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一个来自地球的灵魂穿越到了中世纪,附身为一位恶名昭著的浪荡公爵。   当他以为自己可以过上没羞没臊的资本生活的之时,却发现了一个悲剧的事实。   已经拔剑称王的亚瑟·潘德拉贡,是他的未婚妻。   “你是想要娶我,还是想玩弄我的身体?”   不列颠女王居高临下:“打败我,随便你!”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为了迎娶白富美从而走向人生巅峰的故事。   结局可能是后宫……也有可能是柴刀。   https://www.hbooker.com/book/100042986   群:310052423 ① 《诸国会盟》 第1章 咸鱼翻身成女王   盛夏的季节,电闪雷鸣。   夜晚的世界里暴雨倾盆,无数雨点拍打在窗户上,奏响了急促的鼓点。   呼啸的夜风裹挟着雨滴灌入进来,扩散冷意。   尼克劳斯·波尔金惬意地躺在天鹅绒大床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有些出神地凝视着悬挂在头顶的水晶吊灯。   直到现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迷茫,夹杂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和期待。   有句诗说得好……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请你不要悲伤,也别心急。   因为你急也没啥用。   作为一名在地球上生活了二十年的普通人,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有穿越的一天,而且还来到了他印象里相当疯狂的中古世纪。   不仅如此,这个中古世纪跟他所理解的有点不一样。很大一部分的区别来自于剑与魔法,以及传承于某个未知文明的龙血,还有圣遗物。   换句话来说,他来到了一个战士多如狗,法师遍地走的世界。   太他妈扯淡了,要么是他疯了,否则就只能是上帝疯了!   事实证明,尼克劳斯没疯。   他现在不知该感到幸运还是悲哀,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电脑桌面前肝扶她狗,正抽出一发金光闪闪的五星,结果回过神来便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个样。   于是,他只能承认现实,成为了主角。   接受新的名字,从此脱胎换骨,彻底告别氪金手游和本子上的小姐姐,成为百万穿越大军中的一员!   说起来挺励志的,可惜他的身份有点问题。   不,问题很大!   如今他的身份是一个深受当代教皇宠爱的私生子,教廷册封的瓦伦蒂诺大公爵,可谓是贵族中的最上流,万恶不赦的资本狗大户。   这个起点对于穿越者来说已经算是很高了,相当于玄幻小说的龙傲天。   只可惜他身体的原主人不怎么争气,分明自身有着极高的天资,却偏偏风流成性,终日流连于风月场所和花丛之中,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这家伙仗着自己的权势四处树敌,逮住一个漂亮姑娘就不放过,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祖国的花朵。   大半个罗马城,从萝莉到御姐,再从女王到人妻,竟是被他通吃了个遍!   以至于他的恶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是个人都知道教皇有个不学无术的私生子,作恶多端却无人制裁。   人渣或者败类,这些词儿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不对,他压根儿就是一头种马,畜生型推土机!   此贼要是放在中国古代,那必然是要被杀头的!   尼克劳斯附身在他的身上,以后难免要给他以前的恶行收拾烂摊子。   妈的,想想就烦。   一念至此,尼克劳斯忍不住叹了口气,挺腰从床上跳下来,径直走到了房间里的一扇落地镜面前。   十八岁的年纪,略显修长的身材因为没经过锻炼而显得有些瘦弱,皮肤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面部的轮廓倒是相当英俊,可惜顶着两个黑眼圈。   上下打量一番,只有一头披散到肩头的金色长发和蓝眼睛算是有些秀气,甚至称得上漂亮。   尼克劳斯默默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都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满脸带着修仙者的气息。   这身体必须得找个机会调养一下。恰好他没穿越以前是医学专业的,哪怕只是个成绩垫底儿的学渣,也或多或少学过一些调理身体的药物理论。   尼克劳斯收回视线,环顾着房间里的精美摆设,不禁感叹中世纪贵族的腐败和资本的万恶。   他所居住的地方名为圣天使堡,位于教皇国的首都罗马,台伯河的河畔。   环境和风景都很好,很适宜居住。   这里由一位古代的罗马皇帝所建造,作为自己和继承者们的安息之地。后来因为常年的战火,便将它作为阻止哥德人入侵的要塞,接着又被改造成监狱,如今已经是一座华丽的宫殿。   城堡所处的下方是飘着落花的台伯河,眺望远处时便能看到巴洛克式的建筑群,仿佛白石堆彻而成的森林。   尼克劳斯不得不感叹,他身体的原主人确实很会享受,挑的住所也是绝佳。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继续熟悉着身边的一切,毕竟穿越以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仅凭脑海中的记忆和习惯是不够的。   最起码不能露出破绽。   直到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响起。   有人站在了房间的门口。   “殿下。”   少女以优雅又不失冷淡的声音说:“晚上好。”   尼克劳斯转过身,微微一愣。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绝美少女,穿着一身漂亮浅蓝色礼裙,宛若蓝玫瑰般的裙摆下有一双纤细修长的美腿,踩着镶水钻的高跟鞋。   她的身材纤细窈窕,白皙精致的面容在灯光下有些冷漠,一双碧绿的瞳孔里仿佛结着冰。   毫无疑问的美少女,却又凛然得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这妹子居然在背后抗着一具阴森沉重的铁棺,搞得好像是墓地里的送葬人。   幸好房间里开着灯,否则定然要将她当成女鬼!   “哦,是克里斯汀啊。”   尼克劳斯回过神来,习惯性的浮现出笑容,只不过因为面部的肌肉记忆导致他笑得略显邪恶。   克里斯汀挑起眉,有些不悦。   “上次看到殿下的笑容,貌似还是在卡拉卡拉浴场的时候,您带着几位贵族小姐洗鸳鸯浴,玩得不亦乐乎。”   她淡淡地说:“如今才过了三天,殿下又按耐不住,准备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尼克劳斯尴尬地收起笑容,眼角微微抽搐:“在你的印象里,我就只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   “殿下,这还需要探讨么”   克里斯汀理所当然地回答:“您就是那种人。”   得了。   尼克劳斯默认了自己渣男败类的人设,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重新浮现出招牌式的玩味笑容:“好吧,这次有什么事情?”   克里斯汀觉得他有点怪,审视了他片刻以后,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之中。   “很抱歉,我忘记了。”   良久以后,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坦白,声音很低。   尼克劳斯用力抹脸,深吸了一口气。   这位性格有点冷淡的漂亮姑娘跟着他有两年了,身份是他的扈从骑士,兼任贴身女仆长。   倘若要用语言来形容她,那么最恰当的一个词便是……坑爹!   ——   回想起当初相遇的时候,不禁让人有些感慨。   那年的尼克劳斯十六岁,刚检测出完美比例的龙之血脉不久,也是他权势最如日中天的一段时间。   有个权势滔天的教皇老爹,再加上自身的恐怖天赋,几乎整个罗马城的贵族和平民都以结交他为荣,挤破脑袋都想攀上他的高枝。   完美比例的龙血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天资,放眼整个大陆都不超过五个。   尼克劳斯算是超级稀缺的资源,论稀有程度大概只有进口草泥马才能跟他比一比了。   教皇陛下对这个私生子很好,特意在罗马歌剧院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舞会,邀请全城的贵族小姐和公子哥们赴宴,目的是给他造势。   同时为了保证他今后的安全和生活起居,还会让他在赴宴的公子小姐里挑选扈从骑士和女仆长。   一阵热潮掀起来了,贵族小姐们暗地里勾心斗角,少爷们摩拳擦掌。   毕竟尼克劳斯的身份不一般,大多数的贵族子女们也只是顶了一个象征高贵的头衔,实际上没啥前途。若是能抱住他的大腿,将来一飞冲天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在当时,罗马城内的贵族们几乎全部到场了,而且无一例外地的带着自己的子女,希望能得到这位年轻的公爵赏识。   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也在场,虽然她出身名门,但是她的家人都在多年前被判处了异端的罪名,绑在火刑架上烧成了灰烬。   从那以后她就变成了一个孤儿,空守着一个贵族的头衔,活得很有些艰难。   塞巴斯蒂安是大陆著名的音乐世家,但在几百年前却曾经是一个剑之名门,有着古老又神秘的传承。可惜后来再也无人能继承那种无可匹敌的剑术,便渐渐没落下去,开始搞起了艺术。   家破人亡之后,克里斯汀便放弃了音乐,转而学习魔法和剑术,才没有让塞巴斯蒂安之名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当年在极尽奢华的舞会上,克里斯汀也是十六岁,独自一人背着从不离身的铁棺,默默在角落里喝着红酒。   没有绅士向她伸出手,因为她在贵族眼里太过另类怪异,谁也不愿意邀请一个背着棺材的女人跳舞,省得沾上一身晦气。   淑女们嫉妒她美得锋芒毕露,便不约而同的孤立了她,并且在背后议论纷纷。   克里斯汀穿着礼裙和高跟鞋站在阴影里,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直到有人将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尼克劳斯作为一个花花公子,自然见不得漂亮姑娘被冷落,而她背后的阴森铁棺不但没有让他望而生畏,反倒勾起了他的兴致。   握着刀剑的女人,才更有魅力!   克里斯汀看了他几秒,沉默地将手递了出去。   于是,浪荡公子哥牵着另类少女的手,跳了一场令整个歌剧院都为之震惊的舞蹈。   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   克里斯汀背着沉重的铁棺,舞却跳得那么好,高跟鞋敲打在地上的声音宛若一曲流畅的音乐。   尼克劳斯揽着她的腰,驾驭着她的舞步,默契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舞会结束了以后,尼克劳斯一意孤行,无视了其他所有贵族,仅仅选择了她一个人,让她成为自己的扈从骑士兼女仆长。   至于原因嘛,其实有两个。   第一点。   克里斯汀天赋极高,是整个西方大陆历史上最年轻的四阶骑士,距离世界的巅峰只差一步,很有可能得到圣遗物的认可,加冕成为第五阶的使徒。   而尼克劳斯作为她的拥有者,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第二点。   克里斯汀很漂亮,而且身材娇小易推倒,有什么事的话都可以推给她干,没事的时候可以干她。   稳赚不赔!   可惜事实证明,尼克劳斯错了。   首先克里斯汀有病,她的四阶是有水分的,通常情况下只能战斗五分钟,一旦超过时间就会犯病,变得毫无战斗力。其次这姑娘脑子不太好使,间歇性的健忘,而且性冷淡。最后因为她莫名其妙的怪病,导致了她终生无望得到圣遗物的认可。   怪不得当初在舞会上没人搭理她。   尼克劳斯要是早知道她那么没用,估计只有在脑子进水的情况下才会选她。   而且尼克劳斯当初跟她签订契约的时候,还答应她用自己的权势帮她和她的家人们复仇。   至于她复仇的对象……就不谈了。   说多了就是泪。   尼克劳斯心里有苦说不出。   人家故事的里主角穿越以后,基本上都是外挂秘籍加美女一起送上门,而他不仅啥都没有,还要苦逼地收拾一大堆的烂摊子。   尼克劳斯甚至怀疑,之前抽出的一发金卡可能将他毕生的欧气都用光了,所以穿越以后才那么倒霉。   总之,这剧本不对劲,八成是个垃圾作者写的。   ——   “殿下。”   克里斯汀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眼神便有些恍然:“我记起来了。第一件事情,这个时间你应该下楼吃晚餐了。厨师做了烟重三文鱼和墨鱼汁海鲜面以及碳烤羊腿,配酒选自勃垦地产区。”   尼克劳斯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此时总算松了一口气,心里既无奈又欣慰。   这姑娘虽然健忘,但是好在心很细,起码在饮食起居上能把他照顾得很好。   “第二件事,美第奇家族的小姐之前来找过您。”   克里斯汀望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深意,淡淡地说:“大概在两个小时之前吧,在楼下大厅里哭足足有十分钟。我想请问,殿下您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尼克劳斯愣住了,被她那种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眼神盯着,总有些浑身不自在。   “我说什么都没做,你信么?”   他试探着问。   克里斯汀根本懒得回答,无声地鄙视着他。   又是烂摊子!   好吧,不就是睡了一觉嘛!   俗话说得好,种马不吃回头草!   尼克劳斯作为大陆第一渣男,对于那些贵族小姐们的态度基本都是玩完就扔的。   至于那个美第奇家族的大小姐,主要是因为身份太过高贵,不能用寻常的方式对待。   毕竟美第奇家族掌控着整个国家近半的经济,要是把他们给惹毛了,怕是要惹上天大的麻烦。   “你就说我最近病重无法下床吧。”   尼克劳斯来回踱步,竖起一根手指,下达指令:“至于什么病你随便编就好了,最好是那种具有传染性的,足够吓得她们不敢再来找我。”   “一贯的套路,我明白。”   克里斯汀沉默了一瞬间,眼神就变得古怪了:“只不过……殿下,您确定要我自己编?”   “确定,我相信你。”   尼克劳斯抱以信任的眼神,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哎呦还真别说,她裸露在外的肩膀圆润光滑,肌肤细腻如凝脂,手感相当不错!   尼克劳斯给出满分,还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殿下,这个时候您还有心情占我的便宜么?”   克里斯汀瞥了眼他在自己肩膀上揩油的手,便抬起凛然的眼眸,声线依旧冷淡:“果然您是变态呢。”   “不要动不动就用变态这两个字形容你的殿下,克里斯汀。如果摸一下肩膀就是变态,那我只能说你的路还很长。”尼克劳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咳着收回了手。   克里斯汀眼神鄙夷:“虽然您是我的主子,在我身上占点便宜也属于正常行为。”   “但是……”   她顿了顿:“听了接下来的消息以后,您可能就没有这个心情了。”   尼克劳斯心中多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不禁挑起眉:“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儿?”   “不列颠传来消息,尤瑟王病重。”   克里斯汀朱唇微动:“亚瑟·潘德拉贡拔出了石中剑,即将成为不列颠历史上第一位女王。”   “哦,国际局势啊。”   尼克劳斯习惯使然地耸了耸肩:“关我屁事。”   克里斯汀无声地盯着他看。   “等等!”   短暂的沉默以后,尼克劳斯突然瞪大眼睛:“你说谁将成为不列颠的女王?”   “亚瑟·潘德拉贡。”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如果她还有什么别的名字的话,我不知道。但那个女人跟您一样,都是完美比例的龙血王室。而且据我所知,她是您的未婚妻。”   轰!   尼克劳斯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不可能!”   他突然拔高了声音:“成为不列颠的女王?就凭她?就凭那个当年满脸鼻涕泡追在我屁股后面的小胖妞?”   克里斯汀同情地望着他,表示自己非常理解他现在如同被一万条野狗日了的心情。   咸鱼都有翻身日,你还不准人家姑娘逆袭成女王么?   ps:先声明一下,这本书题材是架空历史,有部分人物在历史上都能找到原型,但是跟型月里的英灵不是一回事儿,只是有可能会借鉴一部分性格吧。 第2章 吾王剑锋所指   晚餐的时间,餐厅里的气氛很有些压抑。   尼克劳斯坐在长桌尽头,慢条斯理地嚼着一块蘸满酱汁的羊腿肉,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烛光摇曳,空气里的菜肴香味若有若无。   中古世纪的饮食还是很不错的,味道比起前世的大多数餐厅要正宗得多,也算是穿越以后为数不多的福利了。   可惜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美食也有点索然无味。   “怎么可能呢?”   尼克劳斯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发出一声仿佛饱受世态炎凉的感慨:“不行,我还是不相信。如果是别人拔出石中剑我不会发表任何意见,但偏偏是亚瑟·潘德拉贡的话……那么我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   这句话看似平淡,实际透着一股浓浓的嫉妒和酸味。   上帝真是瞎眼了啊!   克里斯汀低头喝着蘑菇浓汤,白皙细致的手指夹着汤匙,动作优雅又从容:“殿下,听您的语气,您似乎很不待见亚瑟·潘德拉贡?”   偌大的圣天鹅堡里,只有她一个人有资格享受非仆人的待遇,在大多数的时间都能够跟主人平起平坐。   即便她的身份是低一等的女侍长和扈从骑士。   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实力高达第四阶的魔法使,剑术更是登峰造极。若是一直把她当成下人来使唤的话,迟早会被她拔剑砍死。   那具阴森铁棺,始终还在她旁边躺着呢!   “不是我不待见她。”   尼克劳斯以手扶额,低声叹了口气:“而是她在我的印象里,无论是性格还是智商都实在是太糟糕了。如果她真的能顺利继承王位,她的列祖列宗说不定都会被气得掀开棺材板跳出来。”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在心里暗叹。   大英要完啊!   “为什么?”   克里斯汀抬起头,挑眉:“我不明白。”   “别人我不了解,但是她的话……”   尼克劳斯冷笑:“我跟她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又订了婚约,对她了如指掌。她那点破事我一清二楚,你是不知道她小时候有多烦人……”   克里斯汀似乎感兴趣了,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亚瑟·潘德拉贡,她还有一个名字叫莉莉。这是只有她亲近之人才有资格叫的,一般人只知道她的本名。”   尼克劳斯翻了翻白眼儿:“我跟她认识的时候是在阿瓦隆,同样都是六岁。那个时候她的身高是一百二体重也是一百二,圆得跟球一样,还处在换牙期。”   “这不是很正常么?”   克里斯汀平静地说:“很多女孩子小时候都会比较胖,虽然她胖得有点离谱。”   “她不止胖得离谱,脑子也有问题。她整天幻想着自己是骑士王,挥着一根木棍大喊持此剑者为王,并且拿我当马骑。”尼克劳斯说到此处,嘴角有些抽搐。   记忆扑面而来,仿佛裹挟着汹涌的心酸和悲伤。   那真是很悲惨的一段回忆,哪怕他是一个穿越者,也仍然感同身受:“我当时也就比她高一点儿,整天背着一个一百二十多斤的巨无霸,你说我容易么?”   克里斯汀放下汤匙,微微点了点头:“女孩子都有一些幻想,也是正常的。”   “幻想?”   尼克劳斯冷哼一声:“她整个就是一智障!”   “在湖里假扮湖中仙女,结果差点被水呛死。你知道我拖着一个一百二十斤的胖妞上岸是个什么概念?而且她沉迷卡牌游戏,竟然偷我的零花钱买卡氪金,氪不出好卡就哭,非得像个黑酋,简直把欧皇的脸都丢光了!”   “哦对了,她喜欢吃甜食,牙都快掉光也要吃,不给吃就咬我,到最后却把自己仅剩的那两颗牙也给咯掉了,哭得像是一个一百二十斤的胖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隐隐又觉得有些头痛:“总之我小时候待在阿瓦隆的那几年,简直就是活在人间地狱。”   “听起来确实很癫狂,但毕竟她是您的未婚妻,您理当对她包容一点。”克里斯汀淡淡地说。   “她应该庆幸她是我的未婚妻!否则当初我早就一脚把她踹到湖里,让她去跟湖中仙女相亲相爱了!”   尼克劳斯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会给我定下这一门婚事,反正谁娶了她真是给全世界的男性做贡献了……白当冤大头。”   “要娶她的人是您,您就是那个冤大头,殿下。”   尼克劳斯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中了一箭,忍不住揉着胸口,声音透着不屑:“克里斯汀,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蠢到娶她吧?”   “总之我对她的印象很糟糕。”   他的记忆追溯到十几年前,轻声感叹:“相比之下还是梅林姐姐既温柔又善良,还有细腰长腿,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像是瀑布一样,不知道摸起来……”   “殿下,请原谅我打断你的幻想。”   克里斯汀盯着他,犹豫了片刻:“冒昧地问您一句,您有多久没有见到亚瑟·潘德拉贡了?   尼克劳斯一愣:“十年了吧。”   “果然如此。”   克里斯汀明白了,望向他的眼神似是同情:“十年的时间可以把一个还算有责任心的男人变成人渣,也可以把一个笨女孩变成女神。”   尼克劳斯表情变得僵硬起来,仿佛有不详的预感盘踞在心底,连心跳的节奏都加快了一拍。   可惜他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将脑海中的智障幼女跟女神联想起来。   “你说的女神……到底是谁?”   他试探着问。   “您的心里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么?”   克里斯汀浮现出面瘫式的笑容,却有种冰雪消融般的美:“总之我敢保证的一点是,世界上没有人见到如今的亚瑟·潘德拉贡以后,还能说出不想娶她之类的话。”   尼克劳斯大致懂了她的意思,沉默了一瞬间以后,无声地笑起来。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强撑着笑容,只觉得荒谬至极:“我多了解她啊,她要是能逆袭成女神,我就……”   “您就?”   “我就把这盘子吃了。”   尼克劳斯用手指了指面前的餐盘,神情透着一股子凶狠:“拿出证据!让我心服口服!”   “这可是您说的。”   克里斯汀用餐巾擦干净手,又将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我就知道您不相信,所以我得到消息的时候,特意从教皇宫带回来了一样东西。”   尼克劳斯心中的不详之兆更加浓烈了几分,只见她将手伸到了自己的裙下,仿佛在不断摸索着什么。   他看傻了。   “你平时都把东西放到那里的?”   尼克劳斯目瞪口呆。   “殿下,为了满足您变态腿控和足控的需求,我一直按照您的要求穿礼裙。但是礼裙委实不太方便带东西,只有裙底之下才是最好的选择。”克里斯汀一脸淡定。   尼克劳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对她的奇葩值评估又提高了不少:“难道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裙底很安全。”   克里斯汀说:“想偷看我裙底的人,要么是色狼,要么就是您。前者可以直接杀死,至于后者……”   她顿了顿,凛然的眼瞳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您要是想看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满足您。”   尼克劳斯神情严肃:“你是说真的?”   “是的。假如您在见到亚瑟·潘德拉贡以后还能真心说出不想娶她的言论以后,您无论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克里斯汀脸上浮现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哪怕您把我关在地下室里用皮鞭和绳子调‘哔——’教,或者给我戴上项圈和铁链将我变成女犬,甚至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玩弄我的身体,我都不会拒绝。”   尼克劳斯震惊当场,仿佛大脑遭受到连续的轰炸,理智也处在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克里斯汀小姐,请你自重。”   良久以后,他咳嗽两声以缓解尴尬的气氛:“虽然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独处,但你公然说出这种少儿不宜的黄暴话题,不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么?”   “难道殿下您不想么?”   克里斯汀说:“您不是一直想对我做那种事情么?让我变成您的玩物,脱光衣服在您的身下娇‘哔——’喘?”   “想归想,但是被你那么一脸平静地说出来,总觉得浑身发毛。”尼克劳斯有点崩溃地捂脸,心情更复杂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穿越以后的画风简直就是一股泥石流啊!   “总而言之还是想看,对么?”   克里斯汀毫无温度地微笑,从裙子下面掏出了一块五彩的六芒星晶石,放到了桌子上。   圣晶石。   尼克劳斯眼瞳微缩,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相关的记忆。   这玩意可不是前世氪金手游里的收费道具,而是如今在西方大陆相当流行的功能型魔导器。   它的内部镶嵌着微型的炼金矩阵,主要用途是记录和储存影像,除此之外还可以将声音也复制下来,有需要的时候便可以拿出来播放。   很方便的小东西,跟摄像机差不多。   “那么开始吧,殿下。”   克里斯汀轻声说:“时隔十年,您也一定很想知道您的未婚妻变成了什么样子吧?”   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圣晶石上。   仿佛进行着什么盛大的仪式。   有光亮起。   尼克劳斯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睛,只见无数斑驳的光影在虚空中闪灭,恍若逝去的时光之潮倒流重现!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他的呼吸还是微微一窒。   因为钢铁摩擦的轰鸣声响起了,伴随着无数人近乎狂热的呼喊:“——吾王剑锋所指,吾等心之所向!”   卧槽! 第3章 剧本彻底不对了   狂热呼喊声响起的瞬间。   随着圣晶石内部镶嵌的微型炼金矩阵启动,一束虚幻的投影映射到空气里,扩散如水中涟漪。   这个世界的科技树虽然有点歪,但确实相当神奇。圣晶石投影出来的效果极其逼真,令人分不清楚虚幻和真实的概念,甚至有种身临其境的错觉。   尼克劳斯喝着红酒,眼瞳倒映着无数景象变幻,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前世的电影院里一样。   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古雅大殿。   大殿内的十二位圆桌骑士半跪在地,以手抵在自己的心脏,眼瞳中透着近乎虔诚般的热切。   铁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了,少女的背影沉默前行。   她就像是刚从战场中归来不久,纤细又高挑的身材覆盖着银白色的铠甲,一头金色的长发在背后束起来,笔直地垂落到腰间。   尼克劳斯微微皱眉,端着酒杯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总觉得这个背影看起来太过陌生了。   完全不是记忆中的亚瑟·潘德拉贡。   她居然真的变了,单看背影就已经是女神的级别!   不太妙!   在殿外万民的呼声之下,少女披上了深蓝色的大氅,踏上一道道阶梯,缓步走向最高处地方。   尼克劳斯脱口而出:“卧槽!棉被王!”   这剧本越来越诡异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什么展开。   正在他愣神的时间里,少女已经站在了通天之梯的尽头,一块巨石的面前。   古朴又不失华美的圣剑插在巨石里,仿佛由最精炼的钢铁锻造而成,剑柄和剑锷皆为黄金所铸,极锋利的剑身上饰以繁复的纹路。   巨石边缘刻印着一行金字。   ——持此剑者为王。   史诗级圣遗物·石中剑!   那是唯有天选之人才有资格拔出来的圣剑,历代的不列颠之的统治者以此剑为凭,被冠以骑士王的称号。   只见少女伸手握住了剑柄,只属于第四阶的命理完成具现,仿佛天国的礼赞轰然奏响!   “此剑即为神明所愿,愿天佑我大不列颠!”   她低声祷告,从灵魂深处衍生出的命理扩散,灌注到石中剑内,试图进行着共鸣!   大殿剧震,宛若在恭迎王的诞生!   宫廷乐师们奏响了神圣的乐章,雄浑激昂的旋律随着定音鼓的敲下迸发,在长号和管风琴的演奏中升华,宛若剑刃出鞘时的铮然声响!   《威仪堂堂进行曲》,不列颠的加冕颂歌!   妈的,真是装逼。   尼克劳斯暗自腹诽,不过依旧被如此宏大的场面震住了,毕竟他只是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穿越者。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宛若巨石在崩塌,又像是钢铁分崩析离!   投影摇曳欲灭。   圣晶石所记录的影像至此已经很不稳定了,画面里轰然迸发出无尽的炽烈光辉,宛若狂潮般席卷了整座大殿。   又不是在看里番,居然还有圣光!   说好的高清无码呢?   第四阶的魔法使加冕使徒是一个极为凶险的过程。不仅要将自身的命理升华,还要得到圣遗物的认可,进行灵魂层面上的共鸣,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到万丈深渊之中。   轻则灵魂和躯体受创,重则命理被吞噬成为废人。   那种程度的仪式相当于凡人登神,早已不是区区圣晶石所能记录下来的了。   斑驳模糊的画面中,少女拔出了石中剑,束在背后的金发被狂风吹乱,宛若瀑布般摇曳飞扬。   她转过身,璨金色的眼瞳宛若燃烧着火焰,向着下方投来了傲慢又凌厉的一瞥。   不复记忆中的笨拙模样,她如今拥有着完美无瑕的素白容颜,高挑又细致的身材比例匀称,尤其是胸前一对呼之欲出的饱满,简直是上帝的完美造物。   噫,好大的胸!   最后的瞬间,尼克劳斯脑海里仿佛只剩下了少女绝世的傲慢身姿,以及美到惊心动魄的脸庞。   “居然真的是她……”   尼克劳斯轻声呢喃,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看起来傲慢得不容冒犯,实际上却有种逞强般的倔强,以及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柔软。   那是只属于亚瑟·潘德拉贡的眼神。   她不仅瘦下来了,而且还变得贼他妈漂亮!   ——   影像到此就结束了。   即便没有看到最终的结局,尼克劳斯心里也大致有了答案,恍惚间居然有些想笑。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再像以前,甚至就连当年那个惹人厌的小姑娘也逆袭成女神了。   仿佛物是人非。   他仍然能记起来多年前的盛夏,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庭院里追逐疯跑,炙热的阳光晒得他们满头都是汗,令人烦躁的蝉鸣声不绝于耳。   说句实话,还真是有点怀念。   可惜如今他已经是封号瓦伦蒂诺的大公爵了,而且还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恶名传遍整个大陆。   亚瑟·潘德拉贡也已经成为使徒,不久以后将成为不列颠帝国的女王。   两个人除了婚约以外,好像并没有什么交集。   “殿下。”   克里斯汀淡淡的声音响起:“见到了如今的亚瑟·潘德拉贡以后,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看法,不想娶她么?”   尼克劳斯沉默了一瞬间,神情很有些僵硬。   说不想娶肯定是假的,毕竟那么漂亮的妹子,还是拥有女王属性,腰细腿长胸也大,还有一头漂亮金色长发。   只要是男人,就该喜欢她!   尼克劳斯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正想老老实实地认怂,突然间却意识到了一个极度严重的问题!   “见鬼。”   他如遭晴天霹雳,仿佛丢了魂一般,失声呢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已经不是我想不想娶她的问题了,而是人家想不想娶我啊!”   亚瑟·潘德拉贡的身份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哪怕她小时候只是个没什么前途的王室小姑娘,但是现在不仅完美逆袭成女神,而且继承了骑士王的名号,加冕为君临整个大陆的使徒!   她仅凭实力便已经站在了世界的巅峰,待到继承王位以后,身份地位更是尊贵到了极点。   哪怕是弥赛亚圣教的教皇,也只能隐隐压她一头。   尼克劳斯在对比之下就很悲惨了,空顶着一个大公爵的贵族头衔,多年以来在各个方面都毫无长进,唯独在撩妹一道上颇有心得。   人家顶多忌惮他有个权势滔天的老爹,但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更不会怕他。   毕竟他就是个纨绔子弟而已。   只要抛开家世,他华丽的外衣就会被剥下来,什么都没有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   “殿下,您终于明白问题所在了。”   克里斯汀收起了圣晶石,眼神怜悯:“不久以后,弥赛亚圣教会为亚瑟·潘德拉贡的战斗力进行评估。她的名字会出现在启示录上,再加上她自身的天赋和石中剑的权能,甚至有可能挤进前十五,甚至前十。”   “您觉得一个能在启示录上排名靠前的使徒,并且身为不列颠的国王,会屈身嫁给一个连魔力都没提取出来的纨绔子弟么?”   她的声音残酷又平静:“当然是不可能的。一个强大国王只会嫁给另一个强大国王,或者是有足够强,也有资格称王的人。”   尼克劳斯脸色越来越难看,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仿佛心脏都在流着血。   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他极有可能会被退婚。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尼克劳斯就已经脑补了几十种不同的剧情,每一种的结局都是身为废柴的自己惨遭退婚,沦为了整个大陆的笑柄。   因为他没有系统和外挂,也得不到戒指老爷爷的帮助,就连那种绝世的秘籍功法都是不存在的!   一个字,惨。   良久以后,尼克劳斯喝了一口酒,压了压惊:“克里斯汀,不列颠那边暂时还没传来什么消息吧?”   “暂时的话,还没有。”   克里斯汀想了想:“原因有三种。第一,亚瑟·潘德拉贡刚进行为使徒不久,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让自己跟石中剑的权能进行磨合,顺便熟悉自己的质变后的新命理。”   “这个过程很漫长,也很重要。一个新晋的使徒往往比较脆弱,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您也是正常的。”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眼睛:“第二,她或许是念在你们青梅竹马的旧情份上,给您留了一点面子,不会当众退婚,而是选择私下解决。毕竟听您的描述,我觉得您小时候对她还算不错。”   “我小时候对她不错?”   尼克劳斯回忆了一下自己悲惨童年,满脸黑线地点头:“或许吧……这个说法虽然比较容易接受,但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心好痛。”   “第三种。”   克里斯汀幽幽地说:“虽然亚瑟·潘德拉贡自己没空理您,但是她派来退婚的人,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砰!   尼克劳斯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破碎的玻璃渣混合着酒液四溅,荼蘼满地。   仿佛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小恶魔狞笑着大喊:“嘿,孙贼!你要被退婚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殿下,请节哀顺变。”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您的反应告诉我,您实际上不想被退婚,也就意味着您是想娶亚瑟·潘德拉贡的。因此按照之前的约定,您今晚是得不到我的身体了。”   “那么……”   她的声音罕见的温柔:“来,把盘子吃了。 第4章 公爵殿下的企划   隐约雷鸣。   窗台外的暴雨依旧在肆虐,偶尔还有扭曲的闪电划破夜色,仿佛在黑暗里留下一道撕裂般的灼痕。   尼克劳斯眺望黑夜中的雨幕,良久以后才收回视线。   他刚在浴室里洗完澡,正穿着宽松的浴袍躺在床上,用毛巾擦拭着一头湿漉漉的金色长发,神情满是沐浴之后的舒适和惬意。   不得不说,贵族的生活质量确实很好。   尼克劳斯慵懒伸展着腰肢,脑海中盘踞不去的退婚阴影似乎也淡去了不少。   晚餐的时间之后,可爱的骑士姬小姐充分尽到了自己女仆长的职责,提前帮他准备好了热水。   即便他没有把盘子吃掉,只是简单地学了几声鸽子叫,轻松蒙混过关。   克里斯汀鄙夷了他一通,并没有较真的打算。毕竟当时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她总不会让自家主人真的吃盘子。那种事情太危险了,轻则食道受损,重则当场毙命。   到时候唯一肯帮她复仇的人挂了,她哭都没地方哭。   说起来,克里斯汀真是个贴心的好女仆,虽然性格有点冷冰冰的,心思倒是相当细腻。   签订契约的两年以来,除了敏感的性生活方面以外,无论是日常起居还是人身安全的问题,她都做得无可挑剔。   “殿下,看样子今晚的雨是不会停了。”   克里斯汀将他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抱到了盥洗用的木桶里,又跑到窗边帮他关好了窗,避免有雨滴灌进来。   “这种恶劣的天气,圣天鹅堡附近的河水会泛滥,侍卫的戒严线会被压缩到极小的范围内。再加上可见度的降低,很有可能会有刺客乘机而来。”   她以凛然的眼神扫视了一圈窗外,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以后,才拉上了窗帘:“今夜我会一直守在您的房间,不会离开,您可以放心休息。   尼克劳斯欣赏着她忙忙碌碌的窈窕背影,仿佛丝毫没有自己会被行刺的担忧。   可爱的小骑士姬可是相当能干的!   “那你睡在哪里?”   尼克劳斯往床边挪了挪,双手抱在胸前,倚靠着床头:“反正这床够大,不介意的话就一起睡?”   “殿下,不要得寸进尺。”   克里斯汀冷冷地说:“我今晚没有让您吃盘子已经是很给您面子了,您别想在我的身上占什么便宜。”   “喂,我可是好心好意啊。”   尼克劳斯没得到好脸色,只能摊了摊手:“我们两个之间的强弱势很明显,如果我对你图谋不轨的话,你一只手就可以把我按死。”   “真的么?”   克里斯汀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当初签订契约的时候,我以我的命理发过誓,不会违背您的任何要求。而您在帮我复仇之前,不能侵犯我的身体。”   她满脸严肃:“但是由于我无法拒绝您的要求,您可以在不将那根东西塞到我身体里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打擦边球。也就是说,您可以对我动手动脚,或者让我为您进行一些特殊的服务,譬如手和足……还有口……”   “停停停!”   尼克劳斯发现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越来越污,立刻拔高声音打断了她,举手投降:“克里斯汀,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克里斯汀沉默了半响,默默地扭头不去看他:“我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么?”   “不可以。”   尼克劳斯竖起一根手指,微微摇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到底是跟谁学的?”   “没有跟谁学,都是从书里看到的。”   克里斯汀闷声说:“毕竟签了契约以后,我就是殿下您的人了。而您委实又名声在外,我总该做点心理准备,于是就查了查有关这方面的资料。”   “所以说,这些手啊足啊口啊之类的黄暴内容你都是从小黄书里学到的?”尼克劳斯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笑意稍纵即逝,他心里突然有些感慨。   回想起两年前的相遇,少女跟他签订契约的时候已经一无所有,便义无反顾的将自己当作筹码交易出去,只为换取一个复仇的机会。   若是复仇成功的话,克里斯汀便会履行契约中最后的内容,从此放下刀剑,成为只属于他的女人。   一个可以随便玩弄的宠物。   若是没有复仇成功,契约将一直履行下去,直到交易的双方有一人死去。   “是的。”   克里斯汀说,脸色没什么表情。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些特殊的服务技巧,你都学会了?”尼克劳斯收起了思绪,故意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真是太好了。”   他将双手垫在脑后,眼瞳中流露出一丝满意:“连训练的过程都可以省了,直接就可以拿来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多种服务模式切换,十八般姿势随意变化。”   克里斯汀挑起眉毛,眼瞳中寒意弥漫。   “殿下,您……”   “我逗你玩的啦。”   尼克劳斯见好就收,调戏小姑娘虽然好玩,但是万一不小心翻车就有点得不偿失了:“不过我还是蛮期待你献身的那一天的,可惜有点遥不可及。”   克里斯汀沉默不语,素白精致的小脸在灯光下那么美,看起来却像是结着冰。   “两年多了吧,真是让人沮丧。”   尼克劳斯叹气,回溯着昔日的时光:“两年以来,我放弃了各大商会的投资,将圣天使堡百分之六十的资金都投入在了你的身上。为了让你突破那一道门槛,我给你提供了不下七次跟圣遗物共鸣的机会,用废了无数炼金矩阵和药剂,却始终徒劳无功。”   克里斯汀默默地听着。   这些都是事实,毫无争议。   哪怕是作为以前的渣男,尼克劳斯也确实履行了契约的内容,甚至不惜倾尽了一切的资源和人脉,只为帮助自己的骑士姬加冕使徒。   然而悲哀的是,克里斯汀连续被不同的圣遗物拒绝了七次,简直惨不忍睹。   原因不外乎就是因为她的怪病,导致她屡次在共鸣中掉链子,无法获得圣遗物的认可。   “对不起。”   克里斯汀低声说:“是我没用,我身上有病。”   她犹豫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仿佛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殿下打算放弃我的话,我可以接受这个结果,将契约中断。”   尼克劳斯无声地瞥着她坚定的表情,仿佛能看穿她以冷漠和坚强伪装出来的外壳。   良久以后,他在心里笑了笑,伸出手想要触摸少女的脸。   克里斯汀就站在床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拒绝他过于亲昵的动作。   “安啦,我不会中断这个契约的。”   尼克劳斯摩挲着她细腻温软的肌肤,突然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是没希望的人,我也是没希望的人,我们两个凑在一起,难道不应该是天造地设么?”   “殿下,请不要捏我的脸。”   克里斯汀反应过来,神情不善:“还有,您是指您跟亚瑟·潘德拉贡的婚约?”   “是啊,更何况我们其实也没必要那么悲观。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存在的机会,只有抓不住机会的人。”尼克劳斯微笑着将手收了回去,毫不避讳地凝视着她碧绿的眼睛,默默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前世的他是一个医学院的学生,虽然没有太多的真材实料,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治好克里斯汀的病……   克里斯汀眼神流露出一丝疑惑,仿佛觉得自家主子变了一个人,跟以前不思进取的状态截然两样。   “我想了想,既然无法通过外力让你加冕使徒,那就只能从你的那个怪病入手。”   尼克劳斯翻身下床,踩在地毯上,双手扶住了她圆润的肩膀:“我们互相帮忙。我帮你治病,而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快的帮我提升实力,让我不被退婚!”   克里斯汀愣住了。   尼克劳斯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毕竟龟兔赛跑的故事大家都听说过,他目前的情况无疑于一只蹲守在起跑线懒兔子,而且一蹲就是好几年。   这种情况下想要赶超早就爬出去十万八千里的乌龟们,难度的确太大。   但是他有杀手锏。   因为尼克劳斯手底下正好有个小姑娘,乃是整个西方大陆最年轻的四阶魔法使! 第5章 变态的大小姐   台伯河对岸,美第奇庄园里灯火通明。   作为西方大陆最有经济实力的庞大家族,美第奇的姓氏在国内具有毋庸置疑的影响力。   早在教皇国成立之初它便已经存在了,亦是罗马城内最古老的地头蛇之一,以绝对铁腕的商业实力掌控着半个国家的经济命脉,甚至在枢机会里也有着一定的话语权。   这种庞然大物的根基往往深得让人难以揣测,也几乎无人能够撼动。   可就在几天前,美第奇家族出事儿了。   那位号称从十四岁开始接管家族产业的家主暴毙,临终前留下了一份遗嘱,竟然是打算将继承权留给年龄最小的一个小女儿。   于是,美第奇家族炸锅了。   不少觉得自己也有继承资格的亲戚们纷纷揭竿而起,如饿虎豺狼般掀起了一场遗产的争夺战,里里外外打得是不可开交。   毕竟如果得到了美第奇家族的财产,就等于是得到了世界的宝藏!   至于那个十九岁的继承人,说白了就是一个漂亮点小姑娘,大家觉得她没什么杀伤力。   事实证明,所有人都错了。   一个月的时间,那个本以为软弱的继承人雷霆出手,以至今无人知晓的手段镇压群雄,抹掉了一切反对她继承家产的声音。   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威慑力无疑很强。   再过一个月,继承人小姐便要出任自己父亲的葬礼,同时也将成为美第奇家族的新一任家主,成为历史上第一位经济女皇。   那些本来打算看热闹的人们悻悻而退,打算趁着美第奇家族内讧之时捞点便宜的奸人也收起了心思。   一时间,尤妮丝·美第奇之名传遍了整个罗马。   只不过此时,这位继承人小姐的心情可不是很好。   砰!   门被人粗暴地踹开。   红发的美少女踩着高跟鞋冲进大厅,神情有些怒气冲冲的,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她随手丢掉被风吹破的雨伞,修身的黑色百合褶长裙早已经湿透了,玲珑曼妙的曲线紧贴着身体,一头酒红色的长发还滴着水珠。   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就像是小说里被玩腻甩掉的可怜女配角一般。   “小姐?”   漂亮的小女仆吃了一惊,急忙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上前:“我的上帝啊,您这是怎么了?”   尤妮丝接过毛巾,擦拭着脸上的雨滴,没好气地瞪眼:“四个字……关你屁事!”   小女仆吓得缩了缩头。   “今晚真是气死我了!”   尤妮丝不爽地甩了甩头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丝毫不顾自己已经浑身湿透:“他以为他是谁啊?得瑟个什么劲儿啊?还真以为自己是大陆第一美男了?”   她生了半天闷气,双手抱在饱满的胸前,一双修长的美腿交叠起来:“老娘大晚上的冒着雨去找他,饿的连饭都没吃,结果连人都没见着!一点贵族风度都没有,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找个人送我回来,连个饭都不留我吃!”   “那个冷着脸的小骑士也是绝对的绊脚石,居然连见都不让我见那男人一面,居心叵测!”   她不屑地说:“塞巴蒂斯安的遗族,怕不是想榜上波尔金家族的大腿,然后麻雀变凤凰?”   小女仆试探着问:“小姐,您在说谁啊?”   “还能是谁?”   尤妮丝冷哼一声:“尼克劳斯·波尔金。”   “公爵殿下?您到现在还没有攻略他呢?可是您上次不都跟他睡过一晚了么?”小女仆眨巴着眼睛,说到敏感的话题,又有点不好意思。   尤妮丝被戳中了痛楚,神情有些不自然:“是啊,我上次是跟他睡了一觉。”   “那为什么……还会这样啊?”   “因为也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尤妮丝满脸黑线,眼神有些愤慨:“上次在舞会上,我用尽浑身解数勾引他,甚至不停用胸蹭他,终于让这家伙上钩了。然后我们就开始喝酒,没想到这家伙的酒量竟然不小,差点让老娘都栽了。”   小女仆知道自家小姐的酒量过人,连连点头。   “后来我把他灌得不省人事,成功带回了卧室。”   尤妮丝沉默了良久,不甘地吐出一口怨气:“结果我刚把他裤子脱下来,就发现了一个令人悲哀的事实。”   小女仆惊骇莫名:“难道公爵殿下是东方的阉人?”   “放屁。”   尤妮丝轻啐一口:“是我大姨妈来了!”   小女仆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笑?”   尤妮丝翻翻白眼儿:“我哪知道我那天来大姨妈啊?而且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小姐啊,您连您自己的生理期都记不住,还能怪我们做下人的么?”小女仆满脸委屈。   “算了。”   尤妮丝想了想,叹息:“这事儿确实不能怪你,下次记得提醒我就好。我这几天痛经,心情有点差。”   “要不要我去帮您准备一碗红糖水?据说是东方那边传来的东西,很有效果的。”小女仆说。   “不用了,你先帮我准备一桶热水,我要洗澡。再吩咐厨师给我做点东西吃,不要太油腻。”尤妮丝慵懒地摆摆手,斜躺在沙发上,舒展着性感妖娆的曲线。   “你等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诱惑的意味,再加上眼角下的一颗泪痣,魅惑到了极点:“安娜,你说我漂亮么?”   名为安娜的小女仆吓得后退一步,连连摆手:“小姐,我可不是女同……”   “我也不是!”   尤妮丝撇嘴:“我就问你我漂亮么?”   安娜点点头。   “那就好,明天多帮我准备几件裙子。露出度越越好,越性感越好,裙裾越短越好!”尤妮丝咬紧贝齿,决定抛出杀手锏。   “老娘这次一定要撩到他神志不清,七窍流血。”   她碎碎念,涂成红色的指甲不自觉地嵌进沙发里:“还有那个塞巴斯蒂安家的小姑娘,要是再敢跟老娘抢男人,老娘就让她知道什么叫螺旋升天爆炸!”   安娜被吓得瑟瑟发抖:“小姐,恕我冒昧。公爵殿下虽然是教皇的儿子,但是品行和才华委实不怎么出众,您为什么要如此……”   “谁告诉你他才华不出众了?”   尤妮丝满不在乎地说:“他在艺术方面的造诣还是很高深的,虽然在魔法上基本一窍不通就是了……”   “那您到底喜欢他哪里?”   “安娜,又是谁告诉你我喜欢他了?”尤妮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眼神无奈。   安娜明显已经傻了。   “我需要的,不是他的人。”   尤妮丝淡定地抛出了惊天炸弹:“我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要他的丁丁而已。”   死寂。   “蛤?”   “不,你别误会。”   尤妮丝大概是觉得自己措辞有问题,轻咳了两声,加以修正:“我的意思是,我只想要他的身体,对他的人没什么兴趣。而我之所以想娶他……哦不是,之所以想跟他联姻,只是因为我需要他的‘哔——’液而已。”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您需要的是来自公爵殿下的……乳白色粘稠污浊液体?”安娜又傻了。   “准确来说,应该叫生命之源。”   尤妮丝挑起笑容:“我需要他的孩子,能生几窝是几窝,最好能生出一个足球队,让孩子们在美第奇的庄园里搞个足球赛,岂不是美哉?”   “顺便。”   她说:“我的志向就是组建一支自己生的足球队。”   半响之后,安娜尴尬地笑:“小姐,您的志向真是远大……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偏偏需要跟公爵殿下生育后代呢?”   “因为他血统优良啊。”   尤妮丝抬起一根手指,撩起自己湿透的红色长发,眼神意味深长:“波尔金家族无论怎么说都曾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家族,哪怕现在已经快死绝了,血脉却依旧纯粹。”   “可是波尔金家族的人也不只是公爵殿下一个呀。教皇陛下合法的那两个儿子都是魔法一道的天才,难道不比公爵殿下优秀很多么?”   “优秀?”   尤妮丝将发丝缠绕到手指尖,冷笑:“豺狗再优秀也不过是狗而已,怎么又能跟高贵的狮子相提并论?”   ——   ——   圣天使堡,瓦伦蒂诺公爵府。   “请问,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尼克劳斯盘坐在床边,翻弄着面前已经堆积成一座小山的典籍,面容不禁有些抽搐:“《龙血的起源》、《翠玉录》、《死海古卷》、《亡灵书》、《基础魔法使用注意事项》、《炼金术进阶法则》、《命理探究》……”   那堆莫名其妙的书名他看着就觉得头痛,忍不住抚着额头,发出了一声悲哀的长叹。   “克里斯汀,我是让你帮我提升实力,脱离废柴领域,然而你把这些搬来干嘛?”   他伸手在成堆的典籍上抹了一下,不仅弄得满手都是灰尘,竟然还沾上了几根纤细的蜘蛛丝:“而且这些东西真的有够脏,到底是多久没见过光了?”   “这些东西是在您的书房里找到的,大概是教皇陛下以前为了培养您而准备的,可惜您这些年从来没有踏进过书房半步。”   克里斯汀优雅地跪坐在他的旁边,俨然是安静的美少女,淡淡地说:“顺便我想告诉您,我刚才进去的时候顺手砍死了二十只蜘蛛外加三十只老鼠。论恶心的程度,您没有资格向我抱怨什么。”   “好吧,你把这些翻出来有什么用?”   尼克劳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脸色有点难看:“千万别告诉我你要我把这些东西全都背过。”   克里斯汀瞥了他一眼,打破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是的殿下,魔道一途没有捷径可走,你对魔法的了解太少,必须从基础打起。”   尼克劳斯实在是没心情啃书,神情略显崩溃:“我亲爱的塞巴斯蒂安小姐,如果我还有时间慢慢啃书的话,我还要你教我干嘛?”   “抱歉,殿下。”   克里斯汀回答得很残酷:“我教不了你。我能成为大陆最年轻的四阶魔法师,实际上有很多因素。”   “比如呢?”   “比如仇恨和痛苦,这是世界上最强的动力。”   克里斯汀低垂眼眸:“像您这种生来就高贵的人,自然不会懂得那种感觉。而且我在命理的探究领域拥有极高的天赋……我甚至可以断言,放眼整个大陆,这方面比我强的人以前不会有,以后大概也不会有。”   尼克劳斯知道她没有说谎的习惯,神情浮现出浓浓的震撼,同时又有些肃然起敬。   他没想到自己的小骑士姬居然如此厉害。   不过话说回来,上帝给你开一扇窗户的同时也会给你关一扇门。拥有如此高的天赋却不能加冕使徒,悲哀程度不亚于你坐拥后宫无数的美女,自己却是个太监。   难过得让人想哭。   “然而殿下,您到目前为止,似乎连命理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克里斯汀眼神悲悯。   尼克劳斯心脏被捅了一刀,选择死亡。   “好吧,我认了。”   他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从头打好基础,便深吸了一口气,流露出如临大敌的模样:“这些书从哪本开始看?”   克里斯汀想了想,伸出一根细致的手指,指向书堆最上面的一本。   “就这个吧,《龙血的起源》。”   她说:“我想您有必要知道,您身上完美比例的龙之血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   尼克劳斯微微挑眉,翻开遍布尘埃的古旧皮革封面,视线定格在枯黄书页里的一排字迹上。   ——龙血,即为天选之人。 第6章 所谓天选之人   龙血,即为天选之人。   遥远的历史尽头,最早的一批原始人发现自己的血统似乎与众不同,并且发掘出了自身所拥有的独特天赋,被后世的人冠以一种称呼。   ——盗火的普罗米修斯。   关于那批原始人的记载已经找不到了,估计早已经埋没到时间的尘埃里,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但是他们留下的东西确实真实存在的,并且流传了千年的时间,至今也未曾有过半点儿没落的迹象。   那便是龙血,此世一切魔力的源泉。   放眼整个世界,只有千分之一的人类拥有觉醒龙血的可能,也就是所谓的天选之人。   龙血的觉醒主要由人类的血液构成决定,最初的概率极为微小,甚至连千分之一都不到。   但是因为人类长年累月的通婚,龙血的流传范围变得越来越广,直至蔓延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大部分人都有了觉醒的可能。   生来高贵的皇帝可以觉醒龙血,在阴沟里捡垃圾的乞丐也不是没有机会。   无论你身份高低贵贱,天赋却不会抛弃你。   人类文明的繁衍之初,世界上并存着四大文明古国,共同创造了一个极其辉煌灿烂的时代,将魔法推演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那个时候的人们从龙血里提炼出魔力,从古老的炼金术中得到灵感,从而找到了相对应的运用方法。   炼金术圣典《翠玉录》曾提到过:“太阳为父,月亮为母,从风孕育,从地养护。世界即如此创造,依此可达太一之奇迹。”   这句话象征着地风水火四大元素,以及后来衍生出的第五个分支,也就是所谓的精神。   以五大元素为基石,魔法的终极核心诞生了。   命理,饱含了五种基础元素在内的万物之理。   这是个玄而又玄的概念,从你第一次用魔力感知五大元素的瞬间便已注定。你的性格经历和才能,会影响你对魔法一道的探索,使你对万物之理的了解变得与众不同。   譬如一个人的职业是心理医生,那么他第一次感知元素时很有可能会偏向精神的领域,导致他今后对魔法的钻研有所专精。   对于万物之理的深入了解,在漫长的时光里积淀质变,最终会融入到灵魂之中。   届时,命理成型,便会相伴终生。   一切魔法都是命理对外的体现形式,无论你擅长驾驭雷电还是燃烧火焰,都离不开你本身所既定的理。   也就是说,成为魔法使的第一步就是觉醒龙血。   至于今后的发展,都需要先构架出最初的命理,否则一切都只是空谈。   ——   “龙血和命理。”   尼克劳斯翻过典籍的一页,竟然越看越有兴致,到最后全神投入了进去:“所以想要走向一条迎娶白富美吊打反派的逆天之路,首先我得把体内的龙血觉醒?”   他抬手触摸着自己的心脏,能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流动,宛若江河般川流不息。   他的血脉,似乎有所不同。   “是的。”   克里斯汀轻声说:“龙血的分部如今虽然很广泛了,但是浓度却有所不同。这也是如今各个家族对于通婚严格把关的原因,主要为了保持自己的血统高贵,不被低贱的血统玷污。”   尼克劳斯听明白了心中有所明悟:“这个高贵和低贱的区别,大概就在于浓度吧?”   “嗯,比如你们波尔金家族的子嗣,龙血浓度的最低值也没有低于过百分之七十以下。相对于绝大多数的家族来说,这个最低值都已经遥不可及。”   克里斯汀思索了片刻:“比如教皇陛下的龙血浓度,据说绝对不低于百分之九十四。所以他以绝对的优势当选了这一任的教皇,不外乎就是因为他的天资。”   “而我是完美比例。”   尼克劳斯低声呢喃:“百分之百?”   “没错,百分之百。”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天赋也就意味着殿下您觉醒以后,魔力量是常人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别看百分之九十四和百分之百在数值上相差不大,但是越接近百分之百的时候,每个数值差距都是巨大的。完美比例的龙血我只见过您一个,但是您没有觉醒,具体的差距我也不是很好说。”   她顿了顿:“而我的龙血浓度只有百分之八十五,相对于您而言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别,别捧杀我。”   尼克劳斯耸了耸肩:“被大陆最年轻的四阶这么吹捧,我会容易失去理智的。”   “但是龙血的浓度只决定了天赋的一部分。   克里斯汀接着说:“对于命理的探索,才是最主要的。如果您无法适应命理,那么再高的龙血浓度也拯救不了你是一个废柴的事实。”   尼克劳斯听着骑士姬小姐的教诲。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亚瑟·潘德拉贡。”   克里斯汀眼神深远,说出了一个让他感到压力山大的名字:“她跟您一样,都是完美比例的龙血浓度,而且对于命理的天赋极高。虽然跟我有一段差距,但也凌驾在这个世界大部分人之上。”   “呵呵。”   尼克劳斯嘴角微微抽搐。   自吹自捧,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龙血最佳的觉醒时间在十四岁,亚瑟·潘德拉贡并未像您一样虚度光阴,在觉醒后只用了四年的时间便成为了使徒。”   克里斯汀以一种怜悯的语气说:“而您连龙血都没有觉醒,到现在还是废柴一条。”   “朋友,请停一下!”   尼克劳斯受够了她的捅刀,瞪眼:“那你到现在不也还是没有成为使徒么?”   克里斯汀沉默地把头扭向一边。   “大家都一样,废柴何苦为难废柴?”   尼克劳斯自嘲地笑了笑,随手丢掉了手里的典籍,以慵懒的语气下令:“克里斯汀,把你的腿借我用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使用自己作为主人的权力。   克里斯汀一愣,只见他懒洋洋地朝着自己躺了下来,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一直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嗯,触感不错。   尼克劳斯闭目感受着脑后的柔软,安然享受着美少女的膝枕,神情很是惬意。   “殿下,您很喜欢这样么?”   克里斯汀近在咫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隐约还有种素雅的体香在空气中扩散。   “是啊,很喜欢。”   尼克劳斯呼吸着她若有若无的体香,轻声说:“据我所知,觉醒龙血需要到皇家国立魔导学院?”   那是一座位于罗马的至高学府,西方魔法的中心。   “是的,那里对您的觉醒最有帮助。”   克里斯汀低头凝视着他的脸,一缕柔软的额发垂落下来,在她素白的侧脸投下阴影:“只不过殿下,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说:“毕竟您已经晚了四年,我不知道……”   “我知道。”   尼克劳斯打断了她:“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觉醒失败,被人家无情退婚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克里斯汀没有说话。   “就算我失败了,还有你,至少我可以死心,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你的身上,全力帮助你加冕使徒。我相信我的可爱的骑士小姐,总会有光芒万丈的那一天。”尼克劳斯无声地微笑。   “换句话说,我们两个只要有一个人成功就够了。”   他低声说:“不是么?”   克里斯汀沉默了良久:“殿下,我总觉得您今天,似乎变了很多。”   “人总会变的。”   尼克劳斯随便敷衍:“为了光芒万丈的那一天。”   “然后到了光芒万丈的那一天,您再考虑怎么玩弄我的身体么?”克里斯汀冷冷地说,瞬间破坏气氛。   尼克劳斯一口老血憋在心里,说不出话。   他正想努力吐槽点什么,却听见耳边有很轻的声音响起。   “晚安,殿下。”   灯光熄灭。 第7章 噩梦的开始   临近清晨,尼克劳斯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惨遭退婚,被逆袭成女王的青梅竹马用高跟鞋狂踩,挨着皮鞭的无情抽打,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   他惊醒了,满头都是冷汗。   这个梦真他妈惊悚,他感觉自己始终被一股不详的恶兆笼罩着,胸口宛若被淤泥堵塞,连呼吸都有点不太通畅。   尼克劳斯活了两辈子,电影和小说里的情节也见识了太多,却始终未曾觉得退婚是一件那么恐怖的事情,简直成了他穿越以后最大的梦魇。   “见鬼。”   他呢喃自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窗外的雨声渐歇,床边早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香味还存留在空气里。   克里斯汀大概已经回去睡觉了。   骑士小姐还真是贴心,临走前还不忘帮他把被子盖好,大概是生怕他着凉。   哪怕没有契约,把她娶回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尼克劳斯相当满意,倚靠在床头边平静片刻,便掀开了被子,起身下床。   起的太早没人服侍,他只是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对着镜子换上了一件黑紫相间的礼服,伸出修长的手为自己整理着衣领。   镜面的反射下,尼克劳斯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中指,上面赫然戴着一枚银白色的戒指,折光闪烁耀眼。   那是波尔金家族的徽戒,权与力的绝对象征。   这玩意目前是他唯一的依仗了。   作为一个高富帅,他得充分利用现有的资源和条件,用最快的时间使自己强大起来,最坏的情况下甚至有必要动用家族的力量。   毕竟他要是被退婚了,丢脸的不止是他一个,波尔金家族同样也得无辜躺枪。   因此他只需要闷头升级,然后静等戒指里蹦出一个神秘老爷爷,再一飞冲天!   ——   圣天鹅堡素来冷清。   尼克劳斯大致了解,他身体的原主人不太喜欢吵闹,因此只雇佣了寥寥的几个下人,求精而不求多。   这样做的好处很多,不单单是方便管理,而且消息也不容易走漏出去。   毕竟历史上大多的机密泄露事件,都是因为自己家里有居心叵测的下人在作祟。人多眼杂的道理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侍者们见到他起得如此之早,不免有些惊讶。   不过能在圣天鹅堡待下去必然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有长眼色的小女仆为他泡好了咖啡,顺便将今天的报纸一起拿过来,放到了桌子上。   清晨有咖啡报纸,仿佛回到了前世。   尼克劳斯在沙发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正想端起咖啡的时候,无意中却瞥到了报纸上的一排标题。   “——震惊!亚瑟拔出石中剑背后的秘密!”   他抓过报纸随便翻了翻,发现每一篇报道的标题竟然都是类似的风格,看得有点愣:“卧槽,UC编辑部也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真是不得了。   尼克劳斯继续顺着下一篇报道往下读:“可悲!亚瑟·潘德拉贡成功加冕骑士王,瓦伦蒂诺大公爵哭晕厕所。”   只是一瞬间,他瞪大了眼睛。   这篇文章的主要内容是预测,推测亚瑟·潘德拉贡继承骑士王之名以后,会在什么时间加冕为不列颠之王,又会在何时派人到教皇国退婚。再分析一下国际局势的变化,呼吁广大群众吃瓜,一起看公爵殿下的笑话。   神他妈坑爹。   这个时代消息传播居然如此之快,他还没来得及在厕所里哭晕,居然就有人等着拿他当笑料了!   “这份报道是哪个狗日的写的?”   尼克劳斯很气愤,简直怒火中烧:“找个人去把这货给我揪出来!我看这个人对资本的力量一无所知!”   真是岂有此理,这些刁民怕是要造反。   侍者连连点头。   尼克劳斯喝了一口咖啡,脸色骤然僵住了。   因为他之前只是粗略的一扫,顺着中间的报道往下看,无意中忽略了今日的头条。   ——诸国会盟!   顾名思义,就是西方各国之间的一次会谈。   而且地点定在了罗马!   由于西方大陆常年的战乱和动荡,弥撒亚圣教秉着人道主义和神意的宗旨,号召诸国就此休战,共同创造一个和平繁荣的时代。   这次的洽谈,目的就是调解各国的矛盾。   截至到昨天晚上,西方诸国都已经响应了教廷的号召,纷纷派出使者赶赴罗马参加议会。   只有勃垦第公国没有买账。   主要是听说那边出了一个天才村姑,正带领军队一路冲锋,状态相当火热,将不列颠的骑士团杀得是溃不成军。   这场打了一百年之久的战争,应该快收尾了。   “阿斯加德派出的使者是第二皇女耶梦加得,罗马尼亚派来的是启示录第四使徒猩红女王,莫斯科大公国派来的是未来的……冰雪女帝!”   尼克劳斯继续念着报道,读到最后一段的时候,眼瞳突然瞪直了:“不列颠的特使……亚瑟·潘德拉贡!”   轰!   他整个人都愣了,如同遭到五雷轰顶一般,危机感如电流般沿着脊椎往上窜,仿佛脑海里只剩下幽灵嚎哭般的警兆声嗡嗡作响!   出事儿了!   尼克劳斯果断丢掉报纸,再也顾不得什么贵族的礼仪,直接扶着沙发的靠背纵身一跃,冲上二楼的旋梯。   克里斯汀估计还没起床,但是他已经等不急了!   沿着旋梯走到尽头,他在自己卧室的门前狂奔而过,以一个极凌厉的转弯刹车,停在一扇门面前。   砰!   “克里斯汀,出事儿了!”   尼克劳斯冲进淡雅系的少女卧室,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胸膛剧烈起伏:“别睡了,赶紧起床!”   克里斯汀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地试图睁眼,纤长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   小姑娘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现在,快带我去皇家国立魔导学院,没时间睡懒觉了!”尼克劳斯觉得自己没时间了,二话不说就扯住她被子的边角,用力一甩。   克里斯汀猝不及防之下,被子被他一把掀开了。   那一瞬间,尼克劳斯目瞪口呆。   妈的,裸睡党!   甚至连内衣都他妈没穿!   漫长的沉默之中,他看到了少女姣好又有些青涩的身材曲线,素白的肌肤细腻如凝脂,胸前的一抹挺翘还挤压在床上。   “肤白貌美三围匀称,就是胸有点小,不过形状应该还算不错。外型指数九十八分,综合指数九十九分。”尼克劳斯脑子里闪过了一连串的念头。   也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的念头。   “殿下。”   克里斯汀面如寒霜,眼瞳中凝聚起彻骨的寒意,一丝凌厉如刀的锐气在虚空中稍纵即逝:“我觉得还是……请你去死吧!”   砰! 第8章 女土豪的野望   尤妮丝仍记得她父亲临死前的嘱托。   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前代的美第奇家主瘫在病床边儿上,早已经奄奄一息:“尤妮丝,我优秀的女儿为美第奇家族的族长,我接管家族已经有五十多年了。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我将生命都奉献给了美第奇。”   多么悲伤的语气啊。   尤妮丝当时凝视着父亲灰败的脸,不禁泪流满面。   “当初我接管家族的时候,你的祖父……也就是前前任的家主告诉我一句话,让我至今铭记于心。”   垂死的老家主发出两声撕心裂肺的咳嗽:“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这也是我们美第奇家族的祖训。几百年以来,美第奇家族的每一个后代都以吸金为己任,潜心钻研经济学,掌控着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财富以几何倍数上升。”   他发出一声怅然地叹息:“可是最近我才发现,这么做其实是错的。因为我们美第奇家族是悲哀的,是贫穷的,穷得只剩下钱了啊!”   尤妮丝最开始不太明白,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令她觉得钱是好东西,就应该越多越好。   “我们美第奇家族在教皇国繁衍了几百年,竟然没有出过哪怕一任教皇。最核心的权力我们永远接触不到,别人尊敬我们,甚至讨好我们,却从不把我们当回事!”   老家主说到此处很是愤怒,又咳出了两口带血的浓痰:“因为我们美第奇家族没有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最终极的暴力,才能使你强大。”   “钱是什么?抢来就是了!女人是什么?抢来就是了!权力又是什么?统统用暴力抢过来就是了!”   他认命似地闭上眼睛:“看看人家波尔金家族,入驻教皇国不到二百年的时间,前前后后已经出了三任的教皇了,俨然是教皇国首届一指的大家族。”   尤妮丝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波尔金家族的男人们,才是权与力的巅峰啊。”   老家主叹息:“命运眷顾他们,他们家主脉的后代不仅总是天赋过人,而且论刻苦和努力的程度也是别人的几十倍,相当有进取心。”   “我觉得,尼克劳斯·波尔金是一个例外。”尤妮丝分析了一下父亲的话,补充道。   “是么?”   老家主嘲讽地笑了:“你真的以为教皇陛下很宠爱这个儿子么?”   尤妮丝愣了一下。   “教皇陛下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男人,那种人心里是不会有爱这种东西的。他之所以会放任这个儿子逍遥到现在,是因为……”老家主压低了声音,仿佛诉说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尤妮丝愣住了。   “尼克劳斯·波尔金,就是你下手的对象。   老家主下达了命令:“给我不惜一切代价的勾引他!我们美第奇家族需要一个波尔金家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将来要么死在臭水沟里,要么爬上金字塔的巅峰!”   “尤妮丝,我要你拿你的身体和幸福去赌,赌那个男人将来会前途无量!”   他剧烈地咳嗽着,说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半句话:“给我狠狠地上他……狠狠地……”   然后,他就咽气了。   只剩下尤妮丝一个人凌乱在病房里,有些手足无措。   ——   截至今日,距离父亲的死已经过了七天了。   尤妮丝每次想起父亲的遗言,总会忍不住感慨万分,心情也略显复杂。   一个月后是老家主的葬礼,她届时会作为美第奇唯一指定继承人出席,也会正式接管家族的所有事物。   那么重的负担她一个弱女子可扛不起,即便她觉得自己很有商业头脑,手段也够毒辣。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判断,她还是需要尽早的结婚,然后培养出一个足够优秀的子嗣,才能够彻底稳定她在家族中的地位。   真烦人。   尤妮丝微微叹了口气,闭着眼睛躺在洒满花瓣的罗马式浴缸里,尽情舒展着赤裸的白皙娇躯,妖娆又曼妙的身材曲线在温水里模糊。   她酒红色的长发盘在脑后,露出白皙颀长的脖颈,还有圆润双肩之下的精致锁骨。   “得尽快把尼克劳斯·波尔金搞定啊。”   她柔软的脸颊在水雾中泛红,轻声呢喃:“好无聊,好想被强上,好想怀孕。”   素质三连。   作为罗马城最漂亮的姑娘之一,这句话要是不小心传出去,不知道要令多少男人疯狂。   “小姐,注意形象。”   安娜在门外小心提醒:“您现在身份和排场都不一样了,不能随便说这种话。”   “怎么了?”   尤妮丝轻哼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有种风情万种的魅惑:“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个女孩子啊,凭什么连思春的权力都没有?”   门外的声音沉默了一秒,叹息:“小姐,思春和发春是有区别的。”   “少废话。”   尤妮丝想了想:“我让你去安排的事儿怎么样了?”   “都办妥了。”   安娜说:“报社已经被我们买下了,从今以后只会按照我们的意思写报道。我想公爵殿下也已经看到了今天的报纸,应该会在家里大发雷霆吧?”   “我估计也是。”   尤妮丝得意地笑:“你去吩咐报社,把消息尽可能地扩大,让全世界都知道他跟亚瑟·潘德拉贡有婚约,每天报道这件事情的进展。我要让尼克劳斯那家伙深深地感受到,得罪本小姐的下场到底有多悲惨。”   “这样好么?”   安娜怯生生地说:“如果您的计划成功了,公爵殿下就是您未来的丈夫了吧?”   “反正是我娶他,又不是他娶我。等到他被亚瑟·潘德拉贡甩掉,接着被全大陆的人嘲笑得体无完肤以后,我再华丽丽地出场,顺势往怀里一搂!”   尤妮丝挑起一丝优雅地笑容:“老公别哭。要乖哦,跟姐姐回家睡觉,一起去玩那种会生出好多好多小孩子的游戏好不好呀?”   门外,安娜生硬地恭维:“小姐,您的撩汉技术真是太高明了。”   “你以为胸发育得那么大是干嘛的?”   尤妮丝仰望着天花板,眼神相当勾人:“女人的胸怀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最好让他憋死在里面,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等他入赘了我美第奇家,以后不就要听我的么?”   她耸耸肩:“人也搞到手了,心灵也被驯服了,这就是所谓的御夫之道。”   “您开心就好。”   安娜的三观已经崩溃,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顺便一提,公爵殿下好像已经坐不住了。”   “嗯?”   尤妮丝眼神一凛,不由得从浴缸里坐直了:“他现在人在哪?”   “好像一早就乘着礼车直奔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了。” 第9章 骑士姬的约法三章   罗马,被称为永恒之城。   古罗马式的建筑群,四通八达的大道交错延伸,随处可见高雅的喷泉和希腊式的雕刻肖像,堪称完美的体现了古老的宗教艺术气息。   时值盛夏的季节,喧嚣声从长街的尽头传来。   巨大的广场内,来自远方的马戏团正在台上表演,吸引了大批量的游客。   风尘仆仆的游吟诗人赶进旅店,街头的艺术家免费为美丽的姑娘们素描,偶尔还能听到附近阁楼上的悠扬琴声,大概是一位年轻的钢琴家在清晨刻苦练习。   街边的店铺也都纷纷开张营业,炙热的阳光从天空中落下,仿佛笼罩着繁华的城市。   作为西方的中心之都,罗马城里常年都是如此熙熙攘攘,汇聚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们,充满了活力。   尤其是最近诸国会盟将至,城内热闹得有点不正常。   一辆黑色的礼车在贴着街边行驶,伴随着风中飘来的婉转乐声越开越远。   “这大街上都快被挤爆了,这群外来的家伙该不会都是冲着诸国会盟来的吧?”尼克劳斯四处张望,从人群中发现了不少外国友人,有点好奇。   他的额头上还顶着一块淤青,毫无疑问是被打的。   “诸国会盟可是近百年来最受瞩目的大事。   有人淡淡地说:“它不仅关系到西方各国之间的局势,更是牵连到整个大陆的和平与未来。   克里斯汀坐在驾驶座上,随手拨弄着方向盘,俨然是一个相当娴熟的女司机。   她今天打扮得很好看,特意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礼裙,搭配着黑色的长丝袜,勾勒出窈窕青涩的身材曲线,脚上踩着一双三英寸的高跟鞋。   临出门之前,她觉得前往皇家国立魔导学院是较为隆重的事情,在衣装上也比平时更加讲究。   尼克劳斯明白她的心思,因为以前她无论冬夏都是一副骑士的扮相,总是穿着军装和高筒靴,裹得严严实实。   后来由于签订了契约,克里斯汀有时经常会把自己当成了一件装饰品,每次在重要场合都打扮得那么美,绝对不会丢了他的脸面。   无论在任何事情上她都想做到最好,哪怕她原本并不是一个擅长化妆的姑娘。   这两年来,她真的学会了很多。   尼克劳斯总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忍不住在她裹在黑丝里的双腿上多看了几眼,挑起了眉毛:“诸国之间的事情,这些人跟着瞎掺和什么?难道现在的人都无聊到喜欢关注国家局势?”   “不是谁都跟您一样,要么就在家里寻欢作乐,要么就是出去找女人祸害。”   克里斯汀瞥了他一眼:“您到底有多久没有关心过外界的消息了?”   尼克劳斯被戳中了痛楚,闭口不言。   “这次拜访教皇国的几位诸国特使,除了自身的强大实力和地位以外,无一例外都是举世闻名的美人。”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说:“譬如阿斯加德那位第二皇女,她继承了传说中的中庭之蛇的命理,从此被冠以耶梦加得之名,据说是一个妖精般的女人。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便会让男人们前仆后继的为她去死。”   “这么夸张?”   尼克劳斯不以为然,耸肩:“反正我不喜欢蛇。”   “再比如莫斯科大公国未来的冰雪女帝,据说有着令世人为之窒息的绝美容颜,但我不介意您招惹她。”   “为什么?”   “因为看过她脸的人都被杀了。”   克里斯汀直截了当:“不怕死的话,您尽管去。”   尼克劳斯才不会自讨没趣,毕竟他目前只是一个战五渣,等到以后能打了说不定还会去作个死。   现在就免了吧。   “然后是罗马尼亚的猩红女王,那是启示录排行榜第四的强大使徒。可以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王座的战斗力,继她兄长之后的最强吸血鬼。”   克里斯汀继续科普:“弗拉德·采佩什年老病重,精神也有些错乱,这些年都是由猩红女王薇薇安·采佩什掌权,而您知道罗马尼亚境内反对她的声音有多少?”   “一半?三分之一?”尼克劳斯试探着说。   “近乎为零。”   克里斯汀冷冷地说:“因为她足够漂亮,而且还是一个长不大的萝莉身材,自身又有女王气场。”   “哦豁!”   尼克劳斯眼瞳一亮,情不自禁地脑补起来,表示自己非常认同:“嗯,确实很不错啊!”   克里斯汀以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盯着他。   尼克劳斯察觉到她的眼神怪异,连忙干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变态萝莉控的事实。   “果然您喜欢那种体型呢,殿下。”   克里斯汀声音冷淡:“罗马尼亚境内有大批的男人排着队想为薇薇安·采佩什舔脚,我想您也可以成为他们的一员。以您的身份,那位女王或许会考虑一下呢。”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尼克劳斯屡次被她以言语中伤,终于摆出了一副作为主人的威严气势:“男人分为三个等级,情圣、色狼、变态。我属于第一种,有尊严也有底线。”   “阴沟里是开不了白莲花的,每天流连于风月场所的您也配说这种话么?”   “怎么不配?”   尼克劳斯无所谓地摊手:“我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您开心就好,白莲花殿下。”   克里斯汀大概是没料到他竟然如此无耻,只好继续切回原来的话题:“但恕我直言……您的未婚妻,大概不会像您这么想。”   每次提到未婚妻的话题,尼克劳斯都觉得很头痛,甚至有种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冲动。   “您这些年做过的事情,都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亚瑟·潘德拉贡知道了,您觉得会怎么样?”克里斯汀再次给予暴击。   尼克劳斯嘴角微微抽搐,感觉未来一片黑暗。   “顺便一提,亚瑟·潘德拉贡是去年的萌王。”克里斯汀随口说。   “萌王?”   尼克劳斯想起了前世某网站的动漫角色评选,神情变得相当诡异:“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大众偶像。”   克里斯汀说:“除了统计使徒战力的启示录以外,西方的一些好事者联手推出了一个榜单,主要是评比诸国之间比较出名的美人。去年的时候,亚瑟·潘德拉贡以领先第二名五十万票的绝对优势当选,成为了全民女神。”   她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排名第二的就是北方阿斯加德的耶梦加得,而我在那个榜单上排名第十。当然,这个只是美貌的评选,不论其他因素。否则我常年背着一具棺材,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   “卧槽。”   尼克劳斯倍感压力,忍不住轻声呢喃:“看来这世界上惦记你和莉莉的人还不少啊,这他妈的到底有多少男人想挖我的墙角?”   他想来想去又有点愤慨,恨不得立刻化身天神降下怒火,将所有抱着歪心思的家伙们统统烧成灰烬!   “您知道就好。”   克里斯汀轻声说:“那些投票的人里大多都是在心里想一想,并不会对您产生什么压力。但是那些有身份的人若是有想法,即便您贵为公爵,也未必能吓住他们。”   尼克劳斯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道:“你说的那些人,大概就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里吧?”   “据我所知,学院里有一大半都是亚瑟·潘德拉贡的脑残粉,所以您如果入学,可能会成为全民公敌。”   “妈的,一大半个学院的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尼克劳斯气得就差吐血了。   “也不全是,您也是有女粉丝的。”   克里斯汀想了想:“那些世家的大小姐们,很多都想抱着您的大腿一飞冲天。”   尼克劳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微微皱眉:“克里斯汀,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熟悉这所学院?”   克里斯汀沉默了片刻,纤长蜷曲的睫毛低垂,仿佛在柔软的脸颊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因为两年前,我就是选择从这里退学,才成为了您的扈从骑士,兼任女仆长。”   她说:“对这所学院来说,我是残次品。”   尼克劳斯心中一动,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她平静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殿下,我们到了。”   克里斯汀停下车,抬头望向远处。   尼克劳斯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排狮鹫的旗帜在风中摇曳,沐浴着阳光的十字架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纵然有茂盛梧桐的遮掩,也能看到教堂和钟楼的边角,一片由白石堆砌而成的城堡若隐若现,屹立在蔚蓝色的天空之下。   那是一座城中之城,规模庞大的让人叹为观止的学院,全世界魔法的最灿烂的核心之地。   “殿下,您真的打算认真修炼魔法么?”   克里斯汀突然问。   尼克劳斯不明所以,只能点头。   “那我们约法三章。”   克里斯汀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第一,在学院里不准勾搭任何一个姑娘。这会导致您分心,也会落下更多的把柄。”   说得很有道理,不撩妹就不撩嘛。   尼克劳斯答应得很爽快:“第二条呢?”   “第二,如果有姑娘倒贴,您必须严正拒绝。因为想来勾搭您的姑娘,势必都抱着一些利益上的想法,而圣天鹅堡今年的经济预算已经不多了。”克里斯汀眼神严肃。   尼克劳斯心说圣天鹅堡本来的经济非常充裕,全是因为你才一点点败光的!   “第三,哪怕是您的前女友,您也不准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发生关系。”   克里斯汀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鼓起的胸口起伏,仿佛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定:“如果您在这段时间里有什么生理需求的话,请忍耐。”   她咬紧下唇,碧绿色的眼瞳有些不自然:“如果实在忍不住了,您可以找我解决。” 第10章 命运级圣遗物   “如果您实在忍不住了,可以找我解决。”   这句话由一个腰细腿长的美少女说出来,杀伤和诱惑力委实有点大,甚至可以理解为一种暗示。   谁拒绝谁就是傻子!   尼克劳斯呆滞了半天,心里涌现出一股始料未及的错愕,仿佛被天大的好事儿砸到了头上:“克里斯汀啊,你这话是认真的么?”   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微妙,宛若内心深处的心弦被拨动,瞬间脑补了无数小黄书里的剧情。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我大概是一个比较粗俗的女人。并不像其他贵族少女那么文雅动人,不温柔也并不擅长讨人喜欢,背着棺材也令人生厌。”克里斯汀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缺陷,面容在阳光下素白精致。   “但是对于殿下您,跟其他人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她认真地说:“据我这两天的观察,您最近虽然变得比以前更上进也更正经了一些,但是对于腿和足的需求欲望似乎更旺盛了。”   “我哪有?”   尼克劳斯当场被戳穿了癖好,面子上终于有点挂不住了:“造谣也是需要证据的好么?”   “需要证据么?”克里斯汀陷入了沉思。   只见她咬着朱唇,轻轻提起了自己的纯白色裙裾,露出一双裹在黑丝袜里的修长美腿。   尼克劳斯脸色有些古怪,视线盯着她的动作移动,只听到她淡淡的声音响起。   “殿下,好看么?”   克里斯汀的腿近乎是完美的,覆盖着黑丝的线条细致又流畅,一双玲珑小巧的玉足踩在高跟鞋上,给人一种莫名的冲动。   尼克劳斯没办法说不好看,因为他现在已经快被撩拨到失去理智了。   克里斯汀瞥了他一眼,提起裙裾的动作放缓了一些,在即将露出内裤之时堪堪停下:“殿下,事实胜于雄辩,您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尼克劳斯还没反应过来,右手便被她拉了过去,放在自己的黑丝美腿上。   真是相当美妙的触感,隔着一层轻薄的黑丝袜,大腿肌肤的柔软和温度也依旧令人心神一荡。   克里斯汀不愧是冰山美少女,即便如此亲昵的举动也没令她有面红心跳,素白精致的脸上只有淡然。   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   “好吧,我承认我是腿控和足控。”   尼克劳斯决定夺回主动权,眼神微妙的发生变化,放在她大腿上的右手缓慢向上移动,放肆地伸进裙底:“所以你就打算用足帮我解决生理问题么?”   “不。”   克里斯汀无情拒绝:“我只会让您摸一摸,然后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尼克劳斯满脸黑线,果然天上不会平白掉下馅饼。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   他收回了右手,将指尖凑到唇边轻轻一吻,几乎还能闻到少女的幽雅体香:“不过克里斯汀,看来你最近学坏了不少,尤其是在勾引男人方面。”   克里斯汀见到他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将头扭到一边:“既然我不想让您跟其他女性发生关系,那么我作为侍奉您的人,自然要做出一些牺牲和补偿。”   “那你补偿的方式可真是清奇,简直就是一股泥石流。”尼克劳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那么您同意么?”   克里斯汀整理了一下裙摆,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您答应我的三个条件,以后您如果想对我做一些过分的事情的话,我不会拒绝。”   说着,还瞥了一眼他额头上的淤青。   “本来我就没有拒绝的意思。”   尼克劳斯想起了早晨的血案,眼角有些抽搐,耸了耸肩:“不过我还想问你一句,这么做有什么必要么?”   “因为我还想争取一下。”   克里斯汀毫不犹豫地说:“您是我的主人,我不希望看到您被亚瑟·潘德拉贡退婚。那样无论对于您的尊严还是未来,都是极大的打击。”   尼克劳斯微微颌首,大概明白了她的心思,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   怎么说呢,还挺感动的。   “所以请忍耐一下吧。以前的事情无法改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今后作为您的骑士,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会玷污瓦伦蒂诺大公爵之名的舆论出现。”克里斯汀似乎言尽于此了,碧绿的眼瞳中透着坚定。   “就像您昨天晚上说得那样,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要竭尽全力,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她顿了顿:“至少也要成功一个。”   尼克劳斯沉默地跟他对视了片刻,无声地笑了:“谢谢你,克里斯汀。”   既然人家美少女都打算做到如此地步了,那么他作为一个男人,总得争点气才行啊。   首先必须要觉醒龙血,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尼克劳斯长舒了一口气,打算推开车门,先到学院门口看一下情况。   “等等,殿下。”   克里斯汀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淡淡地说:“您该不会打算就这样去见人吧?”   尼克劳斯一愣,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不比其他地方,您需要时刻注意自己作为公爵的形象。当然,这也是我的过错。”   克里斯汀起身跪坐在座位上,俯下身凑近了他的身体,娇小窈窕的曲线在阳光下舒展开来。   隔着咫尺间的距离,尼克劳斯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睛,几乎能呼吸到她身上的幽香,也能够瞥见她低胸衣襟间下一抹雪白。   正在他失神的时候,额头就被吻住了。   少女的嘴唇微凉又柔软,暖流般的魔力注入进来,驱散了他额头上的淤青。   “好了。”   克里斯汀又拿出手帕,擦拭掉他额前的口红痕迹,轻声说:“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漫长的沉默。   尼克劳斯凝视着她阳光下的素净侧颜,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鼓噪的声音,仿佛有种遏制不住的欲望和冲动。   刚才那是少女第一次主动吻他。   他妈的,竟然被撩了。   ——   林荫道下,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大门在视线的尽头。   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眺望,尼克劳斯看到了大片黑压压的人群,隐约还能听到风中传来的嘈杂喧嚣,诧异之余不免吃了一惊。   很多人都在一股脑的涌进学院,从穿着上来看应该都是来自不同的地域,贵族和平民之间泾渭分明。   简直热闹得像是赶集。   “不是吧,这么多人?”   他轻声呢喃:“这到底是学院还是集市?”   克里斯汀背着铁棺,默默地跟在他背后,有些恍然:“原来如此,殿下。今天是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校庆日,我想我们赶上了一个好时候,有幸见到传说中的圣器。”   “圣器?”   尼克劳斯挑眉,眯起眼睛望向学院的方向:“你是指圣遗物么?”   “是圣遗物中的至尊。”   克里斯汀解释:“圣遗物的起源跟龙血一样,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它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了某个时代,然后被迅速的挖掘出来,并且得到了充分的开发。”   她说:“在古罗马时代之前,人们曾经没有宗教信仰,为了争夺圣遗物甚至不惜挑起战争,将战火蔓延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尼克劳斯颌首,他以前在相关的典籍里看到过一些记载,对此也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那个时代遍地都是鲜血和尸骨,人们为了争夺圣遗物彼此厮杀,彻底被贪婪所吞噬,泯灭了人性。   “直到教团的出现,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善。”   克里斯汀继续说:“弥赛亚圣教宣城,圣遗物是神明的遗产,凡人不可接触。在宗教和世俗权力被分割以前,他们还颁布了一系列的律法,禁止对圣遗物的争夺。”   “而如今圣遗物的资源已经彻底被教团和各国王室掌控,只差有资格得到圣遗物认可的天纵之才们出现。”尼克劳斯双手抱胸,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不错,而且圣遗物的历史延续至今,人们对于已发现的圣遗物也划分了等级。”   克里斯汀说:“比如您未婚妻亚瑟·潘德拉贡的圣遗物,就是史诗级别的。石中剑作为不列颠的选王之剑,品级在诸多圣遗物中也能够排得上前列。”   “史诗级?这应该不是圣遗物中的最高等级吧?”尼克劳斯若有所思地沉吟。   “石中剑虽强,但绝不是最强大的圣遗物。”   克里斯汀抬起眼眸,瞳底深处闪过一丝锐利:“如今世界上公认的两大最强圣遗物,被成为命运级圣遗物。只要得到了它们的认可,便拥有了主宰世界的权力。”   “第一件命运级圣遗物目前在阿斯加德,由当代的英灵殿之主奥丁掌握,其名为永恒之枪冈格尼尔。”   “据说那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在得到了圣遗物认可的五年间,便已经成为了启示录排行的第一位,横扫了一切同位的使徒。”   “凡王之下,皆为尘埃。”   她轻声说:“这句话便是形容奥丁的无匹战力,他在如今的西方大陆近乎无敌。”   “嗯,很听起来很牛逼。”   尼克劳斯只有羡慕的份儿:“那么第二件呢?”   “弑神之枪,圣约朗基努斯。”   克里斯汀抬手指向学院:“那件命运级圣遗物,至今只有一个人得到过它的认可。而那个人目前已经死了一千年了。如今它就被供奉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里,每年的校庆日里受人参拜。”   尼克劳斯走到学院的大门前,听到了海潮般的欢呼。 第11章 圣约朗基努斯   罗马非一日而建成。   最初的罗马人罗慕路斯来到此地之时,耗费了无数心血,以辛勤和智慧在一片废墟上建立了崭新的城池,被后世的人冠以狼之城的称谓。   据说罗慕路斯是一个被狼养大的孩子,狼之城的名字也是为了留作纪念。   而作为城中之城,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历史非常悠久,在千年的战争中重建了无数次,相关的一些资料早已遗失,就连具体的成立时间也已经无法考究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早在古罗马帝国分裂之前,便已经存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可以说,它是时代的遗产。   学院的整体构造就是一个小型的城市,结构划分得很清晰。偌大的中央广场环绕四周,古典的建筑群隐藏在树荫里,教堂和钟楼自成一隅。   尼克劳斯放眼望去,前方的人海里一片喧嚣。   大门口的守卫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打算去通报学院的高层,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初来乍到,还是先观望一阵子比较好。   “殿下。”   克里斯汀望向远处的高台,淡淡地说:“那个人就是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院长,他是目前存活在世界上的最强炼金术大师,也是最古老的长者,赫尔墨斯卿。”   尼克劳斯闻言抬头,只见一位披着红色教袍的老者站在高台上,看起来有种行将就木的沧桑感。   “赫尔墨斯卿?没想到居然还是一个红衣主教?”他不禁挑了挑眉,颇为意外。   枢机会隶属之下的红衣主教们平时不多见,总共加起来也只有一百六十七位。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以国家政客的身份掌控着绝大多数的权力,很善于玩弄阴谋和权术。   说白了,就是一群心机婊。   作为教皇陛下的私生子,尼克劳斯以前对于政界也有过一定的接触,深知其可怕之处。   哪怕教皇国是一个以宗教立国的国家,但是它背后隐藏的罪恶和黑幕也宛若深渊,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赫尔墨斯卿确实是枢机会里资历最老的红衣主教,但是他从不过问政事,只是挂名而已。”   克里斯汀低声说:“殿下,赫尔墨斯卿很值得尊敬。他几乎可以说是现如今所有炼金术师的祖师,深谙古老炼金术的奥秘。”   尼克劳斯默默地听着,这些情报都是他极度欠缺的。   “早年的他,本来有着自己的名字。只是因为他在炼金术一道的成就已经无人能够企及,因此才被冠以了赫尔墨斯的称号。”   克里斯汀说:“其意为神明,炼金术的神明。”   “如果是这么稀缺的人才,也难怪枢机会甘心用一个红衣主教的头衔将他捆住,应该是生怕他哪天心血来潮突然跑路吧?”尼克劳斯大概明白了。   “嗯,不过赫尔墨斯卿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炼金术,一般来说不会主动离开皇家国立魔导学院。”   克里斯汀点了点头:“不过每年他都会外出游历一段时间,去寻找一些跟炼金术有关的古代遗迹。据说是为了研究一项从未有人完成过的终极命题。”   尼克劳斯脑子里灵光一闪,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意味询问:“你说的该不会是……贤者之石?”   了解过炼金术的人都知道,贤者之石是所有炼金术士梦寐以求的造物,也是一个至今无法完成的传说。   “没错,那就是炼金术的至高顶点。”   克里斯汀轻声呢喃:“汇聚了万物之理的灵魂结晶,拥有超越生死之力贤者之石。”   “妈的,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我还在这儿琢磨怎么才能保住面子不被退婚呢,结果人家都已经开始研究生和死的命题了,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尼克劳斯叹了口气。   伟人的面前,他还是太渺小了。   “殿下,您究竟能不能觉醒龙血,主要就看在赫尔墨斯卿肯不肯帮忙了。”克里斯汀轻声提醒。   尼克劳斯一愣,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讨一个老头儿的欢心,若是换成撩妹的话倒还好说。   “殿下,注意看好。”   克里斯汀突然说:“参拜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   ——   喧嚣之中,有钟声响起。   “如其在上,如其在下。如其在内,如其在外。”   赫尔墨斯卿站在高台上,俯瞰着下方的如潮人群,苍老的面容含着温和的笑意:“如此可得万物之始,成全太一之奇迹。”   众人静寂了下来,仿佛在聆听教诲。   “八十年前,我也曾在这所学院里研习。那时的我并不出众,天资愚笨,就连我的导师也放弃了我,只是给我留下了一本古籍,其名为《翠玉录》。”   赫尔墨斯卿说:“当初的时代,《翠玉录》并没有完整的译本,只有从祖母绿石板上拓下来的原文。”   “那是一种早已经失传了的文字,我为了寻求答案不远万里赶往另一个大陆。从当地的土著人里学会了那种语言,方才将《翠玉录》完整的翻译出来。”   他摊开双手,微笑:“后来,我们便得到了十三句古老的箴言,其中浓缩了炼金术里的无穷精华。”   学院里诸多导师站在台下,齐声念诵:“真实不虚,永不说谎,必然带来真理。”   “炼金术和魔法是密不可分的整体。”   赫尔墨斯卿伸手触摸着虚空,指尖萦绕着微风,转而又燃烧成火:“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学徒,成长为如今的院长,便是因为领悟世间的真理。”   他话音落下,手指尖的火焰竟是逆转了物理的法则,凝结成一滴晶莹的水珠。   最后,水结成石砂,消散在空气里。   “可惜人的一生终有极限,越是接近真理的国度,我越是能感觉到自身的卑微和渺小。”   赫尔墨斯卿说:“我理解不了的东西还有很多,譬如皇家国立魔导学院所供奉的圣物。”   那一瞬间,人群仿佛沸腾了起来。   “——弑神之枪,圣约朗基努斯。”   赫尔墨斯卿后退了一步,睿智的额纹微扬。   只见他足底的地面微微震动起来,一尊宛若铁石雕琢而成的巨大塑像缓缓升起,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高约十米,宽约七米。   阳光之下,古朴肃穆的石像宛若虔诚的信徒,双手抬过头顶,仿佛在举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只是它的手中却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   台下的众人却激动得面色通红,使劲瞪大眼睛往上看,仿佛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简直像是疯了一样。   “什么鬼?说好的弑神之枪呢?”   尼克劳斯有点懵:“他们在参拜空气?”   “并不是。”   克里斯汀也在凝视,眼瞳却只是倒映着一片空白:“圣约朗基努斯是不详的弑神之枪,封印着十万种的天罚之力,传说中持此枪者便可掌握世界的命运。”   “弑神之枪的位格太高,非凡人所能直视。”   她说:“因此即便它就放在那里,我们也什么都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它甚至不需要用炼金矩阵保管,因为不可能有人能够窃取它。”   尼克劳斯恍然大悟:“弑神之枪无需被看守,因为能够盗取它的人,必然也是得到它认可之人!”   “教皇国成立的这一千多年以来,还从未有人见过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本相。”克里斯汀终于移开视线,脸上没太有失望的表情。   她之前就是学院里的学生,估计早就参拜过弑神之枪了,也知道自己不是此物的天命之人。   “殿下。”   她轻声问:“看样子您也看不到吧?”   尼克劳斯眺望着远处的高台,除了一尊巨大的塑像以外什么都看不到,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只有看到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人,才有资格继承它吧?”   他无奈地耸耸肩,本来也没啥指望。   圣遗物之类的东西太遥远了,如今还不是他所能企及的存在,还不如脚踏实地老实做人。   历史上无数次的事实证明,凡是想要踩着跳板一下子蹦到天上的家伙,最后无一例外都摔成了白痴。   高台上,赫尔墨斯卿环顾着四周的人潮,深邃暗淡的双眸里隐约透着笑意,就像是在看一群不懂事的孩子。   千年的时间长河里,有太多的人想要一步登天,试图得到弑神之枪的认可,主宰世界的命运。   加冕为王的诱惑,没有人能够抗拒。   可惜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梦而已,时至今日都未曾出现过一个具备资格的人出现。   所谓资格,大概无关身份卑微或高贵,也不看天资和智慧,唯独在于你是否拥有掌握命运的能力。   只有扼住命运的咽喉,方才能够在祸乱将至的时代里存活下来,杀出一条血路称王。   “王位已经空了太久啦。”   赫尔墨斯卿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神情里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失望。   看样子,这一次也不会有。   他招了招手,巨大的铁石塑像缓缓下沉。   有那么一个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在琥珀之中,骤然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   尼克劳斯双手抱胸,转过身打算去别处看看,突然间却听到了一丝隐约的破碎轰鸣。   那是钢铁在咆哮。   仿佛封印在地狱深处的恶鬼挣扎哀嚎,即将挣脱虚无的枷锁和束缚,宣泄着暴戾的欲望。   他诧异地扭头,只见一缕狰狞的猩红侧影闪过。   仿佛刺痛了他的眼瞳。 第12章 命途多舛桃花满身   时间悄无声息的冻结。   一线锐利的阳光割裂空气,破碎斑斓。   夏日里的微风消弭无踪,令人烦躁的蝉鸣声戛然而止,人潮的喧嚣也归于寂静。   幻觉铺天盖地。   尼克劳斯有些恍惚,宛若坠入到无尽的噩梦里,就连心跳和呼吸的节奏都骤然停顿,恐惧的本能在心底尖叫。   他眼前只剩下可怖的猩红,倒映着天灾般的景象。   如此令人窒息的死寂里,仿佛世间万物都变得衰朽腐败了,似是经历过千年时光的侵蚀和风化,最终沦为一片荒凉贫瘠的废墟。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像是死了。   只需要抬起头仰望,便能看到宛若被鲜血染红的苍穹,猩红色的云层汇聚到一起,仿佛痛苦的漩涡。   低头俯瞰之时,地面如镜面般四分五裂,蛛网般凄厉的裂隙几乎蔓延到了大地的尽头。   隐藏在树荫下的建筑如沙堡般风化,只有狰狞的钢筋还裸露在外。   就连周围的人都变成了白骨。   这里宛若死亡之地,不存在任何的生机。   尼克劳斯后退了几步,仿佛有巨大的惊悸在心底炸开,绝望的寒意沿着脊椎无声弥漫。   他终于惊慌失措,甚至因恐惧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拼命地逃开!   这个世界疯了!   “殿下。”   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您怎么了?”   尼克劳斯宛若被冷水浇头,回过神来。   漫长的呆滞中,他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恢复了本相,仿佛凝固的时光重新流动起来,世界的秩序流入本源。   蝉鸣声响起了,从而天降的阳光依旧炙热。   恍若隔世。   他大口喘着粗气,茫然地抬手触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心脏在有力的搏动,突然觉得血液流淌在身体里的实感竟如此美好。   “殿下?”   克里斯汀轻声呼唤,伸出白皙的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片刻以后,尼克劳斯神情里浮现出浓浓的诧异,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担心。克里斯汀,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并没有。”   克里斯汀眼瞳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微微一愣:“难道说,殿下您看到了弑神之枪?”   尼克劳斯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诡异经历,只觉得像是中邪了一样,有点毛骨悚然:“没有,但我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能说的具体一点么?”   “不太好说。”   尼克劳斯委实找不到什么词汇描述,那种感觉实在太邪门了,诡异得令人害怕:“就像是幻觉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邪门。”   他欲言又止,只感觉眼瞳宛若被烈火烧灼一般,痛得莫名其妙:“克里斯汀,你带了化妆镜么?”   克里斯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疑惑地从裙底下拿出一面小巧的镜子,递到了他的手心里。   通过镜子的反射,尼克劳斯凝视着自己的眼睛,只看到瞳底深处似乎有血色在氤氲,雾气般稍纵即逝。   他尝试着触摸自己的眼睛,神经放大了数倍的疼痛传递到脑海中,甚至连视线都模糊了一瞬间。   “克里斯汀。”   他诧异地放下镜子,皱眉:“你能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什么东西么?”   克里斯汀踮起脚尖,凑在他眼前认真地看,素白又精致的脸近在咫尺。   这个姿势相当暧昧,像是情侣一样。   尼克劳斯呼吸着她身上的幽香,放在平时肯定要心动,可惜现在却没啥心情。   “没有。”   克里斯汀沉吟了一会儿,眼神凝重:“殿下,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无论您刚刚看到了什么,我想我们都必须重视起来了。”   “什么意思?”   尼克劳斯吃了一惊:“你可千万别吓我。”   “殿下,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也曾经是这所学院里的学生,对这里相当了解。”   