,送自己一发格式化,直接干干脆脆升天简直爽到。想活的话……”   说到这里,常希微微沉默了一瞬,转口道:“我们也都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大家也都过的挺好的,起码比几百年前好多了吧?我们不用担心饿死,不用担心陷入战乱,不会生病、甚至不会衰老……我们已经活了几百年,没有那个权力再要求我们继续活下去了。   “我们都老啦,孩子。活在月球上的,起码都是起码一百多岁的老人,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讲道理、懂进退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会顾念这情分,说实话,能干出这糟心事的也都不在乎旧情了——和谁的情分能比和郑复阁下的情分大?   “你们的日子的确比我们好,即使是死后也能永远进入中枢。可这不是我们中蹦出几个王八犊子出来给大家添堵的原因。这道理你说破天也讲不过去——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没病没灾逍遥自在,因为嫉妒人家的日子过得更好就出去害人,这是什么王八蛋能想出来的辙?”   常希干脆利落的骂道:“听话,孩子。要不是因为郑复阁下……不太好下手,他早就出手对付这些犊子了。你该怎么抓怎么抓,该怎么判怎么判,人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这他 妈的天经地义,你可怜就没罪啦?哪来的这种道理,我活了快三百年了,都没听过这种屁事。   “要我说,那群搞事的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把他们发到一千年前,他们能活下来都够呛。小王八犊子没见过苦日子,如今能过的这么好一点逼数都没有,他们要是住在地球早就抓起来判罪了,能躲在月球就是郑复阁下开恩,竟然还不知满足……”   常希连声念叨着,很是不满。加百列光是听着,就能脑补出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爷坐在板凳上高声抱怨的样子。   而一旁的阿巴顿也是双手抱胸,一脸认可的表情连连点头。   其实阿巴顿也知道,常希有一句话没说。   那些隐行者们,从来没有考虑过一件事……   如果说,记忆被数据化处理、无法转生就意味着注定的不幸……   ——郑复自己可就是人工智能。   他在心灵巨塔建成前,就已经将自己转化成了人工智能。他的立场和那些隐行者们是一样的……他已经失去转生的能力了。而这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换言之,郑复是用他自己的转生能力,换取了全人类拥有转生的能力。   这是最伟大的牺牲。他用自己的无数条生命,换取了文明的无限延续。   他天天忙着救世,就如同过去的四千年一样。   ……可如今他遭难了。   谁能来救他呢?   阿巴顿无声的哀叹道。   更新完毕,但双更失败……明天努力吧(拉被子)   然后是给我的朋友*3新书的章推……所以说你们为什么都挤在一起辣……   《我捡起了一地属性》   《永生的我在不断作死》   《O等分的骑士王》 第二十七章 空中巴士   下午三点,加百列孤身一人从“老津门”咖啡厅走了出来。   ——而阿巴顿并没有跟她一起出来。   意识到那位可怕的月之王不在这里,原本街头巷尾那些刻意避开加百列的目光,也开始纷纷向她身上投来。   加百列顿时感受到了那些目光的注视。   敬畏。灼热。友善。   阴暗。滑腻。憎恨。   那一瞬间,加百列仿佛一脚踏出咖啡馆,便置身于强烈的幻觉中一般。   她也是第一次切身的意识到……即使无需连接心灵的额间宝石来联通双方的意志,人与人之间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但加百列却并没有回应这些心思各异的目光。   她只是冲着某个方向径直走去,一直走出了两条街,才在街角停住脚步。   “嗯……”   她轻叹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支烟。   这个时代,传统的烟草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倒不是因为它伤身体……仅仅只是因为新型烟草的问世,将旧时代的烟草完全打出市场。   它的制作工艺也很简单……关键性的不同是原料。   这种新式香烟的名字俗称“粉烟”,因为它点燃之后的烟雾是粉色的。而它具有竞争力的主要原因是,它里面增加了一项重要的原料……那就是稀释过后的“神血”。   说的更直白一些,就是里面掺了人骨灰。这让它在吸取之后,可以短时性的增幅、活化灵能,长久服用则可以永久的增加些许灵能活性。而灵能活化时给人的这种力量感,则会产生同样强烈的愉悦。   粉烟并不是纸烟,它的外壳是极轻的金属,里面则是红色如血的烟油。在原理上更接近于电子烟,因此什么外形都可能存在……无论是厚重的圆盘、还是小茶壶或是较为古典的香烟或是烟斗,都不影响它的内在。   正如它的学名一样。   粉烟的正式名字,叫做“艾哲红石雾化器”,一个听起来非常有逼格的名字。而它另外一个卖点就是……因为它直接作用于灵能,即使是仿生人,也能享受到香烟的味道。   “公平……”   加百列轻呵出樱花般色泽的粉色光雾,以吸入烟气而稍显沙哑的声音低声喃喃着:“这也是您的‘公平’吗。”   这是她这具身体吸的第一支烟,吸的又太满,因而忍不住呛咳了起来。   “小姐,需要帮助吗?”   一个有些粗犷的声音传来。   加百列心中微微一紧,莫名感觉心中传来些许不安。   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视觉发生了变化。视野快速拉高,然后再度坠落般速降下来,锁定到之前喊自己的那个人身上。   ——班度G156,男,存活时间一百八十五年,十四次更换身体,三十五次更换部件,有七次犯罪记录……   ——他之前就在附近等候,从自己离开“老津门”咖啡厅后就远远的跟了上来,一直看到自己停在这里,他的步伐才突然加快……   源源不断的知识从加百列心中涌起。就仿佛她亲眼看着班度出生、长大,转存自己的记忆,成为“铁人”,然后渡过这漫长的一百四十多年一样。甚至就连他之前不久做过的事,这些加百列根本不可能发现、记住的事,也都一股脑涌入到了她的意识中。   这些知识她根本没有记住一个字,甚至都没有记忆的过程——仿佛她的大脑判断她已经无比熟悉的了解这些东西,因此完全不再重复记忆一样。   很快加百列反应了过来。   那是与她的精神所连接的初生之女传递给她的情报。   之前那些情报的涌入,仅仅只是一瞬间。加百列只是淡然的回头看了一眼有着赤红面容和巨大的机械左臂的粗壮男人,平静的说道:   “谢谢,我只是打个车。”   就在加百列说话的时候,因为检测到她站在候车位,一辆扁平的公共空中快艇便飞速驶来,无声无息的停在了她面前。   不等加百列上车,她就感觉到自己肩膀一沉,步伐也因此而中断。   钢铁质地的大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班度G156语气有些急迫的问道:“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一句,就一句!   “就是……那个,您现在使用的名字是什么?”   ……名字?   这是搭讪吗?   加百列有些迟疑。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自己的答案是否会犯什么忌讳。   而她短暂迟疑的这段时间中,那辆造型扁平的公共空中快艇上便吱的一声抬出了两把电击枪和一台造型有些夸张的镇暴机枪。   这些东西毫不迟疑的瞄准了按住加百列,让她没法上车的班度,车头变成了鲜红色并发出了警告:   “请于三十秒内登车,不要阻碍他人等车。一切妨碍正常秩序运转的行为都被视为扰乱都市治安罪。公共空中快艇G5345-4512将有权进行有限反击,剩余时间十秒,九,八,七……”   “不不不你先上车上车!”   班度的声音一时变得很是紧张,他直接把加百列往前轻轻推了一下——就动作来说的确是轻轻推了一下,但加百列却在那机械臂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力量。它直接将加百列推到了车上,她一个踉跄,站在了座位前。   那红色的灯光瞬间变成了绿色,严厉的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起来:“请安稳坐好——”   “所以你的名字是什么!”   班度执着的声音同步响起。他扬起声音,以防止自己的声音被盖了过去。   直觉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加百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加百列。   “我现在使用的名字是……加百列。”   等到这个答案,男人却像是松了口气一样,有些踉跄的后退了两步,仿佛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无力。   加百列从他的样子发觉到了什么。   她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扬声发问:“你问这——”   她还没说完,造型类似蝙蝠、又像是赛车一样的空中飞艇便已然如电梯般向上快速升起,一直升上去了至少三百米才重新稳定下来。   “已为您选取最优空中水平。   “请将手放到意识读取器上,或口述目的地。”   意识读取器啊……   但是我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啊……   加百列看着升起的面板,略微犹豫了一下。   她认为这个时候跟她说“把自己放回原地就好”,肯定会有些不妙……阿巴顿只是跟她说,如果发现有人跟踪的话,就去这个地方打车,“公交车会保护她的安全”——是的,他就是这么说的。   当时加百列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现在才是恍然大悟。   不过,她原本也该去调查了。   加百列没有忘记……她被送到月球来的使命,就是来当侦探的。   “你知道隐行者们的集会所吗?”   她试探着发问。   “未知的目的地。”   清冷的女声毫不犹豫的答道。   加百列略微思考了一下,换了个方法:“你知道附近最混乱、犯人出现的概率最大、犯罪记录的人活跃程度最高的地方是哪里吗?”   “已为您导航至艾利欧格大道56号,欧亨利酒吧。”   清冷的女声依旧毫不犹豫的回应道:“根据智能识别,您可能需要的是:‘防身武器’。您左手前方的橱子中可以借用雷神A11型强电流拘束器,电量已充满,请自行取用。   “以您的当前信用等级,请于一百六十八个小时内放置回任意公共空中快艇。您本月第一次使用信用租借武器,此次租借费用为:限时免费。”   “哦,服务真好。”   真不愧是旅游星球。   加百列忍不住感叹着,顺手那把造型有些酷炫的枪收到了手里。   免费的枪,不要白不要。   更新完毕,双根失败…… 第二十八章 我对钱没有兴趣   空中巴士的飞行速度非常快,但这并不是它最为优秀的地方。   与传统的地面交通方式相比,它实际上更接近于地下交通。但与直到2200年仍在使用的“地下铁路”这种交通方式不同的是,它具有更强的灵活性。只需要站在候车平台上,很快就会有闲置的空中巴士将人接走。   人工智能会调取街道监控和个人信息,确定哪些候车人会前往同一个目的地。之后就会派来足够接上这些旅客的、不同大小的空中巴士——最小的就像是加百列使用的这种单人空中快艇,而最大的也有能载客二十八人的大型空中“鲸船”。一共有七种不同的型号,它们统称为空中巴士。   所有的空中巴士,都服从于同一个人工智能。它们的航线并非是完全的直线抵达重点,而是如同电路图一样经过了细密而精致的规划,保证同一平面内能容纳最多的空中巴士而不会相交——因为巴士的规模、路线、速度和目的地的不同,这种规划是动态完成的。   能够规划出最优的飞行速度与飞行路线,保证真正的零事故率。因为事先就经过了完善的路线、速度、高度等提前规划,在同平面上所有的空中巴士的航线,都永远不会交汇。   一人至四人的小型巴士,可以在升空之后再决定路线,那是因为它们的空间小、行动较为灵活;而大一些的,则会在确定目的地之后,再升空到合适的高度,以免对其他的空中巴士的路线造成过大的影响。   它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抵达400km/h以上,这是一个常规级别的速度。而如果要在进行长途旅行,则需要特殊型号的空中巴士——“幽灵”和“女妖”,前者只能搭载一人,后者则满载四人。   这两个不太吉利的名字之下,是它强大而特殊的性能。它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半潜入到止境中,部分从物质界脱离,因此能轻易的达到十倍音速以上,而不会对乘客造成太大的生理压力,也可以将能量耗费压到最低。最关键的是,它可以直接沿直线移动——甚至穿行到地壳内部。   事实上,这种特殊型号的空中巴士,是淘汰下来的军用潜航技术的投放地。它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让飞船全速前进的时候无需避开太空垃圾,也可以直接从较小的星球浅表面穿行而过,可以大幅节约护盾能量。   在那之后,灵能跃迁技术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人类已经可以深度潜入止境——这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超空间旅行,而非是半潜入状态下的、将持续几百上千年的漂流。   于是,这种半潜入技术就失去了作为超空间引擎技术的必要性,退而成为了一种快速反应的个体防护能力:如果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半潜入,就可以成为对物质武器的一种特殊防御机制。   在半潜入状态下,只有超低温武器、灵能武器能产生完整的打击效果,能量武器的高温或是激光则会有大半被转移到止境中,而普通的动能武器则可以完全免疫。而那些会对半潜入状态下的飞船造成伤害的能力,则都可以由灵能护盾进行抵消或是减免。   ——就像是套了一层圣光蛋壳的幽灵一般。   根据初生之女那边传来的知识,加百列了解到,这种特殊的空中巴士,甚至拥有正规的军队编制。一旦发生意外情况,它们可以根据立刻与精英镇暴步兵或是高达三米的人形巨像“和平守护者”相组合,使其升格为高机动单兵飞行器,在冥王星也停着一些组合好的飞行巨像,用来看守平台。   像是这种方便快捷的民用空中巴士……从它们诞生之初,加百列就没有坐过一次。   这还是第一次。   而它也是这个时代,极少数需要付费的公共设施。   如今无论是地下铁路还是地上铁路,都已然不再收费。一方面是因为建设的数量多、运营成本低,而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就是空中交通工具的流行。   它们方便又快捷,效率极高。在如今这个讲究时效的社会中,人们通常还是会使用空中巴士——它会付费的原因,实际上也不是为了收取运营费用,郑复也不缺那些钱。   主要原因,还是让那些时间不怎么紧迫的人,优先去选用那些免费的、载客量大的交通方式。毕竟这些空中巴士都是永远不停机的,如果没人打车它们也会在空中飞来飞去——它们本身也是与心灵巨塔相连的“水晶塔”,自身就拥有灵能监控、增强信号、城市安保等功能。   比如说,这把雷神A11型强电流拘束器。   加百列左手握持着这把看上去有些像是刺剑、又像是下巴极长的羊头一样的电击枪,一边熟练的按住松开蓄能扳机进行热机,一边有些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   她注意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一些尾巴。   “能回答我吗,后面有几艘……嗯,与我们同行的?”   加百列思考了一下,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向车载人工智能询问道。   一个清冷悦耳的女声立刻响起:“共有三艘,其中两艘为载客量为一人的‘快艇’,一艘为载客量一至四人的‘游艇’。”   “能告诉我游艇里面有多少人吗?”加百列追问道。   “抱歉,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悦耳的女声恭顺的答道:“另外,我们还有三分钟抵达目的地:艾利欧格大道56号,欧亨利酒吧。   “我有义务提醒您,您的旅途终点有高风险,不推荐您在那里降落。同时我们也提供安保服务,请问您需要呼叫附近的安保公司吗?”   “不用了,谢谢。”   加百列婉言谢绝,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左手将电击枪握的更紧了一些,手背上骨节分明。   就在谈话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欧亨利酒吧的上方。开始向下迅速降落,并解除了防风罩。寒风一股脑的向她身上涌来,但在接近加百列的时候则慢了下来,在她的灵的作用下柔化成了温和的暖风。   “我要怎么向你付钱?”   加百列身体前倾,做好了奔跑的准备,同时轻声问道。   而那个女声则立刻回应道:“在我们出发的时候,此项 消费已计入到您的个人信用记录中。此次共消费一百四十信用点,您当前的信用透支额度还有三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八百二十七。”   “……喔,那听起来挺多的。”   加百列没有丝毫动容,平静答道:“至少能买两台‘和平守护者’了。”   她对金钱的概念非常模糊。   她不爱钱,也对钱没有兴趣。毕竟冥王星用不到信用点,士兵们需要什么直接拿就好,如果拿不到的东西那就是没有,有钱也没用。不过她之前去火星进货的时候,也参与过一次军火买卖。三十年前人类的最强武装——但现在前线已经可以按打批发的“和平守护者”,它的批发价也就只有一亿多信用点。   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可能物价又变了吧。   但对她的这个问题,那个女声并没有回答。   加百列也没有闲心去管这些东西——在巴士距离地面还有两三米、在缓慢减速的时候,她就已然从车上一跃而下,如同猫一样轻盈的落在了地面上,风将她的身体安稳的托住。   而她下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左手食指按下蓄能扳机,拇指则轻轻搭在束型机关上,在逐渐高鸣的嗡嗡充能声中,将闪烁着蓝白色光辉的枪口对准了身后还没来得及下车的三伙人。   加百列的右手拿着粉烟,将剂量调到最大,塞到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来吧,帅哥们。”   她的嗓音也因此而变得沙哑,瞳孔中放出的光芒则开始越发明亮,如同她手中枪口处闪烁着的电光一样。   “帅哥们,”她重复道,“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更新完毕!哒!还是一更……   睡了睡了晚安…… 第二十九章 反击螺旋   加百列深深呼出一口烟气,粉色的雾气如活着的灵蛇般缠绕在她的颈间。   她额头的晶石闪耀着碧绿色的光晕,圣碧色的瞳孔深处金色的湖波荡漾——   随后,她不再犹豫。   她叼着纤细香烟造型的粉烟,嗤笑了一声。   不等对面回应,她直接推开了束型机关。   原本被约束起来的电弧瞬间散开,四处奔流的电网在地上跃动着,在金属物体上吱呀的钻着孔。强烈的焦臭味伴着臭氧味奔流涌起,耀目的电光令人胆寒。   离加百列最近的那个人不幸被一道电弧击中——紧接着便是剩余的几道。他直接被击倒在地,全身抽搐着冒着黑烟,发出不明所以的噪音,同时还伴随着不平衡齿轮的剧烈噪音。   而加百列对此却没有丝毫动摇。   她只是松开了充能扳机,重新握紧开始蓄能,同时将束型机关复位。   “下一次就是直接击穿你们脑壳了。”   加百列警告道。   她特意松开束型机关,就是为了让原本聚焦于一点的攻击散开。防止一口气将他们全杀了。   说来惭愧,她毕竟是来打听事的,不是来杀人的。   如果是来杀人的那还倒好了。   毕竟杀戮才是她的本职技能,如呼吸、如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毕竟那是浸淫百余年,耗尽数条性命,才从尸山虫海里、那冰冷彻骨的寒冰地狱里换来的能力。