克里斯汀低声说:“而您刚刚的经历,让我想到了一些有关于这所学院的传说。”   她顿了顿:“恐怖传说。”   尼克劳斯眼瞳微微一缩,寒意在心里弥漫。   “您猜的没错。”   克里斯汀仿佛洞悉了他心里的想法。   “——这所学院,闹鬼。”   ——   几个小时以后,学院接待室。   尼克劳斯坐在沙发上,喝着一杯来自东方的热茶,神情很有些复杂。   学院闹鬼,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   这里毕竟是一个超自然的世界,魔法和炼金术横行,关于鬼怪之类的东西出现也不算稀奇。   但问题在于,没人见过鬼!   克里斯汀所谓的恐怖传说,基本上都是学院里的学生传出来的,真实性有待推测。   譬如半夜三更会莫名出现的城堡,穿着白裙的幽灵小女孩,以及鬼魂的歌声之类的东西,简直层出不穷。   这玩意一听就是用来吓人的。   尼克劳斯所见到的幻觉很奇怪,跟那些所谓的恐怖传说完全不同。   “殿下,不要多想。”   克里斯汀站在他身边,罕见的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如果是闹鬼问题的话,您无需担心。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四阶的魔法使,即便只能战斗五分钟,也足以保护您的安全了。”   “出了事情,就躲到我的怀里。”   她将从不离身的铁棺卸下来,放到自己的身边:“待会儿赫尔墨斯卿的首席弟子会来接待我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请教他。”   尼克劳斯黑着脸,仿佛他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迫切的需要温柔大姐姐的安慰。   “不用,我还没那么脆弱。”   他瞥了一眼少女胸前的青涩弧线:“而且说实话,我觉得你的怀里并不怎么安全。”   克里斯汀显然没明白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歪头。   “没事儿,以后多吃点饭就好了。”   尼克劳斯放下了茶杯,随口说:“回去以后我再给你买一些营养品,先保证发育,以后说不定会有波涛汹涌的那一天。”   克里斯汀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眼神骤然转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殿下您果然还在原地踏步。我没有您未婚妻那样的饱满身材,还真是对不起了。”   尼克劳斯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   “算卦,算卦。算卦,算卦!”   就在这时,有吟诗般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瓦伦蒂诺大公爵,天选之人,千金之子。”   那个声音顿了顿:“命途多舛,桃花满身。” 第13章 首席炼金术士   神他妈算卦的都来了!   尼克劳斯愣了一下,断喝:“何方妖孽?”   房门一直敞开着,那个极其欠揍的声音已经很近了。   “算卦,算卦。”   只见一个醉醺醺的糟老头走进来,像极了大街上喝醉的流浪汉,满是胡渣的脸上笑得有些猥琐:“公爵殿下,我看您骨骼清奇,万中无一,要不我再为您补上一卦?”   尼克劳斯脸色变得更怪异了,心说此人怕是想找骂。   “我最近刚从东方学到的占卜之术,很有意思。”   糟老头打了个酒嗝,露出猥笑:“不灵不要钱哦。”   这家伙实际上年纪并不大,最起码腰板挺得很直,脸上的皱纹也不是很多,一双蓝眼睛宛若即将燃尽的汽灯。   只是他太不修边幅,再加上常年酗酒的缘故,导致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衰老。   “灵了我也不想给你钱。”   尼克劳斯感觉他有点神经兮兮的,继续黑着脸:“不如你倒是先解释一下,命途多舛桃花满身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从乌龟壳上得到的卦象。”   糟老头在对面的椅子上落座,叹了口气:“公爵殿下,您虽然出身高贵,可惜命途太过坎坷,注定要经历无数劫难,而且是桃花劫。”   他犹豫了一下:“换句话说,您怕是要被柴刀哦。”   尼克劳斯莫名其妙被诅咒了一通,恨不得立刻抄起板砖,拍在他的死人脑袋上!   “弗拉梅尔大师。”   克里斯汀突然俯身行礼,右手抵在胸口:“许久不见,您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一语道破身份。   尼古拉斯·弗拉梅尔,教皇国如今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大师,也是某国家研究机关的第一任所长。   尼克劳斯颇感意外,没想到居然还是骑士姬的熟人。   “噢,是小克里斯汀啊!”   弗拉梅尔顿时两眼放光,从椅子上跳下来,取出一副眼镜戴在脸上:“两年多不见,竟然都变得这么漂亮了,也长高了不少。我记得你离开学院的时候只是勉强达到我的脖子,现在穿上高跟鞋已经跟我一样高了!”   “托您的福,我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公爵殿下对我也很好。”克里斯汀浮现出一丝微笑,神情冷淡又不失礼貌。   “啧啧,真好啊。”   弗拉梅尔围着她不停地转,像是一条不停抽气的老狗:“我就知道,当年在我们学院里最漂亮最有潜力的姑娘就是你!果然不出我所料,看看这细腰长腿,现在你走在路上都会有痴汉冲你流口水了吧?”   “痴汉倒是没有的。”   克里斯汀保持着优雅美少女的姿态,淡淡地说:“只不过我经常要满足某个腿控和足控的变态需求而已。”   尼克劳斯干咳两声。   “嗯,可惜这么多年来,胸围还是在原地踏步。”弗拉梅尔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同意。”尼克劳斯点头。   阴寒的杀意在空气里弥漫,宛若地穴里吹来的阴风。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睛,纤细的指节捏在一起,仿佛骨骼都发出了轻微的爆响声。   尼克劳斯察觉到不妙,相当识相地闭上了嘴。   弗拉梅尔一缩脖子。   “殿下,弗拉梅尔导师。”   克里斯汀眼瞳里弥漫着寒意:“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不要随便拿别人的缺陷开玩笑?”   鉴于一位四阶魔法使发飙能造成的危害太大,弗拉梅尔满脸赔笑:“别生气嘛,克里斯汀。你现在才十九岁,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发育,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给你开一支炼金药剂嘛。”   克里斯汀冷冷地瞥过去,眼神盛烈如刀剑。   “嗨嗨,镇定。别忘了你可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你的命理还是当年我帮你研究出来的呢!”弗拉梅尔大概全无导师风范,被自己的学生震慑,连个屁都不敢放。   尼克劳斯默默的旁观,忍不住捂脸,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点虚。   这家伙从出场到现在,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中年的猥琐大叔,根本不具备哪怕半点炼金术士特有的神秘气息。   总而言之,很不靠谱。   “弗拉梅尔导师,我们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克里斯汀恢复了心态,眼神沉静:“我们家殿下迫切的需要觉醒龙血,所以还请您帮忙检查一下他的情况,毕竟他错过最佳的觉醒时间已经有四年之久了。”   “哦,这事儿啊。”   弗拉梅尔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副大爷的模样:“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倒不如说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了。”   尼克劳斯一愣:“什么情况?”   “公爵殿下,您和不列颠的骑士王有婚约这件事情,已经在整个大陆传遍了啊。”弗拉梅尔导师幽幽地说。   说完,他抬手指向窗外:“喏,看那边。”   尼克劳斯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排超大的横幅飘在风里,上面还写着几行字,令他下意识地念了出来:“打倒瓦伦蒂诺大公爵,拯救不列颠王之少女!”   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拍案而起:“见鬼,这是哪个孙子干的?”   “学生们自发组织的,跟我可没关系。”   弗拉梅尔淡定地喝了一杯茶:“那群学生们一早就开了盘,赌你什么时候会在家里坐不住,跑到学院里。”   “有些人赌你自暴自弃,在家里荒唐度日。也有的人赌你垂死挣扎,试图临时抱佛脚修炼魔法。反正无论哪种人,都认为你最后的结局是被退婚。”他耸了耸肩。   “那么作为学院的管理层,您就不打算制止一下这种行为么?”尼克劳斯突然有些无力。   “为什么要制止?”   弗拉梅尔摊开手:“我也是亚瑟·潘德拉贡的忠实粉丝啊,当年萌王的选票我还动用枢机会的人脉帮她拉票呢!铁杆粉,没毛病!”   妈的死宅!   尼克劳斯彻底抓狂了,脑海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也崩断,用力深呼吸:“克里斯汀,我现在很豹躁,你能帮我一剑砍死这家伙么?”   克里斯汀沉默了一瞬间。   “既然他已经没用了,那就砍死吧。” 第14章 公爵殿下的决心   克里斯汀抬起白皙细致的手,指尖轻触到虚空,泛起了无数虚幻的涟漪。   铁棺震颤不休。   “钢铁啊!”   她的眼瞳深处渐染阴冷的金属色泽,随着钢铁摩擦般的念诵声响起,宛若有无数的刀剑在寂静里颤鸣,几乎化作了暴戾的咆哮。   顷刻间,只属于第四阶段的命理具现完成。   她在动真格的!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   弗拉梅尔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急忙举手投降:“我有用,我真的有用!克里斯汀,你得相信我啊,我再怎么说当年也是你的导师啊!”   “是么?”   克里斯汀挑起眉毛,背后的铁棺在震颤中露出一丝缝隙,宛若尸骸般的死气逃窜出来:“恕我直言,您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痴汉酒鬼,委实让我无法信任。”   命理·钢之亡骸。   罕见的复合型命理,以物理系的钢铁分支作为基石,拓展了极度稀有的死亡元素,从而构架成的绝强能力。   通过命理的具现,她可以操控铁砂化作剑刃,每一击都附带着死气,具有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凡是被斩中者,伤口永远无法恢复。   弗拉梅尔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狗,要是被她砍上一剑,下半辈子几乎就毁了。   “一派胡言!”   他怒气冲冲的大喊:“我现在变成这样怎么了?我当年也是跟你家殿下一样的花花公子啊,这两年要不是没日没夜的搞研究,谁愿意变成这样啊?”   克里斯汀指尖萦绕的阴寒死气顿住,眯起眼睛:“弗拉梅尔导师,您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你的导师是一个伟人!”   弗拉梅尔瞪眼:“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没用了,我也不可能没用!”   “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没想到你作为被我教出来的学生,还没等抢我的饭碗,就打算把我砍死。果然这教女学生就跟养女儿一样,胳膊肘总是往外拐的。”   他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可怜模样,欲哭无泪:“来啊,砍死我啊!把我砍死了,你家殿下没办法觉醒龙血,就等着被退婚吧!”   “嗯?”   尼克劳斯终于动容,神情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弗拉梅尔导师,您的意思是……有办法?”   克里斯汀放下了手,指尖的死气骤然消散无踪。   她本来就只是打算用武力威慑一下而已,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自然没必要再演下去。   毕竟那是她的导师,再怎么说也不能真砍。   “哼哼。”   弗拉梅尔又开始装大爷:“你们猜啊。”   克里斯汀又瞥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实话就跟你们说了吧。”   弗拉梅尔没辙了,便不再卖关子:“早在好几年前,我们学院就向公爵殿下寄过入学邀请函,结果听说公爵殿下连看都没看,转手送给了街边的小乞丐。”   “现在那小乞丐都混成了第二阶的魔法使,而公爵殿下您却还在原地踏步。”   他叹息:“我们也没办法啊,其实学院还是很想公爵殿下能够入学的,毕竟完美比例的龙血可是最佳的实验……哦不是,最优秀的血脉!”   “弗拉梅尔导师,请长话短说,不必要的过程就省略掉吧。”克里斯汀冷冷地开口。   “别着急嘛。”   弗拉梅尔摆了摆手:“即便晚觉醒四年的完美比例龙血,也依旧具备着价值。因此我们在几天前,就开始研究了一项新的命题。”   尼克劳斯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原来这帮人早就等着他来自投罗网呢!   “龙血是否只能在最佳的觉醒时间觉醒?”   弗拉梅尔冷笑:“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有我伟大的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在,世界上就没有绝对!”   “这个逼装得我给你满分,然后呢?”尼克劳斯违心得称赞了他一句,继续等待着他的下文。   “龙血的觉醒,无非是通过炼金矩阵和药剂,激活你体内沉睡的龙血,从而提炼出魔力。”弗拉梅尔负手而立,分析得头头是道。   “公爵殿下身体内的龙血沉睡时间相比于别人来讲,大概多了四年。这也就意味着,他体内的龙血更难激活,惰性也更高!”   他竖起一根手指:“但是有句话说的好,重病要下猛药!只要我们把炼金矩阵的规模扩大,再将炼金药剂的药效加倍,又哪里来的无法觉醒之说呢?”   “等等,就这么简单?”尼克劳斯一愣,他本来以为觉醒龙血会相当麻烦。   “换了别人,那是难如登天!”   弗拉梅尔打了个响指,神情简直嚣张到了极点:“但是对于本天才来讲,就是这么简单!不瞒你们说,就连炼金药剂我都准备好了,保证公爵殿下喝了以后,茶饭不思,一病不起!”   “弗拉梅尔导师。”   克里斯汀冷淡的声音响起:“你要是把我家殿下弄死了,你也活不了。”   赤裸裸的威胁。   弗拉梅尔没由来打了个寒颤,咳嗽了两声:“是这样的,几天前我向我的老师请教了一番,又在地下图书馆里泡了两天两夜,从一本古籍里找到了适用的药剂配方。”   “那本古籍的历史已经有两千多年了,是古希腊人觉醒龙血时用的土方。但是据我的推测,应该是有用。”   他沉吟了一下:“但是副作用我不敢保证,毕竟没有人尝试过。”   尼克劳斯心凉了一大半,他几乎已经看到自己在几天后被药剂毒死的场景了,要么在炼金矩阵里爆炸。   反正没一个好下场。   “你们考虑一下。”   弗拉梅尔语重心长:“如果你们想尝试,那么公爵殿下就是第一任实验体。我们没有任何的实验数据和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慢慢尝试。”   克里斯汀微微皱眉,或许对他的结论有些不满,细致的指节捏在一起,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泛白。   她正想说点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克里斯汀,你可以回避一下么?”   尼克劳斯从沙发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眼神深得让人看不懂:“我有些话想要跟弗拉梅尔大师说,也有一些疑问想要向他请教。”   他顿了顿:“单独。” 第15章 诡异的再现   傍晚,残缺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   房间里寂静如死,橘红色的阳光笼罩了每一个角落,精心擦拭的实木地板上遍布窗棂的阴影。   “第一个问题,弗拉梅尔导师。”   尼克劳斯迟疑了良久,终于轻声打破了沉默:“关于你所说的那个改进后的觉醒仪式,如果我决定要试,成功的几率大概有多少?”   弗拉梅尔少有的正经起来,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如果您是想得到安慰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您,五成左右。”   “这是一个很客观的数值。”   他喝了一口热茶,仰躺在椅子上:“但是我不得不说,每一个炼金仪式,都是要通过无数次的失败才能确立的。就拿最常见的龙血觉醒仪式为例子,它从第一次被人提出,再到如今的接近完美,用了几千年的时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普通的龙血觉醒仪式的失败概率,已经无限接近于零了?”尼克劳斯提前查阅过相关的典籍,如今已经不再是一无所知的小白了。   “如果那个时候您来学院,就没那么多事了。”   弗拉梅尔轻声感慨:“可惜那个时候您每天都泡在歌舞厅里玩女人,我也很绝望啊。”   尼克劳斯也很绝望,甚至有种想回到过去,把自己给掐死的冲动。   “没事,谁没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呢?”   弗拉梅尔安慰道:“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啊!”   尼克劳斯打量着他满是晦气的脸,有些怀疑人生。   如果这家伙所言不虚,那么时光真的是一柄杀猪刀,能把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活生生宰成一条死狗。   “话题扯远了。”   弗拉梅尔干咳两声:“炼金仪式只有在多次实验的基础下,才能够保证成功率。而第一次实验的仪式,即便是我的老师赫尔墨斯卿也无法保证究竟会发生什么。”   “我给您举一个例子。”   他思考了片刻:“炼金学里有一个重要的核心,叫做物质置换。譬如把黑铁置换成黄金,黄金升华为钻石等。当炼金仪式的位阶够高时,它甚至可以改变生命!”   尼克劳斯吃了一惊。   “而在几百年前,一位炼金术士被他老婆给绿了,还生了一个儿子。炼金术士很愤怒,决定用一场神秘的仪式来改变这个孩子的基因,用自己的血统来将他净化。”弗拉梅尔耸了耸肩。   “听起来很疯狂。”   尼克劳斯点评:“结果呢?”   “结果仪式出了差错。炼金矩阵给炸了,那位炼金术士在昏迷了一夜以后醒来,发现自己只会汪汪叫。他的行为习惯变成了一只狗。”   弗拉梅尔说到此处,有些幸灾乐祸:“至于他的儿子,直接变成了一只橘猫。”   “不是吧,连生物的种类都能被改变?”尼克劳斯愣住了,这种事情确实太骇人听闻了。   “炼金术的神奇不止于此,它是万能的。无数炼金术士毕生追求真理,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抵达神之境。”   弗拉梅尔闭上眼睛,以近乎陶醉又虔诚的语气咏叹:“便如《创世纪》中描述的那般……上帝说,要有光,世界就有了光!弗拉梅尔说,要有大胸美女,全世界遍地就诞生了大胸美少女!”   这货的本性就是如此,每次你觉得他正经起来了,他都会飙出各种各样的烂话来侮辱你的智商。   尼克劳斯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能翻了个白眼:“弗拉梅尔导师,如果这仪式失败了,我有很大的几率死翘翘,对不对?”   “是的。”   弗拉梅尔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据我推测,如果仪式失败,您体内完美比例的龙血会暴动,导致您像一个热气球一样炸开,砰!”   他流露出悲悯的表情:“殿下,请节哀。如果您挂了,我会在您的葬礼上多泡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以此来祭奠您的亡魂。”   尼克劳斯趴在桌面边缘,双手交叠撑住下巴,只觉得头顶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心情也渐渐沉入到了谷底。   幸亏之前让克里斯汀回避了,不然让她知道了一切,指不定就要炸毛。   ——   “殿下您果然明智。”   弗拉梅尔说:“要是克里斯汀在场,她听到这些东西以后,估计会当场砍了我吧?克莉丝汀是个倔强的小姑娘啊,从以前到现在。她才是一点都没变的那个人。”   尼克劳斯心中微微一动:“怎么说?”   “以前她家破人亡的时候,学院里有些导师跟她的长辈是故交,纷纷提出想要照顾她。可惜她拒绝了。”   弗拉梅尔回想起过去的事,感慨万分:“那个时候她才九岁,一边在餐厅打工,一边刻苦学习,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和白眼。殿下您也知道,罗马城里有不少老贵族都喜欢幼女,变态得很。”   尼克劳斯微微颌首。   “后来她自己考上了皇家国立魔导学院,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并且用了短短几年内的时间成为了四阶的魔法使,在当初几乎震惊了整个世界。”   弗拉梅尔叹气:“可惜天妒英才啊,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即将再次打破历史,成为大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使徒之时,她身上的怪病第一次发作。”   “就因为这个怪病,她连续被圣遗物拒绝了好几次,是这样吧?”尼克劳斯轻声说。   “嗯,短短的一个星期内,天才沦为了笑柄。我曾经还一度担心那孩子撑不住,但是她比我想象得还要坚强的多。即便落入如此困境之中,也没有轻言放弃。”   弗拉梅尔说:“但是世界抛弃了她。那个时候,她要么嫁入那些中下层的贵族当夫人,要么继续垂死挣扎。”   “直到她遇见了您,殿下。”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您给了她希望,可以说您是改变她一生的人。”   尼克劳斯无声地笑了笑,他自己都是没希望的人,又何谈施舍给别人。   “殿下,有个问题我希望您能如实回答。”弗拉梅尔突然严肃起来。   “请说。”   “这两年里……”   弗拉梅尔凑过来,挤眉弄眼:“您和小克里斯汀,有没有啪啪啪过啊?”   尼克劳斯陷入了被雷劈的状态中,半响以后才有些僵硬地回答:“暂时还没有,她对于这方面比较保守。”   “那您可要加把劲了啊。”   弗拉梅尔说:“克里斯汀那种女孩,看起来很有自尊心,同时又很自卑。她现在的战力对您有用,所以才会待在您的身边。等到她保护不了你了,或许就会把身体给你。等到您对她的身体也不感兴趣了,她就会离开您。”   尼克劳斯愣住了,有点转不过弯儿来:“等一下,这是什么思维逻辑?”   “因为她好强啊,她不会像其他贵族小姐一样趋炎附势,也不会吃您的白饭。”弗拉梅尔幽幽地说。   尼克劳斯怔住了,仿佛有种拨开云雾的恍然。   “如果不想让她离开的话,就试着转变一下跟她的关系吧,否则迟早有一天您会失去她的。”   弗拉梅尔终于如长者一般劝导:“克里斯汀看起来坚强又执拗,内心深处只是一个小女孩,她不会主动求谁对她好,但是真正对她好的人,她就会用一切来回报。”   尼克劳斯沉吟了良久:“我明白了。”   “弗拉梅尔导师,我还有一件事要请教。”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试探着问:“在贵学院,有过会产生什么奇怪幻觉的传说么?”   “奇怪幻觉?”   弗拉梅尔骤然警觉:“殿下,您看到了什么?在半夜里游荡的白裙小女孩?还是午夜会自动打开的教堂大门?或者是歌声?”   “蛤?”   尼克劳斯很茫然:“这些东西,难道都是真的?”   “当然不可能!都是学生们的讹传而已啦!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对不对?”弗拉梅尔搓着手,可惜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不会撒谎。   他在掩饰着什么。   尼克劳斯眼瞳凝聚起一丝锐利,挑了挑眉:“弗拉梅尔导师,我看到的不是那些。与其说是幻觉,倒不如说是我的眼睛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回忆着上午的恐怖的噩梦,心底又有些发寒:“我看到的是一个血色的世界,遍布着灾祸和死亡,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他自顾自的说着,弗拉梅尔在旁边已经变了脸色。   “殿下,您确定不是纵欲过度产生的幻觉?”   弗拉梅尔神情肃然:“床上运动做多了,脑子也会不太清醒的。”   尼克劳斯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盯着他。   “好吧好吧,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可以回去帮你问问赫尔墨斯卿。”   弗拉梅尔耸了耸肩:“这样总行了吧?”   “万分感谢。”   尼克劳斯起身,礼貌的致意:“我想我也该走了,克里斯汀应该已经等不急……”   砰!   巨响声响起了,整个办公室微微一震。   尼克劳斯神情浮现出一丝错愕,急忙扶住了桌子,只见墙壁上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浮灰簌簌抖落。   弗拉梅尔年老体衰,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上,以驴打滚般的姿势滚到了办公桌底下。   “地震啦!”   他大喊:“公爵殿下快跑啊!”   尼克劳斯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大踏步地走到窗外,眺望着空旷的中央广场。   于是,他愣住了。   “根本就不是地震,赶紧起来吧。”   他低声呢喃:“克里斯汀跟什么人打起来了。”   ——   尼克劳斯赶到中央广场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片狼藉。   大地已经崩裂了,仿佛被陨石砸穿的巨大深坑,甚至连烟雾都还弥漫在空气之中,遍地都是破碎的石屑。   刀剑的碰撞的轰鸣回荡不绝,宛若雷霆般炸响。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凛冽的劲风如刀割面。   一群贵族学生们在围观,满脸饶有兴趣的表情,像是完全不怕事儿大。   “克里斯汀,两年多不见,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么?”   略带狂气的少女声线响起了,伴随着利刃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宛若万千飞鸟的泣鸣。   又是一声巨响炸开。   穿着白裙黑丝的少女从烟雾中倒飞而出,仿佛被一股巨力逼退,一双细长的高跟鞋划破地面,竟是留下了两道惨烈的划痕。   克里斯汀以手撑地,以常年锻炼出的灵活身手卸去了惯性,踩着高跟鞋却能微妙的保持住平衡。   那具阴森的铁棺还背在身后,未曾打开过一丝缝隙。   “第四阶的魔法使,也不过如此啊。”   张狂的女人从烟雾中走出来,俨然是一位军装的混血美人,肌肤泛起健康的小麦色,披头散发:“你的灵魂投影呢?心象世界呢?拿出来,杀了我啊!”   克里斯汀沉默地起身,耳畔一缕金色的碎发随风而动,碧绿的眼瞳中只有一片静默。   “看起来,跟着公爵殿下并没有让你得到什么,可怜的克里斯汀啊。”军装女人扛着一柄大剑,冷笑。   “这是什么情况?”   尼克劳斯扭头,压低声音:“弗拉梅尔导师,麻烦解释一下!”   弗拉梅尔一缩头:“四个字,闺蜜打架!”   尼克劳斯神情愕然:“闺蜜?”   闺蜜打架居然能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简直要命啊!   “格洛瑞亚,我并没有跟你交手的打算。”   克里斯汀将耳畔的碎发挽到耳后,素白精致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没什么事情的话,请你不要惹是生非。”   军装女人皱眉,眼神咄咄逼人:“怎么?你现在连当年的锐气都没有了么?还是说你心甘情愿的做一个花瓶?连跟我动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再者说……”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唇边笑意诡秘:“克里斯汀,这一次我伤到你了。”   克里斯汀沉默地低头,只见自己的纯白的裙子泛起了一片猩红,纤细的腰肢传来了一股被撕裂的剧痛。   她受伤了。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了嘲笑的声音,仿佛每个人都嗤之以鼻,甚至有人还鼓起了掌。   有那么一个瞬间,风停了。   尼克劳斯死盯着少女腰间的血迹,隐约有狰狞的青筋在眼眶边缘鼓起,眸底深处赫然氤氲着一片血色的猩红。 第16章 我欲修仙法力无边   尼克劳斯很生气。   不对,准确的来说,他应该是相当的愤怒。   假如你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猫,偶尔会让它出门放放风,突然有一天却看到它被街边的死小孩们欺负,怒意便会自然而然的涌上头顶。   虽然克里斯汀不是什么软弱的小猫,而是小老虎。   但并不妨碍他动怒。   尤其是克里斯汀已经受了伤,而且旁观者们居然还在嗤笑,简直就是莫大的嘲讽。   他的骑士,他的女仆,不允许受别人的委屈或嘲笑。   理智的弦崩断了。   “那就是第四阶的魔法使么?不如说是笑话吧?”   “真是软弱无力,竟然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是害怕得罪我们贵族么?”   “你看她的眼神,就像是那些被我们狩猎的小鹿一样,让人忍不住好好的疼惜,都舍不得杀死。”   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如幽魂般汇聚到一起,宛若长久以来盘踞在脑海深处的梦魇,令人倍感厌恶和烦躁。   “你们觉得这很好笑么?”   尼克劳斯终于忍无可忍,面无表情地踏入废墟之中,轻柔的声音从牙齿间挤出:“还是说,看到我的女孩受伤了,你们就会感到很得意?”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温和了,不具备什么杀伤力,也丝毫没有作为一位公爵的威严。   否则这种情况根本就不会发生。   他只觉得胸臆间的愤怒在涌动,双眼似乎又变得烧灼起来,简直像是熔岩在地壳深处盘旋,血雾般氤氲扩散。   铺天盖地的幻象又降临了,纵然只有弹指一瞬。   那是宛如终结末日般的景象,触目所及的世界蒙上了一片恐怖的血色,近乎遍地都是荒凉破败的废墟。   就像是转瞬千年,沧海变成桑田。   若是视线微微聚焦,便可以看到无数纵横交错的裂隙在蔓延,仿佛贯穿了天空和大地,延伸到世界尽头之处。   这个四分五裂的世界太疯狂了,每一个生灵都像是被破碎的残片所拼凑起来的,给人一种脆弱不堪的错觉,仿佛生命原本就是如此的卑微。   尼克劳斯心底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将眼前的世界徒手撕裂。   幻象消失,因为眼瞳难以言喻的疼。   可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他竟然不感到害怕了,反倒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那个如同噩梦般破碎的血色世界里,他只需要伸出手去触碰一下,便可以轻而易举的碾碎一切。   真是可怕又令人着迷的体验。   尼克劳斯忍着眼瞳的烧灼痛楚,冷冷地环顾四周,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跟他对视。   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学生们都纷纷后退了一步,大概是被他吓了一跳,神情很怪异。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公公公公公……公爵殿下。”   弗拉梅尔震惊得目瞪口呆:“你的眼睛!”   尼克劳斯微微皱眉,觉得脸庞似乎有两道温热的液体划过,便抬手摸了摸。   那是他的鲜血,在破碎的夕阳下猩红夺目。   克里斯汀捂着腰间的伤口扭头,微微惊讶了一瞬间以后,警戒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   她大概是联想到上午的诡异事件,神情看起来有些担心,低声说:“眼睛感觉怎么样?”   尼克劳斯除了疼以外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是视线略微有些模糊,不过也在逐渐恢复:“放心好了,我没事。倒是你,伤得严重么?”   克里斯汀沉默地摇头。   “那好,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尼克劳斯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殷红血迹:“刚才我看的很清楚,有人伤了你,也有人嘲笑你,你为什么不还手呢?”   他的怒气到现在还没消。   克里斯汀犹豫了良久,轻声说:“没有必要,我一向不喜欢无意义的战斗。”   “这么简单么?”   尼克劳斯并不满意她的回答,火气依旧在往头顶上冒:“克里斯汀,给我换一个答案,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现在不再是贵族了,而是您的骑士兼女仆长。我的身份只是一个下人,没有主人的允许,我无法跟贵族动手,这样会有损您以及波尔金家族的荣誉。”   克里斯汀闭上眼睛,微微鼓起的胸口起伏:“这个回答,您满意么?”   “也就是说,你想还手。”   尼克劳斯得到了足以令他释然的答案,便抬起残留着血迹的眼睛:“克里斯汀,告诉我,是这样么?”   “是的。”   这一次,克里斯汀回答得毫不犹豫。   “非常好,那从今以后我就给你这个权力。”尼克劳斯丢掉手帕,摘下自己右手中指的戒指,用鲜血涂抹在象征着权与力的徽记上。   斑驳暗淡的血色,如此狰狞。   “克里斯汀,戴上它。”   他轻声说:“以后再有人冒犯你,你就拔剑,把那个人给我往死里砍。”   ——   死寂之中,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尼克劳斯保持着抬手的姿势,染血的戒指举到半空,仿佛在夕阳下泛起了一丝惨烈的折光。   “如您所愿,殿下。”   克里斯汀默默地凝视了他片刻,俯身行了一个优雅的骑士礼,接过了他手中的徽戒:“愿您赐我的公理和荣耀永垂不朽。”   众人的注视之下,她伸出白皙细致的手指,给自己戴上了波尔金家族的戒指。   顷刻间,仿佛握住了权柄。   有人嗤笑,看起来是个年轻的贵族,打扮得很有艺术家的气息:“佩服佩服,用自己家族的权势出来压人,果真不愧是公爵殿下啊。”   尼克劳斯扭头瞥了他一眼,抬起自己已经失去了戒指的右手:“朋友,麻烦你搞清楚。我只是把波尔金家族的权柄送给了克里斯汀作为礼物而已,而我自己就算什么都没有,也依旧是瓦伦蒂诺大公爵。”   事到如今,他已经看出来了。   这些无趣的货色根本就是受人指使,特意来找茬的。   尼克劳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兴趣对付杂鱼,倒是对于幕后黑手还有点兴趣。   “如果你说这是仗势欺人,我也不反驳。”   他淡淡地说:“毕竟我的权势比你们大,克里斯汀也比你们能打。如果你们不爽,可以尽情尝试来扳倒我,也可以随便挑战克里斯汀,以后我可以给你们公平竞争的机会,只要你们赢了,公爵的位置就是你们的。”   “但是在那之前……”   他用力掰了一下自己的食指:“你们伤了我的妞,这笔帐要怎么算?”   弗拉梅尔偷偷竖起大拇指。   这个时候都不忘撩妹,不愧是公爵殿下!   “克里斯汀,还等什么?”   尼克劳斯失去了耐心,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飘在风里:“抓紧时间砍了他们,我回去帮你包扎伤口。”   众人面面相觑。   砰!   眼看着自家主人已经离开,克里斯汀卸下了背后的阴森铁棺,染血的手搭着棺盖。   “我是一个人群殴你们一群?”   她轻声说:“还是你们一群人单挑我一个?”   无人胆敢回答。   毕竟一个四阶的魔法使,真的要是动起手来的话,哪怕只有五分钟也足以将在场的所有人砍杀至渣。   这群贵族学生们大多都不到二阶,完全不够打的。   正当气氛尴尬的时候,弗拉梅尔跳出来打圆场:“小克里斯汀啊,这次要不然就算了吧。我看公爵殿下也没想跟他们动真格的,毕竟把他们打了,我也不好交代。”   他扭动着凑上来,满脸赔笑:“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我们先回去包扎一下伤口,再去研究一下你家殿下的眼睛,好不好呀?”   克里斯汀想到了自家主人的眼睛,弥漫在眼瞳中的寒意收敛起来,重新背上了铁棺。   “好,今天就算了。”   她认真地说:“但是弗拉梅尔导师,我们家殿下的眼睛,务必请您诊断一下。”   “放心放心!”   弗拉梅尔朝着旁边的二货们使眼色,搓着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克里斯汀微微颌首,转身离去。   ——   “格洛瑞亚小姐。”   贵族里有人站出来,质问:“按照我们的约定,克里斯汀应该由你来对付,可是你刚才……”   “滚!”   格洛瑞亚瞪眼,神情凶狠:“把你的狗嘴给我闭上!然后离我远点儿!”   众人一愣,仿佛一脸懵逼。   方才的闹剧之中,有一个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那就是名为格洛瑞亚的军装女人。   此时她脸上的嚣狂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近乎痴迷般的狂热之情,仿佛见到了毕生追求的偶像,热辣的躯体微微颤抖着。   因为她看到了公爵殿下。   格洛瑞亚咬着嘴唇,眼瞳中水雾弥漫,仅仅是在旁边看了几分钟,就已经湿了。   是的,当年的小乞丐,就是她。   如今她已经是接近第三阶的魔法使了,对于当年的恩人却总是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   因为公爵殿下近年来恶名昭著,据传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整天就知道玩女人,跟她理想中的恩人兼梦中情人完全不一样。   本来,她已经大失所望。   再加上原本作为闺蜜的克里斯汀在两年前跑去投怀送抱,更加令她的内心感到纠结。   如果再遇到,她都不知道还怎么办。   这是她本来的想法。   然而今天见到了真人以后,她简直是欣喜若狂,甚至一秒钟变成脑残粉,发誓永远只为公爵殿下而湿润。   问题在于,公爵殿下和她之间,有一个障碍。   那就是克里斯汀。   “公爵殿下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格洛瑞亚咬牙切齿,盯着不远处渐行渐远的白裙背影:“克里斯汀……你这个小贱人!” 第17章 殿下您想要了?   穿越者必然少不了外挂。   尼克劳斯自认已经翻身成为故事的主角,却迟迟得不到外挂的帮助,内心深处一直很是焦灼。   然而今天过后,他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   尼克劳斯刚从洗手池里洗完脸,抬头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能够看到眼瞳深处流转着一缕血色,猩红夺目的色彩闪灭了一瞬间。   看起来有些恐怖和诡异,不过姑且没什么大问题。   除了疼痛和暂时的视力模糊以外,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之处,不太像是染上了诅咒和疾病之类的东西。   尼克劳斯最初还以为是自己中邪了,很有些惶恐。   如今想来,十有八九是因为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祭拜仪式,令他的眼睛发生了异变。   那一抹猩红的侧影,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不过现在瞎想也没啥用,弗拉梅尔导师已经受他委托去图书馆调查了,但愿明天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尼克劳斯长舒了一口气,拎起柜子里的医药箱,转身推开了浴室的门。   校舍的卧室里,克里斯汀斜倚着床头,闭目养神。   她素白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一直就这么默默地捂着自己腰间的剑伤,试图用魔力来阻止血液的流逝。   可惜魔力只对于物理层面的创伤有效,局限性实在太大,无法治疗魔法所造成的伤害。哪怕用再多的魔力去填补,所起到的效果也只是微乎其微。   这是魔力的铁则之一。   当然了,极个别命理的本身效果便是治愈,被排除在铁则之外。   譬如今天早晨的时候,尼克劳斯额头上的淤青可以用魔力轻松治愈,因为他只是被打了一拳。   若是挨上一记魔法,就没那么简单了。   “打起点精神来。”   尼克劳斯将医药箱放在桌子上,没好气地说:“做好准备,一会儿用酒精消毒的时候会很疼的。”   克里斯汀纤长蜷曲的睫毛微动,睁开了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   “看什么看?愣着干嘛?”   尼克劳斯瞥了一眼她的细腰,叹气:“你自己脱衣服?还是我帮你脱?”   克里斯汀犹豫了一下,眼神困惑:“殿下,恕我直言。我觉得你现在貌似很生气,是我的错觉么?”   “是的,不是你的错觉,我就是在生气。”   尼克劳斯懒得废话了,随手从医药箱里抓起一柄小刀,半跪在她的身前:“把手拿开,我帮你把衣服划开,这样你就不会不好意思了吧?”   “没有必要生气的,只是一点小伤而已,那些人也不值得殿下您动怒。”克里斯汀见他正在气头上,似乎变得听话了很多,乖乖的移开了手。   尼克劳斯感觉有些好笑,以颇为娴熟的技巧划开她被血染红的白裙,眼瞳微微一缩。   克里斯汀伤得比想象得要还严重,估计在广场上的时候一直都在强撑着。   她小腹的衣服都被割破了,素白肌肤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伤口大概有一寸深,而且还在不停地冒血。   顺便再感叹一下,少女纤细的腰身曲线真得很迷人,每一根线条都完美流畅,白皙如雪的肌肤笼罩在灯光之下,仿佛泛起了一层迷人的嫣红。   “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尼克劳斯从医药箱里取出酒精瓶和棉棒,随口说:“那些学生一看就是一群不懂事的白痴,不知道受谁指示来挑事儿的,我干嘛要跟他们置气?”   “我生气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幽幽地说:“你为什么不还手?”   克里斯汀咬了咬嘴唇,苍白的面容没什么表情波动。   “早晨就因为我看了你的身体,你就动手打我。”   尼克劳斯在棉棒上沾了点儿酒精,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睛:“结果到了傍晚,这帮人既嘲讽你还伤了你,你就能忍着不还手?”   克里斯汀一愣,似乎被他的逻辑震惊了。   “开玩笑的。”   尼克劳斯微笑:“忍着点。”   那个瞬间里,克里斯汀发出一声轻吟,痛苦地蹙眉,一双裹在黑丝袜里的细腿下意识蜷曲起来。   尼克劳斯用手压住她裙下的大腿,用棉棒帮她的伤口消毒,神情很专注:“如果疼的话我不介意你喊出来,在我面前没必要逞强。”   克里斯汀紧咬着嘴唇,双手抓着一言不发。   真是倔强。   用魔力强化过后的体质都很特殊,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具有超乎寻常的体能,对于痛苦的忍受程度也提高不少。   纵然如此,少女素白的侧脸依旧渗出了一些细汗,白金色的碎发黏在额头上。   尼克劳斯深知能吃苦不代表不怕疼的道理,便换了话题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起来,那个穿军装的女人到底是谁?看起来好像很恨你?”   “以前是好朋友。”   克里斯汀发出娇弱的喘息声,轻声说:“当时在学院里我们两个是室友,也是极少数没有身份背景的人,所以自然而然凑在了一起,相依为命。”   尼克劳斯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问:“嗯,然后?”   “我们本来约定好,毕业以后一起去军部实习,加入是钢铁十字军的总部。”   克里斯汀声音越来越微弱:“但是不久以后,我的病第一次发作,继而又得到无法成为使徒的消息,梦就彻底碎了。那是我最绝望的一段时间,是她一直陪我。”   “那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   尼克劳斯觉得很奇怪,耸了耸肩:“搞得好像你抢了她老公一样。”   “因为我在舞会上认识了您,并且成为了您的扈从骑士和女仆。外面的人都在流传,是我用美貌和身体勾引了您,才成功抱上了您的大腿。”   克里斯汀闭上了眼睛,睫毛微颤:“而在格洛瑞亚的眼里,我确实是抢了她的老公。”   尼克劳斯一愣:“什么鬼?”   “您当初如日中天的时候,就是格洛瑞亚的男神。”   克里斯汀顿了顿:“素来仇视贵族的她,唯独倾慕于您,因为她就是当年您随手帮助的那个小乞丐。”   “蛤?”   尼克劳斯惊呆了,脑子似乎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回忆如水泡般浮上来:“怎么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我怎么记得当年的那个小乞丐是个男孩子?”   “格洛瑞亚小时候确实比较男孩气。”   克里斯汀说:“可是她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等到她长大以后要变得很漂亮,然后无论成为您的正室也好情妇也罢,她都要一生一世地服侍您。”   尼克劳斯脸色相当精彩,沉默了半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进行下去。   好在消毒工作结束了。   “然后就因为我在舞会上选择了你,于是她就羡慕嫉妒恨,觉得你背叛了她?”他随手丢掉被鲜血染红的棉棒,回头剪下了一块白色的绷带,又将药膏敷在上面。   “基本是这样的。”   克里斯汀低声说:“后来因为您的不学无术,导致她心目中的男神形象破灭,而我又弃她不顾投身了贵族的怀抱,所以我们在她眼里大概就变成了一对奸夫淫妇。”   真是一个生动形象的形容词,令人无奈。   尼克劳斯叹息着用手揽住她圆润的肩膀,另一只手托住了她黑丝美腿的腿弯,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抬了起来。   嗯,又占到便宜了。   零距离感受到少女的幽香和柔软,裹在黑丝袜里的腿也那么令人遐想,丝滑的触感残留着些许的体温。   这个姿势委实过于亲昵了,克里斯汀纤细的身子微微一僵,只能沉默地低下头,放任他将自己抱在怀里。   尼克劳斯克制了一下心底的异样情绪,抱着她坐在床边,将绷带在她腰间一圈圈缠起来:“好了,这次表现得不错,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克里斯汀低着头,看着自己被结结实实包扎起来的细腰,抿了一下嘴唇:“谢谢,殿下。”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   尼克劳斯趁着大好时机,尽情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呼吸着她发丝间的暖香:“现在看起来,你跟着我的这两年里似乎受了不少冤屈和白眼,这些都是我欠你的。”   他下定决心,认真地说:“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会向那些侮辱你的人讨债。一笔一笔,全都讨回来。”   克里斯汀抬起眼睛望着他,碧绿的眸子一片清澈,倒映着淡淡的灯光。   如今的公爵殿下,看起来竟有些陌生了。   不过倒是更亲和了一些。   “其实,都无所谓的。”   她犹豫了良久:“但是您说的这些,我记下了。”   “那枚戒指你就留着好了。”   尼克劳斯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前在广场的时候,我不是开玩笑。以后有谁冒犯你,不要顾虑太多,直接就给我拔剑砍,砍死了算我的。”   “这样真的好么?”   “有什么不好?”   尼克劳斯无所谓地耸肩:“我确实是需要重新树立一下形象,但这不代表我们要受别人的气。”   克里斯汀倚靠在他的怀里,抚摸着手指上的徽戒,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殿下。”   她挣扎着起身,裹在黑丝里的脚踩在地毯上,像是想自己站起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殿下您好好休息,明天或许还要再见弗拉梅尔导师一面。”   尼克劳斯感觉到怀中的柔软身体离开了,只留下隐约的香气还在空气里流动,令他不禁感到有些留恋。   “有事的话到隔壁喊我。”   克里斯汀将耳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不堪的破碎衣裙,轻声说。   “晚安,殿下。”   她转身,扶着墙壁迈动步伐。   “要不……”   尼克劳斯脑子一抽,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今天晚上别走了?”   气氛莫名的尴尬,只有时钟回荡的声音萦绕。   “殿下。”   克里斯汀回头瞥着他,挑起眉毛:“您想要了?” 第18章 阿瓦隆夜谈   海岛之城,阿瓦隆。   海岸线延至尽头之处,一座简陋的小木屋坐落在沙滩上,仿佛浸没在了黑色海水里,与世隔绝。   每当潮汐涨落,汹涌的潮水便涌上岸边,拍打在小屋的门扉上,溅起纯白色的水花。   “看海并不只是单纯的看风景。”   相传这一代的梅林曾说:“我看的,是渴望。”   十二年之前,一位美丽的少女继承了亡母的宿命和遗志,成为不列颠的新一任梅林。   她坦言自己不习惯居住在皇家的宫殿之中,于是宫廷里的建筑师便特意为她在海边搭建了一个小屋,看起来并不奢华,却别有情调。   早在不列颠建国之初,最初代的梅林便肩负着护国的使命,毕生以培养王储为己任,守护国家和人民的安宁。   从此每一代的梅林无论男女都必然是王的引导者,被冠以贤人之名,也无一例外的进阶为使徒。   他们辅佐历任不列颠之王,预言国家的未来,受到万民的尊敬和爱戴。   有时候,梅林这个称呼的意义甚至高于王。   尤其是近年来尤瑟王病重,国家的政治层内患不断,对外又连续战败,民众的舆论早就有压制不住的趋势了。   于是,梅林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不列颠处在生死存亡之刻,只有她站出来才能够安抚人心,用预言来挽救濒临绝望的国家。   梅林出面三个月以后,亚瑟·潘德拉贡拔剑为王,续写了石中剑的神话。   不列颠重燃生机,可惜这两个关键人物却变得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了。   ——   烛光在小屋里亮起,照亮了房间里的隐约人影。   “莉莉,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你应该待在圣湖里,而不是跑到我这边儿来。”梅林轻轻吹熄了火柴,将蜡烛摆在了小木桌上,幽幽地叹气。   跟传说中睿智贤人的形象不同,她真人竟然是一个有着细腰长腿的御姐,身材的曲线高挑又曼妙,留着一头瀑布般的银色长发。   温暖的烛光下,她美到惊心动魄的脸庞笼罩着一层晕,眼眸是瑰丽的紫罗兰色,朱唇诱人。   “没关系。”   有人优雅地回答:“反正有你在我身边,这个世界上就没人伤得了我。相比起圣湖的炼金矩阵,我还是更相信你,梅林姐姐。”   “真拿你没办法。”   梅林穿着轻薄的丝绸睡衣坐在床边,通过用木棍支起来窗户,眺望着夜幕之下的大海。   “你我同是使徒,可是我的命理和权能都是跟辅助有关的能力,并不擅长战斗。”   她望着漆黑的海平线,似是想看穿笼罩海面上的迷雾,轻声说:“让我来猜猜,你只是心乱了。因为诸国会盟的期限将至,你即将前往罗马,去见那个人。”   漫长的沉默中,无人说话。   “梅林姐姐,我最讨厌你这一点。”   身为骑士王的少女语气不满:“不要总是用你的能力来揣测我的心思,这样是很不礼貌的。”   “我可没有哦。”   梅林转过身,绝美的脸庞浮现出一丝笑意:“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从你十六岁开始我就很少再用命理去窥视你的内心了。至于权能嘛,有那个精力,我还不如去预言一下我什么时候能找到男人。”   她笑得既温柔又亲切,就像是那种邻家的大姐姐,总是会怜惜地抱着你,让你的脸埋在她饱满的大胸里面。   “如果你脱单的话,想娶你的男人应该能从阿瓦隆的城门口一路跨海排到罗马。”少女随口回答。   “你不也一样么?”   梅林轻笑着蜷缩起身子,抱着自己的一双修长美腿,白皙玲珑的玉足踩在床单上:“哦不好意思,我忘记莉莉你已经订婚了,不该开你的玩笑。”   少女没有回答。   “还在想他?”   梅林抿着嘴唇笑:“就因为那些传言?”   “嗯。”   少女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愠怒:“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我的心情就很不好。我无法接受我的青梅竹马变成了那样的人,所以我这次去罗马,顺便也想确认一下。”   “如果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她顿了顿:“我就阉了他。”   “噗。”   梅林一时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莉莉,作女人应该少生气,否则容易月经失调。我记得你上个月来大姨妈的时候,不就血崩了呢?”   “那种事情只是意外。”   少女低声说,语气有些不自然:“你知道的,我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很容易冲动。这个缺陷很致命,或许会成为我称王的最大阻碍。”   “所以我的存在才会有意义啊。”   梅林轻声说:“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完美的,大家都有着缺陷。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的完善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才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比如你小时候是个小胖妞,如果不是这些年来的努力,又怎么能逆袭成女王呢?”   她笑了笑:“莉莉,这些年辛苦你了。”   “辛不辛苦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并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让我们的努力白费,不想有一个纨绔的未婚夫,更不允许这个国家落入那个女人的……”   “好了。”   梅林打断了她,紫罗兰色的眼眸里一片沉静:“莉莉,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么?”   “我的命理是梦魇,能够从梦境中窥见未来。在融合了妖精之瞳以后,我获得了传说中东方的占星术一样的权能,甚至能看到一个人的命运。”   她说:“我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   “所以呢?在尼克劳斯·波尔金的身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他真的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么?”少女问。   “以前或许不是。”   梅林闭上眼睛:“但在今天早上,他的命运变了。”   “什么意思?”   梅林摇着头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宛若紫罗兰般的瑰丽眸子赫然支离破碎!   就像是镜子四分五裂,她紫罗兰色的双眸已经破损不堪,仿佛极光在碎裂的星河之间浮动,惊悚中透着一丝哀婉的美。   只要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就能看到无数承载着命运和记忆的虚幻残片。   少女下意识地站起来:“梅林姐姐,你的眼睛……”   “没事,只是被某种东西伤到了而已。”   梅林微笑着重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之时,双眸已然恢复了正常:“这是我窥探他命运时所受到的反噬。真让人难以置信,当年那个总喜欢摸我头发的小男孩,如今已经让我无法看透了。”   “莉莉,你知道么?”   她低声呢喃:“在我成为使徒这些年来,他是第二个让我看不透,而且还能让我感受到死亡恐惧的人。相信我,那种感觉你不会想体会的,简直就像是噩梦一样。”   “第一个人,是英灵殿之主。”   少女说:“这一代的奥丁。”   “是啊,我当时也很惊讶。”   梅林失笑:“所以我好奇,也很想去见他,想看看当年的那个小男孩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竟然能带给我跟奥丁一样的感觉。顺便,再将他的脸按到我的胸里。”   “梅林姐姐,你……”   “放心啦,我们是好姐妹嘛。”   梅林眨了眨眼睛:“你的未婚夫,你的青梅竹马,你的优势太大。就算我想抢,也不一定能争得过你。不过我必须得说,这招对男人很有用的,你可以试试。尤其是你这些年你的胸越来越大,都已经超过我了呢。”   她低下头,望着自己睡衣下的饱满鼓起,遗憾地叹了口气:“莉莉,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你。”   “什么?”少女难得的好奇。   梅林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双手托腮:“现在你出去买内衣,还有合适的尺寸么?” 第19章 战略级飞艇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少女沉默了半响,轻声开口:“梅林姐姐,我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么?”   “可是我好奇啊。你瘦下来以后,胸就莫名其妙变得越来越大,一点儿道理都不讲。”   梅林托着腮:“我这些年还按照民间流传的那些方法给自己按摩过,结果依旧没有比过你,真让人沮丧。昨天我还去街市转了一圈,都没看到适合你的尺码呢。”   “作为不列颠的下一任国王,好处总归是有一些的。最起码还有一批宫廷的裁缝和工匠可以用来差遣,总不至于沦落到连内衣都没得穿的地步。”   少女影的角落里走出来,高跟靴踩在木质地板上,淡淡地说:“顺便一提,我的尺寸也没有那么夸张。”   她不像往日一般披着铠甲,而是穿了一件修身的白色军装,衬托着她高挑又细致的身材更加迷人,尤其是胸前的一对饱满,似乎要撑裂衣衫。   那双裹在高跟长筒靴里的美腿也很引人注目,隐约可以看到大腿间露出的素白肌肤。   “莉莉,你穿成这样,不觉得胸口有些紧么?”   梅林略微迟疑了一下:“我这里正好有针和线,要不你先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改一改?”   “来不及了。”   少女瞥了一眼窗外,似乎能看到从海面上升起的庞大阴影,轻声说:“他们已经快要来接我了。”   梅林一愣,捋了捋耳边的银发,神情就变得恍然了:“原来今天就要走了啊,兰斯洛特他们还真是心急呢,居然打算深夜起航?”   “谁说不是呢?”   少女欲言又止,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   海潮的轰鸣声响起了。   沉睡在海底的钢铁怪物破开海面,无数碎末暴雨般的水花迸溅,宛若逆流倒卷的瀑布冲上了天空,汇聚成一场袭天卷浪的狂潮。   潮声落下,倾泻着几万吨的海水。   很难想像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制造出如此大的动静,几乎撼动了海洋和大地。   ——阿瓦隆之舟,战略级飞艇。   那是不列颠千年技术的核心结晶,通体由再生金属打造而成,内嵌数百个魔力炉和炼金矩阵,甚至搭载了十七种禁忌的炼金武装。   其庞大的内供能力,足以让四分之一的不列颠子民生活半年之久!   少女凝视着悬浮在海面上的钢铁怪物,随手披散在背后的金色长发挽起来,用发箍盘在脑后。   “梅林姐姐。”   她认真地说,璨金色的眼瞳中终于浮现出一丝威严和傲慢:“我这次去罗马,可能需要很久才能回来,不列颠就交给你了。”   “嗯,大可放心。”   梅林赤脚站起来,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近距离凝视着她完美又圣洁的面容:“记住我说的话,尼克劳斯·波尔金这个人不一般,不要贸然用外表或者舆论来给他下结论。无论如何,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好。”   “眼睛和耳朵或许会欺骗你,但是心灵不会。”   梅林温柔地笑起来:“当然,如果你不喜欢他,那么这个婚就退掉吧。”   少女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微微颌首。   “最后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梅林松开了她的衣襟,突然在她樱色的嘴唇边轻轻一吻:“祝你一路顺风,莉莉。”   少女似乎愣住了。   “好久都没有吻过你了呢,看你这些年变得越来越漂亮,我都有些把持不住了。莉莉,要不等你下次回来,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这样我每晚都可以揉你的胸了。”   梅林继续调侃,似是回味的舔了舔嘴唇:“或者,做一些更越线的事情也可以哦。”   少女默默地后退一步,无声表达了抗议。   突然间,屋外有敲门声响起。   男人的肃冷声音从潮声中传来:“王,阿瓦隆之舟已经准备就绪。莫德雷德先行登上飞艇,随时可以起航。”   “我知道了,兰斯洛特。”   少女平静地回答。   即便暂时还没有进行加冕仪式,但是她既然已经拔出了石中剑,便已经是无可争议的骑士王,用王之名来称呼也没什么问题。   然后,她推开了小木屋的门。   畅快淋漓的海风扑面而来,吹动了她耳畔的碎发。   微湿的海滩之上,圆桌骑士团的成员们已然列队,为首的中年骑士单膝下跪,行礼。   “——王,请吧。”   ——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地下图书馆。   作为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魔法研发地,这所学院里拥有着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底蕴。   譬如藏书,起码有十万三千本。   地下图书馆总共分为九层,每一层都设有禁制和权限,普通的学生通常只能在前三层阅览,中三层则是专门提供给导师们的实验和研习场所。   至于最底下的三层,是一个鲜为人知的谜团。   也是禁忌。   这里的构造类似于一个巨大的深井,形状宛若古巴比伦的通天塔,只不过是倒立过来的,并非通向天堂,而是令人脊背发寒的深渊。   弗拉梅尔沿着阶梯往下走,最终站在了一扇青铜大门面前,挠了挠头。   “妈的,忘带钥匙了。”   他一拍大腿,觉得自己的脑子应该被狗啃了。   弗拉梅尔导师作为国家首席炼金术士,在学院里拥有着非常高的级别权限,可以畅通无阻的在任意一层溜达。   甚至连赫尔墨斯卿研究贤者之石的地方,他都可以随意进出。   只不过传说中,地下图书馆有着第十层。   但它仅仅是在恐怖故事中存在,有人声称自己在学院教堂里看到了一条从未见过的通道,通向地下的第十层,也就是保管着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地方!   后来,那个学生就疯了。   弗拉梅尔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关心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到底放在哪里。   毕竟他又不是被命运选中之人。   只不过今天,弗拉梅尔打算到第九层逛一圈,找找看到底有没有传说中通往第十层的通道。   因为公爵殿下的委托,他有必要来找一下线索。   “弗拉梅尔?”   背后有人说:“你怎么来了?”   弗拉梅尔一回头,愣住了:“哎呦,老师!您来的正好,我刚想进第九层看看,正没带钥匙呢!”   “你啊,一直还是这么浮躁。”   苍老的赫尔墨斯卿叹息:“你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抵达贤者的境界。等我死后,这所学院可是要由你来继承啊。”   “哎呦,您这说的什么话!”   弗拉梅尔搓着手,讪笑:“贤者有您一个就够了,等您研究出了贤者之石,破解了生与死的奥秘以后,不就不需要我继承这所学院了么?”   赫尔墨斯卿摇了摇头,怒其不争:“你之前不是说对贤者之石没兴趣么?今天怎么有闲心跑到第九层来了?”   “呃。”   弗拉梅尔脸色一僵:“其实我是受人之托来找点线索的,不过既然您来了,那我直接就问您好了。”   “受谁之托?”   赫尔墨斯卿抬起了眼睛。   弗拉梅尔一愣:“瓦伦蒂诺大公爵,教皇的儿子,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 第20章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深夜,校舍。   尼克劳斯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仿佛有人诅咒了他,心底莫名地发毛。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   他刚才正坐在桌边看书,查阅一些关于龙血的觉醒和命理构架之类的内容,继续补充着记忆里所欠缺的知识,从而给自己规划好未来的道路。   抛开眼睛的问题暂且不谈,若是能够成功觉醒龙血,那么命理的构造则变成了重中之重。   路漫漫其修远兮。   挑灯夜战太久了,不仅双眼发涩,头也有点疼。   尼克劳斯决定休息一会儿,扭头瞥了一眼旁边的床,便看到了倚靠在床头上的一抹静默侧影。   “噫,你怎么还不睡?”   他吃了一惊:“看我干嘛?”   克里斯汀怀抱被子盯着他看,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裙,衬托着纤细窈窕的身材,一双细长美腿上的黑丝袜却还没有脱下来。   那件染血的破碎白裙已经丢到了角落里,高跟鞋静静的摆在地板上。   通过之前的一番交涉,尼克劳斯先是表示诚意,再保证自己绝无色心,才让冰山美少女勉强答应了留宿,并且在不越线的情况下同床共枕。   换句话说,今晚是一个攻略的绝佳时机。   可惜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尼克劳斯却还在看书,真是有种注定孤独一生的感觉。   克里斯汀欲言又止,神情罕见的不自然:“殿下,其实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尼克劳斯觉得她有点奇怪,这么一副迟疑不定的表情,该不会是要表白吧!   “其实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克里斯汀抿着唇,终于下定决心,一双黑丝美腿在床上蹭来蹭去:“您能帮我把丝袜脱下来么?”   尼克劳斯一愣,明白了。   人家腰上有伤,一旦有大幅度的动作就会崩血,所以才一直没睡,犹豫着要不要找他帮忙。   “要我帮你早说就可以了。”   尼克劳斯起身坐到了床边,耸肩:“何必支支吾吾那么久?还是说你又害羞了?”   克里斯汀继续盯着他,一言不发。   尼克劳斯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放到她的一双黑丝美腿上,沿着细致流畅的线条往上滑,最后触碰到了隐藏在睡裙下的大腿肌肤。   绝对领域的手感温软又细腻,宛若凝脂。   隔着咫尺间的距离,少女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一些,变得有些撩人:“其实一直都想说的,只不过您一直都在看书,我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然后你就磨蹭到现在,一句话不说盯着我看?要不要这么惊悚?”尼克劳斯屏住呼吸,撩起了她粉红色的睡裙,轻轻将她的黑丝袜褪了下来。   失去了黑丝袜的阻隔以后,只见她修长细致的美腿一寸寸展露在视线里,肌肤素白得耀眼。   直到最后,少女的裸足被他无意中碰到了一下,小巧白皙的脚趾微微一动。   尼克劳斯心底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手指如触电般一弹,竟是忘记放下她的丝袜。   “殿下,如果您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克里斯汀强撑着淡定的表情,放下了怀里的被子,将自己的一双美腿遮掩起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尼克劳斯神情一僵:“我可不是变态。”   “我曾经听别人说起过,男人都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生物。”克里斯汀眼神嫌弃,往床边缩了缩。   “所以不要再狡辩了,殿下。”   她淡淡地说:“您已经起反应了。”   尼克劳斯沉默了一瞬间,一口老血卡在喉咙眼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来我的腿对您来说实在太具诱惑力,以后或许可以考虑穿长裙了,变态殿下。”克里斯汀瞥了一眼他的双腿间,继续施加暴击。   妈的,明明是你先撩老子的好不好!   尼克劳斯终于忍无可忍了,眼神凶狠:“说吧,你今晚到底想干嘛?”   “考验一下您的意志力而已,顺便我需要评估跟您同床的危险性。”克里斯汀抬起碧绿色的眼眸。   “原来如此。”   尼克劳斯气得脑袋冒烟:“所以你就用这种办法来勾引我?把我撩到失去理智,再给我扣一顶变态的帽子?我说你这些损招都是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克里斯汀理直气壮。   “你……”   “但是不得不说,殿下您最近的自控能力把持得不错,跟以前比起来也有了上进心,所以我希望您能将这种状态一直保持下去。”   克里斯汀认真地说:“而我为了您的需求和安全着想,会考虑今后侍寝的问题。”   尼克劳斯震惊了,脱口而出:“侍寝?”   “最迟明天,诸国的特使将会到访罗马。”   克里斯汀说:“届时整个罗马城会成为世界的聚焦点,而您作为教皇的儿子以及亚瑟·潘德拉贡的未婚夫,难免会有人将主意打在您的身上。”   “所以呢?”   “所以我们必须谨慎起来,以前的戒严力度已经不够了。从今晚开始,除了您上厕所和洗澡以外,我绝对不会离开您半步。”   克里斯汀流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也就是说,今后我也会陪您一起睡。”   尼克劳斯跟她对视了片刻,在心里无声地笑了。   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借口。   弗拉梅尔导师今天说过,克里斯汀就是那种很倔强又执拗的女孩,坚硬里藏着柔软,不会主动求谁对她好,但是真正对她好的人,她就会用一切来回报。   或许这就是她的回报方式吧。   很笨拙,也很感动。   既然如此,那么他就不客气了。   尼克劳斯爬上床,缓缓地逼近了她,以一种放肆的眼神打量着她窈窕的身材曲线:“克里斯汀,你用不用我帮你把睡裙和内裤也脱了?”   他调侃道:“我记得你不是裸睡党么?”   克里斯汀的身体僵住了,眼看着他快要贴到自己身上,眼瞳里便凝聚起寒意。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尼克劳斯吓了一跳:“谁在外面?”   有人比他的反应更快。   “钢铁啊!”   克里斯汀眼瞳骤然凛冽,轻声念诵着古老的咒文,伸手触向床边的铁棺:“汝乃神威……”   砰!   紧闭的房门竟然被人撞开了,满头大汗的猥琐老头扶着墙壁气喘吁吁,像是被人狂追了十几条街的老狗。   “公爵殿下,小克里斯汀!我知道殿下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那很可能是传说中的灵……”   他的声音卡在一个极其怪异的音节上,甚至都变了调,像是东方戏剧里拖长的余音。   因为这个场景实在是太过十八禁了。   十八岁的冰山美少女躺在床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粉色睡衣,素白清冷的面容在灯光下微微泛红,俨然一副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   而那位名满世界的风流公爵正趴在她的身上,同样只穿着宽松的浴袍,仿佛即将要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夫妻,在睡觉之前做一些有利于身心的床上运动。   气氛很尴尬,大家都瞪着眼。   “那啥,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弗拉梅尔导师硬是被糊了一脸的狗粮,神情茫然:“要不你们继续……我出去?” 第21章 灵性寄宿   三更半夜,气氛依旧很尴尬。   那对狗男女到现在还舒舒服服的并肩躺在床上,不仅不知羞耻地盖着同一张被子,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可恶!   仿佛在故意秀恩爱一样。   弗拉梅尔放下茶杯,愤慨地瞥了他们一眼,觉得自己的人生体验极差。   “凭什么!你们告诉我这是凭什么!”   他不满地拍着桌子:“凭什么大半夜的我要泡在图书馆里遭罪,而你们两个却在床上玩这种羞羞的游戏!”   “妈的,好羡慕啊!本天才也是大名鼎鼎的炼金术士啊,为啥就没有年轻漂亮的姑娘投怀送抱呢。”他转眼又变了一副表情,满脸遗憾。   “首先,我们并没有在做羞羞的事情。”   克里斯汀冷淡地说:“其次,有关您抱怨为什么没有年轻漂亮的女孩找您投怀送抱的问题,我建议您去照一照镜子,大概就会明白原因。”   尼克劳斯干咳两声,感觉她的说法有些欠妥,悄悄用放在被子里面的手戳了她一下。   果不其然,弗拉梅尔炸毛了。   “狗屁不通!”   他吹胡子瞪眼,怒拍桌面:“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都嫌我老了!现在都看不上了我!可是我年轻的时候很受欢迎好吗?也是花丛里的一霸好吗?还不是因为研究这倒霉的炼金术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么您当年还建议我专修炼金术?”   克里斯汀淡淡地说:“我觉得您居心叵测,幸好我当时做了明智的选择。”   “我那不是看你聪明嘛!”   弗拉梅尔被她呛得说不出话,只能转移了话题:“还有……公爵殿下,你是不是应该管管你们家的小骑士了,本天才可是为了你才熬到深更半夜的!”   “咳咳,辛苦了。”   尼克劳斯也很尴尬,流露出礼貌地微笑:“熬夜使人衰老,您还是抓紧时间把事情说完,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否则容易谢顶。”   他现在的心情很有些复杂。   若不是这糟老头子闯进来捣乱,说不定他今天就成功攻略美少女,然后彻夜策马奔腾。   不过这种想法也的确有点对不起人家。   毕竟弗拉梅尔导师是受了他的委托才熬成了一条死狗,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份难得的恩情,需要铭记在心里。   “好了好了。”   弗拉梅尔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不瞒你们说,之前我在地下图书馆里找线索的时候,恰巧遇到了赫尔墨斯卿,也就是我的老师。”   尼克劳斯一愣,心说有戏!   “我把你的情况都跟他说完以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弗拉梅尔故作神秘的拖长语调:“——灵性诅咒。”   诅咒,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词。   尼克劳斯心情微沉,仿佛被一股阴霾笼罩在头顶,眉头下意识锁紧了。   旋即,他放在被子里的手就被握住了。   克里斯汀以眼神慰藉他,轻声说:“殿下,不要着急,先听听弗拉梅尔导师怎么说。”   尼克劳斯微微颌首。   “不介意抽根烟吧?”   弗拉梅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火柴,点燃了一根劣质的烟卷,叼在了唇边:“灵性诅咒这种东西,是一个极其罕见的现象。据我来之前查阅的资料来看,从魔法和炼金文明发源之初到今天,也只有寥寥的几个例子。”   尼克劳斯心想自己的人生真是奇葩,各种小几率事件竟然全都被他给赶上了。   “灵性诅咒,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弗拉梅尔吸了一口烟卷,吞吐烟雾:“它的原理很简单也很奇妙。简单来说,你们相信圣遗物会有生命么?”   尼克劳斯对于此类的知识还不太充分,一头雾水。   “生命?”   克里斯汀微怔,似乎明白了什么:“好像在炼金学的角度上来说,万物都有生命。所以炼金术的核心原理,就是将物质杀死,给予新生。”   “看来我当年教给你的知识,你还没有忘掉。”   弗拉梅尔有些欣慰:“没错,用炼金学来认识世界,就连普通的一块废铁都拥有生命,何况是传承自上古时代的圣遗物?”   他顿了顿:“魔法使选择圣遗物,前提是自身的命理需要契合,并且位阶足够高,这样才能有戏。与此相对的,圣遗物有时也会主动选择宿主,既是所谓的灵性诅咒。”   “也就是说我被圣遗物选择了?”   尼克劳斯吃了一惊。   “可以这么理解。”   弗拉梅尔长舒了一口气,弥漫在空气里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殿下,您的眼睛最初发生异常的时候,是在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祭拜仪式上吧?”   尼克劳斯没有否认。   “那就对了。因为您没有觉醒龙血,也就无从构架命理,整个人都是一张白纸。而圣遗物,尤其是圣约朗基努斯之枪这样的顶级圣遗物,也只会选择白纸来进行寄宿。”弗拉梅尔摘掉嘴角的烟卷,神情似是悲悯。   “殿下,很悲哀的告诉一个事实。”   他说:“——您有极大的可能,被命运诅咒了!”   老人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又那么残忍冷酷。   尼克劳斯本能的紧张起来,只觉得似乎有无数恶鬼的咆哮重叠在耳边响起,仿佛心脏被恐惧所吞噬,遍体泛起了寒意。   “等一下,朋友。”   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低声呢喃:“别开玩笑啊,一千多年来都没人有资格继承的圣遗物,莫名其妙就选择了我?”   “准确来说,应该是诅咒了你。”   弗拉梅尔叹息:“殿下,您真的以为被圣约朗基努斯之枪选中是什么好事么?”   尼克劳斯一愣。   “不是好事,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克里斯汀终于打破了沉默,望向他的眼瞳深得令人看不懂。 第22章 相似的命运   “故事的最初,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克里斯汀将一缕额发挽到耳后,低声说:“那个时候古罗马帝国还没有分裂,弥赛亚圣教也刚在起步阶段,教皇国甚至连雏形都没有出现。”   “古罗马帝国曾经在西方大陆空前强大,也出过例如恺撒、屋大维这样的伟大皇帝。”   她说:“但是真正决定了整个大陆命运的罗马皇帝,只有君士坦丁大帝。”   尼克劳斯似有所悟地挑眉,仿佛沉睡在脑海深处记忆终于苏醒。   君士坦丁大帝,全名为盖乌斯·弗拉维乌斯·瓦勒里乌斯·康斯坦丁乌斯,是历史上第一位宣布皈依宗教的罗马皇帝。   他是暴君,杰出的军事家,也是绝无仅有的权利者。   此人对于西方大陆的影响,可谓是决定性的。   千年前君士坦丁大帝颁布米兰赦令,公然承认在帝国内部所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开创了一个崭新的神权时代。   若是没有他,弥赛亚圣教绝无机会兴起,也不会拥有今天的引导地位。   “有关君士坦丁的很多传说,实际上都是如今人为编造出来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克里斯汀轻声说:“这个人的来历很神秘,但也的确是古罗马帝国的正统继承者。他的传说从二十二岁开始,有关于他前半生的经历,至今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他在最初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时,就已然是第四阶的魔法使。”   “那个年代修习魔法的资源并不像现在这么丰富,放眼整个大陆也找不出几个使徒。君士坦丁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晋升到四阶,这本身就是很让人震惊的一件事。”   尼克劳斯如今已经了解一部分魔法修炼的体系,也能到大致明白她所说的概念。   对于魔法而言,觉醒龙血当然是第一步,之后便是要专注于于构架命理,再完成内心深处的灵魂投影,最终以心象建立起只属于自己的王国。   这就是使徒之下,凡人们所能达到的极限。   “君士坦丁大帝作为魔法使的天赋已经非常罕见,但这只是他人生的起步阶段而已。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段时间,还要从他拔出圣约朗基努斯之枪以后说起。”克里斯汀略微停顿,抬起了眼睛。   “——持此枪者,即支配世界。”   她低声说:“这句话所描述的便是圣约朗基努斯的究极暴力。枪锋所指,逆者皆亡……那一柄号称封印着十万种天罚的弑神之枪据说有着毁灭世界的力量,至今没有活人见过它真正的威力。因为跟它战斗过的人,都死了。”   尼克劳斯倒是不觉得意外,毕竟是至高的神器,逼格总不会落了下乘。   “以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加冕使徒的君士坦丁,战力已经足以一个人横扫整个大陆。因此他也被誉为历史上最强的使徒,也是古罗马帝国最伟大的皇帝。”   克里斯汀难得在语气里多了一丝惋惜:“只不过,前半生完美无缺的君士坦丁,到了晚年却趋于疯狂。”   尼克劳斯没由来想到了一句话。   英雄迟暮,晚节不保。   “那个时候的君士坦丁已经强到了令人无法企及的境界,唯一能够跟他相提并论的,就是阿斯加德的皇帝,也就是君士坦丁时代继承奥丁之名的一个男人。”   克里斯汀说:“可惜因为君士坦丁过于强大,导致那位英灵殿之主被压制得很惨,甚至毕生都没有踏出过阿斯加德境内一步。”   尼克劳斯心说好好一个皇帝竟然会如此之怂!   简直刷新三观。   “如果换了是殿下您,在那种恐怖的压力之下或许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克里斯汀仿佛洞悉了他心里的想法:“但是由于君士坦丁晚年莫名的疯狂,竟是独自一人杀入了阿斯加德的边界线,从中庭杀到英灵殿,将奥丁皇帝麾下的英灵们屠了个一干二净。”   尼克劳斯惊骇莫名,仿佛从她的描述里听出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脊背后的寒意深入骨髓。   就好像亲临了千年前的血火战场,感受到源自于灵魂深处的颤栗。   “后来奥丁皇帝被迫迎战,那场战争至今都被列为最顶级的宗教机密,除教皇以及同级的枢机卿以外,任何人都不可接触。”克里斯汀说。   “那么最后是君士坦丁赢了?”尼克劳斯试探着问。   “是的,但是那也是他毁灭的开始。”   克里斯汀说:“虽然没人知道那一战发生了什么,但是君士坦丁毫无疑问活着回来了,并且带着属于奥丁的圣遗物,永恒之枪冈格尼尔。”   “无与伦比的成就令他膨胀,乃至彻底疯狂。”   她沉吟片刻:“据称,君士坦丁跟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契合度已经太高,导致自身的意识被圣遗物的灵性所吞噬,最终堕落成了恶魔。”   尼克劳斯或多或少明白了一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称王的代价,要承受的东西大概也比别人多得多。”   “不仅如此,他从阿斯加德战胜归来以后,还做了一个令全世界都为之骇然的决定。”   克里斯汀竖起一根细致的手指:“迁都君士坦丁堡,也就是如今拜占庭帝国的首都。”   “这是为什么?”尼克劳斯问。   “——因为他想登神啊。”   弗拉梅尔抽着烟卷,烟雾中的笑容格外模糊:“君士坦丁想通过弑神之枪和永恒之枪的权能合二为一,从而突破使徒的极限,抵达神明之境。”   他抬起浑浊的眼瞳,神情似乎变得不像之前那么猥琐了,反倒有些睿智。   “君士坦丁大帝是这样的。”   克里斯汀闭上眼睛:“最后的结局,就是他在君士坦丁堡进行登神仪式,而结果无疑是失败的。”   “过程是机密,依旧无人知晓,但是如果您好奇的话,或许可以试着问一下您的父亲。”   她说:“教皇陛下或许会给您答案。”   尼克劳斯沉吟了一场时间,无声地点头。   “你们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或许会让我染上诅咒。”   他指了指自己:“最后我会变得像君士坦丁大帝一样,从辉煌走到疯狂,最终迎来自我毁灭。”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是不祥之物,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即便如此也有很多人想得到它,大概是因为经不起权与力的诱惑。”   克里斯汀悄然握紧了他的手,神情似是有些不安,纤长蜷曲的睫毛低垂下来:“哪怕是换成别的任何人也好,可为什么偏偏是您呢……”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太像了。”   弗拉梅尔嘶哑地开口:“千年的君士坦丁,跟您一模一样……也是完美比例的龙血血脉!”   何等相似的命运。   尼克劳斯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快了几分,就连血液的流动加速。   他不害怕,反倒是有种渴望。   若是尼克劳斯真的能变成君临天下的皇帝,那么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也未尝不可。   总比做一个废物好得多。   “殿下,我知道您在想什么。”   克里斯汀蹙眉:“您有完美比例的龙血,只要觉醒以后自然前途无量,如果您真的被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灵性附体,那就一定要想办法除……”   尼克劳斯抬起手,打断了她。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他说:“不是还没有确定么?”   “是的,目前的一切都只是推测。虽然您是在参拜了圣约朗基努斯之枪以后才发生了异常,但也不代表这一定跟圣枪有关。毕竟如果是圣枪认主,那太耸人听闻了。”   弗拉梅尔说:“赫尔墨斯卿也只是推测,您也有可能是纵欲过度产生了幻觉,也有可能是得了某种眼科疾病,总之世界上的巧合太多了,一切结论都需要论证。”   克里斯汀咬着嘴唇,没有多说什么。   “赫尔墨斯卿说,时间会证明一切。”   弗拉梅尔起身:“如果殿下您真是天命之人,自然会得到更多的启示。如果您不是,那么一切异常终归有消失的一天。万一真的是眼睛得了病,我亲自帮您治!”   尼克劳斯抬手触摸着自己的眼睛,点了点头:“劳您费心了,弗拉梅尔导师。”   “没事,给钱就行。”   弗拉梅尔伸出手:“小费,辛苦费,专业服务费,精神损失费,加起来一共三千金币!”   “居然还收费?”   尼克劳斯目瞪口呆:“等等,为什么还会有精神损失费这种东西?”   “废话,你们俩秀了我一脸恩爱,严重伤害了我这颗脆弱的心灵,不得赔钱啊!”   弗拉梅尔瞪眼:“你瞅瞅你们俩现在这模样,好一对奸夫淫妇!”   尼克劳斯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跟美少女躺在床上,仿佛互相依偎在一起,还手牵着手。   妈的,坑爹呢!   克里斯汀闪电般抽手,以快到无法捕捉的动作缩到床角,连带着被子都一起拽了过去。   然而就在此时,弗拉梅尔突然愣住了。   不是因为他们俩的小动作,而是漆黑云层中冲出的庞然大物。   轰鸣声响起。 第23章 她们都是小婊子   这一日注定会载入西方世界的史册。   当诸国的空中舰队驶入罗马之时,整个城市爆发了海潮般的欢呼声,几乎传遍了大街小巷,响彻在喧嚣沸腾的人群之间。   时隔多年,人们终于见到了和平的曙光。   眼看着第一缕阳光破云,巨大的阴影悬浮在罗马的上空之中,仿佛遮蔽了天日。   皇家魔导学园的教堂钟楼上,有人站在至高点眺望,彻底被眼前的壮观景象震惊了。   因为从高处俯瞰下去,四通八达的大道上满是涌动的人潮,偌大的广场里尽是黑压压的一片,甚至还点燃了无数的礼炮。   随着炮声响起,烟火在半空中绽放。   “这真的只是诸国会盟么?”   尼克劳斯双手抱怀倚着栏杆,打了个哈欠,舒缓彻夜未眠的疲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记得弥赛亚圣教的宗教庆典也不过如此吧?”   “宗教信仰如今虽然依旧普遍,但随着弥赛亚圣教的世俗权力逐渐丧失,信徒的数量也在减少。但是和平这种东西,却是绝大多数人心中渴望的。”   克里斯汀今天换了一件黑色的百合褶连衣裙,背着沉重的铁棺,手捧热咖啡:“而且这次诸国会盟的使者都是出名的美人,偶像效应非常显著。”   “果然如此,这些牲口都是为了看美女才这么积极的。”尼克劳斯轻哼一声。   “这些人里可不止是男人,就连很多女性也无法抗拒偶像们的魅力,成为了脑残粉。”   克里斯汀随口说:“殿下,咖啡可以喝了。”   “谢谢。”   尼克劳斯接过她手里的热咖啡,醇厚的浓香令他提了点神,轻声呢喃:“这么说起来的话……莉莉这个时候也应该来了吧?”   话音一落,雄浑的轰鸣声响起了。   最先降落的是一艘造型奇特的螺旋式飞艇,外形类似于盘旋着身体的巨蛇,头和尾完美的衔接起来,底部的数百个推进器喷涌着炽热的火焰。   清纯的少女赤脚站在飞艇的最前端,唇边勾着一丝撩人的笑,风中凌乱的的额发半遮眼眸。   她有着跟长相截然不符的气质,一头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飞扬起来,窈窕又细致的身材裹在白色连衣裙里,裙下的一双细长美腿若隐若现。   甚至让人怀疑她下半身什么都没穿。   这是一个美到可怕的女人,分明有天使般圣洁的面容,却又有着魔鬼的诱惑。   “妈的,妖精。”   尼克劳斯直接做出了评价。   “这就是阿斯加德的第二皇女,耶梦加得。这艘飞艇也是阿斯加德重要的战略级武器,号称中庭之蛇,在北欧神话里能够环绕整个世界。”   克里斯汀犹豫了一瞬间:“总之殿下您离她远一点。这个女人很难缠,最擅长无声无息地勾引男人,毫无疑问是个小婊子。”   尼克劳斯耸了耸肩,懒得计较她最后的评价究竟是否客观。   毕竟女人都是这种生物,凡是自己看着不顺眼的同类,统统会被归类为小婊子。   “卧槽,那是什么东西?”   尼克劳斯瞪大眼睛,只见一座巨大的冰晶之城从天而降,仿佛深蓝大海中的冰川。   “那是冰雪女帝的命理能力,加上炼金矩阵的辅佐,只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从构架出城池,从莫斯科公国一路航行到罗马。”   克里斯汀解释:“这个女人很神秘,一般不在人前露面。但是她手段高明,即便还没有正式继承皇位,但是已经掌握皇帝的实权,哪怕目前莫斯科的在位皇帝是她的父亲,也早已经被架空了权力。”   她顿了顿:“这种喜欢藏头露尾的人城府太深,总之也是小婊子。”   尼克劳斯翻了个白眼,无力吐槽。   第三艘降落也是一座城堡,只不过建筑风格是古老阴森的哥特式,仿佛无数神秘传说中的幽禁之地,涂抹着鲜血的颜色。   “这该不会就是那位猩红女王的座驾吧?”尼克劳斯隐约有了预感。   “嗯,德古拉城堡。”   克里斯汀颔首:“薇薇安·采佩什是这次诸国会盟特使中唯一的一位正式使徒,你那位未婚妻还在磨合期,故而不算在内。”   拥有粉色头发的萝莉站在尖塔上,穿着黑红相间的哥特式连衣短裙,小腿上裹着长筒靴。   她站在尖塔上微笑,两颗小尖牙刺出了朱唇,一袭黑色短裙在风中微动,露出大腿的白皙肌肤。   稚嫩又妖媚。   “这个女人看起来年纪很小,但是实际年龄至少大我五六岁,而且心机非常可怕。”   克里斯汀说:“总而言之……”   “还是小婊子。”   尼克劳斯唇角微微扯动:“克里斯汀,你是不是只学过这一个词?”   “不。”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我还知道一个词,渣男。”   尼克劳斯终于全面崩溃了,只能默默在心中发狠,等到自己变成龙傲天以后,一定要在她的大腿内侧写正字!   写几百个正字!   “殿下,直觉告诉我你在想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克里斯汀眼神锐利起来,淡淡地说:“但是请抬头看看,您未婚妻来了。”   尼克劳斯一愣,抬起了头。   庞大的阴影从天而降。   那是迄今为止他见过最正常的一艘飞艇,只不过却长达近千米,仿佛跨世纪一般的技术结晶,造型狰狞的钢铁怪物!   阿瓦隆之舟!   尼克劳斯眯起眼睛,似乎钢铁飞艇的尽头看到了一抹陌生又熟悉的侧影,内心莫名的悸动。   就像是回忆复苏。   “亚瑟·潘德拉贡,您的青梅竹马,就不用我过多介绍了。”   克里斯汀说:“只不过……”   “她也是小婊子?”尼克劳斯僵硬地扭头。   “不,暂时还不算。”   克里斯汀的小脸上冷冰冰的:“但是如果她选择退婚,那么她也是小婊子。”   尼克劳斯哭笑不得,没由来觉得她有些可爱。   那些天上来的女人们虽然漂亮,但是他家的小骑士姬也不差啊。   不过他依然有点羡慕。   “克里斯汀。”   尼克劳斯仰望着天空:“你说如果现在待在天上的人是我们,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克里斯汀沉默了很久,轻声说:“或许会好吧。”   尼克劳斯无声地笑。   “殿下,无需多想。”   克里斯汀认真地说:“据我这些年的分析,您其实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只不过把心思用错了地方而已。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尼克劳斯收回了视线,无意中又回想起昨天眼睛的诡异,神情就变得深沉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   有人说:“这里有教皇陛下的亲笔函,请您过目。” 第24章 奉旨泡妞   不列颠大使馆。   阿瓦隆之舟完成了降落以后,以亚瑟·潘德拉贡为首的圆桌骑士团一行来到特使区,由枢机会里的一位红衣主教亲自接待,礼节完美无缺。   诸国会盟对于整个西方大陆来说意义都很重大,会议内容主要是调解各国之间的矛盾和纠纷,步骤极其复杂。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议大概要进行几个月之久。   这段时间里,各国的特使便要暂住在严密封锁的大使区里,由弥赛亚圣教隶属之下的圣殿骑士团负责安保。   现在的使馆大厅里有铁甲摩擦的声音响起,圆桌骑士团所属成员赫然在列,以半跪的姿势俯身行礼。   “王,大部分人已经安顿下来了。”   男人以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阿瓦隆之舟上只留下了一些维修和护理人员,还有负责看守炼金武装的守备,以及留守待备的舰长。”   “必要时候,舰长会启动炼金武装进行外交威慑。”   他顿了顿:“在此期间,我以骑士道和生命发誓,会誓死保护您的安全。”   这是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肃冷的面容宛若铁石,浑身穿戴着紫色的铠甲,体型修长又不失魁梧,背着一柄粗粝狂放的大剑。   圆桌骑士团首席,兰斯洛特。   也是如今不列颠帝国最有威望和资历的一位骑士。   偌大的大厅里寂静如死,众骑士的视线集中在上方的绝美少女的背影上。   “哦。”   亚瑟似乎有些走神,向着下方的众人颌首致意,轻声说:“辛苦了,诸位。”   她披着深蓝色的骑士大氅,圣洁无暇的面容尽量表现得温和,璨金色的眼瞳中隐约透着一抹傲慢和凌厉,宛若暗藏刀锋:“兰斯洛特卿,我记得在临行之前,我的姐姐摩根似乎找你谈过?”   兰斯洛特面无表情地低头:“是的。”   “我记得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亚瑟似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随口说:“她还好?”   倘若尼克劳斯在场,见到她的表情以后,心情一定会变得极其复杂。   因为亚瑟这副表情是故意装出来的,明面上是在礼貌问候长姐的健康,而实际表达的意思却截然相反。   ——那贱人还没死么?   兰斯洛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并无大恙,她只是托我务必保护好您。”   “那就好,劳她挂念了。”   亚瑟脱下了大氅,随手挂在墙壁上,高挑饱满的身材在阳光里展露无遗:“兰斯洛特卿,诸国会盟期间我会放权给你,一切相关的事务我会不过问。”   她大概是有点累了,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大部分时间里我都会待在这里,没事的时候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兰斯洛特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想从她的神情里看出点什么来,可惜却一无所获。   王依旧是美丽又威严,令人着迷。   “如此甚好。”   他说。   “不过相对的,有些私事我不太希望你们过问。”   亚瑟挑起精心描过的眉,以不容置疑的声音说:“更不希望你们多管闲事。”   兰斯洛特皱眉:“私事?”   “嗯,私事。”   亚瑟抬起眼睛,纤长蜷曲的睫毛微动:“作为一个女人的私事,也就是我的婚约。”   “瓦伦蒂诺大公爵?”   兰斯洛特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仿佛闪过一丝冷意:“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也是您的青梅竹马。”   “放心,就算是青梅竹马,那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么多年未曾谋面,总要去见一见才好,至少也要对这门婚事有一个交代。”   亚瑟浮现出微笑,有意无意地说:“我已经让莫德雷德去打探消息了。如果他不来见我,那我就亲自去找他。”   兰斯洛特一愣,扭头环顾四周,眉头紧锁。   圆桌骑士团的队列里,本应该排在末席的莫德雷德,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钟楼。   尼克劳斯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复杂的神情里又透着一丝意外,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真是想不到,只是送一封信而已,教皇陛下居然要你亲自来?”   那封用火漆封缄的信笼罩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冷厉的年轻人站在他的面前,穿着考究的白色礼服搭配黑色长靴,漠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一副兜帽眼镜。   教皇秘书,修奈泽。   此人来路不明,据传以前曾经是黑暗世界的一位刺客,出身于古老的信条教会,而且地位相当高。   直到接下刺杀当代教皇的任务之前,修奈泽都是世界上最年轻也是最可怕的刺客,手中沾染了无数大人物的鲜血,令执掌权力的贵族们闻风丧胆。   后来也不知道是由于膨胀还是脑子进水,他竟然接受了刺杀教皇的任务,在罗马城潜伏了整整两年的时间,通过各种易容化妆,以及伪造身份的手法,他成功潜入了教皇宫,距离暗杀界的最高荣誉只差一步。   最后的结局是,他失败了。   具体过程不得而知,人们只知道教皇陛下招安了他,令他成为自己唯一贴身秘书,从此替神明工作。   一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加入教籍,怎么想都有点扯淡。   尼克劳斯以前见过他几面,只不过没什么深入的交流,总觉得他有些过于危险。   即便此人看起来相当有修养。   “教皇陛下特意嘱托,要我将这封信交给您。”   修奈泽淡淡地说,递出了手中的信封:“而且教皇陛下还让我交代给您一句话。”   “是么?”   尼克劳斯颇感意外,接过信封以后随手就打算拆开:“说说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修奈泽说:“这是一句东方的古语。”   尼克劳斯拆信封的动作骤然顿住,隐藏在额发阴影下的眼瞳微微一缩,心想麻烦的事情终于来了。   教皇陛下是他的父亲,即便父子之间并不亲密,也或多或少有过了解。   这封信绝对不是寻常的嘘寒问暖,更不会是长辈的关怀和问候,因为他印象中的父亲是一个冷血到极点的男人,永远只会将利益放在第一位。   尼克劳斯之所以是公爵,是因为身怀完美比例的龙血,天赋异禀。   而教皇陛下能宽容他这多年来的不学无术,也不外乎是出于他还有一个前途无量的未婚妻。   总而言之,他有用。   如果等他哪天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恐怕连带着贵族的爵位以及一切常人无法企及的权利都会失去,从而彻底跌落到社会的底层。   而这封信在如此敏感的时间段送到他手里,八成就是用来考察他到底还有多少价值了。   克里斯汀心思素来细腻,仅通过他的表情就能判断出他心里的想法,以眼神慰藉。   尼克劳斯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便深吸了一口气,彻底将信封拆开。   那一个瞬间,他的脑海里蹦出了四个大字。   ——奉旨泡妞。 第25章 推理时间   尼克劳斯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崩了。   这封信的笔迹工整又流畅,从凌厉的笔锋可以看出执笔人的凌厉和强硬,语气上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简单的叙述一下事情而已。   可惜语气越是平淡,他就越能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   大多数给别人打工的都有类似的经历,总感觉上司的命令无理取闹,不顾下属的感受和死活,把你当成一头驴来压榨,而且还嫌你吃得多。   要是事情办不好,就杀了你吃肉。   尼克劳斯现在就已经被当成了一头驴,并且摊上了一个相当棘手的差事。   教皇陛下的意思很简单,既然你已经浪了那么多年,总得在关键时候派上一点用场,否则还不如养条狗。   于是,攻略骑士王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攻略,只是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利用青梅竹马的情分或者未婚夫的身份去套近乎,动摇不列颠的立场,从而促成诸国会盟的和平目的。   说白了,这有点类似美男计。   尼克劳斯心里很无奈,他自认虽然长不差,可是也远远没达到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甚至连能不能挤进西方大陆的帅哥排行榜都是两说。   要是他有一张可以瞬间秒杀全世界女人的颜值,处境也不会那么尴尬了。   到时候什么都不用干,就会有一个细腰长腿的女王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亲爱的,本王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鱼塘……被你承包了!”   妈的,这日子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幻想总是美好的。   尼克劳斯经过分析以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己的魅力只对不懂事的小姑娘有用,通常只需要为人家画一幅素描或者弹首曲子,不费什么力气就会让她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男人。   亚瑟·潘德拉贡就不一样了,毕竟她再怎么说也是名满西方的骑士王,除非智商和情商还保持在十年前的水平,否则压根儿就没得谈。   任重而道远啊。   尼克劳斯神情很有些阴郁,默默地握着手里的信封,总觉得有些烫手。   “殿下。”   修奈泽轻声开口:“恕我冒昧的多问一句,您对这次的诸国会盟有什么看法?”   尼克劳斯陷入沉思,没有立刻回答。   克里斯汀知道政治是他的弱项,本想替他说点什么,却见他眼瞳变得深邃起来。   “看法倒是谈不上。”   尼克劳斯转身俯瞰着繁华的城市,双手撑着栏杆,眼神意味深长:“只不过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我就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修奈泽眯起眼睛:“奇怪?”   “嗯,就是奇怪。”   尼克劳斯回忆着几天的记忆,仿佛将凌乱的线索串联起来,在迷雾中摸索着真相:“诸国会盟的确是一件大事没错,和平对于如今的西方大陆很重要,这也没错。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件事情似乎闹得有点太大了。”   “何出此言?”修奈泽似乎感兴趣了。   克里斯汀也悄悄竖起耳朵,近距离观察着自己的主人。   “我觉得,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限度。”   尼克劳斯沉吟道:“过了限度,事情本身就会变质。就像是这次诸国会盟,整个事件的味道都有些不对劲,让我感觉太过浮夸。”   他指了指下方的喧嚣人潮:“再看看群众的反应,到现在还是一副疯狂的势头,非常不正常。这其中必然有人在刻意宣传,制造氛围,将事情推上一个不同寻常的高度。”   “否则根本解释不通,一个单纯的政治事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耸了耸肩:“造势造得太假了,这又不是天父下凡,至于这么疯狂么?”   修奈泽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眼神也变化了:“说得很对,能够脱离群众的气氛和惯性思维进行独立思考,看样子殿下您跟传闻中的描述有很大的不同。”   “怎么?你是想告诉我这背后是哪一方在推动么?”尼克劳斯并未因他的夸赞所动,转过身来。   “既然都造出了这么大的势,那么幕后之人所图谋的东西也必然不会小到哪里去。”   修奈泽说:“以我的身份,不可能得到什么情报。”   尼克劳斯见惯了官方说法,摇头失笑:“到底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或许两者都有。”   修奈泽扶了扶眼镜,平整的镜片泛起一丝白光:“我只能告诉您,每一个政治事件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别的目的,而那些会趁机动歪心思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后退几步:“而殿下您,作为亚瑟·潘德拉贡的未婚夫,实际上早已经被牵扯到了局中。”   尼克劳斯皱眉,继续等待着他的下文。   “教皇陛下的意思很简单。”   修奈泽顿住脚步,俯身行礼:“究竟是明哲保身,还是火中取栗,您自己考虑。”   “——无论如何,危险已经在您身边。”   ——   尼克劳斯面沉如水,只见他倒退到房檐的阴影里,宛若水中倒影般融入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毫无声息的遁法,不愧是曾经生活在黑暗世界的刺客。   尼克劳斯觉得自己若是掌握了此遁法,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去不了的地方,更加不存在杀不死的人。   “那是传承自信条教会的命理,大概是世界上最高明的隐匿和潜行之法,而且似乎还被这个人加以改进。”   克里斯汀眼神凝重:“这个人跟我一样都是第四阶的魔法使,实力非常可怕,哪怕我五分钟以内全力出手都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教皇陛下连这种人都能收服,简直就是在身边带着一柄利剑,也不知道最后会刺伤谁。”尼克劳斯望着空无一物的黑暗,轻声感慨。   “殿下。”   克里斯汀欲言又止:“那封信……”   “那封信的内容,明面上是教皇陛下想要利用我跟莉莉的关系去达成某种政治目的,这种事情也确实符合他的行为作风。”   尼克劳斯低头翻弄着手里的亲笔函,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直觉告诉我,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我们忽略了。”   克里斯汀很聪明,一点就透:“您的意思是……暗示?”   “嗯,很像是在暗示我什么。”   尼克劳斯双手抱怀,眺望着不列颠大使馆的方向:“从几天前我就一直好奇,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每一个第四阶的魔法使在加冕使徒以后,都会进入一段磨合期,将自己的命理和圣遗物的权能融合。”   “没错,每个使徒都不能例外。而且在这段时间,他们既不能使用命理也无法动用魔力,跟普通人没区别。”   克里斯汀说:“在命理和权能融合的关键阶段,他们甚至还会变得极度虚弱,生命机能严重衰退。”   “那么问题就来了。”   尼克劳斯发现了诡异之处,竖起一根手指,笑得很有些神秘:“不列颠目前有三位使徒,就算梅林姐姐需要坐镇阿瓦隆,莉莉的长姐摩根也可以代行。”   “不列颠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让一个毫无战斗能力的新晋使徒来参加诸国会盟呢?”   他挑起眉:“是他们觉得兰斯洛特的实力强到让那些怀着歪心思的人投鼠忌器?还是他们相信教皇国的信誉和戒严力度?或者他们天真到认为不会有人对莉莉出手?”   “我明白了。”   克里斯汀轻声呢喃:“亚瑟没有理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罗马,这很可能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从不列颠的角度上考虑,哪怕只让兰斯洛特一个人来都没有问题,使徒的安全是必须要放在第一位的。”   尼克劳斯眼神沉下来,仿佛幽深的古井:“一个处在磨合期阶段的使徒,就像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羊羔,是个人都想去咬上一口。”   “所以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克里斯汀说:“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亚瑟不得不冒着风险来到罗马,参加诸国会盟。”   尼克劳斯打了一个响指。   “不错。”   他长舒了一口气,远望着阳光下的城市:“因此接下来,就到了推理时间。” 第26章 所谓的亲属关系   回到校舍以后,尼克劳斯开始了焦头烂额的一天。   这个时候他本应该在学校的教室里上课,但是各院系主任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以及他身边还有一个四阶魔法使的缘故,索性直接给了他跷课的特权。   毕竟克里斯汀对于命理构造上的天赋无人能及,哪怕是学院里的名誉教授也无法与之比肩。   关于命理,她是最好的老师。   至于那些最基础的东西,自己看看书就行了,压根儿没必要单独开课。   尼克劳斯百无聊赖地合上一本古典,伸了个懒腰。   摸鱼是一种传统的美德,偷懒也是人类社会代代相传的天性。尤其是到了关键的时刻,情况越紧急他就越懒,有种消极怠工的感觉。   对于一个成功人士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往往不是天赋或者运气,而是在于你有没有承受一切的心态。   尼克劳斯的心情现在就有点乱,有些烦躁的用笔在纸上乱划,留下一道道潦草的字迹。   眼睛变异之谜,进展程度,百分之十。   不列颠之谜,进展程度,零。   这两件事带给他的困扰相当严重,可以说在他心里留下了十足的阴影。   前者由于目前还没有准确鉴别的方法,只能暂时搁浅一段时间,以便观察接下来的变化。至于后者则因为情报的短缺,也得不到什么线索。   本来都已经摸索到了事情的脉络,还以为能够找出一点儿内幕,结果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内忧外患。   尼克劳斯随手将笔丢掉,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无意中瞥见了杯中褐色液体里所倒映出的面容。   以及那双依旧看不出什么异常的眼睛。   敲门声响起。   克里斯汀推门进来:“您让我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炙热的阳光之下,少女素白的面容沾了点细汗,略微凌乱的发丝黏在额头上,明显没少跑路。   “辛苦了。”   尼克劳斯招了招手,示意她先坐下:“怎么了?关系都打通了么?”   “大概了吧。我利用了您前女友们的人脉,在贵族区和平民区简单建立了一个情报网。各国的大使馆也派人盯紧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第一个得到消息。”   克里斯汀坐在他对面,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咖啡杯:“至于不列颠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打听风声了,但愿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尼克劳斯不禁感叹她的办事效率,仿佛她处理任何事情都会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令人觉得非常可靠。   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又能打,责任心也强。   