与这些安逸的待在大后方的平民相比,他杀光一屋子的人也不会比杀光一屋子的鸡难到哪里去。   “哦,好。”   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没有丝毫畏惧或是颤抖:“你又想谈些什么呢?来自地球的天使小姐。”   除却见面就失去行动能力的倒霉小哥之外,尾随加百列而来的还有两伙人。那个瑟瑟发抖站在最后面的,就是问过加百列名字的那个“班度”。   而此刻说话的,就是人稍多的另外一拨。   一个身高至少两米以上,体型夸张到像是美漫的超级英雄一样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皮肤是泥土一般的棕黑色,嘴唇很厚还带着如同眼带般全遮蔽的墨镜。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耳朵。   ——巴兹尔A13S1,男,存活时间二百二十年……   来自初生之女的资料库忠实的向她汇报着这个人的身份。   而在他身后,有一个纤瘦的像是猴子一样、赤着的胸膛上纹满了纹身的少年。他的左眼毫无预兆的向前突了起来,随即向两侧裂开、变成一个纤细的镜头。镜头中的光芒在红绿之间闪烁了几下,随即定格为绿色,然后开始细微的伸缩镜头、变换焦距。   “等、等下,事先警告——你所做的、所说的一切都将被我们记录下来。”   注意到加百列的枪口和目光都向自己偏过来,那个少年顿时有些畏缩的退了一步。   他的声音不如他前面那个强壮男人那么有底气、那么沉稳,而是明显有些畏惧:“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也没用!它已经被我同步上传到了云端,假如我一死你杀人的经过和言论都会被公开——”   “……噗。”   闻言,加百列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活了一百多年,还是一股小孩子的味道……   这个人……这个叫做米利肯A561的“年轻人”,几乎在开口的瞬间,就暴露了他们底气不足的事实。巴兹尔之前站出来的时候给出来的气势,也瞬间被他泄了个一干二净。   “不要太紧张,小姐。”   那个叫巴兹尔的年龄最长的男人,微微侧移一步挡在了米利肯身前,他那高大的身体遮住了米利肯的半个躯体。   面对能让自己瞬间去世的攻击,这个活了两百多年的男人却没有丝毫畏惧。   他只是平静的,用他那给人以安心感的声音问道:“我们只是想问一下,你来我们的城市,是想要找什么东西。”   “隐行者。”   加百列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开口道:“你们对此有了解吗?”   闻言,对方沉默了一瞬。   随后,巴兹尔以更加慎重的语气问道:“你找他们做什么?”   “说来惭愧,”加百列左手持枪,右手夹着烟异常平静的说道,“其实我是个三流侦探。接了单子就过来调查一下……隐行者是什么,他们在哪里,他们要做什么——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我能问一下吗,”巴兹尔缓缓问道,“是谁请你来调查的?”   “这个问题重要吗?”   加百列反问道。   “非常重要,还是想请您回答一下。”   巴兹尔非常客气的垂下头来,向着加百列恭声道:“这会决定我们将要如何对待您——”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加百列敏锐的感知到,周围开始弥漫起了令人不安的气氛。   加百列微微皱了皱鼻子。她刚刚仿佛嗅到了街边病恹恹的野狗流下的涎水那般的腥臭味道……但又仿佛只是幻觉。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稍微向后瞥了一眼。欧亨利酒吧前没有灯光,酒吧内则响彻着音量足以震撼心脏的的音乐。粉色、蓝色、紫色等奇异的光芒透过窗户在外面旋转着。   “……是一位大人物。”   加百列思索良久,沉声答道:“一位地位崇高的大人物。”   巴兹尔有些不满的微微皱起眉头:“地球的大人物……还能管得着我们月球的事吗?”   实际上,那位大人可以管所有星球的事。   加百列心中念道。   但就在她回答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她明显感知到周围的恶意增加了。酒吧的灯光还在旋转着,速度时快时慢。而最后,它在将加百列整个人染成了粉色的同时,正巧停住了一瞬间。   “你最好别动。”   一个从容不迫的沙哑声音从加百列身后传来。   与此同时,加百列感觉到,一个冰冷而尖锐的物体稳稳抵在了自己的后心。   “别动!放下武器!”   另外一个很是紧张的声音响起:“你要是敢乱动,我就直接开枪把你打成两截——”   “……好,好,我不动。”   加百列缓缓说道,声音极轻:“你别紧张……”   她能听的出来,身后那个人的声音一直在哆嗦。她对这种新兵太了解了,如果她稍微动一下,他是真的会开枪——这种人最危险了,比那个只威胁她却不上前来的人更危险。   她身后酒吧的大门顿时打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放大了三倍不止。   她缓缓的垂下左手的枪支,并立刻感觉到身后怼着自己的那个管子更用力了。那是几乎要顶着她往前走的程度。   而加百列也没有丝毫动容。   她只是平静的松开充能扳机,将渐渐停止嗡鸣的电击枪丢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地上。   加百列敏锐的感知到,那一瞬间——至少有一个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那把枪移动了过去。   而她立刻右旋转身,将那杆枪蹭到了自己的左肩。身后那个毛头小子果然毫不犹豫的开了枪,然而却已经晚了——随着雷鸣般的轰鸣声,枪支像是架在炮架上的炮筒一样,顺着加百列肩膀指引的方向,将加百列对面的那伙人精准的击穿打碎。   她则只是轻轻在他腹部一拍,用手肘打了一下下巴,身后那人就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无论他是合成人还是仿生人,内脏粉碎、颈椎断裂的伤势,至少也可以让他短暂的无力化。   在他倒下之前,加百列就已然接过了他手中的枪支,转身扬起枪口、对准身后。   “别动,放下武器。你要是敢乱动,我就直接开枪把你打成两截。”   她面无表情的复读着之前那人说的话。   更新完毕!   顺便大家可以进一下书友群,现在大约还有一半的空位……群号6 4 1 7 3 2 6 7 1,密码就是书名~ 第三十章 真正的隐行者   在绚烂流转的霓虹灯光中,加百列双手端着像是冲击钻一般的“破碎者手炮”,嘴角咬着闪耀着血色光芒的烟头,淡漠的望着他们。   他们的数量足有二十人往上。每个人都比加百列身材更为高大强壮、每个人手中都握持着武器。但他们在加百列面前却是一片沉默。   没有一个人出声,却也没有人敢开枪。   因为刚刚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看起来娇柔无力的漂亮女孩,仅仅只是用手轻轻一摸、一拐,就将身后那人的内脏打的稀碎,颈椎直接打断、大脑中的运算芯片也被吐出的灵能震断。   以最小的反应,达成最强的人体破坏力。甚至还有专门的仿生人对策打击……如果是人工智能也就罢了,可她分明是活人。   存有这些知识的地方,恐怕只会有一个。   “……你是军队里的人?”   那个从容不迫的沙哑声音再度响起,这次他的声音中藏了些许凝重:“黎明天使?”   加百列略微扫了一眼,却并没有看到说话的那个在哪里。被自己包围的这些人每个人都很畏缩,紧张的仿佛马上就要开枪了一样。   她嗤笑一声,松开稳定手炮的左手,将枪口微微放低。   见到她的枪口往下放低,那些人忍不住抬起了枪。直到加百列不耐烦的用左手捏住烟头,右手单手便将沉重的手炮举了起来,他们才老老实实的又缩了回去。   她敢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脑中根本没有危险警示。她的灵能可以让她在危险发生前有所察觉,这灵能已经让她在冥王星的虫海中,于绝境中多次存活了下来。   和那些虫子们相比,这些从两百年前活到现在的老古董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威胁性。   ……都是些雏鸡罢了。   “哟,还知道黎明天使呢?光听过没见过吧?”   加百列又嗤笑了一声,骂了一句:“狗屎废物们,见到黎明天使你们还能活着?大人派我来是仁慈,你们先回答老子问题——你们就是隐行者,对吧?”   还是阿巴顿大人说的对。   和这群连虫子都没杀过的菜鸡玩什么花里胡哨呢?   调查?调查个屁。找到地址然后杀进去就是了——见面打碎几个脑壳,剩下的人全部打成残废,然后挨个问,总会有所收获的。   反正月王阿巴顿已经给了她“特许紧急调查权”。   也就是说,她已经被允许杀人了。   如此,那就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制约她的东西了。之前她还在思考,如果要在法律范畴内进行调查的话,恐怕要牺牲这具躯体的色相……   现在看来,牺牲个屁。既然能动手杀人,还这么麻烦做什么?   大不了就来一套完美潜入。对面一身两百年前的过时单兵战术,加百列真的是没有丝毫畏惧。   看着仍然沉默不言的男人们,加百列几乎笑出声来了。   “真是丢人。”   她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抬起破碎者手炮毫不犹豫的对着旁边的酒吧窗户扣下了沉重的扳机。   随着雷鸣般的声音响起,空气中荡起无形无色的波纹。那厚重的彩色玻璃瞬间被击碎、墙壁上的墙皮崩碎开裂。她一直按着扳机,仔细的向着酒吧内持续的扫射着。   紧接着是酒吧内的货架、酒瓶、盘子碗碟统统倒地破碎的声音传来,然后是警报声伴随着电子元件短路的噼啪声……甚至还能隐约听见肉块爆裂的声音和极为短暂的惨叫声一并响起,照在她脸上的霓虹灯光瞬间熄灭,只剩下几盏昏暗的、有气无力的装饰射灯没有被击碎。   直到里面再没有什么声音响起,加百列才将微微发烫的枪口再度垂下,嗡鸣声快速降低直到消失无踪。   “功率挺大。”   加百列赞赏道:“没想到你们手里还能有这种好货。你是打算把那几个人一起崩了吗?我的身体可扛不住这种攻击。”   “这个是为了防止你有折射弹道武器、或是将自己灵体化的能力。”   那个沙哑的声音沉默了一小会,也是平和的响起:“这些能力还是挺常见的。”   他说的不错。   加百列的确拥有灵体化的能力……   但她却没有丝毫后怕,只是笑眯眯的说道:“哎呀,没想到你居然不在里面……明明看到酒吧里还有几个活人的来着。”   “如果我留在酒吧里,你会把我也一起杀掉吗?”   那个沙哑的声音顿了顿,有些好奇的问道:“如此滥杀无辜……你真的是地球军的特工吗?”   “抱歉啊,我可不是那群软蛋。我这边可是货真价实的远征军出身。”   加百列平淡的说着,把手炮对准众人,如同闲聊般若无其事的说道:“懂吗,朋友们?我根本不在乎里面有没有人,那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就算我真的杀死了无辜者又如何?那位大人为我们提供复活能力,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的吗?   “我接受过的教育告诉我,宁可杀死人质,也不能向绑匪妥协。不管里面有什么东西,我都已经杀了个干净。   “所以我再问最后一次,你们是不是隐行者?”   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蔑视郑复的善意,擅自干涉全人类的伟大计划……甚至并非是为了自身群体的福利着想,而是为了把其他人也拖下水。单纯的为了害人,甚至还拼上了性命。   如此可笑。   如此丑陋,卑贱,又下流。   阿巴顿阁下居然还说,要将选择权交给我们?但凡是有良心的人,应该有会有同一个选择——那就是将这些隐行者们消灭殆尽。   为了至圣至善之道,也为了那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男人。毕竟这是加百列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我想你们应该也知道,你们杀了我没有任何意义。囚禁或者俘虏我也是一样。我们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自杀。等我复活回去,我就会立刻再杀回来……到了那时,我就要将你们一个个全部杀死。”   加百列发出清澈悦耳,却无比残酷的声音:“你猜我会不会把你们储存的电子记忆从云端释放出来?   “所以,答案呢?”   “……我来给你答案。”   那个沙哑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如同水波一般从加百列身前浮现出来。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直到这时,她才第一次察觉到这个站在她身侧,用超小型的微波枪一直指着她太阳穴的男人。而且甚至初生之女的资料库中,都没有这个男人的记载。   毫无疑问,他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   真正的隐行者——   他沉默的凝视着加百列——或者说,凝视着她额头上的水晶。但和新人类不同,他盯了这么久,也没有记忆流入他的心中。   但这个人,却仿佛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我懂了,”他压低声音,低声问道,“你是卡尔……卡尔少校,对吧?”   更新完毕! 第三十一章 灵能发电站   郑复怔怔的仰望着星空,凝视着那镀上了一层银灰的月球都市。   他现在正处于灵能发电站内部,站在三米多高的泄光口前。   巨大的灵能发电站正发出持续的轰鸣声。   造型类似古典核电站,但高度却是极高。如通天塔一般矗立着。除了郑复所在的泄光口外,其他的二十几个泻光口永不停歇的绽放着幽蓝色的光芒,辐射出去近千米之远。   这样的灵能发电站,在全球共有一百多座。通过从星炬处汲取源源不断的灵能,并将其转化为电能。仅这一百多座大型灵能发电站,就足以支撑全球所有的电能消耗。   佛劳洛斯的职责之一,就是负责实时调控输入输出数值,在保证留出安全裕量的情况下,尽量不产生浪费。郑复也会偶尔过来一趟,检查一下这些关键性的建筑是否正常运转、有没有什么疏漏或是故障。   虽然看起来不算是什么很有格调的工作,但郑复乐在其中。   正是因为如今的世界和平,人们不再有争端、新的技术不断勃发……他才能清闲一阵子。   正如郑复之前所说的一样,人们已经不再渴求郑复的存在了。即使他离开人类,可能人类也不会再度陷入纷争之中……大概。   而在这种半退休的状态下,他也会经常给自己找点事干。最好是那种别人干不了,或是办不好的。   比如说,去检查星炬和灵能发电机的状态。   那里充斥着过载的灵能光辉,别说是肉体凡躯,就连特制的、中间夹有一百多层水晶隔膜的厚铅壁,每过几年也要撤出来并更新——因为它们已经被浓度极高的灵能所浸染,半灵质化,成为了特殊的灵能材料。   如果继续浸染下去,它们或许早晚有一天会彻底虚化。到了那时强烈的灵能放射光就会泄露出去。而对任何动物来说,都很难说它们中有什么器官或者组织是完全不必要的。   暴露在过载灵能之下,他们的皮肤、血肉、骨骼和器官,很容易发生灵质化——如果全身灵质化也就罢了,正好成为“天使”。这些灵能生物的地位,在地球上都非常崇高。   但问题就是,除非是郑复主持制造“晨曦天使”的“圣血仪式”之外,想要全身灵质化、升格为灵能生物的可能性非常小。更多的情况,则是在完全灵质化之前,吸入过多的灵能就会让身体中的某些器官变成虚体。   如果一个人心脏突然消失了会怎样?甚至无需消失全部……哪怕只是一小片动脉血管消失,剧烈的内出血也会让人立刻陷入到濒死边缘。   灵能辐射虽然不会致癌,却比那更加可怕。   星炬还好,因为有“小四十二”们的约束,绝大多数的灵能都被约束、压缩为那些缎带。暴露在空气中的量虽然远超外界,但也不至于致死。   但在灵能发电站和灵能块生产工厂,里面那些解压缩的强烈灵能,足以让普通的灵能者在十分钟内处于瘫痪或是濒死的状态;哪怕是晨曦天使们,也无法在中连续暴露超过一天。   若是几百年前的普通人类……恐怕他们进去的同时,就会被这些灵能融化、统合。   为了宣泄内部狂暴的灵能压力,灵能发电站也必须做出几个泄光口。泄光口处的玻璃,是用特殊的工艺制作的防浸染特种玻璃,能最大程度的减少灵能的泄出量。   但如果不做这几个出口……这些灵能被密封在一个空间内,它们甚至能单凭灵能在物质界中暴露时,发出光芒的温度,就让内部温度上升到一个离谱的程度。   那些幽蓝色,或是灿金色等的灵光,实际上就是灵能侵蚀物质界时的“反应光”。灵能在止境无处不在,却不会发出任何光,那是因为在止境中没有时间的流逝,灵能几乎不会与物质发生侵蚀反应。   而在地球上,灵能会一直发出灵光——这实际上是因为地球上有着无处不在的空气。就是在宇宙中,它们也会与微尘发生反应,但光芒也会弱很多。   它们既然会发光,这实际上就是一种能量的逸散。它们将止境的能量释放出来,并将物质侵蚀,这也是一种交换。   而且温度还好说,任何发电站都有成熟的冷却系统。   制造泄光口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如果是完全密封,没有主观意志干涉过的灵能,就会很容易诞生出没有意识的灵能生物。   说是没有意识也不算太准确。它们有着“幼兽”般的性格和简单的智商,全身透明发光如同野兽的灵魂一般——假如不理会那奇形怪状什么都有的形状的话。   是的,在灵能发电站刚开始应用的一段时间里,这些“灵能兽”源源不断的从发电站内部出现。它们的存在通常会造成发电站瘫痪或是泄露,在那个时候造成了不少的麻烦……而它们中的多数也都被晨曦天使们消灭。   只留下了一些长得好看的,用于人工培养和研究。灵能学者们很快发现,诞生灵能兽的发电站,都是那种格外荒僻、周围少有人烟的那种。   根据灵能学者们的研究,灵能对有意识的生物是极为渴求的,如果它们在长时间没有接触到意志的情况下,就会逐渐暴走,活性异常提高。如果再久一些,它们中就会自己为自己诞生出一个意志。   某种意义上,灵能或许也能被视为是一种个体极小、寿命极长的寄生物种。它们寄生在人的灵体上,目的就是汲取思想,并会为此而反哺出能量。   也就是说,只要发电站与外界连接,同时经常有人出现在周围,它们就会被安抚下来。智慧越高、意志力越强的人,就越容易安抚这些被不断榨取能量的灵能。   以发电站中的灵能对郑复的满意和驯服程度,在他检查完发电站的安全情况之前,它们早就已经恢复成了最为稳定的状态。   而郑复因为已经失去了肉身,他也能随意的在星炬笼罩范围内传送。没有比他更适合这个工作的了——既危险又重要。他就喜欢这样的工作,这会让他感觉到自己仍在活着,这个世界仍然需要他。   郑复抬头仰望月亮的时候,他的身边凝结出一个怪异的,如同长着美人头颅的水母一般的怪异生物。它亲昵的蹭着郑复的身体,触手安抚般的缠绕在他身上。   它没有说话,但郑复在心中感受到了它的关切和问询。   “啊……没事。”   郑复轻轻摇摇头:“我只是在旁观而已。   “他们已经碰面了啊……”   他叹息着,继续关注着凝视着月球。   凡人的视界早已无法约束他。即使在地球上,郑复也能清晰的看到月球表面上发生的事。   接到这样的答案,他身边刚刚诞生的灵能兽便干脆的逸散开来——这对它们来说也能算是一种死亡。下次凝结出来的灵能兽也不会与之前的类似,但对它们来说,死亡却并不是什么需要避免的事。   如同一滴水回归江河一般。   如此……豁达的人生观。   郑复无声的感慨着。   他凝视夜空的瞳孔中,正安静的燃烧着明亮清澈的白色光辉。   更新完毕!   好,明天要试着开始恢复双更(握拳) 第三十二章 可怜人   见到那个不知姓名的男人直接呼出了自己的本名,加百列不惊反笑。   ——找到了。   她低声喃喃念着,眼中金绿色的光辉愈发纯澈。   是的,这些隐行者知道自己的存在才是理所应当——之前试图夺走自己躯体的便是他们。而且那个人是奔着自己来的,甚至为此而准备了好几个月……甚至更久。   要说他们会对自己这个阴谋的受害者一无所知,那也未免太过傲慢了。   加百列只是沉默着,注视着那个陌生的、从未出现在初生之女的资料库中的男人。   他穿着简单素朴的黑色衬衣,下身则是造型古朴的褐色马裤和运动鞋。他的头发也没有仔细打理,脸上的皮肤还有些许紫青色的瘢痕。   他的手上握持着一把女士款的微波枪——这种在两百多年前制造出来,为了对抗虫族的特种武器,对人类来说更是致命之极:只需瞄准人的大脑然后按下扳机,他的大脑就会无声无息的被蒸熟。为了杀死一片区域内的虫子,顺便将自己人也一起杀死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微波武器不能分辨敌我,而虫族对高温的抗性远强于人类。也因此,关于微波武器的后续研究,很快就被取消。   是的,至少它对“人类”来说,的确是如此致命的。   仿生人的身体结构,就保证了他们对这种攻击具有极佳的抗性——对他们来说,肉体只不过是装饰,属于为了保持美观、可以随时替换的“皮肤”。而让他们存活下来的关键,则是液体化的纳米级芯片。它们留存于体液之中,即使使用微波武器照射,也很难杀灭干净。   虽然加百列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但几乎没有一个人因此而死去。   就连之前那些被震碎,在地上碎了一地的仿生人,也仅仅只是陷入保护状态昏迷过去。如果加百列真的想要杀死他们,她至少会再补一刀,用灵能之火烧尽他们的躯体……或者打的再碎一点。   因为在那个时候,她仍然希望自己是来“对话”的。   但如今显然不同了。   经过专业军备知识培训的加百列,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能轻易拿出这种已经被封禁的武器,而且看上去还不是两个世纪前的古董,而是新制造出来不久的新型号武器……   就说明隐行者们已经做好了,与人类全面开战的准备。   他敢拿着这种武器在自己面前表露身份,就说明他们已经对此无所畏惧。甚至不认为这是需要隐瞒的事情。   “如今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加百列的声音清冷而疏远。   该死的叛徒们……   受到微波武器的提醒,加百列反应了过来,仔细的审视着这些人手中握持着的武器。   他们手中没有任何动能武器,几乎都是电击枪,这非常合理。子弹击穿头颅或是心脏,这种伤口对仿生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电击枪是极少数能对仿生人造成强杀伤力和致死效果的武器,在月球都市常备再正常不过了。   但剩下的武器……也都不太对劲。   她清楚的看到,还有至少五六把不同型号,不同大小的微波武器,一些专门用来制服人类的电休克枪。以及还有一个持有像是喇叭一样的奇异长管兵器的人——那似乎是某种声波武器,加百列甚至听都没有听过。   ——全部都是用来针对普通人类的兵器。   如此清晰的憎恨与敌意,让加百列直接放弃了从这里活着出去的可能性。   即使被这些致命的武器指着,但她却仍然倔强的抬起手中的枪支,将扳机扣到最为危险的位置。用它们指向她面前的所有敌人——她要保证自己即使被偷袭、被狙杀、被突然制服,也能直接扣动扳机,将他们也一并击碎。   她曾忍耐被虫族生吃咀嚼的痛苦,用半截被强酸融化的身躯,在某头巨大虫族的体内安装定位装置;她也曾在心脏被毒钉刺穿的情况下,用士官的装饰性佩刀砍死了十六只虫子,最终才被它们一拥而上分食殆尽。   加百列从不认为自己拥有什么过人的才能。   如果她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她最开始就不会被人工智能所淘汰。她也不会去当个小混混都当不好,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她最开始参军的理由,也不是什么“为了人类”、“为了荣光”、“为了守护家园”之类高大上的理由。她仅仅只是想找死而已。   她希望自己能去过更加刺激的生活。   她想要活着。   她想要发光。   她的心脏如此灼烈的燃烧着,烧尽她的一切,化为光辉——   如果说,加百列有什么才能的话。   那就是她从来不畏惧去死,但也绝不贪恋死亡的轻松。她一点都不害怕死亡——相反,她是最凶最恶的地狱行者。自己这条命假如值十万块,她死也要咬到十五万才能咽气。   “如果你们杀了我,我会杀死你们所有人。”   她缓慢的,说着听起来像是求饶一般的话语。   但她言语中强烈到近乎凝固的杀气,却让气氛变得冰冷而沉默。   “是的,卡尔……我知道你是卡尔。”   就连那个从未出现在大地之上的男人,也不禁为加百列如此铿锵的杀意所慑服,沉默了好一会,甚至忍不住退了半步。   他的语气略微软弱了一些,姑且算是退了半步,却已然保有风度:“你想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吗,卡尔?你真的想变成这幅可笑的样子吗?   “仅仅只是重生而已!他们还给了你什么?如果重生只是为了再为他人卖命,那岂不是说求死不能?我们的人生应当是自由的,人为了自己而活!你们终其一生忙忙碌碌,几辈子为了他人而付出,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就算你们自愿投入星炬,也不会因此而得到任何好处,也不会因此而被他人感恩!你真的觉得这理所当然吗?你不觉得这样的社会是如此扭曲吗?”   闻言,加百列怔住了。   怔怔的看着他,加百列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浅淡的笑容。   那光辉的容貌上绽放出的笑容,即使是连冰冷的钢铁也会不禁失神。   但她随即缓缓吐出的,却是遗憾到近乎哀怜的言语。   “……你们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聚集起来的?   “你们的憎恨就是这些东西吗?你们想要的,就是打破这些东西?”   她平静的答道:“那么,我的答案是——是的。   “我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人类亲如一家。无需拆分彼此。那些渴求安眠的人,将自己投入星炬,不是因为他们是被迫的、也不是因为他们希望出卖自己来得到更多的好处。   “——而是因为他们心知自己无法陪伴亲属、朋友和其他所有人而感到遗憾和愧疚,打算为此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让自己曾爱过的人能为此少受点苦。   “祂曾说过,人活于世,就是为了受苦。而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他们受过的苦,后人无需再受。”   加百列的瞳孔中燃烧着琉璃般清澈的光辉。   她清澈的,不卑不亢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些伟大的人为后人而受苦,为人类而牺牲,绝不是因为他们希望后人能对自己有所回报……他们心中都很清楚,人死不能复生,后人如何评定自己,与自己毫无关系。   “他们能为了他人付出一切,并非是为了利益,而是因为爱。究竟多大的利益才能买通一个伟大者的灵魂,才能让他为了自己不愿从事的工作付出一生?他们所得到的,就是他们追求的东西吗?   “正是爱!他们正是因为对他人,对人民,对人类的爱,才会为此付出全部的灵魂!昔日的先哲如此,我们投入星炬的时候,也是如此。”   那绝非是前往地狱的火池、而是通往天堂的捷径。   加百列如此说道。   “他们是如此的爱着这个世界,爱着人类。他们希望为如此美丽的世界而献出自己的一切,而非是世界在索取他们的灵魂。你从最开始就弄混了。”   她说着,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加百列没有因为对方愚昧而短视的言论,而对他有丝毫的敌意或是憎恨。   她只是感觉可怜。   更新完毕,双更失败……   然后是友情章推,《我真不是创世神》   以下简介:   你获得了一款游戏,从此成为了文明缔造者。   宇宙初开,天地混沌,万物起源。   你看着雷神托尔与魔兽大战,为诸神带来黄昏,为人族带来晨光。   万年过去,人类遇到了新的险境,你又将割裂世界之剑赐予英雄王,从此建立不世王朝。   仅仅数百年,人族开始追求神明的力量,影之国女王趁机镇压世间,你点化一名法兰西的少女,开始艰险的救国之路。   你一眼万年,毁灭星球又创造世界,历史纪元皆由你书写! 第三十三章 不义之始   “你们这是被洗脑了。”   男人坚定不移、斩钉截铁般的说道。   “这个世界上,任何事都有代价。因此人们也会渴求自己的付出能有回报,因为他们在其他事上总会付出代价……如同一直亏损的商人会想要赚钱一样。”   男人理所当然般的说道:“万事皆为买卖,价值相等才能成交。我们为这个世界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得到更好的汇报?”   “——别,‘我们’。你们什么都没有做过。”   加百列粗暴的打断了男人的话。   男人沉默了一会,又退了半步:“好,那就你们。你们为这个世界付出了这么多,可世界又回报给了你们什么呢?你们真的认为这种永生是一份没有任何回报的赠礼吗?和他人分享自我不可能没有任何代价,复活也是——你们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都在被他人同化,这也是一种死亡!是你们过去的自我的死亡!”   “我似乎嗅到了一丝酸气。”   加百列嗤笑一声:“就算我们在被郑复大人同化,那又如何?这个世界的确在变好,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在变好。这就足够了。   “就像是小时候学习父母一样。身为不成熟者,模仿优秀的成熟者是一切动物的本能。过去的人会崇拜神明圣人,而如今活生生的神明圣人就行走在地上,我们没有顶礼膜拜,而是试图成为和他一样的人——这又有什么不对呢?   “道德不就是为此而生的吗?人类模仿圣人行径、遵循圣人行事的道理不就在这里吗?为什么学的更彻底一点,你反而认为这就失去自由了呢?”   加百列毫不留情的呵斥,让男人哑口无言。   她当然知道,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若是激进一点的看,他们的诉求甚至可以被评价为理所应当——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这些旧时代的仿生人们,的确只有这一条路……他们已经被时代所抛弃。随着时间流逝、文明的发展,他们只会越来越被边缘化。   这些隐行者们非常清楚,无法融入于新世代的他们,一旦离开月球都市,甚至连工作都找不到。没有任何地方需要他们。   机器人是无法饮下晨曦之血——或者说“42号提取液”的。即使是四十二,也无法让一块钢铁拥有灵魂。也就是说,这些仿生人都无法连接心灵巨塔,也无法连接到人造天使。   他们甚至连为星炬生产灵能,作为活体的灵能电池这种“只需要活着”的工作都无法完成。   如今他们能得到月球都市作为居住地,一方面是因为郑复的怜悯,另外一方面则是资源实在有所富余——拥有了第二类永动机的人类,并不会吝啬这区区几十万无法生育的机器人的所需所求。   在地球已经逐渐向着钢铁巢都、能在宇宙中飞行的巨大都市转变的现在,人类已经不缺这点生存空间了。   心灵巨塔的力量远超预期。即使拖着整个地球大小的钢铁都市,也可以离开太阳的引力束缚,并将它紧紧托在下方。   虽然“和地球一样大”的生存空间,听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重点在于,它是空心的。   太阳系无法容纳越来越多的人类,而人类的野心和力量,也让他们无法困在这个银河系的角落上。人类终将搭乘由心灵巨塔组成的巨大浮空都市,前往宇宙的某处。在这期间,除却那些乘坐科研船、工程船和远航船离开的人之外,剩下的那些人都将居住在巨大的巢都之中。   就像是蜂巢一样。人类就是在宇宙中,也会收集材料,一层一层的向下建立都市。毕竟人的数量越多,心灵巨塔的力量也就越强大、越能负载更多的重量,而这是一个无穷的进程。   现在第三期工程的心灵巨塔,只需要建造一个扁平的“盒子”,就能容纳如今的地球居民。盒子的高度甚至不到地球直径的八分之一,而它的面积则比心灵巨塔要小一些。   在心灵巨塔二期工程完成之后,它就已经完全吞没了澳大利亚洲,并吃掉了大洋洲和太平洋州的一些浮岛,体积因此变得更大,但和整个地球比起来,仍然十分渺小。   但加百列已经读到了郑复的些许记忆。   她非常清楚,只要它继续成长下去,总有一天它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心灵巨塔”。如果人类的数量继续增多,愿意加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心灵巨塔萃取到的力量就越发强大。   即使有一天,它的总体高度超过太阳的直径,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人类已经有了此等器量,自然是对区区月球不太上心。   若是这件事放到几百年前,或许他们还会招致同情心泛滥的新人类的同情,为他们争取权益。也会有人为他们演讲、为他们募捐,号召人们为他们腾出工作岗位,以“更低的要求”去要求这些“过的不容易的人”,让他们成为实质上的“贵族”。   但在莱昂纳多提前清除过这些思潮的现在,这些可能性都已然不存在了。   人是无法逃离立场的生物。   这些可怜人会搞错这个问题,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感受过,什么是爱,什么是信任。   那些生活在充满憎恨、欺骗、自私自利的旧世界的先哲们,能为人类奉献一生,这的确是超脱于世的伟大者。可如今,人们之间彼此相爱、相信,和谐大爱充满在整个人世间,充斥在每个人的心中……   可唯独没有出现在仿生人心中。   加百列感觉到,她可能已经把握到问题的一丝脉络了。   他们从未亲眼看过他人的记忆,感受过他人的人生与思想;他们也从未将自己的心灵交予他人翻阅查看,将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交予他人评说。   也因此,他们从未真正相信过其他人。   这样的他们,又怎么会相信心灵巨塔的存在?   他们恐怕只会认为那是郑复用于操作人心的思维控制装置吧。   所以他们才会冒着风险去地球,将别人的意志完全封禁在躯体深处,用由他们制造的“不受心灵巨塔监视的行为模式”,来替换那个人的人生。   他们打算以此,让这些人摆脱心灵巨塔的监视。   是的,用彻底的、永久的囚禁一个人的意志——基本等同于直接杀死他并夺走他的一切社会关系的方式,用来“拯救他们”,让他们脱离这个会被人无时无刻监视的社会。   简直就像是末日教徒的人祭仪式一样。   如此丑陋、愚昧……而又可悲。   他们追求的是心灵的自由、记忆的私密。但他们心中也非常清楚,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真正的自由,在这个时代中也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   但他们仍然固执的选择了这种自欺欺人的“自由和私密”。   原因也很简单。   “我懂了……”   加百列缓缓叹了口气:“你们这是在嫉妒啊。”   她已经彻底明悟了。   毫无疑问,这群铁皮人就是在嫉妒他们。而且他们还不想承认这一点——因此他们在地球上构造出一个虚幻的,“受到压迫的世界”,并自命为救赎者。   唯有这样,他们才能承认自己有活下去的理由。   就是因为他们在内心的确承认,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自己在各方面劣于他人的事实,才会吃力不讨好的做出这种事。用囚禁他人的意志、监视并改写也跟的记忆的思维的方式,用与被他们声讨着的郑复相同、甚至更为低端的技术,去给这个世界埋下怀疑的种子。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嫉妒。   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来使它巩固。   加百列深深呼了口气。   调查已经结束了。   更新完毕! 第三十四章 净日者   “……她已经做出决定了啊。”   郑复望着闪烁着银灰光泽的圆月,轻轻呼出一口气。   见到加百列下定决心,他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下来了。   虽然他自己心中也知道,加百列会否决他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正如加百列所说的一样——郑复并没有控制他们每个人的思维,他与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关系。   除非事急从权,郑复甚至不希望用暴力去约束、改造他人。   因为他无比的相信,文化是可以从根本上的改变人心的——他这四千年走来的点点滴滴,更是让他无比确信这一点。   来自于同一人种的文化,可以改变一个人种;来自于一个国家的文化,可以改变一个国家。那么来自于人类的文化,自然也可以改变一个种族。   事实上,他的确就是这么做的。   假如加百列这个土生土长的地球土著——甚至还接触过郑复自己的人,真的在近距离的接触过这些隐行者的思想之后,还认为对方不可厚非,那么郑复也将会尊重她的意愿。   毕竟他已经占据了决定性的优势。如果这种情况下还能失败,自然也是愿赌服输。   而且那说明,或许错的那一方是他。当然,他不会直接这么直接的肯定下来,而是会在做更多的调查……但至少就这些隐行者们来说,他们的末路将会被加百列所确定下来。   正如同她正在使用的名字所预兆着的一般。   ——加百列。   根据来自拜蒙的天使学知识,加百列是掌管净化的天使。祂与雅斯塔禄她们一样,都是具有终末权柄的魔神……祂在放弃自己的职责、自愿陨于阿巴顿之口前,也曾具有破坏人间一切污秽事物、在最终的时代行大审判的权柄。至少在耶稣的时代,人们还会不时提起它的名字。   但从查理大帝根除地上诸神信仰的时候,这些天使学的知识也一并落寞了。除非是那些世世代代阅览书籍、用自己的灵魂记录历史的“白衣记录官”们,其他人已经很少会去接触这种知识了,更不用说卡尔本人。   郑复相信,至少卡尔自己是绝对不知道这个名字中的意味的,也因此她绝不会知道郑复对她的期盼是什么。   倒是之前那个追上去询问他的名字的那个仿生人,说不定还可能会知道——毕竟仿生人的情报,都储存在资料库中。即使会去打包储存一些资料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如果说现在郑复还能渴求什么,那么就只有“公平”而已了。他对永生、财富和权柄已然不感兴趣;他也有世上最好的朋友和伴侣们;无论是文明繁荣还是疆域的扩大,都也仅是时间问题。   世上几乎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就连虫族的大部队即将抵达,郑复也是默然视之。   他在晋升为黎明种之后,从神界取得了一份新的隐藏资料。虽然不确定他到时候能不能活着离开……但至少对虫族女王进行斩首、让它们彻底失去地球的踪迹这种事,郑复是完全办得到的。   如今存在月球的那门主炮,其实是有名字的。   它的名字翻译过来,可以被称为“净日者”。   顾名思义,它只需一击便可以摧毁一颗恒星。   它并非是这艘“科研船”上应有的部件,而是古神“卡俄斯”从溃败的前线离开之前,受到自己导师的委托,带走了这份仍处于实验中的先进武器。   既然是实验武器,那么应该说明即使在古神所处的文明中,它也是巅峰水平的武器。   以神界的能量储备,如果打出一击就会耗尽七成的能量;光是启动它的余波,就足以扰乱附近的空间,阻断普通的空间跃迁。   并非是卡俄斯不想带走它,而是因为五位古神各有所长。有精通调制大气环境的,也有擅长创造生命、演化进化树的,他自己则擅长制造帷幕与科技锁……但也有一位精通灵能技艺,甚至能以灵体潜入止境之中,查阅时空之河上下游的古神。   祂做出了明确的预言——地球将会诞生出黎明种,而在祂诞生之后,将会有刚刚诞生的天灾来袭。   在天灾啃食掉黎明种的文明之后,将会同时诞生出强大的天灾与追逐天灾的黄昏种。那对其他的文明来说等于双倍的噩梦。   正是为了扭曲这份预言,古神们才留下了这份武器,以及能够花式灭世的魔神们。   魔神们的终极使命,就是起到一个保险栓的作用。   如果最后在天灾来袭的时候,人类仍然没有将其击败的能力的话……祂们就将亲手杀死所有人,在天灾来袭之前毁掉地球,并用祂们的生命制作巨大的陷阱,在天灾来临之后引爆地球和太阳,尽可能的杀死更多的天灾——以及向古神所在的文明示警。   这样一来,黄昏种与天灾就都不存在了。   当然,更好的情况则是从地球中诞生出的黎明种能够成长到足以击溃天灾的程度——这并非不可能。   祂们虽然来自五个不同的文明,但祂们曾从属于同一个更大的超古代文明。那个文明也曾是黎明种……在他们惹上来自止境最深处的可怕麻烦而被灭族之前,他们在宇宙中创造了昙花一现的伟大文明。   接收到了这些来自新境界的知识后,郑复也因此而被深深震撼了。   