要是没有性冷淡和怪病缠身的话,简直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女孩。   “目前来说,各国特使在入驻大使区以后,暂时都没有什么动向。毕竟距离诸国会盟的开始也有那么几天的间隔,群众的热情还没有消减下来。”   克里斯汀抿了一口咖啡,长舒了一口气:“这也意味着,我们还有大约几天的时间去查明真相。”   尼克劳斯正在沉思之中,突然听到她的声音。   “殿下。”   克里斯汀抬起眼睛,皱眉:“这杯咖啡,你是不是已经喝过了?”   尼克劳斯不由得愣了一下,正想解释自己不是有意而为之,却见她若无其事的又喝了一口咖啡。   这理论上应该算是间接性接吻,而她表现得仿佛完全不介意一样。   “殿下,我不在您身边的这段时间里,您的眼睛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克里斯汀抿了抿嘴唇,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尼克劳斯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暂时还没有。”   克里斯汀微微点头,然后思考了片刻,像是在回忆着一些重要的事情:“嗯,还有……”   “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美第奇家族的礼车,我出于时间紧迫就没有去确认。但是结合现有的因素考虑,最大可能性就是美第奇家的大小姐。”   她顿了顿,眼神变冷了:“殿下,这是您的情债。”   “见鬼,怎么不早说?”   尼克劳斯仿佛被五雷轰顶,脸色骤然变得诡异至极。   “克里斯汀!快,关下门!”   ——   与此同时,罗马城头号报社。   寂静如死的房间里,中年发胖的社长满头都是冷汗,仿佛迎来了灭顶之灾。   砰!   轰然的巨响声中,只见一条裹着长筒军靴的美腿踏到桌子上,震得满桌的报纸飞到半空中,发出簌簌的声响。   “你,老实交代!”   少女骑士抬起一副画像,用一根白皙的手指戳了戳上面的男人:“你认不认识画上的男人?对他了解多少?”   她天生一张精致可爱的面容,因为年纪原因而显得有些稚嫩,却又流露出一丝极为嚣张的狂气,仿佛天生就应该高高在上。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目中无人。   从她踏入报社的大门一瞬间起,几乎就像是进到了自家大院,所有工作人员在她口中统统变成了闲杂人等,愣是被她用暴力全给赶了出去。   遇到的听话的,她倒是较为温和,顶多不耐烦地踹上两脚,催促着人家赶紧滚蛋。   至于碰到不听话的,这姑娘就挥着一柄大剑,作势就打算砍人。   俨然是东方小说里的山贼。   这是一个狠茬,又不知路数如何,显然不能得罪。   “认识,当然认识!”   社长很识时务,立刻看清了画像上的脸,连连点头:“这不就是瓦伦蒂诺大公爵嘛,我们前两天还做过有关他的报道呢!”   “废话少说。”   少女骑士瞪眼:“你以为呢?老娘本来就是看了你们的报道才找上门来的,知道么?”   社长满脸赔笑。   “我说,你答。”   少女骑士眼眸微寒,随手将一柄大剑插在他面前的木桌上,神情凶狠:“敢说一句假话,我就砍了你!”   “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社长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大剑,仿佛被剑身上闪烁的寒光吓到了。   “既然你写过有关这个男人的报道,那你手里应该也保存着有关他的资料吧?”少女骑士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   社长吞了一口唾沫:“是的,我们确实保存着有关瓦伦蒂诺大公爵的一部分档案。”   “但是……”   他打着哆嗦,生怕一句话没说对,就会被一剑砍死:“这方面国家机构有规定,如果不是家属亲自来取或者没有枢机会的特批,我们不能把资料擅自交给任何人。”   这句话大概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他几乎能感觉到裤子下面已经湿了。   “哦,这样啊。”   少女骑士竟然没有动怒,反倒是歪着头想了想:“那倒是没问题。”   社长一愣:“敢问一句,您有枢机会的特批?”   “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有?”   少女骑士耸了耸肩:“但是从理论上来说,我应该跟他是亲属关系。”   社长震惊了,不由得仔细地打量着她:“那我再斗胆问一句……您跟瓦伦蒂诺大公爵是什么关系?”   “唔……”   少女骑士挠了挠头:“如果硬要说的话,他应该……算是我母后!” 第27章 骑士王的怒火   少女骑士的名字叫做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潘德拉贡。   她今年刚满十五岁,严格来说并不属于不列颠直系王室,而是骑士王长姐摩根和不明男子所生之女。   也就是不洁的血脉。   这孩子的主观意识倒是很强烈,起初因知道自己的血统不纯而感到自卑,后来又不顾别人的看法奋发上进,年纪轻轻就已经触摸到了第三阶的门槛。   最终成为了阿瓦隆圆桌骑士团的一员,哪怕只是排在了最末席,也是常人所无法企及的荣耀。   莫德雷德有天赋,也相当努力,只不过脾气却由于童年的阴影而变得有些暴躁。   怎么都不像是个姑娘。   大多数贵族少女在跟她一个年纪之时更注重修养,基本上常年在家里练习钢琴和舞技,将身材容貌保养得更加撩人,以便将来在社交场上无往不利。   而莫德雷德完全是另一个画风,压根儿就不把自己当女孩来看,终日与刀剑相伴。   于是便导致她脑子里只剩下打打杀杀,遇事不决莽到底,仿佛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根弦。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莫德雷德性格很叛逆,主要是针对于她的亲生母亲。   骑士王的皇姐,摩根·潘德拉贡。   莫德雷德厌恶自身的血脉,她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公开场合表示过,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个浪到不行的贱人,屡次引发轰动。   摩根震怒不已,另一个人倒是乐了,并且表示自己非常欣赏这孩子。   那个人就是如今的骑士王,不列颠的下一任国王,亚瑟·潘德拉贡。   恰好,莫德雷德又是骑士王的脑残粉。   于是两个人在法律上建立了父子关系,由亚瑟作为监护人,莫德雷德成为了她唯一的儿子。   这种关系在外人看来真的很奇怪,至少报社的社长是如此认为的。   ——   “截截截截止今年七月十四日,瓦伦蒂诺大公爵公然在卡拉卡拉浴场与四位贵族小姐洗鸳鸯浴,四飞!”社长大声念读文件,吞了一口唾沫。   他现在很害怕,浑身哆嗦。   因为一柄银白色的大剑始终架在他脑后,剑锋略微嵌入脖颈,割裂出一道细密的血线。   “继续说,别停!”   莫德雷德挑起精致的下巴,裹在长筒靴里的脚踩着他的后背,握剑的手也用了点力气:“老娘让你停了么?是不是想死?”   社长满头冷汗,声音也有些发涩:“都念完了……这是公爵殿下十年间的情史,无一纰漏。”   莫德雷德挑起眉毛,眼神质疑。   “莫德雷德,够了。”   亚瑟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圣洁无暇的面容在阳光下泛起了一层晕:“这个人没有说谎。以前我跟梅林姐姐学过如何看穿一个人的心,所以不会看错。”   她轻声说:“而且这个人已经连续说了三个小时了,暂且让他休息一下吧。”   社长点头如捣蒜。   近距离接触到全民偶像骑士王,他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若不是脑后始终有一柄剑架着,估计早就哭着喊着滚过去跪舔了。   莫德雷德收剑入鞘,一条修长的美腿也收了回去,倒退几步:“是,父王。”   这个时候她的神情没有半点嚣狂。   “十年的时间,两千多个女人。”   亚瑟轻声呢喃,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很好,非常好。看来时间真的能将一个人改变得面目全非,甚至让人无法相认。”   “瓦伦蒂诺大公爵是这样的。早年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过分,只是在检测出了完美比例的龙血以后,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彻底堕落。”   社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依旧颤抖着:“公爵殿下是我们报社取材最多的对象之一,一个人就能养活我们半个报社,这真不是吹牛。”   为了争取保命和留下一个好印象,他决定好好表现。   这里毕竟是不列颠帝国所属的大使馆,法律是相对独立的,也拥有一定范围内的外交豁免权。   换句话说,人家要是心情不好一剑砍死他,也不会被追究什么法律责任。   “很好,你的消息很详细,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亚瑟瞥了他一眼,眯起眼睛:“但是我不打算对你说谢谢,也并不想因莫德雷德的粗暴而对你道歉。”   社长一愣。   “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   亚瑟淡淡地说,并没有动怒,却自有威严:“你前一阵子,做了不该做的报道。”   社长顿时明白了,吓得面色惨白。   “你们做新闻,我不反对。只不过这种为了炒作而博眼球的东西,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   亚瑟说:“这次我不追究,下不为例。”   ——   社长如蒙大赦地离开了。   莫德雷德倚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翘着二踉腿:“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势利眼,八成吃了钱才会报道这些内容,狗胆包天!”   那个令人厌烦的臃肿背影越跑越远,她不屑地扭头,冷哼一声。   “很正常。”   亚瑟低头抿了一口茶,品味着苦涩的味道:“报社总是要利用舆论才能吸引视线,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可是父王,他们竟敢拿您开玩笑,我恨不得把他们整个报社都拆了!”莫德雷德眼神变得凶狠了。   亚瑟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眼眸沉静:“无风不起浪。尼克劳斯·波尔金这些年做得太过,或多或少会得罪一些人。如今这门婚事又成了他最大的命门,自然要会被人抓住不放。”   “那么父王,您真的打算嫁给他么?”   莫德雷德费解地挠头,鼓起腮:“虽然我对恋爱这种事情没什么感觉,但是我总觉得从刚才开始,您的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呢?”   她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往旁边瞥。   因为她察觉到了异常。   亚瑟闭着眼睛,握在手里的茶杯发出一丝脆响,竟是逐渐浮现了无数道细密的裂隙。   “十年的时间,两千多个女人。”   她骤然收紧细致的手指,四分五裂的茶杯被硬生生的碾成粉末,从指缝间簌簌倾泻而下:“让人不得不感慨,做的可真漂亮,无可挑剔。他难道是罗马炮王么?他真的有把我这个未婚妻放在眼里么?”   莫德雷德秀美的面容愣住了,眼瞳微微一缩,仿佛有种暴雨将至的预感。   “莫德雷德,备车。”   亚瑟说:“我要去皇家国立魔导学院。” 第28章 克里斯汀是个小碧池   校舍的走廊里响起了高跟鞋的踢踏声。   尤妮丝哼着歌左顾右盼,明媚的侧脸在阳光下那么柔软,走起路来红发摇曳,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今天打扮得也很清凉,穿着一件紫色的修身短裙,裙摆勉强能遮住大腿根,一双细长白皙的双腿暴露在空气里,衬托着高挑的身材比例。   作为罗马城公认的第一白富美,她所有的优势不仅仅是金钱,还有自身的出众美貌。   哪怕在大陆的美女排行榜上,她都能挤进前十。   可惜即便如此,那位不识时务的纨绔公爵也如同脑子门夹过一样,死活不买她的账!   尤妮丝觉得自己够漂亮了,既能当御姐也能扮女王,而且还那么有钱,只要招一招手就能勾引到无数优秀的男人给她舔脚。   结果碰上波尔金家族的男人,她甚至不惜放低身份倒贴过去,还是吃了闭门羹。   全都怪克里斯汀。   这个喜欢装清纯的小碧池一定在背后搞了鬼。   克里斯汀作为贴身女仆,每天晚上必然是要侍寝的。只要把主人给伺候舒服了,滚完床单以后再撒撒娇,什么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尤妮丝看透了一切,深知枕边风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效果绝不亚于迷魂汤。   可怜的尼克劳斯·波尔金,哪怕贵为公爵,还不是被一个小碧池玩弄于鼓掌之中。   尤妮丝今天就要成为拯救他的小天使。   嗯,直接娶回家!   尤妮丝甩了甩一头酒红色的及腰长发,流露出颇有信心的绝美笑容。   “骑士王都来了,你也应该察觉到局势不妙了吧?”   她双手抱在胸前,轻声说:“尼克劳斯·波尔金,这一次你还会拒绝我么?”   寂静里,有开门的声音。   清冷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走廊里,穿着黑色的长裙,衬托着纤细又窈窕的身材,确实很漂亮。   如果能忽略她背后的棺材,必然又是一个全民女神。   尤妮丝不由得顿住脚步,隔着一小段距离望着她,以审视的眼神。   “尤妮丝·美第奇小姐?”   克里斯汀提起裙裾行礼,素净无瑕的脸上浮现出礼貌又冷淡的笑容:“上午好,很荣幸见到您。”   “上午好。”   尤妮丝倒是不怎么在意贵族礼节,只是瞥了一眼她微微鼓起的胸口,挑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克里斯汀小姐,您的年纪?”   克里斯汀沉默了一秒:“十八岁。”   “十八岁?”   尤妮丝抿着嘴唇笑,继续打量着她青涩的曲线:“我还以为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呢。”   克里斯汀低头瞥着自己的挺翘,又抬起眼看到她胸前呼之欲出的饱满,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这下作的乳量!   “公爵府的生活质量应该不差吧?”   尤妮丝无辜地眨着眼睛,表示自己非常同情:“回头记得让尼克劳斯多给你买点营养品,如果错过了发育期就太可惜了。”   死寂。   克里斯汀面对她赤裸裸的嘲讽,纤细的手指节便收紧了,近乎发出了轻微的爆响。   仿佛黑化前的预兆一般,背后的铁棺隐约震颤。   尤妮丝当然知道挑衅一位四阶的魔法使是什么概念,只是心里相信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眼神浮现出占据上风的得意:“或者我也给你出教给你一些按摩的方法,说不定还有得救。”   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抱在胸前的双手抬了一下,竟是挤出了一线雪白的弧度:“毕竟无论怎么说,你还是要满足公爵殿下的吧?”   克里斯汀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没关系,殿下他应该是腿控和足控,对于胸没有什么需求。”   尤妮丝蹙眉。   “而且我们的关系也不像您想的那样,殿下他也并不是您所认为的那种人。”   克里斯汀淡淡地说:“如果他真的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保证会让他领悟东方的一句古语。”   “什么?”   尤妮丝饶有兴趣地问。   克里斯汀朱唇微动,吐出了简单的四个字:“——鸡飞蛋打。”   尤妮丝愣住了,良久以后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面容微微有些泛红。   东方的文化果然是博大精深。   “克里斯汀小姐,请问现在你可以带我去见你们家殿下了么?”她干咳一声,掩饰尴尬。   克里斯汀恢复了清冷的神情:“殿下就在房间里休息,不过您现在去找他的话,或许会有点问题。”   尤妮丝眯起细长的眼睛:“什么意思?”   “殿下他……”   克里斯汀回想起自家主人的嘱托,正想将原本准备好的措辞说出来,心念又是一转:“他最近纵欲过度,那方面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   尤妮丝吃了一惊,仿佛瞬间紧张起来:“尼克劳斯·波尔金怎么了?”   克里斯汀闭上眼睛,神情悲痛。   “殿下他……”   ——   尼克劳斯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他之前始终端着一杯咖啡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偶尔附在门边偷听走廊里的动静,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克里斯汀出去已经有十分钟之久,天知道两个女人碰面会发生什么,万一撕起来就有点麻烦了。   砰!   巨响声突然响起,尼克劳斯刚准备坐下,便被吓得手一抖,险些将杯中的咖啡洒了出去。   只见房门被人用力推开,红发的美少女踩着高跟鞋大踏步地走进来,仿佛有种要将他撕成碎片的气势。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   尼克劳斯还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她气势汹汹的逼近,抬起一条白皙修长的美腿,踩在了自己所坐的椅子上。   “你!”   尤妮丝宛若女王般居高临下,眼神透着一股寒意,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给老娘抬起眼睛,朝着这边看!”   尼克劳斯不知道她突然发的什么疯,本来还在琢磨着自己到底作了什么孽,却又因她的动作而彻底愣住了。   仿佛大脑彻底终止了思考,他面容上的表情骤然凝固,耳边只剩下在心脏在胸腔里搏动的剧烈声响,呼吸也变得略显急促。   妈的,福利来的太快,令人猝不及防。   因为红发的美少女俯下了身,缓缓凑近过来的一对饱满一览无余,感觉有些晃眼。 第29章 我要娶你   寂静里,只有时钟摇摆的滴答声回荡。   尼克劳斯目瞪口呆,仿佛被突然袭来的福利吓到了,眼瞳里隐约倒映着一片柔腻白皙的肌肤。   以及藏在衣襟下的一抹饱满的弧度。   至今为止他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心跳声鼓噪得很厉害,甚至有种自己要被逆推的预感。   “我的胸,很好看吧?”   尤妮丝眼眸中的寒意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诱惑的意味,撩人至极:“想不想摸一下?”   “你想干嘛?”   尼克劳斯觉得她大概是疯了,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举手投降:“有话好好说,先把胸器放下!”   “难道你就不想摸一下么?或者说,你想要来一点更舒服的体验?”尤妮丝偷瞥了一眼他的下半身,继续俯下身子,拉低了自己的衣领。   尼克劳斯被她逼得节节败退,只觉得有一股诱人的暖香扑面而来,几乎跟她的身体都快贴到了一起。   透过轻薄的衣料,一对雪白饱满压在了他的胸膛上,触感惊人的柔软。   “尤妮丝小姐,请你自重。”尼克劳斯脸色变得怪异至极,不断在心里做着思想斗争。   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尤妮丝眯起眼睛,分开腿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温柔地环过了他的脖颈,声线慵懒又魅惑:“别担心了,那方面的问题不是什么绝症,迟早是能够治好的……只要我们多尝试几次的话。”   尼克劳斯一愣,心说有哪里不对!   时间仿佛骤然定格。   尤妮丝叹息了一声,抿了抿嘴唇,突然将他的脑袋压到了自己饱满的胸前。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体验。   尼克劳斯眼前一黑,被动的陷入到一团充满弹性的柔腻间,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很软,也很好闻。   可惜他已经频临窒息的边缘,脑海中产生了一种恍惚的眩晕感,仿佛天旋地转。   尼克劳斯自然而然的起了反应。   几乎在同一时间,尤妮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妆容精致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迷人的嫣红。   什么鬼,说好的不行了呢!   要么她的魅力已经突破天际,足以在顷刻间让唤起男人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否则,就只能是她被耍了。   房间里的气氛很尴尬。   尼克劳斯放弃了挣扎,默默地享受着美少女的埋胸福利,心里对于洗面奶的定义第一次发生了改变。   有人叹了口气。   克里斯汀站在门槛边,望着眼前越来越不堪入目的场景,默默移开了视线。   她好像弄巧成拙了。   ——   十分钟以后。   尼克劳斯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额头的青筋便鼓起来,怒气俨然已经达到峰值。   “克里斯汀。”   他努力地微笑,胸膛剧烈起伏,宛若岩浆般的怒火即将喷涌而出:“我觉得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说我在那方面……不行了?”   克里斯汀端来了两杯热咖啡,有些心虚地低头:“是您上次说的,让我编一个离谱一点的理由,让那些贵族小姐们知难而退。”   尤妮丝似乎还在为方才的事情感到尴尬,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默不作声。   “我用膝盖都能想到一千多个合适的理由。”   尼克劳斯满脸黑线,眼角微微抽搐:“你偏偏就给我挑了一个最烂的?”   克里斯汀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只是不希望自家的主人跟别的小碧池们来往而已,索性才编造了一个可以永绝后患的理由。   然而事实证明,效果不太好。   这件事情不能明着说,她只好捏着裙摆站在一边儿,老实认错:“殿下,是我的错,请您惩罚我吧。”   关键词发动,本子情节预定。   尼克劳斯干咳两声,难免脑补了一百多种地下室监禁的剧情,神情便略微显得有些不自然。   那些皮鞭捆绑之类的东西,真是太让人跃跃欲试了。   不过既然有外人在,尼克劳斯绝不会把自己肮脏的一面暴露出来,而是继续秉持优雅的风度:“好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他用手指轻叩桌面,扭头询问:“尤妮丝小姐,现在可以表明你的来意了么?”   尤妮丝沉默了一秒,放下手里的咖啡杯。   “公爵殿下。”   她抬起眼睛,眼神变得锐利了:“从你们的对话来看,你们似乎并不是很欢迎我?”   尼克劳斯无言以对,尴尬地解释:“也不是针对你,只不过最近一些事情搞得我焦头烂额,实在是没有心情和时间去应付那些讨情债的姑娘们。”   “是么?”   尤妮丝双手抱怀,一双修长的美腿交叠起来,晃晃悠悠:“渣男不愧是渣男,吃干抹净以后就玩失踪么?”   尼克劳斯被戳中了软肋,感觉到一阵无力:“尤妮丝小姐,我记得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吧?那天晚上虽然我喝醉了,但是你似乎也……”   话说到一半,他识相地闭嘴了。   尤妮丝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令所有男人都不得不谨慎对待的手势。   咔嚓!   “确实,那天晚上我们确实没发生过什么。”   她随口说:“我这次来也不是要求你对我负责的。”   尼克劳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低头喝着醇厚的热咖啡,仿佛如释重负。   克里斯汀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点儿。   “简单来说,我这次找你的目的很简单。”   尤妮丝顿了顿,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神情淡然:“尼克劳斯·波尔金,我要娶你。”   那一个瞬间,克里斯汀的身体僵硬了。   尼克劳斯也陷入了被雷劈的状态中,眼神浮现出一抹浓浓的诧异,仿佛活见鬼。 第30章 谈生意要诚心   漫长的沉默,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以后,尼克劳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尤妮丝小姐,你认真的?”   尤妮丝点头:“对,我认真的。”   “让我先分析一下。”   尼克劳斯结合了前因后果,以及最近几天恶补的情报,得到了判断:“你说娶我而不是嫁给我,也就是要我入赘到你们美第奇家族?”   尤妮丝打了一个响指,默认了他的说法。   “这不可能。”   尼克劳斯耸了耸肩,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情无论是对我也好对波尔金家族也罢,都是不会被允许的。”   先不说波尔金家不可能同意族系的男性后代入赘到别的家族,哪怕是他作为男人的强烈自尊心,也绝不允许自己吃一个女人的软饭。   大男子主义大概就是如此,哪怕他现在是一个废柴,也不至于连骨气都丢掉。   尤妮丝有些意外:“你难道真的不用考虑一下么?”   尼克劳斯连表情都没变。   “公爵殿下,你难道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么?”   尤妮丝托着精致下巴,微微蹙眉:“亚瑟·潘德拉贡已经在罗马了,而且身份完全不同与往日而语。作为不列颠的下一任国王,而且自身也是使徒,你真的以为她还会甘心嫁给你么?”   尼克劳斯实际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处境,毫不犹豫地摇头:“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不太现实。”   “退婚是必然的。”   尤妮丝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左右摇晃:“而你被退婚以后的下场,会很惨,惨不忍睹。”   尼克劳斯无法否认,这也是事实。   目前他所拥有的一切优势,都是凭借自身的血统和家族所获得的,归根究底都不是他自己的东西。   换句话说,只要弥赛亚圣教或者教皇陛下发布一道旨令,便可以将之前赐予他的一切剥夺。   权力也好,财富也罢,乃至最上位贵族的头衔。   届时他将会一无所有。   那个时候,克里斯汀会不会待在他身边还是两说,他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以前得罪过的敌人们必然会找上门来,落井下石。   确实惨不忍睹。   “公爵殿下,我想您心里很清楚。如果您被退婚,对于弥赛亚圣教和教皇陛下的唯一作用也没有了。他们不会因为您拥有完美比例的龙血而网开一面。”   尤妮丝说:“因为没有觉醒的龙血,比例再高也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说句难听的,他们更倾向于把你当成一只小白鼠,拿来研究龙血比例的奥秘。”   尼克劳斯眼神微微一变,瞳孔深处宛若氤氲着一抹血色,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当然,您再怎么说也是教皇陛下的儿子,弥赛亚圣教不会那么过分,最多收回瓦伦蒂诺大公爵的头衔,让你变成一个平民而已。”   尤妮丝勾起一丝迷人的笑容:“但是如果入赘美第奇家族,就可以改写这一切的悲剧。”   尼克劳斯不动声色地挑眉,没有打断她。   “首先,你可以用跟我联姻的名义,主动废除与亚瑟·潘德拉贡的婚约。这样不仅能避免被退婚的耻辱,也能保住你与波尔金家族的尊严。”   尤妮丝随手撩起一缕红发,萦绕在指尖:“其次,你本身就有公爵的爵位,入赘到美第奇家族,地位就是与我同等的家主。而美第奇家族对于弥赛亚圣教的重要性,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尼克劳斯颌首致意,他知道美第奇家族掌控着半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也是支撑弥赛亚圣教资产的最大东家。   只要联姻美第奇,哪怕他无法成为未来不列颠的副君,至少也能保住公爵的地位。   甚至更进一步!   “只要你点头,整个美第奇家族都是你的!”   尤妮丝微笑:“我也是你的!”   无言之中,尼克劳斯双手撑着下巴,表情微妙的变化了一些,阳光下的眼瞳深邃斑斓。   “怎么样,动心了么?”   尤妮丝眯眯眼,笑得很得意:“而且我自身条件也不差,晚上也可以把你伺候得很舒服哦,总之至少不会比你的小女仆差就是了。”   说着,还挤了挤自己的大胸,仿佛挑衅一般。   克里斯汀只能装作看不见。   “确实是很令人心动的条件。”   尼克劳斯终于打破了沉默,仿佛想通了一些事情,沉吟道:“但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尤妮丝小姐,你开出的条件非常好,若仅仅是如此,大概没有人能够拒绝。”   他低声笑了笑,摊开手:“然而我不相信你是因为爱情而选择帮助我,我自认没那个魅力能让你这种女人不惜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尤妮丝平静地望着他。   “在这一切利益的背后,你又需要我做什么呢?”   尼克劳斯浮现出招牌式的邪恶笑容,只不过看起来多了一丝从容,极富感染力:“让我来想一想……是想跟波尔金家族结盟?不对,如果只是如此,你不需要我入赘,也可以随便跟我的任何一个兄弟联姻,他们一定都很乐意,毕竟你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尤妮丝玩弄头发的动作停下来,似乎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陌生了。   “再让我想一想,我身上还有什么呢?”   尼克劳斯故意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完美比例的龙血了吧?”   尤妮丝没有承认,却也不否认,微微眯起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惊讶。   “看样子我说得没错。”   尼克劳斯实在厌倦了被女人摆布,如今扳回局势,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既然我需要帮助,你也想从我这得到点东西,那么这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做生意的规矩,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什么人比你们美第奇家族的人还懂了吧?”   他倚靠在椅子上,翘起双腿:“如果真的想交易,那就拿出点诚意来,至少应该坦诚公布。”   “你,真的是尼克劳斯·波尔金?”   尤妮丝竟然没生气,反倒流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舔了舔嘴唇:“我的印象里,你难道不应该是一头很容易忽悠的种马么?”   “不要小看一个男人的智慧。”   尼克劳斯无声地笑了笑:“就算是种马,吃草的时候也得挑了一挑吧?”   “哼。”   尤妮丝撇嘴:“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尼克劳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处境越是差,他行事便要越谨慎,否则什么时候在阴沟里翻了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殿下。”   克里斯汀突然说,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枚圣晶石,神情凝重:“我们安插的眼线传来了消息,亚瑟·潘德拉贡在一个小时之前离开了大使馆,直奔学院。”   尼克劳斯完全没料到,有点愣。   “看样子你们最近在暗中的动作不少啊。”   尤妮丝也略感意外,唇边泛起莫名的笑意:“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小看你们了……如今外界的很多人都认为公爵殿下已经打算混吃等死了呢。”   “或许以后你会发现你小看我的地方还有很多。”   尼克劳斯回过神来,长舒了一口气:“有人说,只要心诚,没什么生意是谈不成的。”   他说:“尤妮丝小姐,你看机会不是来了么?”   “哦?”   尤妮丝说:“你想干嘛?”   尼克劳斯神秘地笑起来。   “你猜啊?” 第31章 重逢之序幕   盛夏的夜晚,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灯火通明。   复古的古罗马式建筑敞开大门,庭院里停放着来自诸多大家族的礼车,人潮川流不息。   侍者在门口接待贵客,永远重复着躬身行礼和邀请的动作,面带标志性的礼貌微笑。   那个负责登记的来客名单早已写满。   大门内回荡着若有若无的乐声,无数根刻满浮雕的立柱支撑穹顶,半空中十二座的水晶吊灯将舞厅映得金碧辉煌,也照亮四壁上的古老壁画。   若是仔细凝视,画中的肖像仿佛活过来了一样。   宽阔的乐池中央,隶属于罗马教廷的乐团演奏乐器,定音鼓和管风琴一起奏响。   ——亨德尔,《弥赛亚》。   绅士们端着高脚杯互相寒喧,巩固着自己的交际圈。淑女们特意穿着低胸的礼服,盘在脑后的雍容卷发喷了香水,暗地里攀比较劲。   狂欢之夜,整个罗马的年轻贵族们齐聚于此。   “我们必挣开他们的捆绑,脱去他们的绳索。”   尼克劳斯站在二楼的走廊里,俯瞰下方汇聚的贵族们,轻声呢喃:“那坐在天上的必发笑,主必嗤笑他们。你必如铁杖打破他们,你必将他们如窑匠的瓦器摔碎。”   话音还未落下,有人说:“因为主要全能者作王,世上的国成了我主的国。他要作王,直到永永远远!万王之王,万主之主!”   乐声停顿了一瞬间,进入下一篇章。   “不愧是教皇的儿子,连乐章的曲目都选得那么有宗教气息。”克里斯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轻声开口。   今晚的她也是特意打扮过,绝美的纤细身材裹在晚礼服里,纯白的裙摆搭配高跟鞋,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铁棺照旧不离身。   尼克劳斯欣赏着她窈窕的曲线,无声地笑:“《弥赛亚》第二幕终曲。克里斯汀,你也喜欢歌剧么?”   “十年前的这个时候,塞巴斯蒂安家族还是世界上最有名的音乐世家。”   克里斯汀聆听着古雅的乐声,低声说:“我的父亲喜欢歌剧,所以我也理所应当的喜欢。只不过我父亲死后,我就专注于刀和剑,再没怎么关注过艺术和音乐了。”   尼克劳斯瞥了一眼她素白的侧脸,依旧没看出有什么表情,短暂的陷入了沉默。   “我记得,塞巴斯蒂安家后来留下了一条祖训,不允许后代再修习剑术?”   他不禁有些感慨:“真是可惜了。”   “塞巴斯蒂安的剑术太过剑走偏锋,走的是诡谲之道,杀性太过浓烈,因此才被列为禁忌。”   克里斯汀解下背后的阴森铁棺,砸到大理石的地板上,迸发一声沉闷声响:“传说中,这是一门受到诅咒的剑术,凡是修习它的人必然走向毁灭。”   尼克劳斯望着她淡漠的眼眸,不经意间却联想到了她的怪病,仿佛一股电流在脑海中窜过。   “那你?”   他总觉得有些心悸,试探着问:“没事么?”   克里斯汀大概并不怎么在乎,只是面无表情地凑上前,颇为贴心的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有没有事已经不重要,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掌握这门剑术的,没有它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尼克劳斯沉默了一瞬间:“学音乐不好么?我就很热爱艺术,觉得那是人生最大的乐趣。”   他说的是实话,无论指自己还是身体的原主人。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拿起刀剑呢?”   克里斯汀继续帮他打理着仪容,白皙细致的手停留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一顿:“殿下,您不也是一样么?”   尼克劳斯无法反驳,他原本也不想沾上刀剑的血腥气,只是因为外界的压力所迫,方才渴求权力。   毕竟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克里斯汀,你觉得我今晚怎么样?”   尼克劳斯决定换一个话题,双手撑在栏杆上,俯瞰全场的人:“还像是花花公子么?”   克里斯汀凝望着他,想了想:“像归像,但是感觉不一样了,仿佛脱胎换骨。”   尼克劳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微微颌首。   经过骑士姬的精心挑选,他穿了纯黑的礼服,深紫色的领结,再加上白色的衬里,更加凸显修长笔挺的身材。   为了准备晚上的舞会,他之前特意去修理了头发,又简单锻炼了一下身体,以便让自己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至少不是那么糟糕。   效果还很不错。   最起码他的颓废气质不太明显了,眼神也变得沉静深邃,不复往日的空虚。   上位者的气息短时间内是学不来了,所以他便决定做真实的自己。   “殿下,我能问一个问题么?”克里斯汀说。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办这个舞会?”   尼克劳斯用手敲击着扶栏,挑眉:“我觉得今天很多人都想问这个问题,那些人甚至觉得我疯了。”   公爵殿下疯了。   这是今天罗马城内流传最多的一句话。   世人皆以为是因为骑士王的来访,导致他暂且失了方寸,情急之下才施了一条缓兵之计,召开舞会。   克里斯汀也不明白,声音里透着一丝困惑:“您在得到亚瑟·潘德拉贡要来学院以后,就特意让我将消息散播出去,邀请全罗马的年轻贵族来参加舞会。”   她扫了一眼下方的人群,蹙眉:“可是这些人里很多都是您的敌人。若是亚瑟·潘德拉贡不买您的帐,或者当众选择退婚……您大概会颜面全失。”   “人家确实未必会买我的帐,即便这个舞会名义上是为她召开的。”   尼克劳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是我觉得她一定会来,毕竟她来学院的理由,很大可能是因为我。再者说,我跟她小时候一起长大,来自青梅竹马的浪漫邀请,她总该给点面子吧。”   “亚瑟·潘德拉贡来了,对您有什么好处?”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摇头:“如果她真是来退婚的,那么您的尊严……”   “男人的尊严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的。”   尼克劳斯打断了她,眼底带笑:“就像是在灌木丛里狭路相逢的两只狒狒,或许会锤着胸口互相叫嚣,吸引母狒狒的注意力。”   “然而那是下等生物的做法。男人的确不能丢了骨气和自尊,但也不能每天处心积虑的想要保住这些。”   他说:“那种东西是虚的,也是假的。尊严必须是一种经受得住考验的东西,它会让你在关键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克里斯汀愣了一下,似乎第一天认识面前的男人。   “退婚确实丢脸,下场也很惨。”   尼克劳斯收敛了笑意,神情变得深沉起来:“但是就算那样我也不会一蹶不振,也不会感到丧尽尊严。大不了从底层做起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克里斯汀明白了他的意思,肃然起敬:“殿下,您终于长大了。”   尼克劳斯心说姑娘你赞美别人的语气真是清奇。   “殿下,那么您的目的是什么呢?”   克里斯汀很有些好奇,化了点淡妆的脸上终于有所波动:“暗中联盟美第奇家族,打造了如此盛大的氛围,不惜用巨资开了这场舞会,您究竟想得到什么?”   尼克劳斯沉默了良久,握在扶栏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瞳中凝聚一丝锐利。   “真相。”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要搞清楚诸国会盟幕后的一切,然后找出答案。”   凡事都有两面性,若是世人都将他当成废柴,实际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接下来的任何动作,都不会令人起疑心。   “聪明人都应该知道,在脑子不出现问题的情况下,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   他笑了笑:“如果有人把我当成傻子,那么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只要见到了莉莉,我想我应该能找到一丝端倪。那个时候哪怕我赌输了,被她退婚了,我也有信心重新站在今天的位置上,甚至更高!”   他端起一杯盛满酒液的高脚杯,仿佛握住了决胜的权柄:“只能坐在家里等待的日子我已经厌倦了。既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还不如我们自己入局,尝试着去掌控一切。”   克里斯汀微怔,似乎看懂了他心中的决意,俯身行礼:“一切如您所愿,殿下。”   话音一落,大厅外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毫无征兆的静寂。   “重头戏来了,克里斯汀。”   尼克劳斯唇边流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微笑着摊开了手:“接下来,写剧本的人该换成我们了。”   于是,高跟鞋踏入舞厅的声音响彻寂静。   时隔十年,青梅竹马再度相见! 第32章 好久不见   《弥赛亚》演奏到第三幕序曲,旋律戛然而止。   寂静的舞厅内,来自诸多家族的年轻人们停下了各自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向了大门口,陷入了沉默。   冠有骑士王之名的少女应邀而来,美到令人窒息。   不同于往日的军装打扮,今晚她穿着纯黑色的修身长裙,胸前的饱满弧度和细致腰身被收束起来,一双细长的美腿隐藏在裙下,白皙的大腿肌肤若隐若现。   那双镶着水钻的高跟鞋,似乎闪着光。   柔和的灯光下,她圣洁无暇的面容泛起了一层晕,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起来,露出白皙颀长的脖颈。   大门之外,十二位圆桌骑士团成员追随在她的身后,清一色的黑色礼装,神情肃冷。   委实太过耀眼。   短暂的静默过后,众人毫不吝啬的献上了掌声和赞美,仿佛被扑面而来的凌厉之美所震撼。   “不愧是能成为骑士王的人,只能用风华绝代一词来形容。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以埃斯特家族的年轻领袖为首,一批贵族簇拥上前,优雅地致意。   亚瑟漠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璨金色的眼眸里没太有表情,仿佛凝结着万年不化的寒冰。   “我的名字叫做阿方索·德·埃斯特,来自罗马城内的埃斯特家族,也是古代伦巴底贵族的后裔。”   阿方索端着一杯红酒,微笑:“目前我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进修,研究神学。顺便一提,我跟您的未婚夫尼克劳斯·波尔金也是故交,他的妹妹卢克雷齐娅·波尔金是我心爱的未婚妻。”   亚瑟挑起眉毛:“是么?”   “是这样的,说起来我们渊源不浅呢。”阿方索说完也是倍感压力,毕竟跟一位使徒套近乎要冒着很大的风险,而且他说的也并非全是真话。   尼克劳斯确实是他的故交没错,只不过两个人没有什么真交情,更多的是交恶。   至于原因就很简单了,尼克劳斯几年前曾经撬走了属于他的女人,因此也结下了不少梁子。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先生。”   阿方索没有得到回答,犹豫了一下后,脸上笑容不变:“亚历山德罗·斯福尔扎,著名的斯特尔扎家族的继承人,跟您的未婚夫也有不少的交情。”   亚历山德罗也微微欠身,他的本职是一位军人,目前在十字军总部任职实习。   亚瑟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按照贵族的礼节,实际上还可以握手甚至吻手。   可惜没人敢。   毕竟那可是威名远播的骑士王,只要你脑子没有问题,就绝对不能将她当成普通的漂亮女人来看待。   亚瑟就像是一朵钢铁的玫瑰,如若有人想要采摘,必然冒着被刺破手指的风险。   不过她今天是作为不列颠王室来参加舞会,也让一众脑残粉们吃了一剂定心丸,大胆地向前搭讪。   罗马城内的上流社交场鱼龙混杂,比较出名的一些都是贵族圈子里最优秀的年轻人,而且无一例外会成为未来政界的中流砥柱。   这些人有能力且自信,哪怕见到了骑士王,也有信心上前自我介绍,希望能得到美人的青睐。   哪怕骑士王跟公爵殿下的婚约人尽皆知,但是却没人把它当做一回事,甚至将它看作是笑柄。   婚约说白了就是一张纸,若是没有硬实力的支撑,随时都可以撕毁。   只是一瞬间,亚瑟便被一群年轻贵族们围住了,仿佛连视线都被遮挡住,看不到其他的地方。   不过她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厌恶的情绪,眼神依旧傲慢又凛然,以礼貌的言辞进行交流。   大厅的门口,兰斯洛特不悦地皱眉。   终究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头望向舞厅的二层,锁定了最高处的地方。   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始。   ——   二楼的走廊尽头,尼克劳斯居高临下地俯瞰,眼瞳中剩下了人群簇拥中的绝美少女。   “见到真人以后,越来越感觉她真的变漂亮了。”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依旧看得很清楚,忍不住轻声呢喃:“只不过感觉有些太陌生了,根本看不出以前的半点影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克里斯汀淡淡地说:“女孩子都是这样,变化永远快到您无法想像。”   尼克劳斯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默默地观望着下方,没有多说什么。   “殿下。”   克里斯汀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那些人很碍眼?”   “这场舞会是您联合尤妮丝小姐举办的,主角应该是您和亚瑟·潘德拉贡,但是这些人不仅妨碍了您,也干扰了您的计划。”   她说话的方式永远都那么直接,如同拔剑砍人一般:“这种情况我早就预言过,他们是您的敌人,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您难堪。”   尼克劳斯不可否置地耸肩,他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但还并不足以令他感到困扰。   真正有些影响心情的一点在于,亚瑟·潘德拉贡看起来离他太远了,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今的亚瑟·潘德拉贡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那种坚硬里透着一丝柔软的眼神,似乎也没法从她的眼眸里再看出一些什么了。   尼克劳斯总是下意识地望向她的眼睛,仿佛想找出哪怕一点点当年的影子。   一楼的大厅里,亚瑟正在跟几位年轻贵族交谈着什么,突然似有所察的抬起眼睛。   于是,目光交汇。   尼克劳斯愣了一下,竟是忘记了移开视线。   时间仿佛于此定格,陷入了漫长如永夜的寂静之中,而后向着过去追溯,宛若千万里江河逆流。   直至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夏蝉初鸣的季节。   亚瑟沉默不语,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亚瑟小姐,请问我可以邀请您跳一支舞么?”阿方索刚说完了一大堆关于公爵殿下的情史,却发现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处,而是望向了上方。   尴尬的同时,他明白了。   众人的表情也很有意思,大概是知道重头戏要开场了,纷纷有些幸灾乐祸。   “嘿,我已经准备好圣晶石,随时准备开拍!”   报社记者跟旁边的兄弟压低声音:“把今天这幕戏拍下来,够我以后几十年的生活费了!至于你啊,就跟着这些贵族慢慢混吧,说不定有一天就出头了呢!”   “是么?”   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站在阴影里,温和的笑了笑:“那真是恭喜了。”   作为教皇秘书,也是一名优秀的刺客,他很早就已经混进了舞会里,伪装成一名侍者。   这里看似风平浪静,实际暗潮汹涌。   因为不知道多少势力的人都在时刻盯着舞会的进展,单是他目前发现的就有十几个眼线,分别来自各个国家和家族的眼线。   罗马尼亚、阿斯加德、莫斯科……   真是太有趣了。   “尼克劳斯·波尔金。”   万众瞩目之下,亚瑟眼神寒意弥漫,清冷的声音响彻全场:“十年没有见面,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她说:“还是说,你也要我叫你一声公爵殿下?”   那个瞬间,尼克劳斯觉得全世界的视线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仿佛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每个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事到如今,他不怯场也不需要犹豫了,只是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流露出释然的笑容:“不必了,我想无论是骑士王还是瓦伦蒂诺大公爵,都并非是我们之间的阻碍。”   尼克劳斯隔空举杯,微笑。   “——好久不见,莉莉。”   死一样的寂静,众人一脸懵逼。   莉莉?什么鬼?   亚瑟沉默了半响,绝美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宛若冰河解冻的笑容,纤长蜷曲的睫毛也抬了起来。   “——好久不见,尼克。”   这是他和她的专属称呼。 第33章 少女的战书   舞厅里的气氛变得极度诡异。   无声的尴尬之中,本来准备好看笑话的贵族们满脸茫然,吃瓜群众也顿时傻了眼。   什么鬼!   说好的退婚打脸剧情,怎么莫名其妙搞得像是旧情人的重逢,而且居然还自带昵称的!   叫得那么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秀恩爱现场呢。   沉默持续了很久,来自莫斯科的特使在暗中回头,用笔在便条上写下一段字迹:“舞会情况有变,亚瑟·潘德拉贡与瓦伦蒂诺大公爵疑有旧情,速通知女帝!”   随着咒文的念诵声响起,纸条无风自燃,烧成灰烬。   同样的一幕也在其他角落里上演。   阿斯加德的特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尽快汇报给皇女殿下,跟亚瑟·潘德拉贡抢男人的机会来了。”   “立刻回禀女王大人。”   罗马尼亚特使后退几步,离开了舞厅:“据我现场分析,骑士王可能是教皇之子的前女友,而且还有复合倾向,不列颠的立场可能要发生改变!”   修奈泽倾听着四面八方的低语,在信条教会的独特技巧的面前,一切隐匿或者通讯的手段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那些人自以为行事严谨隐秘,实则早已暴露。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凝视着二楼走廊尽头的男人,轻声说:“祝您好运,公爵殿下。”   说完,修奈泽转身离去。   舞厅的中央,贵族们的表情都很怪异,只能用见了鬼或者吃了屎来形容。   “我想起来了。”   一位波尔金家族旁系的年轻人说:“骑士王和尼克劳斯·波尔金是故交,而且还是青梅竹马!”   亚历山德罗也愣了,瞪大眼睛:“见鬼,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只是旁系而已,跟他们主脉的地位相差太多,以前只是听过传言,根本没当真!”年轻人回答。   阿方索嘴角微微抽搐,依旧保持着邀请的手势,感觉人生体验极差。   绕了一圈回来,他们才是傻子。   尼克劳斯有些恍惚,仿佛刹那间回到了多年前的夏季,又听到了小女孩在他耳边吵闹的声音。   “尼克,我要吃冰淇淋!”   “尼克,把你的零花钱给我,我要氟金!”   “尼克,我走不动了,我要你背我回去!”   “尼克……”   自从当年阿瓦隆一别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对他用如此亲昵的称呼了。浑浑噩噩那么多年,他的新欢旧爱无数,却没遇到下一个习惯对他任性的姑娘。   很有些怀念。   即便亚瑟·潘德拉贡已经变得令他感到陌生了,可是很多东西似乎都没有变。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始终系着一根线,仿佛贯穿了过去和未来。   “尼克。”   亚瑟轻声说,以叙旧的口吻:“这些年不见,你也变了很多,长高了不少了。”   尼克劳斯凝视着她圣洁无暇的脸,轻笑着说:“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甚至都有些不敢相认。我对你最后的记忆,依旧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他犹豫了一下:“其实你的变化比我更大,比小时候更漂亮,也更成熟了。”   剩下的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念。   嗯,胸也大了不少。   “还在不列颠的时候,我就听说了有关于你的很多故事。来到罗马以后,那些令我倍感厌恶的流言蜚语就经常在我的耳边响起。”   亚瑟唇边泛起迷人的微笑:“譬如……罗马炮王?”   尼克劳斯很有些尬,脸色变得古怪之极,心里泛起一股无力解释的苦涩。   少女的声音越是平静,他就越能感受到暗藏在言语中的杀机,不禁毛骨悚然。   真他娘造孽!   “你难道就不想解释点什么?”   亚瑟见他不回答,笑容也没发生什么变化:“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我懂事了很多,如果你想为自己辩解,我会认真听。”   尼克劳斯深感诧异,心想她不该是如此通情达理的人,便听到她的声音继续响起。   “而且这么多年不见,我很想念你。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想跟你和梅林姐姐一起去阿瓦隆寻找湖中仙女。就像十年前那样,只有我们三个人。”   亚瑟抿着嘴唇一笑,声音轻柔得宛若告白:“可是太久没有见到你,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我想知道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有你的故事。同样,我也想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填补我们分别了十年的空缺和遗憾。”   “所以……”   她向着上空伸出白皙细致的手:“为什么不邀请我跳一支舞呢?”   舞厅里陷入了死寂。   年轻贵族们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只能在心里咆哮,眼睛都快瞪裂了。   住手!那是我们的偶像!我们的女神!   圆桌骑士团成员们惊觉起来,眼眸中骤然凌厉,仿佛从无数战场上历练出的血腥杀气外泄,令整个舞厅的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住手!那是我们的王!   尼克劳斯沉默了片刻,仰头喝干了杯中的残酒,喉咙里顿时弥漫起一股醇厚的酒香。   他将酒杯留在了扶栏上,留下来淡淡的一句话:“克里斯汀,通知下面的乐队,帮我们换一首曲子。”   克里斯汀以手抚胸,躬身:“是,殿下。”   众人的注视之下,尼克劳斯沿着旋梯走到了舞厅的中央,步伐轻柔且落地有力,从容不迫。   他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直面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威名远播的骑士王,毫无畏惧地握住她细软的手。   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少女的手背肌肤很细腻也很光滑,常年握着刀剑也没显得粗糙,闻起来还有一股隐约的清新香气。   只不过,这并不能让人放松警惕。   尼克劳斯的戒心依旧没有放下,因为直觉和本能始终告诫着他,接下来一定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等着他。   因为莉莉的反应太奇怪了。   “我要嫁的那个人,虽然不求他是什么盖世英雄,但也一定不能差太多。”   果不其然,亚瑟挑起笑容:“至少也不能比我差。”   尼克劳斯微微挑眉。   “尼克,我记得很早以前我就对你说过,有资格跟我跳舞的人,只能是我喜欢的人,或者我未来的丈夫。”   亚瑟凝视着他,绝美的笑容更加浓郁,放任自己的手被他握着,轻柔的语气却仿佛在下达战书:“无论你想成为哪一个,想邀请我跳舞的话,就先打败我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舞厅里的气氛又变了。   众人先是错愕,而后恍然,最后幸灾乐祸。   “小婊砸,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尼克劳斯心里暗自腹诽,无所畏惧地抬起了头,脸上浮现出了然的微笑。   我早就料到你有这一手了!   于是,他说了一句令全场目瞪口呆的一句话。   “——好啊,那我就先打败你吧。” 第34章 碧池们的较劲   半个小时以后,整个罗马的贵族圈沸腾了。   瓦伦蒂诺大公爵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竟是以没有魔力且没学过任何格斗技巧的前提下,公然挑战了一位使徒!   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不过决斗非常公平,因为规则限制了不准任何人使用魔力,也就是纯粹比拼拳脚和刀剑,还有三分钟的时限。   只要三分钟内,公爵殿下不落败,他就获胜。   即便如此,也没人看好他。   消息没传出去多久,有好事者在圈子里开了赌盘,只押决战双方的两人谁能获胜,公爵殿下的赔率在十分钟以内就已经涨到了一赔一千!   妈的,有钱人真是太可怕了。   此时此刻,各方的动态都很耐人寻味。   阿斯加德大使馆里,黑发竖瞳的少女从浴室里走出来,纤细窈窕的身段裹在浴巾里,赤脚踩在地毯上。   她随手拿了一条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清纯的面容还残留着一片绯红,白皙的肌肤上沾着几滴水:“芬妮尔,我亲爱的姐姐。”   故意的拖长音,有点撒娇的意味。   房间里站着一位美丽的御姐,看起来身高和年纪都要成熟一些,只不过头顶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还有一条摇来摇去的狼尾巴。   “过来,给我把脚舔干净。”   耶梦加得慵懒地坐在床边,伸出一条白皙修长的美腿,无意中暴露了双腿间大片的白皙肌肤。   以及若隐若现的私密地带。   “汪。”   御姐红着脸跪下,双手捧着她白皙小巧的脚,乖乖伸出小舌头舔起来。   这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御姐舔得熟练又仔细,每一根可爱的脚趾都没有放过。   “听说亚瑟·潘德拉贡要跟她的未婚夫决斗?”   耶梦加得惬意地享受着姐姐的侍奉,低头磨着自己的手指甲,有些恶趣味地笑起来:“截止到现在,赌盘的赔率已经涨到多少了?”   御姐支支吾吾地说:“一赔一千。”   “唔,还蛮高的嘛。”   耶梦加得伸手点着自己的朱唇,笑得风情万种:“我们这次出来带了多少钱?”   御姐舔脚的动作顿了一下,仿佛陷入了一个难题。   “算了,以你那个狗脑子也算不出来,继续舔吧。”   耶梦加得摆了摆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下了一个决定:“不管我们带了多少钱,全部给我押瓦伦蒂诺大公爵赢!”   御姐疑惑地歪头。   “跟亚瑟·潘德拉贡对着干是我的爱好啊。”   耶梦加得清纯的小脸流露出一丝邪意,无辜地眨着眼睛,看起来有种令人犯罪的欲望:“更何况,我们怎么也得先跟公爵殿下示好,留个好印象吧?”   “亚瑟的一切,都注定是我的。”   她金色的竖瞳湿润起来,抿着嘴笑:“包括男人,也要统统跪倒在我的脚下。”   ——   罗马尼亚大使馆。   大厅的最尽头,粉色头发的萝莉端坐在王座上,似乎有些困倦的以手托腮,纤长的睫毛低垂。   仿佛睡着了。   启示录第四使徒,猩红女王,薇薇安·采佩什。   “女王大人。”   小女仆恭敬地行礼:“您吩咐我办的事情我都办好了,决斗场的每一个细节都会被圣晶石转播到我们这里,不会有任何疏漏。”   薇薇安睁开猩红的眼瞳,哥特式短裙下的美腿交叠起来,裹在长筒靴里的一双脚晃晃悠悠:“做得不错,顺便再去把钱赌了吧。”   她打了个哈欠,露出两颗小尖牙:“亚历山大六世的这个儿子蛮有意思的,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想怎么赢。”   “我明白了,押瓦伦蒂诺大公爵对么?”   女仆问:“押多少?”   “财务不都是你在管么?”   薇薇安从王座上起身,甩了甩一头繁樱般的粉色长发,稚嫩又妖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看你心情吧,想押多少就多少。”   “我饿了,要先出门觅食。”   她娇小的身体骤然溃散成一片血雾,宛若蝙蝠般飞向四面八方:“好戏开始的时候,记得叫我回来。”   女仆欠身。   ——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舞厅二层。   “我的妈呀,这是要炸啊!”   弗拉梅尔手捧一份最新的赌盘报告,吓得目瞪口呆:“这才过了多久,赔率就已经涨到一赔一千五了,公爵殿下这次可真是玩大了!”   作为学院的地头蛇,这老家伙早就潜伏在舞厅里,却始终藏着没有露头。   因为他的爱好比较特别,从不主动去邀请年轻漂亮的姑娘们一起跳舞,只是喜欢躲在暗中用望远镜偷窥。   简直猥琐至极。   当然也跟他太糙了有一定的关系,哪怕他是名闻天下的炼金大师,也没几个姑娘能忍得了他。   而且据他自称,姑娘们在跳舞的时候难免会走光,而陪她们的舞伴因为角度原因就无缘看到了。   那就是他得利的时候。   砰!   房门被人撞开了,侍者扶着门槛气喘吁吁:“报告,赔率有变!刚刚罗马尼亚和阿斯加德的人,纷纷投入大笔资金,全部赌瓦伦蒂诺大公爵赢!”   他换了一口气,神情格外的凝重:“现在的赔率是一比五十!”   弗拉梅尔不由得坐直,心想自己是不是投错人了。   因为他也贪心了一把,赌公爵殿下输了。   毕竟白赚的钱,傻子才不要。   “这有什么稀奇的?”   尤妮丝作为罗马城第一白富美,淡定地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懒洋洋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那几个小碧池分别都押了多少?”   侍者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金币在闪光,彻底懵逼。   “吩咐下去,把美第奇家的财务给我叫过来。”   尤妮丝翻了个白眼,撇嘴:“无论美第奇家现在有多少流动的资金,就全都给我买瓦伦蒂诺大公爵,能砸多少砸多少。”   “我不求赚多少,只想让那些赌尼克劳斯·波尔金输的人赔的血本无归。”   她沉吟了片刻,把玩着自己的红发,眼瞳中凝聚起一丝锐利的寒光:“最后无论那个幕后的庄家是谁,尽快把他找出来……我要买下那个赌坊!” 第35章 愿君武运昌隆   夜晚九点,距离决斗的开场还有最后的十分钟。   晚宴的隔间里,尼克劳斯随手丢掉一份赌场的赔率报告,忍不住摇头失笑:“之前的赔率最高的时候已经达到了一赔一千五了,这些人可真是会玩。”   “也不知道开盘的人是怎么想的。”   他无奈地耸肩:“如果是毫无悬念的局,庄家开盘难道不是稳赔么?还是说他觉得我能赢?”   “现在的您的赔率已经变成了一赔十,据说是之前有几笔大到难以想象的筹码压到了您的身上。”克里斯汀站在他身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俨然是寡言的美少女。   “居然有人赌我赢?”   尼克劳斯有些意外,挑眉:“尤妮丝下的赌注?”   “远远不止。”   克里斯汀摇头,神情也有点困惑:“包括阿斯加德的第二皇女和罗马尼亚的猩红女王也为您下了注,数目都很惊人,而且还有其他不知来历的人也站在了您这边。”   她顿了顿,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狐疑:“殿下,您跟那几个女人……”   “喂,你可别乱猜。”   尼克劳斯摊开手,表示自己很无辜:“今天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们好么?”   克里斯汀一秒钟变成心机婊,满脸信你有鬼的表情:“那她们有什么理由帮您呢?”   “我哪知道。”   尼克劳斯满脸无所谓的表情:“不过我还是得感谢她们,至少她们帮我撑足了面子,不至于让我太难堪。”   “如此盛情,我不赢是不是对不起她们?”   他从沙发上起身,抬手为自己松了一下衣领,继而又依次解开了手腕上的袖扣:“克里斯汀,现在派财务总管去赌场还来得及么?”   克里斯汀微怔,蹙起眉:“应该来得及。”   “那就好。”   尼克劳斯无声地笑了笑,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双手的指节发出隐约的脆响:“把圣天鹅堡所有的资产都押上吧……今天晚上,我也赌我自己赢。”   仿佛疯了一样。   克里斯汀静默地望着他的眼睛,犹豫了良久。   “殿下。”   她轻声说:“您是认真的?”   “不然呢?”   尼克劳斯闭上眼睛,从胸腔里吐出一股浊气,调整着自己的状态:“都已经被自己的未婚妻逼到了这种程度,我只能赢,不能输。”   这是一句真心话,不仅是关乎他的尊严。   人的生命里总会有那么几次不计代价的赌博,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将一切筹码压在赌桌上。   赢了,全世界为你喝彩。输了,大不了跌落尘埃。   更何况本来他就觉得只依靠家世的生活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让自己爽一次,去拼一个未来。   “殿下,恕我直言。”   克里斯汀认真地问,神情里没有鄙夷或轻视,也并不觉得他自不量力:“您没有学过任何的格斗技巧,身体素质也远远不及常年征战的骑士王,从明面上的战力来看,您能赢的几率几乎为零。”   “但是您觉得您能赢,那我也就相信您能做到。”   她说:“但是我还是想多问一句,您有几成把握?”   尼克劳斯终于睁开了眼睛,湛蓝色眼瞳深处不复昔日的颓废,只剩下一抹宛若刀锋般的凌厉和决然。   仿佛寒冷的冰川。   “七成。”   他低声说,声音有种掷地有声的冷硬质感:“只要不用魔力,我就有七成胜算。”   克里斯汀不再多问,抿着嘴唇思考了一下,踩着高跟鞋的脚踏前一步,闭上双眸:“既然如此,就让我再为您多增加一道胜利的筹码吧,殿下。”   尼克劳斯一愣,只见她红着脸踮起脚尖,趁着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吻了上来。   转瞬即逝的一秒,仿佛变得如永夜般漫长,又宛若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   尼克劳斯已经无暇品味少女嘴唇的柔软了,因为他的脑海里响起了宛若雷霆的轰鸣,无穷的陌生记忆如决堤般汹涌,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   简直像是脑颅碎裂般的疼痛。   他不禁瞪大眼睛,仿佛坠入到暴风雨的噩梦里,放任自己被洪流般的淹没。   尼克劳斯明白,那是绝不是他的东西,而是他一直在意却没有过问的一段往事。   这是只属于克里斯汀的记忆,从未被人触及到的过往隐秘,连带着所有的不甘和不堪,通过魔法传递给他。   世界一片空白,记忆的碎片如水泡般浮起。   钢琴声若有若无,男人和女人微笑,低头亲吻着弹琴的小女孩,画面温馨又静谧。   炽热的火焰燃起,十字架烧成了灰烬。   他又看到荒凉破败的墓地,跪坐在墓碑前的白裙少女在啜泣,漆黑的天幕宛若铁铸的一般。   凄冷的月光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痕闪灭,宛若幽灵踏着节拍,跳着一场亡命的舞蹈!   塞巴斯蒂安的诡道之剑!   尼克劳斯良久都没能从震惊的状态中恢复,眼前宛若掠过无数的岁月和光阴,仿佛玻璃般支离破碎。   时光如潮汐涨落。   克里斯汀已经离开了他,只有唇边残留的湿润温度,以及一丝隐约的清香。   尼克劳斯有些恍惚,心底深处的悸动加速了血液流动,仿佛连心跳声都停滞了一瞬间。   当一个少女将自己仅有的东西都交给他,甚至连最珍贵的记忆也再所不惜的时候,才真正让他失去了最后的退路。   尼克劳斯又欠下了一笔债,无法偿还。   “殿下,你刚刚看到的是我的记忆。”   克里斯汀眼眸低垂,声线轻柔得宛若晚风:“塞巴斯蒂安流的剑术我都毫无保留的展现给你了,短时间内即便领悟不了多少,也聊胜于无。”   尼克劳斯陷入沉默,似乎追溯着脑海里一连串的陌生记忆,穿梭在过去和现实之间。   仿佛在梦境里有所明悟,他锐利的眼眸里汹涌四起,仿佛凝聚起一道冷厉如铁的剑光,惊破黑暗。   “诡道之剑,有死无生。”   克里斯汀认真地说:“使用塞巴斯蒂安流的剑术,就要抱着必死的觉悟。”   尼克劳斯觉得多余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说,重要的是他该怎么做,或者如何赢。   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终有一日,要让全世界的人,都为他加冕!   于是,尼克劳斯踏步向前,推开了门。   炽白色的灯光扑面而来,近乎照亮了整个舞厅。   除此之外,还有欢呼。   这一日,尼克劳斯终于踏上人生中的第一个战场,压下无数的筹码,去争取尊严和荣耀。   正好,他也有一些东西想要尝试一下。   大门之后,克里斯汀俯身行礼。   “——愿君,武运昌隆!” 第36章 诅咒的尝试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呼声如海潮般起伏。   最中央的位置已经完全被清空,近乎所有的宾客和围观者都退到场地的边缘,端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或者圣晶石,俨然是一副期待好戏开场的表情。   无论结局如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要用圣晶石录下来,必然会在西方诸国之间疯传。   尼克劳斯也知道很多人都在等着自己出丑,事到如今也并不怎么在乎了,只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朝着灯光最明亮的地方。   人潮里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嗤笑或者喝倒彩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停止过,仿佛每个人的眼神都如出一辙的嘲弄。   那些熟悉或是生的面孔,如今看起来似乎一模一样。   尼克劳斯干脆选择了无视,孤身一人踏入舞厅的中央,宛若投身于战场。   “终于来了么?”   穿着晚礼服的少女早已等候多时,璨金色的眼瞳深处闪过一抹傲慢:“太慢了,尼克。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还以为你临时怯场了呢。”   尼克劳斯摇着头挽起袖子,露出一双线条分明的小臂,懒散的表象下宛若暗藏刀锋:“凡是答应女人的事情,我就绝对不会食言。更何况……是你。”   “说得倒是很绅士。”   亚瑟神情似笑非笑,眯起一线眼瞳:“只不过你对每个女人都是这样么?”   尼克劳斯知道她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很典型的笑里藏刀,绝对不能相信半分。   而且他也根本没法回答,这分明是一道送命题!   “我记得你以前总是戴着波尔金家族的戒指。”   亚瑟瞥了一眼他空荡荡的右手中指,挑起笑容:“现在怎么就摘了呢?”   尼克劳斯微笑着抬手,向她展示自己的手掌,仿佛右手中指还残留着隐约的戒指痕迹:“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了,所以干脆就摘掉。”   “准确来说,应该是送给别人了吧?”   亚瑟挑眉:“如果我之前没有看错,那枚戒指现在应该戴在你的小女仆身上?”   “真是可悲。作为我的青梅竹马和未婚夫,你不仅十年来都没有来探望过我一次,也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或者送过任何礼物。”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骤然寒冷:“就戒指这种具体重要意义的东西,你也送给别的女人?”   尼克劳斯面对着质问,眉头紧锁起来,迟疑了一秒:“莉莉,你该不会是……吃醋了?”   “并不会。”   亚瑟冷着脸踏出一步:“只是觉得有些过分而已。”   砰!   高跟鞋践踏在大理石砖上,不仅没有因过度用力而折断,而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尼克劳斯沉默不语,仿佛想要看穿她心中所想。   “尼克,还在等什么?”   亚瑟挑衅般挑起精致的下巴,眼神浮现出一丝居高临下的俯瞰意味:“开始吧?”   尼克劳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清脆的声音响起。   众人的注视之下,克里斯汀背着铁棺从隔间里走出,素白无暇的面容在灯光下蒙上了阴影。   “钢铁啊。”   她轻声念诵,声线宛若钢铁摩擦在一起,透着一股金属的嘶哑:“——汝乃神威,化作吾剑!”   钢之亡骸的命理具现,大厅内流动的空气隐约弥漫着铁锈的味道,仿佛地穴里吹来了阴冷的风。   众人不寒而栗,再一次感受到四阶魔法使的恐怖。   那是一种压倒性的可怖力量,蛮横到足以在顷刻间横扫全场,杀死在座的三分之二都不在话下!   克里斯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抬起染上了钢铁色泽的眼眸,瞳底深处宛若酝酿着一线铁光,就连背后的铁棺也在愤怒震颤!   棺盖在颤动中不断滑落,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挣扎,迸发低沉的怪响。   随着钢铁轰鸣般的怪响,一缕浓郁的黑气终于重见天日,宛若潮水一般从铁棺的缝隙里逃窜出来,冲上天空!   那是竟然是铁砂!   无穷无尽,近乎遮蔽了整个穹顶的铁砂之潮!   尼克劳斯抬起头仰视,无穷的铁砂在半空中汇聚如漩涡,仿佛漆黑的暴风般盘旋不休。   只是凝望着,也能感受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惊悸。   克里斯汀抬起一根纤细的手指,下达敕令。   铁砂在她的命令下聚敛一处,几乎在瞬间便凝练成两柄粗砺狂放的剑刃,从天空中轰然坠落到地面上!   轰!   近乎炸裂般的巨响,狂烈的剑风呼啸而来,掀起满地石屑和尘埃。   烟雾散去。   尼克劳斯咳嗽了两声,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左下方,只见身边赫然已经多了一柄狰狞的剑刃,仿佛墓碑般斜插在大理石砖里。   “你的骑士很不错。”   亚瑟轻声赞叹,一缕金色的额发在风中摇曳:“钢之亡骸的命理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在操控钢铁的领域,便已经无人能敌。”   她的面前也插着一柄相似的剑刃,造型几乎完全相同,俨然是情侣同款。   “你可以检查一下,克里斯汀用命理造出来的剑,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尼克劳斯默默伸手抚摸着剑柄,锐利的眼瞳格外凝重。   “我倒是不觉得你们会玩下三滥的手段。”   亚瑟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璨金色的眼瞳变得凛冽,宛若刀剑的寒光闪灭:“那样做的代价,哪怕你赢了,也只会让我对你更失望,尼克。”   宛若铁和石刮擦的声音响起。   少女骤然拔剑!   有那么一个瞬间里,剑刃撕裂空气的声音宛若哀哭,迸发一道冷厉如铁的寒光,仿佛流星瞬息而逝!   亚瑟分明踩着高跟鞋,动作却快到如浮光掠影,以剑刃横扫而来的姿态宛若舞蹈般优雅!   绝美的身姿,杀机暗藏。   此女恐怖如斯。   尼克劳斯眼前只闪灭了一道寒光,几乎能感觉到剑刃所掀起的锐风扑面而来,刮疼了他的侧脸。   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他握紧了剑柄,闭上眼睛。   只有嘴唇微动,说出了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三个字。   “拜托了。”   从观战的人的视角看来,尼克劳斯大概是被吓傻了。   可惜不是。   只因一线流淌着鲜血的眼瞳骤然睁开,宛若惨烈的血雾在氤氲,猩红夺目。   破败的世界,再度降临! 第37章 从一开始就不是   或许是祈祷有了作用。   隐约的震怒的咆哮从耳边响起,伴随着破碎的轰鸣!   尼克劳斯眼前赫然一片血红,只觉得自己似乎在瞬间坠入深渊,猝不及防的失重感仿佛天旋地转。   眼睛烧灼般疼痛,视线里一片模糊。   荒凉破败的世界重临,天地尽是一片惨烈的血色,仿佛经历了千万年时光的侵蚀和腐化,沦为阴森的废墟。   这里或许只能用深渊或者地狱来形容,因为死亡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恍若永夜般的死寂里,他只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鼓动的声音,宛若雷鸣般在意识深处响彻,仿佛在一瞬间打破了梦境和现实的界限。   直到剑锋迫近胸膛之时,他如梦初醒后退一步,随手拔出插在地面上的剑,斩落一道寒光!   砰!   刀和剑在碰撞的瞬间迸射火星,几乎发出了令人耳膜刺痛的摩擦声!   尼克劳斯被震得手腕发麻,重心因为缺乏锻炼而变得极不稳定,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好几步。   险些连剑柄都握不稳了。   “原来你连剑都不会用么?”   亚瑟完全占据上风,却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寒冷的声音近乎冻结:“这些年来,你都干了些什么?”   她踏着高跟鞋起舞,仿佛从无数战场锤炼而来的精湛剑术展开,剑势如狂风暴雨般压下!   尼克劳斯无暇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试图将眼神聚焦,视线刹那间在模糊和清晰之间不断徘徊,所能看到的仍然只有一片猩红。   他咬着牙侧开身子,险而又险地避过了从左边袭来的一剑,而额发却被削断了整整三分之一!   可惜尼克劳斯还是太甜了。   亚瑟挑起精心描过的眉,陡然翻转手腕,以并不算宽的剑身横拍在他的胸口上!   根本无法躲开的一击,仿佛被锤子敲了一下胸膛。   尼克劳斯因大面积的震痛闷哼一声,感觉自己被一股磅礴的劲力透体,震伤了肺腑。   他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面色也在剧痛的作用下变得苍白,踉跄着继续后退,最终半跪在地面。   勉强以剑支撑着身体,视线里的血红依旧在鼓动。   牵引着神经,杀意昂然。   “你要钱,可以!要权力,也可以!”   亚瑟居高临下,以剑锋指着他的眉心:“可是那些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有尊重过我么?你真的有把我当作你的未婚妻么?”   “你不尊重我,没关系。”   她的声音如刀剑颤鸣,透着一股凄寒的冷意:“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未婚夫是一个只会仗着权势玩女人的废物,若是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我一剑就可以杀了你。”   尼克劳斯颓然地跪坐在地上,抬起眼睛瞥她,唇边流下了一丝殷红的血。   原来她是在生气啊。   “这个婚约真的有落实的必要么?”   亚瑟望向他的眼神变得失望至极:“尼克,你已经不是当年我所熟悉的那个人了。”   仿佛无情的宣判,少女漠然地抬起剑锋,仿佛要结束今晚的无聊闹剧。   万众瞩目之下,剑锋宛若乌云深处的电光般疾驰,摩擦着空气发出一声泣鸣般的尖啸。   “是啊,我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人。”   尼克劳斯忽然低声笑起来,双手握紧了剑柄,豁尽一切力气向上挑起一剑:“从最一开始,我就不是!”   砰!   这一次亚瑟的剑势竟然受阻,握在手中的剑刃被一股剑压挑飞,差点控制不住!   她有些意外的缩起眼瞳,仿佛难以置信。   这个颓废又懒散的男人似乎变得疯狂了,竟是不计一切的代价的反击,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殊死搏命的狠劲,斩击也极尽凌厉!   尼克劳斯大口喘着粗气,眼瞳所窥见的血色世界随着心跳声搏动,近乎歪曲成不规则的乱象,诡异至极。   于是他笑了,笑声里透着一股狂放!   尼克劳斯终于明白了,这双眼睛的基本用途!   亚瑟的格斗技巧确实无可挑剔,更加无懈可击,根本令他找不到任何反击的余地。   只不过这双眼睛似乎有着异常的能力,分明敌人拥有着最完美的格斗技巧,如今在他看来却满是破绽!   仿佛一触即垮。   时间过去了一分钟,时钟回荡的声音滴答作响。   “其实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别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也并不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尼克劳斯说:“我想活成什么样子,是我自己的自由。只要能对得起自己,做我该做的事情。”   他眼瞳里氤氲的血色更加浓郁,用力抹去唇边的鲜血,摆出了一个难看又蹩脚的起身手式。   那个瞬间,亚瑟恍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至少,她该认真一些。   与此同时,尼克劳斯也认为自己该认真一点,至少不能像刚才一样继续被压着打了。   ——   尼克劳斯摆出的剑势委实是有些搞笑,围观的人潮里发出一片笑声,大概是忍不住了。   “很好笑么?”   有透着狂气的声音响起:“你们都觉得很好笑?”   格洛瑞亚不知何时站在场地之外,高挑的身材配合高跟长筒靴恰好能看到舞厅的中央,神情阴郁得可怕:“要围观就给我老老实实闭上嘴,再笑就把你们的舌头给揪下来,听明白了么?”   诸多贵族识趣地闭嘴。   这女人如今已经攀上了高位,在十字禁卫军总部也是一位高级军官,能不惹就尽量不要惹。   克里斯汀有意无意地朝着她所在方向投去一瞥,正巧碰上了她凶戾的眼神。   格洛瑞亚冷哼一声,扭头继续望向自己的男神。   她有种很奇怪的预感。   公爵殿下,能赢。   凑巧的是,克里斯汀也有相同的感觉。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汽笛声不断回响。   “妈的,快滚!”   少女急躁地在大道上狂奔,随手推开一个碍事的路人,瞪眼:“别挡老娘的道!”   “还有你,把车停下!”   她抬手又是一指,以灵活的伸手撑住一辆礼车的车前盖,纵身跃到了大道的另一边。   莫德雷德的心情很暴躁。   今晚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举办了舞会,作为圆桌骑士团的一员,她也理所当然的收到了邀请。   可惜的是,她睡过头了。   她一觉醒来以后,残月已经高悬在天穹,不列颠的大使馆里连半个人影都找不到。   于是她仓促地起床,头发没梳脸也不洗,随便翻出了一套礼服就往身上穿,也不管究竟合不合身。   路过的行人都很诧异,只见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在大街上狂奔疾步,穿着大了不止一号的晚礼服,双脚各踩一只颜色型号都完全不同的高跟鞋。   莫德雷德也知道自己不好看,不过以她的神经大条压根儿就不在意。   她只是想去看决斗而已。 第38章 最后一秒的进攻   刀剑碰撞的轰鸣声响彻整个舞厅。   乐池的首席乐师扬起指挥棒,后方的教延乐师们齐声演奏,雄浑激昂的鼓声混合着管风琴和双簧管的旋律,奏响一首壮阔如海潮的交响。   金属的碰撞为节拍,宛若战歌。   围观的众人已经看傻了眼。   尼克劳斯满头都是汗水,不仅奢华的礼服略显破烂,就连肩膀和腰也受了几道剑伤,看起来有些凄惨。   也很狰狞。   他纵身向后撤出半步,双手握紧的剑刃斩出!   只是一瞬间,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到伤口,流出了殷红浓稠的血液。   他简单粗暴的剑势宛若小孩子挥舞树枝,分明看起来那么可笑,却仿佛倾尽了浑身的劲力,劈斩出一道极尽凌厉和疯狂的剑光。   猩红的视线又一次歪曲,仿佛能够洞悉世间万物!   斩!   亚瑟只能横剑格挡,攻势再次受阻,再难像之前一样进行全面的压制。   那个男人仿佛不顾一切的压下剑刃,纵然躯体竭力到颤抖,神情却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   自始至终,这家伙都在防御,固守着自己的阵地。   她蹙起眉,以巧妙的卸力方式收剑后退,眼神有些不可思议,似乎无法理解面前发生的一切。   尼克劳斯见她终于选择让步,喘息着用剑撑在地面,眼瞳里的血红宛若燃烧起来,为他带来极大的负担。   不仅是生理上,心灵的压力也很大。   眼前的血红世界看久了,他也会感受到一些害怕。   通过分析几天前的经历,尼克劳斯断定自己的眼睛发生了一些变化,并且拥有一种连他也不知道的能力,足以令他绝处逢生!   毕竟若是所谓的灵性寄宿是真的,那么他就算受到诅咒,也必然会获得一些好处。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这双眼睛的能力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惊天动地,但是作用却出奇的有效。   除了体力和精神消耗太大以外,没什么别的毛病。   而且……   “尼克。”   亚瑟面无表情地甩剑,踏地的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回响:“你的眼睛,为什么会流血?”   尼克劳斯抬手摸了摸眼角,果然触碰到几滴温热的血液,无声地笑了笑:“一言难尽,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因为我现在感觉很好。”   他潜在的血性似乎被激发出来了,剑柄摩擦着手掌的疼痛如此令人快意。   “你就那么想赢我?”   亚瑟淡淡地说:“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啊,赢了多好啊。”   尼克劳斯降低了自己的重心,握在双手之间的剑刃向后拉,吐出了一口胸臆间的烦闷气息:“赢了不仅能赚钱,还有漂亮老婆,有什么不好呢?”   “不用被退婚,也不用丢脸。公爵的头衔也能保住,风风光光的,多好啊?”   他笑了笑:“你说呢?”   “可是你这样是赢不了的!”   亚瑟金色的额发被剑风吹起,踏着高跟鞋骤然驰骋向前:“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防守整整三分钟么?”   随着话音落定,一道卷动着狂烈风压的剑刃横扫而来,几乎在掀起了恐怖的气爆!   破绽!   全都是破绽!   血色的乱象世界之中,少女惊雷般迅捷的身影似乎变得极为缓慢,仿佛被遥远的时光所凝固,每一个动作都定格在稍纵即逝的瞬间!   尼克劳斯回忆着脑海中的诡道剑术,没有选择防守,而是以自杀式的一剑迎击!   哪怕他的速度和力量远远不及!   诡道之剑,有死无生!   那个瞬间里,克里斯汀有些震惊地抬起头,失声呢喃:“只是看过一次,就悟了么?”   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尼克劳斯喷出鲜血,仿佛毫无反抗之力一般,瞬间便被横扫而来的剑刃砸飞出去。   剑刃脱手而出,旋转着冲上天空。   纵然受到了如此重创,他的意识却没有被剧痛所淹没,反倒以手撑地卸去了身上的巨大惯性,用膝盖砸在地面上,堪堪稳住了身形。   克里斯汀又是一愣,这个难度较高的卸力技巧跟她上次在学院里用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钟声响起了,距离决斗结束的时间还有十秒!   “尼克,一切都结束了。”   亚瑟终于不再给他机会,璨金色的眼瞳里浮现出一丝决绝,继而将剑刃轰然插到地面!   她说:“认输吧,你或许还能当个好人。”   剑刃震颤,宛若从沉睡中苏醒的巨龙!   那是传承自古不列颠的精湛剑技,从生死间锤炼而成的杀戮一剑,剑出则必然见血。   其被冠以,不列颠红龙之名。   炽热的杀意瞬间席卷了整个舞厅,令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陷入沉默。   “我知道,光防守是赢不了。”   尼克劳斯也从半跪的姿势起身,默默地低着头笑,任凭湿透的额发挡住了眼睛。   “所以……”   大地被切裂了,在碎石崩裂的声音里。   也压下了他的声音。   亚瑟双手握着剑柄,犹如电光般贴着地面狂奔疾走,以剑锋切割着大理石砖砌成的地面,硬生生留下一道夸张到极点的弧形裂痕!   剑刃破土而出,仿佛乌云深处的雷霆乍现,照破了无边的黑暗!   如疾风,如闪电!   最后的一秒钟变得格外漫长,仿佛尘世喧嚣如潮水般流逝,那些呼声和叫嚣的嘈杂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尼克劳斯以微动的嘴唇计数时间,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抓住了从天而降的剑刃。   每个人都猜错了。   他确实想要防守,但也只是想守两分五十九秒而已。   最后的一秒,他要用来进攻。   玩弄规则所赢得的胜利没意思,也并不漂亮。哪怕他知道自身的弱小,甚至不能让自己的未婚妻尽全力,也依旧固执地想要拿下一局。   尼克劳斯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躯,强忍住眼瞳深处传来的神经震痛,仿佛拼上性命也要试图聚焦视线。   呼应着他的决心,破碎的轰鸣声又一次响起,宛若奏响了灭亡的挽歌!   血色的世界如镜面般支离破碎,漫天惨烈的碎片还凋零在风中,转眼间又被无数道狰狞的裂隙所切裂!   亚瑟挥出的剑刃已经近在咫尺,盛烈的剑风扑面而来,裹挟着一道陨星般的寒光!   沉重的心跳声响起,仿佛雷霆的轰鸣,又像是大地在震颤,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威严。   尼克劳斯终于如愿以偿地窥见了,无数重叠在面前的,狰狞恐怖的裂隙!   迎着狂袭而来的剑光,他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流露出释然的笑容。   斩! 第39章 全场最佳助攻   最后的钟声响起了,决斗落幕。   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只有剑刃断裂的声音响起,残破的碎片迸射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音。   在决斗结束前一秒断剑的人是谁,便成了问题。   漫长的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   尼克劳斯默默地低头,凝视着抵在自己心脏上的断剑,疲惫到极点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看样子,赢的人是我啊。”   他率先打破僵硬的气氛,眼瞳中的猩红如潮水褪去,特意晃着自己的手中的剑锋:“——莉莉,你输了。”   声音有些嘶哑,大概是喉咙有点干涩。   时间达到三分钟的瞬间,尼克劳斯凭借眼睛的特殊能力斩出了无坚不摧的一剑,近乎连虚空都被撕裂。   这也印证了之前的猜想,他的眼睛的确能够拥有打破现实和幻境的能力,而且还能以一种不知名的裂隙为媒介,造成恐怖的破坏。   就像是之前在中央广场时所感受到的,徒手撕裂一切的畅快感。   灵性寄宿,确实带给了他一定的好处。   只不过最多只能坚持三分钟,一旦超过眼睛使用过度,精神便会枯竭。   而且为了看到最终的裂隙,他不惜透支自己也强行将能力进一步发动,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脑颅剧痛。   疼得像是死了亲妈,尼克劳斯到现在还强撑着,只是为了面子而已。   亚瑟面容上的寒意稍缓,瞥了一眼架在自己白皙脖颈上的剑锋,并没有否认他的胜利,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方才她的攻势无可匹敌,却被不明不白的斩断了剑刃,恰好在终局落败。   哪怕时限一过,她就以断剑反制,也于事无补。   她输了,就那么简单。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亚瑟望着他被汗水浸湿的模样,优雅又从容:“两柄剑都是同样的材质,同样的密度和质量,为什么断剑的人是我,而你的却没事?”   尼克劳斯抹去了额头上的一把汗,耸肩:“这就是我的秘密了,不告诉你。”   “你现在的命可在我的手里,我保证在你切断我的喉咙之前,我能先贯穿你的心脏。”亚瑟挑了挑眉,并无失落的表情里反而透着一股子得意。   尼克劳斯即便累成了一条死狗,也想先杀一下她的嚣张气焰:“别忘了,你可是我未婚妻。名义上来说,你是我的女人,你在得瑟什么?”   他顿了顿:“别忘了,你小时候一百二十斤。”   死寂。   亚瑟眼神冰寒,冷冷地说:“你也别忘了,你七岁的时候还尿床。”   尼克劳斯一愣,反应过来了。   他妈的,原来黑料不止握在他一个人手里啊!   “那又怎么样?”   他决定反击,阴冷的眼神宛若闪烁着锋芒:“我有你小时候的圣晶石影像。”   “所以呢?”   亚瑟淡淡地说:“我有你小时候的尿过的床单。”   “你……”   尼克劳斯被她呛得无言以对,目瞪口呆:“请问你是变态么?为什么要留着那种东西?”   “因为你小时候表现出来的天分很高,学什么都比我快很多倍,龙血浓度预测也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确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小男孩。”   亚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小时候不漂亮,也配不上你。梅林姐姐担心你以后会悔婚,就让我收好那个东西,必要的时候可以制裁你。”   尼克劳斯不禁感叹女人真是心机深似海,只不过风水轮流转,如今有可能被退婚的倒变成了他自己。   他叹了口气:“梅林姐姐还好么?”   “一切都好。”   亚瑟罕见的犹豫了一瞬间,眼神似乎暗藏着深意:“为了不列颠的命运,她付出了太多,乃至毕生都要待在阿瓦隆。否则……她应该会来看看你吧?”   尼克劳斯点了点头,话题彻底变成了青梅竹马的叙旧,只不过互相用剑指着对方。   “你这些年过得是不是很辛苦?”   他忍不住嘴欠:“毕竟你都瘦了那么多。”   说到敏感话题,亚瑟瞥了他一眼,冷淡回答:“无所谓辛不辛苦,我没有你聪明,自然要努力一些。”   尼克劳斯无声地笑了笑,总觉得她输了决斗,不仅不沮丧,居然还有点开心。   以她那么强的好胜心,真是奇怪。   ——   围观群众如遭雷劈。   他妈的,这到底什么狗血剧情,坑爹呐!   大名鼎鼎的骑士王,竟然被一个普通人击败,简直就是一个惊天的大逆转。   那种感觉仿佛你喝着一碗鲜美的蘑菇浓汤,突然在汤底吃出了一只死耗子,而且还是四脚朝天的姿势。   恶心!   青梅竹马什么的最恶心了!   “骑士王,输了?”   阿方索从茫然中恢复过来,仍然不敢相信现实,又重复了一遍:“骑士王……输了?”   “输了。”   亚历山德罗深吸了一口气:“赢得那个人,是你未来的姐夫。”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可以想象,瓦伦蒂诺大公爵决斗中取胜的消息将在几秒钟内扩散,散播到各大报社,成为明天报纸的头条。   届时,整个西方世界都会掀起舆论的炸弹。   毕竟如果教皇国和不列颠联姻,那么亚瑟·潘德拉贡加冕为王以后,尼克劳斯·波尔金便会成为副君,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   弥赛亚圣教教皇之子,瓦伦蒂诺大公爵,再加上不列颠的副君。   妈的,想想就羡慕。   终于赢了。   克里斯汀在心里说,素白冷淡的面容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微笑,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有种莲花绽放的美。   另一边的反应就很怪了。   格洛瑞亚面色潮红,觉得自己的大腿内已经湿了,回去应该先换一条内裤。   砰!   下一个瞬间,舞厅的大门被人用力踹开。   迟到的少女冲进来,见到舞池中央对持的两人之时,便愣住了。   “父王?”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母后?”   莫德雷德的声音不算大,但是也响彻了全场,令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怪异起来。   父王,母后。   无言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人生体验,真他妈的差劲之极! 第40章 这章可以当请假条来看   夜晚,天空中下起了雨。   教皇宫深处,伏案写作的男人抬起头,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仔细地品味。   脚步声从敞开的门外响起,有人前来觐见。   那是一个肃冷的年轻人,穿着纯黑的礼服,身姿修长笔挺,宛若刀锋般凌厉:“陛下,一切已经结束了。”   “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沧桑又不失冷硬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任何期待或是担忧:“具体的情况我不想多问,直接告诉我结果吧,修奈泽。”   “是,陛下。”   修奈泽俯身行礼:“如您所预料的那样,最后的胜利者的确是公爵殿下。”   “赢了最好。”   男人并无意外,微微颌首:“也不枉我特意为了他开了这个赌盘。”   “以公爵殿下的赔率来算,我们作为庄家,赢得钱也绝不是小数目。”年轻人说。   “钱不是问题。”   男人冷哼一声,抬起眼睛:“我要的是造势,如果那个废物输了决斗,当着公众的面被退婚,那是多少金钱也无法挽回的损失。”   “这次赢得确实很漂亮。”   修奈泽顿了顿:“即便亚瑟·潘德拉贡没有尽全力,但也无法否认殿下的才能。”   “陛下。”   他问:“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   教皇头也不回:“怎么了?”   “身怀完美比例的龙血,哪怕只是一个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只要用恰当的方式勤加鞭策,也能够将其培养成举世无双的使徒。”   修奈泽说:“可是您为什么要一直放纵殿下呢?”   教皇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瞳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凌厉的光,宛若刀剑碰撞到一起。   修奈泽深知自己的僭越,低头。   教皇沉默了良久,缓缓地起身,从椅子上取下了一件黑色大氅,披在肩头。   “十年了。”   他走到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夜色中的罗马城,声音低沉:“我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十年。”   月光清冷,照亮了他狮子般的背影。   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被誉为百年来最铁腕的独裁者,即便已经上了年纪,发须变得斑白,气势却日渐威严。   他是教皇国最穷凶极恶的男人,将一切权力吞入腹中,消化为力量。   他亦是波尔金家族的秘密武器,诸多枢机卿联手推上王座的代表。   他代行神的旨意,所言所行皆是真理。   只不过,鲜有人知道他冷漠外表下藏着的,一颗燃烧着野火的心脏。   “修奈泽,你知道君士坦丁么?”   修奈泽一愣,垂下眼帘,似乎明白了什么:“君士坦丁大帝,古罗马帝国分裂前的最后一个皇帝,上一任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宿主。”   “嗯。”   教皇淡淡地问:“那你是否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天才,为什么只有他能得到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认可?”   修奈泽犹豫了一秒:“请陛下解惑。”   “那是因为他有一双能够扼住命运咽喉的手。”   教皇轻声说:“也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得到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认可,以一双魔鬼般的双手拔出圣枪,加冕成为世界上最强的皇帝。”   “扼住命运咽喉的手?”修奈泽轻声呢喃。   “通俗的说,就是改变命运的力量。”   教皇声音嘶哑:“哪怕没有龙血,也没有魔力,只要深陷绝境,就能够逆转命运,浴火重生。”   修奈泽似悟非悟。   “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拥有那样的力量?”   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恕我直言,即便殿下今晚的表现不错,也远远达不到您所说的那种程度。”   “所以我就要把他逼到那种程度。”   教皇说:“优秀的儿子我有很多,可惜一个个都难堪大用。我想要的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足以支撑起一个时代继承人,帮助我扫清前方的一切障碍。”   “我给他机会。”   他的声音变得森冷起来,眼瞳隐约涌动着戾气:“但是如果他做不到,那就去死。”   “对自己的儿子也这么残酷么?”   修奈泽沉默了良久:“您是打算让他继承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成为下一个君士坦丁大帝?”   “我还没那么无聊。”   教皇面无表情地摇头:“况且这个时代也不需要下一个君士坦丁的出现。”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内情,早晚都要参与到计划中。那就不妨先给你看看,让你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把手探入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笺,漠然地递了出去:“只不过看完以后,你的大脑需要接受炼金矩阵的植入,以防泄密。”   修奈泽眼瞳微微一眯起,弯腰接过他手里的信笺,谨慎地拆信。   那是一张遍布鲜红色字迹的文件,仿佛刺痛了眼瞳。   绝密计划:天使堕落。   执行地点:众神之墓,圣亚特兰蒂斯。   任务目标:阿古萝拉·雷娜库斯塔。   策划人,亚历山大六世。   执行者,尼克劳斯·波尔金。 第41章 真相为何   父王,母后。   莫德雷德将如此令人震惊的两个词脱口而出,纯真的表情还透着一丝稚嫩,竟是看不出往日的蛮横,反倒有些萌。   这句话是某人特意嘱托她的。   临行之前,温柔善良的梅林姐姐曾经对她说过一些悄悄话:“小莫啊,去了罗马以后要乖,也要懂礼貌。见到你父王的未婚夫以后,一定要叫母后,别给圆桌骑士团丢脸。”   “还有,家暴是非常不好的恶习。如果见到你父王和母后因为什么事情吵架甚至打起来的话,请务必阻止他们。”   梅林姐姐笑得很狡黠:“加油哦,我看好你。”   事实证明,莫德雷德是一个耿直的好孩子。   于是,全场再次陷入了被雷劈的状态里。   亚瑟素净的面容略微僵硬,神情变得极度不自然,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要命的事情。   所谓百密一疏,大概就是如此了。   尼克劳斯最初是感到震惊,旋即想明白了什么,表情相当精彩:“莉莉,你难道……结婚了?”   短暂的寂静变得漫长到令人难以忍受,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带着对未来的所有美好幻想。   碎得连渣都不剩下。   “我……没结婚。”   亚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放下了手里断裂的剑刃,轻声叹息:“你要相信我,结婚是不存在的。”   尼克劳斯有些迟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毛孩子,压低声音:“那么问题来了。这姑娘……哪蹦出来的?”   “我说她是大街上捡来的你信么?”   亚瑟也觉得很尴尬,认命似的低声解释:“但是从名义和法律上来说,莫德雷德是我的儿子。”   莫德雷德,十五岁,圆桌骑士团末席。   尼克劳斯脑海里冒出了相关的记忆,机械般扭头审视。   只见人群的最前面,莫德雷德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着一件完全不合身的晚礼服,隐约能看到姣好青涩的身材曲线,踩着一双蹩脚的高跟鞋。   看起来很有些邋遢,说是男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尼克劳斯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在她的胸前和裙子上多瞥了几眼,感觉有点荒唐。   亚瑟发现他表情越来越诡异,蹙起细致的眉,补充道:“莫德雷德是我姐姐摩根的女儿,只不过母子关系在几年前决裂,才被我收养。”   她顿了顿:“从血缘关系上来讲,她是我的侄女。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我们是父子关系……”   “父子关系?”   尼克劳斯一愣:“那么她所谓的母后……”   “没错。”   亚瑟笃定地说:“就是你。”   尼克劳斯恍然大悟,原来他当妈了。   漫长的尴尬气氛里,他的心理活动相当复杂,既有种拉近距离的愉悦,也因为太荒唐而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婚还没来得及结,床单也更加没有滚过,却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孩子。   问题很大。   “见过母后。”   莫德雷德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骑士礼,微微俯身:“圆桌骑士团末席,莫德雷德·潘德拉贡参上。”   尼克劳斯神情怪异,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你好。”   “梅林姐姐说,家暴不是一个好习惯。”   莫德雷德抬起漂亮的眸子,眼神不善:“但是您为我父王扣了那么多绿帽子,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家庭和睦。”   她说:“我听说,这叫做水性杨花。”   尼克劳斯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被如此评价,表面上维持着淡定的神情,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熊孩子,叫爹!   亚瑟眼眸里浮现出一丝欣慰,旋即又很好地掩饰起来,有意无意地挑起笑容。   “尼克。”   她淡淡地说:“你对我们的孩子还算满意么?”   尼克劳斯觉得自己没法回答,只觉得实在是太他妈坑爹。   “或多或少还会感到一些头痛吧。”   亚瑟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以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他:“对我们的关系也好,婚约也罢,还有一些涉及到政治上的事情。虽然这些年有关于你的风言风语很多,而事实是你的确做得太过火,也让我感到了一些不悦和愤怒。”   “不过你的确是赢了决斗,我们的婚约不会作废。”   她抬手挽起了耳边的碎发,眼神浮现出一抹居高临下的傲慢:“但是如果想娶我的话,现在的你还差得很远。”   “你的意思是要我打败你么?”   尼克劳斯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流露出一丝完美的释然笑容:“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只要能赢了我,我就彻底承认你。”   亚瑟停顿了一下,放出瞬间令全场震惊的一句话:“无论你是真心想娶我,还是想玩弄我的身体,都随你!”   尼克劳斯挑起眉,难免被诱惑到了。   整个舞厅仿佛都沸腾起来,引爆了舆论的炸弹。   相信用不了多久,今晚的决斗和对话都会传遍整个世界,成为经久不息的热门话题。   “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妨来不列颠看看。”   亚瑟唇边泛起久违的绝美笑容,璨金色的眼瞳在灯光下宛若星辰:“我和莫德雷德随时恭迎大驾,梅林姐姐应该也很想见你……以及我的长姐,摩根。”   她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   莫德雷德倒是冷哼一声,明摆着表示自己的不屑和不爽,以及一股相当厌恶的情绪。   尼克劳斯心底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结合着她的神情谈吐和言辞,总觉得她在暗示着什么。   摩根,这个名字他今晚一共听到了两次。   若是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王,时间不多。”   兰斯洛特从人群的边缘挤出来,躬身行礼:“我想,我们现在应该离开了。”   圆桌骑士们列队在他身后,表情皆是面无表情的肃冷。   亚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尼克。”   转身之际,她又投来了似有深意的一瞥:“我欠你一场舞,如果你还感兴趣的话,就来找我。”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尼克劳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瞳骤然收缩成一束,甚至在心底泛起了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公爵殿下。”   兰斯洛特再次行礼:“冒昧打扰。”   尼克劳斯瞥见他隐藏在额发下的面容,总觉得有点奇怪,或者说不自然。   舞厅的喧嚣声还未散去,听起来宛若幽魂的窃窃私语,随着时光的流逝飞速远去。   直到圆桌骑士团一行人远去,他都愣神似的没有出言道别,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凝固在脸上的表情诧异到极点。   “殿下。”   克里斯汀站到了在他身边,轻声说:“您怎么了?”   尼克劳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遍布血丝的眼瞳闪过一丝锐利,仿佛发现了隐藏迷雾中的盲点。   “走吧。”   他嘶哑地说:“克里斯汀,尽快帮我备车。”   “——圆桌骑士团,有问题!” 第42章 谁在自取灭亡   深夜里,雨还在下。   隔着落地玻璃窗远望,灯火阑珊的城市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雨幕里,宛若溪流般的积水流淌在昏暗的长街上,汇入了下水道。   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寂静。   尼克劳斯披着黑色的大氅站在窗前,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在耐心等待着什么,眼瞳古井不波。   他所受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因为并非是被魔力所伤,治愈的方法也有很多种。   晚宴结束之后,尼克劳斯没有选择回到学院的校舍,而是直接驾车折返到圣天鹅堡,随即又不惜一切代价调动了人脉网,试图寻找着对自己有用的情报。   即便如此,他依旧觉得一股不详的预感依旧萦绕在心头,仿佛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切都太不正常了,他早该想到的。   “殿下。”   克里斯汀站在他的身后,凝视着他在黑暗里的侧影,轻声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尼克劳斯扭头瞥她,叹了口气。   “哪里都有问题。”   他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首先,莉莉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克里斯汀,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莉莉这次到底是为何而来?”   克里斯汀认真思考,蹙眉:“会谈?退婚?叙旧?”   “你还记得我之前分析过的那件事么?”   尼克劳斯竖起一根手指,说得很笃定:“一个处在磨合期的使徒,无论如何都应该处于最好的保护当中。哪怕是诸国会盟这种大事,也不值得让她亲自动身。”   克里斯汀颇为认同地点头,这件事她也想不明白。   “而且我说过,诸国会盟虽然重要,但是兰斯洛特一个人的分量也足够代表不列颠的意志。”   