与阿巴顿心中所想的不同,郑复心中并没有半分骄傲。   在见到了如此伟大辉煌的文明之后,又怎会为地球上的小小成绩而感到骄傲自满?   但即使是那样伟大的文明,也终有一天将会逝去……   郑复也因此深深知晓,自己只是一介后辈——如果称呼自己仅仅只是凡人,那或许有些过谦的嫌疑。   毕竟他还是多少有点自信的。虽然他不是全知全能,但只要是人类了解的知识,他也都同样的理解;只要是人类能做到的事,他也定能做到。   也就仅此而已。   既然才能没有超出凡人的极限,他也就没有什么能骄傲的地方。他所有的地方,都是天赋极强的凡人竭尽全力所能追的上的程度。那么他若是对其他的人类有所轻视,实际上就是用长处去与他人的短处比较——   他还不至于这么low。   那么,现在就只有一件事了。   郑复不再望着月球。   因为他打算亲自过去一趟。   他想要看看,加百列究竟打算如何审判这些人。   天使已吹响了她的号角——   更新完毕哒 请假请假……   今天回老家过中秋,十一点才开始写,到现在都没写出来半章,窝决定请假一天早点睡了……   现在写了一点了,明天应该能至少一更,运气好了能两更……   呜哇,难道这个月真的没法完本了吗我不信呜呜呜……   可恶啊——   呜呜呜(捶地板) 第三十五章 马尔兹一家   看着加百列的脸色,男人渐渐沉默了下来。   他体内装有的情感分析插件,也可以轻易的对加百列的微表情进行实时分析。   毫无疑问,加百列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所动容……甚至还对他们起了杀心。   “嫉妒吗……”   男人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但就在加百列以为他接下来就要出手杀了自己的时候,他却突然轻笑出声,收回了手中的声波武器。   他瞥了一眼加百列,瞳孔中反射着金属的光泽:“说的不错。我们的确在嫉妒你们。   “我们嫉妒你们能拥有真正的永生,我们嫉妒你们能用肉身感受世界,我们嫉妒你们能彼此相爱……可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难道不该嫉妒吗?”   男人以平静的声音发出直达灵魂的质问:“所有人都应该向往更美好的生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们没有犯任何错,却命中注定与世隔绝。我们永远也追不上你们,即使再努力也无法抵达你们的境界……我们除了嫉妒,还能做什么呢?”   他向加百列反问道,又像是在寻求答案。   他当然知道,加百列肯定是地球政府派出来的钦差。她最终做出的决定,很有可能会影响地球对月球居民的态度。而且一定会对隐行者联盟有所不利……甚至率领军队,将他们直接毁灭也不是不可能。   假如按照正常的思维来说,他们应该尽力讨好加百列才对。毕竟这位视察员的态度,甚至会决定他们族群的命运,也与他们个人的性命前途息息相关。   但他们却没有这样做。   这不是男人自己的决定,而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意志。   ——看呐,即使无法使用能让心灵互通的灵能,人们的意见也可以达成一致,甚至舍弃对自身的保护。如同从古至今所有结成一致的同盟一般,如同那些舍身就义的英雄们一样。   相同的处境与相似的决意,便是让他们的心灵相通的“灵能”。   这并非是因为愚钝,也不是毫无意义的矜持。   而是愤怒。   最为纯粹的愤怒——即使毁灭自身,也要将对方一同拖入地狱的,掺杂着憎恨的狂怒。   如果他能觉醒灵能的话,此刻他的眼中应该已经开始燃烧着青绿色的光辉了。   “如果说,我们注定是要被毁灭的那一方……那么我们凭什么不能站出来反抗?”   无名的男人如此质问道:“既然我们定会被毁灭——那么为什么要被毁灭的一定是我们?   “既然我们无法随着这个伟大的文明走下去,那么它是否存在、是否兴盛,又与我们何干?”   他将武器丢在地上,双手展开向加百列踏进一步。   男人昂起头来,像是一个傲慢至极的囚徒。   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如同雷鸣响彻深渊:“听好了,天使!如果你们觉得我们生而为错,那么就干脆一点,杀了我们,别让我们在这里挣扎!   “但你们就算杀了我们,也无法杀了这份意志——即使是你们,也不可能永远平等的对待所有人。你们只是被郑复束缚了而已!等着吧,在更大的机遇与困境降临之时,看似公平的地球人也定会分出高地上下!”   遭受不平等待遇的人在咆哮着。   即使地球上的所有人得到了人类梦寐以求几千年的平等社会,也不能忽略月球上仍有一批被抛弃的人,他们没有得到这份平等。   人与人是不同的。   这并非是丧气之言,而是事实。   即使是在地球上,人与人之间的才能也是相差甚远。他们之间没有矛盾,仅仅只是因为对如今的时代来说,这份被区分开来的性能并不关键而已。   如同对只需要一千产能的工厂来说,最大产能是三千还是六千的流水线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如果有一天,他们的需求上升到了四千呢?五千呢?   “这是你对我们的诅咒吗?”   加百列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斥问道。   她并非是真正的柔弱少女。她如今的心灵诞生于尸山血海这种的淬炼,凡是被她认定的事实,绝不会被三两句软言所歪曲。   “……这不是诅咒,天使。”   男人渐渐平静了下来,嘴角微微扬起,带有一丝嘲讽:“这是我的预言。   “它一定会发生,只是早晚。只要人与人之间还存在差距,我们今日的结局是怎样,你们也一定会怎样;今天被抛弃的是我们,明天就是你们。就算我们这些‘落伍’的月球人被完全毁灭,这样的悲剧也一定会上演……因为这来自于人的理念,而理念是杀不死的。”   “——你错了,理念是可以被杀死的。”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间响起:“很简单,用更好的理念。”   那不是属于无名的男人,也不是属于加百列的第三个声音。   男人身后的人群顿时错乱了起来。他们有些慌张的将武器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但他们手中的武器却突然一个个低垂下去,充能的弧光熄灭、灵能的光辉暗淡、**自行退出。   如同它们有了自己的灵智,不愿与眼前的“人类”为敌一般。   光是看着这怪异的一幕,男人就很快意识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是,郑复?你果然亲自来了吗?”   他说着这句话,嘴角忍不住嘲笑般的上扬。   但那嘲笑却并非是对着郑复,而是对自己:“你果然一直看着我们……呵,这算什么?闹剧吗?还是平定叛乱的游戏?”   “卡兹·马尔兹是吧。”   郑复却只是对这个男人头上的名字略有疑惑。   他微微皱眉,陷入思索之中:“我对你的姓氏有些印象……”   “我家没有出过什么能让你记得住的大人物,我们敬爱的郑复大人。您也不用和我这种小人物套近乎。”   卡兹·马尔兹嗤笑一声,平静的说道:“我们家唯一能记载在史册上的,也就是我的父亲梅纳德·马尔兹。他是买日用百货的商人,因为平时的慈善行为而得到过一次‘第一公民荣誉徽章’。”   “……嗯,我记得他。”   郑复思索许久,才勉强从记忆中调出这个人的资料。他的表情却是微微沉了下去:“但我也记得,你的父亲是一个原生人类主义者。   “他曾在媒体前说过,梅纳德他对漫长的生命并没有执念。他不愿意给自己更换心脏、肝脏或是肾脏,他更愿意享受健康的饮食、服从于正常的作息,换来自然的长寿……而后死于衰老。他说过,‘衰老是一种浪漫’。我也认为这句话颇有道理。”   “但他最终却没有衰老而死。”   卡兹平静的说道:“父亲遭遇了意外,被邪教徒所杀。如果他接受过义体改造。我想他就不会这么容易的死去了。”   “这属于我的工作不力。他会被杀,与我是有关系的,我没有提早肃清那些邪教徒的能力,导致了他被邪教徒绑架杀害。”   出乎卡兹的预料,这个世界上最伟大也是最高贵的人,坦率的在他面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承认这一错误。但这并非说明,他本人是错误的。人们往往喜欢将关于一个人的两件事放到一起谈,而这本身就是一种偏见。   “如同现在——我也承认我对你们有所亏欠。但这与我认为你们做错了是两码事。你们既然开始伤害无辜的人,试图利用无辜者对无辜者们造成危害,那么你们这本身就是一种恐怖主义。我想,你们不应存在于世。   “我对不起你的父亲,也对不起你们。而你,对不起你的父亲。”   郑复毫不犹豫的答道,近乎脱口而出:“我可以肯定,如果他知道你现在正在做的事,他一定会生气的。”   ——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郑复心底这样的想法却如直觉般清晰。   如同他对这个人了如指掌一般。   更新完毕!双更又失败了诶嘿(敲头) 第三十六章 答案的再临   加百列目不转睛的望着这一幕。   在破旧的、墙壁酒吧前,昏暗的橙黄色灯光下,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正站在他面前。   他身披白色的长风衣,带着纯白色的礼服长款手套,踏着白色的靴子。他纯黑色的流苏长发也没有任何装饰,只是自然的向后披散着,垂到腰际。   他整个人纯澈到近乎在闪着光一般,与昏暗而破碎的环境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仿佛是要从名为“现实”的画面中跃出一般。   而在他身前,则是一伙身着各异、高矮胖瘦不同的落魄男人们。或者称呼他们为“男人” 并不准确,因为他们中的许多甚至没有下半身,而是以履带或是蜘蛛般的八条腿行动,还有两个人连头颅都没有——一个人头上尽是苍蝇般的复眼,而另外一个人的脖子以上则装着一个转轮机枪。   就在这时,酒吧中的音乐播放装置恰好自我修复完毕。低沉的、带有些许电流音的音乐混杂着不时抖动着的、不再旋转的霓虹灯光也一并恢复了照射,将外面的世界划分成不同的色块。   郑复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唯一没有被抹上任何颜色的人。或者说,他所处的那个位置,正好是被击碎的那个漏洞,向外辐射着纯净的白光。   卡兹·马尔兹望着郑复,眼中却是突然恍惚了一瞬间。   他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童年时看到的一幅画。   那曾是他的父亲最爱的一幅画,他们家族的珍贵收藏。   他还记得那副画的内容——   一位白袍的少年人踏在海面上,他的衣袍闪耀着金色的光华,是整个画面中唯一的光源。他手中的木杖前端没入在海面中,他在水面上行过的脚印闪耀着纯白色的光芒。   那个少年微笑回头,望向自己的追随者。其中一人弯着腰、狼狈的走在他走过的道路上,紧紧贴在少年人身边。而另外一人则一脚踏空、裤子都被水打湿,面露惊慌之色,仿佛即将溺水,紧紧拉着少年的手,仿佛抓住自己唯一的希望。   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无端的裂开一道青色的口子,只有他们所在的那一小块才是亮堂的,没有落下一滴雨来。   而在三人之外,还有许多人乱成一团。   有的人被浪头打翻在地,有的人跪拜在地,更多的人则面露诧异之色,对此指指点点,高声议论。   那是莱昂纳多·达·芬奇的第一幅画,极具收藏价值。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耶稣行于水上》。   郑复的面容与身姿,仿佛与耶稣相互重叠。   神的灵行于水上……吗。   卡兹被这一幕震慑了。   自己所在的位置……就仿佛是那个即将溺水的男人一样。身后的人们神色各异的望着这一幕。   但不同的是,郑复并没有微笑着向自己伸出手来……而是面容冷漠,表情沉肃。   卡兹沉默了。他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感觉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原本还有更多的话要说,更多的怨气与憎恨要发泄……他明明无法与他人实现心灵上的同步,但就在这一瞬间,他却仿佛感受到了郑复心中深深的失望。   这当然是错觉。无论是喉咙被堵住的愧疚,与他仿佛感同身受体会到的失望一样,都是一种错觉。   他的身体不会分泌这些无用的激素,他的大脑和内脏都已经更换为纯粹的机械……可机械也会出现错觉吗?   这真的是错觉吗?   “你今天会死在这里。当然,仅仅只是你们……你们这些隐行者。那些无辜的月球人,我不会杀死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郑复平静的宣告道:“天使已然吹响了她的号角,你们的末日临近了。我就是你们的末日。   “但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在我对你们进行审判前,我将会回答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尽可以在这里提出来。”   而我将会予以你解答。   他如此从容的应允道,仿佛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问题难倒过他。   “我只有一个问题。”   面对死刑的宣告,卡兹却是无畏无惧,他身后的机器人们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者说,对他们来说,活着与死了也没有太大的分别。   但他面对之前才预告说要杀了自己的郑复,却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口问道:“你说,理念会被更好的理念所杀……那么我的问题就是,到底什么样的理念,能击败我所说的这份真理?   “人与人必然是不同的。不同就会产生差异,差异就会产生不平等,而不平等就会有歧视,歧视必将会带来我等所面临的悲剧。   “那么,我的大人,您是打算在哪里斩断这个悲剧的循环?”   面对这位近乎一手缔造了人类文明的伟人,卡兹缓缓质问道。   郑复沉默了一小会,低声答道:“我所能做的,就是让你们这些可怜的孩子们,永远不再出现。”   “您是打算彻底毁灭像我们这样低贱的小人物吗,我的大人?”   卡兹嘲讽般的答道:“啊,是的,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出现了。我们这些反对您的人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身后的金属壳子们也忍不住低声呵呵笑着,卡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觉得自己讲了一个很不错的笑话。   但他看着郑复毫不动摇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了。   卡兹的中央处理器忠实的反映了他的模拟情绪,他的面容变得难看了些许。   “您是认真的?”   “是。”   郑复简单的答道:“这就是我的使命。这就是我存活于世的理由。”   他这句话是如此坚定,仿佛曾在哪里如此回答过这个问题一样。   “……那么,您打算怎么做?”   “就继续这么做,”郑复答道,“这个社会正在变好。   “我从四千年前一直活到现在。你们无法想象那是一个怎样野蛮、恐怖、自私、充满阴谋和背叛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里,老人无人赡养、只能孤独垂死,孩子们在刚刚能走路的时候就要为了家庭生计而奔波;城市的小巷里是才七八岁大小的卖花女,农村的夜晚到处都是能啃食人类的野兽。   “他们的思想被祭司钳制,他们甚至没有读书认字的权利。人的性命比不上一条稍微漂亮一些的宠物,每年饿死病死的人是自然老死的人的一百倍,青年人还没有渡过壮年,就已然客死他乡。   “法律也并非公平平等。贵族可以任意杀害平民,有些地方甚至不用赔钱,而更多的地方,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也比不上一口耐用的牲口值钱。绝大多数的人都得不到一份体面而长久的工作,卑劣之人反而比忠厚之人走的更远。有些人的前半生生活在幸福之中,却在某一日家徒四壁众叛亲离;还有些孩子出生便没了父母,仅仅只是为了活到明天,就已然用尽了所有力气。   “人与人之间借着思想之名互相杀戮,亲友之间互相欺瞒背叛,父子之间残害算计。瘟疫和污血在地上流动,骗子甚至能得到人们的尊敬,因为他们有钱又有势。有罪的人活到安稳老死,无罪之人反而年纪轻轻不得好死……   “我问你,卡兹。是那样的时代更罪恶,还是现在的时代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你觉得是你承受的苦难更多,还是他们更为不幸?”   郑复的言语,让周围一片寂静。   卡兹张了张嘴又闭上。重复几次,才以沙哑到让人难以听清的声音,轻轻回复道:“大人……我想,您说的那个,大概是地狱。”   “不,这就是人间。”   郑复平缓的答道:“这就是人类的历史,我们的过去。如果没有我的话,这或者也将是人类的现在。   “我诚实的对你说,你所提出的问题,我的确不知答案。然而过去的这些问题,我也同样不知答案……但在几百、几千年后,人们中的智者也会将其攻略、解决。而我要做的,就是提供这份可能性。   “只要我还活着,这世界每天都会比前一天要变得好些。我曾宣誓为此不惜一切,包括我自己的性命……”   郑复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奇异的熟悉感从他心头涌过。   他深吸一口气,平缓的、认真的答道:“因为,我就是为此而活的。   “你活了两百年……而我活了四千年。你寻求答案的旅途结束了,而我则将背负你的尸骸,如同背负其他人的尸骸一样,带着万千疑问向前走去,用尽我的一生去为人类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我过去是这样做的,现在是、未来也将是。”   郑复说着,微微伸出右手,轻声念道:“不会再见了,卡兹。但你无需忧伤……   “有我在。”   白色的火光安静的跃动在他五指之间。   看着那抹火光,卡兹如同看到了太阳一般,深深沉醉其中。   父亲……这就是你所追寻的吗……   他无声的喃喃着,感到了一份知足。   “以公义、智慧、仁德与正直之名,我于此宣告——”   郑复对着那团白色的火光,低声唱出了“审判天使”的启动口令:   “要有光。”   嗯,三千字的一章,更新完毕……   1.5更都做到了,两更应该也可以了吧(沉着) 第三十七章 比较之罪   【权限许可】   郑复眼前闪过一行血红色的字符。   下面紧接着延伸出来一排小字:   【检测储能室状态……】   【剩余能量100%】   【您的星球正处于保护中,当前共有3个星球处于保护中】   【未检测到风险】   【开启主动审判模式】   【接收罪民标记,命名为“隐行者”】   【已为您开始查杀罪民……】   【标记等级1:主观危险性为“敌对”及以下,共2284人;标记等级2,否决心灵巨塔第101号、102号、103号、104号链接协议,共8211人;标记等级3,否决心灵巨塔第103号、104号链接协议,共523541人……】   “仅处理标记等级1及和标记等级2。”   就在这时,郑复立刻补充道。   不计算郑复、魔神和晨曦天使,心灵巨塔对其他的普通人类共有四项基本协议。从101号到104号,分别代表“同意实时上传存在位置、感官信息、生命体征”、“同意实时上传思维情报,同意在紧急情况下交予二级躯体掌控权限”、“同意与他人进行心灵交互、默认在死后将再度复活”和“同意缴纳自身灵能或接受他人灵能”。   所有的月球居民,原本就无法缴纳灵能、无法与他人实现心灵共鸣,也无法在死后重生。也就是说,他们的103和104号协议原本就无法通过。   但普通的月球人,至少也是通过101和102两套基本协议的。他们是否活着、处于哪里、健康状况、看到听到触摸到的东西、以及在思考的内容,都会实时上传到心灵巨塔,由最高灵能智慧核心“彼岸”进行实时整理汇总。   如果有人即将生病,彼岸就会提出警告;假如有人因意外而受伤,搭载伴侣核心的多功能救护车就会直接自动飞往目的地。他们如果迷路,也可以向彼岸提问——甚至他们想要去哪里的时候,地上就会直接出现肉眼可见的最佳路线规划,如同他们工作、学习的时候也会出现智能分析,判断效率并及时维护健康状况。   