尼克劳斯回忆着晚宴里的细节,眯起眼睛:“但是在今晚,我又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克里斯汀困惑地歪头。   “这次不列颠使团的核心,竟然不是莉莉。”   尼克劳斯压低声音,似乎诉说着一个惊天的秘密:“你发现了么?圆桌骑士团只以兰斯洛特的意志行事,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不问。”   他深吸了一口气:“甚至于,连莉莉都要在一定程度上顺从兰斯洛特,你不觉得奇怪么?”   克里斯汀一怔,仿佛回想起圆桌骑士团的强势,旋即恍然大悟:“确实很奇怪,兰斯洛特的资历就算再高,应该也无法压过皇室的威严。毕竟不列颠的王权统治是目前西方诸国最稳定的。”   “而且我太了解莉莉了。”   尼克劳斯以手撑着玻璃窗,俯瞰着城堡下的台伯河,眼瞳里倒映着河水的流逝:“如果她想退婚,就绝对不会给我机会。若只是叙旧,未免也太儿戏了。”   “从最开始的时候,她就想暗示我什么。”   他嘶哑地说:“只是我太迟钝,直到不久前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您的意思是说……”   克里斯汀挑眉:“亚瑟·潘德拉贡被架空了?”   “莉莉没有任何理由来到罗马,她现在就应该老老实实在阿瓦隆里待着,被梅林姐姐保护,直到磨合期结束。”   尼克劳斯面沉如水:“但是她最终还是来了,可能性有很多,我暂时猜不到。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太好。”   “我怀疑,她是迫不得已。”   他不紧不慢的用手指敲着玻璃,发出颇有节奏的声响:“一定有什么理由,令她不得不放弃在阿瓦隆的完美保护,冒着极大的风险来到罗马。”   这个猜测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可惜若是把现有的凌乱线索串联起来的话,只能得到如此的结论。   他心情莫名的焦虑和沉重,只能绞尽脑汁的思考,脑海里闪过一段段斑驳的记忆,仿佛追溯到逝去的时光,隐约触摸到了隐藏在黑暗深处的真相。   克里斯汀眼神诧异起来,似乎因他的结论而惊讶。   “或许我们一开始都猜错了。”   尼克劳斯脑海中灵光一闪,手指触电般微弹:“莉莉从一开始就不是来退婚的,更不是来参加什么见鬼的诸国会盟,而是来……寻求帮助的!”   仿佛一锤定音。   “克里斯汀,给我去查!”   尼克劳斯霍然转身,以从未有过的强硬语气下令:“把今晚赢来的赌资全都给我抛出去,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摩根·潘德拉贡这个人给我查到底!”   ——   莫斯科大使馆。   白衣的侍者半跪在大厅的门口,俯首颤栗。   沿着昂贵的地毯直至尽头,寒冰铸成的狰狞王座背对着他,透着一股渗入到骨髓深处的霜冻之气。   “陛下。”   侍者似乎习惯了寒冷的低温,丝毫没有感到不适:“一切已经结束了,最后的胜者是瓦伦蒂诺大公爵。”   “朕知道。”   女帝淡漠回应,声音几乎没有任何人性的感情,仿佛冻结了一般:“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波尔金家族的血脉,偶尔出几个怪物不奇怪。”   “亚瑟·潘德拉贡的态度比较暧昧,而且经过我们的查证,骑士王和公爵殿下的确是青梅竹马。”   侍者说:“这或许会影响到不列颠的立场,对于诸国会盟的也可能产生影响。”   “诸国会盟?”   女帝说:“你真以为那种东西会存在?”   侍者一愣,仿佛巨大的惊悸在脑海里炸开。   “宗教信仰、国际纷争、历史渊源……”   女帝说:“这一切的一切,已经让西方大陆满目疮痍,甚至变成了一个炸药桶。弥赛亚圣教拼尽全力不让局面崩溃,可惜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侍者的表情阴晴变化。   “诸国会盟实际上就是一根火柴。”   女帝寒冷的声音回荡:“一根点燃炸药桶的火柴,将战火遍及到整个世界。”   “亚历山大六世想稳住局面,但是有些人不会让他如愿。而且拉拢不列颠,将会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也将会葬送他的一切。”   女帝说:“算算时间,那些人应该也快来了。”   ——   罗马尼亚大使馆。   痛苦的轻吟声若有若无,隐约有吸食鲜血的声音响起,回荡在雨声里。   薇薇安·采佩什抬起头,似是满足地舔了舔嘴唇,两颗锐利的小尖牙还滴着血。   “味道不错,真好吃。”   她随手丢掉怀里昏厥的妩媚女人,以纤细的食指抹去唇边的浓稠鲜血,塞在嘴里吮吸了一下:“罗马城里的猎物,貌似质量要优越很多呢。”   近乎被吸干了血的女人倒在地毯上,年轻姣好的躯体如花朵般枯萎下去,肌肤干瘪灰败。   只留下脖子上的两个漆黑的血洞,印证着她的死亡。   “女王大人,提醒您一下。”   女仆唯唯诺诺:“这可是一位伯爵的女儿。”   “那又如何?”   薇薇安冷笑:“再过不久,整个教皇国或许都要危在旦夕,一个伯爵的女儿算什么?”   女仆没有回答。   “吩咐下去,用今天赢来的钱也帮我举办一场舞会吧,记得多叫一些年轻漂亮又美味的女孩。”   薇薇安唇边笑容浓郁,两个小尖牙似乎闪烁着寒光:“不然人都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   同一片雨幕之下。   浑身被雨水淋湿的少女站在小巷里,半透明的白色连衣裙黏在窈窕的曲线上,一头瀑布般的漆黑长发披散下来。   她看起来是一个很清纯的女孩,眼神却湿润妖娆,紧咬着嘴唇,神情无辜。   周围的几个流氓吞了吞口水,被迷得神魂颠倒。   “你们想对我做点什么吗?”   耶梦加得赤脚踩在水里,双手提起了裙裾,露出一双修长纤细的美腿:“就在这里,几个人一起也可以哦。”   宛若情人的低语,撩动了最原始的欲望。   流氓们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快炸裂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满是血丝。   他们想扑过去,可惜动不了。   因为一条金色眼瞳的巨蛇从黑暗中抬起头,以森冷的眼神凝视着他们,顷刻间仿佛坠入深渊。   “喜欢的话就来啊。”   耶梦加得继续勾引,笑得风情万种:“如果你们能迈动一步的话,随便你们怎么玩都可以哦。”   “如果不能的话,那就只能请你们去死了。”   她抬头凝视着漫天的雨滴,轻声说:“你们的欲望不够强,又怎么能让我变强呢?”   砰!   流氓们的躯体骤然炸开,猩红的血雾混合着碎肉迸射,就连骨骼的残渣碎片也嵌入了两边的墙壁里,看起来简直惊悚到了极点。   耶梦加得失望地摇头,甩了甩满是雨水的长发,眼瞳深处只剩下了厌恶。   寂静里,有声音响起。   她似有所察觉地扭头眺望,惊喜地笑起来。   “他们来了。”   耶梦加得双手背在腰后,眯起眼睛笑。   “——我到底该站在哪一边呢?” 第43章 请期待他的表演   风雨飘摇。   寂静的长街上唯有无穷无尽的雨声回荡。   暴雨淹没了城市里的一切声息,仿佛深海里的汹涌暗潮,蔓延到世间每一个角落,透着如此冷酷的寒意。   隐约的脚步声响起了,恍若地狱里的亡灵倾巢而出,似是成群结队,又像是孤身一人。   风里传来了尸体般的腐朽气息。   电光闪过,仿佛映出黑暗城市的阴森倒影。   歇脚的流浪狗蜷缩在屋檐下,仿佛从沉睡里受到了惊吓,突然睁开眼睛,仓惶逃进黑暗里。   “你们终于来了。”   兰斯洛特站在长街尽头,披着黑色的雨衣,用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脸,仿佛刻意隐藏身份:“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你们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声音肃冷,眼神也冷厉如刀。   青石地面上的水泊被踏破了。   白色教袍的老人从小巷里走出来,恰好天空中的电光闪灭,照亮了他苍老灰败的脸。   令人惊悚的是,这个老人的眼睛竟然没有瞳孔,只有宛若石灰水般混沌的眼白!   “怎么是你?”   兰斯洛特诧异地抬起头,瞳孔深处杀意如刀剑的寒光般闪烁:“这跟契约的内容不符,来见我的人应该是你们的圣女,除此之外我不跟任何人谈判。”   “醒醒吧,兰斯洛特。”   老人隔着一条街跟他对视,笑容诡秘深邃:“自不量力也要有个限度,这个世界上还没人有资格目睹圣女的真资,能见到我已经是你的荣幸了。”   兰斯洛特面容阴沉,仿佛抑制着怒火。   “既然如此,我不得不怀疑你们的信誉。”   他说:“我想,我们的合作也该到此为止了。”   老人摇头失笑,笑声宛若铁片刮擦般嘶哑:“一旦跟光照会合作,就没有退出的余地。”   兰斯洛特挑了挑眉。   “历史上有无数个你的先例。凡是忤逆了教会的人,无一例外都付出了比死亡还要惨痛的代价。”   老人微笑着说:“兰斯洛特骑士,我相信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跟魔鬼做交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兰斯洛特眼神如寒风般凛冽,冷冷地说:“你们光照会不是自诩救世么?怎么又自称是魔鬼了?”   “因为只有魔鬼开出的条件才最诱人啊。”   老人叹了口气:“否则你的主人摩根·潘德拉贡,也不会选择跟我们合作。”   兰斯洛特沉默了良久,抬起阴冷的眼眸:“请注意你的措辞,我的王永远只有亚瑟·潘德拉贡一个,我的骑士道也永远只为了王服务。”   老人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苍老的面容扭曲起来,仿佛陷入了癫狂。   “我听到了什么?”   他笑得前仰后合:“一个背叛自己的王,选择政敌阵营,而且试图将王架空权力的人,竟然在跟我谈忠诚?”   兰斯洛特收紧五指,只是冷眼望着他嘲讽的模样,并不为之所动:“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列颠,为了王。”   “但是有的时候,难免要妥协。”   他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手背似乎鼓起了血管:“不列颠需要王,也需要一个信念的象征。但她终归还是一个小女孩,不适合做一个权力者。”   “所以你就选择了骑士王的政敌,摩根?”   老人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想要不列颠得到救赎,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承担罪恶,我不介意让自己成为那个人。”   兰斯洛特闭上眼睛,任由雨水从帽檐上滑落,模糊了略显沧桑的脸:“不列颠之王,必须是纯洁无瑕的,绝对不允许任何罪恶染指。”   “按照契约,你们必须确保王安然无恙。”   他睁开一双冷厉的双眸,仿佛血与火的杀意在黑暗里燃烧,近乎蒸发了雨水:“否则哪怕豁上性命和整个不列颠人民的代价,我也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一切如你所愿,兰斯洛特卿。”   老人颌首。   “弥赛亚圣教崩溃以后,骑士王会安然无恙的。”   随着话音的落定,无数披着白袍的影子从不知名的角落里走出来,仿佛一群蒙着裹尸布的死者。   “以光照会的名义,向撒旦起誓。”   他意味深长地说:“我们用生命担保。”   ——   圣天鹅堡。   摇曳的烛火之下,尼克劳斯斜倚着沙发靠垫,双腿交叠搭在桌子边,审视着摆在眼前的一份报告。   这是动用了各种关系网才搞来的一份情报,而且花了很大的价钱,主要记载了不列颠近十年来的政治动向,以及对内对外的国情变化。   内容不是很多,但是问题相当大。   “真是没想到啊。”   尼克劳斯端起一杯红酒,摇晃着猩红色的酒液,挑了挑眉:“这才过去了十年,不列颠的变化居然这么大。”   首先来梳理一下事情的经过。   早在十年前,不列颠之王尤瑟病重,从使徒的位阶上跌落尘埃,失去了石中剑的加护。   为了稳定国际局势,不列颠帝国主动提出要求,希望得到弥赛亚圣教的支持,以联姻的行事稳固结盟关系。   这也是婚约的由来。   十年以后,亚瑟·潘德拉贡终于成为了新的使徒,有资格继承王室的一切荣耀和权力,掌控所向披靡的石中剑,以骑士王的身份重新恢复不列颠的荣光。   可惜很多人都忽略了一点。   这十年的时间,足够另一个人独揽大权了。   那个人就是如今骑士王的长姐,摩根·潘德拉贡。   简单来说的话,如今的不列颠就是一个权力纷争的泥潭,而且敌对方只有两派,局势一面倒。   “十年的时间里,莉莉到底要经过多少明争暗斗,才能混到今天这种地步呢?”   尼克劳斯仅凭一份文件便能想象,叹了口气:“真是苦了她了,难怪她瘦了那么多。”   “殿下。”   克里斯汀在背后帮他按摩着肩膀:“如今看起来,圆桌骑士团也应该归附了摩根的麾下。”   “说得好,那群骑士看起来倒是忠心耿耿,实际上还不是一群二五仔?”尼克劳斯心里有些冒火。   “那个叫摩根的女人我没什么印象了,小时候也没见过几面。没想到她的政治手腕这么强,莉莉和梅林姐姐加起来竟然都玩不过她?”   他有点纳闷,饮尽了杯中的残酒:“克里斯汀,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克里斯汀沉默了片刻:“殿下,您还记得教皇陛下派人给您送来的那封信么?”   尼克劳斯挑眉,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教皇陛下早就知道?”   他若有所思地沉吟:“所以他给我送来了一封信的意思,让我去跟莉莉套近乎,并不是开玩笑。而是想让我发现这其中的隐情,帮助莉莉恢复权力?”   “应该是这样。”   克里斯汀说:“如果您做到了,那么以亚瑟·潘德拉贡为意志代表的不列颠,毫无疑问会站在教廷这边,或者说身为她未婚夫的您这边。”   “原来如此。”   尼克劳斯摸着下巴,脑好里的一切线索终于串联起来,逼近了事实的真相:“难怪那个神神秘秘的秘书对我说,我已经身在局中。”   克里斯汀为他按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轻声问:“那么殿下,您现在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等了。”   尼克劳斯想都没想,唇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要等莉莉亲自来求我。”   “为什么?”   “因为英雄总是要最后才出场啊。”   尼克劳斯伸了个懒腰,面容浮现出极富感染力的笑容,摆了摆手:“她不自己来求我,我就主动过去帮她,那岂不是搞得我很没有面子?”   克里斯汀默默地盯着他。   “哎呀,说着玩的。”   尼克劳斯耸肩:“开个玩笑都不行么?”   “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以防止打草惊蛇。”   他竖起一根手指:“如今的局面不明朗,而我们又不具备一锤定音的力量,所以必须要等待时机。但是局势对我们有利,因为我们隐藏在暗中,就像是一张鬼牌。”   克里斯汀歪了歪头:“鬼牌?”   “是的,鬼牌。”   尼克劳斯用指尖落定在桌面上,无声的微笑:“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推翻一切。”   “殿下,您又露出了这种表情。”   克里斯汀说:“以前我只有见您在追到美女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笑容,这说明您的心里已经制定好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邪恶计划。”   “计划当然有。”   尼克劳斯摊开手:“克里斯汀,你还记得我在世人眼里的设定是什么样子么?”   克里斯汀一愣。   “稳中带莽,莽中带浪,浪中带骚,骚中带贱。”   尼克劳斯收回一双修长的腿,从沙发上站起来,眺望雨幕中的城市:“这便可……天下无敌!”   ——这个世界,请期待他的表演。 第44章 谁会笑到最后   翌日,雨势渐歇。   罗马城迎来了久违的雨季,灰暗的苍穹汇聚漩涡,宛若覆盖着一层铁幕般的阴霾,不曾有哪怕一缕阳光穿透下来。   稀薄的雾霭在细雨间氤氲,弥漫着千丝万缕的凉意。   这种天气在盛夏的季节较为罕见。   令人感到不详。   尼克劳斯依旧保持着淡定,吃过连早餐以后便来到了庭院,到现在还在练剑。   是的,练剑。   昨夜在决斗中领悟了塞巴斯蒂安流的诡道之剑,他最终决定趁热打铁,抢在灵感还未消失的时候,锻炼一下格斗技巧和最基本的身体素质。   毕竟他过去的十年里活得太糜烂,荒废了太多时间。   砰!   粗砺的剑刃沿着风的痕迹斩出,迎面劈斩在一桩铁傀儡的脖颈侧面,迸溅微弱的火星。   尼克劳斯大口喘着粗气,过度用力的双手鼓起血管,宛若被一股反馈而来的力道震得微颤,几乎掌握不住剑柄。   短短两个小时的运动,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感到酸痛和疲软。   他后退几步,用剑刃支撑着身体,弯着腰喘息。   “速度和力量都已经达到目前的极限了,气势也足够凶猛,可惜动作太僵硬,仍然脱离不了菜鸟的范围。”   克里斯汀端来盛满清水的铜盆,臂弯里搭着毛巾:“您要学会收放自如,否则浑身都是破绽。”   “剑术的基础击法还需要多加磨练,务必先将底子打好,否则再多的进阶技巧都是空谈。”   她淡淡地说:“我的指导只能让您少走弯路,而您若是连最简单的一关都过不去,我也会很困扰。”   尼克劳斯也知道自己菜,却并未流露出沮丧的神情,只是抬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叹了口气:“克里斯汀啊,虽然事实确实就是如此,但是你就不能偶尔说点好听的么?”   克里斯汀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对不起,您知道我不擅长讨人喜欢的,殿下。”   “算了,也没指望你阿谀奉承。”   尼克劳斯从她臂弯里抽出毛巾,放在铜盆里浸了浸,随意擦拭着面容和脖颈上的汗水:“我倒是希望你能时刻提醒我的言行,权当是一个警钟,毕竟我并不完美。”   他欣赏着近在咫尺的素白面容,纵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也依旧觉得赏心悦目:“以后,还请你多指教了。”   克里斯汀颌首,眼神沉静又坚定。   “克里斯汀,回去记得帮我准备一发炼金燧发枪,还有几枚炼金子弹。”   尼克劳斯知道自己临时抱佛脚的效果不会太好,随手将脏了的毛巾丢回去,转动着酸痛的肩膀:“如今的罗马即将成为战场,我觉得还是需要以防万一。”   克里斯汀眼瞳微缩,似乎有些惊讶。   “殿下。”   她抬起眼睛:“您的意思是……接下来的危机,已经令我不足以保护您了么?”   “只是隐约有种预感而已。”   尼克劳斯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穹,轻声呢喃:“局面越是关键,便越不能自以为是。若只是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就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漫天坠落的雨滴宛若融入到了他的眼瞳里,泛起了微弱的涟漪:“若只是涉及到不列颠,一切还好说。可惜西方诸国几乎都参与了进来,共同营造了一个和平的假象,这背后怕是隐藏着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政治永远是如此的阴暗和罪恶,令人毛骨悚然。   “我明白了。”   克里斯汀抿紧嘴唇:“我会随时保持高度警惕,不计一切代价保护您的安全。”   “没那必要,万一把自己累垮了怎么办?”   尼克劳斯觉得她太紧张了,便释然地笑了笑:“更何况我们不是孤立无援,还有盟友。”   “您指的是,尤妮丝小姐?”   克里斯汀挑眉:“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仅腰细腿长胸大,而且还有钱。”   “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尼克劳斯黑着脸:“我又没说她长得怎么样。”   “可是您心里一定这么想过,否则您能否解释一下您是用以什么作为代价,令她与我们结成盟友的呢?”克里斯汀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看穿了一切。   这个时候,她宛若一个怀疑丈夫出轨的小妻子,耐人寻味的表情很有些可爱。   “那个……我们还是来练剑吧。”   尼克劳斯强撑片刻,努力装出一副上进的模样:“剑术最基础的几个动作我还是不太熟练,要不你手把手的教?”   “殿下,不要转移话题。”   克里斯汀冷冷地说:“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父亲当年在外面养小三被发现的时候也是你这幅表情。”   尼克劳斯无奈地捂脸,心说姑娘你还是真的熟练。   “不,我不是,我没有。”   他举起双手,投降状:“我跟尤妮丝·美第奇之间真的只是利益上的合作关系,并没有所谓的奸和情。”   克里斯汀盯着他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扭头:“其实殿下您不必跟我解释。只要不是像以前那样寻欢作乐,我并不反对您跟一些有权势的女人来往。”   “罗马的社交场,就是政治场。”   她认真地说:“您若是要建立自己的势力,尤妮丝·美第奇绝对是您最好的助力。”   不知道为啥,看起来总有些傲娇。   尼克劳斯本想再继续撩她一会儿,突然听到了天空中的礼炮轰鸣,下意识抬起了头。   阴霾的雨幕里,烟火绽放。   这便意味着,诸国会盟已经如期进行了!   “终于来了。”   尼克劳斯轻声说,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握着剑柄的五指微微收紧:“克里斯汀,我们的客人也该到了吧?”   克里斯汀转身,只听到大门外隐约回响起蒸汽的轰鸣。   那是美第奇家族的礼车。   尼克劳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唇边泛起一丝莫名诡秘的笑容。   战端已起。   笑到最后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第45章 妈妈有人打我   不列颠大使馆。   奢华的大殿尽头,沉默静坐的少女披着深蓝色的大氅,低头审视着放在面前桌上的一份信函。   诸国会盟的邀请函。   会议地点定在了万神殿,由弥赛亚圣教的一位枢机卿主持,邀请了西方诸国派来的特使参与,主要目的是为彰显诚意,增进各个国家之间的友谊。   用最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作秀。   秀给人民来看。   这是一个象征性的意义,初次会议里通常不会讨论太多重要内容,更多的是表达态度。   “众卿。”   亚瑟居高临下地俯瞰众骑士,淡淡地问:“关于这次的会谈,你们意下如何?”   无人回应。   最终兰斯洛特踏前一步,仿佛昨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谦卑地俯身行礼:“会谈虽然重要,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您最好还是待在大使馆为好。”   “至于会议的内容,我可以代行。”   他抬起冷厉的眼眸:“——愿王理解。”   “兰斯洛特卿,我说过我不会过问或者干涉有关诸国会盟的事务,已经是最大程度上的宽限。”   亚瑟眯起眼睛,细长的手指轻点在座椅扶手上:“如今你连我去哪也要指手画脚了么?”   兰斯洛特低头,垂下眼眸。   “不敢。”   他顿了顿:“但是圆桌骑士团的职责就是保护您的安全,我们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万神殿的会议,少说也会有一位弥赛亚圣教的使徒坐镇,哪里来的风险?”   亚瑟冷淡地凝视着他,声音里多了一丝傲慢的威严:“或许是你太多虑了,兰斯洛特卿。”   兰斯洛特不为所动,仿佛下定决心,闭上眼睛:“王,请不要让我难做。”   “当初您执意要来参加诸国会盟,曾经也向我保证绝不会意气用事。而我受您的长姐摩根嘱托,以性命和骑士道担保,誓死守护您的安危。”   他说:“这一切,是您自己选择的。”   亚瑟陷入无言,似乎看穿了他的决心,轻启朱唇:“看样子我是无法动摇你的立场了,对么?”   兰斯洛特没有回答。   “也罢。”   亚瑟厌倦似的从座椅上起身,踩着高跟的长筒靴踩在台阶上,一袭深蓝色的大氅微微震动:“今天我就留在这里,静候众卿的佳音!”   即便处在权能的磨合期,她璨金色的眼瞳依旧如火焰般燃烧,宛若烈日悬浮在苍穹之上。   那个瞬间,兰斯洛特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王啊,我是看着您长大的。”   他缓缓的抬起头,沧桑的脸庞上神情悲悯:“您根本就不会撒谎,何至于此呢?”   亚瑟蹙起眉,面容微寒。   “王啊,请您告诉我。”   兰斯洛特说:“莫德雷德,去了哪里?”   ——   砰!   娇小凌厉的影子从墙壁上跳下来,轰然砸落到一条幽静的巷子里,仿佛砸穿了青石铺就的地面,发出巨响。   以铁靴所踏的地方为中心,宛若蛛网般的裂纹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迸射石屑和烟尘。   莫德雷德扶着膝盖起身,颇有节奏地吐出肺腑里的浊气,秀美的面容隐约浮现出一些细汗,大概是有点疲惫。   从不列颠大使馆后门溜出来后,她狂奔将近五公里的距离,沿途没有丝毫停歇。   背负着铁甲奔跑,确实有些累。   莫德雷德不敢怠慢,她的目标是台伯河畔的圣天使堡,要去送一封求助的信。   那封信由父王亲笔,交代她务必带给她的母后。   ——瓦伦蒂诺大公爵,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   这关系到整个不列颠未来的命运,即便是以她的神经大条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豁上了一切。   全速前进的过程中,莫德雷德就已经耗费了三分二的魔力,毕竟她原本的龙血浓度就不算高。   只有百分之七十五。   莫德雷德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惜她的命理纯粹为了暴力而构架,根本不擅长潜行一道。   当落到小巷里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圆桌骑士团末席,莫德雷德在此。”   莫德雷德伸手探到背后,握住了一柄钢铁大剑的剑柄,眼瞳深处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杀机:“躲在暗中的鼠辈们,可以出来吧?”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小巷骤然刮起了一阵风,恍若地穴里传来的阴冷吹息。   风里隐约透着一股尸骸般的腐朽气息。   灰白色的影子悄无声息的从墙壁里浮现,仿佛幽魂般不存在真实的质感,成群结队的徘徊在一起。   光照会!   莫德雷德咬紧银牙,做出了进攻的姿态。狮子般凶狠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警惕。   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她绝对不能倒下。   “——祸哉,祸哉!”   灰白色的影子们齐声颂唱,隐藏在教袍下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具尸体:“汝当颤栗,敬畏神明!”   轰鸣声骤然响起!   莫德雷德陷入了早已准备好的杀局!   她不屑地轻啐一口,握在双手掌心的大剑震颤起来,宛若迸发哀哭和悲鸣!   第二阶段,命理构架完成!   恐怖的劲力节节攀升,近乎在大气里掀起了狂乱的涟漪,宛若风暴般轰然吞没了小巷,掀起动荡的狂澜!   狂风的呼啸声里,莫德雷德抬起了锋利的剑刃,一头金色的秀发被风吹散,宛若狂舞。   只有粉色的发带摇曳在风里。   战斗一触即发。   ——   圣天使堡。   “早上好,尤妮丝小姐。”   尼克劳斯沐浴以后,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色正装,坐在大厅的最后方:“您今天看起来真的是美极了。”   他举杯致意,由衷地赞美。   尤妮丝如约来到了他的住所,宛若赴邀盛宴一般打扮得妖娆妩媚,深红色的礼裙搭配紫色的高跟鞋,一头酒红色的长发在脑后盘起来。   她白皙的脖颈带着精致的项链,睫毛修长又蜷曲,眼眸如水湿润,再加上眼角下的一颗泪痣,美到让人着迷。   很难相信她只有十九岁的年纪,因为她只要稍加打扮,就能成御姐变成女王。   “谢谢。”   尤妮丝抿着嘴唇笑:“公爵殿下看起来也很不错,赢了决斗以后整个人都自信了很多。”   她现在的心情不错。   女人打扮得漂亮,除了自嗨的成分以外,实际上就是为了给男人看的,希望得到异性的欣赏和赞美。   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挑衅其他女人。   比如克里斯汀小碧池。   自从经过昨天的会面,尤妮丝便下了一个决定,从此以后只要是出席在卧室以外的场合,一律穿低胸装。   秀出波涛汹涌,为打击贫乳势力做出贡献!   克里斯汀完全当作没看见,始终沉默不语地站在一边,面容木然得像是一个死人。   尼克劳斯对于面前的局面也是束手无策,分明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却无法找到问题的关键出在哪。   饶是将他的情商和智商再翻一倍,他也猜不到眼前的两个女人竟然在为了胸的大小而暗中较劲。   神他妈离谱。 第46章 打了小的来老的   短暂的沉默以后,咳嗽声响起。   “所以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吧。”   尼克劳斯干咳两声,试图打破莫名诡异的气氛,眼底带笑:“尤妮丝小姐,您对我昨天的布局还满意么?”   他指的自然是昨天的舞会。   “委实说,确实超乎了我的想象。”   尤妮丝挑起一丝满意的微笑:“造势手段很高明,不仅圈了一大波钱,也将瓦伦蒂诺大公爵和美第奇家族推到了舆论的顶峰。接下来还可以借机继续联动,以便扩大势力。”   尼克劳斯对此早有预料,眼瞳里的笑意不变,随手抓来一份晨报,沿着桌面滑给了她:“这是今早的最新报道,除了诸国会盟以外,所有都是跟昨夜相关的新闻。”   尤妮丝瞥了一眼,挑起眉:“《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瓦伦蒂诺大公爵赢得决斗背后的秘密!》”   “看来这些人的都在纳闷你到底是怎么赢的呢。”   她随手翻过报纸,又是一愣:“等一下……勃艮第肾宝片?罗马强体剂?天竺壮阳草?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   尼克劳斯神情也有点古怪,耸肩:“八成是报社收了钱,替这些保健品商铺打广告。不过我得事先声明,这些鬼东西我可统统都没有吃过。”   “是么?”   尤妮丝脸颊微微泛红,狐疑地打量着他:“实际上我也很好奇,就凭你这幅身板,到底是怎么赢下骑士王的?”   “这就是我的秘密了。”   尼克劳斯笑着举起酒杯,随手晃了晃:“或者,你就可以理解为我吃了那些所谓的保健品,功力大进。”   尤妮丝满脸信你有鬼的表情。   “说了那么多,关于我们的结盟,您意下如何?”   尼克劳斯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眯起眼睛:“究竟是到此为止,还是继续狼狈为奸下去?”   “您的修辞真是贴切呢,公爵殿下。”   尤妮丝鲜艳的红唇抿成一线,眼神魅惑至极:“如果我想终止结盟的话,今天我就不会亲自来了。”   尼克劳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颌首。   截至到目前为止,一切的事态进展都没有失控,让他有种躲在幕后操纵大局的感觉。   “不过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条件哦。”   尤妮丝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暗示他什么:“我最讨厌不守信用的男人了。”   尼克劳斯脸色一僵,只能点头。   克里斯汀在旁边暗中观察,心想八成有猫腻。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   尤妮丝蹙起眉,突然说:“关于诸国会盟,我觉得很有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   尼克劳斯骤然警觉起来,脑海里的神经紧绷:“说下去,什么情况?”   “这一次,亚瑟·潘德拉贡并没有出现。”   尤妮丝颇有深意地抬起眼睛瞥他,声音里透着一丝猜疑:“代表不列颠出席会谈的,居然是圆桌骑士团的首席骑士,兰斯洛特。”   果然如此!   尼克劳斯深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也终于在心里落下了实锤,握着酒杯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砰!   巨响声打破了大厅里的寂静,仿佛雷霆响彻天际。   尼克劳斯在沉思中难免被吓了一大跳,右手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液差点洒出去。   “什么鬼?”   他满脸诧异,只觉得那个声音不像是礼炮。   克里斯汀几乎在同一时间转身,沿着敞开的大门眺望,仿佛视线洞穿淅沥的雨幕和无数建筑,落到最远处的地方。   “殿下,一千米以外有人在战斗。”   她碧绿的眼瞳里浮现出一丝阴冷的杀意:“从十六个一阶,三个二阶,以及一个达到了第三阶段门槛的魔法使。因为距离太远,我无法从命理的波动上判别身份。”   这个时间点,竟然就近发生了如此意外的情况。   尼克劳斯沉吟片刻,眼瞳里仿佛闪烁着刀锋般的寒光。   “公爵殿下。”   尤妮丝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有意无意地说:“事情可以慢慢谈,我的时间很多,并不着急。如果你想去看一眼的话,不必顾及我的感受。”   那个瞬间,尼克劳斯抬起了眼睛。   “多谢谅解。”   他饮尽杯中的残酒,霍然起身:“克里斯汀,走了。”   ——   小巷里的战斗已经演变的愈发激烈,莫德雷德也陷入了从未经历过的苦战之中。   碎裂声响起,仿佛巨石在崩塌!   莫德雷德染血的面容闪过一丝戾气,双手倒握的钢铁大剑轰然插到地底,迸发宛若地壳运转般的巨大轰鸣!   她红着眼睛低吼,纤细娇小的躯体里倾泻出一股惊涛骇浪般的磅礴劲力!   以剑刃的贯穿的大地为界限,由青石堆砌的小路宛若被一股蛮力连根拔起,无数破碎的石砖泥土朝着天空迸射,仿佛海浪停滞在半空停滞了瞬间!   劲力如狂乱的涟漪般席卷,轰然扩张!   三个灰袍信徒躲避不及,猝不及防之下被震伤了肺腑,嘴里喷出鲜血。   莫德雷德乘胜追击,以迅捷的身手突袭向前,宛若飞檐走壁般踩着频临坍塌的墙体跃起,斩落势如暴风的一剑!   砰!   分明是剑刃破空,却发出炸裂般的声响,只能看到空气里一道冷厉的寒光闪烁!   纯粹的速度和力量,没有任何的技巧可言!   几乎在一瞬间,三个灰袍信徒被拦腰斩断,连为一体的骨骼竟是硬生生断裂!   莫德雷德灵巧的落到地面,以半跪的姿势稳住重心,一道浓稠如墨般的鲜血飞溅到她的侧脸上,也染了她的发丝。   她在竭力喘息,仿佛耗尽了太多的体力。   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她,冰冷的呼吸宛若阴风般拂过脖颈,令人毛骨悚然。   莫德雷德眼瞳骤然扩散,只觉得颈后的肌肤宛若变得溃烂,发出腐蚀般的声音。   事实也正是如此,她仿佛受到了诅咒,白皙的脖颈后已然是一片焦黑,仿佛经过了烈火烧灼,甚至腐蚀到了骨骼!   光照会的黑魔法,最惯用和擅长的手段便是诅咒。   防不胜防!   “去死!”   莫德雷德嘴角裂开一丝狰狞的弧度,踩着铁靴的足底骤然逆转,以惯性牵动整个身体向后转身反击!   寒光乍现,鲜血淋漓的大剑以殊死一搏之势刺出!   灰白色的影子被大剑贯穿了,仿佛因剧痛痉挛了一下身体,垂下了脑袋。   莫德雷德仿佛杀红了眼,不依不饶地顶着他的尸体疾奔,最终撞到了一面坚硬墙壁上,将他彻底钉死。   细雨还在下,她素白秀美的面容上混合着雨水和鲜血,看起来狼狈又凄惨,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劲。   真是可怕。   只是一个看起来蛮横的小姑娘而已,不料却掌控着巨灵神般的力量,简直就是翻版的狂战士!   至此,十六位第一阶段的魔法使全部阵亡。   真正致命的敌人却还剩下一个,还在虎视眈眈。   莫德雷德低头凝视着脚下,只见浑浊的雨泊里似乎倒影着一道扭曲的影子,灰白色的颜色宛若裹尸布般渗人。   那是最后也是最终的生还者,最难对付的敌人!   “不愧是圆桌骑士团的成员,即便只是末席,也强到了令我等需要全力以赴的程度。”   为首的信徒说,兜帽的阴影下传来嘶哑的嗓音:“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实力,可惜了。”   莫德雷德听不出他到底是真情或者假意,干脆当成了嘲讽,不屑地吐出了一口血沫。   刚才的战斗里,她受了很重的伤。   为了赢和活命,她先是不计一切代价的冲阵杀敌,击毙了两位第二阶段的敌人,代价是自己也身负重伤。   背后的铁甲被匕首划开了一道十字,脊柱右侧受到刀伤,足有半公分深。   除此以外,她浑身还受了很多或大或小的伤。   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   令人心情沉到谷底的问题在于,她的魔力已经空了。   莫德雷德觉醒龙血和构架命理是在半年内完成的,也就是说她在成为一阶魔法使不久以后,便得到了晋升。   速度虽快,也有缺点。   她的命理太过简单粗暴了,世界上如此纯粹的能力不是没有,但是也少之又少。   简单的说,莫德雷德的命理就是夯大力。   舍弃了一切,追求极致的暴力!   这样的命理好处和坏处都很明显,她经常可以一剑摧毁半条街,也能够三拳两脚打爆一栋建筑,完全就是披着人皮的狂暴怪物。   可惜遇到那些莫名其妙的能力,她就束手无策了。   譬如现在。   莫德雷德脸色诧异,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束缚了,竭尽全力也动弹不得,仿佛灵魂囚禁在了黑暗里。   她娇小细致的躯体颤动起来,宛若挣扎。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为首的信徒说:“光照会的诅咒非比寻常,只要术式没有解除,哪怕施术者死亡,也能由同样精通此诅咒的人进行操作,或者改变。”   他从袖子里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指尖亮起了森然灼热的火焰:“只要以命理稍加改动,它就可以叠加各种效果,比如迷幻,禁锢,或者燃烧。”   莫德雷德咬牙切齿,很想拔剑砍了他,可惜做不到。   即将被火焰焚烧而死,凄冷的寒意却在脊背后弥漫,伴随着浑身无处不在的伤口疼痛,让她额角流下了一滴汗。   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森白的火焰在燃烧。   轰!   突然间,有声音响起。   莫德雷德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以及一道由远及近的,蒸汽机的咆哮!   是他……   这个时间和地点,绝对是母后来了! 第47章 暗藏的杀机   有那么一个瞬间。   小巷里的雨似乎悬停在了半空中,因骤然扩散的阴森杀意而震颤,破灭成漫天的细碎水花。   莫德雷德愣住了,染血的秀美面容闪过一丝始料未及的错愕,也忘记了挣扎。   灰袍的首领微怔,只觉得一股凛然的剑气在雨幕里凝聚,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够吹袭而来,令他体表泛起一丝毛骨悚然的寒意。   砰!   巨响声响起,一堵墙壁被轰然撞塌,迸射碎石瓦砾。   烟雾尚且在雨幕中弥漫,轰鸣声响起。   只见一辆漆黑的礼车颠簸着冲出来,厚重的车前盖赫然已经撞得干瘪下去,唯有两根铁管喷吐着浓密的蒸汽云,简直像是发了狂的野兽。   见鬼,整个罗马城只有波尔金家族的礼车是纯黑的!   灰袍首领低声咒骂,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因为穿着白色礼裙的背棺少女半跪在车顶,投来了盛烈又凌厉的一瞥!   “克里斯汀,交给你了。”   尼克劳斯微笑着松开了刹车,面容浮现出一抹浓郁的热情,放任失控的礼车轰然撞向前方。   “——狠狠给这家伙一点教训,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在谁的地盘上撒野!”   灰袍首领抬起头,兜帽下的眼瞳似是有鬼火在燃烧,只属于第二阶段的命理完成构架。   只是瞬间,他从衣袍下探出的右臂枯萎下去,仿佛血肉在千万年的风化里脱落,只剩下森然的白骨!   又是一声巨响!   尼克劳斯只觉得车身剧震,方才发现此人竟是以徒手顶住了干瘪的车前盖,试图用蛮力抵抗整辆车的冲撞力!   蒸汽机悲鸣,浓雾般的白汽狂涌而出。   尼克劳斯狂打方向盘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礼车被逼停,巨大的惯性仿佛天旋地转一般,令人迷失。   只不过,他唇边却流露出一丝微笑。   因为骑士姬从天而降!   早在礼车失控的瞬间,克里斯汀便纵身跃向天空,宛若蝴蝶般轻灵的旋转,背后的铁棺轰然开阖!   恍若地狱的大门轰然洞开,无数恶鬼嚎哭般的悲鸣声重叠在一起,近乎汇聚成了怨恨的长河,奔流在虚空中。   “钢铁啊!”   她人轻声念诵,声音冷硬得宛若刀剑碰撞:“--汝乃神威,化作吾剑!”   随着阴冷的气息在雨幕里狂涌,漆黑的铁砂之潮在赫然在掌心盘旋,仿佛经过了烈火和铁锤的锻打,凝练成一柄粗砺狂放的巨剑!   “钢之亡骸?”   灰袍首领正被失控的礼车顶到墙角,眼看着她的命理构架,失声开口:“塞巴斯蒂安家的族人?”   剑刃破空的声音代替了少女的回答。   只见一道流星般的寒光从半空中袭来,随着少女轻巧的影子落下,仿佛掀起了狂风的呼啸!   灰袍首领咬着牙抬起了自己的右臂,森白的骨骼疯狂增殖,仿佛瞬间膨胀了几倍,试图借此挡下她的一击。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透着一丝阴冷的剑刃寒光闪过,徒留下隐约的残影渐渐消散在风中,仿佛无坚不摧!   灰袍首领呆滞当场,看似坚硬如铁石的右臂被整根斩断,飞向了半空!   匪夷所思,这就是顶级四阶的力量。   而且尚未用出全力!   克里斯汀颇为轻松的落到地面,细长的高跟鞋卡在青石砖的缝隙里,恰巧维持了身体的平衡。   她握在掌心的粗砺巨剑震动轰鸣,以绝杀之势向前刺出一剑,刹那间仿佛击穿了空气,迸发可怖的爆响!   鲜血喷涌在半空中,染红了雨幕。   灰袍首领只是坚持了不到五秒,便被钉死在了墙壁上,毫无反抗之力。   “克里斯汀,留他一条狗命。”   尼克劳斯谨慎地抬腿下车,迈过废墟里的满地碎石,捂着发青的额角:“这家伙的价值很大,别让他死掉,待会儿我有很多话想问他。”   他心里暗叫晦气,刚才在礼车的剧烈晃动里,不小心撞得了好几处伤口。   他妈的,下次再也不这么疯了。   “明白,殿下。”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握着剑柄,以睥睨的眼神望着面前垂死的敌人,淡淡地说:“我可以将铁砂在他体内溶解,借此控制他的行动。”   “那就这么做。”   尼克劳斯长舒了一口气,回头抬起眼瞥她,眼神不爽:“别给他好受,这家伙害得我头都撞青了。”   克里斯汀闻言,眼瞳微寒。   她握在手里的粗砺巨剑颤鸣起来,轰然分解成了漫天悬浮的铁砂之潮,继而在精密的操控下聚敛,沿着敌人胸前的贯穿伤钻了进去。   灰袍首领发出一丝痛呼,仿佛承受着万蚁噬心般的痛苦,包括胸腔在内的四肢百骸尽数被铁砂塞满。   动弹不得。   大概是操控咒术的人被重创,诅咒也被解除了。   少女骑士踉跄倒地。   方才的战斗里,莫德雷德始终被定格在原地,默默忍受着鲜血和体力流逝的折磨,颈后的烧灼感几乎令她痛得昏厥过去。   尼克劳斯走到她面前,叹息着蹲下身体,伸手将她扶到了自己的怀里。   “喂,没事吧?”   他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母……后?”   莫德雷德紧蹙着眉,秀美苍白的小脸似乎扭曲起来,因为沾染了血雾而显得有些狰狞。   即便被他抱在怀里,也有些微微颤抖。   “乖孩子,叫爹。”   尼克劳斯望着她遍体鳞伤的模样,多少也觉得有点心疼:“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人都是哪来的?”   “兰斯洛特。”   莫德雷德缓了口气,艰难地睁开一线眼瞳:“兰斯洛特那家伙和摩根那个贱女人……试图谋反。”   尼克劳斯心说事情便如他所预料的一般,丝毫不差。   “兰斯洛特,暗中串通光照会。”   莫德雷德扯动嘴角,无力地倚靠在他怀里:“他们目标不止是诸国会盟,而是……”   那个瞬间,她说到最关键的地方,表情变了。   “母后,逃!”   她用唇语说,眼瞳里满是惊悸!   尼克劳斯心底泛起一股深陷绝境的颤栗,危机感从背后直窜神经中枢!   遍体生寒!   几乎在同一时间,灰袍首领的兜帽被风吹落,暴露出唇边的诡秘微笑,被钉死在墙上的身体却骤然变得红热!   旋即,满地横陈的十八具残尸也被烧红,仿佛躯壳里流淌着灼热的熔岩。   “殿下!”   克里斯汀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凉了一大半,骤然转过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狂风吹来,撩起她白金色的长发。   只见十九具尸体轰然膨胀,苍白的肌肤被高温烧灼得红热干裂,仿佛岩浆即将突破地壳的表面,遍布狰狞可怖的裂隙纹路!   若是爆炸,整个巷子里的人都会死!   危机的最关头,尼克劳斯抬起了眼眸,瞳孔深处赫然浮现出四分五裂的血丝! 第48章 光照会的秘密   爆炸的程度未知,范围锁定在小巷的废墟里。   这里会被十九具爆炸的尸体彻底毁灭,因为所处的空间太小,就算找到合适的掩体,也难逃尸骨无存的下场。   除非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能够逆转局面!   尼克劳斯瞬间下定决心,锐利的眼眸里汹涌四起,赫然浮现出愤怒猩红的血丝。   仿佛荒凉破败的世界重现,视界里的景象歪曲成斑驳的乱象,唯有无数道纵横交错的裂隙在蔓延,宛若贯穿了真实和虚假的界限。   猩红夺目,遍地尽是死亡!   十九具尸体膨胀龟裂,宛若熔炉般酝酿着恐怖的高温,在巨响声里轰然炸开!   焚风热浪扑面而来,裹挟着毁灭性的冲击波咆哮,宛若涟漪般扩散,迸发震耳欲聋的可怖轰响。   墙体被炸成废墟,破碎的石砖崩裂四溅!   时间宛若陷入泥沼般的寂静,尼克劳斯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因爆炸而颤动,耳膜近乎被震碎,似乎流下了血。   他强忍着脏器被压迫般的不适感,抬起氤氲着血泪的眼睛,朝着遍布在虚空的裂隙挥出一拳!   砰!   碎裂的声音响起,宛若巨石在坍塌,又似乎玻璃四分五裂,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回荡不休!   像是徒手击碎了世界。   尼克劳斯挥拳并没有太多的劲力,却轻而易举贯穿了扑面而来的毁灭冲击,并以摧枯拉朽之势碾碎了它,释放出一股近乎无匹的破坏力!   恍若青铜古钟的破碎轰鸣回荡,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冲击波停滞了瞬间,仿佛遭到了千百倍的巨力碾压,悲鸣着溃散了。   直到最后,宛若皇帝下达了死亡的敕令。   十九具尸体被炸得尸骨无存,除了周围的建筑坍塌了以外,只留下了满地的焦黑痕迹。   尼克劳斯眼眸里血色更盛,随手捻熄了一道残留在虚空的火焰,右臂竟然丝毫都没有受伤!   “殿下?”   克里斯汀本想以命理施展剑术,最起码也能切开一定范围内的冲击,此时却愣住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尼克劳斯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望着雨泊里的倒映,瞥见了自己的一双猩红色眼瞳。   那双眼睛还在流着血,视界里的猩红景象如时光回溯般褪去,不仅是遍及万物之所的可怖裂隙,还有陷入地狱的窒息感。   很奇妙的感觉,他死了,也可以让万物去死。   大家一起死。   莫德雷德已经昏厥过去,倒在他略微僵硬的怀里。   尼克劳斯愣了很久,抱着怀里的少女,竟然笑了。   “殿下,您怎么了?”   克里斯汀背后的铁棺合拢,宛若恶鬼般的咆哮声隐没无踪,神情困惑。   “没事。”   尼克劳斯摸了摸眼角,触碰到几滴温热的血液:“你还记得弗拉梅尔导师说过的灵性寄宿么?”   克里斯汀不明所以地点头。   “我只是知道这玩意到底能干什么了而已,说起来挺有意思的,用处很大。”   尼克劳斯将怀里的少女拦腰抱起,染着血迹的眼瞳似笑非笑:“而且实话说,我觉得我现在都能接下你的剑了,你相信么?”   克里斯汀想了想:“从理论上来说,这不可能……但是我竟然有些愿意相信的冲动。”   “相信我吧,克里斯汀。”尼克劳斯耸耸肩。   “殿下。如果是灵性寄宿的话,或许会给你带来一些好处,但是我并不建议你继续用。”   克里斯汀犹豫了一下:“您越是使用这些能力,就会对它越依赖。到最后若是真的被圣遗物选择,那么很有可能是它吞噬你,而不是您驾驭了它。”   尼克劳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是眼下的困境还没有解决,也没心思去考虑以后。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也要一口一口吃。   解决不了现在,就没有未来。   “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一些。”   尼克劳斯低头,望向怀里的少女,叹了口气:“她的伤势怎么样?”   克里斯汀知道他没听进去,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还好,脏器受到了一些震荡。其他的都是一些外伤,只是魔力亏空得太厉害,需要休憩一段时间。”   无论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的女儿。   这一层关系架着,尼克劳斯即便觉得怪怪的,也依旧将怀里的毛孩子当成了自己人。   俗话说,打了小的,就要老的出马解决。   他吐出胸臆间的烦闷气息,心里动了一点杀意,环顾着四周炸成粉碎的残尸:“这些家伙都是什么来头?莫德雷德好像叫他们……光照会?”   “是的,光照会。”   克里斯汀罕见的凝重,低声说:“这是一个已经成立将近十个世纪的秘密教会,历史已经很悠久了。最初由一批号称西方大陆最具智慧的人联手创立,目的是为了探究世界最终极的秘密。”   “最终极的秘密?”   尼克劳斯愣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邪教言论,碍于您特殊的身份,我以女仆的身份跟您讲这些,是莫大的僭越。”   克里斯汀顿了顿,眼瞳深处闪过一丝隐藏得很好的仇恨和杀意:“按理来说,我说了这些,就要被宗教裁判所的人绑在十字架上,烧成灰烬。”   尼克劳斯明白她的意思,所谓的特殊身份,无外乎便是教皇之子。   只不过一提到宗教裁判所,她依旧控制不好自己。   毕竟那是将她全家都绑在十字架上烧死的组织,也是她毕生都要复仇的死敌。   “世界最终极的秘密,也就是弥赛亚圣教的谎言。”   克里斯汀抬起被雨水淋湿的睫毛,眼瞳沉静:“包括龙血、命理、魔法以及圣遗物的起源,人类为何会存在,世界的最初是如何形成,神是否真的存在……”   “光照会宣称,弥赛亚圣教隐瞒了这一切,并以谎言缔造了一个伪神权的时代。”   她说:“而真正的秘密,早已经被教团掌控。”   巨大的惊悸在心里炸开,尼克劳斯眼瞳微微一缩,仿佛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在心里弥漫。   “光照会,就是弥赛亚圣教的死敌。”   克里斯汀说:“无论您是否接受,他们也是您的死敌。” 第49章 今晚我们去逼宫   风雨摇曳。   圣天使堡的大门轰然洞开,仆从们抬着一个担架走进来,上面赫然躺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孩。   尼克劳斯在最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严肃的问题,脸色绝不怎么好看。   从一千米之外的地方赶个来回,实际上用不了太多时间,可惜随行还带了一个伤员,竟是费了半个多小时才从战斗结束的小巷里赶回来。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多,他怕计划来不及。   克里斯汀贴心地为他撑着伞。   尤妮丝喝着咖啡坐在大厅里等待,修长纤细的双腿交叠,无聊地踢着一双高跟鞋。   见此情景,她有点愣。   直到仆从抬着担架离去,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尤妮丝小姐,久等了。”   尼克劳斯踏入大厅里,随手解开了上衣的领口,长舒了一口气:“发生了一些小情况,我儿子被人打了。”   尤妮丝眨了眨眼睛,明白了。   “圆桌骑士团末席,莫德雷德?”   她挑起眉:“你跟骑士王的孩子?”   “名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虽然我跟莉莉还没有合法的婚姻,但是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尼克劳斯如今倒是也不怕调侃了,脸皮厚如城墙。   “被谁伤的?”   尤妮丝随口问,又望向他的眼睛:“还有,公爵殿下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眼睛的事情暂且不提。”   尼克劳斯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拭着眼角被血液和雨水混合留下的痕迹:“尤妮丝小姐,你知道光照会么?”   “你的意思是,莫德雷德是被光照会的人所伤?”尤妮丝不禁眯起了眼睛。   “看您的表情,您也知道这些人?”尼克劳斯浮现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像是发现了意外的惊喜。   “何止,我们美第奇家族还跟他们打过不少交道。”   尤妮丝撇嘴:“不瞒您说,我的曾祖父就是死在光照会的诅咒之下,晚年的生活备受折磨。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我曾祖父当年是弥赛亚圣教最忠实的拥趸,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红衣主教。”   尼克劳斯觉得事情不只如此,随意拉开一张座椅坐下,伸了个懒腰:“所以他就被暗杀了?”   “也不完全是。”   尤妮丝说:“我的曾祖父还是一位激进派,主张全力对外施压,曾经组织了无数次对邪教的镇压。”   尼克劳斯浮现出了然的神情。   “也难怪了。”   他说:“我对光照会虽然不了解,但是他们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出现,让人直接联想到一个种可能就是,他们打算破坏诸国会盟。”   这是最简单的答案。   若是以弥赛亚圣教主导的诸国联盟达成,西方大陆就会在明面上达成和平,并且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纵然内斗难免,但是外人也别想挑拨离间。   东方暂且不提,西方大陆首当其冲要受到打压的,便是以邪教为命的光照会。   那个时候,弥赛亚圣教的地位再一次水涨船高,光照会的一切活动都会被打压,甚至可能遭到血洗。   尼克劳斯站在光照会的立场考虑,绝不会让诸国会盟顺利进行下去,必然会变着花样搞破坏。   实际上,光照会也是如此做的。   “这是我之前整理好的情报,有关不列颠权力内斗的情况整理,看了以后你应该会对目前局势有所了解。”   尼克劳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便笺,沿着桌子递了出去:“情报共享,结盟的好处之一。”   尤妮丝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抓起桌上的便笺,以灵巧的手指把它舒展开:“看样子公爵殿下暗中的动作不少啊,居然都已经挖得这么深……”   说到一半,她眼神诧异:“等一下,不列颠目前的实际掌权者居然是摩根·潘德拉贡?”   “不单是如此,这次随行的圆桌骑士团,除了莫德雷德以外,全部都是摩根的人,而且私通光照会。”   尼克劳斯叹了口气:“所以你应该明白,莫德雷德为什么在离圣天使堡一千米的地方被人袭击了吧?”   “亚瑟·潘德拉贡想通过莫德雷德向你求援?”尤妮丝想到了最差的可能。   “就是这样,没想到兰斯洛特这个二五仔居然已经堕落到了如此地步,连自己人也要下死手。”尼克劳斯耸了耸肩,满脸不爽。   “既然如此,骑士王为什么还要来到罗马?”尤妮丝大概想不明白。   “你问的问题也是目前我想知道的,我想莉莉应该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让她不得不来。”   尼克劳斯双手交叠抵在桌面,十指穿插在指缝间,拖住了下巴:“好在莫德雷德的受伤这件事,已经让我们提前收到了风声。”   “那么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尤妮丝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若是让兰斯洛特代表不列颠的立场,那么今天会谈,很有可能会出大问题。”   “我当然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尼克劳斯抬起眼眸,猩红的血丝若隐若现:“说句实话,我想锤这个二五仔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有机会。”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公爵殿下有办法?”尤妮丝终于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   “只要您肯配合。”   尼克劳斯挑起诡秘的微笑:“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把兰斯洛特锤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回答他的,是短暂的沉默。   “好啊。”   尤妮丝抬起下巴,宛若女王般高高在上:“既然公爵殿下想玩,那么我们美第奇家族就有底气奉陪。我们做生意的,看人和时机的眼光,往往最准。”   “哪怕洪水滔天?”   尼克劳斯轻声问。   “或者万丈深渊。”   尤妮丝抬起细致的手,白皙的中指戴着一枚精美的戒指,朱唇轻启:“以这枚戒指誓,美第奇家族全力支持公爵殿下的一切活动。”   “从此以后……”   她停顿了一下:“我们荣辱与共。”   尼克劳斯笑容更加浓郁,轻轻跟她击掌。   啪!   “克里斯汀,去帮我准备一件最好的礼服。”   他宛若掌控了金钱和权力的天枰,以阴谋诡计玩弄着遮天的大幕,渐染猩红的眼瞳里浮现出一丝嚣狂。   “——今晚,我们去教皇宫。”   克里斯汀微微俯首:“教皇宫?”   “是的。”   尼克劳斯闭上眼睛,声音如铁石般冷硬:“教皇送来的那封信帮我带着,今晚我们去……逼宫!” 第50章 我想跟你谈条件   尼克劳斯乘着礼车赶往教皇宫,已经临近傍晚。   苍穹覆盖着铁幕般的阴霾,并没有夕阳坠落的余晖,只剩铅灰云层在狂风席卷下翻滚,汇聚成龙卷般的漩涡。   电闪雷鸣。   隔着车窗外张望,漫天的雨滴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   尼克劳斯收回探向窗外的视线,神情不复昔日的慵懒和散漫,而是变得阴郁寒冷,仿佛暗藏锋芒。   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他照旧穿着黑灰色的修身礼服,只是披了一件漆黑的军用大氅,气质上看起来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就像是心里燃烧着一团火。   “殿下,你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驾驶座上,克里斯汀专注地开着车:“以前从来没见到您这个样子,哪怕您被女人甩的时候。”   一刀砍下,快准狠。   尼克劳斯什么都没说,只是回头瞥了一眼后车座上的昏迷少女,看到她在深眠时紧蹙眉头的样子,神情微沉。   经过检测以后,莫德雷德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因为魔力亏空过度暂时还不会醒来,外伤已经处理完了。   圣天鹅堡现在已经不安全了,天知道光照会接下来会不会继续搞恐怖袭击。   因此,莫德雷德也要一直带在身边,才能保护好她。   “我也不知道我的心情为什么会这么差。”   尼克劳斯心情有点乱:“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孩子,按理来说我不会为她感到愤怒。可是她是来找我求救的,在离圣天鹅堡不到一千米的地方遭到劫杀。”   他吐出胸臆间的一口浊气:“虽然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是她叫我母后。还有,在那几具尸体快要爆炸的时候,她让我快逃。”   “莫德雷德是一个好孩子。”   克里斯汀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从名义上来说,这也是殿下您跟骑士王的孩子。”   “跟那有什么关系?”尼克劳斯唇边微微扯动。   “您跟骑士王没有感情么?”   克里斯汀随口说:“不必隐瞒,我能看出来。哪怕您最近对人生的态度大有改观,但是当您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的时候,表现还是像以前一样。”   她顿了顿:“还是有点……邪恶。”   沉默里,尼克劳斯无声地笑了。   “你这是在活跃气氛嘛?”   他摇头:“方式有点僵硬,但是我心领了。”   “我只是不想让您感到太大的压力而已,如果措辞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您谅解。但是不得不说,自从亚瑟拔剑为王的消息传来以后,您就变得寝食难安。”   克里斯汀打量着他的侧脸,轻声说:“您现在看起来就已经有点憔悴了,需要休息。”   尼克劳斯默默地抬头,只见车窗玻璃里的倒影竟是如此陌生,凌厉的表象下似乎藏着疲惫,眼瞳里遍布血丝。   这次并不是灵性寄宿所带来的副作用,只是长久以来的精神疲惫。   “克里斯汀,你知道我现在想着什么吗?”   他用手划过水雾氤氲的车窗,画出一道饱含杀意的十字,宛若墓碑的斜影:“我现在只想把那群蠢货一个一个的锤死,然后……”   不等回答,尼克劳斯又回头看了一眼:“让莫德雷德心甘情愿的叫一声爹。”   电光闪过,少女安然沉睡。   克里斯汀减速停车,蒸汽礼车的震动从有到无。   “殿下,我们到了。”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象征着公义和真理的雄伟建筑屹立在视线的尽头,仿佛天国般庄严。   神圣的十字架在风雨里巍然不动。   尼克劳斯推门下车,毫不在意地踩在雨水里,向着宫殿的大门口眺望。   “克里斯汀,在车上等我。”   他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克里斯汀凝视着他的背影,似乎能看到他的决意,便如之前在决斗时一样,选择了信任。   “——殿下,我等你回来。”   ——   教皇办公室,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   这间有些年头的屋子并不算大,单调的装潢毫不奢华,完美体现出了主人的干练,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除了排列了满屋的书架以外,只有悬挂在墙壁上的漆黑权杖最为显眼,扭曲枯瘦如老树的枝干。   莫名的威严。   凭借着瓦伦蒂诺大公爵的和教皇之子的身份,尼克劳斯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宫殿的最内部。   教皇宫是枢机会的机要重地,但是沿途的重装骑士不会阻拦他,哪怕没有了象征着波尔金家族的徽戒,直接刷脸就可以了。   如今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曾经有一句名言,男人就是为了权力而生的物种。   而作为一个合格的权力者,就要学会利用一切。   “教皇陛下,晚上好。”   尼克劳斯站在房间门口,披着被雨淋湿的黑色大氅,凝视着房间尽头的背影:“我想,我们很久都没见了。”   亚历山大六世转过身,冷硬如铁石的面容透着一丝审视的意味,微微颌首。   “喝咖啡么?”   他淡淡地说:“想喝的话,自己去倒。”   很尴尬的气氛,分明是血浓于水的父子,见面时却没有多少嘘寒问暖。   反倒像是两个陌生人相遇。   “不必了。”   尼克劳斯摇头:“我今天的身份,并非是你的儿子,而是瓦伦蒂诺大公爵。”   亚历山大六世漠然地笑,缓缓落座在椅子上,抬起阴翳的眼眸:“这两者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前者会哭哭啼啼的寻求你的帮助,像是被邻居欺负了的软弱小孩,只能狼狈的回去找家长。”   尼克劳斯长舒了一口气,凝视着自己的吐息在寒冷的空气里凝结成雾:“而后者,大概会用各种阴谋诡计,来从你手里敲到一些东西。”   “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谈条件?”   亚历山大六世挑眉:“就凭你?”   “是的,就凭我。”   尼克劳斯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他悬挂在他头顶的权杖,指尖如刀锋般锐利:“我想跟你谈条件,然后借用一下这柄权杖,期限为……一天。”   那个瞬间,亚历山大六世表情变了。   弥赛亚圣杖,唯有历代教皇才有资格掌控的权柄,其本质并非是圣遗物,而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炼金器具。   它的内部镶嵌着无数个炼金矩阵,只要得到了允许的权限,便能以此调动整个教团的权力。   甚至,操控整个罗马! 第51章 你们会付出代价   温度似乎变得寒冷了几分。   纵然壁炉里火焰还在燃烧,噼啪作响。   亚历山大六世挑起眉,冷漠坚硬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玩味,终于是缓慢地坐在了座椅上。   “尼克劳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以手指轻叩桌面,习惯性地打着节拍:“弥赛亚圣杖那种东西的分量目前你还承担不起。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教皇的名讳以外,没人能承担得起。”   这句话说得很直白,也是拒绝的意思。   尼克劳斯并没奢望他能直接同意,倒也不怎么泄气,反倒低声笑了起来:“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要。”   亚历山大六世不为所动,就像是听到了小孩子的玩笑话,眼神似显嘲讽。   “教皇陛下,这封信是你派人送来的吧?”尼克劳斯微微一笑,伸手探到上衣口袋,取出了一封拆开过的信。   亚历山大六世瞥了他一眼,点头。   “那么我想请问,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尼克劳斯捏着手里的信封,分明声音轻柔,却有种对峙般的咄咄逼人:“您打算靠您这个不成器儿子,去推动一个偌大的诸国会盟?”   “有什么问题么?”   亚历山大六世淡淡地说:“我记得小时候你在阿瓦隆,跟骑士王的关系不是很好么?”   “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实不相瞒,我现在都怀疑您当年送我去阿瓦隆的目的是什么。”尼克劳斯看出了他在装疯卖傻,冷眼相视。   “别把世界想得太复杂,我会对你有什么目的?”   亚历山大六世漫不经心地说:“诚然,你小时候确实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在众多子女当中,我以你为傲。可惜这些年来,你自己断送了前途。”   “出于父爱,我给你地位和荣耀,但我总不能让我对你的栽培白费。”   他摆了摆手:“回去搞定骑士王,否则别来见我。”   “搞定骑士王,可以。”   尼克劳斯沉默一秒,抬起锐利的眼瞳:“把弥赛亚圣杖给我,否则免谈。”   亚历山大六世嗤声冷笑。   “尊敬的陛下,您应该知道光照会的信徒已经出现在罗马的中心城区了么?”   尼克劳斯冷声质问,声音压抑着情绪:“别告诉再装疯卖傻了,没人知道那群疯子究竟会做出什么来。他们已经控制了以兰斯洛特为首的不列颠阵营。”   “而你让我搞定的骑士王,已经被架空了。”   他说:“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莫德雷德在向我求援的时候遭到劫杀,就在距离圣天使堡不到一千米的地方!”   “与我何干?”   亚历山大六世仿佛毫不在意,随手拿起一支钢笔,在摊开的文件上批阅:“光照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自然有宗教裁判所来处理,不用你操心。”   尼克劳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最终摇了摇头。   “诸国会盟也会正常进行,无论不列颠真正的代表是谁,你搞不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亚历山大六世顿了顿,尖锐的笔尖落在空白的文件上,晕染漆黑的墨迹:“至于莫德雷德遭到截杀,确实需要公关一下。不过既然没死,而且你也已经帮忙解决了,问题也并不算很大。”   他为自己戴上了一副玳瑁眼镜,遮住了眼睛:“请问,还有什么问题么?”   尼克劳斯抿了抿嘴唇,释然地笑了。   “其实,我一开始就错了。”   他唇边的线条变得坚硬起来,眼神变得如出一辙的冷漠:“教皇陛下,跟您这种人我或许不该谈条件,我应该直接威胁您才对。”   窗外电光横过,瞬间照亮了沉睡中的城市。   亚历山大六世在电光的映照下,侧脸似显狰狞。   “跟我谈条件都不配,你又拿什么威胁我?”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声音嘲讽的意味渐浓:“尼克劳斯,你这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小时候让我觉得有用。”   尼克劳斯并未正面回答,只是叹了口气:“教皇陛下,说实话我对你很失望。”   仿佛大逆不道的发言。   “我原本以为您真的想要和平,但是我发现我错得离谱。无论是光照会还是弥赛亚圣教,想得到的东西无非都是利益,或者权力。”   他双手抱在胸前:“所谓的诸国会盟,其实只是你们联合起来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吧?”   亚历山大六世没有回答。   “很好,非常好。”   尼克劳斯微笑,后退了几步,踏到房间之外:“今天您会为您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我保证。”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重新回到了以羊毛绒地毯铺就的漫长甬道里,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他的嘴唇微动,仿佛在计数着时间。   大概不到十秒钟之后,微风流动的声音在寂静里响起,一团聚散无形的黑雾凭空具现。   办公室里,军靴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陛下。”   冷厉的年轻人从漆黑浓雾内走出,以恭谨的姿态半跪在地上:“刚刚财务部的枢机会主教传来消息……美第奇家族突然宣布抛售教团的股份。”   那个瞬间里,亚历山大六世放下了手里的钢笔,声音变得肃冷了起来:“具体的数额呢?”   修奈泽沉默了片刻:“以整个大陆为范围的大规模撤资……不需要数额,因为是全部。”   轰!   雷鸣声响起。   亚历山大六世霍然起身。   教皇宫的走廊里,尼克劳斯始终留意着办公室里的动静,终于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他顿住了脚步,只觉得背后投来的阴冷视线,仿佛能够将自己的心脏凿穿。   “怎么样呢,教皇陛下。”   他转过身,脸上浮现出热情洋溢的微笑,摊开的双手宛若流淌着金钱的瀑布:“我说过了,您会为您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   美第奇宅邸,暴雨滂沱。   随着雷声的响起,酝酿在漆黑云层里的雨水倾盆而下,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   “这天气真恶劣啊。”   尤妮丝出神地望着窗外:“让人不爽。”   她优雅地端坐在大厅尽头的椅子上,照旧是华美贴身的礼裙,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迷人。   一个小时之前,她做了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   有关命运,或者未来。   “小姐,我们真的要这么做么?”   安娜怯生生地问:“抛售教团的股票,这可是美第奇历代先祖都不敢做的事情啊。”   “那些老家伙不敢的事情,不代表就不能做。只是因为他们的软弱和无能,美第奇家族一千年才会止步不前,甘愿成为一个钱口袋。”   尤妮丝端着高脚杯,猩红的酒液里倒映出她绝美的面容:“但现在掌权的人是我,我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   “可是家族里的那些长辈们或许……”   “不用管他们。”   尤妮丝眼瞳里流露出小狐狸的狡猾和妩媚:“之前我孤立无援,或许还要忌惮他们几分。但是现在既然跟尼克劳斯·波尔金达成了结盟,自然会有人替我收拾他们。”   安娜一惊:“您的意思是?”   “一位第四阶巅峰的魔法使够么?”   尤妮丝挑起完美的笑容,踩着高跟鞋站立起身,打了一个响指:“安娜,传我的命令下去。”   “凡是美第奇家掌控的教团股份,全部给我抛!抛到一分钱都不剩!”   她顿了顿:“以瓦伦蒂诺大公爵的名义!” 第52章 永无止境的疯狂   罗马城内的经济市场彻底炸开了锅。   随着美第奇家大手笔抛售教廷股份的消息爆出,城内的各大商会和金融世家皆是收到了风声,集体陷入恐慌和被雷劈的状态里。   仿佛天塌了一样。   对于不少投资了教廷产业的富豪们而言,这个噩耗如同瘟疫一般蔓延,短短十几分钟内就传遍了整个圈子。   弥赛亚圣教的股份一跌再跌,过不了多久就会牵连到整个西方大陆的产业链。   可想而知,一场经济的风暴已经在酝酿。   不仅是教团的声望和地位受到波及,很多人都会因此倾家荡产,从天堂摔到地狱。   今后的情况便是教团信誉大跌,其下百分之九十的产业分崩析离,大规模资金供给被迫中断,所有的项目和计划无限期搁浅,内部人心惶惶。   甚至连遍及整个大陆的教堂都会被迫关停,不再有信徒组织膜拜,未来也是一片萧条。   弥赛亚圣教的根基,竟然在动摇!   “这简直就是……洪水滔天!”   隶属于教团的一位财务部主教低声呢喃,眼瞳剧烈颤抖着,仿佛难以置信:“美第奇家族难道疯了么?他们家族目前的家主是谁?”   另一位红衣主教叹气:“尤妮丝·美第奇,那个新上任的十九岁小姑娘。”   财务大臣很迷茫。   因为职务原因,他跟前任美第奇家主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最近因为忙得焦头烂额,并未关注贵族圈里的大事。   “老家主死后,美第奇家已经改朝换代了,再也不是之前我们熟悉的样子。”红衣主教摇头。   “不管换成了谁,钱总是要赚的吧?”   财务大臣感到十分费解:“我在财务部任职四十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跟钱过不去的人!”   “有啊。”   红衣主教沉默一秒,幽幽地说:“不缺钱的人,当然跟钱过不去了……你觉得美第奇家族,会缺钱么?”   财务大臣一时语塞。   “总之当务之急是如何挽回损失,以及劝阻美第奇家族停止他们疯狂的行为。”   红衣主教说:“顺便一提,这次美第奇家族抛售教团的股份并非以尤妮丝·美第奇本人的名义。”   “那还能是谁?”   “尼克劳斯·波尔金。”   红衣主教的表情也有些奇怪:“我们亲爱的瓦伦蒂诺大公爵殿下。”   沉默了良久以后,财务大臣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的教皇陛下……还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一辆加长版的礼车在赶往教皇宫路上,厚重的车前盖上赫然刻印着美第奇家族的族徽。   “真是大逆不道!”   德高望重的老人神情愤然:“尤妮丝·美第奇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公然抛售教团的股份!”   这位老人是前任家主的胞弟,半辈子的心血都投入了家族的产业里,原本是最有希望继承美第奇之名的男人,可惜却在半途遭遇滑铁卢。   事实就是如此,每个副手都觉得熬到正主死了以后,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继承一切产业。   不料每次都会蹦出来几个拦路虎。   那个十九岁的小姑娘确实有点手段,可惜只能暂时压住他,并不能罢免他的实权。   如今忍耐了许久,老人终于迎来了翻身的机会。   “尤妮丝·美第奇是自己葬送了自己。”   另一位老者说:“原本她手里握着太多美第奇家族的污点和证据,我们元老会拿她没什么办法,但是如今家族已经出现了致命的危机,我们可以一致投票罢免她。”   “是的。”   又有人说:“前提是我们要先安抚教团的怒火,否则美第奇家族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为首的老人微微颌首,很满意现状。   可能美第奇家族会因为今天的动荡产生危机,但是只要能让他担任了家主之位,一切都不算什么。   就在此时,司机却骤然减速刹车。   砰!   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为首的老人失控前倾,头部恰巧撞到前排的座椅上,砸了个结实。   “怎么回事!”   他捂着额头,低声咒骂:“你这个月的工资减半!”   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因为包括司机在内,全车的人都已经傻了。   因为在教皇宫的门口,竟然还停着另一辆漆黑的礼车,沿途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穿着白裙的少女就站在前方,沉默地撑着一柄黑色的伞,任凭瀑布般的雨水从伞沿上滑落。   仿佛怀着决心和杀意,她踩着高跟鞋往前走,背着铁棺的窈窕侧影看起来如此阴冷,仿佛要来替什么人送葬。   “各位尊敬的大人,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克里斯汀轻声说,抬起了漆黑的伞沿,露出了一张素白冷漠的面容:“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们今天能够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这样的话,悲剧就不会发生。”   她闭上眼睛:“也可以减少一些牺牲和流血。”   礼车里,为首的老人吞了口唾沫。   “塞巴斯蒂安家的小姑娘!那个圣天鹅堡的小骑士,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仿佛明白了什么:“这一定是串通好的!尤妮丝那个小贱人跟外人串通好的计谋!”   其余的众人也毛骨悚然。   “这个小姑娘想干什么?”   有人说:“她想……杀人?”   “我们家殿下说过,罗马已经成为了战场。”   克里斯汀朱唇微动,轻柔的声音仿佛被风吹到了很远的地方:“鲜血与清洗,反动与变革,灾难或和平……都在一夜之间!”   “抱歉,你们已经太过腐朽了。”   她随手卸下了背后的铁棺,声音宛若刀剑碰撞:“请将这个世界,交给年轻人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里,一道扭曲的闪电划破苍穹,伴随着滚滚的雷暴轰鸣,回荡在城市的上空。   “以瓦伦蒂诺大公爵的名义。”   克里斯汀探出白皙细致的手掌,手边的铁棺在震动中敞开了一丝缝隙:“钢铁啊!”   “——汝乃神威,化作吾剑!” 第53章 从地狱直达天堂   教皇宫内,鼓掌的声音响起。   “很好,做得真漂亮,做得真绝。”   亚历山大六世面无表情地鼓掌:“尼克劳斯,从小我就没教过你有关这方面的东西,可惜你还是学会了。”   很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让人根本听不懂。   这位冷血铁腕的教皇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动怒,纵然面临着局面崩盘的危机,也依旧稳重如山。   尼克劳斯倒是明白他在说什么,耸了耸肩:“没办法,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波尔金家族男人,难道不应该天生就学会玩弄阴谋和权术么?”   历史上无数次血淋淋的事件证明,波尔金家族的男人或许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一种生物,因为凡是他们所在的地方,必将带来血雨腥风。   这跟血脉无关,只因家教传统和天性。   譬如书香门第总是会生出一些文艺骚情的后代,而军人世家大多都是一些铁血的硬汉。   至于波尔金家族,所诞生的就是权力的怪物。   “大规模抛售教团的股份,以此来威胁我。”   亚历山大六世双手撑着桌面,起身凝视着他,仿佛对自己所生出的儿子而感到陌生:“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没想到你居然连美第奇家族都已经暗中搞定了。”   “就在今天。”   尼克劳斯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比较有女人缘。”   “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您曾经对我说过……男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该不择手段,利用身边的一切爬上高位,届时所有的耻辱都会被荣耀洗刷殆尽。”   他认真地说:“纵有污点,也是荣光。”   “那你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   亚历山大六世冷冷地说:“这件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没人能够保得住你。你现在收手,或许还来得及,足够挽回绝大部分的损失。”   尼克劳斯以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他,似是想看到他的慌乱或者恐惧,可惜却一无所获。   这个男人,仿佛在给自己机会。   可惜尼克劳斯不想要。   办公室的角落里,修奈泽皱了皱眉,低声说:“陛下,之前美第奇家族元老会的人曾经传来消息,希望能够跟教团达成和解,并且商议如何挽回损失。”   亚历山大六世挑眉。   “那么现在呢?”   尼克劳斯听到他的声音,便笑了起来:“秘书先生,他们人在哪里?”   “死了。”   修奈泽沉默了良久:“凶手疑似是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目前已经被十字军总部列为通缉名单,被控制在教皇宫的一条街区以外。”   真是一个惊天的消息。   美第奇元老会半途遭遇劫杀,以全灭的结局收场。   尼克劳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眺望着窗外的雨幕,仿佛能够嗅到风里飘来的血腥气。   “哎呀,我们家的小女仆居然犯罪了?”   他笑了笑:“天呐,这委实有些难以置信,也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毕竟人家是一个第四阶的魔法师,可不是我一个普通人能管得住的。”   “不过她要是真犯了罪,也是罪有应得。”   尼克劳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要不然……陛下帮我捉拿她归案?”   “尼克劳斯,你已经把自己推向了地狱。”   亚历山大六世懒得废话,索性闭上眼睛:“我没有教过你这些,可是你却无师自通,甚至比我更狠。”   “人在绝境里,总要用点非常手段。”   尼克劳斯也不装傻了,幽幽地叹了口气:“越是一无所有的人就越是疯狂,更何况不把局面搅浑,又怎么能覆雨翻云?”   “那就准备好承受狂风暴雨的代价吧。要么从此万劫不复,要么在地狱里直达天堂。”   亚历山大六世说:“这一次,是你赢了。”   “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让美第奇家的小姑娘停止她自杀式的行为,并且将消息封锁在教皇国的境内,决不允许任何舆论的出现。”   他竖起一根手指,森然若戟:“包括损失,也要给我尽可能的挽回。”   尼克劳斯流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可以啊。”   他伸手,视线瞥向头顶上空的铁杖:“东西拿来。”   这大概是教皇国千年来最大胆包天的一次逼宫,公然跑到教皇宫里威胁当代的教宗,只能用无法无天来形容。   事实是,他成功了。   亚历山大六世以看渣滓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右手拉开办公桌的一扇抽屉,按下了暗格里的枢纽。   轰鸣声响起。   整个办公室震动起来,浮灰从墙壁的沿缝里簌簌抖落,洒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   尼克劳斯感受着来自地底的震动,微微眯起眼睛。   整个教皇宫看似一栋古罗马式的建筑,内部则是一个由炼金矩阵支撑起来的钢铁要塞,繁复庞大的结构契合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暗藏无数秘密。   传说罗马的下水道里分内外两层,最内部流淌着数十万吨的水银,以供炼金矩阵的运转。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弥赛亚圣杖,便是掌控着整个要塞的钥匙。   炼金矩阵被激活以后,它通体的漆黑色泽似乎泛起了神圣的辉光,竟是自主脱离了束缚,悬浮到半空中。   完全逆转了物理的法则。   修奈泽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弥赛亚圣杖被激活的模样,神情不由得凝重起来,眼瞳也被圣光照亮。   尼克劳斯抬头仰视着半空中的圣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向它伸出了手。   “——今天,它属于我了。”   于是,他仿佛握住了命运的咽喉。   ——   暴风雨被风席卷,淹没了寂静的长街。   尼克劳斯从教皇宫里走出来的时候,寒冷的风雨扑面而来,呼吸间也能感受到一股冷意。   他披着漆黑的军用大氅,手里握着象征着无上神权的弥赛亚圣杖,内心的傲慢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极致,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感觉。   但是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远远望去,肃冷的十字军已经包围了整条街道,隐约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   波尔金家族的礼车还停在原地,穿着白裙的少女站在风雨里,鲜血混合着雨水在脚下流淌。   局面僵持不下,毕竟没人敢对一个第四阶的魔法师出手,因为军部真正的高级军官还没有到场。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蒸汽鸣笛的声音响起,四面八方的都有警车驰骋在风雨里,迅速形成了第二层包围圈。   那些警车里,隐约有些强大的气息,大概是一些高阶的魔法师终于出动。   似是感应到熟悉的视线,少女便转过了头,漠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波动。   仿佛冰河解冻,又被雨水模糊。   信任却一如既往。   “真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尼克劳斯无声地笑笑:“真正的罪犯,可是我啊。”   他闭上眼睛,轰然砸落了手里的圣杖!   轰!   “他要发忿恨的日子,谁能立得住呢?他要发烈怒的日子,谁又能担当得起呢?”   尼克劳斯念诵着神圣的祷词:“他的忿怒如火倾倒,磐石因他崩裂。”   ——吾乃公理,吾乃道义! 第54章 今晚我带你去装逼   教皇宫在震动。   崩!   宛若铁石碰撞的声音回荡在城市上空,足以令天地破碎的伟力在酝酿,仿佛击碎了横空而过的闪电,也压下轰鸣咆哮的雷霆。   那是整个城市的底蕴,或者数千年来埋葬的力量。   亚历山大六世为自己倒了一杯热咖啡,凝视着褐色的液体在杯中震颤,泛起细密的涟漪。   “有人说,若是想豢养狮子就要先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这句话还真的一点都没有错。”   等到咖啡凉透了,他才端起来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我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已经被他反咬了一口。”   他冷笑,唇边线条嘲弄:“于是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养的是一条蛇,剧毒的蛇。”   窗外的电闪雷鸣还在继续,注定了今夜的不平静。   “陛下。”   修奈泽站在他背后,仿佛若隐若现的影子:“发自内心的说一句,我以为今天这种情况也在您的掌控之中,或者是您自己操控的。”   亚历山大六世放下了杯子,斜眼瞥他:“修奈泽,我有那么无聊么?”   修奈泽低头,脸庞藏在了黑暗里。   “波尔金家的男人,天生都有一股反叛的本性。我或许能猜到尼克劳斯有疯狂的一天,却没想到他疯到如此地步,连命都不要了。”   亚历山大六世眺望着窗外的雨幕,摇头:“我更没有想到,那个美第奇家族的小姑娘居然也会陪着他一起。”   “这或许就是殿下的神奇之处。”修奈泽说。   “可惜在这个混局里,他把自己推上了一条绝路。”   亚历山大六世淡淡地说:“如今他不可能再回头了,连我也已经保不住他。”   “这不正是您想要的么?”   修奈泽认真思考了片刻:“真正的绝境,要么从此堕入地狱万劫不复,要么绝迹重生直达天堂。”   “年轻人有魄力,也敢赌。哪怕洪水滔天或是万丈深渊,竟然也敢去试一试。”   亚历山大六世说:“冒着千夫所指的代价,他要么被碾压在历史的车轮下”   “要么创造奇迹。”   他起身,一袭神圣的月白披风鼓动,宛若天父临尘。   “——从此成为英雄。”   ——   万神殿,众人惊悸。   有那么一个瞬间,整个罗马城都听到了宛若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回荡在雨幕之间。   仿佛地下的巨大枢纽被启动了,庞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结构从沉睡里苏醒,震动的范围覆盖了全部的城区,宛若精密的机械般展开了运转。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庄严肃穆的大殿里,几位红衣主教们正在筹备着最后的准备,安排着随行的神父和侍从。   听到那个声音,执掌外交部的卡梅罗大主教愣住,捧在手里的文案摔到地上。   “这个动静是……弥赛亚圣杖?”   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仿佛难以置信:“教皇陛下疯了么?居然在如此要紧的关头启动了国土炼成?”   国土炼成,顾名思义就是以整个城市为基石,从而打造成的史无前例的庞大炼金矩阵。   毫不夸张地说,当你踏入罗马的瞬间,便相当于置身一个巨大的炼金矩阵里!   而国土炼成,本质上是一个最高级别的警备结界。   除非罗马城面临着被攻破或者毁灭的风险,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启动!   在诸国会盟进行的要紧关头,国土炼成矩阵一旦启动,指不定就会让人以为教团要准备开战了啊!   这是作死,作天下之大死!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梅罗大主教从震惊里恢复过来,怒吼咆哮:“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连个屁都不敢放么!”   一位老神父唯唯诺诺的低头:“主教大人,我们外交部又不是情报机构……”   卡梅罗大主教脸色铁青:“派人!立刻给我派人去教皇宫!我要知道教皇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脸就绿了。   因为蒸汽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车队驶过青石路面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见鬼,诸国的特使已经来了!   ——   轰鸣声达到了极致!   尼克劳斯站在暴风雨里,双手撑着象征无上神权的弥赛亚圣杖,宛若皇帝的意志从天而降。   他沉默锐利眼瞳里似乎倒映着电光,手里漆黑铁杖上赫然亮起了无数金色的纹路,恍若蛛网般纵横交错,流淌着华美的辉光。   那是印刻在弥赛亚圣杖内部的最高级炼金矩阵,以仅次于贤者之石的禁忌技术构成,乃是此世的一大奇迹。   仿佛致命的机关,牵一而动百。   在方寸之地的掀起了震动,继而扩散到整个城市的范围,令埋葬在地下多年的机械苏醒,无数齿轮契合。   罗马,活过来了!   尼克劳斯仿佛陶醉在即将苏醒的机械世界里,感受着暴风雨扑面的冰冷气息,再一次砸落了弥赛亚圣杖!   轰!   以铁杖的尖端为核心,圣金色的矩阵纹路拓展到地面上,以不可思议的频率进行着增殖,直至蔓延到雨幕里的大街小巷,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脏脏的下水道,还是高耸雄伟的教堂,亦或是破旧的贫民窟。   它由低处爬到高处,又沿着青石地砖的缝隙延伸,覆盖了城市里的每一栋建筑,仿佛能够点亮世界!   最终遍及万物之所!   此乃罗马的终极底蕴,弥赛亚圣教数千年来的技术核心,人类奇迹的国土炼成!   那一刻,生活在罗马城里的人都被奇迹所震撼。   惊呼声此起彼伏,传递到城内的每一处地方。   克里斯汀若有所思的低头,只见到脚下已然遍布着圣金色的纹路,神秘又瑰丽。   “圣哉,圣哉!”   尼克劳斯撑着弥赛亚之杖,肃冷的声音宛若回荡在苍穹之上:“愿我们在天国的父庇佑,以瓦伦蒂诺大公爵之名代行神权!”   雷霆轰鸣,漆黑的天空中电光氤氲。   那个瞬间里,包围了整条长街的十字军陷入了沉默,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视线锁定了不远处的男人。   就连蔓延在脚下的矩阵纹路都忽略了。   “美第奇家族元老会暗中私通邪教,试图挑动诸国纷争,大手笔抛售教团股票,其罪当诛!”   尼克劳斯踏向前一步:“神明所愿,贼人现已被荣誉骑士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歼灭。十字军与宗教裁判所理当各司其职……歼灭余党!”   黑白颠倒,仿佛以谎言遮蔽天日。   死寂的沉默里,十字军的军官们纷纷俯身行礼。   “——谨遵圣谕!”   尼克劳斯居高临下,眼看着漆黑如潮水般的军人俯下身,向他献上了最高的忠诚。   虽然他知道,这些人是臣服于教团或者神明。   并不是他。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爽了就行。   如今他便是执笔的人,掌握着至高的权力,要创造一个史无前例的新篇章。   计划通!   克里斯汀撑着伞从远处走来,路过的地方纷纷有人让开一条路,也无人制止。   前一秒钟她是罪犯,下一秒她的在军部的通缉令会被撤销,或许还会被授予荣耀勋章。   一切来自于瓦伦蒂诺大公爵的意志。   或者说以弥赛亚圣杖为代表的,神权的意志。   “殿下。”   克里斯汀来到他身边,轻声说:“您做到了。”   她白金色的长发在雨水里微湿,额前发丝也有些凌乱,一双碧绿的眼眸清亮如水,似是好奇地打量着他手里的漆黑铁杖。   “是啊,我做到了。”   尼克劳斯笑了笑:“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了权力前仆后继,冒着万劫不复的风险也要爬到高处……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他握紧了弥赛亚圣杖,仿佛抓着整个城市的命脉。   克里斯汀为他撑着伞,半边身体却被雨水淋湿,湿透的白裙黏着窈窕的曲线:“接下来我们去万神殿吗?”   “嗯,去万神殿。”   尼克劳斯解下自己的漆黑大氅,以轻柔的动作披在了她的身上,微微一笑:“不过你可不能就这样过去,你是属于我的女孩,总不能被别人看光了。”   几秒钟之前,他甚至能透过半透明的衣料,看到只属于少女的青涩身材和白皙肌肤。   很有些诱人。   “殿下。”   克里斯汀没有拒绝他的动作,抿了抿嘴唇:“我觉得您好像又有些不一样了。”   “掌握了权力以后,人自然不屑于在隐藏本性。”   尼克劳斯耸了耸肩:“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我,以前我不敢做或者没能力去做的事情,现在简直轻而易举。”   克里斯汀沉默了一瞬间,抬起眼眸:“殿下,那么您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电闪雷鸣之中,尼克劳斯眺望着风雨飘摇的城市,终于是抬起了漆黑的铁杖,踏下阶梯。   “我想做什么?”   他摇头失笑:“其实很简单啊。”   克里斯汀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眼神不解。   “我要做……”   尼克劳斯轻声说,声音在雷霆的轰鸣里如此冷硬,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威严:“——盖世英雄!”   克里斯汀一愣。   “走吧,克里斯汀。”   尼克劳斯说:“今晚我带你去装逼。” 第55章 各怀鬼胎的人们   万神殿,诸国会盟公开进行。   卡梅罗大主教站在大殿的正门口,远远望着长街尽头驶来的礼车,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他知道如今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内心深处已经狂喊了无数遍妈卖批,脸上却依旧带着标志性的礼貌微笑,仿佛恭迎诸位贵客的到来。   “妈的,真是坑爹。”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眼角微微扯动。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眼睁睁看着国土炼成的矩阵扩展到全城的范围,触目所及之处都是圣金色的繁复纹路,遍及视线里的每一处角落。   国土炼成的终极矩阵已经轰然启动,即使站在地面都能感觉到地底深处的机械震动,宛若怪物般发出隐约咆哮。   只要放眼望去,便能够看到积水在地面上震颤,泛起隐约的狂乱涟漪。   若是低下头的话,近乎就可以观察到大地上的尘埃抖动,仿佛在整个城市的范围里掀起了细微的共振,扩散到每一栋建筑,或是每一个角落。   这个城市在无声之中发生改变,几乎变得疯狂!   “要变天了啊。”   卡梅罗大主教低声说:“准备一下吧,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去迎接我们的贵客。”   随行的几位老神父俯首,紧跟在他的背后。   纵然迟迟得不到教皇宫的回应,诸国会盟的第一次会谈却坚决不能中断,否则造成的影响无人担当得起。   届时舆论的炸弹被引爆,教皇国的号召力首当其冲会受到损害,包括西方诸国的信誉也会大打折扣。   那个时候的局面会彻底失控,人们不再相信所谓和平的存在,在常年战火中压抑的残暴和好战情绪也会被激发出来,造成无法遏制的动乱。   只是想象一下,就能感觉到压力。   卡梅罗大主教整了整衣领,撑着拐杖站在风雨里,任由旁边的侍从为自己打着伞。   大殿外已经被十字军总部派来的一支重甲军团封锁,范围在方圆千米之内,近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铁血肃杀的重甲战士把持着各个路口,唯有来自诸国大使区的礼车驶来之时,才会机械式的让开一条道路。   率先走下礼车的是阿斯加德的特使。   颠倒众生的妖精皇女推开车门,一双修长白皙的细腿探出来,踩着绑带高跟鞋的玉足落到雨水里。   耶梦加得似乎在衣品上有独特的爱好,总是一副清纯又容易让人惹火的打扮,半透明的白裙勉强能遮住大腿,毫不掩饰自己的窈窕又曼妙的身材。   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竖瞳,透着一丝若隐若现的诱惑。   “皇女殿下。”   卡梅洛大主教不敢多看她,生怕自己僭越:“很荣幸能在今晚见到您,愿我们能为世界的和平共同努力。”   耶梦加得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抿着嘴笑了笑。   “其实我对和平没什么概念啦。”   她故作无辜地眨着眼睛,双手背在身后,款款迈动了步伐:“您贵为枢机会的红衣主教,应该也了解过一些有关我们北欧人的神话。我继承的是耶梦加得的命理,它的脾气和性格可不是温顺呢。”   卡梅罗大主教皱了皱眉,这个小妖精真如传说所描述的一般,有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   “不过既然我哥哥让我来,我就得乖乖照办呐。”   耶梦加得幽幽地说:“否则回去以后,他会骂我的。”   “奥丁陛下深明大义。”   卡梅罗大主教以手抚胸:“请允许我代表弥赛亚圣教和枢机会向奥丁陛下表示敬意。”   “你太拘束啦,主教大人。”   耶梦加得眨了眨眼睛,似是好奇地环顾着四周,视线在天空和大地之间游离:“不过您是否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启动国土炼成呢?”   分明是轻柔的声音,仿佛透着一股隐约的寒意。   耶梦加得这种地位的人,自然通晓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也深知国土炼成的矩阵意味着什么。   它不仅是最高级别的警戒结界,也暗示着一部分非人道主义的武器已经苏醒。   卡梅罗大主教心中叫苦,还未来得及解释什么,便听到风雨里传来的稚嫩声线。   “没想到,贵教已经强硬到如此地步了么?”   粉色头发的萝莉女王站在礼车前,低头无聊地摸着手指甲,抬起了一线猩红的眼瞳:“如果会谈进行的不顺利,达亚历山大六世是不是打算把我们全部留在罗马?”   沉默中,无人回答。   这句话由一位使徒说出来,委实让人倍感压力。   “真是好算计。”   她朱唇微动,两颗锐利的小尖牙露出来,似乎闪烁着寒光:“对于诸国而言,弥赛亚圣教启动国土炼成的矩阵,本身就是一个开战的信号。如果贵教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挑起战争,再把我们强行留在这里,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雨幕里的空气骤然寒冷,仿佛被冻结成了无数悬浮在半空中的寒冰,宛若时间的流动悄然停滞。   万千冰晶折射,投影了出了一道傲慢的模糊影子。   “开战之前先以扣留人质,以作威胁。”   有人淡淡地说,声音如寒风般凛然:“弥赛亚圣教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么?”   莫斯科大公国的冰雪女帝,以命理为桥梁,再用魔力投射而出的影子,本尊竟是没有现身。   “女帝说话还真是直白。”   耶梦加得随意瞥了她一眼,唇边泛起一丝嘲弄的笑容,仿佛不屑于她终年保持的神秘:“没想到我第一次来到罗马,就变成了人质?”   “若真是如此,那么我只能将所谓的诸国会盟理解为一个骗局,而罗马尼亚也不会束手待毙。”   薇薇安双手抱在胸前,哥特式的宫廷黑裙在风里微动,踩着黑色长筒靴的双腿在水泊里迈动:“卡梅罗大主教,如果您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我们只能视作弥赛亚圣教准备开战,不得不做一些应急的措施。”   来自三方的施压,无论换作是谁都该汗流浃背。   卡梅罗大主教心情微沉,硬着头皮解释:“我可以用枢机会的名义担保,弥赛亚圣教绝无此意。”   “委实说,我也不知道国土炼成的矩阵为何被启动。这其中大概有什么隐情和误会。”   他敲了敲手里的拐杖:“一旦我查明真相,会立刻给诸位一个合理的解释。”   老神父们面面相觑,都怀疑如此苍白的言语究竟能否安抚诸国特使的疑虑。   死寂一般的气氛终于被最后的蒸汽鸣笛声打破。   来自不列颠的车队从南方驶来,穿过十字重甲军队的严密封锁,停靠在了万神殿的大门前。   众人的注视下,推开车门的竟然不是如今鼎鼎大名的骑士王,而是一位披散着紫发的苍白骑士。   圆桌骑士团首席,兰斯洛特。   众人的表情先是微怔,继而变得玩味起来。   “兰斯洛特骑士?”   卡梅罗大主教皱眉,难以掩饰心里的疑虑:“这一次不列颠的代表,竟然是您么?”   “王身体有恙,遂派我前来参与会谈。”   兰斯洛特面无表情地站在雨幕里,任凭雨水淋湿了他的银色盔甲和披风,面容的线条冷硬深刻:“愿贵教能够谅解,毕竟一位使徒的珍贵性,人尽皆知。”   他的表情和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似乎昨夜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没有阴谋,更不存在背叛。   包括国土炼成矩阵的事情他也只字未提,唯独感受到地面的震颤之时,眼瞳里才凝聚起一丝凝重和猜疑。   薇薇安挑起精心描过的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解释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毕竟她也经历过权能和命理的磨合期,深知使徒的诞生是一个漫长又危险的过程。   既然她没有什么异议,其他人更不会多嘴。   卡梅罗大主教即便隐约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也无法做出什么具备决定性的选择。   难得不列颠一方对于国土炼成的启动没什么质疑,他必须要趁着机会把会议进行下去。   至此,诸国会盟的特使纷纷到齐。   可惜的是,大家似乎都各怀鬼胎,抱着各自的想法。 第56章 我不同意   庄严肃穆的大殿。   “愿我们在天国的父得以见证。”   卡梅罗大主教站在长桌尽头,用笔在一份文件上签字,继而又按下了象征着教团意志的印章:“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摒弃前嫌。即便过去曾经兵戎相向,如今也已经放下芥蒂,向彼此坦诚相待。”   他拔高了声音,俯视全场:“我们将共同缔造一个崭新的时代,一个没有硝烟的,和平的时代。”   沉默之中,由几位老神父率先鼓起了掌。   大殿内的重装骑士半跪在地,以握紧的右拳抵在胸口,献上了最崇高的骑士礼。   长桌的两侧,诸国特使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官腔就没必要打了吧。”   薇薇安慵懒地倚着座椅,猩红色的眼眸低垂,无聊地踢着小腿:“卡梅罗大主教,在座的各位除了您以外,几乎没有政客。您那一套对我们不管用,尽快进入正题。”   “我们这些特使不是王室就是骑士,更何况我虽然对和平没什么兴趣,但也知道这东西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耶梦加得托着腮,有意无意地说。   女帝干脆什么都没说,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我想我们需要一份切实可行的方案。”   兰斯洛特用手敲击着桌面,面沉如水:“弥赛亚圣教既然提出休战协议,那么就该给我们开出合理的条件,或者拿出一定的诚意。”   他顿了顿:“否则和平根本不可能实现。”   “请各位稍安勿躁。”   卡梅罗大主教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即便现场面临的压力很大,神情依旧镇定:“秉承着非战主义的原则,教团势必会对诸国之间的纷争进行一些调解。”   众人等待着他的下文。   “利益和冲突,千百年来始终困扰着我们。”   卡梅罗大主教环顾四周,眼神颇有深意:“我们想要消除战争,彼此共同创造利益,首先就要学会让步。”   “这是我很多年前在翡冷翠当神父时领悟的道理。很多时候我们想达到目的,不能一味贸然勇进,退让几步,或者换一种方式,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他的语气似有所指,视线顿落到一处。   不列颠的特使。   兰斯洛特不动声色地挑眉,眼睛微微眯起。   “众所周知,不列颠与勃艮第仍因为一场持续了百年之久的战争而处在对峙状态,僵持不下。”   卡梅罗大主教说:“枢机会一致认为,这才是目前是我们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倘若百年战争能够在诸国会盟中得到解决,无论是教团还是在座各位所代表的诸国,威信和号召力无疑会倍增!”   “百年战争?”   耶梦加得抿着嘴笑,调侃道:“这个就要看兰斯洛特大人的意思了,反正我是没见过一场战争能打一百年之久的,我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卡梅罗大主教用力抹脸,他一辈子也没遇到过气氛如此怪异的会谈。   这几个女人已经快让他崩溃了。   兰斯洛特并没有过多理会,肃冷的神情里终于多了一丝波动,眼神微微变化。   百年战争的问题确实令无数政客感到头痛,并且持续了一个世纪之久,迟迟得不到解决。这并不是不列颠或者勃艮第铁着头非要打,而是哪一方若是让步,便会损失得越来越多,直至全线崩盘的局面。   而且因为不列颠的国情动荡,再加上新王权即将变更,已经被打得节节溃败。   上个世纪取得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原本所占领的勃艮第领土也在逐渐失守,甚至连本国的土地安全也变得岌岌可危,大有一股惨淡的味道。   无论站在谁的立场上,不列颠都需要率先破局,才能保住自身大国的地位。   在场的众人都不得不认为,教团抓的时机和点都无可挑剔,接下来只看他们的诚意究竟如何。   只是一瞬间,大殿里的气氛有点微妙。   “我有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兰斯洛特终于开口,声线透着一丝寒冷:“百年战争是勃艮第和不列颠之间的事情,但是勃艮第并未派特使前来,贵教又打算如何解决?”   “您有这种疑问也是正常的。”   卡梅罗大主教早就料到他的问题,面不改色:“就如您所说的那样,勃艮第现在局势大好,在正面战场上连续取胜,圆桌骑士团根本不敌。”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冒犯贵国,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说:“而且众所周知,勃垦第能在短短几年内迅速崛起,不外乎是因为一个人。”   “贞德·达尔克。”   兰斯洛特冷冷地说:“那个出身于乡村的少女,如今名满天下的英雄。”   “是的,贞德·达尔克。根据我们的情报发现,她竟然也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只不过对于国际之间的纠纷态度很坚决,我们派出去交涉的人员也未能得到肯定。”   卡梅罗大主教叹了口气:“百年战争确实只是不列颠和勃艮第之间的事情,但也不代表教团不能参与。”   “哦?”   兰斯洛特似乎感兴趣了:“贵教的意思是?”   “就是我之前说的,大家各让一步。”   卡梅罗大主教举起一份文件,向着在座的各位展示:“这是一份由教团单方面拟定的草案,里面详细计划了如何调解不列颠和勃艮第的纠纷。”   “前提有一点,只要不列颠愿意放弃之前所占领那部分属于勃艮第公国的领土,那么教团承诺在保证不列颠国土安全的基础上,给予最大的利益。”   他俯视全场,终于展现出教团的强硬态度:“君权神授,弥赛亚圣教如今依旧具备着最高的话语权,有资格强行干预西方的一切事务。”   “只要在座的诸位特使达成共识,在大势所趋之下,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撼动我们的联盟。”   这个苍老的男人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神情前所未有的肃穆:“以战争的废墟为基石,我们将建立起殿堂。”   如此轻柔的声音,却又透着一股庄重威严的意味,在偌大的圣殿里回荡不休。   神父们垂首,以同样的姿势在胸前划着十字。   “——愿主指引我们光明。”   守卫在殿内的重甲骑士沉默不语,以铁甲摩擦的声音表达了自己的意志。   卡梅罗大主教很满意现场的局面。   这才是枢机会想要的结果,哪怕只是一个形式意义上的会谈,也要起到它的作用。   一锤定音。   接下来的会谈将会在此基础上,彻底掌握在教团的手里,再无后顾之忧。   那个瞬间里,耶梦加得收敛了嘲弄的笑意。   薇薇安也终于抬起了头,玩味又淡漠的表情似乎透着一丝期待,交叠在一起的双腿也放了下来。   女帝的投影若有若无,依旧在关注着会谈的内容。   沉默了良久以后,兰斯洛特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既不点头也不拒绝。   直到背后的一位圆桌骑士踏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声音微弱到无法听闻,还特意打了手势。   这是暗语,或许是在交代什么事情。   于是,兰斯洛特抬起冷厉的眼眸,悄然间变化的态度令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了一丝不妙。   “很抱歉,主教大人。”   他说:“即便您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但恕我不能签订您的条约,也不会允许不列颠在任何方面让步。”   卡梅罗大主教愣住了,神情浮现出一抹浓浓的诧异。   “不列颠必须永远保持强硬。”   兰斯洛特扶着桌面起身,瞳孔里似乎结着冰:“恕我无法跟贵教达成共识。除非勃艮第一方率先退兵,否则不列颠必将血战到底。”   这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兰斯洛特大人!”   卡梅罗大主教沉下声音,用手叩着桌面:“您知道您到底在说什么吗?”   “您荒唐的要求,在我们看来绝不是有诚意的体现。这次会盟是诸国之间共同创造和平的一次机会,至少我们为此付诸了心血。”   他声音里多了一丝怒意:“我希望您能在考虑一下,不要因为您的一意孤行,让我们的努力白费。”   兰斯洛特沉默地摇头。   一众站在后方的圆桌骑士集体踏步向前,右手搭在了剑柄之上,眼神阴寒肃杀。   “如果贵教所期盼的和平,需要建立在先牺牲不列颠的权益,那么我等圆桌骑士团无法苟同。”   兰斯洛特毫不介意跟他对视,面容的线条冷硬如磐石:“而且不列颠现在并不像各位所想象的那么不堪,若是无法先停止战争,我们自然会想办法赢得战争。”   “赢的办法,我们有。”   他寒声说:“不列颠从不向任何人低头。”   老神父们面面相觑,若是此等言论传了出去,大概再也没有人相信会谈能够创造和平之类的鬼话了。   卡梅罗大主教抬起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眉头紧缩在一起:“兰斯洛特大人,您心意已绝?”   “如果我说是的话,贵教会采取相应措施么?”兰斯洛特低下头,似乎能够洞穿地底深处运作的巨大机械。   卡梅罗大主教皱了皱眉,此时国土炼成的矩阵并不会给他带来困扰了,反倒增添了一些底气。   “我很好奇,这次不列颠的特使代表为什么是您?”   他问:“而不是尊贵的骑士王冕下?”   “王身体有恙。”   兰斯洛特回答照旧:“不方便出席会议。”   “兰斯洛特大人,恕我无法相信您所代表的立场。”   卡梅罗大主教神情严肃:“我需要见骑士王。”   兰斯洛特挑了挑眉,弥漫在眼瞳里的寒意闪烁,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您作为圆桌骑士团首席,资历和威信自然无可挑剔,也有足够的资格出席会议。”   卡梅罗大主教说:“但是既然骑士王已经来了,还是应该跟她当面确认一下,才能……”   “我说过,王身体有恙!”   兰斯洛特骤然抬起眼眸,刀剑的寒意如此浓烈,声音回荡在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我今日所代表的,并非圆桌骑士团的意志,也不是骑士王的意志。”   “——而是,整个不列颠的意志!”   凛冽的寒意凭空席卷,仿佛吹起了他紫色的长发。   殿内的重甲骑士眼角微跳,视线不约而同的锁定在他腰间的佩剑上,似乎能感觉到剑刃在饥渴的颤动。   卡梅罗大主教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诸国的特使们没人发表意见,那位妖精般的皇女殿下到现在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完全不嫌事大。   薇薇安眼神里多了一丝古怪,似乎明白了什么。   圆桌骑士团的表现,实在是太强势了,让人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一位四阶的首席,几个不强也不弱的三阶,再加上末席的一部分二阶魔法使,竟然就有了敢跟枢机会叫板的底气,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局面僵死了。   若是不列颠在如此紧要的关头退出,一切都完蛋了。   卡梅罗大主教的脸色阴睛变化。   就在寂静里,有铁杖顿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崩!   起初只是回荡在殿内的清脆回音,却随着铁杖的又一次顿落而变得沉闷起来,宛若铁锤敲击在钢板上,又似雷霆轰鸣在风雨里的闷响。   大殿以微弱的频率震动起来,浮灰从墙壁上抖落。   崩!   铁杖再度顿落,整个地面都微微一阵,仿佛运转在地下的机械怪物发出了咆哮!   “这是什么鬼?”   一位老神父也震惊当场,惶恐地后退几步:“难道说……罗马地震了?”   殿内的重甲骑士们纷纷警觉,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最终没有轻举妄动。   卡梅罗大主教还在愣神,便被从天而降的尘埃糊了一脸,陷入呆滞之中。   他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是不敢相信。   直到钢铁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万神殿的大门自动打开,风和雨灌入进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   年轻又透着一丝懒散的声音响起,在淅沥的雨声里竟然如此清晰:“我刚刚在外面听到有人说,我老婆身体出了问题?”   “明明昨天还跟我打得生龙活虎,今天就出事了?”   他低声笑了笑:“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死寂,仿佛在看到了最不该出现的人。   “难道是我把她打伤了么?”   来者顿了顿:“而且我刚刚还听到有人居然说,他想要代表不列颠的意志?”   兰斯洛特向着大门望去,微微眯起了眼睛。   “抱歉。”   那个人砸落了手里的铁杖,随之而来的是苍穹上奔流而过的雷霆:“——我不同意!” 第57章 你把我老婆弄哪去了   “重复一遍。”   那个声音冷硬如刀剑碰撞。   “——我不同意!”   一切嚣张的发言,必然要配合具备足够威慑力的身份和地位,才能起到震撼全场的效果。   尼克劳斯做得很完美,神情里透着如释重负的淡然。   通过弥赛亚圣杖的权限解放,他不仅彻底掌握国土炼成矩阵的核心,凡是链通着地底深处的矩阵的建筑也被控制,从此在罗马城之内便可畅通无阻。   再也没有不可抵达的地方。   更令人震惊之处在于,看似遍布古迹的罗马实际就是一座钢铁要塞,看似零散的建筑群宛若一个机械的整体。   平时在沉睡的状态下,运转时便浑然一体。   万神殿的大门已经洞开,殿内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一览无余,每个人都是一副诧异的表情。   尼克劳斯双手搭在撑地的铁杖上,微笑着站在台阶边缘,微湿的额发隐约遮住了眼眸,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   懒散的表象下,暗藏威严。   克里斯汀默默地在旁边为他撑着伞,看似不怎么引人注目,却毫不掩饰自身的危险气息。   钢之亡骸的阴冷杀意近乎冻结了风雨。   这个阵容本来不应该令人畏惧,因为他们只有区区的两个人,场面略显势单力薄。   只不过,他们背后跪着千军万马!   狰狞的雷霆从天空中横过,照亮了半跪在雨幕内的重甲军队,看起来宛若从地狱里蜂拥而出的亡魂。   这才是教团意志的终极体现!   以一人执掌弥赛亚之杖,万民便要匍匐在他的脚下!   “瓦伦蒂诺大公爵代行神权。”   尼克劳斯向前踏出半步,跨过大殿的门槛,以从未有过的傲慢姿态站在了众人的面前:“汝等,觐见吧。”   铁杖砸落到地,阴霾密布的天空响起了沉闷的雷暴。   沉默持续了大概一秒钟的时间。   卡梅罗大主教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几乎便要背过气去,最终还是扶住了桌沿。   “上帝啊!”   这个苍老的男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叹,快步绕过长桌,俯身跪拜:“他要发忿恨的日子,谁担当得起呢?他要发烈怒的日子,谁又能立得住呢?”   诸位老神父也顶礼膜拜,肃声念诵。   “——他的忿怒如火倾倒,磐石因他崩裂!”   铁甲刮擦的声音响起,肃杀的军人们半跪在地,紧握的右拳砸在了胸口!   千呼百应。   弥赛亚圣杖属于至高圣器,一旦出现便代表教皇乃至整个教团的意志,凡是注册了教籍的人皆当下跪。   有那么一个瞬间。   尼克劳斯抬起了头,衣袍在凉风里震动,背后的一道破空电光近乎撕裂无尽的暴风雨。   大地如水波澜,雨水在细微的震颤里破碎,迸射四周。   弥赛亚圣杖的威压之下,整个罗马城里都回荡着一个声音,宛若铁石摩擦在一起,饱含虔诚和狂热!   “——谨遵圣谕!”   ——   诸国会盟被迫中断了。   尼克劳斯面无表情地俯瞰着大殿,长久以来憋屈的心情得到释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不得不说,很爽。   只是因为一柄象征着神权的铁杖,他便得到了足够分量的尊重和忌惮,不得不令人感慨权力的残酷和美好。   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由权力来制定,既是一种不幸,也是一种幸运。   冰雪女帝的投影若有若无,似是终于有所动容,居高临下的影像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弥赛亚圣杖。”   薇薇安猩红的眼眸眯成一线,低声说:“第一次见到它出现在教皇以外的人手里。”   “听说不久之前,美第奇家族突然公开宣布抛售弥赛亚圣教的股票,本来我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耶梦加得慵懒地托着下巴,眨眨眼睛:“现在看到弥赛亚圣杖在公爵殿下的手里,大概有点懂了呢。”   大家心里都清楚,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尼克劳斯礼貌地颌首,视线扫过了几位尊贵的特使,姑且算是打了招呼。   这三位不仅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也是西方诸国的上位者代表,第一次见面万万不可怠慢。   “没想到竟然是您。”   兰斯洛特不禁眯起眼睛,瞳孔深处似乎闪烁着忌惮的寒芒,并无过激的反应:“瓦伦蒂诺大公爵殿下?”   “一天不见就认不出来了么?”   尼克劳斯不紧不慢地往里面走,漆黑的铁杖握在手里,甚至还滴着水:“那我不介意再做一个自我介绍。”   “我,尼克劳斯·波尔金,完美龙血继承人,瓦伦蒂诺大公爵,弥赛亚圣杖的持杖者。”   他边说边抬起手,撩起额前的湿透的碎发,一双锐利的眼眸透着笑意:“当然你们也可以叫我,罗马炮王。”   本该是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句话,可惜并没有活跃气氛,反倒是他眼里的诡秘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公爵殿下这是何意?”   兰斯洛特紧盯着他,眼神闪烁:“我刚才听到您好像说……您不同意?”   尼克劳斯顿住脚步,无声地笑了笑。   “是啊,我不同意。”   他说:“我当然不会同意了。毕竟一个二五仔,竟然敢口出狂言代表整个不列颠的意志,岂不是很可笑?”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整个大殿内的气氛降到冰点。   “可能在座的诸位不太明白二五仔是什么意思,这里我就免费给大家解释一下。”   尼克劳斯摊开双手,面容浮现出极富感染力的热情笑容:“二五仔,也就是奸佞之臣和背叛者的简称,也就是我平生最讨厌也是最看不起的一种人。”   他竖起一根手指:“——叛徒。”   兰斯洛特没有说话,默然得像是一块石头。   “您觉得呢,兰斯洛特大人?”   尼克劳斯轻声问,锐利的眼眸里宛若汹涌四起:“告诉我!背叛者是不是很可恨?”   如此咄咄逼人的态度震惊了众人,只因他掌握权柄以后,表现得实在太过强势,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兰斯洛特沉默了良久,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自然可恨。”   他说:“公爵殿下究竟意欲何为?”   “诸国会盟是一件大事。”   尼克劳斯淡淡地说:“事关整个西方大陆的和平与安定,我原本并不打算中途干涉会议。”   “但是我前不久收到了风声,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而且居心叵测,竟然不择手段与邪教合作,暗中排除异己,试图在如此庄严神圣的会议里捣鬼。”   他顿了顿,笑容再无任何温度,宛若冻结:“这委实令我感到万分心寒。”   那个瞬间里,大殿骤然陷入死寂。   这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胆言论,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而且极具爆炸性。   包括卡梅罗大主教在内,一众神父也傻眼了。   “而且事关我个人,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尼克劳斯指了指自己,声线微寒:“我刚才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只不过没有说全,还漏掉一个身份。”   “补充一下,我还是亚瑟·潘德拉贡的未婚夫。”   他说:“也就是下一任不列颠之王未来的丈夫,有关于我妻子的事情,我若是不管不问,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圆桌骑士团以充斥着敌意的眼神瞪着他,眼角不受控制地跳动,血腥的杀意外泄。   兰斯洛特脸色也绝不好看。   “事到如今,兰斯洛特大人也没必要再装了吧?”   尼克劳斯抬起漆黑的铁杖,以锋利的杖尖隔空指向他,眼瞳里尽是一片寒意:“说吧,你这个二五仔。”   他不再掩饰,愠怒的声音贯穿全场。   “——你到底把我老婆弄到哪去了?” 第58章 达摩克利斯之剑   尼克劳斯的一句话,宛若惊雷炸响。   “你到底把我老婆弄到哪里去了?”   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掷地有声,伴随着雷霆的轰鸣响起,近乎掀翻了大殿的穹顶:“兰斯洛特大人,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把我老婆,弄到哪里去了?”   没有得到回应,他握着圣杖的手挥下,仿佛冷厉的铁光在空气里划过,顿落到了地面。   只是一瞬间,弥赛亚圣杖的矩阵启动,无数细密的圣金色纹路从杖尖上拓展四方,向着无边的大地尽头蔓延。   第一权限解放,十字禁卫军尽可调遣。   “诸位。”   尼克劳斯肃声说:“拔剑!”   无论是殿内或是殿外,铁甲的摩擦声又一次响起。   以重甲武装的骑士们从半跪的姿势起身,原本抵在心口的右手放到腰间,遵从着他命令握住剑柄!   剑刃出鞘的铮鸣声响起,宛若切裂了雨幕。   杀意凛然!   这简直就是要开战的节奏。   兰斯洛特神情木然得宛若什么都没有看见,纵然局势已经如此紧张,眼瞳也毫无波动。   众多圆桌骑士似乎却无法再忍耐下去,以手压住了剑柄,随时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卡梅罗大主教勃然色变。   大概是考虑到大局,他不希望会议横生变故,冒着风险出言劝阻:“公爵殿下,愿您三思而后行,诸国会盟的初次会谈意义重大,不能因为……”   砰!   铁杖敲地的声音响起,令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尼克劳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透着毋庸置疑的坚决,含义也表达得很明确。   哪凉快哪待着去。   凭借着弥赛亚圣杖,教团的最高意志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区区一个枢机会的大主教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   罗马的枢机会制度分为内外两层,那些跟教皇同等级的老家伙只要没出现,他就可以继续肆意妄为。   “殿下!”   卡梅罗大主教仍不死心:“为了整个大陆的和平,请您务必克制,就算要开战,也不能在万神殿内……”   又是一声沉闷的声响。   尼克劳斯冷漠的神情毫无波动,眼神却因为内心的烦躁而变得不耐烦起来。   卡梅罗大主教认命般闭眼,几位老神父面面相觑。   “很抱歉,主教大人。”   尼克劳斯遗憾地叹息:“诸国会盟恐怕要暂时中断了,因为有些更重要,也更加危险的事情需要处理。这不仅仅是关系到和平,还牵扯到教团或者整个大陆的安危。”   “弥赛亚圣杖在我手里。”   他说:“我所代表的,便是公理和正义。”   态度强硬到了极点,再也无人可以反驳。   尼克劳斯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继续施压。   只要不断的给予压力,势必会让圆桌骑士团无从选择,从而不得不面对已然强势起来的自己。   事情一旦挑起来,他才能顺势大做文章,重新控制住局面,再让一切回归正轨。   “公爵殿下。”   兰斯洛特沉声问,俨然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请问我究竟做了什么,竟以至于让您如此动怒?”   尼克劳斯望向他的眼神失望至极。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他实在是不愿意甩脸色,奈何心里燃烧着火,冷声质问:“我刚才说过,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者。”   兰斯洛特眉梢微动。   “需要我把你做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   尼克劳斯皱眉:“兰斯洛特大人,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有担当的人,也想给你留一些尊严,可惜你自己不想要。”   他一字一顿,每一句话都极尽嘲讽和刻薄,让旁听者不由得感到心惊肉跳。   “听起来很有些悬疑呢。”   耶梦加得勾起迷人的笑容:“不妨公爵殿下就说一说,我们忠义的兰斯洛特大人都做了什么?”   死一般的寂静里,尼克劳斯感觉周围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仿佛又回到了昨日的晚宴。   又一次变成了搞事的主角。   “既然公爵殿下指证兰斯洛特大人是叛徒,总该拿出一点实质性的证据吧?”   薇薇安淡淡地说:“口空污人清白可不好。”   尼克劳斯不禁笑了笑,如今他也没有留手的必要了。   对付死皮赖脸的,就该用力锤!   “首先,身为骑士卷入王室的利益纷争,本身就是有违骑士道的表现。其次,在圆桌骑士团里建立自己的拥趸,架空王储的权力,此乃逆贼之举。”   他停顿了一下:“最后,暗中勾结邪教,妄图破坏诸国会盟。为了防止消息泄漏,甚至连自己人也不放过,丧心病狂。我想请问,这些行为是否足以构成叛徒的罪名?”   以卡梅罗大主教为首的教团成员脸色微变。   这些罪名都是信口捏造的倒还好说,若全部真实无虚,那么事情可就真的闹大了。   那不仅是诸国会盟之间的纠纷问题,而是整个不列颠内部发生动荡,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大陆!   问题很大。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一个回答。   兰斯洛特的回答。   “公爵殿下。”   他淡淡地说:“您的证据在哪?”   尼克劳斯紧缩着眉,以一种复杂的眼神凝视了他几秒,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愤怒。   他抬起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克里斯汀招手示意,四位重甲骑士抬着一个担架从雨幕里走进来,铁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回荡不休。   兰斯洛特看似没有表情,放在桌面上的五指却收紧了,因常年征战而粗糙的手指被他捏得发白。   担架上,赫然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金发少女。   莫德雷德。   “这个证据够了么?”   尼克劳斯轻声说:“莫德雷德,圆桌骑士团末席,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她的身份是骑士王的养子,虽然有些奇怪,但是确实是一个好孩子。”   “可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在距离圣天鹅堡不到一千米的地方遭到了劫杀。”   他说:“光照会的劫杀。”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瞬间,大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仿佛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看各位的表情,大概都知道光照会是一个怎样的组织,以及跟他们打交道到底有多危险。”   尼克劳斯环顾四周:“莫德雷德的身上多处受创,脖颈后还有一处诅咒的烧伤。那是光照会独有的魔法,普通人无法伪造,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那么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兰斯洛特问:“莫德雷德遭到劫杀,并不能证明我与光照会暗中串通。”   尼克劳斯不懂他事已至此为何还要嘴硬,只能漠然地摇头:“如果我说,莫德雷德在昏迷之前亲自向我举证了你呢?”   “那就等她醒来,再来指证我的罪名。”   兰斯洛特冷冷地说:“时间还有很多,等到莫德雷德醒来,便可真相大白。但是在此之前,还请公爵殿下不要干涉不列颠的事务,以免造成混乱。”   时间。   尼克劳斯心头微沉,自始至终他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也未曾散去。   他可以等,但是有些事情等不起。   “如果我说不呢?”   他毫不畏惧踏前一步:“把我老婆找出来,如果你问心无愧,自然不怕跟她当面对峙。”   兰斯洛特又一次陷入沉默,仿佛被触碰到了逆鳞,神情变得阴郁下来,眼瞳寒芒闪烁:“我说过,王身体有恙,不方便见任何人。”   “而且请注意您的措辞。”   他面容似显阴暗,声音如烟熏般沙哑:“那是不列颠下一任的国王,而您是教皇的儿子,还请放尊重一些。”   尼克劳斯握着铁杖的五指用了点力气,用力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最后,我再重申一点。”   兰斯洛特说:“无论是圆桌骑士团也好,骑士王也罢,全都是我不列颠内部的事情,与外人无关!”   半响,尼克劳斯吐出了胸臆间的闷气。   “你刚刚说,莉莉的事情跟我无关?”   他声音如此轻柔,透着一丝寒风般的凛然:“她第一次骑马的时候,是我在陪她。她第一次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是我帮她处理伤口。”   “我在深夜里给她讲故事,在她难过的时候为她擦眼泪,在她无聊的时候陪她恶作剧。”   他轻声诉说着宛若童话般的故事,线条明细的侧脸被电光照亮,神情决然:“我跟她的婚约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定好,她过去的每一页里都有我的影子,她的过去属于我,未来也依旧属于我。”   兰斯洛特越听神情越是阴沉,到最后近乎控制不住眼瞳里的杀意,戾气如潮水般蔓延。   “现在你告诉我,她的事情跟我无关?”   尼克劳斯眼里浮现出燃烧的愤怒,指向他的食指森然若利剑:“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我的未婚妻,我的女孩。”   “这里不是你的不列颠,而是罗马。”   他用力敞开双臂,无尽的暴风雨拥入怀中:“而今天的罗马,我一个人说了算。”   炽热的电光在苍穹之上闪灭,惊破了黑暗。   雷暴的轰鸣声响起。   大殿内的很多人都惊呆了,表情仿佛活见鬼。   仿佛万万没想到,昔日里颓废浪荡的瓦伦蒂诺大公爵竟会如此强势,堪比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兰斯洛特似乎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一双阴戾的眼瞳里涌动着残忍的兽性,面容鼓起青筋和血管,宛若怪物一般变得狰狞可怖。   那是他的命理能力,兽性狂化的征兆。   “所以呢?”   他低声询问,体表下鼓起的血管近乎爆裂,束缚着一股骇人的可怖力量:“那又怎么样?”   “让莉莉出来见我。”   尼克劳斯懒得废话,以最粗暴的方式进行威胁:“否则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公爵殿下似乎很有底气。”   兰斯洛特捏了捏五指,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声:“可惜凭您的力量,或许还有些不够看。”   “是的,我的硬实力远远比不上你。”   尼克劳斯明白自己的实力很孱弱,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低声失笑:“但是我保证,您打不过我。”   兰斯洛特眼眸里的兽性骤然狂化,恍若巨龙的咆哮,一股浓烈的威压扑面而来。   狂风轰然席卷,无数灰尘在空气里浮动,无序乱舞。   杀意如海般深沉。   尼克劳斯下意识后退半步,胸口的压迫感宛若被淤泥所堵塞,近乎感到了窒息的绝望。   一柄黑色的伞摔落到了地面。   克里斯汀闪身到他面前,背后的铁棺震颤起来,敞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恶鬼的咆哮声重叠在一瞬间响起,宛若幻觉。   兽性的威压被冲散了,消弭于无形。   “不好意思了,兰斯洛特大人。”   尼克劳斯面临的威压被缓解以后,便释然地喘了口气,流露出一丝淡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保证。毕竟弥赛亚圣杖这种东西太可怕,即便我拿到手里,对我开放的权限也只有三分之一。”   “不过这三分之一,也足够了。”   他说:“足够展现出令你不得不臣服的力量。”   稍纵即逝的瞬间里,令人心悸的嗡鸣声回荡,恍若金属崩溃所迸发的嚣音。   众人悚然而惊。   ——   弥赛亚圣杖脱手。   宛若无视重力的束缚,悬浮在半空之中。   它漆黑的杖身表面亮起光芒,无数道细密的矩阵纹路浮现,千丝万缕的缠绕起来,仿佛构成完美无缺的循环。   尼克劳斯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抬手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忍痛将血液滴在了圣杖之上。   于是,金属的颤鸣声响起。   弥赛亚圣杖骤然变得炽热起来,宛若烧红的烙铁般滚烫,以近乎崩溃的频率颤动,炼金矩阵的运转即将过载。   波尔金家族血裔验证通过!   尼克劳斯呼吸停滞了一瞬,手掌被发烫的铁杖所灼伤,发出了宛若水汽蒸发般的声音。   剧痛令他的眼瞳收缩如针,无穷尽的资讯洪流却如决堤般涌进了脑海,暂时淹没了清醒的意识,也忘却了一切身体和神经所带来的痛楚。   那种感觉就像是海潮扑面而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文字和数据的单调变化。   禁忌权限,开放!   尼克劳斯沉浸在资讯的海洋里,忽略了一切不必要的信息,只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绝密-ANG,序列12项目……”   他嘶哑地呢喃,眼瞳里遍布血丝,唇边却勾起一起畅快淋漓的笑意。   做人要是不够狠,终是难成大器。   于是,他豁上了一切!   矩阵启动!   弥赛亚圣杖内的核心矩阵大放光亮,在疯狂的运转中迸发四分五裂的虹光,照亮了大殿。   也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瞳。   “疯了,殿下已经疯了!”   卡梅罗大主教惊呼,满脸骇然:“快通知上位枢机会……战略性动能武器,被启动了!”   尼克劳斯根本无暇理会他的抓狂,只是默默咬紧了牙关,以强硬的意志下达命令!   弥赛亚圣杖的光芒更盛!   轰然的巨响声里,整个大殿剧烈的摇晃起来,从悬挂半空的水晶吊灯到桌面上的草案,乃至支撑着穹顶的立柱,都在摇摇欲坠!   轰!   地面也在剧震,埋葬在大地之下的机械轰鸣运作,近乎能够听到无数齿轮契合的声音,以及钢铁不堪重负之时所发出的悲鸣之音。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酝酿。   每个人的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最终的瞬间,尼克劳斯抬起了眼睛,瞳孔深处宛若倒映着无尽的烈光!   达摩克利斯之剑,预热! 第59章 十二星辰的杀意   达摩克利斯之剑,其意为时刻存在的危险。   它最早出自一个古代典故,又名悬顶之剑。   其诸多含义在后世里流传下来,也象征着此世一切权与力的终极,亦是唯有高居天国的众神才能降下的天谴。   弥赛亚圣教所埋葬的一部分非人道主义的战略性武器里,达摩克利斯之剑便是其中之一,被归为禁忌的行列。   它是噩梦,也是天罚,作用只有一个。   那就是毁灭,足以摧毁地上一切的恐怖打击!   整个西方大陆的历史上,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只出现过一次,并被载入了相关的典籍里,成为令人忌讳的话题。   “黑暗的日子里,天空漆黑如墨。突然间,整个世界亮了起来,那是星辰陨落之时方才降下的辉光。”   有人曾如此描述:“它并不能给人带来希望,因为它是灾祸,是死亡。它明亮如一千颗太阳,将天空照亮如白昼,所过之处湮灭一切,大地被它所贯穿,切裂。”   仅仅从描述之中,便能想象到当初宛若末日天灾的景象。   这种东西,只有疯子才会让它从沉睡里复苏。   尼克劳斯并没有疯到失去理智,只不过他目前需要的便是如此禁断的武器,具备无人可及的威慑和毁灭力,足以成为任何人恐惧的源头所在。   在他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下,从指尖挤出的一滴鲜血已经彻底融入到弥赛亚圣杖的顶端。   仿佛被吞噬殆尽。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体验,仿佛心神融入了钢铁的器物里,沉浸在无数繁奥复杂的炼金矩阵之中。   领略万物的本质,触及到了一丝毁灭的概念。   只是一瞬间,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仿佛亲身经历了一场末日的浩劫,心里泛起一丝绝处逢生的颤栗感。   大殿的震动还在持续。   破碎的轰鸣声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仿佛要掀翻大殿的穹顶,恐怖的颤动震荡着大气,宛若在虚空泛起了无穷尽的狂乱涟漪。   机械的枢纽轰然扭转,仿佛无数齿轮飞旋开阖,引动了整个大殿战栗。   穹顶也在转动,内部的机械结构展露无遗,竟是缓缓的洞开了一线缝隙。   直到最后。   万神殿的顶部敞开了一个巨大的风口,狂风裹挟着暴风雨灌入进来,隐约还能看到阴霾密布的天空,一道扭曲的闪电横贯天穹。   “达摩克利斯之剑……”   尼克劳斯感受到铁杖内的矩阵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便后退了半步,深吸了一口气。   “——启动!”   他低声说。   弥赛亚圣杖过载红热,发出濒临崩溃的悲鸣。   大殿暗淡下来。   因为四分五裂的虹光骤然聚敛成一束,宛若强行禁锢了无尽的光和热,轰然向着极遥远的天穹投射,迸发震耳欲聋的可怖轰响。   那是神圣的光辉,照亮了所有人震惊的脸。   短短一秒之内,圣光轰然膨胀了千百倍,宛若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光柱,贯穿了天和地之间最遥远的距离,燃烧到了极致。   它要冲破阴霾,直达最高的地方!   “克里斯汀,你还记得我几天前对你说过什么吗?”   尼克劳斯抑制着悸动的心情,抬头眺望冲向无边黑夜的神圣光芒,声音里透着一丝嘶哑:“今天只是一个开始,从今往后……我们会光芒万丈!”   克里斯汀沉默地抬起头,眼瞳似乎也被点亮。   少女的心思总是细腻,也能感觉到殿下的心情,激动和愤怒,兴奋或是紧张。   于是她收回视线,冷淡的眼神里终于多了一丝柔和,宛若雾气般稍纵即逝。   尼克劳斯或许具备一切成为权力者的条件,心怀着谋略和大魄力,却终归只是一个没有经过历练的年轻人,做得或许还不好。   但是他有野心,也有决心。   所以他今夜,便是皇帝!   那个瞬间里,漆黑深邃的夜空爆发出炽热的光辉,恍若极乐光明的白昼降临,惊破了寂静的黑暗。   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狂风暴雨倒卷。   天空迸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汇聚如墨的阴云被轰然震散,只留下一道近乎真空般的轨迹,仿佛印证着方才所发生的剧烈冲击。   一线光芒从黑暗里乍现,隐约闪烁。   令人窒息的死寂里,弥撒亚圣杖仿佛终于达到了临界点,宛若燃尽的火炬般归于沉寂。   它变成了一根普普通通的铁杖,从半空中坠落。   啪。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尼克劳斯伸手把它重新握在了手里,仿佛抓住了世界的命脉。   眼瞳里决然依旧不曾改变丝毫。   “殿下。”   卡梅罗大主教失神呢喃,陷入了绝望之中:“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尼克劳斯觉得自己没必要回答,因为他问得太蠢。   一个寒冷的声音响起。   “他在发疯。”   女帝的投影变得模糊起来,摇曳欲灭:“事已至此,所谓的诸国会盟已经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如今将要燃起的,只有战火。”   她消失了。   耶梦加得凝视着隐没在天空里的光明,似乎有些走神,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了良久以后,薇薇安放下交叠的细长双腿,缓缓从座椅里站起身子,稚嫩又妖媚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两个人心里都有想法,但是出于同一个原因,都没有点破。   因为她们都在等,局势还不够明朗。   不过一切如女帝所说,诸国会盟已经失去意义了,被歪曲得面目全非。   尼克劳斯一个人,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   兰斯洛特僵硬在原地,闪烁着冰冷兽性的眼瞳望向夜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某种足以杀死他的东西,锁定了他。   “兰斯洛特大人,我给过你机会。”   尼克劳斯闭上眼睛,轻声说:“既然你不选,那我就只能让你再也没得选。”   似乎为了证明他的话。   沉寂的天空中,有万丈雷光!   ——   一万米的高空之上。   这里是生命绝迹的地方,凛冽的狂风无休止地咆哮,极度寒冷的低温仿佛能够冻结一切,哪怕得到阳光的垂怜之时也依旧残酷如地狱。   永夜里,宛若深渊。   唯有无边无际的阴云覆盖着苍穹,汇聚成龙卷般的漆黑漩涡,偶尔酝酿着大自然里最为可怖的一种力量。   雷霆,闪电。   也是自古以来被信徒称作神明盛怒的现象。   凡人不可能抵达之处,有十二根金属棒漂浮在云层深处,任凭风吹雨打,不曾停止自转。   它们在旋转时暗合某种规律,构成了有序的循环。   随着通天彻地的光柱消失在半空中,悬浮在万米高空的十二根金属棒似是有所感应,微微颤动起来。   那是由教团最核心技术所研究出来的禁忌,镶嵌着虚数级炼金矩阵的怪异产物,甚至违背了人道。   这十二根金属棒的最初设计者,只有一个。   赫尔墨斯。   不世奇才所创造出的奇迹,足以让人类站在通天塔上向上帝发出挑战。   或干脆代替上帝,成为伪神,降下天罚!   有那么一个瞬间,无形的磁场在万米的高空之上扩散,悄无声息令十二根金属棒亮起了隐约的光芒,仿佛星辰在黑暗里燃烧。   电弧千丝万缕的缠绕,噼啪作响。   也正是一瞬间。   星辰的杀意,从天而降! 第60章 天罚坠落   暴风雨之夜,人们看到了星辰从夜空里亮起。   整整十二道闪耀的光芒。   至少有那么一个瞬间,它吸引全部的视线。   无论是下城区的贫民,还是衣冠楚楚的贵族,亦或是身处教皇宫深处执掌权力的红衣主教们,纷纷不约而同地抬头,凝视着星辰燃烧的漆黑苍穹。   纵然暴雨如瀑,也无法隔绝一道又一道震惊的视线,更不能阻止一个又一个走到长街上的人们。   本该在雨夜里沉睡的城市,沸腾起来了!   议论和高呼,惊叹以及质问的声音回荡大街小巷,汇聚起来的人潮越来越多,仰头望天的神情从震惊渐渐转变为了不可遏止的恐慌。   整个罗马一片骚动,陷入了动荡之中。   暴雨星辰的确是罕见的奇景,却并不美好。   因为它杀意凛然。   诸国会盟期间,罗马民众们的情绪都很高昂,自发簇拥着和平的到来,期盼一个崭新的时代。   这种情绪在之前已经受到了一次打击。   首先是美第奇家族大手笔抛售教团股票的消息,在如此要紧的关头已然引发了不少争议和猜测,搞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第一盆冷水浇下以后,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噩耗又从天而降。   弥撒亚圣教的战略性武器被启动了。   极少一部分知晓内幕的上位者选择了沉默,而对达摩克利斯之剑感到陌生的平民也能猜到它的用途究竟为何,只因它释放出的冰冷杀意太过明显。   和平没有到来,反倒令无数人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诚如尼克劳斯所预料的一般。   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被唤醒,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恐惧之源,降下一场无人能挡的天罚。   人潮的喧嚣里,雷鸣声响起。   ——   十字军总部。   刺耳的警报声宛若幽灵狂奔而过,触目所及之处都能看到警示红光扫过,仿佛人间地狱。   今晚确实是地狱,对于超自然检测部门的军官来说。   “检测到高浓度元素汇聚!”   “检测到魔力粒子裂变现象!”   “检测到战略性动能武器启动!”   连续不断响起的惊呼声里,负责观测元素浓度的机械仪器疯狂颤抖起来,上面显示的数字呈直线飙升,早已抵达了危险的红区。   直到最后它竟是冒起了浓烟,功率过载。   一位军团长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够了!情报部门的人在哪里,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启动战略性动能武器,教皇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这件事情跟教皇陛下无关。”   有人拿出了最新的情报,审视了片刻以后,低声说:“瓦伦蒂诺大公爵拿到了弥赛亚圣杖,在万神殿里启动了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运行矩阵!”   军团长眼瞳微缩:“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对,等一下!”   他突然反应过来,神情变得难以置信:“你刚才说,拿到弥赛亚圣杖的人是谁?”   “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私生子。”   那个人叹息,用手在胸前划着祈祷的十字:“我的上帝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警报声还在持续,整个军部的人不知所措。   “我想我们已经不需要再猜了。”   某科研人员推了推眼镜,视线落在一台半崩溃的检测仪器上,低声说:“因为……那东西已经快落下来了。”   仪器一旦崩溃,也就意味着元素聚集的浓度已经超出检测范围,所能酿成的灾难也就更加难以估量。   “见鬼!”   军团长闻言快步冲上前,厉声低喝:“现在有谁能去阻止那个私生子?哪一支军队在镇守万神殿?”   “没有用的,就算现在整个军部都集结过去,也只不过是被那位公爵殿下调遣而已。”   有人幽幽地说:“人家拿着的,可是弥赛亚圣杖啊。”   军团长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快,通知安东尼将军。”   他呢喃自语:“就说教皇国……要变天了!”   ——   万米的高空之上,雷鸣声响起。   世界崩毁的轰鸣声回荡苍穹,无数炽热的闪电在云层里纵横交错,仿佛汇聚成狂烈的雷霆之海!   无形的磁场扩散以后,十二根金属棒已经变成了导体,自身的炼金矩阵运转起来,便疯狂吞噬着整个大自然的雷电,不曾有哪怕一分一秒的停歇。   它们不断贮存着雷霆的力量,如今已经饱和。   或许是雷电所蕴藏的高温过于炽热,钢铁铸成的金属棒竟是自内而外的融化解体,铜汁混合着铁水流淌。   也显露出了真正的本相。   极细的钢针。   动荡的雷霆之海以此为基点聚敛起来,无数狂乱的电弧扭曲挣扎,轰然凝结成一束炽热的辉光,宛若一柄切裂世界的毁灭之剑,暗藏无尽的毁灭威能。   狂风暴雨中,它无限的膨胀延伸,纵贯漆黑的苍穹。   最终它达到了极致,世间再无如此锋利的剑!   雨水落到它的身上,顷刻间便蒸发殆尽。   隐约残留的雾气被狂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是第一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凝练完成。   尚未来得及欣赏它绝世的残酷之美,第二道燃烧的雷霆之剑便从电光的海潮里淬炼完成,冷厉的棱角近乎刺破虚空,也切裂了漫天的黑云。   哪怕是在漆黑如铁幕般的苍穹上,都能留下了一道宛若伤疤般的可怖裂隙。   旋即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乃至第十二道!   漆黑的阴云破裂,旋即又被电光点燃,宛若死灰。   无穷的电光在燃烧,闪灭在黑暗的深处,一道道足以令万物化作灰烬的光芒分崩析离。   天上和地下,尽是雷霆之剑所映出的惨烈光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如此极尽闪耀的光辉下黯然失色!   直至此刻,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天际,以永恒不变的规律循环转动,恍如神话里流传的上帝之轮。   酷似星辰。   罗马在如此恐怖的动乱光影之下,风雨飘摇。   星辰的杀意,锁定了万神殿的最下方。   暴风雨覆盖在众人的头顶。   尼克劳斯浑身早已经被淋湿,湿透的金发遮住了眼睛,瞳孔深处的凛然杀意如电光燃烧,不曾因暴雨而熄灭。   无尽电光的映衬之下,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忽明忽暗,只剩下宛若人性泯灭般的残酷冷漠,俨然是一位执掌终极神权的皇帝,或者即将屠戮众生的暴君。   克里斯汀沉默地站在他身边,确保不会有人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近身偷袭。   “皇女殿下,女王大人。”   尼克劳斯轻声说,混合着雷鸣震怒的咆哮:“如果不介意的话,接下来还请让开一点。”   “虽然启动了战略性动能武器,已经是宣战的信号。但是我还是不想与阿斯加德或者罗马尼亚为敌。”   他说:“我更愿意跟贵国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薇薇安作为无敌的使徒之一,只是仰头凝视着天穹上闪灭的十二道雷霆之剑,便感应到了致命的威胁。   众人揣摩着她的表情。   那东西一旦砸下来,天知道一个使徒还能不能活。   但是她接下来的选择,则代表着立场。   “瓦伦蒂诺大公爵好魄力。”   薇薇安最终只是甩了甩手,哥特式的连衣裙摆在风里震动,无尽的暗红色血雾在背后隐约凝结:“既然如此,罗马尼亚就姑且退场也无妨。”   她背后赫然具现一双遮天蔽日的血翼,鼓荡着冲天而起,唯有猩红的眼瞳被电光照亮,以及两颗锐利的小尖牙。   满是幸灾乐祸。   “那么阿斯加德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耶梦加得也拉远了距离,背后阴影里宛若群蛇环伺,鳞片开合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卡梅罗大主教,带着你的人退场。”   尼克劳斯冷声下令:“不要在这里碍事。”   卡梅罗大主教面容苦涩,只能低头领命,带着众多老神父退到相对安全的位置。   至此,大殿的中央只剩下了对峙的双方。   “克里斯汀,你也只需要看着就可以了。”   尼克劳斯眼瞳里的电光氤氲,宛若酝酿着一场决然的风暴:“我和兰斯洛特大人的矛盾,我们自己解决。”   克里斯汀微微颌首。   “公爵殿下。”   兰斯洛特仿佛强忍着漫天雷霆所带来的压迫,充斥着狂躁兽性的眼瞳里浮现血丝,从牙缝里挤出一线声音:“您真的打算跟不列颠鱼死网破么?”   他捏紧了拳头:“我不想与你为敌。”   “可我想跟你为敌啊。”   尼克劳斯嘲讽地笑了笑:“而且我刚刚说过,你包括你背后的圆桌骑士团,代表不了不列颠。”   兰斯洛特闭上了眼睛,松开的手掌重新握住剑柄。   剑刃出鞘一寸,泛起寒光。   “今夜的罗马,我一个人说了算。”   尼克劳斯分明跟他站在同高度,眼神却傲慢得仿佛站在山巅俯瞰,不存任何感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兰斯洛特可能不需要回答了。   “叛徒兰斯洛特。”   尼克劳斯举起了手里的弥赛亚圣杖,宛若擎动了漫天的毁灭电光,雷霆之海的轰鸣声达到了一个极致。   “——汝,有罪!”   最后的敕令下达。   十二道雷霆之剑震动,一线撕裂暴风雨的雷光坠落! 第61章 自甘堕落之人   十二柄达摩克利斯之剑轰然运转。   一道铁锥般的雷霆砸落,仿佛上帝投下裁决的长矛。   尼克劳斯以弥撒亚圣杖牵引着上空的雷霆之海,仿佛天神擎动了狂乱的毁灭电光,毫不留情地向着前方的一众圆桌骑士团发起轰击!   不再拖泥带水,也没有废话。   一个字,莽!   巨大的轰鸣声里,粗壮狰狞的雷光恍若一条咆哮的狂龙,仿佛在夜空中留下了触目惊心的凄厉裂痕。   这并非是十二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本体发动的进攻,而是从穹空上引导下来的一道雷霆,以避免威力过大从而造成敌我不分的大范围杀伤。   否则若是直接降下一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大家索性连打都不用打了,老老实实躺好等死。   纵然如此,这一道雷光的威能也恐怖到了极点。   兰斯洛特神情惊悸,眼瞳里的冰冷兽性狂戾到极致,甚至连脖颈间都浮现出了深紫色的龙鳞,看起来如此狰狞。   一双眼睛变成了竖瞳,紫发凌空乱舞。   龙威!   果然是传承自不列颠王室的近战型命理,以自身意识的狂化为代价,从而换取巨龙的力量和暴戾,从而把筋肉骨骼锤炼到一种近乎变态的程度。   而且其本身魔力的属性也会变得坚韧异常,得以久经沙场而不败,获得圆桌骑士团首席的称号。   尼克劳斯昨天就调查过此人,也深知他的格斗技巧和近战命理都是世界顶级,或许连自家的小女仆也打不过他。   可惜,没用。   雷霆的狂潮震怒,从虚幻凝结成了实质性的长矛,朝着忤逆者的头颅轰击而去。   那个瞬间,凄厉的破空声宛若哀哭。   兰斯洛特拔剑向着天空挥出一斩,体内的浑厚魔力尽数灌注在了剑刃上,竟是令金属发出了饥渴的颤鸣声。   于是,雷霆和剑刃迎面相撞。   瞬息间的碰撞声震耳发聩,恐怖的冲击波源源不断扩散四周,硬生生轰塌了大理石筑成的地面,整个波动范围内的大地都向下塌陷了一寸。   从天而降的雷霆之矛竟然没有丝毫的势颓,反而变得更加狂暴,施加在剑刃上的冲击剧烈程度倍增。   砰!   兰斯洛特闷哼一声,勉强以剑刃强撑着雷霆轰击,仿佛连脊背都被压迫得弯下去,足底裂开一条缝隙。   不堪重负,却还是挡住了。   可是金属是导电的。   无数跳闪暴动的电弧几乎麻痹了神经,他肌肉紧实的躯体在电击下痉挛起来,化作竖瞳的眼睛简直快要瞪裂了,一头紫发倒竖而起。   如此炽热的电流对身体损害极大,饶是以他坚韧若钢筋铁骨的身体也吃不消,神经和骨骼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血肉也会落得一个烧焦的下场。   尼克劳斯冷眼瞥着他苦苦支撑的模样,淡漠的声音贯穿全场:“兰斯洛特大人,就算这样还要负隅顽抗么?”   他踏步向前,铁杖顿落在地:“不如告诉我,你到底跟摩根·潘德拉贡密谋了什么?那个女人许诺了你多少好处,竟然会让你背叛自己的王?”   轰!   兰斯洛特怒吼,深紫色的狰狞龙鳞覆盖了半边脸,进入了高度龙化的癫狂状态。   仿佛巨龙的魂灵从躯壳里复苏了,隐约的虚影向着天空无声地昂首咆哮,暴怒的吼声近乎掀起狂澜般的音波之潮,震碎了漫天坠落的雨滴。   雷霆之矛竟然发出了一丝碎裂的声音。   就像是玻璃摔到了地上。   那是第三阶的独有能力,灵魂投影。   一旦完成,便可以借助灵魂的实质化使战力倍增,身处战场的时候便能横扫千军!   尼克劳斯根本不打算放水,他今天明摆着说过,只要自己的问题得不到答案,就必然要见血!   仿佛呼应着他的意志,穹空之上的雷霆之海收缩,酝酿出了一道更为盛烈的雷霆,宛若上帝之鞭抽裂大气!   雨幕被蒸发了,一道撕裂的真空轨迹浮现,转瞬弥合。   因为第二道雷霆从天而降!   兰斯洛特依旧不肯低头,笼罩在体表的巨龙魂灵拔地而起,魁梧如山岳的躯体轰然膨胀了几十倍,鼓荡着一双巨大的龙翼。   他震怒,他咆哮。   狂乱的雷光砸到他的头顶,几乎贯穿了全身,魁梧体表下的脉络和骨骼闪灭了一瞬间,清晰得纤毫毕现!   “你对不列颠的忠诚,到底体现在哪里?”   尼克劳斯寒声说:“看看你目前的处境吧,无耻叛徒。你已经身陷重围,面临天罚的制裁,却依旧秉持着你所谓的忠诚,把对王的背叛继续下去?”   “告诉我,究竟是谁暗中串通了光照会?”   他又一次抬起了弥赛亚圣杖,宛若铁铸的漆黑杖身泛起炼金矩阵的纹路,向着天空发出了号令:“这一切到底是摩根·潘德拉贡的阴谋,还是你个人的诡计?”   苍穹之上黑云盘旋,雷霆之海的缩影覆压而下,隐约能在无尽的烈光里看到十二道狰狞侧影的运转轨迹。   漫天雷霆的光影动荡,仅在一瞬间照亮了风雨里的城市。   尼克劳斯心里的火还在燃烧,不仅是对于如此虚伪的忠诚感到愤怒,也因逐渐恶化的局势而紧张。   以达摩克利斯之剑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只为了对付圆桌骑士团,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   因为不值得。   由于光照会的出现,他不得不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以便为自己或整个城市准备一张保命的底牌,最不济的情况下也能够作为玉石俱焚的威慑。   若是局面在掌握之中,他便可以利用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力量,去逼出他想知道的一切。   但是他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还是不打算说么?”   尼克劳斯准备再一次召唤雷霆和闪电,修长的影子在雷光下动乱摇曳:“我不会杀你,但是你也绝不会好过。哪怕用再肮脏的手段,我都会逼到你……把我想知道的东西吐出来。”   恐怖的雷霆轰响里,有冷硬的声音响起。   纵然承受着电光的毁灭冲击,兰斯洛特仍然死撑着抬起头,七窍里流下殷红的血液。   “公爵殿下。”   他终于开口:“王的确是您的青梅竹马,您的未婚妻。”   尼克劳斯牵引着雷霆的动作微顿,一双锐利的眼瞳里倒影出他惨烈的模样。   “可是很抱歉,她不是你的女孩。”   兰斯洛特抬起狰狞的面孔,膨胀无数倍的巨龙魂灵凝结为半透明的实质,嶙峋的脊柱骨架和森然双翼轰然展开!   气压狂烈如飓风,巨龙矢矫欲飞。   “从你当年离开不列颠的那一刻起,她再也不属于你,而是属于我,属于圆桌骑士团,属于整个不列颠人民!”   他以插在地面的剑刃支撑着身体不被压垮,笼罩着躯体的巨龙魂灵在咆哮,一双阴冷的竖瞳宛若深渊:“你不会知道这些年不列颠的处境,更不知道王经历了什么。”   尼克劳斯眯起了眼睛。   “王太过纯洁,也太过于完美,不容被玷污。”   万丈雷光的碾压之下,兰斯洛特竟然硬是挺直了腰身,伴随着龙魂昂首的怒吼声拔剑,染血的面容冷酷:“已经成为了整个不列颠象征的她,已经沾不得黑暗了。”   尼克劳斯终于明白了。   “所以你就成为了黑暗。”   他握紧了手里的铁杖,钢铁摩擦掌心的痛楚令人感到一丝暴躁:“不惜违反骑士道,参与王室的权力斗争,架空了莉莉的权力,甚至串通光照会?”   “是的。”   兰斯洛特寒声回答,事已至此他也没必要再隐瞒:“摩根虽然心术不正,但是在政治上的手段比王更好。”   “一切为了不列颠的利益,这就是我的选择。”   他说:“包括摩根串通光照会,我也全力支持。只要王永远能成为不列颠的象征,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如何让不列颠变得强大起来,永世昌盛。”   沐浴着暴雨,尼克劳斯没有说话,面容被雨水所模糊。   “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兰斯洛特体内的命理气息节节攀升,一双竖瞳里涌动的龙威染上了最原始的凶戾:“就算你不来阻止,我也不会让诸国会盟的会议成功进行下去。”   他要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   第三阶的灵魂投影具限完成,宛若垂死的巨龙浴火重生,半透明的修长躯体透着一股嶙峋的狰狞之美,一双深紫色的庞大双翼遮蔽了风雨。   砰!   大地震颤起来,积水随着巨龙的前行泛起涟漪。   兰斯洛特似乎放任兽性吞噬了自己,以存在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巨龙之灵前行,试图突破无尽雷光的封锁。   “公爵殿下。”   巨龙之灵发出寒冷的吐息,半透明的躯体更加凝实,仿佛具备了血肉:“你想看到圆桌的意志么?”   圆桌骑士团集体拔剑,命理气息毫不保留的释放。   真相大白。   尼克劳斯心里已经不存在任何的温度,只是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或是他后方的骑士们。   “那就做好殊死一战的准备吧!”   巨龙之灵怒吼:“诸骑士……”   瞬息间,世界变得静谧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   令人震怖的爆炸声音响起,冲天而起的蘑菇云映红了半边天空,也蒸发了漫天的暴风雨。   第二次爆炸!第三次爆炸!第四场爆炸!   以整个罗马城画了一个圈,总共几十次爆炸在各处发生,伤亡和损失无法统计!   众人陷入了猝不及防的呆滞之中。   尼克劳斯骤然转身,只见不列颠大使馆的方向升起一朵最为巨大的蘑菇云,触目所及的地方尽是一片燃烧废墟!   巨龙的声音戛然而止,包括后方的圆桌骑士团。   暴风雨的城市里,无数朵红热的蘑菇云冲上天空,仿佛一道世上最美也是最残忍的风景。   “这就是……你们的选择?”   良久以后,尼克劳斯默默转过身,声音轻柔:“这就是你们圆桌骑士团串通光照会想得到的结果?”   他心里的愤怒和杀意如火倾倒,仿佛熔岩从冰霜之壳里涌动,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于是,穹空上似乎有群星闪烁。   千百道炽热狰狞的雷霆之矛凝结,以整个万神殿为覆盖范围,从天空中坠落。   怀着天罚般的杀意。   兰斯洛特,被天罚所吞没。 第62章 英雄存在的可能性   时间倒退到十分种以前,罗马城内的一处教堂。   “达摩克利斯之剑……”   钟楼之上,有人轻声感慨:“从三个世纪前开始,我活了大概有三百二十一年,没想到今日终于得见所谓的天谴。果真是众神所降下的怒火,无人可挡。哪怕是古巴比伦的通天塔也要在如此愤怒的惩罚之下化为灰烬吧?”   狂风裹挟着暴雨吹袭而来,淋湿了他灰白色的教袍,隐约的风寒之气令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圣女殿下的预言果然毫无纰漏,永远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这个老人的声音嘶哑又难听,仿佛用指甲刮擦钢铁,听了以后会令人感到心里发毛。   只是背后的年轻人丝毫没觉得异常,神情尊敬。   盘旋在苍穹之上的黑云被撕裂了,从天而降的电光几乎能够燃尽黑暗,宛若整个天空都在轰烈燃烧。   远处有轰鸣声响起,那是万神殿所在的方向。   “看样子,兰斯洛特那边已经出事了。”   灰袍老人停止了咳嗽,抬头眺望:“这跟我们的计划稍有些出入,他暴露得实在太早,作用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兰斯洛特的伪装并无疏漏之处。”   年轻人轻声回答:“或许是教团里终于出了一些聪明人,看破了我们的一部分计划。”   语气和姿态都摆得很高,毋庸置疑的傲慢。   “塞勒斯,说话不要太过自满。”   灰袍老人如温和的长者一般劝导,循循善诱:“弥赛亚圣教里隐藏着太多可怕的人,也有太多能够毁灭你的人。譬如上位枢机会,或是如今教皇国的三大巨头,以及那位深不可测的波尔金家族的教皇陛下。”   “你还太年轻,这些人还需要你去仰望。”   他说:“目前你最欠缺的,是谦虚。”   塞勒斯沉思了片刻,不以为然地摇头:“弥赛亚圣教的上位枢机会太过腐朽,据我所知他们都是一些活了几个世纪的老骨头,纵然城府很深,却远远不及您的睿智和豁达。”   “教皇国三大巨头,虽然都是所向披靡的启示录使徒,但若是论起玩弄阴谋诡计,自然也远远不及我。”   他无声地微笑:“至少目前的情况表明,十字军也好,圣殿骑士团也罢,哪怕是跟我们抗衡了几百年的裁判所也没有发现潜在的危险。他们破不了我布下的局。”   “至于尊贵的教皇陛下。”   他顿了顿:“老师,那是您的宿敌。”   雷声轰鸣,压下了一切声音。   灰袍老人抬起苍白的眼瞳,宛若倒映着混沌的电光。   “是啊,那是我的宿敌。”   半响,感慨的声音又响起了:“可是再过三个月,我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从此光照会再也没有长者的名讳,只剩下贤者、圣女、还有你这个书记官了。”   贤者,长者,圣女,书记官。   这是光照会最高级别的领袖称号,教会规定掌权者们的名字和身份不能外泄,只能在高层内部流传,以便于平日在公众的视线里进行正常活动。   因为教会的成员基本都是分布在世界各地,并无固定的集会地点,可以说是一盘内部纪律极为严格的散沙。   凝聚或是分散,只在一念之间。   光照会内部的成员级别越高,在外界的身份可能越是重要,万万不能暴露。   极个别的例外也有。   譬如塞勒斯便终年生活在黑暗世界,并无其他的身份。   “今日过后,或许您就不会再有宿敌了。”   塞勒斯俯瞰着风雨飘摇的城市,淡淡地说:“罗马崩溃计划一旦启动,就像是大厦倾塌,弥赛亚圣教即将迎来灭亡的命运。或许我们还可以看到教团囤积了上千年的底蕴,从此把他们彻底逼上一条绝路。”   “届时,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他仿佛沉浸在无边的幻想之中,贪婪品尝着毁灭的甜美和芬芳,不禁舔了舔嘴唇:“那大概会是一场绝美的风景,我相信老师您会喜欢的。”   灰袍老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枯木般腐朽的面容终有波动,却难掩苍白眼瞳里闪过的一丝落寞:“确实是很美的风景,可是也会让人感到寂寞啊。”   塞勒斯挑眉。   “人的生命里,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便是遇到一个宿敌,这是莫大的幸运。”   灰袍老人说:“就像是镜子的内外,全然相似的两个人,实则完全不同。你了解他,他也了解你,你们旗鼓相当,明争暗斗,各有输赢,永远也不会让对方失望。”   他佝偻的背影向前迈进,凝视着风雨里的教皇宫,似乎能看到华美宫殿在电光之下的狰狞侧影。   尖锐棱角的阴影在延伸,隐没在黑暗深处。   “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啊。”   他嘶哑地笑起来:“塞勒斯,若是你也遇到了一个宿敌,你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塞勒斯想了想,竟然也笑了:“大概我会爱上他吧。”   “那位瓦伦蒂诺大公爵,是一个变数。”   灰袍老人停顿了一下,突然说:“在他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怕的人,分明只是一个连龙血都没有觉醒的普通人,却能做到连使徒都做不到的事情。”   “根据我们的情报来看,他之前应该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并没有什么威胁。”   塞勒斯皱了皱眉,一针见血:“但是如今看起来,我们的情报完全错了。如此可怕的人如果都能被称作纨绔,那么枢机会的那些红衣主教们大概都是吃粪便长大的。”   “亚历山大六世的儿子,还身怀完美比例的龙血,按理来说应该会成为像骑士王那样的人。但是他就真的荒废了十年的时间,甘愿成为整个大陆的笑柄。”灰袍老人声音困惑。   “这真的太奇怪了。”   他叹气:“如此紧要的关头,给我一种不祥的感觉。”   “罗马崩溃计划启动之前,我们就已经得到了天网的演算结果。那是我亲手设计的运行矩阵,绝对不会算错。”   塞勒斯说:“论算法,当今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够跟我相提并论,迄今为止我们的任何行动都在按照我所计算的概率之内,没有存在任何的偏差。”   “我知道。”   灰袍老人颌首:“百分之九十七的概率,再加上圣女殿下的预言,我们已经胜券在握。”   “您的意思是……”   塞勒斯罕见的迟疑了一瞬:“百分之三?”   灰袍老人并没有回答,只是俯瞰着暴雨里的罗马城,任凭狂风暴雨扑面而来,湿透的衣摆猎猎作响。   “无论结局究竟如何,我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面容里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就算弥赛亚圣教能翻盘,也是他们的本事,以及我们能力不足。”   “而且我也很好奇,若是一位使徒在诸国会盟期间死在了罗马,又有谁能用什么办法去力挽狂澜呢?”   他顿了顿,抬头仰望着万丈雷光盘旋的苍穹,宛若铁片刮摩擦的声音在雷鸣里模糊:“如果真的有那种人,或许世界上只能用两个字去形容他了吧?”   塞勒斯代替他说出了最后的两个字。   “——英雄。”   “是的,英雄。”   灰袍老人伸出一条干枯的手臂,尖锐的指甲刺破了一滴从天而降的雨水:“可是世界上真的有英雄么?”   他自问自答:“不会,不存在的。纵然灾难使人变化,我也不相信世上还会出现第二个如君士坦丁一般奇迹的人,绝对不会再有。”   “很巧,我也这么认为。”   塞勒斯轻笑着走向前出了几步,跟他并肩而立,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仿佛致命的机关被按下了,磅礴的暴风雨似乎在半空凝固了一瞬间,寂静蔓延到全世界。   爆炸声响彻天际。   无数朵巨大的惨烈蘑菇云,冲天而起。 第63章 有一个能力挽狂澜的男人   不列颠大使馆。   暴风雨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从未停歇过,微寒的风从窗檐里吹袭进来,几乎吹灭了蜡台上的烛火。   烛光摇曳,照亮了坐在大殿尽头的孤独侧影。   “莉莉,罗马的生活还习惯么?”   有人轻声说:“见到了……那个人了?”   亚瑟以手托腮倚着座椅,披着深蓝色大氅的曼妙身材裹在军装里,一双细致的长腿交叠,晃晃悠悠:“嗯,见到他了,还跟他打了一架。”   她凝视着烛火的摇曳倒影有些出神,轻声说:“只不过他有点奇怪,跟我想象中的哪种样子都截然不符。”   “哪种奇怪?”   隐约的银发虚影在黑暗里亮起,绝美的面容依稀可见:“我不太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只能大概感觉到你现在的心情和想法。莉莉,你的心很乱。”   那是梅林的魔力投影,随着雷声的轰鸣微微闪烁,只有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如此瑰丽,宛若真实存在。   横跨万千米,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投影能力!   “我看不透他。”   亚瑟轻声说,素白圣洁的面容在烛火下染了一层晕:“他真的如传闻中所描述的一样,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成为了一个花花公子,这本来让我很愤怒。”   “可是当我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神很清澈,甚至比当年还要好看。”   她顿了顿:“无论气质也好,感觉也罢,跟传闻中描述的完全不一样,让我心生疑虑。”   “于是你为了进一步确认,就跟他打了一架?”   梅林轻笑着说:“还打输了?”   亚瑟沉默了一秒:“是的,打输了。”   “整个大陆已经传遍了。堂堂的一位五阶使徒,久经沙场的骑士王,居然被一个普通人击败了?”   梅林笑得很狡黠:“放水了么?”   “第一,别把我说得好像很老练了一样,我才十九岁,正适合嫁人的年纪。第二,我的确放了水,但也仅限于开局的几分钟,给他一些证明自己的机会。”   亚瑟抬起了两根纤细的手指:“只不过,我在最后一击上用尽了全力。”   说完,梅林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了。   “尼克的眼睛,似乎有些古怪。”   亚瑟若有所思地说:“他的眼睛赋予了他一种很奇怪的能力,能够让他看穿我所有的进攻,甚至一些故意而为之的假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而且最后我的剑断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指尖轻点朱唇,蹙眉:“这让我感觉他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一定隐藏着什么更深的,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梅林姐姐,你还是看不透他么?”   梅林摇了摇头:“我说过,我的眼睛不具备看穿他命运的资格。原因只有一个,他的命运位格跟那位无敌的奥丁陛下一样,凭我的权能,还不够。”   亚瑟眼帘低垂,眸子里幽深如水。   “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她轻声说:“但愿尼克如你所预料的那样,能够挽救这一切的悲局。”   “所以你的决策就是让莫德雷德去圣天鹅堡求援,阻止兰斯洛特的疯狂举动?”梅林凝视着她的侧脸,叹气。   “可惜还是被兰斯洛特发现了,这个男人最终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做出了选择,并且臣服于命运的残酷与不公,抛弃了自己的信仰。”   亚瑟颌首,眼瞳闪烁:“目前来说,莫德雷德已经跟我失去了联系。但是情况还不算很糟糕……因为尼克十有八九已经收到了风声。”   “怎么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亚瑟扭头眺望,阴霾天空里的雷光倒映在眼瞳里,仿佛一场毁灭的狂潮:“但是只要抬头就会发现……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被启动了。”   雷霆狂暴,铁幕般的苍穹似乎被燃烧殆尽。   “达摩克利斯之剑?”   梅林的虚影动荡了一瞬间,眼神似是惊悸:“没想到教团的绝密武器居然被搬上台面,这真的是尼克劳斯·波尔金所为?”   亚瑟歪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或许你真的选对了人,莉莉。”   梅林说:“如果达摩克利斯之剑现在真的被他所掌握的话,那么兰斯洛特已经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   “但愿吧。”   亚瑟突然说:“梅林姐姐,还有一件事。”   梅林微微一怔。   “我觉得诸国会盟的时间太巧了。”   亚瑟刻意压低了声音:“今夜,是我权能磨合期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我最虚弱的一天。兰斯洛特对我的命理很熟悉,他能推算出我的磨合期在哪一天结束并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弥赛亚圣教为什么又会在今天举办议会?”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关键且严重的问题。   因为从诸国会盟的消息抛出到现在,太多的巧合都重叠在了一起,甚至已经毫不遮掩阴谋的味道。   “你的意思是……”   梅林沉吟了一秒:“教团内部,有内鬼?”   亚瑟正想说什么,便看到她的脸色彻底变了。   “莉莉,快逃!”   梅林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急切:“快离开你所在的地方,立刻!”   话音刚落,爆炸声轰然响起。   ——   灾难远不止发生在不列颠的大使馆。   为了破坏诸国会盟而发起的恐怖的袭击在几分钟内发生了将近三十起,从城市中心再到下城区,爆炸遍布每一个奢华或是肮脏的角落。   暴风雨的声音被轰鸣声淹没,遍地都是哀嚎。   这一日,大概会是罗马的毁灭日。   “紧急疏散!紧急疏散!”   一位十字军总部的军官大踏步而来,站在长街的尽头,凝视着烈火冲天的建筑废墟:“凡是无爵位的平民,一律赶往城外的空旷地区避难,不可耽误时间!若有趁机图谋不轨者,就地枪决!”   四散奔跑的人群在骚动过后,便被一整支军队用枪指着脑袋,被迫服从了命令。   “为什么我们要逃向城外?”   人群里中年人质问:“从这里到城外的距离那么远,如果我们在途中受到了袭击呢?”   “没错,为什么?”   “为什么逃往城外的只有没有爵位的平民?”   “明明军部的应急地下室才是更安全的地方,为什么不对我们开放?”   附和声响成一片。   这个年轻的军官满头都是冷汗,已经被如此危机的局面吓到了,不算太过坚韧的心理防线有些崩塌。   这也不能怪他。   先是弥赛亚圣教的股票被抛售,后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在万米高空启动,最后又是邪教徒的恐怖袭击。   最可怕的是,迄今为止军部都没能找到发动袭击的暴徒,甚至连炸药什么时候被埋上的都不知道,完全就是抓瞎状态,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全世界都疯了!   此时此刻,罗马城内大概有数百位跟他军衔相同的军官,全部被十字军总部派出去进行疏散工作。   目的是要把伤亡降到最低。   至于贵族们,随后即将由圣殿骑士团亲自保护起来,决不可能受到任何人的袭击和迫害。   那些罪恶的邪教徒,不久之后便会面对盛怒状态下的宗教裁判所,神的怒火会把所有的异端烧成灰烬。   宗教裁判所的最高审判长,格涅乌斯·庞培,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莱因哈德·海因里希,以及十字军总部的铁血将军,安东尼·洛克伍德。   分别是启示录排行第六和第四,以及第七位的使徒。   只要上位枢机会下达命令,教皇国三大巨头全部出动,一切叛乱者都只剩下一个下场。   被镇压,而后死亡。   如今要做的只是控制住局面,就可以在灾难中生存下来并且荣誉加身,剩下的交给那些站在世界最顶端的大人们便可以了,毕竟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又是一声爆炸响起。   军官只觉大脑被震得一片空白,耳边尽是一片嗡鸣的嚣音,鼓膜也渗出了鲜血。   他回过头,只见一座古老的教堂已经被炸上天空,燃烧的破木块和玻璃混合在一起,散落在焦黑废墟里。   “我的孩子!”   一位年轻的母亲跪坐在地,满是泪水的眼瞳彻底空洞下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恸哭:“为什么会这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帝竟然要如此惩罚她?”   火焰在燃烧,一具残破的幼小尸体被倾塌的横梁砸中,仿佛永世埋葬。   军官也愣住了,心里凉了一大片,几乎快要瞪裂的眼睛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   “这群该死的……杂种!”   他挥拳砸在墙壁上,指节间流下了殷红的血。   没有从教堂里逃出来的,还有大批唱诗班的年轻人,以及陪伴他们的家人和父母。   这些人本是虔诚的信徒,愿求得上帝的庇护,如今却被一场灾难所毁灭。   年轻的母亲已经哭晕在地,他的丈夫紧紧抱着她,满是黑灰的脸上拧在一起,流下了哽咽的泪水。   “妈妈。”   劫后余生的小男孩跌坐在地面上,半边衣服已经被烧毁了,神情空洞:“艾莉卡呢?她刚刚还牵着我的手啊?为什么她不见了呢?”   他沮丧的低头,抽泣着:“她……她没有出来么?”   中年的女人叹了口气,把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乖,孩子。艾丽卡没事的,那个漂亮的小女孩被上帝所青睐,已经去往了天堂。”   相同的事情,还发生在罗马的大街小巷。   每分每秒都有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只剩下痛失家人的幸存者跪坐在地,任凭暴风雨和火焰的侵袭。   “神啊!你真的在天堂看着我们吗?”   失去了全部家人的店铺老板像是疯了,红着眼睛向雷霆暴鸣的天空质问,狂奔着扑进了无尽的火焰之中。   他自杀了。   “这是阴谋!这是一场早已策划好的袭击!”   撑着拐杖的老人满脸愤慨,颤抖的手指指向远处,声音饱含怒火:“教团要负责!为什么在诸国会盟期间还会发生这种事情,这是你们的严重失误!”   砰!   还没说话,他便被一位逃命的壮汉撞倒,紧随而来的是大批逃难的年轻人们。   老人无助的被踩在了脚底,最后彻底淹没在数不清的鞋子之下,隐约模糊的痛苦呢喃憋在了喉咙里。   触目所及之处,遍地都是尸体。   死透的,没死透的,歪倒在一起,旋即被烈火燃烧。   轰鸣声里,人们在尖叫,在哭号。   一位神父竭力走进废墟,捧着胸前的十字架,低声念诵着神圣的悼词。   他所过之处,只要看见了尸体,便会弯下腰替他们祈祷,留下悲悯的泪水。   “愿主垂怜。”   他说。   ——   远在不列颠群岛的阿瓦隆,海边小屋。   梅林坐在自己的梳妆镜面前,隔空投影的魔法已经破灭,绝美的面容只剩下了苍白。   一分钟以前,她还在通过自己的权能进行超远程的魔力投影,并且成功跟远在罗马的好闺蜜取得了联系,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但是她错了,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魔力投影令她分了心,并没有及时观测到罗马城内的命运变数,也忽略了一些事情。   比如诸国会盟的蹊跷,背后隐藏的真相。   以及那场该死的爆炸!   直到现在,梅林才反应过来,并且想通了前因后果。   “真是没想到,摩根和兰斯洛特已经疯狂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跟光照会联手。”   她呢喃自语,紫罗兰色的眼瞳闪烁变换:“他们的目的……是要推翻整个教团!”   这件事情太严重了,不仅是诸国会盟已经破灭,整个大陆也将沦落到邪教徒的统治之下。   最可怕的是,莉莉还生死未卜!   砰!   房门被人撞开了。   金发的年轻人冲了进来,气喘吁吁:“梅林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她刚才竟然发来了紧急求救信号!”   圆桌骑士团,高文。   这个男人是骑士王的死忠党,只不过最近因为王权的变更被打压得很惨,已经快要被排除到圆桌议会之外。   就连诸国会盟也没有带他去。   其实不止是他,所有支持骑士王的人,全部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潜规则和排挤。   有的叛变了,有的人坚持着信仰和立场,混得是一天不如一天。   “高文,稍安勿躁。”   梅林很决镇定下来,并以冷静的大脑分析出了局面:“去秘密联系目前所有留在阿瓦隆的圆桌骑士,一定不要被摩根·潘德拉贡发现,这个时候我没时间跟她交手。”   她顿了顿:“然后……你们开战!”   高文愣住了:“开战?”   “对,只是你们。”   梅林从梳妆镜前起身,为自己披上了月白色的长袍,一头银发在海风里摇曳如水银:“你们势单力薄,会战败,也会被抓,但是你们目的是为了给我争取时间……争取到赶往圣湖的时间。”   高文疑惑不解。   “罗马基本上已经完了,光照会下了一盘天大的棋,把整个西方的人都玩弄在了鼓掌之中。”   梅林抬起紫罗兰色的眼眸,仿佛星辰在眸底深处燃烧:“王如今生死不知,弥赛亚圣教也已经靠不住了,因为光照会必然还留有后手。我们远在阿瓦隆,根本无计可施。”   “但是我刚才想到了一个人,他或许能够拯救崩溃的局面,力挽狂澜。”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去找他,所以需要超远程的魔力化身,把我直接从圣湖……送到罗马!”   轰!   狂风骤然呼啸,漆黑的海面上仿佛酝酿着一场袭天卷浪的风暴,迸发万丈狂澜的潮声。   因为属于第五阶的使徒气息冲天而起。   仿佛能够撕裂夜空! 第64章 我还有我儿子   漆黑幽暗的大殿内,只坐着一个男人。   亚历山大六世,波尔金家族的家主,也是整个西方大陆历史上最为铁腕的一位罗马教皇。   政治军事无不通晓,外交的手段高效强硬。   甚至有人说他是上帝派到人间的黑天使,要以无尽的血和火一手建立起地上的天国。   这个冷硬如铁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累了,肩上披着象征着神圣的圣白色教袍,头戴尊贵的金色冠冕,本该握着弥赛亚之杖的双手空空如也,反倒是在怀里摸索着烟盒。   他悠然地倚着座位,一副有色的玳瑁眼镜戴在脸上,完美遮挡了冷厉的眼神。   纵然外界已经乱作一团,他看起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仿佛天塌下来也压不到他的头上。   即使在很多人的眼里,他都是最应该顶缸的人。   四面八方的圣晶石骤然亮起,顷刻间投射出十五道隐约的模糊虚影,映在绘满古老油画的墙壁上。   十五个年轻或是苍老的面容,神情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上位枢机会,弥赛亚圣教的最高阶层,总共由十六个人组成,共同决策了整个大陆的命运。   而弥赛亚圣教的教皇,在他们之中只能排到末尾,性质相当于被联手推出去的一个代言人。   只不过因为亚历山大六世的手段和强势,让他成为了宗教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手里握着实权的教皇,对他开放的权限也多到令人膛目结舌,甚至为之骇然的程度。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尼克劳斯能通过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权限,完全是沾了自己老爹的光。   而且达摩克利斯之剑,在禁忌武器的储备里还不是最高的级别,比它更为恐怖的怪物还在封存之中。   可想而知,教团的底蕴有多么深厚。   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弥赛亚圣杖已经没了。   “罗德里格,你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六议员的声音严厉低沉:“诸国会盟最初是你提出的议案,但是现在已经演变成了罗马乃至整个大陆的末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光照会突然出现在罗马,我们的防御警备系统竟然毫无察觉,这让我对整个教团的安全产生了怀疑。”第十议员也提出了疑问。   “我们的战略级动能武器为什么被启动了?据我所知达摩克利斯之剑至今仍被列为禁忌。”   第四议员质疑,他在多年前就已经是教皇的政敌:“而且我还想问……为什么弥赛亚圣杖会出现在一个外人的手里?这是越权,我们有权力解除你的职务!”   指责或是喝问的声音回荡在寂静里,良久也没有停歇,反而变得越来越激烈。   直到最后,有一个声音响起了。   “够了,还是听听罗德里格怎么说吧。”   第二议员只是说了一句话,便压下了所有的声音。   在上位枢机会里,他的身份极高。   亚历山大六世始终默默地抽着烟,蛮兴趣的欣赏着众人气急败坏的模样,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口烟雾。   “各位尊敬的议员,你们一下子问了那么多问题,到底想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他摘掉嘴角的烟卷,笑了:“事到如今,局面难道不是已经非常明朗了么?”   沉默了片刻以后,第二议员说:“纵然如此,我们还是需要一个解释。”   “也对,毕竟谁都不想被蒙在鼓里。”   亚历山大六世淡淡地说:“其实从一开始,你们联名通过的诸国会盟,就不存在。”   众人皆惊。   “关于这个提案,我从最初就没打算执行。”   亚历山大六世笑容嘲讽:“无意冒犯在座的诸位,但是诸国会盟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只会是和平白痴才会向往的东西,因为它根本不可能实现。”   他第一次把事情说得如此绝对,但是还有一句话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   ——除非英雄的出现。   仿佛被此番言论所震惊了,第二议员声音低沉:“罗德里格,你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诸国会盟进行下去?”   “如果我们不做足了戏,又怎么能把隐藏在幕后的人给揪出来呢?”亚历山大六世冷笑。   “哪怕再多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他说:“为了排除教团里的内鬼。”   大殿里的气氛骤然沉闷起来,诡异到了极点。   “罗德里格。”   第二议员说:“你是在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戏?”   亚历山大微微颌首。   “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你把罗马乃至整个教团推向了深渊,竟然是为了演戏么?”第四议员忍无可忍。   “淡定。”   亚历山大六世摆了摆手:“如果这次不把光照会的钉子拔出来,以后就没有机会排除教团内部的隐患了。”   他顿了顿:“想要成大事,不做出一点牺牲怎么行?”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由第二议员开口。   “罗德里格,看清楚局面。”   他肃声说:“如今大厦倾塌,弥赛亚圣杖又不在手里,你又凭什么挽救危局?”   亚历山大六世诡异地笑起来。   “弥赛亚圣杖不在我手里,但是在我儿子手里。”   他双手抱在胸前,镜片在黑暗里似乎闪过了阴冷的光,稍纵即逝:“光照会哪怕机关算尽,最终也会一无所获。”   “——因为我还有我儿子。”   ——   万神殿,雷暴轰鸣的声音恍若天崩。   盘旋在穹空的雷霆之海似乎塌了下来,只见无尽的扭曲电光在黑暗里闪灭,仿佛撕裂开一道道凄厉的狰狞裂隙,纵横交错。   足有千百道!   第二轮轰击,展开!   炽热电光的映照之下,尼克劳斯冷淡的侧脸竟是那么残酷,透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机。   他从来没有如此动怒过,盛烈的愤怒如熔岩般破土,流淌在心里的每一处角落。   万丈雷光听从号令,轰然坠落下去!   巨龙悲鸣。   纵然有整个圆桌骑士团的命理同调加持,兰斯洛特的灵魂投影也难以承受如此恐怖的雷霆轰击,发出了一声濒临破灭的声响。   脚下的大地也沦为废墟。   仿佛沐浴着恐怖的雷霆瀑布,巨龙的魂灵不堪重负地低下了头颅,半透明的庞大躯体颤动起来,宛若玻璃一般寸寸破碎。   裂隙在蔓延,到最后遍及了全身。   巨龙的头颅残破凄惨,满是伤痕却没有流血。   灵魂投影的保护下,兰斯洛特呆滞了,眼里只有从不列颠方向升起的巨大蘑菇云,仿佛心魂失守。   他现在只展开了第三阶的能力,因为圆桌骑士们的同调共鸣变得强大异常,因此才撑到了现在。   除非他展开第四阶段的心相世界,才能翻盘。   就像是感应到了致命的威胁,他木然凝固的表情出现了一起解封,重新具备了反抗的意识。   只可惜,尼克劳斯根本不给他机会。   “这就是你要所谓的,不列颠永世昌盛?”   随着低沉的喝问声,无穷尽的电光之潮狂乱:“连王都没了,你拿什么拯救你的不列颠?用你的狗屁不通的骑士道?还是拿你的人头?”   尼克劳斯紧握的弥赛亚圣杖召唤着雷霆和闪电,头顶上空的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转动,为了最终的审判而酝酿着一道极粗壮的雷霆之矛。   铁杖运转过热,他竟是忍耐着掌心被烧灼的痛楚,用力收紧的五指微微泛白。   “醒醒吧,你只是一个叛徒而已。”   尼克劳斯举起了弥撒亚圣杖,冷眼相视:“无论是你所谓的忠诚和骑士道,亦或是你为了不列颠所做的一切,根本毫无意义。”   “你的软弱,你的丑陋,把不列颠推向了深渊。”   他顿了顿:“看看你的周围,你都做了什么?”   兰斯洛特不禁愣住了,笼罩在全身的巨龙魂灵闪灭,已经撑到了崩溃的边缘。   “灾难,只有灾难!”   尼克劳斯寒声说:“你的愚蠢不仅害了你自己和不列颠,还断送了多少生命!”   兰斯洛特僵硬地移动视线。   四面八方都是燃烧的蘑菇云,崩溃的城市里遍地哀嚎,仿佛整个世界都剩下了无助的绝望。   “王……”   他低声说:“因为我,死了?”   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了,也无法确认。   “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尼克劳斯以一种憎恶的眼神瞥他,深吸了一口气,降下了最后的一击。   “我会让你血债血偿的。”   苍穹之上,一线狂暴至极的炽热电光汇聚,极尽闪耀的光芒几乎蒸发了黑暗,横贯遥远的天幕。   阴云因它而燃烧。   尼克劳斯感受到整个大自然聚集的恐怖力量,只是抬起头凝视,便看到一线陨落的辉煌从天而降。   雷光之矛,贯穿!   那个瞬间,众人只觉得眼睛被刺痛,整个世界再无苍白以外的任何颜色。   快到了极点的一击,根本无从闪躲。   轰!   最先被雷光之矛击中的是残破的巨龙魂灵,炽烈的电光轰然炸裂,只能看到无数跳闪乱溅的电弧,随着电火花明灭不定。   它纯粹由命理和魔力凝聚的躯体轰然崩坏,迸溅成了漫天闪烁的细碎光点。   毫无抵抗之力。   与此同时,全体圆桌骑士团受到了命理的反噬,纷纷喷出一口血雾,跪倒在地。   兰斯洛特受创最为严重,仿佛灵魂和躯体都遭到了雷击,七窍里流出更浓郁的血,意识也被击溃。   像是脊柱失去了支撑平衡的能力,他双膝落在地面上,凭借着千锤百炼的身体才没有倒下。   一个四阶的强大魔法使,再加上圆桌骑士团,在战略性动能武器面前竟然如此的孱弱不堪。   一线狂乱炽热的雷霆之矛闪烁,距离贯穿他的心脏只有不到两米。   轰鸣还在持续。   不是因为雷霆,而且响彻在整个城市的爆炸。   雷霆之矛停下来了,在弥赛亚圣杖的控制下,如此狂烈又驯服。   尼克劳斯最后留了一手,并不是因为怜悯和同情,而是在思考着应当给予的死法。   “就这么杀了你,是不是太简单了?”   他说:“像你这种背叛者,不该死在战略级动能武器之下,我觉得我应该亲手砍下你的脑袋。”   兰斯洛特没有回答,浑身被雷光轰击得满是焦黑伤痕,脸庞尽是血污,看起来是那么的惨烈。   风来时便吹动了他破碎的衣袍,露出一些深可见骨的焦烂伤痕。   很好的演绎了战败者的角色。   “殿下,您真的打算要他的命?”   克里斯汀终于开口:“您刚才还说不打算杀他,想从他的嘴里撬出情报。”   尼克劳斯讽刺地笑了笑。   “事到如今还有必要么?”   他环顾着燃烧的城市,耳边爆炸的轰鸣声从未停止过:“我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包括一些小的细节想通了,自然没有留他的必要。”   事情推演到最初,大概就是不列颠的权力斗争。   摩根和兰斯洛特狼狈为奸,为了夺取王权而暗中牵线光照会,试图破坏诸国会盟,从而获取利益。   因为一旦诸国会盟破灭,背锅的自然是骑士王。   只不过兰斯洛特的脑子进了水。   因为摩根和光照会八成有连他也不知道的密谋,那就是在诸国会盟期间杀死骑士王。   骑士王一死,摩根自然可以顺利继承王位。   而一位使徒死在罗马,诸国会盟自然会崩溃,弥赛亚圣教就再也洗不清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真恶心。   尼克劳斯缓步走向前,即便是以凡人之躯面对一个指不定还留有余力的魔法使,也没有任何怯懦。   兰斯洛特已经毁了,从各种意义上。   事实证明兰斯洛特也没有反抗,只是茫然又恍惚的跪在地上,散乱的紫发遮住了半边脸。   “你怕了,兰斯洛特。”   尼克劳斯居高临下地说:“就连达摩克利斯之剑启动的时候,你只是知道自己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并且陷入危机,也没有害怕。”   “现在是怎么了?”   他问:“因为光照会背叛了你,不仅没有给你支援,还去袭击了莉莉?”   兰斯洛特眼瞳沉寂了下去,不知是陷入了悔恨还是懊恼,连动都不动。   “庆幸吧,我最近学了剑法。”   尼克劳斯抬起弥赛亚圣杖,轻声说:“会让你死得很顺利的。”   铁杖落下,宛若一道铁光呼啸。   也就是那么一个瞬间,魔力释放的破空声响起。   尼克劳斯一愣。   一头银发在雷霆的映照下摇曳,仿佛流淌在黑暗里的水银,美到惊心动魄。   “梅……” 第65章 久违的放松福利   铁杖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戛然而止。   兰斯洛特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惨烈又狼狈的模样在暴雨里既可怜也可恨,俨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破空斩落的铁杖最终落在他的脖颈上,再无寸进。   空气被撕裂的劲风吹动了他的鬓发,暴露出他死水般沉寂的脸,昔日的一双冷厉眼瞳空洞无神。   尼克劳斯根本无暇再去理会他,握着铁杖的右手触电般微微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梅……梅林姐姐?”   干涩嘶哑的声音,仿佛做梦一般。   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不可思议了。   汹涌的魔力宛若永夜里乍现的极光,凭空浮现的紫色六芒星矩阵轰然运转,顷刻间震散无尽的暴风雨。   震爆的破空声响起。   矩阵的光芒如潮水般动荡流转,让人不禁眯起了眼睛。   ——超远程魔力传送矩阵!   高挑的绝美女人站在矩阵中心,披着一件月白色的风衣,一头瀑布般的银发在狂风里摇曳如水银。   她赤裸着玉足,一双白皙细致的长腿在衣袍下若隐若现。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完美的女人,修长曼妙的身材曲线,素净的面容薄施淡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湿润如水。   就像是传说里的妖精,动人心魄。   尼克劳斯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他见到梦中的女神。   陌生又熟悉。   梅林大概是他认为的最理想型的伴侣,既不像会家暴的母狮子,也不是只会说黄段子的性冷淡,具备着御姐的一切优点,身材长相也都无可挑剔。   不仅温柔体贴而且还善解人意,娶回家绝对赚翻天。   可惜人家也是使徒,而且比他大了八岁。   事实证明,每个男人在年幼的时候,都会对温柔漂亮的大姐姐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尼克劳斯也是如此。   时隔十年再次见面,内心既期待,也有点紧张。   “尼克?”   梅林轻柔的声音响起:“是你么?”   尼克劳斯的思绪被打断了,只见她惊喜地凝视着自己,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里泛起涟漪。   “是我,梅林姐姐。”   于是,他笑了起来:“好久不见。”   梅林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足下的六芒星矩阵还未散去,绝美的面容似乎在光芒下染了一层晕。   她打量着面前已经长大成人的男孩,似乎在努力回忆着当年的模样,最终流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尼克,你真的变了。不仅长高了,也变帅了不少。”   尼克劳斯紧抿着嘴唇,故人相逢总是会让人感慨,让他心情变得很复杂:“不会让你失望就好。梅林姐姐,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像当年一样漂亮。”   梅林掩着嘴唇偷笑。   御姐在被年纪小于自己的异性赞美,大多都会满心欢喜,并且得意忘形。   即便是她的身份是启示录使徒,也是引导不列颠帝国的贤人,实际也不过是一位二十五岁的未婚女人而已,甚至还保持着一颗天真的少女心。   “嘴倒是越来越甜了。”   她挑了挑眉:“这几年身边的女朋友不少吧?”   尼克劳斯被戳中了痛楚,眼角微微扯动。   “别担心,你的事情我都知道的。”   梅林眨了眨眼睛,微笑:“见到你以后我就更确信了,你不是传闻中所描述的那种人。”   尼克劳斯陷入了沉默,倒并不在乎自己是否被洗白的事情,只是因为她的出现而感到困惑和担忧。   “梅林姐姐,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他轻声问:“我没记错,继承了梅林之名和使命的你,不是不能离开不列颠么?”   梅林大概看穿了他的疑虑,紫罗兰色的眼眸浓郁了一些,摇了摇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离开不列颠。我的本体目前待在阿瓦隆的圣湖,目前你所看到的只是一具魔力化身。”   “如果确切的说,应该是梦境化身。”   她耐心解释:“由梦境反馈到现实的投影,再加上圣湖的超远程传送矩阵,让我能够在一瞬间来到罗马。”   尼克劳斯恍然大悟,他还是低估了使徒的能力。   梅林的命理是精神分支里最纯粹的梦魇,融合名为妖精之瞳的圣遗物之后,俨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心灵系使徒。   没有之一。   只要是涉及到精神和灵魂领域的能力,没有她做不到的,或者说不擅长的。   “幻术,预言,同调,投影,甚至于分身。”   梅林轻笑着说:“我并不擅长战斗,但是如果论起这些小花样的话,其实我还是比较擅长的呢。”   很谦虚的一句话。   尼克劳斯终于大致了解到情况,也能明白她不惜如此也要赶来的原因,必然是因为局面已经极度恶化。   他欲言又止,握着弥赛亚圣杖的五指悄然收紧。   “好啦,该问的都问完了吧?”   梅林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漆黑铁杖,轻声叹了口气:“能拿到那个东西,一定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吧?”   尼克劳斯一愣,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自从发现诸国会盟背后的危机以后,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把一切压上了赌桌,必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未来,乃至生命。   “在我的记忆里,你还是当年那个喜欢缠着我的小男孩呢,没想到现在都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   梅林仰头望天,只觉得盘踞在穹空的雷霆之海如此盛烈,也能看到十二道刺痛眼睛的狰狞电光:“连达摩克利斯之剑也被你掌控在手里,会不会很辛苦?”   尼克劳斯说不上来,他只是一直做着正确的事情,让自己变得有用且具备价值,而不是活得像一个废物。   因为没有用途的家伙,终将被时代抛弃。   更别谈他的渴望和野心。   “我这次来罗马的目的有很多。”   梅林双手交叠藏在背后,赤脚踩在破碎的大地,缓缓向他面前走去:“其中一个呢,就是想来看看你,很想知道你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尼克劳斯抬起头望着她,她的眼眸在黑夜里如琉璃般朦胧,流淌在眸底深处的柔和宛若月光。   “谢谢你,尼克。”   梅林伸手触摸着他的脸,轻声呢喃:“你没有让我失望,反而给了我更多的惊喜。”   距离越来越近。   隔着咫尺间的距离,尼克劳斯感受到她手指在自己的侧脸摩擦,柔软细腻的触感宛若撩动了心弦。   “梅林姐姐,你……”   他犹豫了一下,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   “如果累了的话,就放松一下吧。”   梅林双手捧着他的脸,敏锐地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温柔的笑容宛若晚风:“如果一直这样强撑着,会垮掉的哦。”   时间宛若凝固在了一瞬间。   漫天雷霆的暴鸣渐歇,炮火的轰响也消失不见,仿佛随着时光的洪流飞速逝去。   狂风在呼啸,梅林绝美的笑容从未离他如此近过,紫罗兰色的眼眸湿润诱惑,一头瀑布般的银色长发在风里飘摇,露出一双精灵般的尖耳朵。   视线若是下移,可以发现她丝绸睡衣的衣领拉得很低,一抹雪白的沟壑瞬间吸引了眼球。   这女人真的是穿着睡衣来的!   “好看吗?”梅林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尼克劳斯根本来不及回答了。   因为梅林微微一笑,把他的脸按到了自己的胸里。 第66章 全世界只有你可以   很多年前的阿瓦隆,总会有一个漂亮的银发大姐姐坐在圣湖边修炼魔法,身边也始终带着一个年幼的小男孩。   小男孩很顽皮,总会跳起来摸姐姐的头发。   每当此时,银发的大姐姐就会把他抱起来,温柔的让他趴在自己的怀里,用胸前的一对柔软饱满去安抚他。   事隔多年,这一幕再次重演了。   梅林的行为的确是有伤风化,只不过她本人似乎毫不在意,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笑意盈盈。   至于尼克劳斯的心理活动,那是相当的复杂。   他最初感到很错愕,旋即认为自己不具备反抗的能力,干脆放弃了一切挣扎举动,任凭脸庞陷入两团饱满的温软里,享受着被完美御姐埋胸的快感。   这对大胸不仅尺寸和形状近乎完美,还有着相当柔软的弹性,大片的细腻肌肤宛若凝脂。   很怀念的感觉,体验极好。   尼克劳斯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间满是泌人的幽香。   长久以来处于紧绷状态的神经渐渐缓解,随着相隔十年的重逢和温存,终于放松下来。   众人已经看傻了眼。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卡梅罗大主教声音干涩:“公爵殿下……为什么会跟梅林大人有旧?”   “教皇陛下曾经在殿下年幼时将他送去不列颠,在阿瓦隆待了几年,目的大概就是为了联姻。而世人皆知,梅林大人和骑士王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怎么可能不熟?”   一位老神父叹气。   从矩阵里走出来以后,梅林只顾着跟熟人叙旧,自始至终没瞥过任何人一眼,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就连兰斯洛特都被无视了。   这让以卡梅罗大主教为首的外交部成员很尴尬。   狗男女还在秀恩爱。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站在暴雨里,一头白金色的长发被雨水淋湿,冷淡的眼神近乎结着冰。   她的心情比暴风雨的天气还恶劣,不是因为小婊子的数量又多了一个,而是没能及时发现自家主人的承受的压力,反倒是被另一个从天而降的女人抢了先机。   她很不爽,她作为一个女仆已经失格了。   半响,尼克劳斯终于打破尴尬的气氛。   “梅林姐姐,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诶?”   梅林温柔地抱着他的脑袋,眼眸含笑:“这么快就放松下来了么?不需要再发泄一会?”   尼克劳斯默默聆听着她胸腔里的心跳声音,仿佛能感受到一丝隐藏极深的慌乱和急切,轻声叹了口气。   “第一,这种放松的方式真的太致命了,确切的来说很容易让我上火。梅林姐姐,我已经长大了,你却还是像以前一样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真话:“第二……放松的人不是我,应该是你啊,梅林姐姐。”   漫长的沉默。   梅林轻叹着松开了双手,美到惊心动魄的脸庞闪过一丝复杂,咬了咬嘴唇。   她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心事竟然被戳穿了。   尼克劳斯克制住对她的眷恋,终于从她胸前的一对柔软里抬起头,不料却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如此清亮,宛若倒映着漫天星河,透着一股破碎哀伤的美。   “人只要还活着,还有所作为,就必然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一些代价,每个人都不例外。”   尼克劳斯凝视着她的眼睛,苦涩地笑起来:“梅林姐姐,你不远万里从阿瓦隆圣湖传送到罗马,也一定牺牲了不少。不要骗我,你的心跳声已经出卖了你。”   暖味旖旎的气氛被暴雨淹没,他线条明晰的面容流淌着雨水,神情近乎是凝固的。   直觉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让他的心情莫名沉重。   不出所料,梅林果然陷入了纠结。   尼克劳斯不禁皱起眉,仔细揣摩着她微妙的表情变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莉莉她……怎么了?”   这句话是吐口而出的,甚至没经过大脑。   最后他脑子里只剩下不列颠大使馆方向升起的蘑菇云,就连心脏也被一股巨大的不安和恐惧所攥紧,心跳搏动的声音变得缓慢又压抑。   良久以后,梅林朱唇微动,吐出了一句话。   “就在几分钟以前,我感应不到莉莉的命运了。”   她垂下眼帘,沾着雨水的细长睫毛微颤:“哪怕用妖精之瞳的权能,也感应不到。”   天空中,隐约的闷雷轰响。   狂风暴雨在轰鸣里逆流倒卷,旋即被电光撕裂。   这真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消息了。   尼克劳斯不禁愣住,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绝望如潮水般在心里滋长蔓延。   妖精之瞳,西方最强大的观测型圣遗物。   其权能本质是看穿世界的命运所在,宛若在夜空里观望群星,能够窥见此世任何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从而精确推演出人生的轨迹。   星空之下,再遥远的距离也不过咫尺。   凭借着近乎无限范围的观测权能,梅林若是感应不到一个人的命运,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解释。   那个人,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   卡梅罗大主教发出失神的呢喃,踉跄的后退几步:“骑士王死在了罗马?”   这个老人的面容满是惊恐。   尼克劳斯很清楚他到底在惧怕着什么。   一位来自异国的使徒死在罗马,基本上已经是最严重的政治外交事故,也压根儿不存在任何洗地的可能,最终所导致的结果只能是灾难。   由战争引发的灾难。   更何况莉莉还是不列颠王室血统,掌握着至高的圣遗物,乃是整个国家的未来。   不列颠会拼命,弥赛亚圣教跳进死海也洗不清。   毕竟没人知道光照会还有多少后手。   只不过,尼克劳斯不信,或者心里不愿承认。   昨夜的舞会似乎还在眼前,穿着高跟鞋的女王在舞厅里优雅起跳,分明只是杯觥交错,又暗藏刀光剑影。   那场战斗很完美,也让她重新认识了一个女孩。   他的青梅竹马,她的未婚妻。   那个倔强的小姑娘都已经向他求助了,最后怎么可能还是落得一个被人算计至死的下场!   他呼吸变得不顺畅,宛若被淤泥堵塞了胸口,悄然积淀起来的压抑感近乎令人崩溃。   说不清是懊悔还是自责,可能还带着一点侥幸心理。   “尼克,别心急。”   梅林只需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恐惧,柔声安慰:“很多事情不能只凭借理论来判断,命运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一个人的人生也会有无数种可能性。”   尼克劳斯不懂她在说什么,神情只是变得更加阴郁。   他甚至已经在拟定报复的方案。   毕竟他只是一个弱小的人,仅有的武器只有自己的大脑,以及一些肮脏又黑暗的阴谋诡计。   “莉莉,不会是那么短命的人。”   梅林认真地说:“我坚信这一点,所以我绝不承认她死去的消息。即便事实摆在眼前……我也觉得,她更像是通过什么特殊的手段把自己隐藏起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尼克劳斯仿佛从梦里惊醒,就像是脑海里的混乱的思绪被贯通,直抵答案。   “等等,梅林姐姐。”   他说:“你的意思是……莉莉逃过了爆炸,但是为了预防光照会的后手,把自己藏了起来?”   “是的。”   梅林轻轻点头:“但是即便如此,莉莉依旧处在生死攸关的危险之中……因为今天是她的权能磨合期的最后期限,也是她最为虚弱的一天。”   果然如此,局面真的向着预料中最坏的一面发展,并且危机四伏。   尼克劳斯眼角微跳,实在是无法想像出来一个毫无战斗力的少女,到底如何才能在无休止的追杀里活下来。   光照会一定会不择手段的。   那个女孩,究竟在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莉莉。”   梅林闭上眼睛:“但是莉莉把自己藏得太完美,仅凭我的权能大概已经找不到了。但是我之所以来到罗马,是因为世上还存在着最后一个能找到她的人。”   尼克劳斯一愣。   “那个人就是你,尼克。”   梅林犹豫了很久,叹了一口气:“完美比例的龙血继承者,在觉醒魔力的时候会产生感应。这是一段本该被埋没的隐秘,我本不能告诉你。”   “尼克,你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没有觉醒的完美比例龙血了,也是能找到莉莉最后希望。”   她抬起眼眸,眸子里闪过一丝悲悯:“整个世界,只有你可以。”   那个瞬间,城市仿佛陷入死寂。   尼克劳斯沉默不语,唯有盘踞在苍穹之上的雷云轰鸣,十二道冷厉的燃烧剑影若隐若现。 第67章 一个艰难的选择   尼克劳斯陷入良久的沉默,神情宛若被暴风雨的寒意冻结,一头湿透的金色长发遮住眼睛。   他扯动了一下唇角,心情说不清复杂还是怪异。   无论在心里盘算了多少阴谋诡计,他都始终认为自己所扮演的是博弈棋局的角色,只需要隐藏在幕后运筹帷幄即可,通过智慧和谋略来击溃敌人。   因为他的手里尚且还有牌可打,而且是一手好牌。   真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要他亲自出场。   “梅林姐姐,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半响,他终于开口:“想要找到莉莉,或者确定她的生死,只有靠我觉醒完美比例龙血时所产生的感应?”   “而且只是一瞬间的感应。”   梅林抬手把一丝碎发捋到耳后,认真地说:“我会以我的梦魇命理连通你,赋予你梦的力量,可以在瞬间把那种感应放大……让你找到莉莉的所在之处。”   事已至此,她的来意已经不用再多加说明了。   作为守护不列颠的贤者,在国家的希望和未来即将夭折之际,不远万里通过梦魇化身赶到罗马,并不奇怪。   反倒理所当然。   这也恰恰证明,形势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尼克劳斯结合着一切因素思考,仿佛触及到什么隐晦,稍作犹豫:“听起来似乎可行,但是……”   “但是很抱歉。”   清冷的声线响起:“恕我们拒绝。”   众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背着阴森铁棺的少女站在暴雨里,碧绿的眼瞳里透着尸骨般的寒意。   克里斯汀。   简单的几个字,仿佛能够轻而易举的终结话题,也否定了之前所有的计划。   尼克劳斯皱了皱眉,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以我的身份和地位,本来没资格说这种话。”   克里斯汀冷淡地说:“只不过鉴于目前的特殊情况,我不得不站出来为圣天鹅堡的利益考虑,也要率先保证我们家殿下的生命安全。”   “不列颠或者罗马究竟会如何,跟我无关。”   她顿了顿:“我们家殿下,不能有事。”   梅林抬起眼睛望向她,雨幕里的眼神似是朦胧,仿佛透着令人看不懂的深意。   “梅林大人,您知道您刚刚在说什么吗?”   克里斯汀轻声说:“您在要我们家殿下的命。”   众人一惊。   “关于殿下觉醒龙血的问题,我们前不久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得到了答案。”   克里斯汀不顾众人的震惊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而帮我们解答问题的那个人,我想您应该也很熟悉……也就是如今教皇国的首席炼金术士,赫尔墨斯卿的亲授弟子,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弗拉梅尔大师的确是如今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士了,如果是他给出的答案,那么已经无限趋于真理。”   梅林无声地笑笑,苦涩里藏着无奈:“让我来猜一猜,尼克的龙血觉醒……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克里斯汀冷眼相视,清冷的面容宛若蒙上了一层寒霜,如此冰冷透彻。   “龙血的觉醒,向来不能急于一时。”   她说:“而殿下耽搁了几年,龙血的比例又是常人的几十倍,惰性也强到难以想象。用弗拉梅尔导师的话来说,炼金矩阵和药剂的强度也要相应增强几十倍。”   “至于贸然进行觉醒仪式会发生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因为那次谈话我没有全程旁听。”   她踩着高跟鞋转身,低声说:“殿下,这个问题还是您亲自来回答吧。”   尼克劳斯仰头凝视着雷暴轰鸣的天空,仿佛窥见漫天暴雨的扑面,思绪回到了不久前的黄昏里:“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弗拉梅尔大师想表达的意思是……成功和失败的概率,大概是九比一。”   “若是仪式失败,狂暴的龙血会膨胀。”   他闭上眼睛,叹息声里饱含太多的落寞:“我的身体会像气球一样炸开,尸骨无存。”   “也就是说,会死。”   克里斯汀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压抑着一丝怒意:“听到了么?梅林大人?”   梅林抿了抿嘴唇。   “梅林大人,你在把我们家殿下推向一条死路。”   克里斯汀寒声说:“您是启示录排行靠前的使徒,也是伟大的不列颠守护者,我作为后辈也素来对您尊敬有加……只不过今天一见,我对您很失望。”   尼克劳斯挑眉,低声劝阻:“克里斯汀,够了……”   “不够。”   克里斯汀意外的任性,冷冷地说:“从这个女人出现以后,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呢?”   “叙旧,打感情牌,道德绑架。我想她从最开始就知道您贸然觉醒龙血会发生什么,可是她还是向您提出了过分的要求,要求您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的王。”   这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表现出了惊人的决然,强硬的态度毋庸置疑:“然而您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被绑架的受害者,也不曾亏欠过任何人。”   尼克劳斯眼瞳闪烁,他确实找不到措辞来反驳,只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是受害者,无可厚非的。   但是……   “更何况,因为兰斯洛特的谋逆,已经让不列颠跟弥赛亚圣教划分了阵营。”   克里斯汀说:“我们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不是不列颠和光照会联手演的一出戏。从兰斯洛特反叛之时,我们就已经无法再信任一切属于不列颠阵营的人。”   “也包括我。”   梅林轻声说:“对么?”   克里斯汀没有回答,可惜她眼神的含义不言而喻。   那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克里斯汀说得不是没道理。”   尼克劳斯从沉思里抬起头,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抱歉,梅林姐姐。她的性格就是这样,话说得很直,也是全心全意在为我考虑,实在是多有冒犯。”   “如她所说,我们现在的确是敌对阵营。”   他握紧的弥赛亚圣杖顿落在地:“我一个人驾驭着达摩克利斯之剑,掌握着整个教团的命脉,也背负着太多人的生命和未来,做事也不能像一个人的时候那样草率。”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微笑:“男人,不能丢了担当。”   梅林双手背在腰后,歪着头凝望他湿透的脸庞,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慰和悲伤。   她仿佛早就预料到如今的局面,情绪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看起来有点无助。   根本不像是一个强大的使徒。   “我这样冒着暴雨来求你,是不是太难看了?”   她抿紧嘴唇,强撑起笑容:“尼克,我会不会也辜负了小时候我在你心里的印象?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在不择手段地利用你?”   “说实在的,不会。”   尼克劳斯想了想,摇头:“毕竟是人之常情。”   “其实我这次来到罗马,是以两个身份。”   梅林轻叹:“若是以不列颠的守护者的身份来见你,我自然希望你能不惜一切代价去救莉莉。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也会答应你。甚至,我还会利用小时候的事情,试图打动你,还会反复提醒你……莉莉是你的青梅竹马,也是你的未婚妻……你不救她,没人能救得了她。”   “但是以我个人的角度,我并不希望你去送死。至少在十年前的时候,你和莉莉在我的心里一样重要,都是我一生中最亲近的家人。”   她柔声说:“我不希望你死,也不想失去你。”   尼克劳斯有些不太想触及她的眼神,似有不甘的长舒一口气,用力收紧的五指隐约发出了一丝脆响。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仿佛天堂无路,地狱无门。   前进是死,后退还是死。   果然人一旦长大,考虑的因素多了,便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单纯了。   就连信任也是那么的奢侈。   “所以,我不会要挟你什么。”   梅林微微一笑:“我只请求你保护好你手里的权杖,用它去阻止这一场灾难,拯救更多的人。”   “之前我也说过,我相信莉莉不是那么短命的人。她走了过那么长一段艰苦的路,即将成为不列颠的王,绝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在贼人手里。”   