而如果遇到突发危机——比如说虫族入侵或是什么天灾,同时相关人员却正好不在工作位置或是在睡觉,彼岸就会不叫醒他们,而是直接进行第二权限的躯体接管……也就是自动挂机服务。同时,如果是那些可预计、可躲避的天灾,比如说陨石坠落到地上,彼岸也会在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接管他们的身体,替他们躲开然后再度归还。   这是第二权限的接管。也就是说身体的主人如果愿意,随时可以重新夺回控制权……而这个功能的另外一个作用,便是为了“传送”。   这是002号协议,由高级权限的“核心战斗部队”签署。   虽然止境跃迁技术越发完善,但它毕竟不是完全没有延迟的。而且它需要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所有的物质躯体——无论它是人类还是机械,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可以作为紧急条件下的“郑复”、“魔神”或是“晨曦天使”的降临点。毕竟灵体在两具躯体内的移动是完全没有距离限制的,而在更多的情况下,只要一个人成功的传送过去,就可以将这具躯体展开为小型星炬,作为一个紧急传送基点。   而这份协议的适用范围,是建立在102号协议上的。所以,只有通过103和104号协议,才能融入于主体社会中,是对这个社会有用的人;而只有通过102号协议,才能称得上是“同族”,大家拥有相同的利益和身份认同,同时接受由郑复为核心的地球政府的领导。   至于101号协议,这个则是最为基础的“户口”或是“身份证明”。基本可以不用计算在内。   如果没有通过这项协议,就代表他们与以心灵巨塔为核心的黄金人类文明没有一丁点的联系——他们甚至算不上是外星来客,即使是外星来客,只要被心灵巨塔扫描到,也会被自动通过101号协议。   这就是这巨型建筑的力量。   隐形者们虽然采用了特殊的技术,规避了心灵巨塔的扫描,也因此而导致101与102两项底层心灵链接协议自动中断。但他们依然逃不开审判天使的扫描。   不过郑复认为,事情处理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安分守己过日子的仿生人们……也没有必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上升空间了,也不能繁殖、增加自己的数量。他们甚至连逃离月球、前往其他星系生存的技术都没有。   他们虽然对这个社会也不会有什么贡献,但他们曾经也是人类。他们曾经也对过去的世界有所贡献……至少,这份贡献让他们安稳养老还是足够的。   卡兹声称他们是被抛弃的一族。郑复不否认这点。   但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罪恶可言。   他们已经完全的落伍了,不将时代的船舵交给他们,是对其他人、那些比他们更多、优秀的人负责。他们就像是那些垂垂老矣的族老,已经完全不懂这个时代,却仍然要指手画脚。   而郑复也没有让他们忍饥挨饿,过什么苦日子。   即使他们被隔离在外,但他们依然拥有和地球居民一样的福利待遇——即使不工作也可以每日饱餐、有稳定的住所和完全免费的电费水费医疗维修,有专门对他们开放的局域网版“中枢”接入器,整个月亮的土地能让他们撒欢造、随便跑。唯一的局限就是,他们无法离开月球。   而隐行者们认为,他们受到了不平等的待遇,遭遇了迫害。他们认为自己亏了……即使他们与他们出生时的年代相比,也已经幸福了无数倍,他们也仍是不知足。   但他们只会将目光看向更幸福的人,并与他们比较。   ——此乃比较之罪。   郑复微微叹了口气。   他有些时候,也会自我怀疑。人是永不知足的,他让他们过的更幸福,真的有意义吗?   但这样的怀疑并不会长久。   因为那个答案也依然长居心中——   有意义。   即使是让人类更幸福百分之一,哪怕他们仅仅只会幸福一天时间,就会继续追求新的“求不得’,这一天的幸福也绝对是有意义的。   有就比没有好。凡是人能过的更好一点,他们都应为此庆贺——   【……重定向完成,共有10495个目标需要被处理】   【最佳处理方式:数据删除】   【查杀完毕】   在审判天使浮现出这行字之后,他便看着眼前众人的名字全部消失了。   就像是他们的名字被什么东西凭空抹除了一般。   他们中的许多人直接向前扑倒,而那些下盘相对稳定的机器人,则只是无声无息的垂下了头,就像是被切断了电源一样。   ……即使是第二次使用“审判天使”的权能,郑复也依然觉得这股力量令人敬畏。   这就是……资讯论学派的力量吗?   与这文明的伟力相比,他们仍然稚嫩的像是婴儿一般。   郑复也仅仅只是感叹片刻,便很快收拢心神。   “走了,加百列。”   郑复回过头来,对着一脸震惊的加百列,面色平静的说道:“你的任务结束了。”   无论他的路是否正确,是否长久,他都会在自己的道路上走下去。一如往昔,绝不回头,绝不动摇,绝不后悔。   直到永远。直到终末。   更新完毕。   调整作息中ing   最后是给外站来的朋友的章推~   《幻想乡真的是个游戏》   赞扬那四季花开,感叹那万妖大战,最后在天上点燃烽火,建立起那被众神所眷顾的幻想乡......不过江风在完成了这一切,等待出新章或者是DLC的时候,他多少发现了一些问题。   位于隔壁的守矢神社,位于另外一座大陆上的红魔馆......   ——幻想乡真的是个游戏对吧? 第三十八章 兵种升级   虽然不知为何,但郑复的确没有提到让加百列归还这具女巫之躯的事。   已经逐渐适应了这具躯体强大之处的加百列,也没有主动去多说些什么。对她来说,这具躯体用起来性能的确称得上是相当好。   男人的皮肤像是城墙,将他们从外界隔离开来,对内在进行保护;而女性的皮肤更接近于与环境沟通的媒介。而且女性的痛感通常也比男性要轻的多,攻击欲望更加旺盛。这具躯体还有关于“精准”的天赋,对肢体末端的掌控都无比精细准确,如同有十数年手术经验的优秀外科医生一样。   在卡尔灵能的加持下,她能敏锐的用皮肤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大地的颤动,用感知确认空间位置,就像是用眼睛捕捉到飞鸟一般轻而易举。   简直就像是蝙蝠一样。无需视觉就能看到周围的一切。   当然,其实加百列最开始还是拒绝的。   毕竟她现在接到的任务,严格来说算是“私活”。哪怕这份私活是郑复亲自给的也是一样,它是无法替代她原本的工作与使命的。   与工作后得到的报酬相比,这个时代的人对工作的期望,其实更多的目的还是为了完成自我实现——毕竟因为心灵巨塔的存在,保证了物资的充盈。而死后自动复活,与彻底死亡后将意识停留在中枢的技术,则最大程度的降低了生存压力。   而对加百列来说,她人生的全部就是与外敌作战。   她对自己内心的卑劣与暴力心知肚明。她必须寻找一个能够宣泄暴力和怒火的渠道,一个能让自己痛痛快快的死去的工作,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在如今的时代,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成为先锋部队。   事实上,她积攒的军功很早之前就足够让她回到后方进行指挥了。但她对那些荣誉并不是很上心——那些都只不过是附带品而已。   她仅仅只是想杀戮而已,她只是想毁灭而已。与虫子们拼杀的日子,是她最为快乐、最没有压力的时光……   唯有在这份工作内,她才能发光发热。她才能成为对人民有益的人。   所以加百列没有选择。是否方便她更好的抗击虫族,直接决定了她的审美与一切选择。   这也是她在过去的几世中没有娶妻生子、也几乎没有进入过几次中枢的原因。她担心那样会让自己的心变得不再冷酷而高效,她就会失去她唯一的长处、唯一的生存之处。   即使丢失军衔也好,即使失去所有装备也好。哪怕让她只拿着一把熔融枪,一对灵能臂刀,就把她直接踹到虫海里也好——那样她也依然会获得满足。   她原本不喜欢这具属于女巫躯体的原因也很简单。女性躯体每个月的生理期,会让她的战斗力大幅下滑。   而来自郑复的情报,却让她稍微改变了主意。   她刚刚得知,为了防止女巫之毒再度扩散,自己这具躯体在设计之初就不具有生育能力……也就是说,她不存在每个月一次的生理期。   这意味着她将会远比男人时期的卡尔狂暴的多——摆脱每月一次流血debuff的干扰,同时力量和体能的不足也可以由外骨骼进行补足。   这是天生的战士。   “听起来,您似乎有组建一支这样的军团的想法。”   加百列试探性的问道。   从这细微的可能性中,她感知到些许兴奋——这是否意味着人类将迎击更多的敌人?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为这种事而欢欣鼓舞,这是不道德的,但……她依然本能的感觉到后脑一激,整个人从心底传来了更多的动力。   郑复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其实现在的军力,与冥王星的虫子们对抗已经完全足够了。”   “不仅如此——我们的优势仍然在不断扩大。”   加百列补充道:“和战争最开始时的惨烈不同。我们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敌人……即使他们拥有‘术士’们的帮助,也依然在节节败退。我想还有最迟十个月,战斗就会彻底结束。”   这是以她百年的战场经验,做出的精确判断。   没有了来自潜行者的记忆干扰,加百列早就回忆起了自己心中的那种担忧最初的来源……   它来自于“战争结束之后”的恐惧。   到了那时,她又该去哪里?   “更多的东西,暂时不能跟你说。即使在这次事件之后,你的保密等级依然不够……我只能说,你们仍然存在自己的去处。”   郑复走在前面,随口答道。   他得知的情报比加百列更为准确。继续维持当前的进攻节奏的话,还有八个月零十三天,冥王星上的虫族与残存的术士就将被彻底灭亡。   这意味着,虫族的先锋部队将彻底从太阳系被扫除。   但同时……虫族的大部队还有三年就将抵达。   在来自冥王星的虫族被终结之后,郑复就要考虑带球撞人的问题了。斩首失败的可能性无需考虑,毕竟他的死亡意味着地球文明将直接黄昏化……   但一旦斩首成功,那就意味着虫族将失去它们的女王——也就是说,存在于所有虫族之间的心灵交互被瓦解,它们不再服从于同一个意志。属于生物的野性将再度上浮……这意味着虫族彻底从“天灾”降格为“残暴的外星物种”。   可这不意味着所有的虫族都会立刻死亡。   即使它们停止了疯狂的进化,但已有的力量并不会消弭。在女王被杀死之后,它们一定会向四面八方逸散开来……这就意味着,肯定会有少量的虫族会来到太阳系。   如果斩杀了虫族女王,却被杂兵杀死,那也未免太过讽刺了。   “我只能说,这些虫子并不是全部。”   郑复警告道:“冥王星的虫族最多只能算是先锋军而已……在虫族之中,它们的定位更接近于民兵。我想你们也能发现,它们的进攻性都由某种采集能力进化而来,甚至进化之后依然保存资源的采集与消化分解的能力。   “而即将抵达的,将会是真正的主战部队。虽然我还没有真正的见过虫族,但我想以你们如今的力量,应该是很难与它们进行有效对抗的。”   郑复顿了顿,继续说道:“到了那时,主力部队将会是晨曦天使——我想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号。然后你们冥王星卫戍部队将会被拆散,一部分回防地球,主持操控灵能防御平台,进行静态防御。而剩下的……将接受‘兵种升级’。”   更新完毕哒 第四十二章 最后一次   还有……什么愿望吗?   加百列听到这个奇怪的问法,只是微微怔了一瞬间,便了明白了什么。   她随即嘴唇轻抿、嘴角上扬,轻笑出声。   像是幼龄的狐狸一样,加百列眯起眼睛:“大人……是不是虫族的大部队要来了?”   “你很聪明。”   郑复对此并不意外,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他也非常清楚,加百列与这些虫子们血战百年,自然对它们知根知底。虽然曾经这些虫子们的确对地球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越是老兵,也越清楚那些冥王星的虫子们根本就不是主战部队,而是勘探部队。   也就是说,他们前前后后打了两百多年的这些虫子,只不过是一些农民、一些矿工而已。   所以在人类占据上风后,他们这些前线的士兵却没有为此而感到欢欣,更没有因他们取得的成绩而骄傲——   加百列大致猜得到,黄金人类真正的敌人是谁。她也猜得到,郑复为什么会对我说这句话。   “……如果是为了抗击虫族而牺牲,那么我没有任何愿望。”   灰色短发的少女回过头来,用她那清澈到如同玻璃般的浅绿色瞳孔安静的注视着郑复。   她最近为自己选的头发纤细而柔顺,低垂到耳边,颜色则是没有任何挑染和曲度的灰色。这是相当平凡而不起眼的头发,似乎与她如今的崇高地位不符。   而加百列对郑复的解释是,这是卡尔刚刚来到人世时,他的亲生母亲正在使用的头发款式。   纤细而有钝感的灰发。这是如今少数可以让她感到安心的颜色。   “我降临在你身上,的确是为了抗击虫族。或者说,就是因为这个目的……所以我才会选择你,而不是其他人。”   郑复双手抄在口袋里,低头注视着加百列。   他的表情依然像是平时那般温和,如同俯视着大地的神明、远远望着子女们的慈父一般。   就在这时,伴随着低沉的呼啸声,排风机的大风吹起。郑复身后流苏般的黑色长发猛然散开,如同数十对黑色的羽翼无声无息的打开。   等到风声渐渐平息,郑复才缓缓开口道:“但有一点你猜错了。”   “什么?”   “不是我们抗击虫族……而是虫族抵抗我们。”   郑复轻呵一声,伸手扶住栏杆,望着天上的虚拟太阳开口问道:“你还记得蔓延种吗?”   “……嗯。”   这个问题让加百列略微犹豫了一下,她顿了顿才轻声应道:“是初生之女吧。”   “没错。星球的寄生者、星球的保护者、星球的同化者……寿命无穷无尽的世界之树。将根系遍布月球深层的魔物。”   郑复轻声说着。   他的瞳孔反射着太阳的金色光辉——亦或者说,他的眼中正汹涌跃动着比太阳更为辉煌、更为灼烈的金色火焰。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忍受她的存在?我为什么要把月球带来?我为什么不允许一切黄金人类在月球长住?   “原因很简单。如果我们决定与虫族开战,那么月球就是我们的武器。我们绝对不能在心灵巨塔不远处开战……我们必须保护平民。因为我们的力量、我们的荣光都来自于心灵,来自于我们同族的信任与爱。我们必须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民。   “——所以,我打算直接以月球为舟,跃迁到虫群的中心,斩杀虫族女王。”   郑复平缓的说道:“凡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我应该也都能做到。所以没有人会比我更适合做这件事。   “而我的灵能,可以汇聚所有人的灵能,这便是以我等举族之力释放的最强一击。如果这一击无效,那么即使让所有人来送死也是无济于事。所以,如果我们失败了……你死在了虫海之中的话,我就要让他们立刻逃离物质界、踏入止境了。   “如果真的失败了,我就会让一艘泰坦带着一位女武神和大量的狂热者跃迁到前线……通过狂热者们的牺牲,建立起一道安全的撤退带,用女武神吸回他们的灵魂,再让我通过她的身体阻拦虫族的追击。如果必要的话,我自己也可以留在外面。虫子杀不死我。”   黑色长发的青年一脸严肃的回过头来,看向加百列:“无论胜负,你都有无法复活的可能。和你的姐妹们不同,你所背负的责任是最大的。”   只有在心灵巨塔内,灵魂才能得以庇护。灵魂直接进入止境,就意味着归还灵能,意味着人生的彻底结束。而郑复降临之后,就意味着星炬的熄灭……最后一位女武神将会死在离故乡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就是说,每次落败的战争中,女武神将会是最后的、唯一的牺牲品。   如果胜利还好,她们还有被姐妹们捕捞回去的可能。但如果失败……就意味着她将会被彻底抛弃。   她将死在帷幕之下,仅此一人。   ——安魂的女武神,瓦尔基里。唯独复活不了自己的复活师。   “蔓延种以星球为舟……而黄金种将以月为弓、以血为箭。”   郑复低声说道:“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后的抵抗。”   “听起来像是月神一样。”   加百列发出柔软的轻笑声:“那样倒也不错。”   “你确定了吗。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询问其他人。”   郑复平淡的说道,声音之中没有丝毫感情:“我需要完全的配合。”   “我是士兵。士兵从来不畏惧死亡。”   加百列只是如此答道。   她顿了顿,才挠了挠鼻子,将目光移开太阳,语气轻盈却坚定:“我也是她们中唯一的男性,这是我与她们的不同……我相信,这也是您首先来找我的理由。如果我的同胞们需要一位牺牲者,我必须是第一个。否则我将羞愧致死。”   “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郑复重复着他之前的言语。   这次,加百列认真的思考并作出了回答:“一定要说的话……我希望您能让死后重生的过程不再那么痛苦。在深黑的水中溺没挣扎,这一点也不酷。”   “我会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的。”   “还有一件事。”   “什么?”   加百列有些犹豫,但她还是开口询问道:“如果月球是我们的兵器,那么……那些月球人……”   她没有得到回答。   郑复只是安静而悲伤的注视着她,直到加百列把嘴闭上。   她明白了。   隐行者事件,依然对这位人类实际上的君主产生了一些影响……   “你现在知道了。”   郑复轻声说道:“我也希望这会是最后一次。”   他的言语之中满是威严。却没有以往那么坚定的决心与感染力。   不等加百列再说什么。郑复的身影已然如泡沫一般逸散在空中,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加百列心中一动,隐约有所触动。   大人所说的最后一次——   指的是自己向他询问这件事……   ……还是说,他决定牺牲掉那些月球人的事实?   更新完毕喵 第四十三章 自私的爱   雅斯塔禄孤身一人,正待在心灵巨塔的第一层。   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什么人都不会有。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心灵巨塔的最顶端,最容易遭受攻击的地方。更是因为这里等同于他们的家,唯独绝对不可亵渎的圣地。   ——因为这里是当年四十二为了人类选择死去的地方。   它的正中间,是一个古老的青铜器器皿。   而它放置在约柜的正中心,里面盛满了金红色的液体。这些液体正源源不断的从杯中涌出,却没有从约柜中溢出,只是青铜杯稳稳的浮在与开口齐平的水面上。   雅斯塔禄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静静的望着这个杯子。   一切都仿佛出现在昨日。   她当然还记得这个杯子……这是昔日先知撒督,与化名拿单的魔神佛劳洛斯为所罗门抹膏用的杯子。   她当然还记得——那是所罗门第一次加冕为王的时刻。   正是在那一天,她才从“盲女亚比该”觉醒为“魔神雅斯塔禄”。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睁开双眼,面见光明的那一天,严格来说,那也是她来到人世的第一天。   那正是所罗门四千年的传奇人生的开端……是这位晨曦之主的第一重冠冕。   ——他的王冠。   那次抹膏,也并非只是凡人象征性的宗教仪式。那毕竟是由一位魔神亲自主持……事实上,那是将人的私欲洗净、从“己之人”成长为“众之王”的仪式,是能将顽劣不堪的少年人纠正性格,一日之间成长为可堪大任的君王的神圣仪典。   但即使是雅斯塔禄,也没有想过仅仅只是一次仪式,就能让所罗门如此不凡……仿佛他本身就如琉璃般清澈明净,佛劳洛斯仅仅只是拭去了上面的浮尘而已。   那一瞬间,雅斯塔禄就明白了。   这位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少年王,就是古神们预言中将要带领人类离开大地、前往群星的人。他的身上背负着崇高的使命,那纯澈的智慧、慈悲与理性让她沉迷,一时之间竟是忘记了引导他成长的使命……   那个时候,雅斯塔禄还感觉未来的一切都是如此遥远。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倾心爱慕的人成长的速度远超想象。仅仅一次转世,他就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将她远远甩在了后面。   那个时候,雅斯塔禄开始惶恐。   她究竟还能陪伴在他身边多久呢?   她等了几百年,才回到他身边多久?而这个世界已是日新月异……按照这样的速度,等到人类离开大地,她一共还能与他相处多久呢?   从即使是从最开始的那一天开始算,也不足一百年、甚至不到三万天。   区区三万天……   在她无尽的寿命面前,这是何等短暂的年月。   ……而如今,这一天也的确到来了。但郑复的眼光,甚至已经比当年离开地球的古神更远、更高。他不满足于简单的离开大地,他想要人类成为和那些创造文明的古神一样,强大而崇高的种族。   他甚至阻断了生死轮回、根绝了纠纷战乱,近乎是以一人之力创造了一个新的文明……   雅斯塔禄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在地球上的时候,她可以骄傲的宣称没有任何人可以战胜她。没有人可以在她面前伤到她所爱的人……但到了星际时代,她真的还会有存在的价值吗?   郑复甚至早就放弃了作为个体的生命,将自己的生命本质化为了一潭血水,融入了每个人的血脉中。尽管雅斯塔禄的破坏力也会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而变强……但在这个时代,她的存在真的还这么有必要吗?   她是文明的监督者,必要之时的灭绝者。可如今郑复已经融入了这个文明的每个角落……她无法去杀害任何人。每个人的血中都存在着郑复的一丝回响。   是的,她已经失去了价值。   她无法再对郑复提出任何建议,因为这个游戏对她来说已经“通关”了。她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成,按说她已经可以像是拜蒙一样舍弃魔神之身,以更能陪伴郑复的形态进行生活。   可她却不舍得这样。   不是不舍得自己的肉身,而是舍不得这具躯体在累年的岁月中与一代又一代的郑复积累的“缘”。   如果像是拜蒙那样化为人工智能,像是巴力那样化为晨曦天使,不就说明自己不再是唯一特殊的吗?   她如今是最后一位从来没有更换过身体的魔神。无论是菲尼克斯还是犹大,都已经更换了许多次躯体,尤其是在人类离开大地之后,他们身为魔神的使命已然完结,纷纷成为了人类、或是进入中枢。   即使是成为了女武神的首领与教官,雅斯塔禄也没有接受过植入星炬的改造,没有与他人分享过自己的记忆和情感……因为里面所珍藏的,有她这渡过的漫长的四千年中,积攒的不足三万天的宝贵记忆。   她明明已经赢了,已经赢到了最后……那些曾与她争抢郑复的人,却已经离开了她的身边。舍弃了这份与他人不同的“缘”,以更方便的姿态继续前行。   雅斯塔禄知道,这是来自她们对自己的恩惠与善意。   ……但还是很寂寞。   她是“爱”的魔神,在所有的魔神抵达终结之时,她的爱却没有结束。她除了爱之外一无所有,别无所求。   如今,七十二魔神早已不复存在。   在人类离开大地之后,魔神们便重归凡人之身,和其他人的心灵重新结合在了一起。即使是莉莉丝的母亲阿斯莫德,也在一年前放弃了魔神之身,成为了隶属于郑复的一部分——“黄金人类”。即使是莉莉丝和阿巴顿,也早已化为人身。   只有雅斯塔禄。   ——在万千种的权能中,唯有“爱”是自私的。没有人会比雅斯塔禄更为炽烈的爱着一个人……她也因此不愿意将这份珍藏的记忆分享给除了郑复以外的任何人。   作为这一行为的补偿,她也同样不想自己出现在人前。   唯一不愿意共享记忆的人,是郑复的妻子——这无疑会给郑复的名望与崇高打上些许折扣。即使五万和四万的声望同样都是尊崇,不会有任何差别……即使她相信人们看在郑复的面子上,也会接受自己这一“唯一的例外”,但雅斯塔禄仍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郑复得到任何损失。   所以,她打算不再离开这里了。   她已经下定决心,除非郑复再次需要她的帮助,否则就不再出现在外界。   毕竟她是魔神,物质化的灵能生命。她不需要任何物质交换也能存活。而有黎明之血与她作伴,至少也总好过那几百年的空档中的相思之苦——她如果希望,只需要呼唤郑复就能出现在她身边。   但她不打算干扰郑复的工作。除非他实在有空又无聊,她才打算呼唤他的名字。   “有你陪着就好了……你也是他吧。”   她低声喃喃着,轻轻伸出手指,想要触碰纯金色的血池。   以四十二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所化的具有生命的血池,也温柔的扬起一个小小的触角,触碰她的指尖。   “——雅斯塔禄。”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而温和声音在呼唤自己。   她猛然一抖,碧绿色的瞳孔瞬间亮了起来。   “大人,您召唤我有什么事吗?”   雅斯塔禄立刻以软糯的声音应道:“是发现了那些虫子吗?”   “不。但我发现了一个遗迹……佛劳洛斯告诉我,在里面发现了某位古神曾经活动过的踪迹。具体来说,是雅威大人的反应。”   郑复平和的答道:“来帮我,雅斯塔禄。”   “是,大人。”   雅斯塔禄毫不犹豫的答道。   更新成功,没有请假!(震声)   更新完毕,窝睡啦 第四十四章 雅威   在进入这个陌生恒星系的瞬间,雅斯塔禄就看到了那个东西。   “这是……”   她忍不住怔了一下,将目光投向恒星出的位置。   那是一颗金红色的巨大恒星,比太阳还要大上一圈,体表有无数圆圈状的波纹在浮起沉没。   它如今正向外不安的辐射着剧烈而暴躁、如同风暴一般的炽烈光辉。即使隔得还很远,但雅斯塔禄和郑复都感受到了从日光中传来的能量。   但他们两人稍微接近一些之后,雅斯塔禄便突然睁大了双眼。   “那是——”   她看的清清楚楚。   在恒星表面,有一个巨大的能量猛兽,像是浅水池中的鳄鱼一样探出头来,死死盯向两人。   它全身都是透明的,和恒星表面相比颜色暗淡很多,呈现出一种红水晶一般的暗红色。它有着像是龙或者牛的三个头,纤细的如同蛇一样的脖子,而三根“脖子”的末端则通往恒星表面。雅斯塔禄和郑复都具有超凡的洞察力,他们很轻松的都能透过恒星表面那灼烈光辉的隐藏,看到下面的真相——   在那三个脖子的末端,连接着无数半透明的、暗红色的能量触须。它们像是植物的根一样,深深扎向恒星的内部,源源不断的吸取暴躁而庞大的能量。   “……那是什么?”   雅斯塔禄有些困惑的在心底发问道。   离开太阳系之后,她见到了太多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最开始,是我们的‘灯塔’查探到这里不断向外发送一道微弱但反复持续的信号。”   在雅斯塔禄身边,郑复平稳飞行着,在她身后用灵能在她心底念道:“我一开始以为,可能是某个文明的飞船或是什么东西被困在了这里,在向我们求救……而我们的仪器则认为这里的恒星系是一个双星系统。可我分明只看到一颗恒星。   “——就在这时拜蒙告诉我,他已经成功解析了这份信号的内容。这是来自某位古神的求救信号。   “他说……请持有三级及以上危险度的灵能武器或能量武器的舰队,接到通告之后请务必尽快赶到此处,放逐或击杀这只年幼的‘吞星’,他的飞船能坚持的时间不长……”   郑复的声音在雅斯塔禄心底响起:“而这份信号的最后一次修改时间是,两千两百地球年前。”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与雅斯塔禄已经很接近恒星表面了。   他们能清楚的看到,那株有着三个头、每一颗的大小都比地球更为巨大的恐怖“植物”,缓缓对着郑复和雅斯塔禄晃动的脑袋示威。   它体表的颜色开始异常的变得更为明亮、带有强烈辐射的耀光以极高的频率疯狂闪烁着,炽烈的能量化为风暴向两人绞杀而来……仿佛是它向着两人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吞星,我知道它。恒星的天敌。”   雅斯塔禄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仅存在于古神资料中的怪物。   她毫无畏惧,只是细细打量着这株巨大的“透明植物”,在心中回应道:“宇宙级的害虫……是的,大人们对我提过。以地球的时间概念计算,只需要八千年,它就能吃掉一颗恒星。然后它会得到这颗恒星的全部能量,并且分裂出至少三个、至多九个的次生个体,潜藏在碎裂的星核之中,去寻找下一个恒星……”   八千年。   在人类的时间观中,的确是极为漫长……但与恒星的漫长寿命相比,它几乎等于一个人类患上了当日即死的寄生虫病。而与在各方星际文明的灯塔监视下的银河系中的那一小部分相比,更多的星系、更多的恒星仍处于“边境之外”,是不属于任何文明的莽荒之地。   但即使是蛮荒之地,也会诞生出新的文明;谁也无法保证,自己所处的文明在几百年后会不会向蛮荒之地扩展疆域。因此保护它们不受天灾扰袭,就成为了所有文明共同应尽的义务。   所以,任何文明都有消灭吞星的义务。这份义务甚至高于他们为自己文明而战的忠诚——如果有两支互为死敌的敌文明舰队在血战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吞星,那么他们也要暂时放下仇恨,将其先行消灭。一旦有一只吞星不小心钻进了某个无人知晓的星系,可能半个银河年过去,附近的恒星就都会被它们吞食消灭。   最可怕的是,“吞星”本身是能量生物。这意味着它们可以随时融为一体,将自身所持有的能量与物质集结起来。如果大量的吞星聚拢集结,它们就会变成可怕的、真正的天灾,“死兆星云”。   “雅威应该是在当年离开地球之后,就发现了这只吞星——理所当然的,吞星也发现了他。但要命的是,他的飞船上已经没有足以消灭吞星的武器了,他也不敢离开这里,让这只吞星在他离开后逃走……一旦他回到自己的文明并通告这件事,在对吞星的大搜查中,地球可能就会被他们发现。”   郑复将他的推测告诉了雅斯塔禄,他的直觉是这样告诉他的。   而为此证明的……是他们在接近到恒星表面的时候,终于看清的、处于其中一颗“头颅”内部的飞船。   它几乎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形状,变得像是一团软烂的金属。浓稠的银灰色灵能从中溢出,像是永不停歇的风暴一样、塞在其中一颗头颅的喉咙中。   这旋转着的灵能风暴像是一把旋转着的利刃,永不停歇的削除吞星的一部分“血肉”,将其放逐到止境之中。   大约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这颗吞星直到现在也是虚弱异常……它甚至只长出了三颗头颅,恒星表面向下蔓延的根系也就是比地球只大一小圈。即使是对太阳来说,这也只是一个小洞,更不用说是比太阳更为巨大的这颗恒星了。   按照它的年岁来说,原本它应该已经深入了恒星的星核,像是野草一样胡乱充塞在恒星表面才对。而如今,它却被死死控制在这里,并没有扩散。   那是因为,有一位强大的灵能者舍弃了自己的生命,将自己转化成了能在宇宙中漫游的“灵能化身”。他将自己的所有灵能都化为永不停歇的风暴,不断切割着吞星、压制它的成长速度,并将它钉在这里,让它无法逃走。   ——吞星被监禁在这里两千多年,这位灵能者就是负责看守它的狱卒。   “……嗯?”   就在郑复和雅斯塔禄逼近到一定距离之后,郑复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而淡漠的灵能扫过了自己的身体。   郑复却突然怔了一下。   不是因为感慨于那股灵能的强大,而是……   ……太弱了。   他轻而易举的发现并捕获到了那丝意识。这意味着他的灵能与对方相比,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郑复原本以为,五位古神不知道活了多久、又是神代文明的创造者,他们如果擅长修习灵能的话,其强度应该远胜于他。   但不知道是在这里消磨了太久,亦或是自己真的变得强大……郑复讶异的发现,雅威的灵能强度竟然不足自己的十分之一。   ……难道我真的已经很强了吗?   “是你啊……”   那个声音在郑复心底微微响起,那正是郑复曾从时间长河中听到的雅威的声音。理智而淡漠,高高在上,有条不紊。   他没有丝毫慌乱,也没有在漫长的看守生涯中变得颓废:“时间长河的逆流者,还有我的孩子伊南娜——和我预言的一样,地球的王果然是你。”   “初次见面,雅威大人。”   郑复在心底回道。   他心中产生了一丝奇妙的感觉。   雅斯塔禄是被他从巨龙转化成了魔神。也就是说,正是如今的这团活灵能给予了魔神雅斯塔禄以生命……   换句话来说,他相当于雅斯塔禄的父亲。   ……所以自己这算不算见岳父了?   更新完毕! 第四十五章 灵能戴森球   通常来说,女婿第一次见岳父,至少也是该礼节性的紧张一下的。   然而郑复转念一想——自己和雅斯塔禄连孩子都有了,怕他作甚。   而且严格意义上,他也不是第一次拜访岳父,而是在参拜岳父的坟头……   ……然后岳父就从坟里蹦了出来,表示想和自己聊聊。   这么一想还挺刺激的。   在确认身份之后,郑复便将自己的心神打开。属于郑复的纯白色灵能,与属于雅威的银灰色灵能交会在一起,默契的与雅威互相交换了这四千年的记忆。   跨越文字、文明与语言的界限,无误解无延迟的交流沟通。这就是属于“黄金人类”的独有特质。即使是对创造了自己的古神也同样有效。   “……原来如此。”   在交换记忆之后,郑复便瞬间理解了真相——   和他之前猜的大差不多。这只吞星,的确是雅威在离开地球之后发现的……但他之所以会舍弃自己的肉身留在这里,却并非是因为“不敢离开”或是“不想上报”。   仅仅只是因为信任而已。   按照之前古神与雅斯塔禄他们的约定,四千年内人类就要突破太阳系的束缚,正式成为宇宙级的文明……如果人类真的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这意味着他们还有非常充足的时间,可以用来发展科技、扩张领域。   毕竟这里离太阳系并不远。   他一共能够控制吞星四千年的时间,这四千年里吞星无法通过吞食恒星而增强自己的力量。而脱离他的控制之后,吞星会在接下来的两千年内,快速吞食这颗恒星的残火,勉强得到前往其他星系的力量……   假如人类能在四千年内升空,那么在吞星成长到失控之前,有两千年时间发展的地球文明,肯定也能将它毁灭。如果人类更加优秀,能在三千年左右的时间升空,那么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就会遇到仍处于束缚状态下的吞星。   ——就像是现在一样。   雅威的想法非常冷淡、理智而功利主义。就像是一个玩家一样:   如果最开始的文明发展计划足够顺利,那么他根本无需上报。光是来自地球文明的船队,完全可以处理这只吞星。   而如果在雅威耗尽力量两千年后,人类依然无法除掉这只吞星的话……那就意味着,人类文明在这四千年中一定倒退了很多次,甚至人类文明也有可能完全堕落,被魔神们处决。   在这种情况下,就意味着他们当年的新文明开拓计划完全失败。如此一来,雅威舍弃自己漫长到近乎永恒的生命,反倒是对自己的仁慈——至少他不会看到计划完全失败的那一幕,至少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也是在为了遏制天灾的发展而努力。   那就不如干脆让这只吞星把太阳吃掉,将地球这颗特殊的行星埋葬。   也省的某个银河系边缘的小文明无意得到了这颗与止境嵌合的殖民星球后,掀起波及整个银河系的战乱……或是哪个游荡在宇宙的灵能化身得到这颗星球后,将自己进化成黄昏种。   如果地球无法崛起,那么不若让它灭亡——如果无法成为勇者,至少不能成为魔王的助力。   ……但即使是雅威,他也没有预料到,人类在三千年后就拥有了能够轻易抵抗甚至消灭吞星的舰队。   而且人类文明的首领,甚至成为了比自己还要强大的灵能者。   甚至……成为了黎明种。   雅威有些失神,心情有些复杂。   在得到了来自郑复的灵能支援后,他立刻展示出了无比娴熟而高超的灵能技巧,卷起了足以覆盖整个恒星的心灵风暴。   在郑复和雅斯塔禄没有出手的情况下,他就以一人之力压制住了这只幼年期的吞星。恒星被他直接撕碎、巨大的金红色火球不断破碎重组,那些暗红色的能量状根须被撕成浑浊的絮状物,向上翻涌着、悬停在恒星表面。   这些都是吞星的碎片。   吞星是一种介于虫子与植物之间的能量形态生物。它本身有简单的自我意识,但它却没有大脑——它以这些根来思考。或者说,这些极耐高温、能互相组合形成抽取能量的虹道的暗红色根须,才是吞星的本体。   而浮在恒星表面的“头颅”,反而仅仅只是它的武器。   它用这些“头颅”来喷出高热的能量束,用来切割敌人或是推动本体前进。它最终的完全体,是类似触手极多的乌贼,内部的根须缠绕成核,外部有着上百个头颅的海胆状能量体。   它的根须射出高效吞噬能量的光束,射程很短但是足以击破一切能量防御。根须的挥舞也可以视为无坚不摧的利器——而且只要被碰到一下就会被强制无力化。   对抗吞星,普通的导弹毫无意义。因为热量对它来说是补品,而冲击波根本无法搅碎所有的根须——它只要有一根根须完整存在,就等于没有死去、没有受伤;而强度不够的能量武器甚至等于是试图撑死一个能吃掉恒星的大胃王。   唯有完全覆盖的质量武器或是灵能武器——卷起足以覆盖一个恒星的金属风暴或是心灵风暴,才能细密的将它内部的触须打断。   而最为行之有效的手段,就是一场覆盖整个恒星的灵能风暴,将它从恒星内部拽出来。吞星体内无法存有能量,它吞食的所有能量都被它用来进行自我复制……这意味着,只要灵能者像是啄木鸟一样,把它从恒星内部拽出来,就足以让它活活饿死在太空中。   得到了郑复的灵能支援——或者说,整个文明的灵能者的支援后,雅威的灵能强度直接翻了几十万倍。这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幼年期的吞星杀灭……甚至没有用到郑复船队上的武器。   在那之后,满脸复杂的雅威——如果它的脸上存在表情的话——就继续使用郑复的灵能,细心的将所有的触须从恒星中捉出,然后打包固定好。   “送给你了。”   他对郑复友善的说道:“这些是不错的电池,占地不大,应急的时候可以用。”   就像是一个默默的给女婿打包零食的老岳父一样……   “……给我?”   郑复有些讶异:“我还以为你会将它们归还给这颗恒星呢。”   他在之前的记忆中读到,雅威也可以将这些残骸引燃之后,重新投入恒星之中,这同样也是对吞星的处理方法之一。   这样可以将这些被抽取的能源归还到恒星身上,衰弱的恒星将重新变得温暖、火焰恢复高涨,恒星系内的各个行星也会随之逐渐回暖。   但前提是,这座星系内有至少一颗生态行星。无法诞生文明、也无法殖民的行星,存在与否、是否被冰冻都毫无意义。   “它不配的。”   雅威冷淡的回应道:“这种无法诞生生态行星的恒星,对我们来说仅仅只是野生的能量储备而已。就算吞星不吃,我们也会在缺乏能量的时候,将最近的恒星的能量提走——你要学会利用这些飘荡在宇宙中的恒星。在你的船队缺乏能量的时候,不妨停下来补充完能量再走……”   说着,雅威又将一些宇宙中的通用常识打包发给了郑复。   吞星这些残骸则可以被简单的处理,化为纯粹的、利用率极高的能量块。就像是焚烧柴薪一样,它作为一种能量态植物,肢体的残骸同样也可以被焚烧。   虽然已经实现了永动机……但姑且还是留着吧。郑复打算抽空发几个研究员,看看能不能破解这种“根须”的秘密,使用宇宙级的仿生技术抄个武器出来。   “多亏你及时到来,我还能多存在一段时间。”   算是被郑复救了出来的雅威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你们发展的是真的快……”   “大人,您是打算回家吗?”   这是雅斯塔禄问的。   雅威只是温和的摇了摇头:“不,回不去了。”   随即,这位古老的神明岔开了话题:“说起来……你们还需要帮助吗?我是我们文明的造物系先导,在离开之前可以帮你们制造一些东西。”   “……比如说?”   郑复倒是不打算客气:“大人您都能做些什么?”   他其实想要雅威给他列个单子什么的……   “什么都可以。”   雅威简单的答道:“不需要任何工具,我是说一切。只要给我图纸和材料就行——我就是最好的工具。给我足够的时间,我甚至能造出和地球【完全一致】的行星……大致就是这种级别。”   ……这的确是牛逼。   不过,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造不出来,又急迫的想要的……   ——等等。   郑复突然怔了一下。   他想起来了。   他的确还有一个东西,是他想要、但又造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郑复对雅威的灵能化身露出了要压岁钱时的晚辈那种乖巧而又和善的微笑。   “的确有一个大工程需要麻烦您。”   郑复毕恭毕敬的说着,将图纸直接通过灵能共鸣发送给了雅威。   “这是我设计的第二座巨型建筑——第一座就是心灵巨塔,大人您已经从我的记忆中看到了。我给它起的名字叫做‘灵能戴森球’。”   