她下定决心,赤着脚踩雨水里,轻笑着后退几步:“我会亲自去找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那个时候,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狂风吹袭而来,她一头瀑布般的银发如水般摇曳。   依旧那么美,只是美得决绝。   克里斯汀蹙眉,心里感觉到一丝不妙。   因为她太了解自家主人了。   尼克劳斯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忍不住暗自苦笑,心说自己的确不是一个成大事的人,太容易心软。   “等一下,梅林姐姐……”   他欲言又止,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因为有人从跪坐的姿势站了起来,黯然空洞的视线锁定在他的背影,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兰斯洛特。 第68章 我没有那么傻   兰斯洛特又一次站了起来,焦黑的右手颤抖着,试图伸向斜插在破碎地砖里的佩剑。   仿佛抓向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任谁都没有想到,承受了无数次宛若天罚的雷霆轰击之后,他竟还残留着一丝余力,并做出疑似反抗的动作。   “这家伙想干嘛?”   搞不清局面的众人表情都很错愕。   尼克劳斯冷淡地回眼一瞥,倒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眼瞳深处闪过了一丝阴沉和不耐烦。   基于弥赛亚圣杖的精密控制,他完全拿捏着出手的分寸,也深知之前的轰杀不足以彻底毁灭一位四阶魔法使,顶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重伤。   作为魔法使而言,最可怕的一件事不外乎命理受创。   那是会直接影响到灵魂层面的一种伤势,通常情况下极难修补,而且永远不可能修复到完美。   就像是一件被划破的衣服,哪怕请到再优秀的工匠去缝补,也难免会留下一丝丝痕迹。   兰斯洛特的命理,已经受了一些影响。   这种情况下他还敢站起来,真不知道是不打算要命了,还是单纯的狗胆包天。   “公爵殿下。”   兰斯洛特撑着膝盖站起来,从喉咙里压榨出一丝嘶哑又虚弱的声音:“——请您等一等。”   如此奇怪的举动,甚至刻意用了敬语,已经令不少人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梅林绝美的面容微怔,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泛起涟漪,宛若沉静的湖泊被石子打破。   命理·梦魇,或许是如今世上涉及范围最广的能力。   它不仅能够通过梦境窥见命运,还能够制造幻象,进行命理同调,以及读心。   融合了圣遗物·妖精之瞳以后,契合度达到极为罕见的百分之百,也让权能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哪怕以亚瑟·潘德拉贡半位使徒的境界也无法抗拒。   说读你就读你,根本不讲道理。   梅林作为此世最强的辅助型使徒,若是要动真格的,罗马城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她眼里都是赤裸的。   毫无遮掩。   因此在兰斯洛特站起来的瞬间,所有的意图都已经被她窥见,根本无法做到一丝一毫的隐藏。   梅林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淋着雨默默望着夜空,并不打算过多的干涉什么。   不仅是因为立场,也是没有资格。   至于兰斯洛特,基本上已经废了,连审判他的必要都没有,就算放任不管他也会自取灭亡。   这也是梅林之前连看都不看他的原因,并非是不屑或者是愤怒,而是不忍。   哪怕犯了天大的错,兰斯洛特也是最近几十年来,不列颠最大的功臣,没有之一。   无人可以否认的事实。   尼克劳斯或多或少猜到一丝端倪,唇边不禁泛起了一丝讥讽的笑容,仿佛预见了好戏的开场。   “公爵殿下,我有一个请求。”   兰斯洛特似乎舍弃掉一切的自尊和骄傲,艰难地半跪在雨幕里,以手抵胸:“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救王。”   他说话的方式再也不复昔日的冷硬和严厉,而是变得低沉嘶哑,仿佛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就连声音也都是颤抖的。   “请您,救王。”   又重复了一遍。   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尼克劳斯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抬手摸着下巴,忍耐着笑意。   他知道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只不过实在忍不住了。   “兰斯洛特大人,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他笑着说:“你在求我?”   沉默之中,兰斯洛特深吸了一口气,向他低头。   克里斯汀眯起碧绿的眼瞳,眼神冰寒凛冽:“兰斯洛特大人,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的所处的形势么?作为一个战俘,居然还有提要求的勇气?”   “女孩子不要这么刻薄,克里斯汀。”   尼克劳斯打趣道:“历史上,战俘也是可以具备提要求的资格的。当然,他现在就算无条件投降我也不会答应。你觉得我像是脑子被门夹过的人么?”   很幽默一句话,可惜没人敢笑。   克里斯汀沉默了一秒:“不像。”   “那你就不必担心。”   尼克劳斯收敛不住笑意,心里觉得真是荒唐,耸了耸肩:“就算我本来想答应梅林姐姐,但是看到这家伙的脸,我又改主意了。”   兰斯洛特握紧了拳头,遍体鳞伤的躯体微震。   “真是让人感动啊。”   尼克劳斯恶作剧般鼓起了掌,笑容毫无温度:“大名鼎鼎的圆桌骑士团首席,一位所向披靡的四阶魔法使,就跪在我的面前,向我俯首称臣,甚至让我觉得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你的血性和坚持都去哪了?之前不还要我看到你的决心么?”   他踩着水泊走向前,居高临下:“不过想来也对,一个连骑士道都背弃的人,还有什么信念可言呢?”   面对如此凉薄的讽刺,兰斯洛特无言以对。   “人知错能改,是一件好事。”   尼克劳斯淡淡地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一手将不列颠和莉莉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如今又厚着脸皮来求我,让我为了你犯下的错误,把命送出去?”   兰斯洛特沉默良久,嘶声说:“世界上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我知道。但是为了救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生命。”   “很抱歉,兰斯洛特。”   尼克劳斯失去了耐心,毫不客气地回绝:“你的生命不值钱,因为我随时可以把它夺走。”   暴风雨还在肆虐。   兰斯洛特在滂沱大雨里强撑着,后方一群重伤的圆桌骑士团成员也浮现出绝望的神情。   “归根究底,是你不配啊。”   尼克劳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用漆黑的铁杖敲击地面,仿佛在提醒他:“我之前给过你无数次机会,可惜你都没有珍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宽宏大量。如果你要后悔,要救赎,何不去找万能的主呢?”   “主救不了王,但是您可以。”   兰斯洛特抬起头,眼瞳空洞:“因为您是她的未婚夫,是她的青梅竹马。”   那个瞬间里,克里斯汀眼瞳里浮现出阴寒的杀意,背后的阴森铁棺也震动起来。   尼克劳斯伸手挡在她面前,无声阻止了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前是谁对我说……自从十年前我离开了阿瓦隆以后,莉莉就不属于我了呢?”   他面无表情地说:“兰斯洛特大人,我觉得你这句话说得很对。那是你们不列颠的王,属于不列颠的人民,也属于你们圆桌骑士团。”   “我和莉莉之间,无非只是一纸婚约,也有不少人等待着它被撕毁的那天,再来看我的笑话。”   “就拿昨天的舞会举例吧,如果我自己没有一点小手段的话,会不会就被她当场击败,沦为笑柄呢?”   “除了我的盟友美第奇,除了我的克里斯汀,没有人救我。你们不列颠一直把我往绝路上逼,你们输了无非只是丢掉一些颜面,而我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叹息着,声音的温度降到冰点,宛若冻结风雨:“我本来当一个纨绔子弟也挺开心的,是你们非要搞事情,然后把我牵扯进来。自己作完死,再厚着脸皮来求我,让我冒死为你们擦屁股?我有那么傻么?”   字字诛心,极尽嘲讽之能事。   尼克劳斯顿落弥赛亚之杖,内心深处沉淀的积郁一鼓作气宣泄出来,胸膛微微起伏。   他确实很窝火。 第69章 叛逆者的穷途末路   没想到的是,兰斯洛特依旧在坚持:“公爵殿下,您的心里,对王就没有一点点感情了么?”   “这个时候打感情牌,有点太晚了吧?”   尼克劳斯摇头:“可惜就算我想救,也未必能救得了,说不定还会把命搭进去。”   “您不像是那么怕死的人。”   兰斯洛特说:“您只是心里不痛快,所以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不列颠的请求。”   尼克劳斯冷眼俯瞰着他,不承认也不否定。   “我之前说,王属于不列颠,属于圆桌骑士团,是因为我们愿意为王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兰斯洛特沉声说:“哪怕我们犯了错,这一点也无法改变,因为我们接下来就会那么做。”   尼克劳斯不为所动:“所以呢?”   “不如我们来赌一下吧。”   兰斯洛特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想看出哪怕一丝的犹豫和怯懦:“为了证明我的言论,我们会为王付出生命。而您之前也说过,王是您的女人,您的青梅竹马,您的未婚妻……那么,您又会为王做到何等地步呢?”   雷霆之海在轰鸣,滂沱的暴雨里似乎多了一丝浓烈的血腥气,让人不寒而栗。   尼克劳斯终于看破了他的意图,第一次有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感觉,不禁倍感意外。   兰斯洛特确实很聪明,想用男人无聊的虚荣和好胜心来做最后的挣扎,也是一种另类的激将。   尼克劳斯也不得不承认,他成功了。   “如何呢?”   兰斯洛特继续紧逼:“您敢不敢跟我们赌一次?”   “原来如此啊,兰斯洛特大人。”   尼克劳斯摇头失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如果我拒绝你,那么就是不敢,也就否定了之前我自己的言论,属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如果我同意,那么我就中了你的圈套,变成了最大的冤大头。”   他双手撑着铁杖,眼神意味深长:“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你能在圆桌骑士团首席的位置上当那么多年的二五仔,也不是没有原因啊。”   兰斯洛特还是盯着他看,等待着一个答案。   众人面面相觑,生怕公爵殿下一冲动便会答应。   尼克劳斯不说话,每个人都等着他的回答。   “尼克,考虑清楚。”   梅林打破了沉默:“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没必要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跟兰斯洛特赌。”   克里斯汀颇感意外地瞥了她一眼,旋即收回了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梅林姐姐,其实我之前真的想答应你的。”   尼克劳斯吐出一口浊气,凝视着自己的吐息在寒冷的暴风雨里凝结成雾,眼神幽深:“我愿意相信你,但是不能相信如今的不列颠。但是兰斯洛特刚才的那一番言论,倒是给我提了一个醒,让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梅林茫然不解。   “既然兰斯洛特想赌,那我跟着下注好了。我就算再不堪,也不至于连跟一个二五仔比一比的勇气都没有。”   尼克劳斯顿了顿,眼神骤然凌厉起来:“但是兰斯洛特,你刚才说你愿意为了你的王去死,那你就去死。”   兰斯洛特皱起眉,染血的面容肃冷起来。   “想让我冒着风险去救莉莉,没有问题。”   尼克劳斯拔高声音,近乎贯穿了暴风雨的世界:“在那之前,你需要带着你的圆桌骑士团去奔赴战场,去找到光照会,跟他们决一死战。”   “这意味着你们要彻底撕毁盟约,哪怕之前不列颠大使馆受袭是你们联手演的一出戏,我也可以放心。”   他说:“如今整个罗马陷入战火之中,我要你们去战斗,去送死。不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不准你们倒下。”   兰斯洛特心头微震。   “我要你们为你们的王去死,也是为整座城市和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民去死,你们做得到么?”   尼克劳斯眼瞳浮现出隐约的猩红,厉声喝问:“如果你们做得到,我就去救你们的王!”   电光横过天际,照亮他线条冷硬的侧脸。   如他所说的一样,以圆桌骑士团目前的状态,去寻仇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后手的光照会,必然是去送死。   这也恰恰印证一点。   这是一场赌上了性命的局。   “如果我们同意,您就会救王么?”   兰斯洛特毫不犹豫,抬头质问:“您敢用您的生命担保,不会背信弃义?”   “我不是你,兰斯洛特。”   尼克劳斯冷声说:“我没那么不堪。”   “那么,一言为定。”   兰斯洛特双手握着剑柄,重新站了起来:“以圆桌骑士团的生命发誓,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战斗,去挽回我们犯下的错,完成自我救赎。”   他披头散发,满是血污的脸闪过一丝不顾生死的决然:“为了骑士王,我们会赎罪。”   众人静寂。   梅林轻声叹息,她没有动用命理的能力去预知未来,也不曾料到局面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何必如此呢,兰斯洛特。”   她眼瞳里只剩下悲悯:“你果然从摩根那里学到了一些卑鄙的手段。”   “请原谅我的自私,梅林大人。”   兰斯洛特大概是无颜面对她,默默地把剑刃插回鞘里,艰难地转过身,背对着她:“等我死以后,王和不列颠,就交给您了……”   他说:“我的错无法挽回,也不想多辩解什么。只是你们要小心摩根·潘德拉贡,那个女人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也比任何人想象的都难对付。”   梅林咬着嘴唇,最终点了点头。   “真的很抱歉,梅林大人。”   兰斯洛特说:“我最终辜负了您和王的期望,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或许我会坚定不移。”   于是,他迈动了步伐,踏破雨水。   梅林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仿佛不忍心再看下去,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闭起来,纤长的睫毛微颤。   “兰斯洛特,一路走好。”   她说。   “谢谢。”   兰斯洛特顿住脚步:“如果可以……还请帮我跟王说一句抱歉。”   “圆桌骑士团,拔剑!”   他豁尽仅存的力气,纵声高呼:“为了不列颠的荣誉,随我征战!”   刀剑出鞘的声音铮然作响!   “为了不列颠的荣耀!”   全体圆桌骑士团拔剑狂呼,仿佛被激发出了潜在的血腥,常年在战场磨砺出来的血腥爆发出来,仿佛一群走到穷途末路的狮子。   这些陷入悔恨的男人们宛若燃烧了生命,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闯进了雨幕里。   “别把自己想得太高尚了,兰斯洛特。”   尼克劳斯也闭上眼睛,轻声说:“你们根本就不配赎罪。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讨好我而已,因为自始至终你们都没有跟我赌的资格。”   “是我施舍你们,你们才有机会。”   他说:“明白么?”   兰斯洛特没有回头,也不曾停下脚步。   他带领着圆桌骑士团,背负着太多的罪孽,毅然决然踏向了一条必死的路,再也没有退路。   “公爵殿下。”   风雨里,只有一句话传来:“拜托了。”   电闪雷鸣。   尼克劳斯冷哼一声,终于沉默地颌首,不知道是对谁。 第70章 解决问题的办法   圆桌骑士团闯入了暴风雨里,大概再也不会回来。   这些男人们为了挽回自己犯下的错,终于彻底抛开生死,去挑战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无异于飞蛾扑火。   “不得不说,真是勇气可嘉啊。”   尼克劳斯轻声感慨,冷漠的眼瞳里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怜悯,就连声音都是寒冷的:“这个世道真奇怪,分明是犯了错的人,却浑身闪着光。而我这种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无辜者,又莫名其妙的像是一个咄咄逼人的坏胚。”   他陷入良久的沉思,用掌心摩擦着漆黑的铁杖,突然有种想要点一根烟的冲动:“克里斯汀,如果我以后犯了错,会得到弥补的机会么?”   暴风雨的呼啸声里,隐约的呢喃声响起。   “不会。”   克里斯汀回答:“我说的不会,是指殿下您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犯错。”   尼克劳斯不禁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克里斯汀,你太高看我了。只是人活着难免会犯错,也会因为很多事情而改变,我也无法保证自己以后会不会变成像兰斯洛特一样的人……虽然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信念可言。”   纵然圆桌骑士团罪有应得,也难免让他心里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甚至对自己产生了猜疑。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犯了错的人换成他自己的话,他或许连挽回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   尼克劳斯自认心态很差,永远都只能接受成功,哪怕一丁点的失败都会让他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殿下,对我来说您就是正确的。”   克里斯汀认真地说:“无论在外人眼里,您对也好,错也罢,只要是您说的,就是我的真理。”   这个冷淡的小姑娘似乎较上了真,湿透的精致面容透着一丝执拗,看起来也很可爱。   尼克劳斯心头微暖,哑然失笑。   有人能无条件信任自己的感觉,真的很感动。   “尼克,你真的长大了,很有领袖风范。”   梅林之前始终沉默的旁观,拨弄了一下额前湿漉漉的碎发,终于开口:“也很欣慰你有了一个这么好的追随者……对于一个好的领袖来说,这是莫大的幸运。”   尼克劳斯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谢谢……梅林姐姐。”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挑眉,似乎还在记仇。   “克里斯汀小姐,久仰大名。”   梅林抬起眼眸,笑得很亲切:“作为塞巴斯蒂安家最后的生还者,你在诸国之间很有名。追随尼克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一直以来你似乎也做得非常好。”   她顿了顿:“之前的事情,我愿意向你道歉。”   克里斯汀仿佛略感意外,蹙起了眉:“道歉就免了吧,那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梅林微微一怔,心想她说得确实有道理。   寂静里,响起吞口水的声音。   那是以卡梅罗大主教为首的外交部成员。   真他妈的诡异,堂堂一位尊贵的五阶使徒,常人见了跪舔还来不及,居然还有人敢拒绝人家的道歉!   哪怕只是一个分身,人家的地位也高到吓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不列颠守护者外加五阶使徒的梅林,还真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至少面对尼克劳斯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大姐姐,既温柔又体贴。   再加上那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埋胸福利,简直太离谱。   “公爵殿下牛逼啊。”   卡梅罗大主教失声呢喃:“不愧是传说中的罗马炮王……连不列颠的骑士王和贤人梅林那样的女人都青睐于他,谁还敢说教皇陛下养了一个纨绔的废物?”   这是一句大实话。   撩妹的本事若是强到逆天,也足以让一个人站在此世的权力顶点,从此得以睥睨众生。   原因很简单。   如今西方诸国的掌权者,几乎都是妹子。   你有能耐,你不怕被砍死分尸,你就可劲儿去撩吧。   “莫非教皇陛下放心把弥赛亚圣杖交给瓦伦蒂诺大公爵,原因就在于此?”   几个老神父面面相觑:“教皇陛下果然雄心壮志!竟然想用一个儿子,去征服诸国!”   尼克劳斯隐约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窃窃私语,心里顿时感到疑惑,以威胁般的凌厉眼神回头一瞥。   效果很好,众人都识趣的闭嘴了。   “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尼克劳斯收回视线,神情重新凝重起来:“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如今局势危急,必须赶在光照会之前找到莉莉,否则一切都会完蛋。”   他沉吟了一秒:“梅林姐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既然提出让我去觉醒龙血,应该为此有所准备?”   在心机和城府一道上,无论是男性或者女性,当今世上或许有很多厉害的人物,对此颇有造诣。   若是论起睿智,梅林或许是世界第一。   那双妖精一般的紫罗兰色眼眸,近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真理,也让她积累到凡人所无法想象的智慧。   她不可能提出无把握的请求。   事实证明,尼克劳斯又一次猜对了。   “尼克,关于你的龙血觉醒,我的确有一些办法。”   梅林沉思片刻,赤裸的玉足有意无意踩着水泊,泛起了一层层涟漪:“假如弗拉梅尔导师说的概率是九比一,那么用我的方法大概能把成功的几率提高到四成。”   尼克劳斯吃了一惊,毕竟对于他如今的绝境来说,四成已经是极高的概率。   几乎五五开!   “具体应该怎么做?”   克里斯汀神情严肃起来:“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   梅林眼眸里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抬起一根细致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胸口:“我可以利用妖精之瞳的权能,以梦境的形式进行大规模同调,赋予尼克无穷尽的精神力量,保证他的灵魂不会衰竭,甚至变得强大无比。”   “第二点,也就是如何束缚狂暴的龙血。”   她轻笑着说:“如果使用大量的炼金药剂,那么很难做到在细微的平衡上处理得当,稍有不慎便会让龙血处于失控的状态……尼克也会因此爆体而亡。”   说到最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是最目前来说最棘手的难题,不过恰好我认识一个能够完美控制血液的使徒,而且她也恰好在场。”   死寂之中,众人的表情大多都有了明悟。   尼克劳斯心里闪过一丝恍然,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雷云盘旋的天空。   半空之中,粉色长发的少女悬浮在暴风雨里,一双猩红色的血翼鼓荡着风压。   控制血液。   对于一个吸血鬼来说,再容易不过了吧? 第71章 我输了谁也别想活   “薇薇安·采佩什。”   梅林抬起了头,仰望着悬浮在暴风雨里的傲慢侧影,微笑里透着一丝久别重逢的问候:“自从上次在圣亚特兰蒂斯的魔鬼海域上空一战,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吧?”   如此轻柔的一句问候,众人却胆战心惊。   尼克劳斯轻抚着弥赛亚圣杖,眼瞳微微一眯。   所谓圣亚特兰蒂斯上空的魔鬼海域,实际上是启示录排行榜上的使徒争夺名次的战场,也是此世为数不多的最强之人的唯一决战之地。   上一次是在十年前,决定了近年来启示录的排行。   那也是北欧阿斯加德皇帝,如今世界最强之奥丁陛下的成名之战。   梅林并没有太多正面战斗的手段,所以在启示录的排行上只是屈居第十位。   薇薇安的排名是第四,甚至凌驾于教皇国三大巨头之上,实力的恐怖之处无法想象。   这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大概没人敢瞎掺合。   “梅林,的确是很久不见了。”   薇薇安鼓动一双血翼,猩红的眼瞳俯瞰下方,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满:“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无视我呢。”   梅林莞尔一笑:“事情分急缓,更分主次。你我都已经位列使徒的行列很多年了,也打过很多次交道,没必要因为这些无聊的礼节而争执吧?”   “的确如此。”   薇薇安淡淡地说:“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不喜欢你。”   梅林沉默半响,一头银色的瀑布长发在风里摇曳,任凭暴风雨淋湿自己的衣襟,湿透的睡裙紧贴着肌肤。   仿佛感受到寒冷,她裹紧披在肩上的月白长袍,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如水波澜:“事隔这么多年,你还在因为你兄长的事情而记恨我么?”   薇薇安冷眼相视,猩红的戾气在眸子里涌动。   世人皆知,罗马尼亚之所以衰落下去,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瓦拉几亚大公的疯狂。   因为疯了,导致命理崩溃,圣遗物所带来的权能,契合度瞬间跌落谷底。   从使徒,成为凡人。   迫不得已之下,薇薇安带着最后一个吸血鬼的尊严强势崛起,短短几年之内加冕使徒,得以拯救国家的命运。   而她的兄长,也就是弗拉德·采佩什,至今还处在疯癫嗜血的状态之中。   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还跟梅林有关。   “弗拉德·采佩什在某些方面,其实尼克很像。不仅有头脑,也有魄力,能看穿事实的真相,只是邪性太重,迟早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梅林轻声感慨:“我甚至都没有用过权能去窥视他的命运,他的血瘾就已经犯了,险些吸干你浑身的血液。”   薇薇安挑起精心描过的眉,仿佛感到一丝意外:“你的意思是,我的兄长根本就是无药可救?”   “我想你清楚问题的答案,薇薇安。当年你们兄妹来到圣湖找我,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像你哥哥那种人,就算提前预知了自己的命运,也只是会加速毁灭的过程。”   梅林遗憾地摇头:“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   “刚才塞巴斯蒂安小姐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抱歉是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   薇薇安寒冷的声音响彻风雨:“如果一句抱歉可以解决问题,那么我今天也可以用一句抱歉来回应你。”   “我知道你打算要我做什么,无非是控制控血。”   她顿了顿:“但是如今的不列颠和弥赛亚圣教已经危在旦夕,我为什么要去帮注定失败的一方,而不是选择跟光照会合作,杀死你们呢?”   浓烈的血腥气在暴风雨里蔓延,仿佛染红了漫天坠落的雨滴,化作滔天的血海翻腾。   梅林眼眸里的紫色浓郁了一些,正欲开口说点什么,却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梅林姐姐,够了。”   尼克劳斯伸手挡在她面前,仰头望向天空,轻声笑起来:“我知道你在为我争取,但归根究底还是我自己的事情,应该由我自己来谈。”   梅林微怔地望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尼克,你可能不太清楚,这个女人……”   “我很清楚。”   尼克劳斯又一次打断她,声音里透着一丝毋庸置疑的态度:“梅林姐姐,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了,没必要像之前那样过分的保护我。”   “否则我一旦习惯了以后,一旦失去这些来自于你们的保护,会很难过的。”   他抿着嘴唇,笑容不变:“男人嘛,想要的东西就该自己去争取。”   梅林仿佛感受到她的决意,终于点头。   “男人想要的东西就该自己去争取。”   薇薇安冷漠的声音从苍穹之上响起:“说得不错,不愧是亚历山大六世的儿子,在某些方面跟你父亲很像。”   尼克劳斯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认识自己的父亲,不禁摇头失笑:“太抬举我了,女王大人。在我父亲眼里,我或许是最不成器的那一个吧?”   “我的兄长跟你父亲是故交,我小时候也曾经见过你父亲几面,对他的印象很深。”   薇薇安面无表情地说:“既然那个权杖在你的手里,就证明他至少认可了你的能力。亚历山大六世永远是一个追求胜利的人,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绝不会把弥赛亚圣杖这种东西交到一个废物的手里。”   尼克劳斯抬手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之后,眼神就变得深远起来:“既然女王大人都这么说了,为什么还看不清如今的局势呢?”   薇薇安双手抱怀,居高临下地俯瞰:“怎么说?”   “既然如你所说,我父亲觉得我们会赢……”   尼克劳斯竖起一根手指:“我也觉得我们会赢,所以我们就只能赢,必须赢。”   “纵然局面目前对我们来说很不利,无论是光照会的突然袭击也好,还是莉莉的失踪也罢。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我们不具备丝毫还手的能力。”   他说:“而且到现在为止,教皇国的三大巨头也没有出现,谁也说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呢?”   薇薇安质问:“这种情况下,你又能做什么?”   “赢,换一种解释就是不输。”   尼克劳斯顿落弥赛亚之杖,铁石碰撞的清脆声音伴随着雷鸣声响起:“很不幸的是,我成为了这个破局的人,所以我现在把我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因此我下了一个决定。”   他面容浮现出一丝残酷的微笑:“如果我死了……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会全部坠落。”   仿佛臣服于如此决然的意志,盘踞在雷霆之海里的十二道燃烧剑影从云层深处闪灭,哪怕只是处于沉默的运转状态,也能够燃尽黑暗。   倘若达摩克利斯之剑全部坠落,那么整个国家都会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大地浸染鲜血,穹空焚于炽焰。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电闪雷鸣之中,薇薇安终于抬起头,十二道燃烧的剑影倒映在她猩红的眼瞳里。   “女王大人,接下来该怎么选择全在于你。我会做一切我该做的,至于您……开心就好。”   尼克劳斯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一双锐利的眼瞳里只剩下阴沉和森然:“我可以保证的一点……如果有人想让我输,那么大家谁都别想活。”   暴风雨的世界宛若陷入死寂的深渊里,围观的众人目瞪口呆,纷纷感受到一股令人颤栗的寒意。   那是死亡的威胁。   尼克劳斯视线所及之处,竟是无人敢跟他对视。   就连镇守在大殿之外的军人们沉默低头。   “梅林姐姐,开始吧。”   尼克劳斯说:“所谓的超大规模的梦境同调,我现在就很想见识一下。” 第72章 通往英雄的道路   那么就开始吧。   尼克劳斯不清楚自己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也不在乎以后会为今夜的疯狂举动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   他已经是一个站在悬崖边缘的人,没有多余的退路或是选择可言,只能咬牙切齿的继续向前走。   哪怕冒着死亡的风险,也一步都不能停。   “尼克劳斯·波尔金。”   薇薇安眼神杀意闪烁,抬起一根细嫩的手指,指尖赫然缠绕着千丝万缕的猩红血气:“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挑衅我么?你竟然在威胁一位五阶的使徒?”   几乎在一瞬间,无尽的暴风雨倒卷呼啸,浓烈的血腥气污染漫天雨滴,仿佛鲜血逆流成河。   克里斯汀踏步向前,仰头正面挡下了大部分的威压,素净的面容隐约泛白。   即便是她,也有点吃不消。   尼克劳斯心里泛起一丝绝望的颤栗感,仿佛坠入到深渊的尽头,任凭冰冷和黑暗在蔓延,淹没最后一丝意识。   他抑制不住心脏的狂跳,只是被来自一位使徒的杀意压迫着,几乎就快要死掉:“很抱歉,女王大人,如果我无意中冒犯了您……”   薇薇安的眼瞳眯起来。   “那就只能冒犯您了。”   尼克劳斯强撑着压力,流露出一丝笑容:“非常时期,必须要非常对待……大家都有压力,而我本应该缩在圣天鹅堡里吃喝玩乐,却迫不得已站出来顶缸,手里还只有一根破黑棒子,你让我跟谁说理去?”   这种要命的情况下还敢说烂话,他八成是失心疯。   而且弥赛亚圣教的圣器到了他的口中,居然变成了一根破黑棒子,实在是有失公正。   即便是一句烂话,薇薇安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尼克劳斯如今便是打算破罐破摔,哪怕即将沦落到一败涂地,也要拉着更多的人下水。   除非你帮他赢。   “公爵殿下不得了。”   一位老神父叹服:“果真不是一般人啊!”   “废你的话,十年时间两千多个女人,如今连罗马尼亚的猩红女王都敢招惹,那能是一般人么?”卡梅罗大主教幽幽地叹了口气,彻底放弃治疗。   “女王大人,信任是相互的。”   尼克劳斯释然地笑起来:“我的命,交给你了。”   薇薇安眼瞳阴沉,一双猩红色的双翼迎风鼓荡,傲慢地抬起下巴:“公爵殿下,你是近十年来唯一一个胆敢威胁我的人。很好,干得很漂亮。”   尼克劳斯无所谓地摊开双手,含义不言而喻。   谢谢夸奖。   简直就是嚣张到了极点。   只不过,尼克劳斯认为自己达到了目的。   所以计划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尼克。”   梅林轻声说:“接下来看你的了。”   她缓缓闭上眼眸,一双纤长蜷曲的睫毛在狂风里颤动,月白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第五阶使徒的气息轰然狂涨!   作为整个西方大陆最强的辅助型使徒,梅林之所以强到令人望尘莫及,是因为就连她的一具梦境化身都具备着无限接近于本体的实力!   随着魔力的轰然释放,一道道宛若永夜极光般的奔流在黑暗里流淌,汇聚成无穷尽的狂潮,淹没四面八方。   尼克劳斯神情难以掩饰的震撼,内心深处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湛蓝色的眼瞳也被星辰点亮。   “女王大人。”   耶梦加得问:“这就是不列颠守护者的底蕴么?”   薇薇安沉默了半响,眼神阴沉。   “不,远不止如此。”   黑夜里,仿佛星辰从深渊里亮起。   “万丈星海,梦之彼岸,真实即为虚幻。”   梅林轻柔的念诵声仿佛从高天之上响起,像是情人在耳边的梦呓:“——依次,汝可达无限之尽头。”   ——权能·无限星海!   原本是梅林本身命理的能力,凭借圣遗物的高位格得以晋升到权能的层次,不仅大幅度强化同调的稳定和效果,就连范围也无限扩大。   天上地下,尽是一片光明。   有那么一个瞬间,群星从宇宙原暗里闪烁起来,如梦似幻的朦胧辉光遍及遥远的苍穹,仿佛照亮此世一切的黑暗,静谧地燃烧起来。   暴风雨里,它如此的绚丽。   就连十二道燃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黯然失色。   那是一个梦。   它起源于遥远的不列颠群岛,诞生自暴风雨里的罗马城,以整个燃烧的城市为覆盖范围,点燃无数绝望之人心里仅存的一线希望。   轰!   梦境狂涨,打破了真实和虚幻的桎梏,轰然降临!   星辰的辉光洒落,落在暴风雨的黑暗里,仿佛掀起了无数道狂乱的涟漪!   那个瞬间里,镇守殿外的十字军们抬头仰望。   大殿内的外交部成员缄默不语。   克里斯汀凝视着黑暗里升起的星辰,冷淡的眼眸终于有所波动,宛若死水微澜。   就像是沉浸在梦里。   梦境还在扩散。   尼克劳斯心神瞬间失守,仿佛听到海潮的轰鸣声,陷入无意识的恍惚之中。   梅林睁开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瞳,瞳底深处宛若倒映着梦的源头,以及无数命运交错的轨迹。   那是妖精之瞳。   阿瓦隆圣湖传承千年的圣遗物,每一代不列颠贤人必然要继承的命运,如今彻底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尼克,所谓同调,就是灵魂层次上的共鸣。”   梅林轻声呢喃,近在咫尺的声音又是如此的遥远:“这是你的一次机会,直面整个罗马的机会。既然你敢赌,那姐姐就陪你一起赌。我相信总有一天,整个世界都会为你鼓掌喝彩……你会赢得整个全世界。”   “一定要赢啊,尼克。”   她说:“去赢得他们的信任。”   尼克劳斯只觉得一股壮阔如海潮的气息扑面而来,视线顿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宛若神明在云端俯瞰世间,尘世喧嚣近在眼前!   “去成为这个世界的……”   梅林一头瀑布般的银发在风里摇曳,从长袖里伸出白皙纤细的小臂,食指的指尖轻触他的眉心。   “——英雄。”   她在笑,美得不可思议。   于是……   尼克劳斯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他想的东西,压抑已久的心情有种解脱一般的快感。   这个绝望的城市,或者是世界,尽收眼底。   光芒如水,淹没了他。 第73章 血债血偿   暴雨倾盆,罗马城的动乱还在持续。   爆炸声震耳欲聋,随着一朵朵惨烈的蘑菇云升起,长街上的古罗马式建筑群也在崩塌,最后只剩下燃烧的破碎砖瓦,以及遍地的断壁残垣。   哀嚎声遍地,随地都可以看到焦黑的尸体,甚至有些连肢体都已经不健全。   也看不出生前的模样。   这个城市已经在劫难逃,终将被灾难颠覆。   “完啦,全都完啦。”   穿着黑色大氅的年轻人叹气,军帽遮掩下的眼角隐约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说话倒是有些白烂:“弥赛亚圣教成立了一千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骑在头上拉屎。”   这个出口烂话的男人站在一处尚未被炸上天的钟楼上,肩上的徽记表明他是少校军衔:“我怀疑光照会不会都是一群地精,竟不知鬼不觉在罗马埋了这么多炸弹?”   暴雨扑面而来,旋即是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少校看似独自一人,实际上却并不是自言自语。   因为那个人已经来了。   “光照会不是一群地精,因为地精在传说里是一群友好而且具备创造力和爱心的生物,不会这么残忍。”   有人轻声说:“他们是老鼠的儿子。”   少校疑惑不解:“因为贼?”   暴风雨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丝寂灭的气息,宛若死灰复燃的味道,令人毛骨悚然。   “——因为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少校呼吸着熟悉的味道,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彻底的放松下来:“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您的形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庞培大人。”   “难道不是么?”   宛若幽魂的脚步声响起,站在他的背后:“老鼠的生存能力极强,光照会就是学到了那种动物的生存技巧,才能在宗教裁判所的追杀下存活了几百年之久。这并不是贬低或者嘲讽,而是一种赞美。”   “不得不说,您的赞美还真是独特。如果我是光照会的人,我可不想被人当作老鼠来赞美。”少校耸肩,无奈地转过身,行了一个懒散的军礼。   黑色雨衣的男人站在钟楼的台阶上,兜帽遮住大半边脸,只能看到隐约钢铁色泽在黑暗里闪烁,还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弧度。   他戴着面具,雨衣边缘还在滴着水。   宗教裁判所的最高大审判长,教皇国三大巨头之一,启示录排行第六的使徒,格涅乌斯·庞培。   “泽维尔,不要小看老鼠。”   格涅乌斯·庞培轻声劝告,藏在兜帽和面具下的眼瞳宛若燃烧着幽焰:“如果可以,我也想成为一只老鼠,这样或许能活得久一点。”   “这就是你们三大巨头迟迟不出手的原因?”   名为泽维尔的少校嗤笑:“居然是怕死?”   “这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原因之一,但不是全部。教皇国三大巨头没有出手,主要是因为光照会也没有出动使徒以上的战力,而且根据我们的情报得知,他们的使徒数量跟我们应该是持平的。”   格涅乌斯·庞培说:“所以我们暂时不能动。”   “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上位枢机会已经怕了。弥赛亚圣杖不在教皇陛下的手里,达摩克利斯之剑又被启动,恐怕他们真的体验到剑悬头顶的感觉了吧?”   他声音里毫无温度,像是一个死人:“教皇国是一个依靠规则运转的国家,我们都是规则的一部分,再强大也是齿轮,永远被命令所限制。”   “你们不能违抗命令,所以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城市沦陷?”泽维尔笑容讽刺。   “我们不是英雄,你要记住这一点。”   格涅乌斯·庞培无情回应:“如果看不惯的话,等我死后,你接任下一任的最高审判官,你可以抗拒。”   泽维尔不以为然地撇嘴:“你们三个不去做那个英雄,这个城市里还有谁愿意站出来?”   沉默良久以后,格涅乌斯·庞培淡淡地说:“为什么你会产生一种……只有使徒才能做英雄的错觉?”   泽维尔一愣。   “并不是我推卸责任,而是如今那个掌控着弥赛亚之杖的人,才是做英雄的材料啊。”   格涅乌斯·庞培说:“你看,他来了。”   黑暗里,万丈光芒亮起。   ——   “该死的,我们贵族每年花大笔的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是让你们迟到的么?”   老贵族的声音里怒气勃然。   “没错,海因里希大人,您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之中已经有人被贼人袭击,心灵和身体都遭受了非常严重的创伤!”   “这不是一件可以忽略的问题,不过得不到解释,我们会彻底上报上位枢机会,追责整个圣殿骑士团!”   “我们迫切需要一个百分百安全的地方避难,不知道海因里希大人意下如何?”   来自罗马上流社会的贵族们集体骚动,指责或是谩骂的声音不断,混合在一起。   像是一群乌鸦般聒噪。   穿戴银色铠甲和白披风的圣殿骑士们沉默不语,宛若冻结般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纵然骂声不断,他们也依旧不为所动。   只在等着一个命令。   “真烦,都给我闭嘴吧。”   冷硬如铁的声音响起,压下了一切的喧嚣。   仿佛连风雨也静止。   魁梧如巨灵的男人扛着铁锤,宛若神话里的天神,沧桑的面容皱纹深刻,唯有眼神冷厉如刀锋,不怒自威。   圣殿骑士团的军团长,教皇国三大巨头之一,启示录排行榜第五使徒,莱因哈德·海因里希。   号称上帝之锤的男人。   贵族们面面相觑,仿佛被他突然的翻脸给镇住了。   “抬起头,看那边。”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抬起一根手指,指向遥远的天穹:“比起我的解释,我觉得你们更需要搞清楚自己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危局,废物们。”   整个世界寂静了下来。   ——   遥远的梦境横跨时光而来,降临到了燃烧的罗马。   有那么一瞬间,时空仿佛凝固。   无论是正在指挥疏散的军人也好,四散奔逃的难民也罢,亦或是准备拿起武器反抗的人们,纷纷停下了动作。   因为幻觉降临。   一束宏大的光束从万神殿的方向亮起,宛若通天彻地的破天之光,贯通暴风雨笼罩的天地,轰然冲向盘踞在穹空的雷霆之海。   也就是一瞬间,梦境的涟漪宛若狂澜般动荡,席卷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什么?”   一名高级军官骇然:“光照会又在搞鬼?”   寂静里,风和雨席卷。   “不,那是权能。一位启示录使徒的权能。”   苍老的声音响起:“都停下吧。现在整个罗马都陷入了真实和虚幻的夹缝里,就像是一个实际并不存在的梦,无论你们做什么,也影响不了现实。”   高阶军官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是以他为首的诸多军官还是低头,恭谨地行了一个军礼,神情肃然坚硬。   那个声音属于执掌军部的大将军,同样也是教皇国的三大巨头之一,启示录排行的第七的使徒。   安东尼·洛克伍德。   刹那化作永恒的瞬间,整个罗马城内的人无论敌我,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   在高处,极高处,世界上最高的地方。   以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为衬托,一道年轻修长的幻影在黑暗里凝聚,宛若从雷霆之海里诞生的神灵。   诸天星辰环绕着他,仿佛一个又一个燃烧的梦。   那个陌生又透着一点熟悉的面容俯瞰着世界,眼神不似神祗般威严冷漠,只是焚烧着血和火。   “罗马,晚上好。”   他说:“很抱歉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与各位见面,但是请你们不要恐慌。你们现在正处在启示录第十使徒梅林的权能笼罩之下……换句话说,你们在做梦。”   举世哗然。   被压在废墟里的小孩抬起头,止住了哭泣。   忙于寻找避难所的男人带着自己的家属,仰头望着天空里,神情惊疑不定。   贵族也好,平民也罢,大家都是一样的表情。   一样的震惊,疑惑。   “时间还算充裕,请允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   年轻人微笑着说:“我的名字叫做尼克劳斯·波尔金,教廷册封的瓦伦蒂诺大公爵,也是教皇的私生子。”   “我知道,在你们很多人眼里,我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如果不是靠我的家世和父亲,我什么都不是,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他顿了顿:“或许我没有资格,或许你们会质疑我,或许真的会搞砸。”   “但是请你们听我说……”   万众瞩目之下,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清晰的声音回荡在寂静里:“想要拯救这个城市,需要你们的力量。”   “如你们所见,罗马即将被灾难所毁灭。你的家庭,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你的朋友,一切你所珍视的东西都将被战火毁灭,一切美好都将荡然无存。”   “因为战争已经来了。名为光照会的邪教组织敲响了丧钟,以死亡来威胁这个城市,以及所有你爱的人。他们企图摧毁你的理性,剥夺你的意识,用恐惧控制你。”   他声音如此轻柔,却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我想如今你们已经体会到了失去所爱的悲痛……不幸的是,我也和你们一样,是受害者。”   “我的未婚妻,亚瑟·潘德拉贡也被卷入了这场灾难,至今生死未卜。因此站在这里与你们对话的,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也不是所谓的公爵殿下,或者教皇陛下宠爱的私生子。这些身份在战争里,统统没用。”   “你们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因为未婚妻失踪,而选择踏入战场的男人,仅此而已。”   年轻人眼瞳里的血和火沸腾,毫不掩饰的杀意凝聚如暴风:“光照会夺走了我的爱人,所以我选择战斗,而不是逆来顺受,或者像懦夫一样逃走。”   罗马城陷入了沉默,无数人的表情都变化了。   “人活着,要有血性,也要有尊严。”   年轻人声音冷硬得掷地有声:“战争想要摧垮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反抗?”   “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只想告诉你们一个道理。”   “如果有人想要夺走你的爱人,你就拿起武器反抗……用火焰,用长矛,去杀死你的敌人!”   “如果你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请竭尽全力去保护好比你更弱小的人,并且怀着耐心等待。终有一天,你们会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灾难。”   年轻人抬起了右手,掌心赫然握着象征着至高神权的弥赛亚之杖,仿佛向着全世界宣战。   “我发誓,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他仿佛磨牙吮血,面容里闪过一丝残酷:“那些伤害我们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74章 世界上最浪漫的表白   血债血偿。   如此饱含杀意的字眼回荡在苍穹之上,伴随着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轰鸣,宛若众神的审判从天而降。   那是复仇之火在燃烧,暴风雨里的群星闪烁。   有那么一个瞬间,罗马城内的数百万人民集体陷入了沉默,纷纷抬头凝视着遥远的天空,神情震惊或是动容。   甚至有些人的喉咙滚动,想要发出呐喊的声音。   仿佛不真实的幻觉一般,金发的年轻人面容冷硬,手里握着的漆黑铁杖举过头顶,只差加冕为王。   弥赛亚之杖。   象征着无上神权的国之重器,如今竟然不在教皇陛下的手里,而是出现在瓦伦蒂诺大公爵的手上!   事情的味道变得不对劲了。   那个年轻人举起弥赛亚之杖以前,他的发言没有丝毫说服力,完全就是扯淡的屁话。   然而现在……   无论是藏在教皇国深处沉默的上位枢机会,还是迟迟未曾出面的教皇国三大巨头,亦或是城内百万的平民或贵族,全部陷入了沉思。   哪怕是光照会,都不得不考虑到一个问题。   ——来自瓦伦蒂诺大公爵的压力和威胁。   “以尼克劳斯·波尔金之名,于此代行神权。”   尼克劳斯面无表情地顿落手里的铁杖,冷硬的声音宛若雷霆之海的轰鸣:“宗教裁判所隶属,最高审判官格涅乌斯·庞培率领部众……全面反击!”   冰冷的宣告声在梦境里回响,仿佛震碎漫天暴雨。   “凡是光照会的邪教徒,无论反抗与否,一律击毙……我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清洗城内的邪教异端,用你们的火焰,把他们烧成灰烬。”   他说:“有异议,憋着。有难处,忍着。有困难,担着……半个小时以内,我希望看到罗马上城区里开遍燃烧的火刑架,上面钉死着无数白衣的恶鬼。”   尼克劳斯眼神瞥向城市的边隅,头顶上空的一抹燃烧剑影从雷霆之海里浮现,仿佛能够焚尽遍布穹空的黑云。   整个天空烧灼如熔岩。   这是命令,也是威胁。   寂静里,死灰焚烧的味道在风雨里弥漫。   城内一处教堂的钟楼上,格涅乌斯·庞培无声地笑起来,摘下头顶的兜帽,任凭无尽的暴雨扑面而来。   他覆盖着面容的铁铸面具泛起冷光,嘴角的一抹微笑弧度似显阴冷。   “——火焰已燃起,以罪恶为柴薪。”   一双沉寂的眼瞳里燃起火焰,宛若幽魂无声咆哮!   只是一瞬间,罗马城内各个角落里亮起火光,数量成千乃至上万,冲天而起!   “圣殿骑士团隶属,我需要你们在上城区划分战线,以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为中心,建立避难所。我要你们成为最强的盾,成为罗马的最后一道防线。”   尼克劳斯冷漠的下达敕令:“无论是贵族或者平民,都可以前往避难所寻求庇护……若有人质疑此命令,还请莱因哈德·海因里希大团长,将其就地格杀。”   如此强硬,根本不跟任何人讲道理。   圣殿骑士团集体沉默不语,而受到保护的贵族们面面相觑,甚至有人憋红了脸。   他们心里不服气,但是不敢废话。   否则一道雷光从天空落下,大家都得死翘翘。   “废物们,听到了么?”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冷笑:“我觉得跟那位殿下比起来,我已经对你们很仁慈了,不是么?”   狰狞的铁锤砸落地面,宛若来自天国的圣光迸射四溅,贯穿暴风雨的黑暗。   “——圣殿骑士团所属,随我出征!”   “至于十字军总部,你们的职责依旧是疏散群众,把他们护送到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避难所。其次,我要你们在城外集结一支重装部队,随时待命。”   尼克劳斯低声说,声音透着一丝甘愿鱼死网破的狠劲:“一旦罗马城沦陷,我要你们这支铁骑踏破城门,救出最后的生还者……在那之后的几分钟里,达摩克利斯之剑将从天而降,毁灭一切。”   雷霆之海的雷暴响起,破碎的轰鸣声近乎摧垮整个城市,以死亡的阴影笼罩一切。   电光横过天际,年轻人残酷漠然的侧脸被照亮了一瞬间,仿佛透着尸骸的寒意。   十字军总部的最深处,电光也无法触及到的地方,有人按下了最后的机关。   烛光摇曳,安东尼·洛克伍德收回苍白枯萎的手,重新回到了无人问津的黑暗里,继续沉寂下去。   短暂的寂静过后,警报的红光如嚎哭的幽灵般窜逃。   十字军集结令。   风雨里的十字军们以手抵胸,面容坚硬如钢铁。   “只要我还活着,这场战争就不会输。”   尼克劳斯说:“最差的结局,不过是同归于尽。”   “诸国会盟未能创造一个和平的时代,反而带来了灾难和战争。我们或许会失去所有,或许会遍体鳞伤……但是我们绝不会屈服。”   “所以请你们竭尽全力,相信我也信任你们自己,去守护这座城市,守护一切你所珍视的东西。哪怕你还有一丝反抗的能力,还请握紧手里的武器,不要放弃。”   他顿了顿:“未来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全掌握在你们的手里。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的命运由你们决定。”   回应他的,是从沉睡中苏醒的罗马。   弥赛亚圣教在战争里终于发出了声音,以教皇国三大部门为首的绝地反扑全面展开!   人们不再恐惧,而是拿起了武器。   这是一场战争。   罗马的战争。   也是全世界的战争。   狂风骤雨,尼克劳斯的投影闪烁起来,像是快要燃尽的烛光,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梦境能持续的时间有限,我还有最后的几句话,想要告诉我的未婚妻。”   万众瞩目之下,尼克劳斯冰封般冷漠表情浮现一丝裂痕,仿佛完美的伪装终于瓦解,暴露属于人性的软弱和美好:“一一也就是你们所熟悉的不列颠的骑士王,亚瑟·潘德拉贡。”   “莉莉,很抱歉。”   他说:“可能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没有提早发现光照会的阴谋,也让你深陷绝境,至今生死未卜。但我和梅林姐姐都坚信,你不是那么短命的人。”   “所以我也相信,你现在也在罗马的某个角落里注视着我,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能听得到。”   “那么我要你听清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是自从我们见面以来,我一直在告诉你,可惜没有机会说出口的一些话。”   尼克劳斯自嘲地一笑,冰雪消融的声音响彻风雨:“——莉莉,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第75章 我会让你们追悔莫及   举世窒息。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疯子竟然会在如此要命的关头表白,也震惊了数百万的人们。   “作为青梅竹马,我很高兴你能有如今的成长。变得那么强大,也那么漂亮。我庆幸我是你的未婚夫,更庆幸你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想到的人是我。”   “无论是从梅林姐姐那里也好,还是从兰斯洛特那里也罢,我都隐约了解到……你能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委实经历了太多的苦难。”   尼克劳斯欲言又止:“很抱歉这十年来我不在你的身边……作为你的男人,我好像也有些失职。不对,我已经失职了……让自己的未婚妻在战争里失踪,恐怕世界上再也没有像我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了吧?”   “但是相信我,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不会就这么结束。我不是当年在阿瓦隆的那个小男孩,也不是颓废了十年的花花公子。”   “我如今有弥赛亚之杖,操控着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有梅林姐姐帮我。这个世界上任何胆敢伤害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请你放心,不列颠一切都好,莫德雷德安然无恙,兰斯洛特也已经悬崖勒马,去完成他生命中最后的一场战斗。属于你的一切我都帮你保管好,等着你来取回。”   “因此,你一定要活下去。”   尼克劳斯深吸了一口气,眼瞳闪烁着刀锋般的决意:“无论你现在正深处何等的险境,或者正在忍受什么样的苦难,你一定要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只有你活着,才能继承王位。我以后才能打败你,光明正大的娶你,当着全世界的面吻你。”   他轻声说,咬字却如刀剑碰撞在一起:“我们之间有婚约,你逃不掉的。只要你不死,哪怕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我也会找到你。”   “你是我的女孩,我的未婚妻,我的青梅竹马。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他仿佛握紧拳头,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一定要撑到我找到你的那一刻,只要我不死……我就不会允许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伤害你。”   “你说过要等我真正打败你,我也会竭尽全力去做到,再让全世界……见证我们的婚礼。”   这是一个约定,于暴风雨里缔结,以生命为誓。   尼克劳斯真的倾尽了一切的勇气,以燃烧的罗马为舞台,当着全世界的面表白。   “——是的,我真的想娶你。”   轰鸣声响起,打破了数百万人震惊的表情。   随着漫天群星的闪灭,无限星海的权能似乎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即将崩溃。   “与此同时……”   “在这里,我发出最后的警告。”   尼克劳斯的投影如风消逝,只留下透着一丝血腥气的威胁回响在每个人的耳畔:“光照会的各位,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是我奉劝你们不要试图触怒我,因为一旦我的未婚妻出现了什么闪失……”   宛若熔岩的黑云破裂,一线破灭的电光闪烁,仿佛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我会让你们追悔莫及。”   ——   轰!   仿佛脑海响起世界崩塌的声音,眼瞳所俯瞰到的一切轰然崩塌,只剩下残破的碎片被风席卷,汇聚到无尽的黑暗漩涡里,最终消失不见。   尼克劳斯从梦里惊醒,宛若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在脑子里盘踞不去,几乎让他吐了出来。   他从没觉得做梦的感觉那么差劲。   “殿下?”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尼克劳斯扶着弥赛亚之杖干呕,痛苦的弯着腰,混沌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一点。   良久以后,他眼瞳的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恍惚地抬起头,重新看清了身边的一切。   熟悉的万神殿,熟悉的人。   “梦境……结束了?”   他有些迟疑。   “如果是按照您的理解,那么确实已经结束了。”克里斯汀扶着他起身,说了一句让他听不懂的话。   尼克劳斯疑惑不解。   “殿下,我有一个问题。”   克里斯汀眼神狐疑:“刚才的那些话,都是您自己说的么?”   尼克劳斯一愣:“什么意思?”   “刚才的您,很帅。”   克里斯汀认真地说:“非常帅,帅到能够让全世界的女孩动心。虽然不是对我说的,但是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爱上殿下。”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味。   尼克劳斯倒是无暇顾及,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叹了口气:“其实……我刚刚怯场了,非常尴尬。”   “所以你懂。”   他说:“我都是……瞎编的。”   克里斯汀默默地移开视线。   “只不过,最后的几句话不是。”   尼克劳斯扯动嘴角,笑了笑:“那些对莉莉说的话,都是真的……也想给她一些活下去的动力。如果她真的像小时候一样,那么现在应该怕的快要哭出声音了吧?”   即便此刻眼里带着笑意,他还是收紧了五指,指节发出隐约的清脆爆响。   “骑士王是那么软弱的人么?”克里斯汀问。   “大概吧。”   尼克劳斯说:“但是她也很倔强,一定不会想输给我的……她一定会坚持下去,直到我找到她,再不停的对我发脾气,抱怨我为什么来得那么晚,然后……咬我。”   “——就像十年前那样。”   梅林轻笑着说:“尼克,恭喜你,你做到了。”   尼克劳斯有些意外地扭头。   “从现在开始,整个罗马都是你的了。”   梅林抬起手,白皙的手指指向天空:“你看啊,这是他们心甘情愿给你的力量。”   尼克劳斯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颗闪耀的星辰从暴风雨里升起,照亮他因过度疲惫而遍布血丝的眼瞳。   同调,完成。   世界暴动的声音里,尼克劳斯瞪大眼睛,竟是感觉到一股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力量在上涌! 第76章 惊变   “真是讨厌……”   “十年了,也就学会了花言巧语的本事。”   “你到底用这一招骗了多少不懂事的小姑娘?”   “就算要表白的话,也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啊……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我动心吧?”   无人问津的黑暗深处,隐约的呢喃声淹没在风雨里。   如帘的雨水从屋檐边倾泻,宛若瀑布一般拍打在青石砌成的地砖上,破碎的水花迸溅四射。   暴雨的寒意在古旧教堂里蔓延,残破的屋脊下伫立着一座圣像,沉默的淋着雨水,漆色剥落的嘴角无声微笑。   电光闪过之时,它的笑容便被照亮,诡秘阴冷。   昏黄的灯光亮起,躲在角落里的孤独侧影蜷缩起来。   这里是罗马的下城区,远离战火的边缘,也是如今为数不多的相对还算安全的地方。   亚瑟困倦地倚在教堂的大门口,似乎快要睡着了。   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以后,她随意披散着一头秀美的金色长发,修身的紧致军装有好几处烧焦和磨碎,暴露出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甚至透着一丝淤青的痕迹。   圣洁无暇的容颜沾着一丝烟灰,看起来有些搞笑。   作为骑士王,她还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使徒的磨合期进行到最后,亚瑟只是一个连魔力都无法动用的普通人而已,虚弱到连拳脚的功夫都难以施展。   魔法使的一生,以觉醒龙血为始,以加冕使徒为终。   一条拥有起点和终点的路,清晰到一目了然。   凡人通过仪式觉醒血液里独特基因,激发灵魂深处潜在的一股力量,从而在体内产生一股魔力。   至此魔法使的第一阶便完成,只要心脏还在跳动,血液的循环便永恒不息,魔力之源也永远不会枯竭。   第二阶是相对困难的一步,也是大多数魔法使终生无法突破的一道天堑。   那便是感悟万物之理,构架命理。   不能构架出命理的魔法使,终究只是井中之蛙,终生无法窥见世界的本质,也无法迈出通往世界尽头的一步。   一步之隔,天地之别。   这一阶段考验的无非是悟性和心性。   进阶第二阶的魔法使,意识深处的命理之海经过漫长的凝实和沉淀,最终会投影出一道魂灵。   那便是进阶第三阶的证明,灵魂投影。   若是达到此阶段以后,每个魔法使的战斗力都会暴增,对于命理的掌控和操作再无桎梏,战斗时随心所欲。   至于第四阶段,便是心像世界。   换句话说,也就是以灵魂投影为基石,构架自身的命理王国,形成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领域。   这是具备称王资格的门槛,但还不是巅峰。   一千年前的时代,具备融合圣遗物的四阶魔法使太少,放眼整个大陆也寥寥无几。故此,一旦使徒晋升,便会被当作半神来膜拜,受到万人敬仰。   如今使徒的地位不变,只是随着时代的进步,数量上近乎碾压千年前的时代。   因此使徒的境界便被划分为第五阶,半位神灵级。   融合圣遗物,获得权能,命理升格。   就连生命都可以得到漫长的延续,不再被疾病和衰老所困扰,除非自身命理出现问题,或者受到重创。   否则,只有被同位的使徒杀死,生命才会被终结。   当代不列颠之王尤瑟·潘德拉贡,便是因为在圣亚特兰蒂斯的使徒之战里受创,权能近乎崩溃。   那位王者在重伤难愈的情况下,石中剑和命理的融合分崩离析,从此跌落使徒的境界,沦为半神之下的凡人。   失去圣遗物的庇护以后,一百七十多岁的高龄的尤瑟迎来了末日,常年被衰老和疾病折磨,神志不清。   险些变成一个疯子。   那是不列颠最为黑暗的十年,国家因为王权的变更而动荡,对外的战争又因为军心不定而节节败退。   摩根·潘德拉贡趁机崛起,展现出了绝强的手腕和实力,试图一举拿下不列颠的王位。   甚至连不列颠的大功臣兰斯洛特,也臣服于她。   只不过,亚瑟作为不列颠的正统王室,继承着真正的红龙血脉,决不允许王位落到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正巧的是,她也检测出完美的龙血。   一点儿也不比那个人差。   检测结果公布以后,没有人知道亚瑟心中的欣喜。   她为此曾经蒙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兴奋得连续好几天晚上都没能睡着。   所谓少女心,大概就是如此。   这样一来的话,那个人和她之间的距离或许会缩短很多,她也再也不是一个累赘或者负担,而是一个能够配得上婚约的优秀女孩。   亚瑟一直都是倔强又好强的女孩,鲜有人知道她十年来吃了多少苦,才达到如今的高度。   纵然有不列颠贤人梅林的帮助,这条路的艰辛也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到的。   不仅容貌和身材变得无可挑剔,就连实力或许也可以挤进整个大陆的前十,甚至更加强大!   亚瑟那么努力,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失望,也不愿让国家沉沦,更不愿意当一个男人的花瓶。   可惜,结局不太好。   那个男人并没有如她所期望的一般强大,而是用了十年的时间变成一个花花公子,还给她扣上两千多顶绿帽子,真是可恶如斯。   就算他当着全世界的面表白,也不原谅他!   亚瑟觉得自己不是一哄就笑的小姑娘,一辈子也不可能被如此轻易的打动。   嗯,不存在的。   亚瑟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唇边的一抹笑容却怎么也无法收敛,倒映在浑浊的水泊里。   看起来那么美。   “喂,有人在对你表白诶。”   亚瑟轻声说,凝视着雨水里的自己:“这么浪漫的表白方式,换了谁都应该动心吧?”   这是一句真心话,但是不代表已经倾心于他。   “可是你已经快要死了,真的能等到他么?”   她呢喃自语,璨金色的眼瞳仿佛盈满星光:“如果等他找到你的时候,只是看到一具尸体,他会伤心么?”   那个人刚才在天上说,如果有人伤害自己,就会一定会让他们追悔莫及。   听起来像是在说大话,却又安全感十足。   “真好啊。”   亚瑟强撑着起身,握紧了手里的一块石头。   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石头。   石中剑的石。   亚瑟知道,自己还不能死。   至少不列颠还在等她。   至少……   还有人想娶她。   ——   炸药被引爆的轰鸣声里,炽热的烈焰冲天而起。   灰袍老人抬头仰望着天空,直到苍穹之上的年轻侧影消失良久以后,终于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塞勒斯,把那位公爵殿下列为欧米茄级的梯队吧,我们不得不提防这个人了。”   他叹了口气,声音却寒冷到让人颤栗。   欧米茄级梯队,乃是光照会内部划分的一个威胁级别,凡是登上的名单的,都是必须要被除掉的人物。   譬如弥赛亚圣教的当代教皇……   譬如教皇国三大巨头……   譬如阿斯加德的皇帝,奥丁。   “至于么?”   塞勒斯眉头微跳:“欧米茄级的梯队,可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或者最强的一批人。”   灰袍老者眺望着万神殿所在的方向,仿佛能够看到一抹星辰亮起,刺痛眼瞳:“或许现在这个人还不够资格,但是……他让我感到强烈的不安。”   塞勒斯天性傲慢,对于不理解的事情,便不理会。   只有灰袍老人的劝告才能让他听进去一部分,而且偶尔还会令他产生质疑。   比如现在,塞勒斯明显不以为然。   “塞勒斯,你知道么?”   灰袍老人说:“几百年来,光照会的策略都错了。”   塞勒斯皱了皱眉。   “我们一直都致力于消灭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是最愚蠢的那一部分人,就像是人类徒手试图去杀死丛林里野生的大猩猩,这个过程很困难。”灰袍老人解释。   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把世上最难对付的一群人,比喻成一群野生的大猩猩。   “但是换个方式思考,我们为什么不在那些大猩猩还弱小的时候,就消灭它们呢?”   他提问:“这样会不会简单很多?”   塞勒斯终于觉得有点意思了。   “换而言之,当你制作出天网那种恐怖的东西之时,我就有了想法。既然有那么强的计算能力,我们何不制作一个算法,用来算出那些足以对我们构成威胁的人?”   灰袍老人淡淡地说:“在他们弱小的时候将他们杀死,防患于未然。”   “那位公爵殿下便是如此的人,教皇陛下让他当了十多年的纨绔子弟,如今又把一个人推上台面,让他顶住压力,试图力挽狂澜。”   “结果你也看到了,他做的很完美,几分钟之内便组织起整个教团的全面反扑……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是一位跟骑士王一样的人,一样的完美比例龙血。”   轰鸣声里,老人的声音渐渐被淹没。   塞勒斯沉思了良久,微微点头:“这将是我以后钻研的方向,谢谢您,老师。”   灰袍老人摆了摆手:“我快要死了,这是我最后能够送给你的灵感。等我死后……光照会所有的计划,都要交给你一个人来负责了。”   “我很放心你,塞勒斯。”   他赞叹:“找到不列颠的破绽,与摩根·潘德拉贡合作,利用兰斯洛特,把祸水引到罗马,设计出一场死局……这一招很高明,你比我年轻的时候要强上百倍,至少我在跟你相同年纪的时候,只能仰望你的背影。”   塞勒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赞美。   远在长街尽头的黑暗里,铁靴踏在地面的声音响起。   一步,一步,决然又坚定。   电闪雷鸣之下,浑身狼狈的紫发男人踏破雨水而来,冷厉惨烈的侧脸在光芒下如此狰狞。   他举起了剑刃,杀意盎然。   一众遍体鳞伤骑士跟在他的背后,阴寒肃杀的眼神里透着一丝不顾生死的疯狂。   圆桌骑士团,前来复仇。   “看啊,我们的好朋友来找我们复仇了。”   灰袍老人微笑着说:“我背弃了誓言,曾经承诺过要付出所生命的代价,是时候该实现了。”   塞勒斯仿佛明白了什么,屈膝半跪在地面上,用手在胸前划了一个悲悯的十字。   “不必悲伤,塞勒斯。”   灰袍老人笑得很诡异:“如果我的死,能换得你的第二计划成功进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塞勒斯微微颌首。   “那位瓦伦蒂诺大公爵殿下固然聪明绝顶,可惜还是算漏了一点,导致全盘皆输。”   灰袍老人的衣摆在风里鼓动,嘶哑的笑声宛若指甲刮擦钢铁:“达摩克利斯之剑,我们何尝不向往呢?”   ——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地下图书馆九层。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常年不曾有阳光照射进来,宛若地穴一般阴冷又潮湿,透着一丝令人窒息的沉闷。   四面八方遍布高耸的书架,一层层的紧挨着墙壁而立,宛若一个螺旋的迷宫。   那些尘封已久的书架上,无一例外都是禁书。   赫尔墨斯卿实验贤者之石地方便在此地,只不过实验室需要用暗格打开,通常走进第九层也无法看到。   寂静里,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起。   鬼鬼祟祟的人影站在一面巨型书架面前,脚下乱堆着成山的古籍,尘埃飞扬四溅。   “妈的,终于找到了!”   弗拉梅尔翻出一本破旧的记录簿,拍了拍封面上的尘埃,眼瞳顿时放光:“幸亏这玩意还在,一千多年都没被遗失,还真他妈万幸!”   封面上有一行模糊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   弗拉梅尔不在意,因为他实际上知道原本的字迹到底是什么,并不会感到好奇。   这本书被他翻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弗拉梅尔深吸了一口气,翻开记录簿的最后一页。   君士坦丁大一世,全名盖乌斯·弗拉维乌斯·瓦勒里乌斯·康斯坦丁乌斯,杀戮与统治之君。   位阶,使徒。   圣遗物,圣约朗基努斯之枪。   龙血比例……一片模糊和漆黑。   弗拉梅尔眯起眼睛,眼瞳深处似乎闪烁着巨大的惊悸和恐惧,仿佛勃然变色。   他吞下了一口唾沫,竭力伸出颤抖的手,指尖骤然亮起一道火光。   触及到书页上看不清的字迹上。   他指尖上的火焰并没有把纸页烧毁,反而抹去了覆盖在文字上的模糊污秽。   于是,真相大白。   “龙血比例……返祖!”   弗拉梅尔瞪大眼睛:“公爵殿下……”   那个瞬间,青铜的大门被人轰然推开。   赫尔墨斯卿站在门口凝视着他,眼神怜悯。 第77章 一抹猩红的侧影   尼克劳斯呼吸一窒,仿佛灵魂在体内暴动。   因为旧的梦境坍塌。   无数耀眼的流光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冲天而起,在黑暗里留下一道道幻觉般的轨迹,宛若群星汇聚到穹空之中,最终点亮无边的漆黑云层。   一个崭新的梦境从黑暗里诞生,乃是数百万人在绝境下的祈愿,人性的光辉和美好。   权能·无限星海,超大规模的同调完成。   它的本质无非是制造一个结界,也可以说是能够笼罩大范围的梦境,依此可以让陷入幻梦的人们彼此连通,从灵魂的深层面上产生一种共鸣。   这便是所谓的同调,数百万人集体献出的力量!   一只蝼蚁或许微不足道……   但是几百万呢?   尼克劳斯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眼瞳急剧颤动起来,浮现出一缕愤怒猩红的血色,仿佛沙漠里久旱逢甘的饥渴之人,疯狂汲取着源自天上星辰的灵魂力量。   一百万,二百万,三百万……   孱弱的灵魂无止境的壮大,仿佛神明俯瞰着天地,觉醒了一种超拔的神性。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分明只是区区一介凡人,体内依旧没有魔力的存在,却有种将世界掌握在手里的快感。   轰!   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   “你来。”   它如此说,声音里透着一股癫狂的魔性。   “——到这里来!”   尼克劳斯心脏狂跳,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仿佛灵魂的潮汐掀起波澜,他眼瞳如烧灼般痛苦,景象变得歪曲倒旋,宛若时光的隧道延伸到黑暗的尽头之处,掠过无数的建筑和人潮。   视线轰然下沉,突破一层层的青铜大门封锁,宛若横跨了千万年尘封的时光!   直达地底深处,无法触及到的深渊!   黑暗里,有一抹狰狞的猩红侧影稍纵即逝。   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尼克劳斯震惊下向后退出半步,眼瞳里的灼痛如幻觉般消逝,只流下了两行殷红的鲜血。   大概是灵魂深处盈满了百万人的祈愿,因此他的精神被壮大了无数倍不止,也并未感到恐惧或者是颤栗,只是觉得有一点奇怪。   这一次,他真的看清了。   那个东西绝对是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没有看错!   “殿下,怎么了?”   克里斯汀轻声问:“您的眼睛……”   “我没事,不用担心。”   尼克劳斯低声打断了她,抬手触摸着眼角的温热血迹,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我现在的状态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好到你可能想象不到。”   他说的是真心话,心脏剧烈搏动的声音宛若雷鸣,产生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   想要去拿一件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他尝试着收紧五指,并未感到任何实质性的力量,却又从来没有如此自信过。   “尼克,无限星海的权能已经把罗马城内大部分人的灵魂力量调动起来,赋予到你一个的人身上……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梅林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没有,一切都好。”   尼克劳斯长舒了一口气:“梅林姐姐,你的权能究竟有没有副作用,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么?”   梅林凝望着他遍布血丝的眼睛,犹豫了一秒:“我曾经听莉莉描述过你的眼睛……或多或少有些担心,只怕同调过后会给你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影响。”   所谓意想不到的影响,尼克劳斯已经猜到大概。   或许是灵魂层面得到升华的原因,灵性寄宿的感应也变得更加真实和强烈,甚至自主从沉睡里苏醒。   原本只有在他情绪激烈的时候,眼睛才会变化。   这也就证明一点,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和他之间,确实有着一种独特的联系。   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尼克劳斯抹去眼角的血迹,神情重新恢复坚硬和淡漠:“我的问题我自己心里很清楚,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觉醒我的龙血。”   “我等得起,但是莉莉等不起。”   他轻声说:“管不了那么多了。”   梅林轻咬着嘴唇,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荡漾,隐藏着一抹忧虑:“抱歉,尼克。我的眼睛看不穿你的命运……因此给不了你太多的帮助。”   “既然你是自己的决定,那么我不再干涉。接下来我所能做的,只有在你觉醒龙血的时候用梦境引导你而已……剩下的路,都需要你自己来走。”   她说:“是生还是死,你自己握在手里。”   尼克劳斯微微颌首,继而抬头望向天空:“女王大人,您考虑的时间可不多了,抓紧时间站队吧。”   他略微停顿:“我等着您把我从地狱边缘拉回来。”   暴风雨里,薇薇安鼓荡一双猩红的血翼,稚嫩冷漠的声线微嘲:“如果说,我拒绝站在你这一边呢?”   “那我也不会停。”   尼克劳斯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闯进万神殿之外的雨幕,轻声感慨:“但是我死的时候,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会从天而降,替我进行最后的哀悼。”   “那会是一场绝美的风景,任何我的敌人,或是阻止我前进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他停下脚步,无奈地苦笑着,戳着自己的心脏:“我真的很讨厌这样,但是您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人曾给过我哪怕一点点后退的余地么?”   “没有,他们都在逼我。”   他说:“自始至终,没人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   像是抱怨的一句话,听起来又有点委屈。   是啊。   整个事情从头到尾,他都是受害者,被迫站出来顶缸的人,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反而承受压力的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的也是他。   凭什么?   薇薇安冷眼相视,猩红眼瞳里的杀机渐渐收敛。   “克里斯汀,备车吧。”   尼克劳斯撩起额前的湿透额发:“去皇家国立魔导学院,找到弗拉梅尔大师……就说上次谈的事情,我已经同意了,最好立刻就开始仪式。”   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星辰的光芒,气质截然不同。   “——顺便,有些东西还需要证实。”   克里斯汀颌首致意。 第78章 克里斯汀的小奖励   蒸汽的轰鸣里,波尔金家族的礼车在风雨里行驶。   克里斯汀依旧扮演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司机,以娴熟的技术操纵着方向盘,冷淡的面容满是凝重。   仿佛如临大敌。   后排的宽敞座椅上,尼克劳斯还在闭目养神。   今晚委实经历太多的波折,他早已经感受到一些疲惫,浑身还被暴雨淋了一个通透,甚至隐约有发烧的迹象。   他只是一个从未觉醒过龙血的普通人,没有魔力和命理的庇护,体质相对来说较为虚弱,哪怕在上车之前烘干了衣服,也只是稍微感觉好受一点而已。   不得不说,克里斯汀的车技非常好。   纵然长街上炮火轰鸣,她也能绕开遍地的碎石废墟,尽量避免礼车在行驶之中的颠簸。   如此煞费苦心,只是为了不打扰自家主人的休息。   直到礼车减速停靠在街边,车尾排出两道浓密的蒸汽,发出破风箱一般的怪响。   “克里斯汀,已经到了么?”   尼克劳斯隐约感到车身不再震动,从假寐的状态里睁开眼睛,眼神透着一丝疲惫和困倦:“我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一样,我不是让你快一点么?”   他拍着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环顾四周。   礼车无法前进,前方是一片大规模坍塌的废墟,寻常的车辆根本无法通过。想要跨越此地,就只能徒步穿行。   只需要抬头眺望,便可见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旗帜在风雨里急颤,白石堆砌的钟楼在茂盛梧桐的遮掩下隐现。   幸好,它还没被战火波及,走过去也不是很远。   “殿下,常识性的东西您还是太缺乏了。”   克里斯汀淡淡地说:“我挑选的是最优也是最安全的路线,虽然绕了一部分远路,但是可以确保我们在途中不被光照会的邪教徒袭击。”   “我知道您心急,然而如果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受袭,虽然基本上不会遭遇生命危机,耽误的时间却更多。”   她说话的方式依旧一针见血:“殿下,您的心已经乱了,依您现在的状态……我并不看好。”   尼克劳斯无法反驳她的观点,只好沉默以对。   “我觉得您最好还是再休息一下,梅林大人的权能即便能够调动数百万人的灵魂共鸣施加在您一人身上,但是副作用也不是没有。”   克里斯汀转过身来,凝视着他困倦的面容,低声说:“无限星海不仅能给您带来力量,也能把您压垮。”   尼克劳斯瞥了一眼车窗的玻璃,仿佛看到自己的疲倦侧影,一双泛着星辰辉光的眼瞳暗藏血丝。   他就像是一头在沙漠里流浪已久的骆驼,勉强凭借着兴奋剂装作强壮,实际上早已经油尽灯枯。   要压死他的话,只需要一根稻草而已。   “克里斯汀,你知道我没得选。”   他叹了口气:“我很难过。”   克里斯汀沉默了一秒:“殿下,我明白您的感受。您实际上并没有义务去承担这一切,哪怕您现在放弃,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惜我知道您并不会那么做,因为那样一来的话,您就不再是您自己了,对么?”   她话锋一转,眼神少见的柔和如水:“其实,我觉得全世界欠您一个道歉。”   尼克劳斯神情微怔。   “我的殿下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   克里斯汀认真的表情看起来很可爱,声音满是严肃:“不是纨绔子弟,不是花花公子,更不是废物。从今以后,若是再有人像以前那样诟病您,我就打他。”   “无论那个人是什么身份,我都会打他。”   “直到打到他认错为止。”   这个小姑娘趴在驾驶座上,说着看似凶狠的一些话,犟到让人哭笑不得。   尼克劳斯愣了半天,默默回味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眼,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克里斯汀,你真是……”   “殿下!”   克里斯汀强硬的打断了他,眼神透着一丝的倔强和不满:“自从梅林大人出现在罗马以后,我就很不高兴。”   尼克劳斯疑惑地皱眉,神情尴尬:“梅林姐姐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只不过你别看她是使徒,其实性格很顽皮,对我有些奇怪的举动也很……”   他还想再解释一些,增加可信度。   可惜问题在于,克里斯汀视死如归的模样让他选择乖乖闭嘴,无奈地举手投降。   “好吧,解释都是多余的。”   尼克劳斯郁闷地吐出一口浊气,硬着头皮提出最后的问题:“梅林姐姐就算有自己的盘算,也是为了我和大局着想,你到底哪里不高兴?”   “哪里都不高兴。”   克里斯汀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脸颊微微泛红,看起来有点别扭:“殿下……我有一个困扰了我很长时间的问题想要问你。”   尼克劳斯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殿下……”   克里斯汀闭上眼睛,微微鼓起的胸口起伏。   “——胸大到底有什么好的?”   苍穹之上的闷雷还在轰鸣,尼克劳斯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被雷劈成两半,完全失去思考的本能。   “你刚才说什么?”   他怀疑是不是耳朵出现了问题:“再说一遍?”   克里斯汀压根儿不打算理他,眼神浮现出一丝不顾羞耻的坚决,贝齿咬着朱唇:“我不觉得胸前顶着一对沉甸甸的东西有什么好……既然梅林大人可以让您放松下来,我觉得我也可以,而且不比她差。”   原来这才是她一直在意的地方。   尼克劳斯恍然大悟,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见她以灵巧的身手从驾驶座的位置上爬了过来。   “克里斯汀,别闹……”   毫无威严的一句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冰山美少女轻盈地落在他面前,一双裹在黑丝里的细长美腿分开,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对于尼克劳斯而言,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或者能力,只能瞪大眼睛来表达内心的震惊。   因为他被推倒了。   “殿下,还记得我上次说过什么吗?”   克里斯汀红着脸,抵住他胸膛的双手用了一点力气,声音强撑着淡定:“我说过,只要您表现得好,您对我做一些事情我不会抗拒。”   “然而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输给梅林大人,所以打算给您一些原本不存在的奖励。”   她淡漠的眼瞳里浮现出一丝不自然:“你就把这个当作是女人没必要的自尊和虚荣心好了……”   尼克劳斯震惊的视线里,她抬手拉低了胸前的衣襟,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第79章 无形撩妹最为致命   尼克劳斯感觉体温有些发烫。   因为唇边传来了只属于少女的温度和柔软,仿佛透着一丝甜美的味道,让他的心跳急剧加快。   克里斯汀双手抓着他胸膛的衣襟,卖力地吻着他,并不满足于唇齿之间的纠缠,甚至探出了小巧的舌头。   舔了一下……   再舔第二下……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的吻技很差,大概是在一些不入流的小黄书里学来的技巧,不仅生涩还很笨拙。   严格来说,这才是他和她的第一次接吻。   上次在舞会决斗的时候,接吻更多是为了通过亲密接触的方式,再以魔法产生灵魂层面的共鸣,灌输塞巴斯蒂安家祖传剑术的精髓所在。   而且当初脑袋疼得快要裂开,也没心思想太多。   如今就不一样了,感受很真切,也很享受。   漫长的深吻过程里,尼克劳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神也如火焰般炽热,燃烧着一缕冲动和欲望。   但是他的手很老实,什么都没有做。   直到……   克里斯汀睁开眼睛,瞳孔宛若泛起水雾般湿润,右手悄然从他胸前移开,抓住他略微僵硬的手掌。   然后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开放了?”   尼克劳斯如遭五雷轰顶,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还是我以前的那个性冷淡的小女仆么?”   他不知道,情敌最容易使女人蜕变。   所以他只能下意识收紧了五指,掌心的触感温软柔腻,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于是他捏了第二下。   第三下,第四下……   克里斯汀仿佛默许了他的一切行为,始终努力的吻着他,试图缓解和分担他的一切压力和疲惫。   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进行羞耻的服务。   尼克劳斯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动情地回味着,闲下来的手沿着她的黑丝美腿摸上去,撩起晚礼服的裙裾。   怎么说呢,有种终于要开荤的感觉。   “殿下,喜欢么?”   克里斯汀平静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喜欢这种感觉么?”   尼克劳斯意识清醒了一瞬间,手上的动作微顿。   “不需要停,喜欢就继续好了。”   克里斯汀眼眸里泛起涟漪,宛若冰河解冻:“我原本就是属于殿下,无论灵魂还是身体……只要殿下需要,我的一切都是您的。”   仿佛石子落入湖面,尼克劳斯心里的旎念被打破了,眼神浮现出一丝疑惑的意味。   他在问:“契约呢?”   “对我来说,复仇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这是我活着的唯一目标和动力,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克里斯汀说:“但是殿下,您现在和复仇一样重要。至于契约那种东西,我其实从未在乎过。”   死寂一般的沉默。   尼克劳斯默默抬起手,抚摸着她柔软的侧脸,紧紧贴合在一起的嘴唇终于分开了。   无关欲望,只是觉得心里有点乱。   当一个女人心甘情愿把人生所有的希望托付给你,也愿意付出自己的身体和感情,乃至把你放在人生第一位。   这个时候,你该做什么呢?   尼克劳斯心里也不知道。   克里斯汀没有拒绝他的动作,只是隔着咫尺间的距离凝视着他,眼眸依旧沉静。   她仿佛永远都是如此,不怎么引人注意,甘愿当一个沉默的背景板,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你甚至无法想像失去她,今后的生活会是如何。   “殿下,你喜欢刚才那样么?”   克里斯汀瞥了一眼他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抿着湿润的朱唇:“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请务必真心回答。”   尼克劳斯又不是性冷淡,因此只能点头。   “喜欢的话,就请活着回来。”   克里斯汀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等到这一切过去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满足殿下。”   她顿了顿:“一切要求。”   暴风雨拍打在车窗上的声音宛若鼓点,在寂静里无止无休的回荡,仿佛打破静谧的时光。   尼克劳斯终于明白了。   克里斯汀用如此笨拙的方式取悦他,原来也只是试图给他一点点生存下来的动力。   想让他活着,成功觉醒龙血,成为英雄。   而不是像败者一样,沦落到爆体而亡的下场,连尸体都不能留下。   这是克里斯汀的心愿,倔强到让人心疼。   “好吧,克里斯汀。”   尼克劳斯撑起一丝笑容,轻声说:“我喜欢,你刚才所说的,也很让我动心。”   “所以我会拼尽全力,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莉莉,亦或是为我自己和整个罗马的人民。”   他说:“我会活下来。”   克里斯汀抿着嘴唇,良久以后才重新坐起来,避免刚才暧昧姿势所造成的尴尬。   “谢谢你,克里斯汀。”   尼克劳斯回味着刚才接吻的感觉,微笑着挺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襟:“但是我想你应该明白一点,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所以……”   克里斯汀一愣。   “所以我之前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   尼克劳斯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递了出去:“不瞒你说……很早之前我就有了不详的预感,所以在舞会的时候,我为自己写了一封遗书。”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因为我确实没有什么一定要完成的心愿或者追求。我只是给过你承诺,至少要让我们两个其中的一个变得光芒万丈。”   他想了想,苦笑:“可惜最近的一系列事件让我变得不安,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做到。我可以死,可我不能让你也因为我又变得一无所有。”   克里斯汀沉默的倾听着,纤细的躯体不自觉地微颤。   “一无所有的感觉真的很讨厌,就像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暴风雨里,冷到让人绝望。”   尼克劳斯耸肩:“于是我为你准备了一条后路,也就是我死后,圣天鹅堡所有的财产,由你继承。”   “不仅如此,还会有人找到你,帮助你恢复贵族的爵位。一切我能动用的资源,都在这封信里。哪怕我不在了,拿着这封遗书,也依旧能让你继续复仇之路。”   半响,克里斯汀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递过来的信封,朱唇微动:“殿下,您……”   “好啦,我还是希望你能完成心愿的。我的克里斯汀那么聪明那么厉害,终有一天应该加冕使徒,享受全世界的憧憬,光芒万丈。”   尼克劳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神秘地微笑:“不过心愿完成以后,还是当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比较好。别整天就知道刀和剑,多笑一笑,会更好看。”   他说:“多提一句,你笑的时候真的很美。”   克里斯汀下意识接过他递来的信封,沉寂已久的内心宛若被一场洪流淹没,苦苦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全面坍塌,一切压抑着的情绪都爆发出来。   就像是海潮,淹没了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丧气话就不说了。”   尼克劳斯推开车门,远处响起了蒸汽的鸣笛声:“梅林姐姐她们的车也跟上来了。”   礼车驶过雨泊的声音渐进。   “我先走一步,克里斯汀。”   尼克劳斯扭头一瞥,轻声说:“记得跟上来,万一有人要偷袭我,你要帮我揍他。”   说完,他独身一人闯进了雨幕里。   背影孤单又决绝。   风雨的呼啸声里,克里斯汀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黑暗里,怅然若失的低下头。   那封遗书握在手里,太沉重。   她觉得心里的一块地方,似乎空了。   从最初舞会的相遇,再到两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是最近几天经历的变化。   有什么事情,在潜移默化的改变。   克里斯汀已经失去了太多,这次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光芒万丈?”   她轻声说:“只有我一个人,就没意义了吧?”   遗产或者未来,她可以不要。   相比之下。   能够永远守在殿下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殿下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不,没有意外。   雷霆的轰鸣声中,克里斯汀沉默地把手里的遗书撕成一片一片,随手丢在了风雨里。   她追了上去。 第80章 最终要揭秘的阴谋   动乱的轰鸣还在继续。   尼克劳斯徒步穿越废墟,沿途看到无数烧焦的尸体。   这些尸体大多都看不清男女老少,凄惨又悲凉。   最终他站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大门之前,仰头望着宛若城池一般的白石建筑群,隐约发烫的体温冷却下来。   雨还在下,又一次把他淋了一个通透。   尼克劳斯知道,这一次他的结局或许是一去不回。   因此他留下了一封遗书。   无论是生是死,他觉得自己都有必要做正确的事情,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尼克。”   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还好么?”   梅林赤脚站在一块巨石上,背后是燃烧成赤红的天穹,一头银发飞扬如瀑布:“看你一直在那里发呆,总觉得你会不会突然承受不住……毕竟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了你的肩上,压力会很大吧?”   “还好吧。”   尼克劳斯转身瞥了她一眼,无奈地一笑:“梅林姐姐,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觉得我会崩溃呢?”   梅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狐疑地打量着他的嘴唇,眼神怪异。   “尼克,你趁我没来的时候,做了些什么?”   她饶有兴趣地挑起笑容:“不准撒谎哦,你知道我的命理能力可以读心的。”   尼克劳斯察觉到她玩味的视线,微微愣了一下。   妈的,口红!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嘴唇,心说不妙。   克里斯汀之前跟他接吻的时候,嘴唇上显然是涂了口红。然而以那个小姑娘的细腻心思,放在平时绝对不会忘记帮他擦掉,以避免被人看出一些端倪。   这一次情况就有点不同了。   克里斯汀是故意的!   “看样子,克里斯汀小姐跟你的关系不一般呢。”   梅林眼神似笑非笑:“我之前还在奇怪,如果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她根本没必要对我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别试图解释,我是女人,平时也喜欢用化妆品。你嘴唇上染的颜色和克里斯汀小姐的嘴唇上涂的口红一模一样,我绝对不会看错。”   她双手抱在胸前,语调暧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你们两个刚才进行到哪一步了?”   尼克劳斯心情复杂,硬着头皮回答:“没有你想得那么多……只是接吻而已。”   “只是接吻?”   梅林淡淡地问:“没揉胸?”   尼克劳斯瞬间毛骨悚然,心底泛起一丝惊惧:“等等……梅林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读了我的心?”   梅林无言摇头,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古井不波,只是憋着笑意。   答案是否定的。   尼克劳斯明白了,他被彻头彻尾的耍了一通。   “小说里不都是那么写的么?”   梅林双手背在身后,左顾右盼:“男人跟女人接吻的时候,手一般都是放在腰上,然后慢慢的就会顺势攀爬,最后揉胸。我顺势一问,结果你就莫名其妙的上套咯。”   尼克劳斯默默捂脸。   不得不说,他身边的女人都有点奇怪。   无论是克里斯汀还是梅林姐姐,在看书方面似乎都有一些特殊的爱好,总是会浏览一些比较奇怪的东西,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克里斯汀本来是一个天然的冰山美少女,看了小黄书以后,性格便发生了一些变化,一本正经的黄暴。   至于梅林姐姐,也学坏了!   “尼克,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梅林从巨石上跳下来,一步一步凑近了他,绝美的笑容里流露出一丝诱惑的意味:“我跟克里斯汀小姐……谁的触感更好?”   这是一道送命题。   尼克劳斯沉默了一秒,感觉已经没有去觉醒龙血的必要了,干脆直接找一堵墙撞死,简单省事。   “咳。”   清脆的干咳声响起。   克里斯汀背着铁棺从废墟里走来,面容冷淡如冰。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了。   尼克劳斯顿时如蒙大赦,总算是看到了救兵的到来,哪怕三个人凑在一起的场景更加诡异。   “殿下,卡梅罗大主教他们也到了。”   克里斯汀走过来,微微踮起脚尖,贴心的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目前为止,整个罗马的战线都在以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为中心靠拢,其中也包括大批量的避难者。”   尼克劳斯微微颌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汽笛声。   “既然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一些了。”   他转身:“梅林姐姐,我们这边也要开始行动了。”   梅林打量着他们两个亲密的模样,也点了点头:“关于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和莉莉说。”   尼克劳斯一愣,有点庆幸。   “只不过,莉莉她比你想象得要敏感很多。”   梅林眼眸里透着一丝狭促笑意:“她到底会不会自己发现,我就不知道了哦。”   那个瞬间里,尼克劳斯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大门口,暴风雨在呼啸。   这里已经被圣殿骑士团建立起阵地,四处可见披着银色铠甲的肃冷军人,象征着教团的旗帜在风里急颤。   全面封锁。   尼克劳斯握着弥赛亚之杖,凡是沿途所经之地,每个人看到他都低头行礼,献上最高的崇敬。   不只是对权杖,也是对他本人。   隔着一段距离,可以看到学院里灯火通明。   避难的平民和贵族应该已经聚集起来了,受到圣殿骑士团的保护,再加上学院里原本就有不少天赋不凡的魔法使,如今大概是城内最安全的地方。   不怕敌人强攻,就算遭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袭击,也可以启动学院内部的防御矩阵。   由赫尔墨斯卿设计的炼金矩阵,效果毋庸置疑。   尼克劳斯有了一些底,如此看来他做得决断没有错,至少已经稳住了局势,没有让情况继续恶化。   当他的视线瞥向大门口时,便愣住了。   猥琐的老男人颓然坐在雨水里,看起来有点鼻青脸肿,仿佛被什么人给暴揍了一顿。   “弗拉梅尔导师?”   尼克劳斯在雨幕里看清他的狼狈的模样,吃了一惊:“你怎么弄成了这幅模样?”   弗拉梅尔闻言,抽了抽气,抬起头。   那张邋遢的老脸上灰白得毫无血色,仿佛老了几十岁,一双眼瞳宛若即将燃尽的火炬,遍布血丝。   克里斯汀和梅林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疑虑。   “公爵……殿下?”   弗拉梅尔嘴唇微动,神情短时间内变化了几次,最终叹了一口气:“你果然还是来了啊。”   尼克劳斯感觉他有点奇怪,皱了皱眉。   “你不该来的,可是你还是来了。”   弗拉梅尔有点神志不清,拍着大腿叹息:“你来又用什么用呢?你就那么想当英雄么?命都不要了么?”   尼克劳斯隐约听懂了他的意思,沉声说:“弗拉梅尔导师,我没得选。我这次来找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请你帮我进行龙血觉醒的仪……”   “停!”   弗拉梅尔抬起手,打断了他:“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来意……可是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尼克劳斯眉头一跳。   漫长的沉默里,弗拉梅尔死死盯着他的脸,眼神透着一丝震惊和不可思议,像是要看出一些什么来。   仿佛在打量怪物。   没有人看到,他握紧的拳头鼓起青筋,指间甚至渗出了殷红的血。   “我不可以,但是别人可以。”   最终,他泄了气,抬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尼克劳斯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眼瞳微微一眯。   风雨里,苍老的赫尔墨斯卿撑着伞,无声微笑。   地面在震动。   一个庞然大物从地面上升起。   一个史无前例的,超大规模的炼金矩阵!   那个瞬间里,尼克劳斯骇然地发现,他的身体竟然动不了!   宛若被无形的枷锁所束缚!   暴风雨里,回荡着一个冰冷的声音。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魔力源!”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魔力源!”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魔力源!”   全城震惊。 第81章 最残酷的两条路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魔力源!”   “代号-约柜,自动检测中,检测完毕!”   “目标锁定,约柜释放!”   冷漠的警报声响彻的瞬间,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众人仰头,纷纷窥见了从天而降的一抹巨大阴影!   它从地上升起,又轰然坠落。   砰!   尼克劳斯震惊之余,只见一座巨大的钢铁十字从天空中坠落,解体成十六根厚重的金属板,砸落到地面!   轰然的巨响声里,他的四面八方皆被封锁,黑暗铺天盖地的淹没了视线,只留下金属板拼合的狭小缝隙。   让他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宛若古埃及文明的金字塔一般,他被囚禁在方寸之地里,凭借一介孱弱的凡人之躯,根本没有突破的可能。   那个瞬间里,阴冷的杀意轰然释放!   “钢铁啊!”   克里斯汀背后的铁棺震颤起来,闭合的棺盖敞开一丝缝隙,伴随着恶鬼的低沉咆哮。   “——汝乃神威,化作吾剑!”   她踩着高跟鞋跃起,无尽的漆黑铁砂在手里盘旋,凝练成一柄粗砺狂放的钢铁巨剑!   巨剑撕裂暴风雨,斩落一道无可匹敌的剑光!   轰!   金属的囚牢剧烈震动,竟然毫无损伤!   巨剑却脱手而出。   钢铁的悲鸣声里,克里斯汀震惊的瞪大眼睛,只觉得手腕传来一股酸麻的反震力,失去了知觉。   她第一次握不紧剑!   “省点力气吧,小克里斯汀。”   弗拉梅尔叹气:“那是与再生金属截然相反的对立,也就是不死金属。如果你的命理有一天能升华为权能,或许也能达到这一境界……但是现在,你无法与之抗衡。”   不死金属,乃是炼金术的奇迹之一,或许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坚硬的物质。   克里斯汀眼神阴冷,隐约有荒芜墓场的虚影在瞳底闪灭,命理的恐怖气息在体内节节暴涨。   她打算展开心象世界。   “克里斯汀,先等一下。”   尼克劳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神闪烁:“有些事情不能用刀和剑来解决,不如先听一下人家的解释。”   “赫尔墨斯卿,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转身,锐利的眼瞳酝酿着一丝冷意:“用世界上最坚硬的金属来对付我一个普通人,还真是荣幸啊……怎么说,皇家国立魔导学院已经把我当成敌人了么?”   他不知道囚禁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不详的预感在心里变得更加浓烈起来。   约柜,这个名字让他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孩子,我不是在对付你。”   赫尔墨斯卿淡淡地说:“约柜也并不是纯粹由不死金属造成的囚牢……而是一件专门为你打造,并且等待了你十九年之久的炼金矩阵。”   他顿了顿:“它可以是地狱,也可以是天堂。”   尼克劳斯忍着心中的惊悸,脑海里诞生了一种极为荒唐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脊背发寒。   “是的,这一切都是教皇陛下的意思。”   赫尔墨斯卿说:“诸国会盟也好,教团故意暴露给光照会的破绽也好……都是你父亲一手策划的阴谋。”   他苍老的声音在雷霆轰鸣里如此残酷,每一个字眼都说得那么清晰,毫不介意如此禁忌的隐秘被外人听到。   “这个计划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制定好了,从最初的最初开始,你就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   说到此处,他觉得措辞有些不对:“不对,你不是棋子,别人才是。你是他的儿子,他爱你。所以他亲手为你铺了一条路,一条从此光芒万丈,受到万人敬仰的路。”   沉默良久以后,尼克劳斯低声呢喃。   “——英雄。”   “说的不错,你要成为英雄。”   赫尔墨斯卿轻声解释:“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从你出生以后,教皇陛下就一直在谋划。他对你无限的包容,也放纵你堕落。因为他清楚,仅凭你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他的预期。”   “因此,他允许你暂时成为一个废物。”   “因为在他的计划里,你并不是最关键的一环。哪怕是身为废品的你,也可以成为一个引子,以达成教皇陛下的目的。只不过那样做,会死很多人。”   他竖起两根手指:“教皇陛下一共有两套方案,其一是牺牲你和绝大多数人的生命,其二……则需要你站出来,拯救你自己,包括其他无辜的人。”   “比如……你的未婚妻,亚瑟·潘德拉贡。”   寂静里,有雷霆混合着炮火的轰鸣。   梅林任凭雨水沿着侧脸滑落,绝美的面容似乎也被寒意所冻结:“教皇陛下……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棋子么?”   “不得不说,亚历山大六世是我此生见过最可怕的人,他看得永远比任何人都远。”   赫尔墨斯卿摇头:“梅林大人……你相信教皇陛下在十九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不列颠的局势了么?”   梅林一怔。   “教皇陛下就是那种人啊。”   赫尔墨斯卿说:“权力对他来说才是最宝贵的东西,哪怕个体的力量再强,也会被世界压力所毁灭。”   “哪怕强大如君士坦丁大帝,最终也死于一场天罚。而如今罗马城的众多使徒里,又有谁能抵挡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全力一击呢?”   他眼神悲悯,透着太多的无奈和沧桑:“世界的真理即是如此,只有握着权力,你才能永远强大。”   尼克劳斯沉默不语,低头望着手里漆黑的铁杖,掌心摩擦钢铁的痛楚让他清醒了一些。   这个世界真残酷。   他在心里说。   “殿下,如今权力握在您的手里。”   赫尔墨斯卿再次开口:“不得不说,是您最近的表现让教皇陛下改变了注意,让他决定成就你,借此来成就他自己。否则一旦他继续执行原本的计划,对你或者你身边的人来说,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你手握弥赛亚之杖,有不列颠贤人的帮助,威胁了来自罗马尼亚的女王,背后还有美第奇家族的鼎力支持……没有人比你更强大。”   他说:“你做得很好。”   尼克劳斯心里荒芜得宛若墓地,再无哪怕一丝的温暖,只剩下凄凉的寒意。   他从金属板的夹缝里抬起视线,轻声问:“那么我们伟大的教皇陛下蓄谋已久,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赫尔墨斯卿沉默一秒。   “继承圣约朗基努斯之枪。”   他撑着拐杖走向前,一字一顿:“弥赛亚圣教需要一个人的出现,一个能够强过那位远在阿斯加德的奥丁陛下的人,一个……绝强之人!”   尼克劳斯早有预料,从牙齿里挤出来的声音毫无温度:“所以呢?我该怎么做?”   “这就涉及到关于龙血的另一个隐秘了。”   赫尔墨斯卿轻声说出了两个字:“返祖。”   苍穹之上,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轰鸣燃烧,惨烈的电光照亮了众人震撼的面容。   返祖。   龙血返祖!   “完美比例的龙血,根本不是顶点。”   赫尔墨斯卿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哪怕亚瑟·潘德拉贡表现出来的潜力惊人,但是也并不能满足教皇陛下的野心……陛下想要的,是一个返祖之人!”   “唯有血脉返祖,才能真正获得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认可,以杀戮与统治之君的名讳君临天下。”   尼克劳斯心里宛若掀起了滔天巨浪,笼罩在心头的一切迷雾被拨开,终于窥见了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冷酷真相。   原来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公爵殿下,龙血的返祖,并非易事。”   赫尔墨斯卿闭上眼睛:“约柜也是为此而生,它可以让你像千年前的君士坦丁大帝一样……从此纵横睥睨!”   “你若是挺不住,世界上再无瓦伦蒂诺大公爵之名,教皇陛下会亲自出手,扫平一切障碍。”   “你若是成功,将成为这个世界的英雄。所有你想要的,所有你渴望的,都唾手可得。”   随着最后的声音落下,仿佛有什么致命的开关被启动,地底深处响起枢纽运转的轰响。   约柜,开始了运转。 第82章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名为约柜的炼金矩阵运转起来。   钢铁的金字塔在轰鸣里剧烈震颤,厚重的金属表面宛若被烈火烧灼一般,赤红如地狱里流淌的熔岩。   地风水火四大元素暗藏其中,以灵魂为核心环绕。   全面启动!   这个未知的炼金矩阵里,尼克劳斯代表的就是精神!   或许也是地狱里唯一一个受难的灵魂。   大地也颤动起来。   以约柜为核心向地底坍塌,最终塌陷成一个巨大的环型场地,跟外界彻底分割开,隔着一道深不可窥的沟壑。   暗藏在地下的水闸开启,数吨重的水银恍若海潮般狂涌而出,沿着环形的深邃沟壑咆哮奔流!   以此代表炼金术里的万物循环不息!   黑暗的囚牢里。   尼克劳斯神情错愕,无法控制身体的行动,仿佛被一股诡异的磁场所束缚,宛若整个大地的重力施加而下!   砰。   他终于承受不住矩阵内力场的压迫,双膝跪倒在地面,只能勉强用弥赛亚之杖支撑着平衡。   甚至连十六根巨大的金属板都不堪重负,发出一声近乎扭曲的悲鸣,裂开一道道狰狞的裂隙。   “约柜的本质,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炼金矩阵。”   赫尔墨斯卿的声音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边:“它原本是由一个机器改造而成,结合近代技术和古老炼金术所诞生的产物,可以说是一个怪物。”   他不无遗憾地叹气:“我们一直认为……怪物,完全可以创造出另一个怪物。”   尼克劳斯额头渗出一些细密的汗,眼瞳瞥向封锁身边的金属板,不由得微微一缩。   烧灼成赤红的金属板内部,那些裂开的狰狞缝隙里,隐约暴露出无数繁复的细长钢针,闪烁着炽热的电火花。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无数细长钢针从金属板里探出,笔直的刺入他后背的脊椎里。   电流声骤然迸发,钢针仿佛根植到神经的脉络里。   那个瞬间里,闷声响起。   尼克劳斯最初先是吃痛闷哼,继而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低吼,瞪大的眼瞳里浮现出愤怒猩红的血丝,仿佛被逼到穷途末路的野兽。   他不禁挺直腰身,脖颈间鼓起青筋,面容痛得扭曲。   电流贯穿全身的痛楚几乎令他昏厥过去,仿佛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碎裂,神经也被高温烧毁。   他痉挛着蜷缩起身体,下意识抓着弥赛亚之杖,咬紧的牙齿间满是鲜血。   尼克劳斯无法想象自己的模样,只能猜测如恶鬼一般狰狞凄惨,意识也在剧痛里变得昏沉起来。   眼前一片漆黑,汗流浃背。   尼克劳斯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他害怕了,大可以催动弥赛亚之杖,降下一道灭世的雷霆,来阻止仪式的进行。   但是他没有。   潜意识的寂静里,他的心脏疯狂的搏动起来,奏响雷鸣般的轰响,回荡在灵魂的最深处。   血液流动的声音如此清晰,近乎沸腾!   ——   “赫尔墨斯卿!”   克里斯汀终于忍无可忍,碧绿的眼瞳里燃起怒火:“你这根本不是什么龙血觉醒的仪式,以这种疯狂的做法,你难道是想杀了殿下么?”   她毫不保留地释放着杀意,背后的铁馆还在颤动,仿佛封印在馆内的恶鬼苏醒,挣扎着欲脱困而出。   “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也会死。”   赫尔墨斯卿依旧在闭目养神,声音悲哀:“若是觉醒失败,以那位冷血教皇的做派,一定会牺牲殿下的命。”   “作为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位贤者,我为了创造约柜,已经穷尽毕生所学。为了提高它的稳定性,甚至还加入了机械学的一部分技术。”   他解释道:“很抱歉,克里斯汀小姐。为了保证公爵殿下成功返祖的几率,我已经竭尽了全力。”   “弗拉梅尔虽然学术不精,可是有一点他说的很对。公爵殿下想要觉醒龙血,那么炼金药剂和矩阵的强度都必须是普通人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就像是赌博一样,必须把所有筹码都赌上去。”   说完,他彻底陷入沉默,仿佛于心不忍。   这位资历极高,也是世界上最博学的炼金术士,似乎也对残酷的现实束手无策。   “这跟莉莉觉醒龙血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梅林凝视着暴雨里的钢铁矩阵,眼神前所未有的惊悸:“矩阵规模已经是莉莉的十倍了,目前还没有注入炼金药剂,尼克已经在苦撑。”   这种情况下,她曾经试图用妖精之瞳的权能去窥视命运之海,可惜依旧只能看到一片迷雾。   若是贸然深入的话,她的眼眸又会再一次严重受创,变得如玻璃一般支离破碎。   克里斯汀骤然把视线移向她。   “克里斯汀小姐,我觉得您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梅林也紧张到了极点,白皙细致的五指收紧,过度捏紧的指节有点发青:“我的确可以用权能帮尼克分担痛苦……但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因为只有短短的几息时间。否则哪怕我提前连通梦境,他如果撑不过后面更艰难的考验,也是徒然而已。”   克里斯汀沉默地咬着嘴唇,仿佛因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愤怒,湿透的白金色额发遮住眼眸。   她微微鼓起的胸口起伏,抬头瞥向最后的一个人。   “别看我了,小克里斯汀。”   弗拉梅尔败犬一般坐在地上,挠着乱糟糟的头发,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我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公爵殿下毕竟是一个好人啊,至少他还帮我赚了好大一笔钱呢。”   “我不服气,所以我为了他选择抗争。”   他指了指自己凄惨的脸:“结果你也看到了,被老师揍了一顿,也清醒了很多。”   “这就是命运,无法反抗的命运。”   他说:“公爵殿下命有此劫,希望你也不要怪我的老师,因为约柜的矩阵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我刚才也研究过,老师真的已经尽力把风险降到最低了。”   赫尔墨斯卿没有多说什么,本来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克里斯汀后退了几步,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如水泡般破灭,望向约柜矩阵的眼眸里深得让人看不懂。   高跟鞋踏在地砖上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闻声回头。   穿着华美紫色衣裙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披散着瀑布般的暗红色长发,眼角有一颗迷人的泪痣。   尤妮丝·美第奇。   “果然,指望你们这些人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姿态依旧傲慢,优雅地抬起下巴,轻声抱怨:“最关键的时候,还不是需要老娘亲自出马?”   弗拉梅尔一愣,垂死病中惊坐起:“尤妮丝小姐?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能帮公爵殿下?”   尤妮丝神秘地一笑:“当然。”   弗拉梅尔有点无法相信,满脸费解:“人老了,记性有点不太好……你的命理能力是什么来着?”   有那么一个瞬间,尤妮丝笑容不变,只是轻声吐出足以令全世界动容的两个字。   “——有钱。” 第83章 或许这就是土豪吧   有钱能做什么?   尤妮丝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给出了她的答案。   小女仆安娜从暴雨里走出来,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恭敬地俯下身行礼。   礼盒打开,一枚看似古朴无奇的碎片躺在里面。   克里斯汀抬起头,沉寂的眼眸恍若死水微澜。   几乎在一瞬间,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贤者……之石!”   弗拉梅尔不复之前的颓废模样,仿佛一条被踩到尾巴的野狗,空洞的眼眸顿时放光:“这居然是贤者之石的碎片……我的妈,哪儿搞来的?”   凡是具备着一定眼力和阅历的人,绝不会看错。   那是上一个世界毁灭后的遗产,名为贤者之石的结晶碎片,哪怕再精纯的钻石和黄金都无法媲美的珍贵之物,蕴藏着最终极的生和死的奥秘。   堪称不世的奇迹。   迄今为止,也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炼金术士能够参透它的奥秘,更不用谈如何把它重现于世。   赫尔墨斯卿潜心研究多年,便是为了参悟贤者之石的奥秘,试图重新把它创造出来。   哪怕只是区区的一枚碎片,价格也无法估量。   有那么一个瞬间,赫尔墨斯卿睁开眼睛,睿智深邃的瞳孔深处终于有所动容,仿佛明白了什么:“早年的时候,我曾经听说美第奇家族的前任家主收藏过一件无价之宝,甚至不惜动用了整个家族的资源,如今看来……”   “是的,这的确是家父的遗产。”   尤妮丝抬手把耳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土豪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不得不说一句,这一枚小小碎片,价值就能抵得上小半个国家。”   众人陷入了死寂,眼看着躺在礼盒的贤者之石碎片,不禁感到有些牙疼。   仿佛金灿灿的金币瀑布在流泻。   或许这就是土豪吧。   梅林不得不承认,饶是以她也有点羡慕嫉妒恨,心里非常不是一个滋味。   不列颠是一个相对贫穷的国家,无论是因为王权的变更还是因对外的战争,都导致了资金的极度缺乏。   而且培养魔法使也是极度烧钱的工程,仅仅是骑士王觉醒龙血和加冕使徒的仪式,花费堪称天价的。   而贤者之石……   委实看着让人眼红啊。   “我之前说过,美第奇家族与瓦伦蒂诺大公爵达成结盟,全力支持殿下的一切行动。”   尤尼丝淡淡地说,摆了摆手:“一枚贤者之石的碎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幸亏在场的人不是很多,否则这种土豪的发言让人听到,恐怕心脏病都要犯了。   “妈的,干了!”   弗拉梅尔一拍大腿,从颓然的状态里恢复过来,顿时变得生龙活虎:“现在有了贤者之石的碎片,再加上我和老师合力,我觉得完全可以拼一把!”   “老师,你怎么看?”   他神情里透着一股子凶狠,瞪着通红的眼睛,仿佛过劳死的孤魂野鬼:“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贤者之石里蕴藏着生和死的奥秘,只要我们联手,说不定可以把那股力量引导出来……逆转生死!”   对任何炼金术士而言,使用贤者之石都是一次极为难得的体验,而且可遇不可求。   赫尔墨斯卿在实验室里也保留过一枚碎片,只不过因为它的珍贵性,所以一直以来都舍不得用。   毕竟用过了,若是没有感悟,就是白瞎拉倒。   若是能够成功以贤者之石的碎片逆转一次生死,说不定对于他的研究会有一次突破性的进展,甚至能让他在有生之年里完成毕生的夙愿。   无法拒绝的诱惑!   “教皇陛下交给我的任务,自然是要公爵殿下成功完成的龙血的返祖,我愿意倾尽所能,去帮助这孩子。”   赫尔墨斯卿轻声开口:“就按照弗拉梅尔所说的来办吧,我担心殿下撑不了太久。”   “那就抓紧时间!”   弗拉梅尔转过身,瞪眼:“小女仆,别愣着了!赶紧把贤者之石的碎片拿来!”   小安娜被吓得一哆嗦,宛若献宝一般端着礼盒上前。   赫尔墨斯卿微微颌首致意,伸出一双枯瘦的手臂,取出了安放在礼盒里的古朴碎片。   他的动作谨慎稳重,把贤者之石的碎片捧在掌心,沉着睿智的眼眸里浮现出一丝难得的感慨。   克里斯汀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压低声音:“梅林大人……这样做,可靠么?”   梅林沉默了一秒,只是摇头:“如果当今世上最伟大的两位炼金术士都无力回天的话,那只能祈祷尼克的性命,能够像我们所期待的那么硬了。”   她叹息:“只愿这流传了几千年的不世奇迹,能够帮助那孩子完成另一个奇迹。”   克里斯汀陷入了沉思。   “赫尔墨斯卿,弗拉梅尔大师。”   尤妮丝认真地说,毫不心疼家族收藏了几十年的藏品从此打了水漂:“请务必帮我把人救回来,毕竟那个男人还欠我一些东西。”   赫尔墨斯卿点头,捧着碎片走到矩阵的最边缘,低头望着深邃沟壑里奔流的水银之河。   仿佛海潮般澎湃的河流,倒映在他空白的眼眸里。   “弗拉梅尔,我年纪大记不清了,你到底有多久没有跟我一起共同操纵炼金矩阵了?”   他轻声问。   “好像有二十年了吧?”   弗拉梅尔挠着头:“放心,我的水平没有退步,这种关键的时刻绝对不会拖您的后腿。”   “那样就太好了。”   赫尔墨斯卿松开双手,任凭贤者之石的碎片落入奔腾的水银之河里,神情没有哪怕一丝的惋惜。   因为在炼金术里,万物皆有价值。   无论是得到,还是失去!   那个瞬间,弗拉梅尔咬着牙,神经紧绷起来。   “如其在上,如其在下,如其在内,如其在外!”   这对师徒几乎在一瞬间开口,念诵着只属于炼金术的终极奥秘:“如此方得万物之始,成全太一之奇迹!”   轰!   水银之河咆哮,发出沸腾的声音。   贤者之石的碎片跌落到翻滚的水银河里,仿佛烧红的烙铁被投入了水中。 第84章 龙血觉醒   恍惚之中,尼克劳斯听到了血液在体内流淌的声音。   电流仍然在体内乱窜,仿佛每一根神经和每一寸血肉被焚毁,脊椎骨骼扩散的酸麻和疼痛,刺激着躯体颤抖。   心脏的搏动的节奏彻底失控,宛若擂鼓一般奏响轰鸣,混合着血液汹涌奔流的声音。   宛若雷鸣,险些淹没了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尼克劳斯大口喘着粗气,遍布血色的眼眸隐约盈满星光,仿佛倒映漫天璀璨星河的景象。   一股灵魂洪流宛若逆卷冲天的瀑布,从濒临崩溃的潜意识里涌出,始终在苦苦支撑着他,分担着大量的痛楚。   梅林果然有远见。   无限星海的同调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非人能够承受的痛苦,需要用更多的人的力量一起去扛,如此方能具备渡过难关的可能性。   可惜梅林还是算漏了一点。   约柜的矩阵强度,并不是适用于完美比例的龙血觉醒,而是为了传说中的血脉返祖!   因此,还不够!   约柜渐渐变得过载灼热,轰鸣声也达到了一个极致,仿佛震碎了无数从天而降的雨滴。   第二阶段,启动了。   随着地底深处的铁闸打开,难以计量的炼金药剂和材料被投入到水银之河里,以极快的速度消融溶解。   质变和量变同时进行,矩阵轰然升华!   强度再涨一倍!   “这不是在觉醒龙血,而是在烧钱。”梅林在心里下了结论,并且更加担忧。   虽然普通人无法以肉眼窥见,她以妖精之瞳却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毫无疏漏之处。   方才被投进矩阵的东西,每一样都价格不菲,加起来绝对是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天文数字,效果也毋庸置疑。   而龙血的觉醒仪式,通俗点说就是一锅大杂烩。   那些昂贵的炼金药剂和材料投入进去,纵然可以起到大补的效果,但是也逃不过物极必反的定律。   它太伤身,不是寻常人所能消受的补品。   “难怪之前学院有一笔巨额的账单没有注明用途,原来是秘密买进了这些东西。”尤妮丝神情恍然,也有点心惊。   “梅林大人。”   克里斯汀也发现局势不妙,眼眸凛然:“殿下危险了,到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机么?”   “还不行。”   梅林低声说:“必须要等到最后。”   话音刚落下,她忽然在暴风雨里闻到一丝浓烈的血腥气,头顶上空不知何时被阴影所覆盖。   无尽的暴雨上空,粉色长发的少女低着头,一双猩红的眼瞳漠然如水,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深处,一股炽烈神圣的气息冲天而起,仿佛沉寂已久的火山喷发。   “薇薇安·采佩什?”   镇守在阵地深处的上帝之锤睁开眼睛,冷厉的眼眸里宛若闪灭着圣光:“怎么了?难不成你也被那位殿下威胁,被迫上了贼船么?”   “闭嘴,海因里希。”   薇薇安眼眸微寒,声音响彻风雨:“想打架么?”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抬起头,凝视着夜空里比自己排名高一位的少女,神情森然阴沉。   “别蠢了,海因里希。我再不堪也是一位整个大陆最强的五个人之一,怎么会被一个小鬼威胁?”   薇薇安冷哼:“我只是来见识一下,龙血返祖到底需要一个怎样的仪式而已。”   梅林灵光一闪,仿佛在心里打起了什么坏主意,唇边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女王大人,威胁还谈不上,不如我代替尼克跟你做一个交易怎么样?”   “嗯?”   薇薇安斜眼瞥她:“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不是哦。”   梅林抿着嘴笑起来,双手抱胸:“我只是想让你帮助尼克进行龙血的返祖……至于事成之后,世界上独此一份的返祖之血,你可以随便吸食……怎么样?”   寂静里,众人心惊,默不作声。   薇薇安不禁眯起眼睛,稚嫩妖媚的面容有些异样。   返祖之龙血,倘若真的存在的话,绝对是世界上品质最好的血食,而且没有之一。   薇薇安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个吸血鬼,掌握着所向披靡的血魔法的同时,也长年被命理的诅咒缠身,时不时就会血瘾发作,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   命理越是强大,她渴血的欲望就越强。   而她之所以长不大,便是因为凡人之体早已被命理所改造,彻底失去了生命,变成不朽之人。   如果能得到返祖之血,那么对于血瘾可以起到压制的效果。   甚至能让她的血魔法更进一步!   “你能做主?”   薇薇安仿佛终于感兴趣了,舔了舔嘴唇,唇边两颗锐利的小尖牙闪烁着寒光:“别只是空头支票而已啊,不列颠的贤人。”   “当然能,毕竟我是他的姐姐啊。”   梅林莞尔一笑,双手负在背后,银发飞扬:“只要我愿意冲他撒撒娇,尼克一定肯答应的。”   这桩交易真是简单粗暴。   克里斯汀心里或多或少有点不舒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心说您可真是心大,就这么把你的弟弟卖给了别的女人……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会反对。   因为她本来也想这么干。   ——   尼克劳斯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型的血袋,并且被挂牌出售。   因为他已经快疯了。   约柜的矩阵进行到第二阶段,简直就是要杀人!   他心脏搏动的声音在潜意识里无限回荡,血液流动的宛若再也没有了束缚,在体内疯狂的横冲直撞,几乎要冲破四肢百骸的经络和血管。   只是一瞬间,尼克劳斯七窍里流淌着猩红的血液,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像是地狱里受难的亡魂。   他快要爆炸了。   也就在一瞬间,血液又一次沸腾,宛若火山喷发之后的熔岩,变得灼热滚烫。   尼克劳斯恍然有一种错觉,他的血液里似乎暗藏着一个世界,就像是冰封了千万年的极寒之地,永远处在沉寂冻结的状态里。   那是一个万里冰川!   如今,冰川融化,甚至在燃烧!   隐约的清脆碎裂声里,随着巨大冰川裂开了一个恐怖的缝隙,汹涌的魔力奔流如潮水般狂涌而出,恍若千万里江河决堤!   龙血初步觉醒,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燃烧起来,压榨着无穷无尽的魔力!   以心脏为核心,蔓延到体内的每一处角落!   轰!   尼克劳斯心神巨震,骨骼悲鸣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一个大概,原来约柜矩阵的本质就是一个规模庞大的炼金仪式,而自己所代表的就是实验体,以大量的炼金材料和药剂进行置换!   尼克劳斯不是祭品,而是受益者。   只不过他的躯体太过孱弱,甚至连一息的时间都撑不过去,已经濒临爆体而亡的边缘。   就像是走在一根悬空的细弦上,在生和死的边缘游离。   下一刻,三方齐动! 第85章 返祖之血   约柜矩阵宛若燃尽剩余的寿命,轰鸣声达到极致。   仿佛巨浪拍打在礁石上的轰鸣里,水银之河咆哮着翻涌倒卷,恍若一道螺旋的龙卷冲天而起,轰然席卷整个矩阵。   以量变达成质变,最终从灵魂层面进行升华!   所谓物质置换的原理即是如此,把炼金术终极核心的内容展现得淋漓尽致。   无数道水银分流的缭绕里,约柜震颤的声音戛然而止,迸发四分五裂的灼热裂光!   仿佛即将爆炸。   有那么一个瞬间,尼克劳斯昂首咆哮,脖颈间鼓起无数狰狞的血管,眼瞳遍布猩红的血丝。   昂贵的礼服被焚毁,暴露出不算瘦弱更谈不上精炼的半身,看起来仿佛烧红的烙铁般,赤红的可怖颜色宛若燃烧。   潜意识深处,万丈的冰川轰然坍塌,燃起无尽的烈火。   无穷的魔力再也没有束缚,尽情在体内奔流!   返祖现象诞生!   疯狂搏动的心脏骤然收紧,流淌在四肢百骸里的血液竟是在过热的高温下蒸发殆尽,陷入极度缺血的濒危状态!   血液消失以后,失去载体的无穷魔力瞬间倒转逆流,宛若被一股漩涡般的力量牵扯着,最终汇聚到心脏。   心脏沉寂下去,以微弱的频率跳动。   仿佛又随时会炸开。   这便是传说中的龙血返祖现象,以浑身血液蒸发成虚无,以吸收无尽魔力的心脏作为改造的载体,重获新生!   不满足百分百比例的龙血,而是血液即为魔力。   只要生命不息,魔力的源泉便永不枯竭。   “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百分之百!”   梅林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焦灼,窥视着约柜矩阵的妖精之瞳宛若星辰亮起:“薇薇安,全看你的了!”   半空之中,暴风雨被鲜血所染红。   薇薇安眼眸凝重,缠绕着猩红血气的细嫩手指抬起来,指尖如戟般刺破虚空!   只见一道血色的光芒在黑暗里隐现,瞬息而逝。   咆哮声陡然卡在了喉咙里。   尼克劳斯面容扭曲了一瞬间,胸前赫然被一缕锐利的血气所贯穿,留下一个恐怖的血洞。   没有血液流出来,因为他正处在一个极度贫血的状态。   那道血光并没有杀死他,而是化作千丝万缕的血雾,宛若锁链般缠绕在即将爆炸的心脏边缘,紧紧将其束缚!   以血为牢,展开了第一轮的压制!   由世上最后一个吸血鬼施展血魔法,尼克劳斯的性命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薇薇安眼眸里血色闪动,宛若以弹奏钢琴般的频率操控着血气的压制,指尖微微颤动。   直到几秒以后,她眼神剧变,低喝:“不对劲……这个反应比我想象得要强烈太多!”   暴风雨里,每个人都听到了恐怖的心跳声。   如此低沉,如此有力。   宛若最后的丧钟被敲响!   尼克劳斯早就失去了意识,空荡荡的胸腔里只剩下心跳在膨胀,缠绕在四周的血丝正在寸寸崩断!   “难道不能再继续施压了么?”   梅林以妖精之瞳进行窥探,俨然成为唯一的指挥:“能否再尽力控制一下?”   “不行,我的命理太强,无法再进一步对他进行干涉。这已经是一个临界点了,再贸然施压,他的心脏会提前炸开……而且以那种高密度的魔力集合,我们都生死难料。”   薇薇安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尽力。   “太阳为父,月亮为母,从风孕育,从地养护。”   低沉肃穆的念诵声响起,宛若青铜的古钟被敲响:“分土于火,萃精于糙,谨慎行之。世间一切完美之源齐聚于此,其威能在地上最为完全。此为万力之力,摧坚拔韧。世界即如此创造,以此可达奇迹!”   ——《翠玉录》!   两大当今世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士联手,念诵着蕴藏此世一切奥秘的古老箴言。   贤者之石的碎片,在水银之河里炼化!   仿佛燃烧的辉光在黑夜里消逝,盘旋在约柜矩阵四周的水银潮水如冰雪般消融,残留的余热升上天空。   那是万物之理淬炼而成的结晶,一枚星辰般璀璨的结晶,而且是半透明的虚幻形体!   以此为基石,一个闪耀着炽白色辉光的透明领域展开,笼罩着整个约柜的矩阵,仿佛瞬间划分了生和死的界限!   地狱即是天堂,生和死轮回不止!   十六根金属板的封锁里,尼克劳斯受到贤者之石的气息感染,猩红的眼瞳变得苍白起来,生机和死意互相参半,恰好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弗拉梅尔精疲力竭,跌坐在雨泊里。   他就像是失了神一样,以古老的炼金术令贤者之石的碎片发生变化,原本就是一件极为费神的工作。   因此他很吃力,更别谈什么感慨。   赫尔墨斯卿连动都没动,望向半空的眼神被震撼所取代,仿佛在方才的体验里有所领略,参悟到生和死的秘密。   “就是现在,梅林大人。”   他说:“请施展您的梦境,现在就是绝佳的时刻!”   梅林终于不再等待,内心的忧虑化作决然,闭上眼眸。   有风吹来,一头瀑布般的银色长发飞扬摇曳。   她睡着了,在梦境的深处。   ——权能·灵魂之讴歌,展开!   游离在真实和虚幻边缘的梦寐从天而降,融入到贤者之石的碎片所构架的领域里。   故此,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奇迹诞生!   轰!   结晶轰然崩溃。   一道通天彻地的璀璨光柱冲上天空,贯穿无尽的黑暗苍穹,击碎盘旋在阴云里的无尽之海,仿佛即将抵达世界上最高的地方,照亮绝望的城市。   梦若决堤,也如潮水般淹没了黑暗。 第86章 我在这里   约柜的矩阵核心,尼克劳斯陷入最后的噩梦里。   世界是混沌的苍白,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仿佛穿越时间的尽头,忘却了一切。   记不清自己是谁,也什么都不想要。   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耳边有隐约的呢喃声响起:“尼克,尼克……”   那个温柔的声音如此熟悉,仿佛在多年前的湖边曾经听到过,让他回忆起只有在风里才会摇曳起来的银色长发。   好想再摸一次。   那是梅林。   尼克劳斯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走出太遥远的一段距离,最终什么都没有找到。   眼前依旧是苍白的一片,让他感受到灵魂深处的空虚。   他就像是一无所获的孩子,颓然跌坐在地上。   整个世界轰然坠入漆黑,仿佛你独自走在一条灯火通明的长街上,突然街边所有的灯熄灭,黑暗如潮水把你淹没。   你哭泣尖叫,亡命奔逃,发现自己还是那么孤独。   尼克劳斯便是如此绝望的心情,甚至变得难以呼吸,触目所及只有黑暗。   然而黑暗里,一抹烛光亮起。   白裙的少女静默的站在原地,背负着一具阴森的铁馆,冷淡精致的面容化着点淡妆,看起来那么美。   她在像自己招手。   “殿下,殿下……”   声音很轻柔,像是生怕吵醒了自己。   尼克劳斯正欲伸手触碰她,只见她朦胧的侧影如水泡般破碎,没有在黑暗里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真让人难过。   梦里的时光没有实感,尼克劳斯说不清过去了多久,只是空荡荡的心房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让他觉得很奇怪。   就像是少了一点什么。   他渐渐记起了很多事情,唯独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那种感觉很糟糕,他瞪着通红的眼睛,一头金发乱糟糟的,像是醉倒在街边的流浪汉。   恍惚之中,像是回到了幼年的时光。   有冷硬残酷的男人低头,以轻蔑的眼神望着哭泣的他,只是说了一句话。   “男人想要的东西,就该自己去争取。”   尼克劳斯不禁沉思起来,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那些他渴望的,他恐惧的,混合在一起,沉淀在心里。   愤怒油然而生。   尼克劳斯眼瞳浮现出一丝暴怒,咬紧的牙关里涌动着被冒犯或利用的愤怒,仿佛自尊心蒙受耻辱,用力捏紧的手指甚至发出轻微的爆响声。   简直要把骨头捏碎了一样。   很多人都说,诸国会盟的责任不该由他来承担。   然而他不这么认为。   只是因为他的软弱无能,才导致如此残酷的阴谋诞生。   如果他够强,就没人敢利用他。   哪怕是教皇陛下,也一样。   并且因为他的迟钝,那个该死的计划才得以顺利进行,导致一系列的苦果。   无论是教皇陛下还是光照会,哪怕能阻止一方也好!   这个世界很美好。   有那么几个漂亮的姑娘们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他,也有几百万的人愿意信任他,心甘情愿把身家性命交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私生子。   那些人,还在等他。   不知不觉间,尼克劳斯红了眼眶。   黑暗的最深处,呢喃声响起。   很执拗,又透着一丝丝委屈和别扭,像是在抱怨。   你在哪?   你还好么?   你为什么还不来?   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啊……   汹涌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在脑海里,尼克劳斯眼前闪过的画面宛若流水,带着太多已经逝去的光阴。   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那个不太聪明甚至有点笨的女孩,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倔强,咬着牙忍着伤痛,一步一步的努力,遍体鳞伤。   受伤时一个人包扎,难过时一个人流泪。   背负着整个国家的命运和权力斗争的压力,她都没有想过放弃,因为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   如果再不努力,连希望都会失去了。   她没有抱怨过什么。   只是在深夜里蜷缩起来,独自舔着伤口的时候才会幽怨地想到一个问题。   别的同龄的女孩,这个时候大概都有了男朋友,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可以浓情蜜意。   她没有,她只有一纸婚约,还有多年未见的未婚夫。   有些时候,她甚至会担心自己配不上人家。   担心那个人嫌弃她小时候长得不好看,也不够温柔体贴,甚至会撕毁婚约,去寻找别的女人。   她就是这么脆弱。   直到多年以后,她再也没有了倚靠,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十年未曾谋面的未婚夫身上。   就像是一个普通女孩,想寻求被宠爱的权力。   可惜,没有。   她就要死了,被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杀死!   尼克劳斯红着眼睛倒退几步,滔天的怒火和悔过从心里掀起,眼泪闪烁的眸子里酝酿着一股决然。   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品尝着鲜血的腥甜味道,眼眸里的情绪终于被疯狂和残忍所取代。   无边的黑暗里,怪物睁开了眼睛!   尼克劳斯抬起手,颤抖的右手紧握成拳头,向着虚无的世界狠狠轰出一拳!   轰!   千百倍的轰鸣响起!   他饱含愤怒的一拳令整个虚空剧烈震动起来,一寸寸的恐怖裂隙在黑暗里蔓延拓展,仿佛脆弱不堪的玻璃镜面般分崩离析!   他竟然……徒手粉碎了梦境的世界!   暴风雨扑面而来,真实世界的一角已然被轰开,寒意的气息如此真实。   尼克劳斯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闯进了风雨里。   他要告诉那个女孩的话,只有一句。   ——我在这里! 第87章 他们都疯了   随着梦境潮汐的破灭,一道冷硬愤怒的意志冲破风雨,仿佛刀和剑碰撞在一起,回荡在燃烧的城市上空。   “——我在这里!”   他是如此的张狂,像是要让每个人都听到。   罗马城的人们抬头望天,只见贯穿夜空的炽盛光柱熄灭,随之而来的是属于钢铁和机械的冰冷声音。   “警告,检测到龙血返祖现象!”   “警告,检测到龙血返祖现象!”   “第三级警戒防御系统自检失败,权限受阻!”   “国土炼成矩阵进入紧急应援状态!”   警报的红光照亮黑暗,宛若幽魂嚎哭的声音狂奔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委实令人心烦意乱。   “国土炼成矩阵确实是一个好东西。”   亚历山大六世悠然地抽着烟,轻声说:“它能够让一座笨重的城市变成一个战争机器,或者说钢铁的要塞……仿佛赋予死物以生命,不愧为近百年来最伟大的造物。”   “只可惜……它的原型虽然是赫尔墨斯所设计,但是最终还是被上位枢机会插了一手。”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那帮人花了大价钱在矩阵里添油加醋,到底是多怕下一个君士坦丁的诞生?”   年轻的秘书沉默地站在他身边,为他沏着咖啡。   “修奈泽,你知道么?狮子和豺狗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从不会因为仇家而忌惮,更不必为此惶惶度日。”亚历山大六世摘掉嘴角的烟卷,吞吐烟雾。   修奈泽放下盛满咖啡的杯子,想了想:“君士坦丁大帝分明是历史上第一位宣布皈依宗教的罗马皇帝,也是他立下了法案,规定人拥有自由的宗教信仰权。”   “毫不客气的说,没有这位伟大的皇帝,就不会有此后千年的神权时代,他的确改变了世界的格局。”   “哪怕他死后多年,也依旧被人当成神灵来膜拜。”   “然而弥赛亚圣教如今地位不如以往,西方诸国日渐强大,北方还有一位当世无敌的奥丁皇帝……如此局面之下,教团为何还要提防下一个君士坦丁的诞生呢?”   “按照这个逻辑,教团的确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去培养一个能够与奥丁匹敌的人。”   亚历山大六世淡淡地说:“可惜他们不敢。”   修奈泽追随他多年,不难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常年没太有表情的面容闪过一丝了然:“怪物和家犬的道理?”   “教团近百年来越来越没落,无非是因为他们的位置太高,太过贪图于享受,便失去了锋芒。”   亚历山大六世说:“越怕死的人,越容易死。”   “这些人的魄力和胆量越来越小,还非要霸占着权力不放,于是我只能暗中培养一个野性够强的人。”   他顿了顿:“去敲烂那些人的狗头。”   真是绝妙的比喻,上位枢机会除他以外的十五人,竟然全部被比喻成了狗。   “因此您培养了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   修奈泽说:“不得不说,您的眼光真的很好。”   “尼克劳斯的确是一块好材料,不仅具备了不少我有的东西,还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他在某种程度来说跟我很像,可以登得上台面,可惜跟我是两种人。”   亚历山大六世以手轻叩桌面,斜眼瞥向他,神情有些古怪:“顺便一提,你还是尽量别把我想得那么万能,我不是上帝,不知道他竟然如此……”   斟酌几秒钟以后,他吐出三个字:“不要命。”   修奈泽愣了一下:“您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   亚历山大六世收回了视线,熄灭即将燃尽的烟卷:“而且我还是在观察了他最近的一系列做法以后,才知道东方有句言语……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所谓的老谋深算,原来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的结果。   “陛下,我有点尴尬。”   修奈泽沉默一秒:“我不觉得您和殿下一样,不属于喜欢倾尽一切去赌一个唯一的结局的人。”   “我当然不会,所以我准备了两套方案。”   亚历山大六世摇头:“我本来没有对尼克劳斯抱有什么期望,天知道这个计划里居然有那么多的变数。”   “比如呢?”   亚历山大六世闭上眼睛:“比如亚瑟·潘德拉贡。”   修奈泽不禁皱眉,低声说:“我原本以为骑士王是您为儿子挑选的妻子……”   “那真是抱歉了。”   亚历山大六世喝着咖啡,声音有点闷:“我原来也以为她只是一个没什么潜力的小胖妞而已,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同意了尤瑟王的联姻请求。”   “这原本是诸国会盟的导火索,用于掀起一场战争。”   他语气复杂:“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优秀。”   “骑士王的确是最近百年来最优秀的天才了,倘若塞巴斯蒂安家的小姑娘可以加冕使徒,或许还能与之媲美。”   修奈泽感叹:“如此优秀的女孩,这十年来竟然都没有撕毁婚约,还真是一个奇迹。”   “我也在纳闷。这十年来我一直等着不列颠来退婚,然而这些凯尔特人好像整天只知道和勃艮第开战,一场战争打了一百多年都没打完。”   亚历山大六世说:“只能说不列颠人已经杀红了眼,至于骑士王……她根本瞎了眼。”   这句话说得相当耐人寻味,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根本配不上人家,并且为此挽腕叹息。   这种未婚夫都想嫁,不是瞎眼是什么?   “如今殿下已经证明了自己,您应该对他有信心。”   修奈泽有点无奈:“觉醒了返祖之血以后,他已经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潜力股。而且若论潜力而言,当今世上也只有殿下才配娶到骑士王这种女人。”   “嗯。”   亚历山大六世也不得不赞同,睁开眼睛:“这就像是我养了将近二十年的一头猪,终于拱到了一颗好白菜。”   不列颠的女王成为自己儿子的妻子,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并且非常值得炫耀和得瑟。   这种体验真的非常好,哪怕是铁腕如亚历山大六世,也觉得相当的舒服。   就好像本就高高在上的地位,一下子飘到了云端。   “前提是骑士王需要活着。”   修奈泽善意地提醒:“这种局面之下,如果骑士王没能撑过今夜,那么一切都完了。”   亚历山大六世指尖顿落在桌面,锐利的指甲划开一道令人心悸的弧线,眼神变得森然起来。   “的确如此。虽然尼克劳斯如今已经觉醒了龙血,但是为了防止变故的发生,还是需要防患于未然。”   他说:“传令下……”   轰然的巨响声从远处炸开,仿佛整个教皇宫都微微震颤,浮灰从墙壁上簌簌抖落。   就连桌面上盛满咖啡的杯子也泛起了涟漪。   仿佛天空和大地共震,整个世界都向着地下塌陷一寸,无数玻璃和瓷器发出濒临破碎的声响,摇摇欲坠。   警报声还在持续回响,声音却如将死之人一般嘶哑,似是痛苦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亚历山大六世眼眸阴沉,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俯瞰燃烧着无尽烈火的罗马城,仿佛陷入沉思之中。   这个男人思考的时候便是如此,大脑如同精密的机械般运转,飞速计算着任何一种可能。   片刻以后,他似有所察地抬起头,只见穹空上的雷霆之海翻涌,隐约迸射炽热的电光。   雷光动荡,令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修奈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问。   修奈泽从上衣领口里摸出一张空白的纸,纸上赫然刻印着用魔力画出的繁复纹路,俨然是用来通讯的炼金器具。   纹路如火焰般燃起,浮现出一行字迹。   他眼瞳微微一缩,沉声说:“两个消息。”   亚历山大六世有些意外地挑眉。   “坏消息,光照会疯了。”   修奈泽说:“好消息,殿下也疯了。” 第88章 他终于走了出来   时间倒退到半个小时前,风和雨飘摇。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   黑暗里,有人睁开眼睛,瞳孔明暗参半。   那个瞬间里,梅林面容不禁苍白一瞬,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泛起动荡的涟漪。   即便刻意控制了出力,她的权能崩溃也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概率微乎其微。   “这怎么可能?”   她轻声呢喃:“就算融入到贤者之石结晶里的梦境需要尽力压制,但是怎么会那么快就……”   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也足以表达她的震惊。   因为她的权能很强,强到令人发指。   克里斯汀也有些诧异。   继承圣遗物的第五阶段绝对是世界上的战力巅峰,哪怕梅林只是一个辅助型的使徒,也需要刹那间的一瞥,便能够以重叠无数次的幻术让她陷入最深层的梦境之中。   凭借她四阶的实力,很难自行清醒过来。   那么殿下……   有点奇怪。   “成了?”   弗拉梅尔坐在地上气喘吁吁:“什么情况?”   赫尔墨斯凝视着约柜矩阵的最中心,眼眸里的愧疚和复杂终于褪去,化作一声长叹。   “成了,弗拉梅尔。”   他说:“事实证明……我们的一切理论都是对的,我们也没有犯下过错,更没有辜负殿下的牺牲。”   一切如其所言。   尼克劳斯确实从梦境里挣扎出来了。   他因为贫血而处于濒危状态的躯壳里,沉寂的心脏再一次复苏,宛若雷霆轰鸣的心跳搏动起来,重燃磅礴的生机!   仿佛生和死的规律逆转,体内的脏器恢复蓬勃的活力,压榨出一丝新鲜又炽烈的血液。   它如火焰,转瞬间便可燎原!   随着心跳的鼓噪在灵魂深处回响,浓郁到极致的龙血狂涌而出,沿着无数经络和血管浩荡奔流,滋养着干枯虚弱的躯壳,宛若永世不息的循环!   只是一瞬间,血流成河。   那缕缠绕在他心脏四周的血气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完美引导着血液的流淌规律,令他不至于爆体而亡。   状态逐步稳定,一个真正的奇迹即将诞生!   轰!   贤者之石碎片的结晶湮灭在虚空里,投射出的一道通天之光柱宛若玻璃般碎裂,迸射出无数闪烁的碎片。   生和死的意味弥漫,仿佛无数魂灵的低沉呢喃。   暴风雨被染成鲜明的黑白两色,恍若瀑布一般倒卷汇聚,从半空中灌溉而下。   尼克劳斯沐浴着暴风雨,意识终于清晰了一些。   他隐约感到体内的冰封的雪原彻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燃烧的岩浆之海,海底深处盘旋着黑和白的漩涡。   原本孱弱的躯壳如今流淌着无穷无尽的魔力,纵然看起来依旧不够魁梧,也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龙血返祖,完美无缺!   从此以后……   尼克劳斯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源泉,只要心脏没有停止跳动,魔力的供给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魔法一道的第一阶段,他已经达到了极致。   龙血完美返祖,或许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只不过在当今世上,他是独一无二的。   轰鸣声又一次响起。   不亚于炸药被引燃的恐怖声响里,避难所的人们彻底被惊动,纷纷汇聚到附近,面露震撼。   最先冲出来的是卡梅罗大主教。   这个三观在半个小时连续崩溃的老人连滚带爬,望着眼前的狼藉景象,低声感慨:“真是太可怕了,这又是公爵殿下搞出来的事情么?”   众人吞了一口唾沫。   “我服了。”   卡梅罗大主教说:“他就是我的上帝!”   众人齐齐点头:“公爵殿下牛逼啊!”   只见一道环形的深邃沟壑里,水银之河早已干涸。   钢铁铸成的约柜矩阵已经坍塌下去,十六根厚重的金属板宛若被一股巨力歪曲,表面如熔岩般赤红。   就像是燃尽了生命,废墟里有浓呛的烟雾飘出来。   砰!   扭曲的金属板被一拳轰开,犹如垃圾一般迸射出去,斜插在不远处的一座圣像之上。   烟雾里,有人发出嘶哑地干咳声。   隐约的黑影从半跪的姿势站起来,背后插满脊椎的钢针寸寸崩断,彻底断开链接。   矩阵已经崩溃,再也没有能束缚他的东西。   终于等到这伟大的一日!   “老子……活着出来了!”   那个声音里满是不爽和憋屈,仅此一言难以道尽心中的苦涩无奈以及妈卖批。   克里斯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松下来,感觉感觉很疲惫。   就连背后的铁棺都觉得有点沉。   她觉得自己很累,也很想找一个地方休息,悄然松开的掌心里满是冷汗。   梅林轻掩嘴唇,一双紫眸里满是惊讶,绝美的笑容里也透着太多的惊喜。   “按照小说里的情节,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流着泪凑上去给尼克一个吻呢?”   她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一头银发如水倾泻,垂落到肩头:“或者要不要再试着埋一次胸?”   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胸前大片的雪白肌肤,有点脸红。   直到一阵丧心病狂的笑声响起,宛若杠铃。   弗拉梅尔拍着大腿狂笑,像是野狗一般在水泊里打滚,宛若瞬间得了失心疯。   “成了,终于成了!”   这个老男人笑得极为嚣张,让人觉得非常欠揍,仿佛之前失魂落魄的人根本不是他:“我就知道我是炼金术一道的绝世天才,世界上最难攻克的龙血难题也被我解决了!”   “小克里斯汀,怎么样?”   他鼓足力气跳起来,朝着一旁的少女挤眉弄眼:“我就说过老师是有用的人了吧?”   克里斯汀默默地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赫尔墨斯无奈地摇头,仿佛是为如此不争气并且愚蠢的弟子感到羞愧。   低沉的脚步声响起。   众人的视线又一次锁定在约柜的矩阵核心。   克里斯汀抿了抿嘴唇,抬手将耳边的一缕湿润碎发挽到耳后,打算以最完美的姿态迎上去。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她便驻足不前,冷淡的面容变得略显怪异和纠结,陷入了沉默。   暴风雨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   因为浓黑的烟雾之中,一只刺猬走了出来。 第89章 我要去救我老婆   新的大佬诞生了。   仿佛熬过了一段漫长又痛苦的时光。   尼克劳斯握着漆黑铁杖从崩溃的矩阵里走出来,披散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满是血污的脸庞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   他赤裸着上半身,浑身的可怖血迹被暴雨冲刷抹去,一双冰蓝色眸子里的血丝如潮水般褪去,又一次恢复到以前的眼神,不着痕迹的轻浮里宛若暗藏锋芒。   堪称脱胎换骨的变化。   “真不容易啊。”   尼克劳斯既想哭又想笑,尝试收紧五指,能感觉到无穷魔力在体内汇聚的实感,不禁轻声感慨:“废柴终有逆袭时,王八也有翻身日。”   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憋屈了那么久以后,终于不用再畏首畏尾的感觉,仿佛畅饮美酒一样痛快,活着的每分每秒都是享受。   他甚至很想找人打一架,好好发泄一下。   尼克劳斯环顾了一圈,看到众人错愕的表情。   “你们怎么了?”   他做好接受赞美的准备:“愣着干嘛?”   一阵沉默过后,气氛变得非常尴尬。   “殿下。”   克里斯汀轻声问:“您难道不觉得哪里奇怪?”   尼克劳斯愣了一下,有点发虚。   他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怪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长了犄角还是生出了尾巴,低头瞥了一眼脚下的雨泊,望着水中的倒影。   一道电光闪过。   于是,他也看到了一只刺猬。   那些从金属板里探出的钢针还在插在他的脊椎上,微弱的电流噼啪作响,看起来很有些惊悚。   “尼克,你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梅林神情疑惑,白皙的食指在饱满红唇上轻点着,又皱了皱眉:“不对劲……那些带电的钢针刺入脊椎,按理来说应该连身体都动不了才对。”   她的分析没错。   按照常理来说,正常人被带电的钢针贯穿脊椎,基本上等同于全身瘫痪,不太可能自行起身。   尼克劳斯却做到了,而且像是没事人一样。   “不好意思,我确实没什么感觉。”   他也觉得比较奇怪,对于自己的身体似乎失去了一个最基础的概念,感到十分费解:“克里斯汀,帮我拔一下。”   克里斯汀绕到他背后,瞥了一眼插满脊椎的钢针,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殿下,请忍耐一下,或许会有点疼。”   尼克劳斯微微点头。   克里斯汀用手扶着他赤裸的肩膀,另一只手用力捏住一根纤细的钢针,以谨慎又小心的动作将其拔了出来。   那个瞬间里,尼克劳斯扯动嘴角,只是感觉到隐约的刺痛,并没有过于难以忍受的感觉。   随着钢针一根根被拔出来以后,殷红的鲜血从他遍布脊椎的血洞里流淌出来,旋即被暴风雨洗去。   几乎在同时,脊椎后的血洞自行弥合,大概是贤者之石的力量改变身体的构造,赋予他变态般的恢复能力。   “这是贤者之石碎片所带来的恩赐。”   赫尔墨斯卿窥见端倪,轻声解释:“梅林大人的梦境配合贤者之石,产生了一种让我们意想不到的变化。殿下在如此奇异的梦境里完成了返祖……”   “等等,也就是说……”   弗拉梅尔瞪大眼睛,神情满是惊喜。   这对师徒都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尼克劳斯极有可能获得了一部分生死的能力!   这对于世界上任何研究贤者之石的炼金术士来说,都是一件足以令人疯狂的事情。   尼克劳斯不寒而栗,被他们的眼神盯着,浑身不自在。   寂静里,流淌在地面的雨水里混合着猩红的血迹,淡淡的血腥味在弥漫。   半空之中,薇薇安猩红的眼眸变得浓郁起来,仿佛无法控制住渴血的欲望,即将化身成妖魔的姿态。   只是一瞬间而已,她的眼窝赫然深陷下去,眼眶边缘浮现出漆黑狰狞的血管和纹路,两颗锐利的小尖牙刺破嘴唇,闪烁着阴森的寒光。   那种血液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是作为吸血鬼的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并且为之感到心悸和震惊。   看似液体的形态,实际是高浓度魔力的一种体现方式!   或者说,血液只是一个虚无的载体。   魔力才是本质!   “这不是人,这是一个活着的血袋。”   她下了结论,暗自点头。   尼克劳斯察觉到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不对劲,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背后袭上脑海,暗自警惕起来。   “女王大人,今天的事情万分感谢。”   他想了想,毕竟之前招惹了人家,还是应该把姿态放低一些:“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   “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   薇薇安唇边流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淡淡地说:“我们还会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日后你可以慢慢来报答我。”   含义模棱两可的一句话。   尼克劳斯心里泛起一种不妙的预感,还未来得及表达点什么,便听到一声轻咳响起。   “尼克,恭喜你。”   梅林微笑着说:“从此以后,你已经具备成为世界上最强魔法使的资质了。以你的聪明头脑,命理的探究对你而言并不算难,加冕使徒或许也指日可待。”   尼克劳斯也是如此认为的,只觉得面前有一条通天大道已经为自己敞开,即便不能一步登天,却也足以让人痴迷。   即便他现在只是一阶的魔法使,拥有的潜力却足以令任何人感到忌惮。   这个故事若是以正常的走向来进行,废材历经磨练以后终于完成逆袭,势必会走上一条英雄之路,打爆奸邪之人的狗头,最后迎娶白富美,圆满结局。   若是不正常……   他就必须得让剧本变得正常!   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梅林必然有自己的小盘算。   不能让交易提前暴露是其一,虽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难免会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其二,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尼克,刚才是你自己粉碎了我的梦境,对么?”   她问:“如果我的权能不是自行崩溃的话,那么梦境已经成功带你进入了潜意识的最深层……你在龙血觉醒的时候所产生的感应,应该也会被放大很多倍。”   “所以,莉莉她……还活着么?”   权能·灵魂之讴歌,属于一种兼容性极强的能力。   它依旧没有任何的杀伤能力,只不过可以借助任何一种媒介施加梦境,让人坠入最深层的意识里,从此彻底沉沦。   可以用来对敌,也能辅助己方。   不久之前,尼克劳斯陷入以贤者之石碎片为载体的梦境里,不仅完成龙血的返祖,还获得一部分贤者之石的能力。   而在梦境里,他也听到了一些声音。   来自未婚妻的声音。   于是,尼克劳斯微微颌首。   “是的,莉莉她还活着。”   他顿了顿:“我现在就要去找她。” 第90章 我害怕他们   昏暗的长街上,暴雨沿着地砖的缝隙流淌。   宛若溪水一样。   它看起来猩红夺目,混合着浓稠的鲜血,最终汇入了黑暗尽头的下水道之中。   沦为废墟的小巷里,野兽般的粗喘声响起。   紫发的肃冷男人发出破风箱般嘶哑的喘息,半跪在地面之上,随身多年的佩剑已经断裂,只能勉强用来支撑着濒危的躯体。   他已经深受重创。   仿佛拼尽了全力一样,兰斯洛特的半身已经龙化,浑身上下覆盖着狰狞的龙鳞,膝盖和手肘也冒出锋利的倒刺,甚至还长出了一条遍布骨凸的巨大龙尾。   一双深紫色的竖瞳里明灭不定,仿佛即将燃尽的烛火,摇曳不定。   命理·厄难之龙,只有圆桌骑士团首席才能有资格获取的传承,已经濒临破碎了。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白衣的邪教徒和披着铠甲的圆桌骑士还在厮杀,怀着不死不休的杀意。   他们咆哮,他们嘶吼,沐浴着被血染红的暴雨。   刀光剑影闪过,以爆炸的轰鸣为伴奏。   只可惜胜负已是定局。   长街的尽头,大地上有一条被拐杖割接的线。   那条线看起来如此微不足道,却仿佛能够隔绝天地,形成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天堑,在方寸之地里演化出绝对禁忌的领域。   风和雨无法穿透,刀剑不能贯穿。   一条线的距离,仿佛划分了两个世界。   “龙血返祖现象……”   灰袍老人苍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为罕见的惊惧,仿佛不久之前的警报声还回响在耳边:“没想到一千多年了,居然还会有……”   他安然无恙地站在黑暗里,仰头望着天空,神情阴郁:“原来跟那位教皇陛下相比,我还是算漏了一步,想不到他居然藏了一张鬼牌。”   呢喃声消失在动乱的轰鸣里,他闭上了眼睛,吐出肺腑里的一口浊气。   就像是联想到一种恐怖的可能,他竟是因为惊悚而颤栗起来。   “光照会的长者,居然也会怕?”   兰斯洛特狠狠抹去嘴角的鲜血,嘲讽地笑起来:“我本来以为,像你这种人不存在恐惧的情绪。”   灰袍老人确实感到了忌惮。   因为不久之前有人完成了龙血的返祖,并且以一种堪称嚣狂的方式向着全世界宣告。   ——我在这里。   那个人要干什么,会如何做,都是一个问题。   一个谜。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我不会害怕的错觉,我的确是有些成就,但是也是人。”   灰袍老人说:“只要是人,总会害怕。”   “你在怕什么?”   兰斯洛特舔着血,濒临毁灭的身体又一次紧绷起来,仿佛一条欲从天空中扑击而下的龙:“教皇陛下?还是瓦伦蒂诺大公爵?”   他在伺机而动,试图突破前面的天堑。   那是灰袍老人的权能,似乎跟时空或者界域有关,具备着隔绝世界的能力,就像是构架出一道绝对坚固的屏障,完美的防御。   兰斯洛特倾尽全力,也无法突破半分。   相反的是,灰袍老人还能隔着界域,给予他伤害。   是的,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也是一位使徒。   深不可测的使徒。   “说实话,我都怕。”   灰袍老人遗憾地叹息:“亚历山大六世是一个天生的权力者,城府极深,手段铁腕,玩弄阴谋诡计的手段不逊于我,甚至比我更强。”   “我活了三百多年,跟五位弥撒亚圣教的教皇打过交道,甚至还杀死了其中的一位。”   他回忆着尘封已久的记忆,低声感慨:“对了,那位教皇的名字叫格里高利,他死的时候真的很惨,还哀求着我饶他一命。”   “我本来以为那个时候我赢了,可惜莫名其妙蹦出了一个亚历山大六世。他可真烦,好几次都把我逼上了绝路,让我很生气。”   “而这一次我本来以为我要赢了,可惜又莫名其妙地蹦出来一个他儿子。他的儿子真烦,打乱了我的计划,让我有种不想活的冲动。”   他叹息着,敲了敲木头拐杖:“我的人生体验很差,之所以我害怕,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儿子是什么东西。”   沉默里,兰斯洛特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烈的笑容,笑声极尽嘲讽之能事:“那真是不凑巧,我知道。”   灰袍老人挑眉:“请说。”   “他是一只刺猬。”兰斯洛特回答。   灰袍老人吃了一惊:“刺猬?”   “是的,一只刺猬。”   兰斯洛特抬起阴戾的竖瞳,微嘲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磨牙吮血的狠劲:“你知道刺猬那种生物么?看起来很懒,也没什么杀伤力。前提是你不要碰它,也不要去触怒它,更不要去抢它最后一颗果子。”   灰袍老人神情凝重起来,似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颌首致意:“嗯,似乎有点意思。”   “公爵殿下就是那样的人。”   兰斯洛特吐出一口血沫,撑着剑柄的手颤抖,似乎想要重新站起来:“他是一只刺猬,而吾王就是他最后的一颗果子。”   “虽然如今的我不配说出这种话,但是你们若是想打王的主意,殿下会代替我把你们杀死。”   “殿下跟我不同,他说到的,就一定会做到。”   “原来如此,青梅竹马的感情,多年以后再相见的情愫……哪怕没有这些,换做是我有一个那么漂亮的未婚妻,我也不会允许别人把她夺走。”   灰袍老人哑然失笑,苍白浑浊的眼瞳垂下来:“谢谢你,湖上骑士。不过说了那么多,你休息好了么?”   兰斯洛特握着剑柄的手一颤,仿佛触电一般。   “你就这么想杀死我么?”   灰袍老人眼瞳悲悯,仿佛对迷途之人感到一些惋惜:“在亚瑟和摩根之间做出选择的人是你,架空亚瑟·潘德拉贡王权的人也是你,推动了罗马崩溃计划的人还是你。”   “既然事不可为,你又何必一副回头是岸的样子,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去赎罪呢?”   他轻声质问,残酷声音宛若来自地狱深处的回响:“兰斯洛特,是因为你的愧疚么?”   兰斯洛特遍布龙鳞的脸挣扎了一瞬间,龙吼般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愧疚自然有,你也可以把这个理解为虚伪。”   “无论我做了什么,底线都是王的生命安全。”   他说:“但是我犯了错,就必须要挽回。我做了不耻的事情,逼公爵殿下跟我赌了一场,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补偿他。”   “只要王还活着……等我死后,自然有人会去他的身边,不惜一切代价为我的所作所为赎罪。”   灰袍老人仿佛依旧不理解,望向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透着尸骸般的寒意。   “光照会的贤者,你呢?”   兰斯洛特龙化的姿态越来越不稳定,似乎要放任命理彻底失控,吞噬自己的灵魂:“你背弃了我们的血言盟约,你应该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谓的血言盟约,是以命理向着灵魂发下的誓言,不可违背。   哪怕使徒也是一样。   “没错,我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灰袍老人轻声说,平静到让人觉得可怕:“因为我本来就活不久了。从罗马崩溃计划拟定之初,我就注定要死在罗马城,这是我唯一的结局。”   兰斯洛特的表情骤然凝固。   “教皇陛下有瓦伦蒂诺大公爵,但是我也有我的弟子。”   灰袍老人仰望天空,苍白的眼瞳里仿佛映出雷霆之海的缩影:“公爵殿下这辈子做过最聪明也是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启动了达摩克里斯之剑。”   他收回视线,腐朽如千年干尸的死意从眼瞳里爆发,仿佛掀起滔天浊浪:“从现在开始,达摩克里斯之剑……由我们掌控!”   轰鸣声响起!   “终有一个人,要站在通天塔上,向上帝发起挑战!”   狂热嘶哑的咆哮声响起,寂静的小巷里风雨暴动,掀起动乱聚变的狂潮:“兰斯洛特,你们猜得没错,从最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杀死骑士王。”   “既然要阻止我们杀死骑士王的人是公爵殿下,那么我们就先把他杀死。”   “凡是阻挡光照会道路的人,都要死。”   “无论是谁,哪怕我也一样。”   “所以,我要死。”   “有骑士王和公爵殿下这样的人为我陪葬,此生足矣。”   有那么一个瞬间,兰斯洛特无法表达内心的骇然,唯有无尽的狂怒从眼瞳里亮起,宛若火山喷发。   “王,殿下……”   他失声呢喃,狂暴的龙威宛若海啸般从心底冲天而起。   命理失控,反噬灵魂!   第四阶段的心象世界展开,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燃尽了生命和灵魂。   兰斯洛特,发动了毕生最强的一击。 第91章 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隐约的嗡鸣声响起。   尼克劳斯诧异地低头,握在掌心的漆黑铁杖颤动起来。   细微的震颤声里,它亮起无数繁复的细密纹路,仿佛被烈火烧成通红的颜色,粗砺冰冷的杖身变得骤然灼热。   旋即,它熄灭了。   因为印刻在杖内的炼金矩阵被烧毁,发出焦糊的烟味。   这一次他已经不再是凡人的孱弱之躯,而是拥有无穷尽的魔力流淌在体内,因此并没有被烫伤。   只是震惊万分。   “尼克?”   梅林瞥了一眼他微微变色的脸:“你怎么了?”   尼克劳斯表情僵硬,以怪异的眼神回望向她,只是抬手指了指铁幕般的苍穹。   仿佛示意她竖起耳朵,认真听。   “警告,国土炼成矩阵遭受不明入侵!”   “自检重启进行中……重启失败!”   “战略级动能武器……权限篡改!”   大地轰然震颤!   整个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一片哗然,人群在短暂的沉寂以后爆发出更激烈的讨论,仿佛感受到了不安。   整个城市也是如此。   就像是又一次陷入恐慌之中。   尼克劳斯脸色越来越难看,沉默不语。   随着冰冷的宣告声回荡在夜空,他眼眸里闪过一丝始料未及的错愕和震惊,冰蓝色的瞳孔骤然缩紧。   弥赛亚之杖失控了。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失去对矩阵的控制。   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导致国土炼金矩阵的核心系统被篡改,继而丧失掉全部的权限,沦为一根破铜烂铁。   “见鬼……”   尼克劳斯不得不承认,如此巨大的惊变已经让他感到一丝慌乱,心情瞬间沉到谷底:“越过我本人的教皇级别权限,直接攻击矩阵核心……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无论怎样对弥赛亚之杖下达命令,都已经没用了。   国之重器已经暂时报废。   “如果是光照会的话,并不难做到。”   梅林低头凝视的大地,无数水泊在微弱震动里泛起涟漪,仿佛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低声说:“这是一个相当神奇的组织,他们反对弥赛亚圣教,主张无神论,暗自研发新的技术。在某些禁忌领域,他们的技术比教团还先进。”   “如此大规模的侵略计划,光照会不可能只是准备了一些炸药搞恐怖袭击而已。”   她顿了顿,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荡漾,宛若星河的极光变幻:“也就是说……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藏了多少牌。”   果不其然。   想在如此疯狂的世界里活下去,每个人都会藏着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后手,专门留到关键时刻阴人。   尼克劳斯脸色阴睛变化,烦躁地挠了挠头:“梅林姐姐,你的权能能预见到光照会的行动走向么?”   梅林连想都没想,摇头否决:“不能,因为光照会里似乎有一个跟我的权能相似或者的人存在。”   “从不列颠来到罗马之前,我就已经试图用权能预测光照会的动向,但是我的妖精之瞳所看到的还是一片迷雾。”   她说:“换个角度想,光照会和摩根合作,而摩根与我战斗过数次,对我的权能了如指掌。所以光照会为了不让我破坏他们的行动,势必会用尽一切手段来针对我。”   “只要我无法在这场战争里发挥作用,他们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阻止。”   她轻抿着红唇,声音透着一丝歉意。   哪怕是使徒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她只是一介由梦境打造的化身,并不是完整的状态。   只不过把话说完以后,她便抬头仰望着雷霆盘旋的天空,神情若有所思。   想要凭借作弊般的权能直接扳回局面,已经不可能了。   尼克劳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糟糕的心情陡然让他联想到了一种最差的可能,脸色瞬间一变。   “赫尔墨斯卿……”   他急忙转身,问道:“关于国土炼成的矩阵……”   赫尔墨斯卿抬起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殿下,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国土炼成矩阵是我亲手设计的,有关它的一切秘密我了如指掌。”   “虽然有些碍于保密级,我无法对你坦白。但是至少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所谓的系统实际就是我们原本设定好的矩阵运转轨迹,它规定了矩阵各部分的分工和职责。”   他以最简洁的语言解释:“原因很简单,因为它太过于庞大和复杂。光照会以某种方法让国土炼金矩阵失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直接瘫痪,以他们目前的手段,还没有那么大的运算能力,能直接篡夺整个矩阵。”   尼克劳斯沉吟片刻,从只言片语里摸索出了关键,下了定论:“也就是说……光照会用了取巧的办法,既然无法篡夺整个矩阵,那么就干脆让它瘫痪?”   赫尔墨斯卿赞赏他的智慧,点头:“没错。殿下的悟性比弗拉梅尔高很多,想来学习炼金术的天赋也不会差。”   探索炼金术的奥秘是一条相当枯燥又艰苦的道路。   尼克劳斯没兴趣也不具备足够的耐心,并未对此提议有什么回应,只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失去国土炼金矩阵以后,他等于失去了一座城市。   不过好在矩阵没有被敌人夺走,否则他即将面对也是一座城市,还有教团囤积几百年的大量禁忌武器。   那种力量是毁灭性的,任何人跟它做对都是找死。   “喂喂喂,你们可别都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啊!”   弗拉梅尔看不下去了,急得直跳脚:“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权限可是已经被篡夺了啊!那十二个金属棒还在我们头顶悬着呢,你们心里有数好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一跳出来,压抑的气氛就没了。   然而压力还是有的。   毕竟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头顶,而且处于被敌人掌控的状态下,死亡的阴影笼罩全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湮灭万物之所。   大家一起死。   悬顶之剑,名副其实。   “聒噪。”   赫尔墨斯卿呵责他:“弗拉梅尔,安静一点。”   “既然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再怎么哀愁也没有用,反而会自乱阵脚。”   尼克劳斯抬手撩起额前的湿润碎发,长舒了一口气:“不如先分析一下局势,考虑要不要投降。”   “投……投降?”   弗拉梅尔眨了眨眼。   “别当真。”   尼克劳斯随口说:“我开玩笑的。”   “光照会留了后手,但未必能把我们逼到绝路。”   他说:“目前为止我的手里依旧有牌可打,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抢救一下。”   克里斯汀轻声问:“殿下,您有办法?”   “不是我有办法,而是有信心。”   尼克劳斯环顾四周:“因为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达摩克利斯之剑被篡夺以后,我已经吓得想要撂挑子不干了。但是梅林姐姐和赫尔墨斯卿,似乎一点儿都不怕。”   有那么一个瞬间,梅林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眼眸里依旧是沉静的笑意。   赫尔墨斯卿也沉默不语。   “这说明了什么?”   尼克劳斯竖起两根手指:“有了梅林姐姐和赫尔墨斯卿,我认为……我接下来可以为所欲为。”   他猜的没错。   己方阵营里,有梅林和赫尔墨斯。   这两个人的确不害怕。   因为光照会有后手,他们也未必没有。   然而就在此时,雷霆之海的轰鸣声从穹空之上响起。   一道道扭曲的闪电割裂纵横交错,仿佛割裂了铁幕一般的漆黑苍穹,留下无数炽白色的痕迹。   雷光之中,一个苍老佝偻的虚影闪现。   宛若指甲刮擦钢铁的嘶哑声音响起,震碎了漫天暴雨。   “——致瓦伦蒂诺大公爵。” 第92章 这家伙在放屁   世界寂静如死。   雷霆之海的轰鸣声响起之时,罗马城的人们抬头仰望。   以十二道燃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为映衬,一个苍老佝偻的虚影在云端上浮现,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人间。   这个情景何等的眼熟。   尼克劳斯望向天空的眼瞳波动了一瞬间,不禁轻声叹了口气:“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现在站在云端上装逼的人是我。”   他握着沦为一根破铁杖的弥赛亚之杖,心情很复杂。   天上的人具体身份还不知道。   不过八成是光照会的头目。   “致,瓦伦蒂诺大公爵。”   灰袍老人宛若乌鸦般嘶哑的声音响起,从遥远的穹空传下,回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初次见面,晚上好。”   分明只是一句礼貌问候,他空虚混沌的眼眸里却颤动起来,仿佛分裂成无数恐怖的惨白瞳仁,涌动着狞戾的怨气!   噩梦骤然降临!   恍惚之中,尼克劳斯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腔里的跳动心脏仿佛被恐惧所攥紧,险些陷入窒息。   那是来自于一个上位使徒的威压,就像是整个世界的暴风雨倒卷,汇聚成一场滔天海啸,铺天盖地般袭来!   尼克劳斯的眼瞳失神涣散,大口喘着粗气,脖颈间鼓起一些狰狞的青筋。   万万想不到,一个使徒的威压竟然如此强大。如此看来,之前他对于世界最巅峰的战力还是了解不足,所做的防备也有些过于不谨慎了。不用说世上最强大的五阶,哪怕现在随便来一个掌握了命理的魔法使,也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杀死他。   “尼克。”   梅林伸手扶在他的后背,温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动人心魄的魅力:“冷静一点,除了奥丁以外,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已知的使徒能在我的手里将你杀死。”   “放轻松,你根本不必害怕。”   她的声线似乎有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仿佛沉寂的琴弦被拨动,奏响婉转的旋律。   尼克劳斯调整着呼吸,胸腔里狂跳的心脏终于放慢下来,随着她声音里的韵律恢复平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上一次来罗马的时候,还是一百二十一年前。那个时候这里还并没有国土炼成矩阵,也没有如此令人惊叹的钢铁要塞。”   灰袍老人俯视着下方,仿佛在寻找一个人的身影:“那个时候我曾经想要摧毁罗马,却被一个人用生命阻止了。”   “没错,那个人的名字叫格里高利,也就是那一代的教皇。不得不说格里高利是一个高尚的男人,甘愿为了自己的宗教信仰和罗马城的人民牺牲自己。”   他顿了顿:“后来他落入了光照会的手里,我们摧毁了他的高尚人格,强迫他抛弃掉一切信仰,最后像牲畜一样苦求着死去,模样很是凄惨。”   随着电光撕裂黑暗的苍穹,宛若指甲刮擦钢铁的声音混合着雷暴的轰鸣,响彻每个人的耳畔。   暴风雨所带来的寒意彻骨。   这是一段没有人愿意提及的黑历史。   那是上一任弥赛亚圣教的教皇,品节高尚且正直虔诚的格里高利,曾经在一百二十年前的一场战争中成功捍卫神的道义,也拯救了无数信徒的生命。   只可惜,那场战争中唯有他自己遭遇不幸,为了拯救无辜平民的生命而被敌人击败,继而被挟持。   在教团历史上,教皇被劫走还是头一次。   人们本以为他会作为英雄而死,没想到他却被邪教徒当众处刑,临死前被折磨得极为凄惨,甚至连人性的尊严都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连野兽都不如。   尼克劳斯以手扶额,缓解着方才所产生的惊惧情绪,只觉得寒意在背后弥漫。   那个老人的行径,只能用老奸巨猾来形容。   先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然后提起教团里最为黑暗的一段历史,施加全城的人以恐惧阴影。   不可谓不阴险。   “格里高利死后,我本以为弥赛亚圣教会一蹶不振。”   灰袍老人继续开口,声音响彻天穹:“但是我怎么也料不到,除了尊敬的教皇陛下亚历山大六世的铁腕让人头痛以外,如今又有公爵殿下的横空出世。”   他说:“我想请问,你们父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句饱含无奈和不忿的叹息,放在如此严肃的场合本应该让人笑出声来,但是却没人想笑。   因为那双苍白的眼瞳里尽是阴寒的杀意。   尼克劳斯只能挠了挠头,权当他在赞美自己。   “龙血返祖,继君士坦丁以后,我本以为没有人能够再完成这个奇迹了。没想到教皇陛下的野心如此之大,竟敢冒着损失一个完美比例龙血的风险,去培养一个怪胎。”   灰袍老人不解地摇头,束缚在眼瞳里的杀机闪烁,仿佛要随着电光破空而落:“而龙血返祖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继承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吧?”   这个名字被提起的瞬间,风雨飘摇的城市又一次陷入静寂,诡异到让人感觉异常的不安。   圣约朗基努斯,千年来无人可以继承的命运级圣遗物,也是历史上最强之人君士坦丁的配枪。   古老的传说中,它曾经弑神,也染过神的血。   得此枪者便可以支配世界的命运。   能与之媲美的唯有阿斯加德的命运之枪,冈格尼尔。   尼克劳斯眉头不自觉地挑起来,只是抬起手触摸着自己的眼睛,神情若有所思。   很显然的一点是,他这具身体当了十年之久的废物,无非是为了得到圣约朗基努斯的认可。   教皇陛下铺的路很稳,让他一步一步在走。   尼克劳斯眼睛所发生的异变,也就是所谓的灵性寄宿,极有可能就是因为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缘故。   因为跟圣枪有了联系,所以得到了一些馈赠。   只不过,这里面存在着一些问题。   很大,也是很致命的问题。   “作为英雄,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灰袍老人淡淡地说:“格里高利如此,公爵殿下或许也避免不了悲惨的命运。”   “公爵殿下如今才刚完成血脉返祖,又如何在短短的一夜之间连升四阶,继而与圣约朗基努斯之枪产生共鸣呢?”   他叹息:“退一万步讲,您就算能够在今夜加冕使徒,可是您又打算如何撑过命理和权能的磨合期呢?”   尼克劳斯沉默不语,任凭雨水沿着脸庞的线条上流淌,滑落到赤裸的上半身。   “因此,没有奇迹。”   灰袍老人的虚影动荡,皱纹深刻的面容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意:“纵然以不列颠贤人的权能,让您感受到了骑士王的所在之地,那又能怎么样呢?”   “公爵殿下和梅林大人千算万算,还是忽略了一点。”   “光照会既然制定了这个计划,就必然会对计划里有可能出现的人进行针对。诚然,梅林大人的权能很强,但是我们也未必没有相似能力的人存在。”   那个瞬间里……   梅林骤然抬起头,妖精般绝美的面容终于闪过一丝动容,以及掩藏极深的怒意。   “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尼克劳斯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冷下来,心底深处不禁产生一种极为荒诞的想法,恐惧盘踞在心头:“梅林姐姐,他想说的该不会是……”   剩下的半句话他没有说完,心情也从未如此糟糕过。   光照会,很有可能也知道了莉莉的位置。   通过之前他在梦境里的龙血共鸣!   妈的!   尼克劳斯真的有点慌乱,赤裸的胸膛剧烈起伏,只能通过沐浴寒冷的暴雨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必须思考对策,以及做出最坏的打算。   梅林也沉默了一瞬间,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泛起狂澜,仿佛海洋之上酝酿的风暴:“光照会的长者,确实厉害。”   梦境的潮汐在动荡,妖精之瞳瞬间光芒万丈!   轰!   第五阶的气息轰然狂涨!   梅林念诵着古老的咒语,轻薄的衣袍在风中鼓荡,无穷的魔力宛若海潮般涌现四周。   只是一瞬间,风华绝代的银发虚影冲天而起,竟是笼罩了半个燃烧的罗马城,介乎于虚幻和真实之间。   她以权能释放出魔力的投影,缓缓深吸一口气,直面天穹之上的敌人:“敢问一句,那位能力与我相似的人,恐怕就是贵教会的圣女殿下了吧?”   轻柔的声音在风雨里回荡,冷意无声无息地弥漫。   “不错。”   灰袍老人也不否认:“凭借圣女殿下的预言,侥幸能胜不列颠的一筹,委实有些荣幸……哪怕我胜之不武,只要能确定骑士王的位置,也足矣了。”   “我们的圣女殿下不敢与梅林大人相提并论,但在感知此道上的能力,或许还要比您强上几分。”   “也就是说,关于骑士王的确切位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要比你们更精确。”   梅林悄然收紧了纤细的五指,隐约有鲜血从过度用力的指间流淌出来,猩红夺目。   她大意了。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步慢步步慢。   若是事情如此发展下去,光照会的计划必然会得逞。   尼克劳斯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经过苦思冥想,他脑海中闪过无数蛛丝马迹,仿佛从太多迷惑性的言语和事象里找到了一丝蹊跷之处,恍然大悟。   妈卖批,差点被耍了!   “梅林姐姐,别听这家伙的。”   尼克劳斯说:“他在睁着眼放屁!” 第93章 久违的勃了   梅林隐约动怒的面容闪过一丝愕然。   “尼克,你在说什么?”   盛怒状态下的女人果然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她冲天而起的魔力投影动荡起来,一头瀑布般的银发和轻薄衣袍随风狂舞,如此风华绝代。   “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不要胡闹。”   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闪灭着星辰辉光,每一个字眼都咬得格外清晰,清晰得回荡在风雨里。   不得不说,梅林的身材真的很好。   单薄的睡裙根本遮掩不住妙曼窈窕的身材曲线,不仅拥着纤细的腰肢和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并且前凸后翘。   虽然有些走光的风险,在场的男人却基本没人敢看。   尼克劳斯也只是多瞥了一眼,颇为不舍地收回视线,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无数次血和泪的历史证明,女人的愤怒一旦爆发,便是如天罚一般可怕的东西。   这是一种神奇又恐怖的生物,因为你永远猜不到她们被逼急了的时候,到底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尤其被抢了老公,或者发现情敌,以及被耍的时候……   女人们前一秒或许还会冲你甜甜一笑,下一刻就会瞬间变身哥斯拉,把你轰杀成渣。   相比之下,灰袍老人的威压顶多算是放了个屁。   “淡定,淡定……”   尼克劳斯举手投降,作无奈状:“冲动是魔鬼!梅林姐姐,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那个老头说的话你一句都别信,他根本就是在放屁。”   梅林微微蹙眉,眼眸里的星海依旧盛怒。   “殿下。”   克里斯汀善意地提醒:“那个灰袍的老人是光照会的最高头目之一,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光照会的每一个人都尊称他为长者。”   “之所以叫做长者,是因为他活的时间很长,寿命是寻常人的三到四倍之多。”   她顿了顿:“所谓人老成精,说的就是这种人。”   尼克劳斯莫名想到一句话,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这个人非常可怕,可以说是弥赛亚圣教最大的敌人。就连您的父亲……也就是教皇陛下都必须要忌惮,还请您务必要小心对待。”克里斯汀说。   “顺便一提,这个人是启示录排名第三的使徒。”   薇薇安打破了沉默,语气颇为不爽:“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个老家伙确实比我还强上一线。他所依仗的,无非就是用年龄堆彻出来的底蕴,无论是城府还是战斗的经验,哪怕是对权能的运用,都鲜有人可以和他比肩。”   尼克劳斯觉得有些牙疼,大致明白了她们的意思,叹了口气:“所以你们是觉得,我小看了天上的那家伙?”   风雨里,无人回应。   但是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好吧,启示录排行第三的使徒,确实很厉害。”   尼克劳斯仰头望向天空,挠了挠头:“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个老家伙居然在怕我呢?”   众人死寂,表情大多都有些怪异,仿佛听到了笑话。   “人的年纪越大,城府或许会变得很深,懂得道理也比年轻人多得多,这是所谓的资历论。但是越活越回去的人也不是没有,甚至还不少数。”   尼克劳斯摇头失笑,说得很笃定:“在座的各位使徒冕下,主教大人,包括各位神父……你们可以想一想,这家伙如果真的占据了那么大的优势,又何必在这儿跟我们大费周章的扯淡呢?”   梅林一愣,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个老家伙确实很厉害,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再加上蛊惑性的言语,很容易让人产生他已经胜券在握的错觉,以便于更好达成他的目的。”   尼克劳斯耸了耸肩:“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每一个传说大多掺杂了很多吹牛和不真实的成分,才会造成遥不可及的假象,让人望而生畏。他正是利用这一点,才能颠倒黑白。”   他的表情很无奈:“我这么说,你们明白了么?”   设想一下,假如一个普通人在连续几次的偶然机遇下,获得一次史无前例的巨大成功,从此受人追捧和爱戴,那么他本身就是已经塑造了一个伟人的形象。   凡人们有一个固定且愚昧的思想,比自己伟大的人所言所行,都是绝对正确的。   因此,这个普通人哪怕没有什么真材实料,也可以把自身的光辉形象维持下去。   他只需要放肆吹嘘就可以了。   因为伟人不容被质疑,所以他吹得越是玄乎,信奉他的人便越多,他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这是一个虚假的效应。   所谓的伟人,本身就是一个假象,却能迷惑众生。   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动容。   “几天前,克里斯汀曾经让我看过一些书,里面有些内容很有意思。就说一个古老的炼金术士,年轻时颇有成就,但是到老却难以突破。”   尼克劳斯淡淡地说:“于是他被利欲蒙蔽了内心,开始利用自身的大师身份,吹鼓一种可以延年益寿的炼金药剂,并卖出天价。”   “后来他凭借这个炼金药剂一举获得了盛名,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炼金大师,可惜没人知道所谓的炼金药剂只是假的,成本价加起来还不够给贵族的孩子换个尿布。”   他无所谓地摊开手,笑容讽刺:“直到几个世纪以后,他的骗局才被人揭穿,坟墓被人挖开,挫骨扬灰。”   众人面面相觑。   “看看你们的表情,大眼瞪小眼的。”   尼克劳斯叹气:“怎么了?我说错了么?”   “光照会的贤者在故弄玄虚?”   克里斯汀若头所思地说:“殿下,是这个意思么?”   尼克劳斯抹去脸上的雨水,抬眼瞥向天空中的阴冷虚影,眼神既有忌惮也有不屑:“是的,这老家伙确实是阴险……故弄玄虚,只是为了套我们的话。”   套话。   梅林素来聪明,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愠怒:“原来如此……光照会根本就不知道莉莉到底在哪,他只是想通过我们的反应,来确认我们知不知道。”   “可惜我们反应都慢了一步。”   尼克劳斯有点哭笑不得:“现在我们已经中了他的套,还是不要继续暴露为好。”   灰袍老人的确高明。   利用自身的恶名和事迹,营造出一副已经胜券在握的假象,几乎蒙骗了所有人。   就连梅林也被激怒,从而丧失一定的理智。   不过关心则乱,可以理解。   若不是尼克劳斯事先不知他的名讳,估计也会中套。   ——   天空里,闷雷的轰鸣还在继续。   “公爵殿下。”   灰袍老人的声音又一次盖过雷鸣:“我代表光照会,感谢你今夜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您用弥赛亚之杖启动了达摩克利斯之剑,它也不会落到我们的手里。”   “同样,如果不是您在觉醒龙血时感应到了骑士王的位置,我们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搜寻。”   “谢谢你,做得不错。”   尼克劳斯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换做是谁被人用如此恶劣的方式嘲讽,心情都会跌到谷底。   “这是个老王八蛋。”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淡定,冲动是魔鬼,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有那么一个瞬间,大地在震颤。   暗藏在地底深处的国土炼金矩阵被启动,核心的枢纽运转起来,无数巨大的齿轮契合。   庞大的结构发出轰鸣!   万米高空之上,一切生命的绝迹之地。   十二道燃烧的雷霆之剑悬浮在云端之上,宛若被极寒的大气所冻结,纵然狂暴到了极点,也始终未曾落下。   随着地面上的指令传达,它们剧烈颤动!   只是瞬间,响彻天地的雷鸣声迸发,宛若天神震怒!   极致的轰鸣声里,狂乱的雷霆和电光竟然收敛起来,从毁灭一切的不暴躁本相演变为死寂。   十二根金属棒扩张了一股诡异的磁场,竟是散发出恐怖的漩涡立场,把无尽的雷光吸纳到本体之中!   万丈雷光湮灭。   十二根金属棒变得灼热赤红,甚至浮现出一些细密的裂纹,宛若岩浆流淌在大地之上的纹路。   “这是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另一种用法。”   灰袍老者微笑着说:“威力相对全力释放时来说小了很多,但却可以完成精密的单体打击。主要依靠它从天而降时所产生的动能,以及金属棒里蕴藏的恐怖能量,能够让任何目标人间蒸发。”   “这座城市有价值,更何况光照会也不想跟你们同归于尽,所以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达摩克利斯之剑数量有限,只能够锁定十二个目标……可惜要杀的人太多,有点不够用。”   弗拉梅尔望着天空,吞了吞口水。   “我现在开始怀疑,我们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研究这些犯规的武器,到底是对是错了……”   他失神呢喃,有点毛骨悚然:“这种东西被研究出来简直就是为了毁灭全人类啊!尤其是被敌人拿来对付自己的时候!当年是谁他妈脑子抽风把这玩意送上天的?”   赫尔墨斯卿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弗拉梅尔下意识地捂嘴。   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最初设计者,主要研发者,包括把它送上天的人,好像都有他。   以前的无数酒局里,他还乐此不疲的把此事拿出来吹嘘,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烂人。   “既然达摩克利斯之剑不够用,又必须有人死,那么我们就来做一个小游戏好了。”   灰袍老人说:“我知道你们都想去救骑士王,不如这样……谁先轻举妄动,谁就先死。”   暴风雨里再无哪怕一丝的雷霆和电光闪灭,浓烈的杀意却如狂风般席卷了天空和大地,仿佛恶鬼无声的嘶吼咆哮,震慑每一个人的内心。   罗马城内,无数绝望或是无助的人甚至都不敢抬头望天,深陷死亡的恐惧之中。   苍穹之上,那个苍老的虚影狰狞得像是一个食尸鬼。   “我不知道你们的信仰和所谓的友情爱情亲情究竟能带给你们多大的力量,不过今天恰好可以证明。”   他说:“公爵殿下,我记得你之前警告过我们……任何胆敢伤害骑士王的人,你都会让他血债血偿。”   “现在到了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你敢迈出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一步么?”   如此咄咄逼人。   尼克劳斯沉默地望着天空,仿佛要隔着无尽的暴雨和漆黑的阴云,看清敌人的脸,牢牢记住他的模样。   那种眼神里,带着尸骨般的杀意。   忍?   忍个屁!   “梅林姐姐,赫尔墨斯卿。”   尼克劳斯终于忍无可忍,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狠劲:“我们这边还有谁有什么比较惊人的能力没用出来么?事到如今就不要在藏拙了吧?”   他吐出胸臆间的烦闷气息:“我要跟他拼了。”   梅林沉默了一瞬间:“幻术。”   “我最擅长的东西就是幻术。我可以用梦境制造一个超大规模的结域,笼罩整个罗马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精确打击,需要锁定目标。”   她抬起紫罗兰色的眼眸,宛若无数星辰重叠绽放:“我的梦境幻术全力施展,再加上权能的加持,足以一瞬间叠加到一千二百七十一层。”   众人闻言,心里都打了个寒颤。   没有人能想象到,一个人瞬间被施加了上千层幻术以后会陷入何等绝望的境地。   要么瞬间疯掉,或者脑枯萎而亡。   一点儿都不过分。   “好啊!”   弗拉梅尔两眼放光,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激动:“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动能打击需要精确的定位,如果能以梦境干涉,这玩意就是熊孩子打弹弓,连鸟都打不准!”   “很好,梅林姐姐,靠你了。”   尼克劳斯宛若吃了一颗定心丸,脑海里盘旋着阴谋诡计,沉声说:“赫尔墨斯卿……国土炼金矩阵最初是由您设计的。我需要您……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矩阵的运转,并且夺回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使用权。”   赫尔墨斯卿沉默不语,微笑着摇头。   “那种事情不用老师亲自动手!”   弗拉梅尔冷笑一声:“我自己就可以来!”   尼克劳斯有些意外。   “老师那么多年潜心研究贤者之石,早就放弃了国土炼金矩阵的维护。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是矩阵的升级维修还是改造,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弗拉梅尔宛若小人得志,嚣张到了极点:“国土炼金矩阵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半个家。这帮孙子敢在爷爷头上动土,简直是嫌自己命长!”   “半个小时,只要给我弥赛亚之杖!”   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半个小时之内,我保证国土炼金矩阵的操控权回到殿下手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尼克劳斯默默地把手里的弥赛亚之杖交给他,便对至关重要的国之重器再也没有了兴趣。   他只是转过身,望向暴雨里遮掩的黑暗。   “那么这座城市的命运,就暂时交给你们了。”   他低声说:“至于我,要去一趟地下。”   赫尔墨斯卿眼眸波动了一秒。   “赫尔墨斯卿,或许还要麻烦您。”   尼克劳斯眼瞳里凝聚起一丝锐利:“我要去地下,看一眼圣约朗基努斯之枪。”   “但在那之前。”   他又说,轻柔的声音宛若刀和剑碰撞:“梅林姐姐,能帮我向天上的那个老头传达一句话么?”   梅林微微颌首:“请说。”   尼克劳斯嘴唇微动,说出一句让人神情错愕的话。   然后,他转身。   走进了黑暗里。 第94章 哼   灰袍老人对自己的谋略非常满意。   故弄玄虚一直是他为之称道的本事之一,他之所以能在三百年来玩弄各种阴谋诡计并且鲜有吃亏的情况,便是因为善于利用自身的威名来欺瞒世人。   凡人如此,就连使徒也不例外。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时候他并不需要自己出手,只要花点小心思制造一些假象,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比如刚才。   他已经得到了情报。   那位公爵殿下,已经知道了骑士王的所在之处。   接下来公爵殿下势必会去救人。   问题在于他到底敢不敢迈出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一步。   答案自然是不敢的,除非不要命了。   然而完成了龙血返祖的人,理所当然的会认为自己会走上一条所向睥睨的道路,自然也会更加的惜命。   那位公爵即便表现出了惊人的魄力,也一定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灰袍老人素来喜欢看着人们在绝望的夹缝里挣扎,就像是走在一根即将断裂的悬空钢丝上,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有生命的危险。   至于那人生存的可能性,拿捏在他的手里。   这种恶毒的想法在脑海里诞生的瞬间,他以魔力投影的形式俯瞰着风雨飘摇的城市,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哪怕他活不过今夜了。   他在等,等待敌人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   “真是可悲啊。”   灰袍老人深沉地叹息:“千年圣教,即将毁于一旦。在我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能够完成这样的壮举,应该对得起贤者的托付了吧?”   所谓贤者,光照会地位最高的领袖。   只不过此人的存在是一个谜团,因为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无论是曾经的做过的事迹还是本人来历,都不得而知。   甚至连他到底存在与否,都是一个问题。   贤者的存在更像是一个象征性的名讳。   在大多数世人的眼里,光照会几百年来的真的掌权者,只有长者一个人而已。   然而鲜有人知,长者也是需要接受上级指使的。   突然间,一股绝强的波动从地面上传来!   圣遗物复苏所掀起的涟漪动乱起来,仿佛在暴雨里掀起了聚变的狂潮,迸发无数宛若海啸般的壮阔潮声!   又一个梦,诞生了!   隐约有轻柔的歌声响起,随着飘渺哀婉的旋律回荡在夜空之中,每一寸虚空都在梦魇的影响下歪曲,仅仅一瞬间便构架为一个超大规模的幻境。   笼罩全城!   世界变得朦胧起来,真实和虚幻的界限如此模糊。   妖精之瞳!   权能·阿瓦隆之歌!   仿佛来自遥远时光的歌声之中,无数虚幻的梦境无休止的叠加起来,宛若漫天坠落的雨滴般递增狂涨!   成百,上千!   “抱歉,光照会的长者。”   梅林隐约透着一丝愠怒的声音响起:“没人打算陪你玩那种无聊的游戏,我们选择直接开战!”   灰袍老者神情错愕,就连魔力投影都动荡了一瞬间。   事情的进展跟他所预料的有点不同。   幻境还在不断叠加,原本温柔的梦境已经化作噩梦,以全程为覆盖范围重叠了千百次!   最初是烧灼的熔岩地狱,然后演化为万里冰寒的雪原,转眼间又有一道通天彻地的龙卷风呼啸而来,最后整个世界都在坍塌,摇摇欲坠。   这还只是表象!   更深层的幻境乃是无尽的迷雾,那些才是最为致命的东西,能够让人万劫不复。   一旦走进去,便会被影响到神智,甚至会发狂。   轻则痴呆,重则脑瘫。   “梅林,你以为这种拖延时间的方法真的有效么?”   灰袍老人深陷无尽幻象里,声音多了一丝冷酷的杀意:“若是你本体来此倒也罢了,只是区区一介化身,你又能坚持多长时间?”   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一个老奸巨猾的老鬼。   任何敌人一旦有了动向,他瞬间就能够猜到其意图大致为何。   这些幻境,都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准备的。   那些被拖延的时间里,达摩克利斯之剑无法锁定任何目标,除非怀着玉石俱焚的决心以雷霆的姿态砸落。   只不过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光照会里一些重要的人物也在城里,灰袍老者为了大义牺牲以后,还需要他们去支撑起教会的未来。   “一个小时?”   梅林轻笑着说:“不,半个小时就足够了。”   “光照会的长者,无论你究竟准备了什么,你人生中最后一场战斗,都会满盘皆输。”   她虚幻的投影在无数幻境里变得模糊,声音也越来越远:“你聪明了一世,没想到却糊涂了一时。千不该万不该……你最后还是惹怒了尼克。”   “他说会让你们血债血偿,就一定会做到。”   灰袍老人苍白的眼瞳汇聚着戾气,声音冰冷嘶哑:“这么说,公爵殿下是铁着头打算死拼到底了?”   梅林想了想:“我想,应该是的。”   “哪怕洪水滔天?”   灰袍老人说:“或者万丈深渊?”   “是的。”   梅林微微颌首,停顿了一下:“我们都相信尼克。他既然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就一定能创造第二个……乃至第三个和第四个,我会一直陪着他,见证他的成长。哪怕他觉得自己或许会搞砸,但是我不会那么认为。”   灰袍老人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她,最后发出了讽刺的笑声:“不列颠的贤人居然也会这么虚伪,为了拯救你的王,也会打着感情牌来利用别人?”   他的虚影也渐渐模糊,仿佛被卷入幻境的漩涡里:“你难道就不会感到愧疚?如果他死了呢?”   梅林沉默了一瞬间:“作为不列颠的守护者,我不得不承认,我在某种程度上利用了尼克。”   “但是我不会让你杀死他的,这是作为我个人,作为梅林,所做出的承诺。”   她说:“因为如果尼克一旦发生了什么生命危险,死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他……而是我。”   那个瞬间里,灰袍老人陡然色变。   “原来如此,无限大梦回溯!你居然想用那个权能……你这个疯女人!”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对他的补偿。”   梅林绝美的脸庞浮现出一丝笑容,哀伤里透着隐约的狡黠,宛若星辰般耀眼:“最后,我家尼克让我带给你一句话,希望你能用心记住。”   灰袍老人眼瞳微缩。   “他说……”   梅林朱唇微动:“你便如戏台上的老将军,不仅浑身插满了旗,而且还在给自己加戏。”   灰袍老人眼神愕然。   活了三百多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第95章 魔性的呼唤   寂静里,低沉的脚步声回荡。   古旧幽深的甬道宛若通向地底,只见一层层残破的阶梯延伸到无尽的黑暗深处,仿佛深渊一般根本不存在终点。   两侧的石壁遍布斑驳的痕迹,每隔十余米的距离都有一盏烛灯在燃烧,微弱的烛火摇曳不定。   纵然如此,黑暗仍然在肆意弥漫。   仿佛伺机而动的野兽。   “这个地方为什么像是地牢一样?”   尼克劳斯撑着火炬,环顾四周:“我感觉很不舒服。”   来到地下之前,他用魔力烘干浑身的水迹,重新穿上漆黑的军装和一件棕色的防雨大氅,仿佛改头换面。   如今完成龙血返祖以后,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孱弱废柴,而是逆袭成一个具有极高天赋的潜力股,气质隐约也发生变化。   只要心脏还在跳动,龙血永远在燃烧。   哪怕他的外表看起来还是有些放荡不羁的懒散,但是眼瞳里的锋芒却再也无法让人忽略。   然而来到地下的甬道以后,他还是有点心虚。   因为这条甬道太漫长了,让人想象不到究竟还要走多久,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压抑感也会更加深沉。   让人窒息。   “殿下,你难道不知道学院的前身是什么?”   赫尔墨斯卿走在前面,轻声感慨:“看来您确实涉世不深,未曾了解到学院的真正的历史。”   尼克劳斯神情微怔。   “在最早的古罗马时代,皇家国立魔导学院曾经是一座战争堡垒。当初它被建立起来的目的,实际上就是为了培养可以投入到战争里的机器。”   赫尔墨斯卿顿了顿:“也就是军队,一支超大规模的,全部由训练有素的魔法使所组成的军队。”   尼克劳斯若有所思地沉吟道:“由魔法使组成的军队并不少见,如今西方诸国也都在培养,这并不算什么禁忌的事情,因为魔法使如今已经很普遍了。”   “是的,只不过在当初的年代不是这样。”   赫尔墨斯卿回头瞥他,一双睿智深邃的眼眸里含着笑意:“那个时代资源稀缺,培养魔法使的条件也很艰苦,风险也非常大,时不时就会死人。”   “而且重点在于数量,庞大的数量。当初的罗马皇帝需要大批的魔法使去投入战争,因此皇家国立魔导学院就变成了一个工厂,不断地输送着优质或者劣质的战士。”   这个或许是世界上最博学的老人摇着头,眼眸里尽是让人看不透的复杂:“您如今也成为了一名魔法使,今后也会接触到命理。那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有些人驾驭不了它,便会被它反噬,从而变成疯子。”   尼克劳斯有些动容,举着火炬打量四周,联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么这个地方该不会就是……”   “您猜的没错,这里就是当初关押那些疯子的地方。”   赫尔墨斯卿伸手触摸着粗糙的石壁,低声说:“他们本来也是跟您差不多的孩子,因为命理而疯狂。皇帝觉得他们有用,就把他们关押起来,就像是圈养野兽一样。”   “必要的时候把野兽放出来,替自己杀人?”   尼克劳斯反应得很快,笑声透着隐约的讽刺:“那个时期的皇帝还很懂得废物利用嘛。”   他默默感受着胸腔里宛若雷鸣的心跳,灼热的血液在体内燃烧,仿佛盘旋在地壳里的熔岩:“赫尔墨斯卿,命理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他在思考,不仅是为探寻前途,也是让自己不再迷茫。   赫尔墨斯卿一愣,仿佛突然被难倒。   “殿下,如果您的问题跟学术相关,那么您可以在绝大多数的古籍和论文里找到。所谓命理,既是万物之理,千年之间它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解释。”   他说:“但是我想,您想问的是另一个层面,对么?”   尼克劳斯没有选择回答,而是默默等待。   “命理……”   赫尔墨斯卿仿佛追溯到遥远的时光,看到无数老旧斑驳的回忆,低声说出了一句话:“或许,它是一种渴望。”   渴望,来源于灵魂的深处。   这个答案委实太过深奥,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尼克劳斯也不敢说完全明白,哪怕稍有一些感悟,神情里终于浮现出一定程度的尊敬。   不愧是世界第一的炼金大师,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也宛若暗藏着真理。   “怎么说呢,无论是龙血的起源还是命理,亦或是圣遗物和权能,都是一个无人可解的谜团。”   他轻声解释:“因此,才有了神的存在。”   尼克劳斯大概能听懂他的意思。   世界上一切不能解释的东西,都可以归于神明。   毕竟世界上一切神秘的起源都来自于一个太过遥远的时代,几乎已经失去全部的相关记载。   “然而神又是否究竟存在呢?”   赫尔墨斯卿淡淡地问:“按照弥赛亚圣教的教义,世界既是由神明所创造。从古至今没有人见过神,可是种种迹象表明,世上真的存在一些完全凌驾于我们之上的东西。”   尼克劳斯沉默良久,吐出沙哑的三个字:“圣遗物。”   “对,圣遗物。”   赫尔墨斯卿颌首:“人类可以通过学习来创造事物,但是圣遗物的存在已经超出了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它完全就是另一个纬度的东西,因此被称为神明的遗产。而弥赛亚圣教对它的解释,也恰恰证明了神的存在。”   他说:“因为圣遗物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跟人类的命理所融合。那么问题自然来了,人类体内的龙血到底从何而来?又是什么让人类掌握了命理?”   尼克劳斯微微颤栗,仿佛被无尽的谜团所包围,最终坠落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半响,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等一下,我记得克里斯汀给我看过的一些书里曾经说过,最早一批觉醒龙血的人,被称之为……盗火的普罗米修斯?”   这个不经意间的想法,让他毛骨悚然。   古罗马帝国,实际上继承的是古希腊的文明遗产。   最早的希腊神话里,普罗米修斯是一位最具智慧的神明,用粘土按照自己的身体创造出了人类,并且传授他们必要的生存技巧,以及知识。   那个时候人类的生存条件艰苦,缺少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也就是火焰。   普罗米修斯设法窃走了天火,偷偷把它带给人类,自己却受到了世界上最残酷的惩罚。   他被锁链束缚在高加索山脉的一块岩石上,每天被饥饿的恶鹰啄食肝脏,痛不欲生。   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便是由此而来。   如此联想下去……   龙血,命理,权能,圣遗物,或许是神明的财产!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殿下,您的悟性确实不错。”   赫尔墨斯卿只是笑了笑,眼神讳莫如深:“但是有些事情您在心里想一想就行了,千万不要说出来。”   尼克劳斯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讳,闭口不言。   如今依旧神权当道的时代,就连尊贵的教皇陛下都不敢妄自揣测神明,他方才还是太过大胆。   若是这种言论传出去,或许会迎来灭顶之灾。   ——   不知道过了多久,漆黑的甬道走到了尽头。   尼克劳斯抬起手里的火炬,借着微弱的火光窥视着前方,只见一道古朴的青铜大门阻隔了视线。   “殿下,我们到了。”   赫尔墨斯卿说:“进去之前,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尼克劳斯自然不介意:“请讲。”   “您会怪我么?”   赫尔墨斯卿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出什么来:“我指的是我未经过您的许可,擅自启动了约柜矩阵的事情。”   尼克劳斯不知道该怎么说,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难处和不得已,更何况人家也为自己尽了力。   “委实说,不会。”   他回答道:“毕竟如果不是您,我现在已经死了。您在枢机会里是一位红衣主教,无法抗拒我父亲的命令,也是怪不了您。要怪,就只怪我有那么一个不靠谱的爹吧?”   赫尔墨斯卿怅然地叹息,皱纹深刻的脸似显落寞:“我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但是教皇陛下的命令,委实让我寝食难安。我今年已经九十九岁了,您哪怕贵为公爵,在我眼里也只是一个孩子。”   “如果我晚年害死了一个孩子的命,我会自责。”   他说:“可我不那么做,您也会死。”   尼克劳斯闻言,低声失笑:“或许我不该向您诉苦,但是我确实想说,最近我的生活真的是一团糟。”   赫尔墨斯卿等待着他的下文。   “然而糟糕又怎么样呢?”   尼克劳斯摊开手:“我还是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因为我没得选。