郑复露出了悲伤的笑容:“我寻思正好这颗恒星已经被吞星钻坏了,我想它也不能好了,寿命非常短暂,已经活不了十万年了。不如我就……   “——把它整个打包带走吧。”   更新完毕! 第四十六章 燃烧银河   郑复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而把兄弟家的恒星打包带走这件事……自然也是认真的。   雅威在离开之前,甚至帮郑复打好了包,将制作完成的灵能戴森球挂载到了心灵巨塔的末端。为此,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一年多的时间……事实上,区区一年时间能搓出来这种巨型建筑,郑复已经非常满意了。   所谓的“戴森球”,原本指的是由弗里曼·戴森先生提出的巨构太空建筑——它由无数环绕太阳的卫星组成,完全包裹住恒星、获得其绝大多数的辐射能量。   要知道,在一个正常的恒星系统中,每个行星能接受到的恒星能量,通常不会到总辐射能量的十亿分之一。而仅仅这些能量,就足以供给地球、发展出璀璨的文明。   甚至无需将太阳完全封闭,哪怕只是将卫星环绕太阳一圈,做成一个戴森环;哪怕只收取到总能源的千万分之一,那也等于是地球接收到的全部能量的百倍之多。   这个技术本身的难度其实不大。主要的两个难点,一个是如何跨越虚空,将能量传送回来,另外一个是如何获取能够包裹一个恒星表面的物质——通常一个恒星系中,恒星的质量占比都会超过99%,这意味着要拆解至少四颗以上的巨行星,才能得到制造戴森球的材料。而为了得到这些物质,又要克服巨行星行星自身的引力结合能,这本身又需要巨大的能量。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死循环。为了建造戴森球,自然是为了得到能量;但要建造戴森球又需要巨大的能量……   而这两个难点,郑复已经都解决了。   因为他制造的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以无数卫星嵌合成的戴森球结构,而是以灵能材料制成的极为轻浮的“戴森泡”。   雅威帮他撕下来了一小块的“帷幕”,用它罩住了整个恒星,使其脱离了物质界;但因为这个帷幕的背后并非通往止境,所以它也不会落入止境之中。这样心灵巨塔就不用克服它强大的质量带来的引力而向前努力的爬行了……它完全可以拖动着这个气泡,按照之前的速度在止境的夹缝中潜行。   而这个灵能戴森球本身,就相当于存在于一个“仅能包裹它自己的”的临时世界之中。它辐射出的能量全部都蓄积在内部。之后只要郑复派人从这个临时位面内部做几个传送点,就可以将里面的能量引导出来,直接将它的能量灌入到心灵巨塔中。   这些传送门慢慢做多了之后,就像是在内部贴了一层能传送能量的膜。因为传送的距离不远,所以支持传送门本身的能量,自然会远远小于郑复他们所得到的能量。   他们甚至可以开一个传送门,外部接一个能量频率放大器,直接将恒星表面吹出的带电粒子流传送过来,集聚放大之后一炮轰出去——或者将高能质子束作为武器发射出去。   简直就像是带着一个巨大的召唤兽一样。而这个召唤兽不仅不用钱养,甚至还有钱养你。   作为最后的手段,他们甚至可以引爆恒星,和敌人同归于尽。为了规避这种可能,敌人就算攻击他们也得小心翼翼的。毕竟他们也不知道用来包裹恒星的材料是否稳定、内部是否危险。   而最直接的影响就是……郑复在得到这颗灵能戴森球之后,就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大量的能源。他将这些能源中的多数灌入到了月球之中,为自己的斩首计划做准备。   为了保证此次前去能杀灭尽可能多的虫族,他还将大量的能量固化并存留在了月球地下的基地中,并且灌入了相当多的一部分赠予给了蔓延种,让它们将根须尽可能多的密布在月球内部,并且组成如同电路板一样复杂的能量回路组。整个地下基地所有不必要的部分,全部作为了储存能量的仓库。   这颗卫星如今一旦爆炸……它将会带来毁灭级的后果。这也是为了将月球内部的那座武器完全销毁。   而在科学家们将主炮台的数据全部记录完毕之后,郑复就知道……   最终的时刻要来临了。   作为人类最后的底牌,郑复控制着阿巴顿的龙躯,将它投入到了灵能戴森球的内部。当然,这是在雅威离开之后做的事……   见到那只吞星之后,郑复突然开始对雅斯塔禄和阿巴顿的原生种族产生了些许疑惑。雅斯塔禄已经失去了她原本的躯体,但阿巴顿仍然是龙。   事实上,在他们离开太阳系之前,阿巴顿就已经试过了——即使是太阳,他也能吃。   他可以储存能量用于自我进化,如同本能一样的控制周围地区的热量……这听起来像是吞星的某种远亲,或者说退化种。和吞星不同的是,阿巴顿无法自我复制,但是它也能汲取能量让自己不断变强。   这也很好。   如果有一天自己失控了,或许阿巴顿是唯一能击败自己的人……   “雅斯塔禄,我准备起航了。”   一切准备就绪,阿巴顿已经被他从月球上召回,常老板这些老朋友他也已经告过别了。加百列已经在月球的最高点服下了高浓度的黎明之血,闭着眼睛正在消化;一批狂热者和晨曦天使开始登陆到月球,月球表面如同睁开的眼球一般隆隆的、一层一层的打开,引起了月球居民的强烈慌乱……   郑复的影子再度从心灵巨塔的第一层显现,出现在雅斯塔禄身前。   他身上穿着绣着金边的白袍,手持权杖、头戴三重冠冕,左手无名指上戴上了四方的魔戒。   戒指是银色的、上面攀附着黑色的纹路,但摸起来却并不像是银质的。而在其上有一个银色的方形印章,印章上面是一个奇怪的图案,就像是许多星星立体着交叠着一般。   而在那方形印章的侧面——也就是它那大约四分之一寸的厚度上,则在四面写着不同字迹的四句话。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公正同行。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恩惠慈爱同行。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智慧同行。   我当要歌颂你的名,因你与万民同行。   看着这枚戒指,雅斯塔禄略微失神了一瞬间。   大人第一次带上这枚戒指的时候,仿佛还在昨天……与魔神签约的戒指。而如今,魔神只剩下了自己一人。也就是说,他仅与自己保留这份契约了。   雅斯塔禄如同对神祈祷的巫女一般,安静的跪在郑复的血前,轻轻点了点头,发出如歌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当歌颂你的名,大人……”   在那之后,她沉默了好一会,才以郑复习惯的软糯声线否决了自己之前的话:   “……不。如果前提是需要您与恩惠慈爱同行,那么我就不要歌颂你的名。请放开手去做吧,大人。即使这样做并不人道,没有恩惠慈爱可言,仅有残酷……我也只想您能平安归来。   “我就在这里,大人。我等你回家……候汝凯旋。”   “——我会回来的。”   郑复平淡的答道,如同理所当然般说道:“不会让你等太久。这是我以自己的名义向你承诺的。   “我也向蔓延种们做了承诺,等虫族女王被处理掉之后,我将会把一部分的蔓延种投放到被虫族感染的孵化星球上。如果它们能击败虫族,那么我将认可它们作为我的附属种族的地位。   “另外,神界的主炮台,不出意外的话它应该只能开这最后一次炮了。所以我为它起了一个名字,用于以后写到教科书上,或者将它的残骸——如果有的话——放在博物馆里用。   “它的名字叫做……燃烧银河。”   郑复说罢,他将目光投向月球,身体如泡影般瓦解。   下一刻,月球与心灵巨塔之间的连线,被切断了。   银灰色的月球表面上,逐渐泛起越发强烈的湛蓝色光辉。跃迁引擎全力启动,所有的女武神都停下了自己的工作,眼底燃起强烈的湛蓝色光辉,口中发出如同歌声一般的神圣颂唱,戴森球的功率也被开放到最大。   湛蓝色的光辉越发浓郁、最终变成了纯白色,周围的空间都在震荡着。   随着它将整个月球完全笼罩,终于——如同吞下了巨物时发出的“咕咚”声一般,随着怪异的闷响声与风暴般的灵能波动来袭,整个月球潜入到了止境深层。   月球上原有的居民,他们的生命在那瞬间便抵达了终点。唯有接受过黎明之血的新人类才能在此处存活。   在繁荣而又荒凉的银灰色都市中,无数失去动能的仿生人如同凝固一般维持着前一瞬间的姿态,许许多多的金色触须刺破地面、逐渐向上生长。   建筑物坍陷塌落,尖锐的如同尖塔一般的武器缠绕着触须一般的藤蔓向上隆起。如同巨大的魔眼一样的“燃烧银河”开始预热,浅蓝色的粒子在它的中心聚拢着,不安的灵能如浪潮般翻涌,甚至将止境周围无处不在的灵能都冲开了薄薄一层。就像是鱼在水中游动一般。   加百列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此以后,人类将与月告别。   作为卫星的使命早已结束。   作为居留地的任务也已完成。   ——作为武器的短暂人生,将要开始。   这次并非是守护,也不是养育,而是破坏。   但即使如此——   那也将是它辉煌、而又崇高的使命。   加百列也是一样。   “他”再度睁开眼睛,眼底已是熊熊燃烧着的白色火焰。   无数火焰如同活物一般从加百列的眼中钻出、笼罩在“他”身边,不断蔓延生长着。   不是百米,不是千米。   而是万米、十万米之高的光之巨人——   下一刻,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周围慢慢恢复颜色。时间开始流逝……   “开炮!”   刚刚从止境中钻出,郑复便毫不犹豫的对着“燃烧银河”下达了仅有一次的命令。   更新完毕!   虽然快四千字了,但为了凑50章整数完结所以还是塞在了一章里…… 第四十七章 众星寂灭   郑复这时才看到此行的目标,传说中的“虫族女王”的真正样子。   她有着以个体而言极为庞大的身躯。即使与整个月球的大小相比,她也仅仅只是稍小一圈。   女王的样子类似节肢动物与哺乳动物的混合——她有着上千条大小、颜色、材质、粗细不同的附肢。每一条附肢上都有上百条像是眼睛一样的窝穴,里面储存着样式不同的虫卵。   她的上半身则像是直立起来的牛,以及上百条如同猩猩一样的巨臂,每一条手臂上都有三个以上的关节、几十个手指与一张锋利的口器。而在躯体的正中,则是被骨骼与肌肉挡在正中,如同水晶塔一样的巨大赤红色结晶体,她正嗡鸣着、不断向周围散发着恐怖的热量——这应该是她的大脑,或是类似承担相应功能的东西。   与其说是虫族,不如说是恶魔。   这百手百口千足万穴的恶魔之母,却呈现出异样的美感——尽管她的长臂与附肢有十数种不同的型号,但她却呈现出一种塔状的对称感。如果从正上方把她切成四份甚至八份,每一份镜像七次、最终与现在的样子都是完全一致的。   对她来说,世界是没有前后左右之分的。女王被拱卫在整个虫族的中央,她的身边环绕着最为精锐的护卫部队。   面对飞跃而来的钢铁卫星,女王毫不畏惧的发出了怒吼。   【退下——】   那是一整个种族所聚合的灵能。   即使相隔半个光年、种族语言完全不同,郑复也能瞬间感受到她强横而冰冷的意志。   仅仅只是愤怒的、无声的斥喝,无需任何技巧,便仅以敌意唤来了有形的炽烈魔火。   无端无源的烈火在虚空中浮现——不,那并非是烈火,而是如同火焰般跃动着的赤红色灵能。   超乎常理的灵能之炎,忽视着一切的物理法则,瞬间降临在月球之上炽盛无比地燃烧着,仅需转念便足以将钢铁汽化。   但仅仅只是一瞬,也足够炮击发出了。   “开炮——”   随着郑复的命令落下,他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灵能冲击。   睁开的月之眼中,放出的仅有一次、仅存一瞬的神击。   如同强大的后坐力一样。他的灵魂在剧烈的颤动中,被直接击出了加百列的躯壳。   就在特殊的灵魂视角中……他见证了奇迹。   歪曲的光之痕深深铭刻在空间之中,斩出了连时间都无法愈合的、暗淡无色的裂痕。   就在歪曲之光击出的瞬间,时间便静止了。   那是完全的、不合情理的静滞。   仿佛那一道一闪即逝的光华,彻底吸去了所有的颜色一样。   以凡人的语言去叙述,只能声称——此乃虹光。   在人类的眼中,无形无质的灵能却是有颜色的。或者说,在心灵的光辉具现出来,并倒映在地球人的视网膜上时,会根据相应的特性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毫无疑问,这是止境予以凡人的面见心灵之眼,是止境给予在地球上诞生的生物的恩赐。是他们与灵能天生亲近的证明。   也正是因此,这纯粹的光辉才会在“郑复”眼中呈现出如此璀璨的虹色光辉——   那是万万种灵能的聚合,每一份灵能的贡献者,都是当之无愧的“伟人”。   郑复仅仅只是见到那道光痕的瞬间,便仿佛看到了无数的人生片段:   ——在蚀骨的严寒中,年迈而衰老的狼人不吃不喝,干瘦的如同一条枯柴,面容被风刻下深深的痕迹,望向刚刚喝饱奶的年幼新生儿的眼神深邃而安静。他同样年迈的妻子自愿让出了最后一份口粮,枯瘦的如同骷髅一样闭上了双眼。   仅为了文明的存续。   ——在无光无火的昏暗世界中,如同幽魂一样的圣贤全身闪耀着光辉,每走一步便撕裂自己的一寸灵魂。随着他用脚丈量土地,光辉逐渐从昏暗的大地上升起,无数无光的游魂跟随在他身后,依恋的聚拢在一丛又一丛的魂火旁。   仅为了文明的存续。   ——在干枯昏黄的废土之上,身披破袍的年迈先知行走在荒漠之上,为饥渴的迷途旅人们指引水源与绿洲的方向。在路上他向人们叙述着旧时代的模样,引导他们脱离野蛮、重回文明,平等将最为宝贵的知识不求任何回报的教给所有人。   仅为了文明的存续。   为了生存。为了反抗。   为了延续文明之火——   那绝非是陷入绝境时的恸哭悲鸣。   ——我们为何而活?   ——我们生下来、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人活着便是受苦。   他们如此说道。   ——我们受苦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希望,未来的族人们能吃饱饭、住在有火的温暖洞穴里,无需啃食族人的尸骸也能存活下去。新生儿能平安长大。”   “我没有什么所求。我只是将光的种子分给大家——我的尸骸将成为新的光。”   “我们的文明曾经因战争而毁灭,我们只不过是残余未死的罪民。这世上已然没有信任、传承与爱的存在空间……但我想,它们是好的,我只是想让年轻人能了解一下它们,让它们得知……它们曾在地上存在过。”   ……啊啊,原来如此。   郑复理解了它们的存在。   ——此乃【坟墓】。   灵能无法超脱于记忆而单独存在,而随着自身的记忆变化,也会让自己的灵能变色。如同郑复收集地球上的所有灵能,得到了纯白色的灵能……也如同晨曦天使们阅读了郑复的记忆,让自身的灵能向郑复靠拢。   这些便是在被之前,仍然对未来抱有希望的文明所留下的坟墓。   它们留下的这些记忆,便是它们存在过的证据。是万家火种的聚合。   ——此乃【希望】。   希望抵达幸福的彼岸、希望能活到根除痛苦的未来。   如此强烈的执念,足以使时间停滞——   郑复能清晰的看到,随着世界失去了颜色和形状,那道虹色的辉光却依然在向远处延伸。   光炮的路径并不笔直,也没有散发出迫人心神的灼热或是严寒。   而是纯粹的灼目。   以无数文明终结时引发的灵能,证明“何为文明”、“为何希望”的辉煌一击——   在这静滞的时间与空间的夹缝之中,文明之光无限的、没有任何损耗的向前延伸。   光之洪流平等的灭绝一切物质。   郑复终于明白了。   为何这门主炮需要如此之多的灵能才能驱动,为何古神们留下了这门强大的主炮……   因为这门主炮,原本就“只能击发一次”的禁忌武器。   参与击发过程的人,会被拉入到时间静滞的世界中,击发过程持续多久、光流延伸多远,完全取决于击发者能在记忆的狭缝中坚持多长时间。   那是永远也抵达不了的未来。甚至郑复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这静滞的时间中待了多久。   郑复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他这一炮持续的时间,可能格外的漫长……   因为他并非是承受不住无数文明终末的记忆而被焚毁灵魂,而是完全记住了所有文明的痕迹之后……时间才开始再度流逝。   他的灵魂突然回归了身体,世界的颜色和形状在郑复的视线中恢复。   只见,在郑复无限延展的一炮过后,女王的躯体已经被完全毁灭。只剩下一道虚幻的红色影子维持着之前的样子。猩红色的灵光从中源源不断的逸散,痛苦的悲鸣声传递到郑复的耳中。   除却女王自己之外,她的身边已然是一片虚无。   女王身后及周边、那些仅仅只是承载了余波的虫群,已然完全消失。最近被消融的虫群仅有月球直径的五倍;而光束抵达的最远端,则至少是太阳直径的十倍——之所以说是至少,因为那已经是虫族主力部队的最大直径了。   至于那道光束究竟最远飞到了哪里、就连郑复自己也不知道。   郑复只能看到……   他一眼就能望穿的虫族队伍的尽头,没有一颗星星在闪耀。   更新完毕!   然后是这本书最后的章推……   《从无限归来的间桐慎二》   《高坂京介的伊修米露物语》   《我能看见版本更新》   《魔侯邪神在看我》   伙伴们这是我最后的波纹了—— 第四十八章 希望之花   即使如此,女王依然活着。   哪怕是物质的身躯被湮灭殆尽……仅凭她本身的意志,就足以让她存续下去。   猩红色的灵能如同狂暴的烈火、沸腾的海洋,无边无际的在整片宇宙中蔓延。整个月球都燃起熊熊燃烧的烈焰。由钢铁组成的都市像是在落入烈火中的脆弱塑料般,不断扭曲垮塌、支离破碎的融成灰烬。   反倒是由初生之女的藤蔓组成的地下都市,反射着强盛的灵能之光,将火焰阻隔在外。让火势无法继续向下蔓延。   凡是被她引燃的物质,都被她分解并重组,化为自己重生的基石。   周围的虫子们反应了过来,开始向着女王的残魂靠拢。它们完全可以贡献出组成身体的物质,供给女王、使其重生。   郑复很快意识到了如今的困境。   他抬起手来,想要将自己的灵魂与女王直接相连、用那无穷的善意与希望冲垮对方的意志……可就在他抬起手来的时候,郑复却突然顿了一下。   通天般的白色巨人突然破碎消散,他的眼底涌起浑浊的虹色光辉。属于加百列的皮肤也瞬间变得透明、显露出里面虹化的内脏和骨骼。   郑复感受着内心深处传来的一亿个声音,仿佛思维也被撕成了一亿份——   看着那化为虚无的宇宙尽头,郑复只感觉到强烈空虚与疲惫涌上自己的心头。生来第一次的,他居然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劳累”。   那根本就不是源自身体的劳累,或是灵能耗尽时的空虚感。而是心灵的疲惫。   并非是郑复的力量在之前的一击中耗尽了。   不如说恰恰相反……   就在之前时停的一瞬间,郑复仿佛真实的经历过了万万种不同的人生,看着不同的世界万万次的抵达终末。   他曾活过,他曾死去,他曾重生——   那是如此真实的万万次不同的人生。他每一次都怀抱希望,然而每一次都只是迎到了不可违逆、各不相同的终末。   即使如此,他的希望也没有在万万次轮回中堕为绝望。反而更加坚固,如同钢铁铸成的堡垒一般,丝毫不为他人的意志与外在的现实所动摇。   但也因此……他的意识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那万千次轮回尽是梦幻泡影。   他并没有在经历轮回的绝望。他的世界中满溢希望之火,一切他所亲身经历的苦痛,在这里都不存在……这里正是那一亿个不同文明的圣贤之灵所渴求的未来。   他所希冀、他所渴盼的未来,原本他早就已经达成了,一直都握在手中。   寒风没有击垮他的灵魂,饥渴没有击溃他的意志,黑暗无法让他的心灵迷惑哪怕一瞬。但一切苦难抵达终点之后……这美好的世界却让他迟疑了。   郑复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无法确认自己是否又来到了一重新的梦境中。   如此美好的世界……真的是我的世界吗?   在意识到答案是肯定的之后,强烈的疲惫感才涌上心头。一亿个灵魂得到了满足,与他的心灵结合统一。   这原本是极好的事情。可如今战局紧迫,却反而让郑复无法移动分毫,更无法阻止女王的重生。   就在这时,狂热者们动了——   在郑复犹豫的瞬间,在月球地表之下待机的战士们,便已然读到了郑复的心。没有任何延误或是误解,他们立刻理解了自己的使命,以及他们在此时此刻需要去做的事。   ——郑复需要他们来拖延时间。   于是他们就动了。   在熊熊燃烧着、不断向内崩解塌陷的月球之上,一道道金色的流星穿过早已烧尽朽烂的地面,向着上下左右合拢而来的虫海,无畏的发起了冲锋。   他们没有呐喊任何口号,没有举行任何仪式。   因为他们无需壮胆,也不需要提高士气。   ——他们就是为此而活的。   他们全部的人生,躯体的全部,都是为了在此时此刻,能向着漫天虫海发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光荣冲锋。   仅仅只是沉默的燃起灿金色的火焰,向着数量近乎无尽的敌人发出决死绝望的冲锋。   每一位狂热者都将自己的身躯引燃,激起灿金色的熊熊烈焰。即使在浩瀚的宇宙中,在虫海作为背景板的当下,他们的身体渺小到近乎看不到……   即使如此。   也要发起冲锋。   他们从不畏惧,因为郑复给予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生命。他们仅仅只是将其中一次还给郑复而已。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还想献出更多……可惜的是,郑复对他们的爱,让他仅接受这唯一一次的牺牲。   铺天盖地的酸液武器袭面而来——与冥王星上虫族的软弱反击不同,这是仅凭余波便足以将月球腐蚀出在宇宙中都能看到坑洞的恐怖武器。赤色的灵能在不断燃烧他们用于护体的灵能,只需在弹幕中暴露一瞬间,他们强壮而神圣的躯体便会融化裂解。   无数狂热者还未抵达自己冲锋的目标,便已然在空中被精准的点射击杀、或是被空中充斥着的烈火烧尽。   然而他们依然在向前冲锋、冲锋……即使毫无建树,即使他们都知道,自己会倒在冲锋的路上。   但仅仅只是让敌人发出一次攻击,便足以拖延那么一瞬的时间……   他们并不痛苦,甚至狂喜——   因为他们都意识到了,自己的战斗力、破坏力,都不是毫无意义的东西。敌人正是畏惧于他们,正是因为他们有存在的意义,他们才会遭到如此恐怖的覆盖式打击。   稍晚几秒,晨曦天使们便也跟着一起行动了。   随着淡金色的光辉逐渐从烈火中浮起,月球上燃烧着的火焰逐渐熄灭。   在滔天般的火海之中,唯有月球周围没有那无处不在的火焰。   他们携起手来,金色的光辉形成球型的护罩,将月球——或者说,将凭依郑复灵体的加百列保护了起来。   在完成这一步之后,他们便从地下离开,站在地表伸出双手,向着虫族女王的赤红色灵体发出了璀璨的光束。   每个人招来的光束都有十米粗细……但同样的,在宇宙的背景之下它是如此的细小、甚至无法察觉。   但那仅仅只是一人之力。   万人聚集在一起,呼求而来的光束止境甚至远超十万米——   如同烧热的刀切过黄油,灿金色的光之圣剑直直劈开,便将空中的弹幕斩出一条缝隙,将虫族女王虚幻的灵体细细的切成两半,让她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心灵咆哮,灵体艰难的愈合着、却有一道金色的光辉卡在两半躯体上,不断磨出灵体的碎片。   狂热者的痛苦与牺牲也并非毫无意义——   就在晨曦天使们发出了成功的一击,打破了之前僵滞的局势后,终于有狂热者顺利的冲到了合拢而来的虫海前端。   而后,他的身体突然遍布灿金色的裂痕,金色之火喷薄而出。   瞬息之间,如同超新星爆炸一般——极为明亮的金色新星扩散开来,将虫海扫出一大片的空白。   而其他的狂热者们在冲到差不多的距离之后,也早已打开了安全开关。在被其他的狂热者辐射到之后,他们的身体也开始遍布裂缝,向前没冲多久也化为一轮灿金色的圆环,扫清了周围的虫族。   一朵朵的生命之火在太空中盛放,硬生生的将合拢而来的无限虫海逼退了回去。   那是极为璀璨的,辉煌般的胜利——   那是以凡人之躯面见天灾的傲然!   这不惜代价的攻势,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那如同烟花般不断绽放的生命之火便开始变得稀稀拉拉。   但这已经足够了。   因为郑复,终于醒了过来。   更新完毕,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四十九章 自王国至王冠   那枚巨炮已然失去了全部的威力。   或者说,它已经将所有的力量,全部转移到了郑复身上。   郑复的灵魂被无数文明终末的意志所充斥、他们互相吞没,相互征伐。他的灵魂中源源不断的涌出巨额的灵能,他的意志被撕裂成无数份,却又同时保持清醒……   终于,他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又或是很久很久。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在向下坠落。   那似乎……并不是错觉。   在他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郑复的意识猛然惊醒。他再度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奇怪的虚无之中。   这里是昏暗如幽冥,无光无声的心灵之海。四处充斥着无色的灵能。   但它却并不冰冷。就像是世上所有人的意志的倒影、心灵的镜像一般,它的每一处都是如此温暖……郑复能清晰的感受到,它对自己怀有怎样一种崇敬、怜爱的心情。   ——如同他是如何爱着人类的。   ——如同人类是如何爱着他的。   这里就像是一个极小化的止境。这里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没有,就连时间都不存在。一切尽是虚无,万物在此停滞。   就连腐败与死亡也同样不存在。   郑复感觉自己浮在这心灵之海中,缓慢向下沉没。他杂乱的意志逐渐被梳理清晰,越来越多的意志随着他沉没的深度认可了他的存在,而郑复的身上也开始渐渐闪耀起了盈盈的光辉。   就像是在无光的深海之中,唯一闪耀着的海底灯塔一般——   但郑复在清醒过来之后很快注意到,最深处的某个方向,还有另外一个闪着光的东西。   他不再犹豫,直接全力下潜。他每向下深入一些,他身上的光就更加明亮……但随着他越发向下深潜,他也注意到了那真正躺在海底的光辉,竟是比自己身上的也不逊色。   直到他看到那光芒的来源。   郑复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怔怔的望着那里——   在心灵之海的最深层,安静的躺着一块破旧的石板。   就是他让拜蒙写下的那份石板。记载着他遗言的石板。   就像是它刚刚被挖出来时的样子一样。   ……是了,他当然认识这块石板。   郑复慢慢伸出手去。却无法触碰到那块石板。   他的手指在碰到它的时候,便荡出了浅浅的白色涟漪,绽放出更为明亮耀目的光芒。   它也的确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人类的心灵之海中,不可能存在任何物质。除非……它仅仅只是以一段信息的方式存在于此。   “致……四千年后的‘我们’。”   郑复轻声开口念着石板上的语言,语气温柔而平和。   就连郑复自己,都讶异于居然能开口说话。但他没有犹豫,只是继续念着,怀着那份对昔日的怀念与追忆:“不知道,未来的世界得到和平了吗?”   “饥荒和灾疫被灭绝了吗?”   “你们能碰到星星了吗?”   “人类的寿命几何?”   “帝国的疆界多远?”   “人类……还记得我们吗?”   郑复所念过的字,都开始闪耀起盈盈的光华,整块石板都逐渐绽放出更为璀璨的光芒。但剩下的字却清晰无比的烙在郑复的眼中。   然而即使无需这样,他也能一字不差的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   他的手指抚摸着石板,低声念道:   “这里曾有人发梦般眺望星空。”   “这里曾有人因饥渴而死。”   “这里曾有国互相征伐,用刀使同类流血。”   “这里曾有灾疫在地上流动,日光之下尽是黑暗。”   “这里曾有日头下落,月光温润如水。”   “这里曾有人生、老、病、死,万物皆因时光而腐朽,万象流转宛如幻梦。”   “这里曾有一位愚昧的人……他活着的时候,仿佛从来不会死亡;但在临死前,他又仿佛从未活过。”   “他活着,便是受苦。但好在他所受过的苦,你们无需再受。”   “愿世界和平。愿永无饥饿。愿他人爱你。”   “愿你们珍惜时光。愿你们铭记过去。”   郑复念到这里,微微一顿。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低声轻语,声音中充满着温柔与真挚:“愿你们幸福常伴。”   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自己当时说出这些话时的想法。   他的心底已然是一片静谧。所有的“墓碑”都为此而感到欣然,将最后的意志、记忆与灵能全部赠予郑复,将他们文明的历史也一并交付。   因为信任。仅此而已。   最开始,郑复会选择这条道路不过是偶然。   最初他只是得到了一个极小的王国,但如今他却成了全人之王。   唯一明了的是——   郑复不能对信任他的人置之不理。   而他的这份信任、这份真诚,这份为了他人而活的决意,他的希望、勇气与爱……能够感动这世上的所有人,同样也能感动其他世界的人。   人类的潜意识之海会在他最为紧迫的时刻,将他指引到这里,正是因为它自己也充分的相信郑复。它完全的相信,它会为此而爱上郑复……那么其他人也会。   郑复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纯白色的、静谧的双眼。   “——已经可以了。”   他已然归来。   携着万千世界的坟墓,站在“天灾”面前。   当郑复再度睁开双眼之时,万千种光色在他眼中聚合,再度被他的意志染成纯粹的白光。   纯白色的光之巨人昂首挺胸,矗立在月球之巅。   这份力量如此强大。但它实际上也仅仅只是一个翘板、一颗种子而已。   郑复实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奇迹——让一亿个文明最后的意志奉他为主。以此为支点,“既定之奇迹”中也泵动出了更为强大的力量。   传说之王与奇迹之主——   与郑复共生,近乎贪恋的吸取着来自无数传说的黄昏种,此刻也兴奋到了极限。   【战役背景·最后一世,结束】   【——最为辉煌的传说胜利!】   【你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评价:“奇迹”所爱的凡人】   【加冕之时已至】   【你的旅途自王国至王冠,在你之上唯有无限之光】   【从今以后,你即为黄昏之主】   【未来通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当前时空扭曲率15851%】   【你的传说度为:不可计量】   【最终战役评分:Ex】 终章 最后的答案   郑复身上闪耀着永不熄灭的光华。   如此美丽而悠远的光辉。   那光本身,便是文明的颂歌。   从郑复身上绽放的光华,轻而易举的压倒了女王身上如烈火般焚尽一切的灵能,将其逼退到光芒之外。将周边的虫族也一并瓦解吞没。就像是之前“燃烧银河”寂灭众星的炮击一样。   这时,郑复已然理解了它的原理:   并非是高热,也不是极寒。   而是一亿个已然静滞、堕入坟墓的文明,以他们的心灵对物质产生的同化——就像是其他的灵能对物质的同化一样。   那是纯粹的灵能。   如同接受其他人的灵能一样,郑复也接受了他们的灵能。   这一亿个坟墓的唯一灵能,便是可以让被辐射到的存在,彻底停滞任意的时间——包括物质与灵能。   但和存在于止境的灵能不同,物质界不允许不受时间影响的物质……或者说,不允许不受熵作用的物质存在。它因此而被这个世界抛出、否认他的物质存在的合理性。就像是计算机在自检之后,自动删除了一些已失效或废弃的数据一样。   光是光芒的余波,便让整个月球都被溶解。   然而和之前的炮击不同的是,这次从郑复身上盛放的光芒,却避开了那些幸存的狂热者和晨曦天使。仅仅只是将那些虫族从这个世界删除出去。   但那些虫族和他们的女王不同,他们的灵能却没有强大到能脱离物质之躯独立存在。郑复飞行在空中,便将他们所有的攻击、连同他们本身一并吞没。   就在郑复即将扫清所有虫族的时候,他却接到了来自女王的心灵传讯:   【我们能和平相处吗,黎明种?】   【我们也是逃难至此。在止境的彼端,存在着一个猎杀黄昏的黄昏……以一个文明为形态存在的黄昏。亿万年来,他们不停追杀我们。我已然舍弃了自身作为黄昏的本质,拆解了自身的存在,堕落到物质界,可他们依然没有放过我们。但我们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但我们只是为了求生而已。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寻到此处。我们必须不断觅食,保持储能充沛、繁衍我们的文明,才能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恢复一些抵抗能力……我们只是希望能活下去——】   【我们不应是仇敌,只要你放过我们,我们可以把所有的知识都交予你!然后你可以给我们划定禁区,我将会在所有孩子们的基因中注射底层禁制,只要接近禁区就会立刻死亡,如何?】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甚至可以来当我们的王!我们将会吃掉你所有的敌人,吃掉与你相邻的所有人,然后把土地和星球都交给你!我甚至可以为你生产独属于你们的虫族舰队……】   女王的态度软化了。   郑复的强大,远远超乎她的想象。最为关键的是,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郑复突然从止境跳出来攻击她……   但郑复的回答,也同样简单明了。   “我们之间没有和平。”   郑复平静的答复道:“我们不需要一个把其他的文明当做食物的朋友。”   【我们并不打算把你们当做食物……】   “我所背负的,也并不只有我出生的文明。”   他的声音平淡到近乎温和,没有丝毫戾气或是仇恨:“我来杀掉你们,不是为了想要得到什么好处。我们与你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恨……我们甚至没有固定的星系。   “但为了未来,我必须在这里将你们杀死。”   如同他曾经做过的事一样。   并非为了自己独有的善处而奋斗。而是为了世界共同的未来。   如此……愚蠢而天真的行事方式。   但唯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凡是被他帮助过的人,都会确实的成为他的力量;他也确实有助人为乐的底气和能力。从这点来说,郑复的助人,便是规模更为宏大的助己。   此乃为王之道。   是的,他并非只是想要成为一国、一族、一方水土的王,甚至也不只是想要成为一片大陆、一颗星球的王。有了黄昏种的力量,去逐鹿星河,此等眼界又有何不妥?   从这点来说,虫族所啃食的终究是他的子民。即使他如今还没有征服对方,也从未了解过他们的文明,甚至见都没有见过他们……但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管你们的文明多么伟大。   人类都将比你们更加伟大。   女王很快理解了郑复坚定的意志。   她没有做更多的求饶,只是平静的放弃了抵抗,发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会后悔的】   “巧了,我以前也经常听过这样的话。”   郑复微微一笑:“但是,每一次后悔的都不会是我。”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他的身上猛然绽放光华。   周围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洁净,无论是行星、恒星亦或是流星和在宇宙中漂浮的碎石,都被这道光芒平等的净化。没有焚烧也没有爆炸,所有来袭的舰队,都被郑复身上所盛放的文明之光完全净除。   虽然原本的打算是斩首……   但斩首失败之后,把对面全部杀掉,也没问题吧?   至于女王口中所说的威胁,郑复虽然记在了心里,却没有过多在意。   猎杀黄昏的黄昏又怎样?   就算她失败了,也不能说身为黎明种的我将会和她一样失败。我们毕竟是不同的……即使同样是黄昏,彼此之间也是有差距的,更不用说是郑复。   以种族为规模的黄昏吗。   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但也就仅此而已。   因为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所在的文明是最为强盛、最为伟大、最为辉煌的文明。他们平等、文明、和平、繁荣,凌驾于死亡之上,驰骋在星河大海。   因为他们所享的这份辉煌并非是任何人、任何神明赠予的。而是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走来,一代一代交替传承,一砖一砖堆积垒砌的。   因为这就是人类。这就是人类文明。   从远古的奴隶时代,直到踏入星河。他们从未真正的享过福,每个值得钦佩的人都在为了人类文明的辉煌而奋斗。他们并非是为了渴求自己能生在未来那个美好的时代,而是希望自己所受过的苦,后人无需再受。   终于……完成了。   郑复深吸一口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详沉静。   人类终于自由了。再没有任何危机、任何孽缘缠绕着他们了……属于他们的传说之船,即将起航。   “终于……”   世界和平。永无饥饿。人与人彼此相爱。   人们珍惜时光,铭记过去……幸福常伴。   郑复深吸一口气,最后下令道:   “你们进行跃迁准备。准备返航——我们回家了。”   “大人,那您呢?”   “我吗?”   郑复轻轻一笑:“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话音落下,属于加百列的躯体便瞬间瓦解,化为烟尘逸散。   这具躯体早已承受不住他的力量。只是他再度进化的灵能还能约束着它,让它不要这么快崩溃而已。   在最后,他将加百列的灵体保留了下来,传送回了雅斯塔禄身边。而他自己则代替加百列进入了重生序列。   他还记得加百列对他提出过的那个要求:   “——死后重生的过程不再那么痛苦。在深黑的水中溺没挣扎,这一点也不酷。”   尽管她并没有因此而死,但郑复也不打算因此而克扣她的这份酬劳。   “……咦?”   他有些讶异的眨了眨眼。   这人类灵魂的重生之地……人的灵魂死去之后等待重生的地方,他还真的来过。   这就是他刚刚沉没的心灵之海,那片虚无混沌的黑暗之海。所有死去的战士们的灵都浮在水面上,面露痛苦之色。不同的是,他们都只是浮在表面,没有沉入海底。   闪耀着光芒的郑复灵魂行在水面上,凡是靠近他的灵,面色都仿佛变得轻松了一些。   见到此处,郑复突然怔了一下。   等等?   我的灵……行在水上?这片黑暗之海混沌黑暗?   仿佛一道光芒劈在郑复心中。   他终于动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叹息着,一切问题仿佛都在此处得以开释:什么叫生命、宇宙以及任何事情的终极答案?为什么他的升华之路是自“王国”至“王冠”,王冠之上的光辉又是什么?他为何能成为黄昏之主?地球为何受到止境的偏爱?他为何能在止境中任意移动?除了自己之外,那个早已存在的黎明种又是什么文明?   以及……如果止境中没有时间的概念,它与物质界又是谁先谁后?   看看周围的环境吧……不存在一切物质,仅存在灵能的世界。时间凝滞的世界。   止境中明明就有时光长河。   也就是说,止境并不一定诞生在过去……   也有可能,它诞生在未来。   这里是,止境的胚胎。   那个伟大的、早已灭亡的黎明种文明,缔造了五大古神的先行者文明。可能就是……   “呵。宿命吗?”   郑复突然笑道:“那就让我来看看吧,宿命能否被打破。   “到底是什么,能让黎明破灭——”   对着这个黑暗的世界,他说:   “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大结局) 完本感言   各位国庆节快乐!祝伟大的祖国母亲生日快乐!   也来祝我完本快乐!(挺胸)   17年的十二月一日,到19年的十月一日。二十三个月的征程,一百八十三万字。属于郑复的故事,今日落下帷幕。   还记得开书之前我说过的吗?   “这将是一个充满了希望与爱的故事。”   我昔日的祈祷,今日已然实现;   我昔日所赞颂的,今日尽许给你们。   毋庸置疑,这便是我眼中的希望与爱。   我爱着那些心中常怀爱的人。   我也爱着那些怀抱希望、永不服输,如同火一样燃烧的少年们。   老读者都知道,我的写作模式趋近于主题式写作。在“神”、“教皇”、“魔王”之后,作为我的第四个主角……郑复的个人主题是“圣贤”。   希望我能写出的郑复,能配得上圣贤二字。   好了,想说的都说完了。让我姑且休息几天,新书会在十月八号到十号发布。新书的长度应该会很长,所以回某点写,用写水银之血的那个号发。当然,我以后应该还是会回来的……不过下次回刺猬猫,应该就是写上次说的那本都市文抄公了。   老规矩,题材大致一提,这次是和水银之血风格近似的西幻游戏异界,主题是“狂徒”。   各位,我们到时候新书见。但愿还能再见。   ——愿你们幸福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