命运未曾给我们太多的选择,所以我们只能铁着头往上怼。你往前进是死,原地待着还是死。”   “与其死得那么无聊,我还不如折腾两下再死。”   他说到此处停顿下来,瞳孔深处宛若苍穹破裂,闪过一道炽热的电光:“我就算是变成一条死狗,也要咬着那些不让我好过的人的大腿,恶心死他。”   “但是我如果没死,我就要找他们算账了。”   “我一个花花公子当的挺舒服的,如今这么累死累活还吃力不讨好,到底是凭什么呢?”   漫长的沉默,赫尔墨斯卿的表情有点精彩。   他仿佛有些意想不到,顿时哭笑不得:“殿下,你的性格实在是……”   “你这么一说,我现在或许有些明白,弑神之枪为什么会诅咒你这种人了。”   他无奈地摇着头:“我帮您开门。”   那个瞬间里,青铜的大门震颤起来。   尼克劳斯听到了一个声音。   蕴藏着无尽魔性的呼唤。 第96章 血与火的最终一战   无尽的迷雾遮蔽夜空。   随着一千二百七十一层幻术叠加起来,仿佛整个城市都弥漫着朦胧的雾气,无法分清真实和虚幻的区别。   遥远的歌声若有若无,现实被彻底歪曲。   如此大规模的幻术构架成一个幻象界域,强行把罗马城封闭起来,仿佛暂时脱轨到世界的外侧。   不可进出,亦无法锁定。   它是独立的。   “这就是不列颠贤人的实力。”   灰袍老人轻声感慨:“依靠这个权能,再加上阿瓦隆圣湖的加持以及石中剑的剑鞘,哪怕不列颠的国门有一天被踏破,他们也可以永远固守着阿瓦隆海岛的一隅,享受着所谓的世外桃源。”   他毫不吝啬赞美,望向天空的眼神却寒冷彻骨。   如梦似幻的迷雾之海里,时而有烈火和雷霆的恐怖侧影闪过,焚风汇聚成通天彻地的龙卷,甚至能听到海潮拍在礁石上的破碎轰鸣。   只要倾听着歌声,甚至会情不自禁的投入进去。   最终发狂。   而在远离战火的城市边缘,老旧的小巷里唯有暴雨落到地面上的细碎声音,淅沥沥的回荡在寂静里。   隐约有混合着血迹的雨水淌进下水道里,仿佛洗去了不久前惨烈战斗的最后一丝痕迹。   “长者大人。”   白袍的教士低声回报:“按照您的吩咐,圆桌骑士团我们已经处理完毕了。不得不说,兰斯洛特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矩阵的稳定性目前还在修复。”   灰袍老人颌首致意,继续枯坐在地面。   若是换做任何正常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大概都会感到震惊和悚然,甚至弯腰呕吐也并不过分。   因为老人盘坐在一个六芒星的炼金矩阵里,四面八方遍布用鲜血涂抹的诡异图腾,看起来仿佛透着一股癫狂的魔性,盯久了就会感到莫名的不安。   除此之外,还有机械的轰鸣声。   三十六个金属柜环绕在矩阵边缘,通体闪烁着炽热的电火花,像是在维持着大功率的运转。   灰袍老人早已枯萎干瘪,无数从金属柜里延伸出来的粗线缆植入他的血管里,仿佛树木的根茎在不断的汲取着养分,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那些线缆正在从他体内疯狂抽取着什么。   如此饥渴难耐。   这是光照会用来入侵国土炼金矩阵的武器。   它从设计之初到改善完毕只用了短短的一年时间,因为其本质并不复杂,主要倚靠一个核心运转。   灰袍老人就是核心,也是燃料。   这个矩阵所燃烧的不只是生命,还有命理。   太疯狂了,这是以一个使徒为献祭的仪式!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灰袍老人的灵魂和躯体已经毁灭大半,宽松衣袍下的血肉如同烧红开裂的泥土,像是一具腐朽的干尸。   唯有一双苍白混沌的双瞳还亮着,面容早已如骷髅般衰败下去,深陷下去的漆黑眼窝看起来如此恐怖。   “根据矩阵的波长和频率分析,弥赛亚圣教已经开始了反扑,试图夺取矩阵的控制权。”   白衣教士对此似乎见惯不怪,抬头望向天空:“对方的手段很高明,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权限就会被他们夺回。”   半个小时的时间。   灰袍老人抬起惨白的眼瞳,发出钢铁刮擦般的嘶哑声音:“看来梅林是想拖延时间,等到她的权能效果消失以后,再用达摩克利斯之剑挽回颓势?”   “是时候动用我们的暗子了。”   他说:“传令下去吧……全面进攻的时候,到了。”   稍纵即逝的瞬间里,丧钟被敲响了。   那一个瞬间里,罗马城内数百万的人抬起头,仿佛预料到了什么惊人的变化,感到颤栗。   平民也好,贵族也罢。   无尽的爆炸声又一次冲天而起,亡命之徒吹响最终的战争号角,发动最终的袭击!   古雅的教堂在烈焰里焚毁,塌陷成废墟。   在风雨里巍然不动的钟楼震颤,裂开一道道可怖的缝隙,向着大地倾斜歪倒。   原本在十字军组织下有序撤离的群众慌乱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尖叫着四散奔逃。   “吾等以生命起誓,必将信奉此世唯一真理。”   灰袍老人闭目,念诵着癫狂的祷词:“吾等向主起誓,伪神所造就的虚伪时代必将迎来终结。旧日的神明将从地狱里重生,去征服这地上的列国。”   分明是如此虚弱的声音,仿佛青铜古钟的轰鸣,回荡在天空和大地的尽头!   “一切罪孽都将被宽恕,一切恶行必得到谅解。”   他纵声高呼,声音宛若无数鬼魂重叠在一起的尖叫,冲上迷雾笼罩的天空:“吾等乃是地狱里重生的鬼,此世必将抵达天堂!”   风和雨倒卷,焚烧的味道无休止的弥漫。   这个濒死的老人敞开被线缆所插满的双臂,仿佛向着全世界宣告,神情尽是狂热和疯癫。   千百道冲天而起的烈焰炸裂,照亮他狰狞如食尸鬼一般的背影,良久也未曾散去。   也照亮他枯萎的半边脸。   这座燃烧的城市里,陷入最终的动乱。   响应着最后的呼唤,白衣的教士们从阴影里走出,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容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就像是无数复活的尸体汇聚而成的军队,向着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方向集结。   血和火的交响曲已经进行到最终章,群魔从地狱里倾巢而出……   他们的数量多如海砂。   ——   罗马城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随着光照会的教徒集体暴动,原本扳回一部分局势的教团节节败退,战线也被压制到无路可退的境地。   如今大厦倾塌,驻守在上城区里的十字军几乎被全面碾压,短短十几分钟里死了上万人!   那些白衣的邪教徒们所过之处不留活口,高唱着血腥的圣歌,随处散播灾祸和死亡。   局面一边倒了。   光照会的异教徒几乎全部是一阶的魔法使,而且本身都是由特殊技术改造过的身体,完全不怕死!   就算死,还可以自爆。   因此他们一路冲杀而来,根本无人可挡!   原本在前线所向披靡的宗教裁判所,竟是硬生生被他们用数量给冲散了!   “该死!这些人根本不跟我们打!”   泽维尔抹去嘴角的一抹血迹,咬牙切齿:“见到我们就自爆,神他妈恶心,我当了十年的异端审判官,还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打法。”   宗教裁判所厮杀至今,已经红了眼。   可惜也找不到北了。   只见两个街区之外,成群结队的异教徒肆无忌惮地踏过一道防线,竟是没有一个人去阻拦。   泽维尔倚靠在一栋坍塌的建筑里,大口喘着粗气,恢复体力:“我说庞培大人,我们还能干啥?”   “如今就剩下我们俩了,其他审判官都不知道被冲散到哪里去了,是生是死还不知道。你告诉我,你们这些使徒不出手,这场仗还怎么打?”   他顿了顿:“求求你,别装哑巴了!”   格涅乌斯·庞培站在稍微高一些的地方,俯瞰着四处燃起的战火,低声说:“我不能出手,因为我太强。”   泽维尔傻眼了。   “诚然,如今任何一个战斗型的使徒都有着逆转战局的实力,但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格涅乌斯·庞培抬起头,漆黑的眼瞳倒影着天空里的迷雾之海:“梅林的阿瓦隆之歌,的确强得可怕,如果没有她,就没人能给罗马续命。”   “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精确打击,只能在锁定目标的情况下才能落下来。但是有阿瓦隆之歌的幻术庇护,我们才能安然无恙的活着。”   “否则的话,你早就和我一起被那个恐怖的东西蒸发殆尽,比烧死还来得利索。”   泽维尔用力抹脸:“那么你一旦全力出手,会导致怎么样的结果?”   “我的气息会冲破阿瓦隆之歌的界域,随后被达摩克利斯之剑锁定。我会死,爆炸产生的冲击会撼动梅林的权能,导致全城的人失去庇护。”   格涅乌斯·庞培说:“如果教团里最重要的十二个人死光,你觉得谁还能阻止光照会?”   泽维尔苦恼地挠头。   “但是你既然说过,光照会的使徒数量跟你们是齐平的,那他们为什么不使用使徒以上的力量?”   他又问。   格涅乌斯·庞培沉思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那边没有任何一个像我和海因里希,以及安东尼那样的战斗型使徒。”   泽维尔彻底无语,局面已经僵死了。   “泽维尔,抬头看。”   格涅乌斯·庞培眺望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方向,毫无波动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动用:“光照会打算发起总攻了,他们的目标是学院。”   泽维尔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惨白的颜色如潮水般汇聚,涌向燃烧的城市。   头皮发麻。   也就是那么一个瞬间,格涅乌斯·庞培眼眸变得幽深下来,仿佛再炽烈的火光也难以照亮他的阴郁。   “克里斯汀……”   他轻声呢喃。   ——   罗马下城区。   “全军列队!”   战场的轰鸣声里,满是狂气的声音响起:“我们是公爵殿下唯一的重装甲部队支援!现在听我命令,全体向皇家国立魔导学院进发!”   格洛瑞亚站在一处废墟之上,冷漠地甩动手里的佩剑:“凡有异议者,就地处决!”   金属摩擦的声音铮然作响!   铁血的重甲军团背负着重型弩炮和钢铁铠甲,纷纷以手抵住坚硬护胸,肃杀寒冷的表情任由雨水模糊。   这些军人基本都驾驶着蒸汽的战车,极少一部分载着难民,沿途碾压无数白衣的尸骸,停靠在路边。   绝大多数的尸体都像是被一炮轰死,连肢体都不怎么健全,血肉和残渣迸射得满地都是。   重装甲部队的战力素来强横。   这是如今为数不多还保存着完整战力的一支部队。   一个小时之前,由于公爵殿下的命令,他们原本应该驻守在城外,等待着命令。   而格洛瑞亚,便是他们的长官。   但是情况不对劲了。   因为在另一边,一支残军在血泊里狼狈地休息,只剩下寥寥的几个人,近乎全军覆没。   为首的军官是一个年轻的贵族,亚历山德罗。   “你们要快一些。”   亚历山德罗捂着左肩的贯穿伤,俊秀的面容沾满灰尘和鲜血:“就在几分钟之前,城内所有的异教徒已经全部集结起来,向着学院发起了进攻。”   “如今在公爵殿下的命令下,学院已经变成了罗马的大本营,也是教皇宫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剧烈咳嗽着,一副重伤濒死的模样:“如今近乎全城的幸存者都集结在那里,绝对不能失守!”   格洛瑞亚蹙起眉,仿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低头瞥了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亚历山德罗?公爵殿下的妹夫?”   亚历山德罗一愣,摇头:“公爵殿下的妹夫是阿方索,我的朋友,他现在应该在学院里避难。”   格洛瑞亚沉默一秒,冷哼:“一个在前线浴血奋战,另一个躲在学院里接受庇护,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差距如此之大?”   亚历山德罗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有苦笑。   “我比较欣赏你,你应该更配当殿下的妹夫。”   格洛瑞亚淡淡地说:“上车吧,我要去救我的殿下,你要一起么?”   亚历山德罗没有犹豫,只是抬头望向血与火的远方,低声呢喃:“格洛瑞亚小姐,我以前听说过你,也知道公爵殿下是你的恩人。”   “但是你这次去,很有可能一去不回。”   他说:“你根本没有见过那些异教徒的数量……哪怕是重装甲部队,也难以与之抗衡。”   格洛瑞亚冷笑一声,不为所动:“那又怎么样?”   “是的,不怎么样。”   亚历山德罗说:“我的家人还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我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去救他们。”   “彼此彼此。”   格洛瑞亚狂气的面容多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我喜欢的男人或者恩人,也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我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去救他。”   丧钟再次响起。   仿佛为绝望的城市进行哀悼。   轰! 第97章 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   屋檐下的暴雨如瀑倾泻,银发的女人闭目养神。   任凭狂风吹袭而来,她沉默地盘坐在微湿的地面上,轻薄的衣袍在风里猎猎作响。   无穷尽的魔力从她体内轰然释放,仿佛黑夜里乍现的极光,汇聚成一股狂乱的奔流,萦绕四面八方。   无可匹敌的威压宛若飓风席卷。   无数道闪耀的光晕漂浮在风雨里,象征着一个又一个从梦境里诞生的幻象,宛若夜空里的万里星河。   她在维持着一千七百二十一层幻象的运转。   战争持续到现在,学院俨然已经成为一个避难营。   原本供学员居住的校舍满是在战争里受伤的军人和难民,由圣殿骑士团的牧师们负责对他们进行医治,俨然已经成为一个战线后的补给处。   尚且存有行动力的人们在空地里建起帐篷,用作防雨和休息的场所,放眼望去是密集的一片。   “虽然我很不喜欢公爵殿下那种人……”   冷硬威严的声音响起:“但是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他稳住了局面,没有让形式继续恶化下去。”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站在她的背后,握着一柄粗砺狰狞的铁锤,魁梧如巨灵般的身影在风雨里巍然不动。   “尼克劳斯·波尔金毫无疑问是个混蛋,但是他的父亲亚历山大六世,是混蛋中的混蛋。”粉发的少女斜倚着一根立柱,双手抱在胸前,稚嫩的面容满是不屑。   梅林蓦然睁开眼睛,望向教皇宫的方向。   “教皇宫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教皇陛下把这一趟浑水搅浑以后,就彻底撒手不管了呢。”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眸子里如水波澜:“上位枢机会目前有没有什么动向?”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冷笑一声,他根本不想回答。   “还是一贯政策么?”   梅林无奈摇头:“果然不愧是政客呢。”   “上位枢机会的十二个议员,除了教皇陛下以外根本没有人在罗马,至少不在明面上的罗马。”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眼眸闪烁,以掌心摩擦着坚硬的锤柄,低声说:“如果他们发现局面控制不住,或许会启动一些禁忌的东西,进行无差别屠杀。”   无差别屠杀,如此轻描淡写的五个字,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杀意。   “国土炼金矩阵已经瘫痪,他们怎么启动那些藏在地下的怪物?”薇薇安蹙起精心描过的眉,随口问。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低头望着大地,沉默一秒:“这个道理很简单,钱投进股市自然无人可以觊觎,但是同样也不是你想捞就随时能捞出来的。随着时代的进步,稀奇古怪的东西越来越多,土办法偶尔也会很好用。”   狂风呼啸而过,薇薇安耳畔的粉色长发被风撩起,猩红的眼瞳变得浓郁起来:“比如说,埋在地下。”   “而不是藏在机器里。”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继续说下去:“虽然不怎么安全,还需要徒手挖出来……但是胜在简单粗暴。”   如今看起来,所谓的诸国会盟就是一个大坑。   近乎整个世界的上位者都被卷入了阴谋的漩涡里,从此失去对命运的掌控,生和死也身不由己。   “教团的嘴脸可真是越来越丑恶了。”   薇薇安挑起一丝笑容,冷嘲热讽:“海因里希,这么多年过去以后,哪怕你早已经看清了一切事实的真相,却还是选择对教团盲目愚忠么?”   “守护教皇国的荣耀,这是莱因哈德家族传承了几百年的使命,不容置疑。”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冷眼相视,冷漠的声音宛若铁和石摩擦在一起:“薇薇安,你不要没事找事。”   薇薇安抬起眼眸,两颗锐利的小尖牙从唇边露出。   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些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凑在一起,自然不会像野狗一样凑在一起闻味,而是彼此虎视眈眈。   最终还是梅林轻叹一声,才让气氛缓和下来。   同一个屋檐下,站着三个使徒。   仿佛只要简单地说着话,就能够让全世界抖一抖。   有了使徒坐镇,也能够让人安心。   虽然若是以目前的形式来说,只有梅林一个人能够派上用场,剩下的两个最多只是撑起门面,而且谈话的内容也不能让任何人听到。   否则那些难民的情绪会失控,造成动乱。   基于这个原因,圣殿骑士们始终在四面八方列队戒备,确保他们的谈话不被打扰。   风雨里,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   克里斯汀撑着雨伞穿过严密的封锁线,畅通无阻的来到屋檐下,冷淡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轻声询问:“梅林大人,请问您的权能大概还能支撑多久?”   梅林歪着头想了想:“如果没有别的消耗的话,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左右。毕竟我这只是一具梦境化身,并不能发挥出本体百分之百的实力。”   “弗拉梅尔导师已经前往钟楼,尝试通过应急备用系统重新夺回对矩阵的控制。”   克里斯汀思考了片刻:“只要您不出什么意外,他那边应该能来得及。”   无论怎么说,弗拉梅尔也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大师,对于学术的研究有着无与伦比的超凡天赋。   很多人嫌弃他,只是因为他的不正经和脱线。   然而这家伙就像是一条喝醉的野狗,一旦认真起来就会陷入疯狂,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要知道,疯子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   就在不久之前,弗拉梅尔怀着满腔壮志赶赴钟楼的时候,背影孤绝得像是要抗争世界。   哪怕他下一秒就不小心跌倒在雨水里,摔得满身都是泥浆,也没人会嘲笑他。   因为学术宅有时候真的可以拯救世界。   “我这里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啦。”   梅林抬起手,叹息着把额前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眼眸清凉:“只不过这些难民的情绪,似乎比较难安抚。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再多出什么事端。”   克里斯汀沉默地收起雨伞,随手把沾在伞面上的雨滴甩到地上,望向帐篷密集的地方。   隐约骚动的声音,似乎很多人聚在一起争吵。   如梅林所言,如今学院内部不太乐观。   贵族和平民在如此危急存亡的关头并没有同仇敌忾,而是分成两批互相敌对的阵营,彼此间针锋相对。   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人物们希望得到优待,以及更安全的庇护条件。   平民则怒骂指责,长年来被欺压的怨气彻底爆发。   纵然有以卡梅罗大主教为首的枢机会成员安抚,这种阶级上的矛盾也很难被调解。   无数嘈杂的声音混合在暴风雨里,偶尔响起的是老神父低声念诵教典的声音。   很棘手。   “争吵是难以避免的吧?”   尤妮丝不知何时也站在旁边,嘴里嚼着一块软糖,有意无意地说:“他们之所以争吵,是因为美第奇带来的应急物资数量不够,导致分配不均匀。”   “我可不是先知,不可能预料到战争的爆发,所以临时也就准备了那么多。这些贵族觉得倚靠自己的爵位理应获取得更多,殊不知在战争里,战斗力才是最重要的一个考量标准。这些人如果不能上战场,就没用。”   她妆容精致的脸庞有点不爽,轻哼一声:“甚至就连皇家国立魔导学院内部的学员,也把自己当成了难民,需要接受救援和庇护,要不要点脸?”   “不能上战场打架还要吃老娘的物资,这群人难道是哪里来的蛀虫么?”   她的吐槽很犀利,一针见血。   克里斯汀皱起眉,她退学也有些年头了,竟是不知道学院里的校风如今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   沉默良久以后,梅林似是失望地摇头:“那些人只要不搞事情,暂且就不要管他们了。如今尼克前往了地下,我们就是避难所的最高决策。”   “毫无疑问,尼克继承了他父亲的一部分性格,可以很好的把握权术。”   她朱唇微动,声音里透着一丝深沉的意味:“克里斯汀小姐,如果是尼克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众人沉默。   克里斯汀斜眼瞥她,即便有些不太情愿,还是低声说出心中的答案:“或许殿下他会选择……杀一儆百。”   凛冽的夜风呼啸而过,地面上的水泊微澜。   “是的,杀一儆百。”   梅林深吸一口气,饱满的胸膛起伏成一个诱人的弧度:“如果有人做出了出格的事情,那么……”   “我会亲手杀了他。”   克里斯汀轻声打断了她,眼眸里浮现出一抹凛然的神情:“我们家殿下如今是最高决策者,既然他不在场,那么我会代替他履行他的义务,并承担责任。”   梅林微怔,最终还是点头。   有那么一个稍纵即逝的瞬间,她神情略微僵硬,一头瀑布般的银色长发被风吹起,散乱在风雨里。   梦境剧烈动荡,让她的心神出现刹那间的恍惚。   丧钟在轰鸣,血和火的号角声响起。   那个声音如此高亢,回荡在学院里所有人的耳畔,也令他们的神情浮现出一丝错愕。   大地的尽头,无尽的迷雾宛若被烈火灼烧。   无数灰白色的影子踏破风雨而来,宛若一线蜂拥而上的潮水从地平线涌来,伴随着一栋栋倾塌的建筑。   轰鸣声响起。   一道炽烈的火光从天而降,轰开了学院的大门!   ——   地底深处,宛若世界上最接近深渊的地方。   仿佛钢铁在咆哮。   无尽的黑暗深处,尘封已久的青铜大门在缓缓开阖,几乎能听到无数生锈的铁齿轮的运转声音,宛若尖锐的锯齿摩擦在一起。   仅仅是敞开一线缝隙,便恍若地狱的大门洞开,受难已久的群魔欢腾起来!   如此幽深的地下空间里本没有空气的流动,一股阴冷的狂风却呼啸而来,骤然吹灭墙壁两侧的烛火!   黑暗铺天盖地!   尼克劳斯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仿佛被淤泥堵塞了胸口,面容浮现出一丝极不自然的神情。   仿佛无法控制自己。   “殿下,你要慎重。”   赫尔墨斯卿苍老的声音响起:“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是一柄不详之枪,迄今为止所有与之有过牵连的人都死于非命,要接触它必须做好心里准备。”   “而且,我之前说过……这里曾经是关押疯子的地牢,曾经有太多的人死在这里。”   他说:“这些人的怨念在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影响下保留了下来,并没有真正散去。”   “封存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进去过了,或许会有未知的危险。”   “最后你要明白的是,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又被人称作弑神之枪……至于这个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神明,它又是否真的弑过神明,一切都还是谜团。”   “你要好自为之。”   尼克劳斯用手抵在左胸,默默感受着胸腔里心脏的搏动,耳边只剩下雷鸣般的心跳。   赫尔墨斯卿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到。   那种不亚于雷霆轰鸣的声音里,他脑海里陷入绝对的寂静里,只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炽热沸腾。   宛若岩浆喷涌在地壳里。   他再次听到了一个魔性的声音。   它说:“你来,来这里。”   如此轻柔的声音,宛若幽灵的低吟浅唱,又像是在倾诉,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威严。   尼克劳斯心神巨震,内心深处近乎掀起滔天巨浪,也酝酿出一丝最原始的恐惧和惊悚。   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悸动。   那个呼唤的声音还在回响,他竟是陷入一种诡异的癫狂状态里,无穷尽的欲望如潮水般汇聚在心底,仿佛积淀了千万年的时光,轰然膨胀!   礼赞般的轰鸣声里,猩红的世界再度降临!   尼克劳斯抬起满是冷汗的面容,一双锐利眼眸里的猩红凝聚起来,赫然氤氲着欲望的色彩!   黑暗再也不是阻隔。   他看到了。   一抹猩红的狰狞侧影在世界上最孤独的角落里沉睡,仿佛千百年无人问津,蒙上一层寂寞的灰尘。   尼克劳斯终于明白内心的悸动究竟从何而来,长久以来的疑惑也变成释然。   因为那是一种渴望。   仿佛那个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于是,他伸出了手。 第98章 逆命之人浴火重生   尼克劳斯伸出手的一瞬,时间的洪流轰然倒卷。   恍若天旋地转。   逆流的时光宛若瀑布一般席卷,仿佛耳边只剩下震撼心神的轰鸣声,甚至就连视线里的黑暗大殿也被卷入进去,歪曲成漩涡似的乱象。   整个世界飞逝远去,回溯到过去的千百年光阴!   无尽的噩梦从黑暗里诞生,仿佛汇聚成一场汹涌的洪流,淹没他的意识,乃至灵魂。   尼克劳斯终于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现实还是梦境,空白的大脑里掠过无数凌乱的片段,最终串联在一起。   血和火,刀与剑……   古老的祭祀站在大地尽头歌唱,鲜血沿着地面的破裂缝隙汇聚成河,旁边堆砌着成山的骷髅和骸骨。   一个又一个不属于他的陌生记忆涌现,仿佛水泡从幽深的海底浮起,继而在脑海的最深处破碎斑驳。   尼克劳斯恍然大悟,他看到的是死人残留的回忆!   那些被遗忘的时光里,无数早已逝去的魂灵宛若从死亡的深渊里苏醒,以亡者的姿态重临人间,睁开一线邪意的眼瞳,仿佛在窥视着外来的生者。   这些鬼东西竟然活过来了,仿佛闻到血腥味的魔鬼,无数贪婪渴血的呢喃声重叠在一起。   黑暗里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光线,却能看到无数尖锐的阴影在墙壁上乱舞,扭曲如妖魔。   尖啸声凄厉高亢,恍若垂死之人的悲鸣。   痛苦里透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癫狂!   轰鸣声达到极致的寂静世界里,无数魂灵的齐声尖叫,每一张陌生的面孔都是如此模糊狰狞!   那种尖锐的声音如此令人惊悚。   它从黑暗的深处酝酿,仿佛掀起永无止境的涟漪,回荡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禁忌的死亡之地。   尼克劳斯是多年以后踏入进来的唯一活人!   如今那些死去怨灵变得饥渴难耐,尖叫着扑面而来,仿佛要吞噬他的灵魂。   只因时光还在回溯,它们便如在逆流里挣扎。   不得寸进。   尼克劳斯红着眼也死咬着牙,徒然收紧了手掌,可惜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只差一点点。   他也被时光的潮流推到未知的远方,不容抵抗。   那一抹猩红的侧影离他越来越远。   “这些都是曾经试图强行征服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人,包括曾经被囚禁在地牢里的人疯子。他们早已经死去很多年了,灵魂反被圣枪所支配。”   极致的轰鸣声里,似乎有一个女孩在叹息:“现在的你还太弱小了,不应该来到这里的。”   她的声线清澈空灵,宛若天使在耳边呢喃,绝对没有之前呼唤他的声音那么魔性。   “圣枪召唤你,只是想吞噬你而已。”   她轻声说:“千万不要被它骗了哦,我能救你一次,却救不了你第二次。”   时间宛若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随着破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眼前飞逝的光阴也轰然破碎。   黑暗如脆弱的镜子般碎裂,只见一道道凄厉的裂缝在蔓延,暴风雨的寒冷气息灌入进来。   尼克劳斯浑身的力气似乎被耗尽,无力跪坐在地面,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空荡荡的。   前后对比的落差太大,让他的神情里浮现出一丝始料未及的错愕,以及困惑和迷茫。   他失败了么?   尼克劳斯不知道,或许之前的猜测都是错觉,他根本不具备扼住命运咽喉的能力,也不会成为英雄。   他只是一个悲剧之人,早已注定失败的命运,再挣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像那些死去的人一样,被命运支配。   “别伤心啦。”   女孩安慰着他:“之前也有很多优秀的人去尝试,可惜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们像你一样,都不愿意接受失败,所以就死在了这里。”   尼克劳斯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咬着嘴唇,过度用力的手指深嵌到地面里。   有人曾经说,上帝是一个幽默的戏剧家,精通世界上任意一种捉弄人的技巧。   无论你经历哪一种悲欢离合,最后你都只能哭着,或者笑着离场。   “你们这种人就像是失去双腿的鸟,永远只会飞向更远的地方,从此失去了歇脚的地方。”   女孩悲哀地叹息:“可是你们没有想过,一旦翅膀失去了力量,后果又会怎么样?”   尼克劳斯思考着答案,眼前崩溃的黑暗世界蓦然多了一丝燃烧的光亮,让他心里微动。   他看到了很多东西。   譬如即将燃烧成废墟的罗马城,还有遍地的残破尸骸,以及悲恸哀号着的难民们。   地平线的尽头,白衣的邪教徒们涌来。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大门被轰破,每一个人的面容被火光照亮,看起来那么绝望。   梅林姐姐、克里斯汀、尤妮丝……   那些熟悉的面孔还在等待着他,等着他回去。   直到最后。   罗马城里最无人问津的角落,狼狈的金发女孩蜷缩在雨泊里,眼看着无尽的烈火吞噬而来,眼眸里都只有万年不变的倔强和敌意。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个女孩回过头,宛若瀑布般的金发在火焰里燃烧,投来了最后的一瞥。   轰!   尼克劳斯来不及呼唤,眼睁睁望着她被火焰吞噬,隐约闪烁着泪光的眸子里倒映出绝望的景象。   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就连道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世界很残酷,也很美好。   它好就好在,若是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拼劲全力便一定有机会可以得的到。   它不好的地方在于,成王败寇。   赢的人可以享受一切,输的人什么都没有了。   “心里很难过么?”   女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就是即将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会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去。”   “如果你现在放弃的话,或许你会有机会活下来。等你强大起来的时候,再回到这里,拿起这把枪,去向所有曾经给过你痛苦的人复仇,杀死他们。”   “尼克劳斯,放弃吧。”   焚风呼啸着席卷,满地的灰烬被吹上天空,似乎还燃烧着一丝零星的火光。   最后熄灭无踪。   尼克劳斯只是跪坐在燃烧的长街上,头顶是无尽的迷雾之海,四面八方尽是被火焰吞噬的坍塌建筑。   “我有点不甘心。”   他认命似的闭上眼睛,嘶哑的声音宛若刀和剑在摩擦,透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如果只是复仇的话,那样的结局还有什么意思?”   女孩沉默片刻:“可是再往前进,你会死的。”   尼克劳斯看似不要命,实际上很怕死。   “其实我很怕死的。”   他思考着坎坷的命运,轻声说:“我有一个漂亮的未婚妻,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女仆。我有家产无数,地位超绝。我人生圆满,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爹。”   “这样的人生哪怕活一年也值了,但是我很贪心的,想要的东西太多,永不满足。”   “尤其是我看到一些人看我的眼神,我就觉得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他抬起头:“那些人,还在等着我回去。”   灰袍老人曾经说过。   尼克劳斯再怎么天纵之才,哪怕集世界的气运于一身,也不可能打破自古以来的定律。   无法短时间内构架命理,更不可能连续晋升四阶,更没有任何一种办法能避开使徒必须渡过的磨合期。   门槛都迈不过去,何谈登天?   然而总会有办法的。   纵然前路遥不可及,尼克劳斯也不会后退,更何况如今他已经站在悬崖的边缘,再往后便是万丈深渊。   有人相信他,也有人支持他。   有人哪怕深陷死亡的绝地,也在坚持着等他。   他不能让一切的努力白费。   他的不甘浮现在眼神里,愤怒燃烧在心里。   尼克劳斯所有渴望的,或是恐惧的,都倒映在火光下的水泊里,甚至让他看到内心的野兽。   那就是他,毫无遮掩的他。   漫长的沉默以后,女孩悲悯的声音响起。   “尼克劳斯·波尔金,你愿意付出代价么?”   她顿了顿:“创造奇迹的代价。”   尼克劳斯不愿意回答如此幼稚的问题,他只是凝视着眼前的火焰,心里积淀已久的不甘和愤怒燃烧起来,仿佛怯懦的灵魂沐浴着火焰重生。   盘旋在体内的龙血之海炽热沸腾,驱逐暴风雨的寒意,以绝望为最后的柴薪,燃烧着血和火。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确实选中了你,作为它的祭品,所以它给了你能够看到它的眼睛。”   女孩宛若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那就是所谓的诅咒,联系着你和圣枪之间的关键。”   尼克劳斯抬起头,猩红眼瞳里氤氲的血雾浓郁起来,仿佛云层里若隐若现血月。   灵性诅咒!   “既然你觉得前方有路,那么就不必回头。”   女孩说:“请遵循你的本能,沿着你来时的路往回走,吞噬掉圣枪的诅咒!”   轰!   时光又一次逆流!   仿佛天国的礼赞般奏响,随着宏大的鼓点回荡在天穹之上,每一寸虚空都轰然坍塌,崩灭成无穷无尽的尘埃。   暴风雨逆卷,冲上天空。   那些凄厉的尖啸声重新回来了,无数的幽魂在黑暗里乱舞,仿佛成群结队,又像是孤身一人。   “这是一条叛逆道路,是逆命之人的归途,叛道者最终要回归的宿命,再无回头之路。”   女孩轻吟浅唱:“若你执意如此,契约达成。”   尼克劳斯遵从着本能,任凭时光的洪流把他往前推,最终抵达无人能及之境界!   世界寂静如死,通体血色的弑神之枪近在眼前。   他伸出手,握在枪柄之上。   粗糙冷硬的质感宛若铁和石打磨,握在掌心却宛若灼烧一般,燃起一簇热烈的火焰。   那些尖叫的魂灵欢腾起来,疯狂扑向了他。   尼克劳斯沉默地握紧着弑神之枪,内心深处的贪婪野兽宛若咆哮起来,疯狂汲取着所谓的命运诅咒。   无数猩红的纹路从枪身蔓延到体表,隐约闪烁着血火的烈光,最终彻底隐没。   弑神之枪燃烧殆尽,残留的火光映在眼瞳深处。   亡魂们也蜂拥而至,簇拥在他的身边。   不再选择吞噬,而是欢呼着一个崭新的灵魂堕落。   “我的名字叫做阿古萝拉·雷娜库斯塔。”   有人从背后轻柔地拥抱着他,一抹白色的裙裾在火光里摇曳起来,从此立下血与宿命的誓约:“自此以后,你便是世界上最后一个……”   尼克劳斯失去意识,只听到最后的呢喃声。   仿佛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逆位使徒!” 第99章 捅了一个大娄子   北方,阿斯加德。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隐约回荡着一曲肃穆圣歌,仿佛无数虔诚的信徒齐声梵唱,奏响庄严神圣的旋律。   寂静里,它如此动人心魄,震撼心灵!   九根镂刻着古老图腾的石柱撑起穹顶,一条华美的金色地毯沿着阶梯通往殿内的尽头,两侧的浮灯燃起永恒的烛光,照亮宛若金石堆砌而成的墙壁。   穹顶之上,隐约可见无数盘曲嶙峋的根节,交错成稠密的阴影,仿佛支撑着什么庞然大物。   这里是英灵殿,世界上最古老的遗迹之一。   启示录排名第一的使徒所居住的地方,王的寝宫。   奥丁的领地。   “哥哥,罗马的最终决战要开始啦。”   圣晶石宛若脱离重力的束缚,悬浮在半空里,偶尔传出撩人又诱惑的声音:“这一次,您要赌哪边赢呢?”   “托尔和洛基这两个家伙罕见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都认为光照会将取得最终的胜利。那位长者也确实很厉害,他的实力如今衰退的很厉害,圣遗物和命理的契合程度不稳,随时都会有崩溃的风险。”   耶梦加得轻笑着说:“他也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根本不打算与弥赛亚圣教进行正面冲突,而是一步步把教团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果换做正面战斗,或许以他如今的实力已然无法挡住上帝之锤的全力一击。”   “可惜,没有如果。”   圣晶石的投影里,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大门已经被轰破,白衣的邪教徒即将蜂拥而来。   确实是死局。   阴影里,王座上,有人说:“鼠辈。”   耶梦加得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光照会的长者,其名为拉斯普京。”   皇帝慵懒地托着下巴,仅仅是一个傲慢的侧影便宛若极尽此世一切尊容,不容侵犯:“两个世纪前,他不过是一个号称不死的妖人,只能玩弄一些见不得人的伎俩。”   “或许是那个时代太悲哀,遍地都是哀嚎的牲畜,才让这种人爬到了高处。”   他淡淡地说:“他怕死,所以他命理里最基础的元素是不死。此人一生不懂得进攻,所有的命理能力都只为了自保,哪怕获得权能也是如此。”   光照会长者隐藏一生的秘密,竟然被人如此轻易地道破,若是换做任何人在场都会震惊万分。   耶梦加得似乎怔了怔,笑道:“被哥哥说得如此不堪的人,可是启示录的第三使徒呢。”   “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废物也不少。”   皇帝抬起眼眸,金色的瞳孔里宛若燃烧着太阳:“拉斯普京之所以能爬上启示录第三的位置,竟然是因为没有人能够攻破的他的防御……岂不可笑?”   耶梦加得沉默片刻,提出了问题:“那么哥哥,这位名为拉斯普京的妖人,在您手里撑了多久呢?”   皇帝凝视着圣晶石里的投影,始终搭在扶手的手掌舒展,抬起了白皙修长的食指。   这是一个很难揣测的回答。   因为一根手指,代表着一击,也可以是一秒。   前者可以理解,后者就有点让人惊悚了。   “这次去罗马,还有一些意外的惊喜。”   耶梦加得没有妄自揣测,话锋一转:“教皇的私生子,也就是那位瓦伦蒂诺大公爵殿下,完成了龙血返祖,成为继君士坦丁大帝后唯一一个具备返祖之血的人。”   皇帝金色的眼瞳里没有一丝波动,微微颌首:“我看到了,然后呢?”   “也就是说,在同样没有构筑命理的前提下,尼克劳斯·波尔金强于任何人,也强于您。”   耶梦加得说:“当然,是理论上呢。”   理论上的最强,也是强。   皇帝似乎终于感兴趣了:“然后呢?”   “然后他去了地下,也就是埋葬弑神之枪的地方。”   耶梦加得回答:“这个您没有看到。”   这位年轻的皇帝眯起眼睛,食指轻叩着扶手。   若是按照常理来说,鉴于一位具备着返祖之血的魔法使的珍贵性,无论如何应该被严密保护起来,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的闪失。   既可以培养成绝世的使徒,也能作为无穷尽的魔力供给源,用途多到让人无法想象。   更何况那个龙血返祖者身份不一般,而且还是教皇之子,未来自然是光芒万丈。   只要不死,必然使徒可期。   然而现在去观摩圣约朗基努斯之枪……   皇帝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威严如烈日的眼瞳轰然震颤,仿佛天雷和地火碰撞,迸发一线狂烈的光。   那是渴望。   渴望着不死不休的宿敌,并且与之厮杀的欢愉!   有那么一个瞬间,举世窒息。   只因一个声音的响起。   皇帝骤然抬起头,凝视着大殿外的无尽黑夜,一头披散下来的白发无风狂舞!   他的头顶之上,一道炽烈辉煌的电光凝聚成足以撕毁天地的狂乱侧影,无声的震颤嗡鸣。   冈格尼尔竟然自主苏醒了!   只因在最远处的地方,黑夜被撕成两半。   ——   “吾等以生命起誓,必将信奉此世唯一真理。”   “吾等向主起誓,伪神所造就的时代必将迎来终结。旧日的神明将从地狱里重生,去征服这地上的列国!”   “一切罪孽都将被宽恕,一切恶行必得到谅解。”   “吾等乃是地狱里重生的鬼,此世必将抵达天堂!”   随着一朵惨烈的蘑菇云冲上天空,邪教徒们宛若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嘴里不断念诵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悼词。   火光燃起,照亮学院内每个人的绝望面孔。   这个数量太吓人了,仅仅瞥一眼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更不用谈如何应对!   避难营里的人一片骚动,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糟了。”   梅林神情忧虑,以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瞳眺望远处,观测到了具体的数量:“足足有两万多人。光照会能短时间内聚集那么如此多的教徒,只怕是这些人早就潜伏在了罗马,以居民的身份把自己隐藏起来。”   她顿了顿:“还有一种可能,光照会悄无声息的……对罗马城的人们进行了洗脑和改造。”   那些邪教徒看起来太诡异了,完全不像是具备正常人该有的思维,反而犹如疯子一般毫无理智可言。   “国土炼金矩阵瘫痪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启动任何一种防御结界。圣殿骑士团虽然可以凭借命理的同调形成一个界域,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莱因哈德·海因里希说。   梅林沉吟:“不列颠的阿瓦隆之舟配备着几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是它如今停在城外,没人能把它唤醒。”   “五分钟。”   克里斯汀突然说:“如果圣殿骑士团抵挡不住,我可以展开心象世界,争取五分钟的时间。”   尤妮丝细眉一挑:“你的心象世界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挡住那么多人?”   克里斯汀想了想:“我的心象世界,超大。”   所谓的三无少女大概就是如此的类型,说起话来简单又不失粗暴,不出三句话的功夫就能把你呛到无话可说,堪称言简意赅。   “很抱歉打扰你们一下。”   薇薇安双手抱怀,裹在长筒靴里的纤足踩着地面,似乎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韵律:“梅林,海因里希……你们有没有感受到哪里不太对劲?”   在地下,地底的最深处,无人问津的黑暗里。   震颤声响起。   仿佛阔别了千年的时光,它……终于苏醒!   梅林微微一怔,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毫无征兆的亮起,满天星辰的倒影如此真实的具现!   圣遗物·妖精之瞳!   薇薇安心神剧震,瀑布般的粉色长发在风里摇曳,暴露出一双猩红如血的妖异眼瞳,白皙的眼窝竟是深陷下去,浮现出无数细密的漆黑血管!   就像是抑制不住嗜血的欲望,两颗锐利的小尖牙刺破嘴唇,彻底化作妖魔的姿态。   城池的虚影在她的背后动荡,聚散无形。   圣遗物·德库拉之城!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纵然竭力克制,手里的狰狞铁锤也裂开一道道可怖的缝隙,迸发狂怒的黄金圣光!   圣遗物·裁决者之锤!   只是一瞬间,罗马城内所有使徒的圣遗物自主苏醒,绝强的气息冲上天空!   旋即,它们被切裂了。   呼啸的暴风雨也被切裂成两半,漫天悬浮在半空中的雨滴轰然粉碎,崩裂成无数细碎的水花。   因为地底深处,毁灭的气息在黑暗里酝酿,仿佛再也不甘心于千百年的沉寂,终于释放出一丝极具破坏力的威能,只是瞬间便令万物震慑。   它要撕裂天空,也要切裂大地,无尽的暴风雨根本无法阻挡,哪怕生和死的界限也如此微不足道!   那是支配命运的枪,一切生灵在它面前都是那么脆弱渺小,根本不堪一击!   世间再无如此惊艳的锋芒,只见一道猩红色的血光轰然从地底冲上天空,惊破暴风雨里的黑夜,贯穿漫天的迷雾之海,仿佛要抵达世界的极处!   轰!   罗马城内,无数古钟仿佛承受不住恐怖的威压,在疯狂的震颤里寸寸破碎,崩裂成漫天碎片!   每一面镜子也在颤抖,宛若蛛网的细密裂缝浮现,隐约倒影出一道狰狞血色之影。   那个瞬间里,所有仰望天空的人,被刺痛了眼睛。   流下了血和泪。   天空宛若在崩塌。   ——   钟楼之上,有个老鬼还在忙活。   “吾主保佑,一定来得及!吾主保佑,一定来得及!吾主保佑,一定要来得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弗拉梅尔像是从泥潭里滚出来的蛤蟆,在乱七八糟的线缆之间来回跳脚,忙得不可开交。   修复国土炼金矩阵是一个重工程,他必须按照规定的流程依次解开密码,再用一些特殊的技巧毁掉原本设置的保障措施,直达内部的核心。   弗拉梅尔是一个老油条,做事都喜欢留一线。   多年来对于矩阵的改进和维修里,他做了无数的小手脚,从各个方面都加了点料,把自己的权限不断提高。   除了一些最禁忌的东西不敢碰以外,矩阵的最高权限者不是上位枢机会,更不是教皇,而是身为维修工的他!   国土炼金矩阵,早就变成了他的形状。   只见这家伙嘴里咬着一张字迹缭乱的草稿,用扳手使劲儿翘着一个金属柜,凶狠的念叨着:“我最帅,我最强,老子天下第一,一定来得及!”   于是,他听到了暴风雨里的轰鸣。   弗拉梅尔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笼罩在苍穹之上的迷雾被切裂了,十二根达摩克利斯之剑在云层里隐现。   正对着他的头顶,如此杀意盎然。   “吾主保佑……”   弗拉梅尔低声呢喃,始终咬在嘴里的草稿纸随风飘去,就连扳手也跌在了地上:“老子哔你妈卖批……”   黑暗的最深处,有人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仿佛丝毫不知自己捅了一个大娄子。 第100章 这是哪个混账干的   那个叹息声如此的畅快淋漓。   这个声音从幽深的地底传出,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分明微弱到随时都有可能淹没在风雨里,却又轰鸣如雷。   万米高空之上,只见一道宛若血火燃烧的锋芒驰骋远去,沿途所经之处都迸发破碎的轰响声,仿佛硬生生击碎了苍穹,每一寸虚空近乎炸裂。   就连大自然在它面前也如此脆弱不堪。   盘踞在穹空之上的云层近乎坍塌,不仅被轰开一个恐怖的空洞,甚至还被枪锋剧烈摩擦大气所产生的热量点燃,宛若烧灼成赤红的熔岩。   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剧震起来,险些脱离原本既定好的轨道,散乱在半空中。   人类所创造出来的禁忌杀器,终究还是抵不过圣物。   漫天的暴风雨被切裂,无数细碎的水滴随着狂风逆卷,在半空中汇聚如瀑布。   它们聚敛到一处,倒映着血色的锋芒,最终如流星崩裂,演化出星辰陨落的壮阔辉光。   血光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千百倍的轰鸣。   支配命运或者粉碎世界的力量于此苏醒。   这是足以强行慑服万物的力量,如神怒,如天罚!   隐约的虚影从拔地而起,宛若冲破了大地的束缚,冲上极遥远的天空,跟暴风雨融为一体。   那是一个金发的年轻人,以血红的双瞳俯瞰人间!   使徒加冕!   以响彻天地的轰鸣声为伴奏,阔别千年的序曲奏响。   轰!   世间最热烈的礼赞声响起,如巨锤砸在重鼓之上,刀和剑碰撞撕裂,雄浑的号角声响彻八方。   狂风暴雨在虚空里湮灭,汇聚成无穷尽的漩涡,漫天阴云仿佛被响彻天地的旋律震碎了!   那个旋律太过嚣狂,人阻挡便要杀人,神来了便要弑神,誓必以鲜血和尸骸铺垫成一条通向王座的路。   年轻人笼罩天地的虚影轰然动荡起来,一双猩红的眼眸赫然闪烁着生杀予夺的威严,头顶上空似乎萦绕着血色的雾气,最终凝聚成无上冠冕的实质。   有那么一个瞬间,全世界的使徒都感受到灵魂深处的颤抖,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圣遗物惶恐尖叫!   仿佛死去的王重新归来……   下一秒,弑杀神明的旋律戛然而止。   就像是失败了一样。   ——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上来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砂。”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屋脊上,赫尔墨斯卿手里捧着圣典,低声念诵:“他们上来遍满了全地,围住圣徒的营与蒙爱的城,就有火从天降下,烧灭了他们。”   任凭风雨飘摇,他神情始终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没有看到即将袭来的异教徒众,也没有看到冲天而起的血光。   “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   他说:“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   赫尔墨斯卿闭上眼睛,半边被火光映红的天空似乎也照亮了他的脸,如此悲哀又怜悯。   自从把尼克劳斯送进青铜大门以后,他就离开了地下,回到图书馆取了一些东西。   或者是证据。   以赫尔墨斯卿的睿智,他早就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不过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教皇陛下,不愧为几百年来最可怕的人。”   他低声呢喃:“就连君士坦丁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居然被您和您的儿子做到了。”   他特意去了一趟图书馆,便是为了印证一件事。   君士坦丁到底是不是逆位使徒。   答案是否定的。   逆位使徒,是一个无法理解的悖论。   若是按照世界的规律,凡人要先觉醒龙血,通过感应万物的韵律构筑命理,再让其凝结成魂灵的形态,以此为基石拓展出最终的心象世界。   魔法的道路走到尽头,便可以凭借圣遗物进行加冕。   这是定律,也是真理。   然而在某一种极端的可能性下,它可以无视世界的规律,从而剑走偏锋。   这就是逆位使徒,篡夺圣遗物之本源的逆命之人。   逆命之人,叛道者,篡夺者……   都是它的名字。   不是使徒,而是另一种相似的存在!   通过篡夺圣遗物的本源,从而跟本体之间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能够借用一定程度上的力量。   至于能借用的力量究竟达到何等程度……   只要你不怕死,甚至可以暂时发挥出圣遗物的全部力量,成为真正的使徒!   一旦成为逆位使徒,只需要活着进阶到第四阶段,便可以从此加冕。   堪称奇迹。   可是世界上任何一种奇迹都要付出代价,尤其是凭借圣约朗基努斯之枪而进阶的逆位使徒,所获得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源自于宿命的诅咒。   太可怕了。   “尼克劳斯·波尔金。”   赫尔墨斯卿轻声说:“你真的担得起么?”   ——   “果然还是不行啊。”   尼克劳斯叹了口气:“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再贪心可是会死人的。”   这个死里逃生不久的年轻人伸了个懒腰,从盘坐的姿势站起来,有些疲惫地扶着膝盖,挺起了腰板。   外界的情况,他一概不知,只知道自己似乎作了死。   是的,他想从逆位使徒,再一次逆袭!   成为真正的使徒!   然而残酷的现实立刻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活生生的从梦里打醒,再也不敢有什么非分的想法。   毕竟他意识深处的命理之海是空的,不曾以魔法一道的恒定四阶作为基石和阶梯,无法堆彻成通天的道路,也就无法获得真正属于他的力量。   只不过若是放空心神,沉浸到灵魂深处的世界之时,便可以看到盘旋黑暗里的无尽血色浓雾。   它美到令人窒息,却又过于危险。   触之必亡。   那就是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本源,宛若诅咒般千丝万缕的缠绕在灵魂深处,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永远也挥之不去,仿佛根深蒂固般无法驱逐。   或者说,已经融为了一体。   尼克劳斯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反而因为它的存在而感到心安,也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他终于有了踏上战场的资本。   尼克劳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甩动背后的漆黑的大氅,踏向寂静的石室之外。   他没有回头去看哪怕一眼的念头,只是沉默地往前走,一双血红色的眼瞳宛若暗藏着锐利的锋芒。   紧闭的青铜大门在颤动中自行开启,发出摩擦地面的轰响声,似乎在恭送着他。   尼克劳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仿佛寿命走到了尽头,沉寂千年的石室剧烈震动起来,四周墙壁裂开恐怖的缝隙,浮灰和石屑簌簌抖落。   头顶的石壁开裂,一块巨石当头砸落。   尼克劳斯抬起头,血红的眼眸赫然凝聚起来,仿佛视界在转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觉醒龙血以后,他体内流淌着无尽的魔力源泉,发动眼睛的特殊能力也再也不用像之前那么吃力,而是更加的随心所欲,还不用太担心副作用的问题。   魔力可以舒缓枯竭的精神,起到修复的效果。   因此在一瞬间,破败的世界再度重临。   仿佛经历千年的风化,整个猩红的世界在他眼瞳里变得衰败起来,只能看到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凄厉裂隙在蔓延,隐没到遥远的视线尽头。   世间万象都脆弱如薄纸,宛若濒临破碎的玻璃瓷瓦。   尼克劳斯抬起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重达数吨的巨石在坠落的过程中凭空颤动,转而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缝隙,轰然崩碎成齑粉。   无视质量和材质,从其存在的意义上进行破碎,如此不堪一击!   这就是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本源力量,破坏一切!   尼克劳斯掌握着如此令人恐惧的力量,只是觉得理所应当,一双血色眼瞳里倒映着石室坍塌的景象。   他吹了一口气,漫天飘落的尘埃被吹散了。   这个时候该做什么呢?   当然是去救老婆了。   再磨蹭一会儿,莉莉的尸体怕是都要凉了。   尼克劳斯如此想到,走过漫长漆黑的甬道,再也感觉不到害怕或是悚然的情绪。   因为接下来,他可以为所欲为。   不,是胡作非为!   这种情绪直到他走出幽暗的地下室,勉强消失无踪。   因为来到地面的瞬间,尼克劳斯久违地呼吸着暴风雨里的潮湿空气,无数冰冷的雨滴扑面而来,带来人间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神情变得就错愕起来了。   因为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正对着他的头顶,原本笼罩在城市上空的迷雾之海早已溃散。   “妈的。”   尼克劳斯愣了一下:“这是哪个混账干的!” 第101章 反正不是我干的   遥远的苍穹之上,漆黑的阴云烧灼如熔岩,暴露出一个被利刃所贯穿的恐怖空洞。   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沉默地交错盘旋。   隐约闪烁着冰冷的铁光。   “嘶……”   尼克劳斯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梅林姐姐按理来说应该是很靠谱的,承诺半个小时就是半个小时,不会半路整出什么幺蛾子。而教团的使徒都是有脑子的,绝对不会突然神经发作,自行轰开阿瓦隆之歌的结界。”   “那么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可能,答案只有一个。”   他血色渐退的眼瞳又一次变得浓郁起来,闪烁毫不掩饰的杀机:“你们这些光照会的臭老鼠!”   进行了一波分析,他又迟疑地挠了挠头,只觉得穹空上的巨大空洞看起来有点眼熟。   不管了,反正不是他干的!   赫尔墨斯卿不知道去了哪里,学院里也基本上没有人知道自己已经出来了,更不存在前来迎接的人。   被人伺候惯了,没人在旁边撑着伞都不习惯。   尼克劳斯只能抬手为自己戴上漆黑大氅的兜帽,长筒的军靴踩在泥泞土地上,视线眺望远方。   于是,他看到了绝望的城市。   冲天而起的烈焰映衬下,避难营里的帐篷堆早已被撕碎,尖叫奔逃的人们宛若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神父和教士们稳定着局面,根本无济于事。   因为学院的大门已经被踏破了,数量多到吓人的白衣异教徒蜂拥而至,随处散播灾祸和死亡。   只是瞥了一眼,便能看到他们所携带的武器。   而且这些鬼东西还有杀手锏,那就是自爆!   战火的轰鸣声,悲鸣和哀嚎混合在风雨里。   大部分的十字军聚集在学院门口,以刀剑和盾牌列队,试图做着最后的抵抗。   只可惜这些都是常备军和军官,即便有些一阶的魔法使,根本没有配备任何的重型武器,想要抵挡数量如此之多的敌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该死,这些军人就是打算送死!   尼克劳斯沉吟片刻,饶是他也找不到任何能够击溃来敌的方法,再怎么苦思冥想也改变不了现实。   战争里,堆彻人命的打法是无解的。   更何况空中还有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在悬浮,危险时刻悬在头顶,必须抓紧时间想办法解决。   否则那玩意掉下来,第一个死的恐怕就是他。   毕竟他之前拉了大部分的仇恨。   尼克劳斯有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前提是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必须被解决,而且学院里的人还要守得住。   不然万事皆休。   炮火的轰鸣声里,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仿佛钢铁在震动,圣光亮起。   ——   “圣殿骑士团,集体列阵!”   暴风雨里,冷厉的声音响起:“God wills it!”   ——天主所愿!   随着钢铁的巨锤砸落到地面,宛若雷鸣般的轰鸣声响起,竟是震碎了漫天的暴风雨,迸发出一股扩散向四面八方的恐怖震荡波。   狰狞的锤头颤动起来,无尽的狂怒烈光四分五裂,仿佛烧红的陨石!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眼眸里燃起圣光,名为上帝之锤的命理完成构架!   “Not to us,not to us,o Lord,But to your name give glory!”   全体圣殿骑士呼应:“God wills it!”   每一个骑士的命理都在波动,一道道圣光从他们体内燃起,轰然破体而出!   无数圣金色的圣光冲上天空,仿佛在暴风雨里融合汇聚,最终降下一道庞大的坚固光幕!   笼罩整个学院!   “四十分钟。”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望向天空:“如果天上的那东西没有掉下来的话,圣殿骑士团集体燃烧魔力和生命,最多可以坚持四十分钟。”   “这四十分钟里,基本上没有任何一种形式的进攻能够穿透这道光幕。”   他说:“这是圣光的庇护,异教徒们进不来。”   “海因里希,你觉得如果天上那东西掉下来,我们联手发动一击,会怎么样?”薇薇安淡淡地问。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沉默一秒:“我不会那么做。就算我们能活下来,那种冲击所产生的余波也足以杀死大半个罗马的人。这种结局我无法接受。”   “使命感么?”   薇薇安嗤声冷笑:“海因里希,梅林……你们这些一辈子为了使命而活的人,我真的不是很懂。”   梅林脸色苍白,紧闭的眼眸里流下了血泪。   权能·阿瓦隆之歌的破碎,导致她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不仅是圣遗物和命理被动摇,灵魂也受到了创伤。   这是一个意外。   不久之前,一道绝世的锋芒从沉睡里苏醒,只用一瞬间便让他们的圣遗物集体自主苏醒,并且疯狂颤抖着。   像是要跪拜一样。   那是使徒加冕之时所产生的意象,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终止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会是一个人。   尼克劳斯·波尔金。   脚步声响起,罪魁祸首走了过来。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尼克劳斯步履匆忙,甩了甩衣袖沾上的雨滴,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你们还好么?”   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一愣,旋即以复杂的眼光盯着他。   尼克劳斯也愣了,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首先是亲爱的梅林姐姐,居然受了伤。   她披着一件雨衣跪坐在地上,绝美的容颜微微泛白,眼角流淌着两道猩红夺目的血迹。   其次是莱因哈德·海因里希,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他,旋即闭上了眼睛。   最后是薇薇安,双手抱在怀里,眼神饶有兴趣。   这三个使徒的情况都有点不对。   克里斯汀欲言又止,既没有过来给他一个亲切的拥抱,也不像以前一般贴心地帮他整理一下仪容。   尤妮丝也是满脸复杂。   尼克劳斯觉得非常的尴尬,于是干咳了两声。   直到最后,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殿下,您回来啦?”   尼克劳斯不由得躯体一抖,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寒意所侵蚀,神情变得诧异起来。   他回头,只见一条狼狈的老狗死盯着自己。 第102章 她会很开心的   尼克劳斯有点心虚,也感到莫名其妙。   “弗拉梅尔导师,你为什么……”   他迟疑了一瞬:“这么看着我?”   弗拉梅尔俨然变成一条从阴沟里滚出来的老狗,湿透的衣服沾满污秽和泥浆,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这家伙幽怨地瞪着眼,凌乱的头发黏在额前,手里拿着弥赛亚之杖,冷哼一声:“殿下,您觉得呢?”   如此杀气腾腾的眼神,差点儿就要提刀砍人了。   “什么鬼?”   尼克劳斯表示自己非常无辜,只能茫然地摊开手,以眼神向四周的众人求助:“我到底干了什么?”   风雨里,众人一阵沉默,表情略显微妙。   “殿下。”   克里斯汀终于叹气,抬起一根细致的手指,指向铁幕般的天空:“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干的?”   尼克劳斯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抬头,漫天阴云里的巨大空洞又一次倒映在眼瞳里,还是感觉很眼熟。   “反正不是……”   他下意识打算甩锅,无意中瞥见众人的怪异表情,忍不住愣了一下:“等一等,你们该不会是想说……天上的那个大洞是我戳出来的吧?”   妈的,难怪那个洞越看越眼熟!   尼克劳斯顿时如遭五雷轰顶,原来阿瓦隆之歌的权能是被自己给轰破了,结果他还完全不知情。   甚至把锅甩给了别人!   “您以为呢?”   弗拉梅尔没好气地抹了一把脸,声音里满是不忿和委屈:“我本来都快进行到最后一步,就差进入国土炼金矩阵内部夺取核心控制权,结果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悬到了头顶。我敢用我的命根担保,我再有哪怕一步的动作,就会被这玩意轰杀成渣!”   “殿下,您知道这是一种什么体验么?”   “这就好比你费尽心机撩到了一个漂亮妹子,终于发展到可以滚床单的地步,裤子都脱下来了,结果妹子突然给你来了一句……”   他仿佛丝毫不知廉耻,甩出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句话:“——抱歉,我大姨妈来了!”   尼克劳斯干咳两声,有些汗颜。   这个比喻委实是接地气,却也不失恰当。   尤妮丝忽然想起大约一周之前,她好不容易把殿下灌醉了弄上床,结果自己大姨妈突然来袭的事情。   她脸色微红,大概是深感羞耻。   因为相同的原因,克里斯汀脸色也有点不自在。   若是几天之前的晚上没有一条老狗撞破房门的话,受了腰伤的她或许还真的会被趁机推倒,免不了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羞耻剧情。   上垒倒是不至于,有几道防线却是必然要失守的。   尼克劳斯毫无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神情非常尴尬,举手投降:“我觉得这有失公正,其实我完全可以解释一下,我是真的不知道……”   “殿下,您是爽到了,有没有考虑过我们?”   弗拉梅尔扣帽子,态度嚣张,大放厥词:“那我们怎么办?罗马城的人民怎么办?弥赛亚圣教怎么办?”   尼克劳斯考虑着要不要找点东西去堵住他的嘴,否则在被他说下去,自己就要变成千古罪人了。   “好了,弗拉梅尔大师。”   梅林轻柔如微风的声音微动,纤长蜷曲的睫毛微动,流着血泪的眼眸依旧没有睁开:“虽然不知道尼克在地下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不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   尼克劳斯转过身,望见她素白脸颊的两道鲜红血迹,心头顿时微微一紧。   “尼克,别多心,我没事的。”   梅林没有睁开眼睛,却似乎洞悉了他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微笑着摆了摆手:“凡事都有两面性,虽然阿瓦隆之歌的权能破碎了,但是那股绝强的气息也镇住了光照会的长者,让他无法摸清我们的底细。”   “如果以他多疑的性格,或许还会产生错觉。”   她说:“我们这边多了一位强大无匹的使徒。”   纵然是薇薇安和海因里希也无法否认,之前的感觉简直近乎天崩地裂,仿佛世界被切裂成两半。   那种气息太恐怖,以他们这种位阶的上位使徒也会感受到恐惧,以及源自于灵魂深处的颤栗。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胆敢无视如此恐怖的气息。   更何况还有使徒加冕的意象。   光照会的长者甚至都有可能被吓懵了。   这也是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没有落下来杀人的原因。   那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头怕了!   尼克劳斯确实创造了一个奇迹,哪怕只是连半吊子也算不上的程度,也能起到绝对的震慑效果。   “尼克。”   梅林轻声问:“你在地下都发生了什么?”   尼克劳斯正想说点什么,耳边似乎掠过一丝清凉的微风,伴随着呢喃细语的声音回响。   “有些事情,说出来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那个神秘的少女的声音如此熟悉,仿佛就站在他背后无声地微笑,一头长发和白裙在风里飘摇。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她说:“不准告诉别人。”   尼克劳斯瞳孔剧烈收缩,一股悚然的寒意从脊椎袭上后脑勺,浑然不知背后已然被冷汗浸透。   他骤然转过身,视线里只有燃烧的绝望城市,以及遍地建立起来的帐篷,还有无数尖叫惶恐的人们。   天空,大地,圣光之幕,数不清的异教徒。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动了动喉咙,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轰!   由全体圣殿骑士团构架而成的圣光之幕震荡,居然裂开一道细微到难以察觉的缝隙,旋即修复弥合。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皱眉,眼瞳里似乎闪过冷厉的铁光,握着铁锤的手收紧,手背上的青筋鼓起一瞬。   这个破绽纵然看似微不足道,然而落在结界内的每个人眼里,也足以胆战心惊。   光照会的邪教徒们真的疯了。   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东西近乎癫狂,尖叫着扑向圣光之幕,笼罩在白袍下的枯瘦躯体变得灼热,仿佛即将突破焦黑大地的熔岩般膨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他们在疯狂自爆。   恐怖的震荡轰击着圣光之幕,避难营里人们情绪已经彻底压不住了,险些达到暴乱的程度。   “见鬼,光照会这群人狗急跳墙了。”   尼克劳斯抬头眺望,仿佛被冲天而起的火光刺痛眼睛,低声说:“无论是莉莉,还是对结界内的我们和难民来说,我觉得我们必须得做出选择了。”   众人缄默,等待着他的下文。   “想要结束这场战争,我们必须同时做到两点。”   尼克劳斯竖起两根手指,环顾着众人的表情:“第一,也是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要解决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隐患,否则我们如同被僵死的棋子,寸步难移。”   他顿了顿:“第二,在守住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前提下,需要有人去救出莉莉。”   只要做到以上的两点,光照会精心密布的杀局就会被破解,一切威胁也将荡然无存。   如今的罗马宛若一座巨型的机械,只不过被一个破碎的零件卡住最关键的部位,不仅再也难以运转起来,反而面临着崩溃的风险。   若是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威胁被解决,仅凭教皇国三大巨头集体出动,便足以镇压一切动乱。   所有使徒都可以大展身手。   前提是身为骑士王的莉莉不能死。   否则远在不列颠的摩根会趁机大做文章,宣称未来的国王死在异国他乡的阴谋里,名正言顺的竖起战旗。   那个时候,光照会也会配合行动,掀起世界大战。   不列颠、勃艮第、教皇国、莫斯科、甚至是极北的阿斯加德也会被卷入进来。   光照会的阴谋会彻底得逞。   尼克劳斯正是窥见一切阴谋背后的隐患,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点,继而抓住破绽。   他觉得自己的政治头脑多半遗传了父亲,玩弄权术的手段丝毫不弱,只能摇头苦笑。   有时候事情你不去做,就不会发现自己的天赋。   当然,你也可能被自己吓到。   “这两点必须同时做到。”   尼克劳斯沉声说:“也就是说,我们需要一个人出去救出莉莉,其他人镇守皇家国立魔导学院,同时解决掉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旦莉莉被救出来,所有人集体发动反攻,把这群光照会的臭老鼠们杀得片甲不留。”   风雨里,只有他低沉肃冷的声音在回荡。   看似简单的两步,却难如登天。   “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问题,或许还是需要交给弗拉梅尔导师去解决。”梅林沉吟片刻,认为计划可行。   弗拉梅尔闻言,仿佛一条被踩到尾巴的狗,毫不犹豫地把头扭到一边儿。   像是闹别扭一样。   “弗拉梅尔导师。”   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说:“是男人,就想办法。”   弗拉梅尔的眼角抽了抽,没有如众人所想的立刻雄起,而是缩了缩头,陷入沉默。   “我是没办法了,现在弥赛亚圣杖不能用,我一旦溜到矩阵内部,就会被炸到连渣都不剩。”   半响,他闷声说:“不过路不只有一条,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嘛。”   尼克劳斯还没来得及失望,微微一愣。   “达摩克利斯之剑现在由光照会的长者掌控,这家伙虽然厉害,但是想篡夺矩阵的控制权,只怕是也付出了很大很惨痛的代价。”   弗拉梅尔摆弄着手里的铁杖,随口甩出了一句话:“既然是他控制着矩阵,你们把他杀了不就得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暴风雨里渗透凄冷彻骨的寒意,狂风的呼啸声凄厉如尖啸。   尼克劳斯仿佛发现了一个新的盲点,旋即又觉得有点牙疼:“是呀,每个人都盼着那个老东西死。我们倒是也想杀,问题是怎么杀?”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一个能苟延残喘三百多年的糟老头,保命的手段不知道有多少。   “那个老王八蛋以为没人发现他的破绽,但是我发现了。因为我对矩阵非常了解,我深知哪怕是一个上位使徒想控制它,也只有一个办法。”   弗拉梅尔抬起眼睛,瞳孔里闪烁着一丝凶狠:“那就是把自己的一部分融入矩阵里。”   “以生命,以命理,以灵魂为代价,利用一个特殊的仪式把自己和国土炼成矩阵链接到一起。”   “换句话说,他现在扎根在国土炼金矩阵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得虚弱。如今只怕是弱到连一个二阶的魔法使都打不过了,而且本体不能移动。”   他抬头望向天空,轻声说:“所以这个道理就很简单咯,你们派一个合适的人出去,救出骑士王。然后再去杀了这个老王八蛋,罗马就能得救。”   “——世界将会和平。”   即便每一句话都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众人望向他的眼神却还是变化了,仿佛重新认识他一样。   看似一个邋遢猥琐的老男人,心里到底藏着的野兽却无人可以窥知,如今只是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能够令在场的众人感到一丝心悸。   甚至是恐惧。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或许是多年的颓废让人产生了错觉,从而忽略掉他本身的才华和谋略。   难怪赫尔墨斯卿一辈子只收了他这么一个弟子。   尼克劳斯仿佛受到极大的震撼,深感自己还是太过年轻,见识和阅历以及魄力都还远远不足。   自愧不如。   “那么问题来了。”   薇薇安蹙眉:“这个合适的人,到底是谁呢?”   “我只是一个出主意的人,别看我!”   弗拉梅尔收回视线,仿佛再一次变回颓废的老狗:“我只能帮你们临时做一个装置,发出一种波长,在一定的时间里屏蔽掉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锁定。”   “但是时间非常有限,我只能保证装置在学院内不断运行,屏蔽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锁定。”   他挠了挠湿透的头发:“这个前提还是在于,这个波长不能被太强的气息干涉。”   “那么出去的那个人该怎么办?”克里斯汀问。   “简单,还是用那个装置。”   弗拉梅尔说:“使徒的位阶以下,带着那个装置,哪怕没有我在旁边进行维护,也能维持一段时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那个最适合的人是谁。   “不用看了,那个人只能是我。”   尼克劳斯长舒一口气,跃跃欲试的活动了一下筋骨,仿佛浑身的骨骼发出轻微爆响:“你们留守学院,保护难民,去救莉莉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不等众人的反应,他又说:“毕竟作为一个女孩来说,在绝望时看到自己的未婚夫来救她,会开心吧?” 第103章 一个人一柄剑一把枪   有人说,人生就是不断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选择。   命运的道路总是坎坷波折,很多的时候你会被逼到无路可退,甚至已经站在悬崖边缘,处境岌岌可危。   就像是一只被猎人追逐的小鹿。   回头自然是不行的。   因为后方猎人的漆黑枪管正在锁定着你。   你只能跳下去,假装自己会飞。   经过一番商讨以后,尼克劳斯的计划最终还是获得了众人的认可度,并且决定由他自己亲自披甲上阵。   那个跳下悬崖的人就是他。   能够产生龙血感应,实力境界比较低微,头脑灵活足以随机应变,怎么看都是最佳选择。   “其实你们不用太担心。”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是真的会飞。”   他收紧披在肩上的漆黑大氅,站在避难营仅存的一块空地上,默默地观望着前方剧震的圣光之幕,以及不断冲天而起的蘑菇云和烈焰。   雨水从雨伞的边沿滑落,无声无息。   克里斯汀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沉默撑伞。   “克里斯汀,不要摆出这么一副死了老公的模样啦,我现在还活着,以后也不会死。”   尼克劳斯说着玩笑话,耸了耸肩:“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其实根本就不是废物,早就在那十年里修炼到了使徒的境界,只不过隐藏了实力,你相信么?”   克里斯汀眼神毫无变化,依旧觉得他是白痴。   “不信拉倒。”   尼克劳斯叹气,随手弹去衣服上的雨滴:“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这冰冷的世界太无情了,连我的小女仆都不相信我了,唯有这大氅还算有点温度。”   实在是没人能够理解,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有心情说烂话。   “委实说,没有人看好您。”   尤妮丝任凭贴身的小女仆为自己撑伞,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殿下,您太能作了,我本来也是不同意您一个人上战场的,毕竟我在您身上投资了那么多钱,万一您嗝屁了,我岂不是血亏?”   尼克劳斯想到之前她为自己送来的贤者之石,感受着体内盘旋交错的黑白气息,唇边泛起一丝释然的笑。   “那么这个教训可要记住了。”   他微笑着说:“以后做交易的话,可千万不要找我这种不靠谱的男人。”   这句话乍一听起来有点丧气,实则是一种承诺。   尼克劳斯提到了以后。   如果他此行失败了的话,那么大家就没有以后。   尤妮丝明白他的意思,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妩媚,仿佛故意挑逗一般:“其实跟您合作还是挺愉快的,我更希望您能活着回来,继续跟我……交易。”   最后的两个字咬得很重,还故意吐出一口热气。   这女人也是一个妖孽!   “殿下,这个东西拿好。”   弗拉梅尔递出一块漆黑的磁石,犹豫片刻:“这是我临时制作出来的小东西,能够散发出一种特殊磁场,帮您屏蔽掉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锁定。”   “时间太仓促,我还要为学院进行磁场屏蔽,否则的话就可以为小克里斯汀也做一个,让她跟您一起。”   他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低声说:“抱歉。”   尼克劳斯珍重地把磁石收在口袋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   男人之间也没必要煽情。   “梅林,我觉得我被你骗了。”   薇薇安猩红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悦,淡淡地说:“你是打算让我以后吸一个死人的血么?”   “女王大人怎么知道尼克会死?”   梅林依旧闭着眼睛,轻笑着说:“不如我们来赌一下吧。如果你赢了,我就无偿为罗马尼亚窥视一次最深层的命运。如果我赢了,我家尼克的血你就不能吸。”   薇薇安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信心,忽然蹙眉:“你该不会是在他身上……放了那个东西?”   梅林笑而不语。   “梅林,你疯了么?”   薇薇安眯起眼睛:“用了那个权能以后,死得可不只是区区一介化身,而是你的本体。”   “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无论是作为不列颠的贤人,还是作为梅林本身,都是毫无疑问的正确。”   梅林轻声说:“如果我的死,能换得尼克和莉莉成功活下来,那么无论是他们的命运还是不列颠的命运,都会得到救赎。试想一下,一个返祖之血和一个已经晋升为使徒的完美比例龙血,简直前途无量啊。”   仿佛沉浸在幻想里,她忘却生死,无声地笑着。   “你确定是前,而不是钱?”薇薇安挑眉。   “都一样啦,反正不列颠一定会繁荣起来的。”   梅林双手负在背后,一头银发在风雨里飘摇:“尼克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有他在身边,莉莉也可以顺利登上王位。只可惜,我或许看不到他们的婚礼了。”   “权能·无限大梦回溯。”   薇薇安声音里暗藏着一丝少有的忌惮:“这个本来是要用在每一任不列颠国王身上的能力吧?”   “是啊,妖精之瞳能够窥视命运,也有能在一定程度上逆转命运的能力,为了防止王的夭折。”   梅林解释道,绝美如妖精的面容泛起一丝笑意:“只不过救了尼克就能救到莉莉,用在谁的身上也没有区别了。更何况,我很心疼尼克。”   她顿了顿:“这些东西不该由他背负,死亡的代价也不该由像他这么善良的人的承担。”   薇薇安冷笑一声:“对波尔金家族的男人用善良这个形容词,你确实是疯了。”   梅林懒得反驳。   无论怎么样,她都觉得自己家的尼克太棒了。   “好了,各位就送到这里吧。”   尼克劳斯停下脚步,淡笑着回过头:“剩下路,可以交给我自己来走。”   这里是相对远离战火的一处角落,异教徒的攻势主要集中在学院的大门口,并进行疯狂的爆破。   而此处有一个侧门,茂盛的密林里有一条由学院内部的学生开发的暗道,主要用途是让处在青春期的男女在私底下相处,或者溜到城区约会。   尼克劳斯不得不承认,那些情难自禁的情侣们确实为他提供了相对便捷的通道。   不然他单枪匹马顶着几万个人冲上去,怕是真的要抛头颅洒热血,从此英勇就义。   若干年后人们为了纪念如此头铁的战争英雄,会在墓碑上写上一段话。   纪念在战争中慷慨赴死的罗马炮王。   铁头勇士,尼克劳斯·波尔金。   “尼克。”   梅林抿着嘴唇,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关怀:“为了不干涉磁石的磁场,我这一次不能在你的身上施加同调了。也就是说,你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尼克劳斯笑容不变,点头:“我知道的。”   “我人生中第一场一个人打的战争,是和我的未婚妻。第二次一个人打的战争,是要救回我的未婚妻。”   他说:“第一次我赢了,第二次我就不会输。”   梅林微怔了一下,也笑了。   “我会把莉莉带回来的,这是承诺。”   尼克劳斯用力掰了一下手指,指节发出一丝杀意凛然的脆响声:“有人想杀我的未婚妻,我这个当老公的不去敲爆他的狗头,岂不是太窝囊了?”   梅林笑容收敛起来,紧闭的眼眸睫毛微颤。   “那么……”   她说:“——愿君得胜归来。”   尼克劳斯刚想说什么,只听到一个冷硬的声音。   “瓦伦蒂诺大公爵殿下,圣殿骑士团的圣光之幕可以从内部穿透,但无法从外界归来。”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说:“这也就意味着,您一旦走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尼克劳斯神情没有变化:“所以呢?”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说下去:“作为一个圣殿骑士,我并不喜欢您这样的人,更加不喜欢波尔金家族的男人。”   “但是今天,我必须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他单膝下跪,右拳砸在贴着心口的铠甲上:“圣殿骑士团第四十三任军团长,莱因哈德·海因里希代表全体圣殿骑士,恭祝瓦伦蒂诺大公爵殿下……”   随着他冷厉的声音响起,整个学院内的圣殿骑士集体下跪,铁甲摩擦的声音铮然作响!   “——武运昌隆!”   轰!   圣光之幕大放光芒,庄严狂热的呐喊声冲向天空!   “——God wills it!”   其意为,天主所愿!   这是千年来十字军东征时所呐喊的口号,仿佛蕴藏着血和火焚烧的味道,更是代表着每一次荣耀的圣战,万千信徒的信念和执着。   它是祈愿,也是赐福。   如青铜古钟的轰鸣,如雷霆驰骋的咆哮。   仿佛无尽的暴风雨被撕裂,圣光之幕轰然亮到极致,宛若极昼的天国降临到人间!   天上地下,尽是华美的黄金辉光。   这些圣殿骑士们燃烧生命,带来一丝希望。   那些避难营里的不再骚动,仿佛被如此撼动人心的呐喊声震慑,每个人的心跳都如擂鼓般搏动。   寂静骤然降临,暴风雨依旧倾盆。   尼克劳斯抬头凝视着黑暗里最亮的地方,一袭漆黑的大氅在狂风里猎猎作响。   “请给我一柄剑和一把枪。”   他轻声说着,伸出了手。   克里斯汀随手扔掉手里的黑伞,任由它被风雨席卷,飘向半空之中的黑暗。   “这是塞巴斯蒂安家的遗产,一把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摧毁的铁剑,也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她提起一个黑色的箱子,毫无留恋地递出去:“还有几天前殿下您要的炼金燧发枪,我也帮您准备好了。弹仓的容量是七发,我准备了五十发子弹。”   尼克劳斯恰巧看到她清澈的碧绿眼瞳,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黑箱子,只觉得有些沉重。   不知道是因为重量,还是别的什么。   “殿下。”   克里斯汀没有挽留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话:“你这次去,就没有人为你撑伞了。”   尼克劳斯沉默了一秒,抬眼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素白脸庞和一双沉静的眼瞳,怎么看都是那么漂亮。   “放心好了。”   他踏前一步,把她抱在了怀里:“我会回来的。”   克里斯汀仿佛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抱住自己,纤细柔软的躯体僵硬一瞬,渐渐放松下来。   风雨里,她放下了戒备。   尼克劳斯呼吸着她发丝间的清香,似乎感受到她冷漠躯壳下的炽热心跳,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男人嘛,有些仗是要自己去打的。”   他松开了双手,后退几步。   迎着众人的视线,没有一丝的犹豫。   尼克劳斯提着沉重的黑箱,转身闯进黑暗里。   一个人,一柄剑,一把枪。 第104章 亚瑟王的线索   茂盛的密林边缘,有狂奔的脚步声在寂静里响起。   尼克劳斯踩着被雨水所湿润的稀松土壤疾奔,沿途穿过泥泞的沼泽和灌木丛,没有哪怕一丝迟疑或停顿。   以记忆里塞巴斯蒂安流的剑术技巧,他尝试着灵活运用身法躲避障碍,一路上近乎畅通无阻。   他手里拎着沉重的黑箱,默默控制着奔行的速度和节奏,恍若长久以来沉淀在心里的抑郁终于得到释放,每一次呼吸都是那么的畅快淋漓。   随着宛若雷鸣般的心跳声鼓动,通体流淌的龙血近乎沸腾起来,仿佛在淬炼着每一寸的筋肉和骨骼。   第一阶段的魔法使,特征是体能和感应的增幅。   魔力最简单的运用是强化和修复血肉,可以让脆弱的人体之躯突破桎梏,并能够治愈任何一种自然创伤。   除精神疾病和异种病毒之外,只要不是魔法造成的伤势,都可以通过消耗魔力在进行自我愈合。   而魔力耗尽,魔法使会立刻跌落到凡人的境界。   尼克劳斯怀着返祖之龙血,本身就是一个永动的能源,也永远不必担心魔力会耗尽的问题。   除非有什么大功率的机械,能够一次性把他体内的血液抽干,那么就只能另当别论。   这是一个极大的天然优势。   魔法使之间的战斗凶险异常,不仅考验命理的强大与否,格斗技巧和魔力的储备量也是重中之重的基础。   后天可以锻炼的技能暂且不提。   举个例子,一位龙血比例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魔法使,魔力饱满的状态下战斗力可以达到五千的数值。   然而随着魔力不断消耗,他的战力也会持续下跌。倘若没有补充魔力的手段,只会变得越来越虚弱,到最后甚至还会沦落到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那就是魔力枯竭的症状。   莫德雷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典型的不够持久。   尼克劳斯凭借着返祖的龙血,可以完成持久性极强的战斗,战斗力还不会下跌太快。   除非他动用一些消耗过大的能力。   储备大,恢复快,韧性强。   可惜就是没大招。   尼克劳斯也是深感遗憾,若是他现在能够完成命理的构架,那么必然是人当杀人佛挡杀佛。   可惜是白日做梦。   “果然人是贪心的,吃到第一块糖,就会回味着甜味,觊觎第二块糖。”尼克劳斯心里念叨,眼前的黑暗里终于闪烁着一缕火光,谨慎地放缓疾奔的速度。   只见他急刹的靴底和土壤摩擦,纵身飞跃到半空中,转而以半蹲的姿势踩在一截灌木上。   稳住重心的刹那,他的肩膀不小心刮过旁边的树木枝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万万没想到,我有一天也变成了超人?”   尼克劳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体能,尝试着收紧五指,能感受到体内潜藏的劲力:“不过就算是这样,或多或少也还是有点害怕啊。”   如果说昨夜舞会上的决斗是小打小闹,那么这一次就是动真格的要人命了。   尼克劳斯面对的是一群疯狂自爆的疯子,而不是会手下留情的未婚妻或青梅竹马。   一不留神,他就要死。   密林里的小路已经走到尽头,再往前应该就会抵达上城区的街道,指不定会遇到多少敌人。   那是上城区的边缘。   至于莉莉的位置,通过感应,在下城区。   距离有点远,前路一片黑暗。   “克里斯汀,我能说我怂了么?”   他抚摸着漆黑的铁箱,似乎能感受到少女想要传达给自己的一丝勇气,低声呢喃:“如果这个时候你在我身边的话,那该有多好?”   尼克劳斯回头瞥了一眼,视线仿佛洞穿茂密的森林,落在远方的皇家国立魔导学院。   那里的轰鸣声依旧震耳欲聋,却也相对安全。   说实话,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而已,没什么太特殊的地方,只是接受自己的身份和记忆,获得新的人生。   然而有一个事实不可否认,更无法抹去。   尼克劳斯·波尔金就是他。   相应的责任也应该由他来承担。   尼克劳斯没有想太多,只是曾经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大多都是同一个问题。   一个普通的男人,是否应该捍卫自己的尊严?   假如你安逸的生活被人破坏,你的未婚妻遭人追杀,你的漂亮小女仆以及你所在的城市变得岌岌可危,那么你究竟应该如何作为。   尼克劳斯觉得人生就是应该享受的,通过努力获取并守护一切想要的东西,然后四处勾搭漂亮的小姐姐,带着她们一去吃喝玩乐。   他是一个俗人,也就那么一点儿追求。   如果有人不想让他享受,那么道理就简单了。   干他妈的。   他不是神,会感到害怕,也会怂。   只不过生气以后,就会变成一条疯狗。   见谁咬谁。   尼克劳斯心里燃烧着怒火,以愤怒作为最好的薪柴,所以不会感到胆怯。   这种感觉很好。   毕竟有人还在等他,他还有家可以回。   有家可归的人,心里怀着信念,就可以一往无前。   -   光照会掀起决战的序幕。   以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为战场,一场大规模的宗教战争从此爆发,仿佛腥风血雨。   “这是一场浩劫啊,浩劫!”   遍体麟伤的老人仰天长叹,流下憎恨的泪水:“愿我们在天国的父能看到,必以雷和火去惩戒这些异教徒,把他们烧成灰烬!”   寂静里,唯有他的叹息声最为响亮。   瑟缩在墙角的难民们有男有女,纷纷颤抖着躯体,强忍着哽咽的泪水。   不远处,遍地都是军人们的亡骨。   这里是上城区的边缘地带,派遣过来的军力不足,最终被一支由邪教徒组成的部队毁灭。   不,倒不如说是被叛徒所毁灭。   “何必呢?”   白衣的异教徒轻声说,衣袍下穿的竟然是十字军的漆黑军装,惨白的面容却残忍又失望:“信奉真理对你们来说就那么难么?”   在他的背后,无数白衣教士们成群结队。   宛若幽魂。   “叛徒。”   老人望向他的眼神透着刻骨的恨意:“你背叛了你自己的祖国,背叛了你自己的城市。上帝会制裁你的,在他觉得合适的时候。”   异教徒愣了一下,嗤笑:“您是什么时候产生,我曾经是十字军一员的错觉?”   老人染血的面容颤动了一下。   “实不相瞒,我本来就是光照会的人。”   异教徒微笑着说:“为了罗马崩溃计划,我从十年前就被送到了罗马,作为暗子培养。”   这个秘密即便如今已经有不少人猜到,但是经过证实以后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让我算一算,我应该是第三批被送到罗马的暗子。我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光照会教徒,用了十年时间把自己变成一个罗马人。”   他摇头感慨:“通过各种自我演示,我完美扮演好了自己的角色有些时候戏演的太真,我都忘了自己是谁。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要这样。”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年轻人拉开自己的衣领,向着每个人展示自己胸前的疤痕。   “烟疤,烫伤,刀痕……我用过剑也用过火,包括烙铁坠子等一切的方式进行自虐。痛苦会刺激我的记忆,它会让我想起我到底是谁。”   暴风雨的呼啸声里,他仰头望着天空,声音里透着一种崇高无谓的伟大情节,仿佛为了大业而牺牲。   “我叫萨鲁塔·哈巴卡克,至高至上的光照会的一员,代号为黑狐狸。”   光照会的阶级,按照代号来划分。   通常最高的级别都是一些形容人的代号,譬如贤者和长者,圣女或者是书记官。   次级的是动物代号,通常带由颜色来区分,由灰色或者黑色的权限较高。   “好啦,废话说了太多。”   萨鲁塔仿佛从回忆里走出来,声音轻柔:“尊敬的先生,女士们,我想你们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以老人为首的难民们一阵沉默。   “告诉我。”   萨鲁塔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的杀意:“这里离不列颠的大使馆最近,你们有没有见过骑士王的踪迹?”   狂风呼啸而过,难民里有一个瘦小的姑娘颤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旋即她被同伴捂住了嘴巴,神情不知所措。   萨鲁塔见状,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果然,你们知道。”   他从腰间抽出一柄军用的细长铁剑:“那么应该也知道,继续嘴硬的下场是什么?”   “公爵殿下曾经说过,守护罗马城不只是需要他们这些大人物,也需要我们。”   老人抬起眼睛:“罗马人要有血性,哪怕这个人用死亡来威胁我们,我们也不会对他多说半个字。”   这些难民们心里很清楚。   这场战争最初就是针对骑士王而发起的。   一旦骑士王死在罗马,一切都完了。   萨鲁塔眯起眼睛:“你确定?”   “你是暗子,我们是弃子。”   老人说:“那些死去的军人用生命保护了我们的,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死。更何况就算我们死了,你们这些异教徒的计划没有得逞,我们的家人就还有救。”   “退一万步讲……”   他沧桑惨烈的老脸浮现出一丝讥讽:“就算我真的说了,你就会放我们一条生路?”   萨鲁塔沉默了一秒,默默的鼓起了掌:“不错,有骨气,也很聪明。”   他笑容里浮现出一丝阴冷,话锋一转:“不过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你们就一直守着那个破墙角,哪怕一步也不肯离开呢?”   老人眼瞳微不可差的颤抖了一下。   “自始至终你们就缩在哪里,在我们屠杀那群军人的时候你们也不跑……当然,你们跑也跑不掉。不过人在危急中,总需要去搏一搏,狗急跳个墙嘛。”   萨鲁塔说:“但是怪就怪在,你们的表演太反常。在一个戏精面前装样子,难道就不觉得班门弄斧?”   “让我来猜一猜,到底是什么让你们宁死也不离开这个地方呢?因为暖和?”   他声音骤然阴寒:“还是因为那里有什么?”   老人吞了一口唾沫,选择了沉默。   “看样子只有杀了你们,才能知道答案了。”萨鲁塔叹息,仿佛在惋惜之前浪费的时间。   老人认命般闭上眼睛:“殿下会为我们复仇的。”   “殿下?”   萨鲁塔想起之前在半空里的年轻投影,眼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   细剑切裂空气的声音宛若悲鸣。   他手腕陡然翻转起来,以快到不可思议的动作斩击,宛若划出一道纵向割裂雨幕的寒光。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   枪声响起。   作者留言:   ps:妈的,终于把最麻烦的一段写完了…… 第105章 猎杀那些陷入黑暗中的人   萨鲁塔斩落剑锋的一瞬间,嗤声冷笑:“您那位公爵殿下,如今敢踏出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大门么?”   这个想法理所当然的。   因为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浮在万米高空之中,即便是实力达到第五阶的使徒也不太敢轻举妄动。   哪怕之前在学院的方向,一道冲天而起的血光近乎让全世界颤栗,也依旧不能让他动摇自己的念头。   毕竟不列颠的贤人梅林也在学院里,搞不好就是她用幻术在搞鬼,通过虚张声势的方法来争取时间。   因此,他便毫无顾忌。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问题,寂静被击碎。   因为枪声在黑夜里喧嚣。   黑暗的最深处里,有人用食指扣动了扳机。   只见一道燃烧的火焰从漆黑枪口里涌出,呼啸着贯穿无尽的暴风雨,几乎在雨幕里掀起震荡的涟漪。   风和雨破碎了。   萨鲁塔只听到枪声响起,还未来得及反应什么,握在手里的细长铁剑被一颗子弹击中,迸发炽热的火花。   清脆的剑刃颤鸣声里,他的手腕竟然被一股冲击震得吃痛麻痹,铁剑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出,旋转着斜插在旁边的墙壁缝隙里!   燃烧的火光下,清冽的剑身倒映出他震惊的脸。   “那么事实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有一个声音淡淡地说:“因为,我还真敢。”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老人睁开眼睛,仿佛无法相信方才的听到的年轻声线。   随着青石路面上的雨泊飞溅,一个年轻的男人宛若踏破风雨而来,手里拎着一个沉重的黑箱,披在肩后的漆黑的大氅在风里鼓动作响。   他从幽静的小巷里走出,站在满城的燃烧火光下,藏在衣袖里的手似乎握着一柄冒着烟的枪。   “抱歉,这是我第一次用枪,以前没练过。”   他呼出胸臆间的一口浊气,望着自己的吐息在寒冷的空气里凝结成雾,声音满是庆幸:“幸亏没有打偏,否则我这个出场就该糗大了。”   萨鲁塔眼瞳收缩起来,神情在一瞬间阴晴变化,仿佛联想到一些概率极低的可能:“瓦伦蒂诺大公爵……你居然真的敢出现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之外?”   “这不可能!你难道不怕死么?”   这个年轻的教士首领震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低喝的声音响彻风雨。   伺机待命的白衣教士们警戒起来,五十个人的分队悄无声息的散开,形成一个包围网。   且不论实力如何,既然上层已经下达命令,瓦伦蒂诺大公爵便是欧米茄梯队的目标。   这种级别的人只要遇见,便意味着要不择手段的将其杀死,不留任何的余地。   “别紧张,我只是听说有人觉得我不敢迈出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大门,所以特意出来打他的脸而已。”   尼克劳斯环顾着四周,确认眼前的情况以后,幽幽地叹了口气:“顺便一提,你能不能把那些老人孩子先放了,毕竟小时候妈妈都教过我们要尊老爱幼。”   经过龙血所蕴藏的魔力强化以后,魔法使的感官和体能都会相应暴涨,远胜凡人数倍。   因此之前在小巷里,那些人的对话他就已经听得一清二楚,并且迅速判断自己应该出手。   所谓因果循环果然不假。   难民们只要受到鼓舞,心里存着一线希望,便会自发性的组织起来一起投入到战争里。   群众的力量不可忽视,否则他们若是怕死试图逃脱,便会落得一个被尽数歼灭的下场,死得毫无意义。   尼克劳斯很可能也将错过一个重要的线索,从而在搜寻工作上浪费大量的时间,导致满盘皆输。   萨鲁塔大概是看不清他的深浅,眼里闪过一丝忌惮,转而抬头望向苍穹之上的漆黑空洞,像是要看清楚盘踞在云端上的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   每个人都在望天上看,只见遥远的穹空里,十二道冰冷的金属棒沉默旋转。   没有丝毫坠落的征兆。   “行啦,别看那东西了。”   尼克劳斯略微紧张和兴奋的躯体微微颤动着,声音却镇定自若:“它不会落下来的,你们现在该考虑的问题是……到底你们先动手,还是我先来?”   死寂之中,局面形势发生极大的变化。   萨鲁塔不动声色的揉着酸麻的手腕,仿佛经过一番盘旋,眼神弥漫着尸骨的寒意。   “你居然觉醒了龙血?”   他悄然放大自己的感知,确认方圆百米以内没有任何强于自己的气息波动,嘶哑地说:“可惜只不过是第一阶段,而且你还是一个人。”   尼克劳斯坦然承认:“说得没错。”   他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底细被人看穿,既然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动手,不如做一个老实的好孩子。   他确实觉醒了龙血,只不过是返祖之血。   你不问,我也不说。   诚实守信的好孩子最讨人喜欢了。   谁让你不问的?   萨鲁塔深感荒唐,嘲讽似的摇头失笑,以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他:“而且你就只带了一把枪,那个箱子是用来装子弹的?”   “是的,里面还有一柄剑。”   尼克劳斯继续点头:“这可是我们家小女仆送给我的遗产,待会儿你们不要把它弄坏了。我家克里斯汀不像我脾气那么好,你们弄坏了她父亲的唯一遗产,她隔着十万八千里也会杀过来砍死你。”   满嘴都是烂话,也不怎么正经,并没有什么威胁。   这就是尼克劳斯所表现出来的气质。   瑟缩在角落里的难民们搞不清楚状况,他们本来以为终于得救,没想到从天而降的救兵不太靠谱。   “尊敬的公爵殿下。”   萨鲁塔声音里的杀意骤然浓郁起来,抬起阴戾的眼瞳:“您估计是猴子请过来的吧?”   那个瞬间里,他挥手下令。   “——区区一阶的魔法使,杀了他!”   地面上的雨泊被纷纷踩碎。   白衣的教士们蜂拥而上,无数的脚步声几乎重叠在瞬间响起,宛若从地狱里逃脱的恶鬼。   尼克劳斯通过纤毫毕现的感知,瞬间获悉情报。   这些异教徒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一阶的境界,只有为首的家伙拥有命理波动,处于第二阶段的水准。   不好打,但是能打。   砰!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确保自己处在一个最佳的战斗状态,拎着沉重黑箱的手掌终于松开。   黑箱在落地的瞬间打开,一柄暗色的古朴铁剑默默躺在里面,通体泛起寒冷的色泽。   “枪法我是没怎么练过。”   尼克劳斯弯腰拾起箱子里的剑,手掌缓缓摩擦着冰冷的剑柄,悄无声息的收紧:“但是不凑巧的是,前两天有个小姑娘教过我一些剑术。”   那些白衣的教士们扑面而来,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面容扭曲起来,都是如出一辙的狰狞。”   “所以啊,我家的小女仆真是太棒了!”   剑刃破空的尖啸声响起,黑暗里一道凛冽的寒光撕裂大气,划出闪烁的十字弧光!   尼克劳斯向前踏出半步,遵循着记忆里塞巴斯蒂安流的剑术技巧,随手斩落两道剑光。   快准狠,虽然动作不够老练,但是胜在狠辣!   最先扑杀过来的白衣教士无从躲避,先是被剑刃沿着眉心划到胸膛,继而被横向割喉!   鲜血喷涌在暴风雨里,溅射殷红的痕迹。   他应声倒地。   尼克劳斯强忍着第一杀人的恶心和悸动,连看也不看倒在脚边的尸体,提着滴血的铁剑在雨中前行。   原来如此,他全都明白了。   先前有一件事让他感到非常在意,那就是光照会的教徒数量太多了,多到让人感觉诡异。   哪怕边传教边洗脑,把活生生的人变成傻子,那么关于实力的提升呢?   要知道的是,每个人披上白衣的教徒,都是觉醒过龙血的第一阶段魔法使。   这不现实。   真相只有一个,这些异教徒大多都是改造人。   不仅变成神志不清的人形机器,躯体还经过特殊的改造,强行以龙血提高强度和韧性。   代价很简单。   活生生的人被拔苗助长,反应变得缓慢迟钝,只能用来当作送死的卒子。   尼克劳斯纵身杀入敌阵,脑海深处的塞巴斯蒂安流剑术终于得以派上用场,施展出一种诡异至极的剑术!   只见凄厉的剑影在黑暗里纵横交错,每一个斩击的动作都如此简单粗暴,甚至毫无技术可言。   这种半吊子剑术不讲究技巧,只追求极致的杀戮和暴力,也是在他目前格斗技术不成熟的情况下,所展开的一种效率最高的杀敌方式!   阴狠果决,不计较消耗也绝不防守,反正他体内的魔力量多到根本用不完!   砰砰砰!   刀和剑在碰撞。   尼克劳斯喘着粗气,经由龙血淬炼过的躯体具备极高的灵活性,让他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恰当协调,每一次劈斩和穿刺的角度都刁钻阴险!   杀戮是一件讲究天分的事情,他在短时间内的战斗里得到灵感,仿佛进入到一种空想的状态里,机械般捕捉着眼前敌人的动作,不断重复着格挡和进攻。   砰!   又是一柄斜刺过来的剑刃被挑飞。   一位异教徒的胸口被他飞起一脚踹中,整个人倒飞而出,轰然砸进后方的墙壁里。   尼克劳斯纵身跃起,溅满鲜红血滴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戾气,以凌空翻转的姿势划出一道冷厉的铁光!   随着三百六十度的剑弧在方圆半米的范围内闪烁,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刀剑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竟被如此凌厉的一剑拦腰切断!   塞巴斯蒂安家传的铁剑,锋利程度果然无可挑剔!   哪怕克里斯汀在场,恐怕也得赞美他方才的一剑,并不是因为多么惊艳,而是鉴于他短时间的顿悟和突破,以及在生死之间磨砺出的一股狠劲。   尼克劳斯没有什么优点,只是发疯的时候够狠。   也就是那么一个瞬间里,四周的白衣教士们失去手里的武器,癫狂的眼瞳尚未浮现出一丝茫然,便泛起本能的绝望和恐惧。   尼克劳斯俯身落在地面,以手撑地卸掉身上的惯性,右膝盖砸在坚硬的青石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呼出一口热气,短时间内剧烈消耗的体力和精力随着魔力的狂涌而充盈,又一次发动进攻!   尼克劳斯翻腕挥剑,四次劈斩和七次斩切依次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任何一次进攻的时机拿捏到位,不留哪怕一丝一毫的间隔。   剑光转瞬即逝,近乎在黑夜里留下一道道隐约的残影,也精准命中敌人的要害。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地。   尼克劳斯提着铁剑喘息,漆黑的大氅渐染血迹,沉浸在杀戮里的意识尚且保持着清醒。   他能感觉到胸腔里心脏的剧烈搏动,也能察觉到温度发烫的躯体在微微颤动。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   不远处的地方,萨鲁塔眼睛抽搐一瞬,旋即露出道别一般的笑容。   他招了招手,嘴唇微动:“再见。”   暴风雨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杀意骤然迸发。   尼克劳斯默默地低头俯视,只见脚下堆彻成群的尸体不知何时竟然变得膨胀起来,染血的白衣之下宛若涌动着熔岩般灼热的红光。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方才的战斗太过投入,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这帮狗日的会自爆。   然而他素来阴惯了人,还轮不到别人反过来阴他。   于是,他也摆了摆手,像是索然无趣。   “玩烂的套路。”   尼克劳斯说:“真烦。”   他眼瞳里赫然氤氲着血色的雾气,轰然跺脚!   寂静世界仿佛被他踩碎了。   作者留言:   ps:书客的结算时间是凌晨六点,十二点不要说我咕咕!第一更,写了将近四千。看了看间贴,发现罗马大佬说的对……我还是太钻牛角尖了…… 第106章 属于青梅竹马的秘密   寂静破碎的轰鸣声里,渐染猩红的世界裂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隙,仿佛玻璃的镜面被轰然粉碎。   宛若经历过千百年时光的侵蚀,触目所及的一切变得荒凉衰败,唯有无数被刀锋撕裂般的伤痕重叠覆盖,蔓延天空和大地的尽头。   尼克劳斯眼瞳里的猩红血色近乎燃烧,靴底踏落在地面的瞬间,迸发一股震荡。   脆弱的时空便沿着无数恐怖的裂隙粉碎!   轰!   宛若天崩地裂。   那些即将膨胀爆炸的尸体发出碎裂的声音,不仅是躯干被碾碎成渣,甚至连四肢也被一股蛮力扯断,仿佛被打桩机砸烂成的凄惨模样。   只听一声闷响,这些蕴藏着可怖热量尸身微颤,在碎裂的声音里迸射成血肉的泥浆。   死寂。   尼克劳斯耸了耸肩,眼瞳略微感到一丝酸痛,旋即被狂涌上来的魔力缓解。   “同样一种拙劣的伎俩,你们这些人到底要玩多少次才肯换花样?”   他叹了口气:“上一次你们这招就没能阴到我,不然你们以为我是怎么保住莫德雷德,及时获悉兰斯洛特打算造反的消息的?”   萨鲁塔眼皮一跳,阴冷的神情浮现出一丝变化。   按照光照会的秉事风格,他们早已习惯谋定而后动,一切行动都必须依照现有的情报来确认。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太多超出情报范围的东西让他变得手足无措,无论是敌人的实力还是城府的深浅,都完全看不透。   “只是一个一阶的魔法使而已。”   他环顾四周,瞥见身边仅剩的几个下属,回过头时的神情变得扭曲之极:“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尼克劳斯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太疯狂,想活下去的话,谁都得有点稀奇古怪的能力。当然你想知道的话也没关系,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们光照会是通过什么技术把活人改造,变成供你们操控的傀儡?”   每个人都有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否则说出去以后偶尔一个不留神就会把命给丢掉。   尼克劳斯心里很清楚,他眼睛秘密必须要烂在心里,越少的人知道越好,降低泄密的风险。   因为它是一种类似强制性的绝对能力,具备着破坏世界的恐怖威能,但是也不是没有缺陷和破绽。   一旦被人知道底细,它就不灵了。   萨鲁塔脸色阴沉:“你真的以为你能赢?”   “抱歉,不是我以为。”   尼克劳斯低声笑起来:“而是你现在已经觉得我要赢了,否则你干嘛离我那么远?”   萨鲁塔顿住后退的脚步,仿佛是因他的能力而感到忌惮,试图不断的拉远距离。   “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一种人。他的名字叫做二五仔,也叫做叛徒。我不管你最初是不是光照会的棋子,但是你现在已经不配穿上那一身军装。”   尼克劳斯漠然地瞥了一眼他白衣下的漆黑军装,心里或多或少产生了一种不爽的情绪:“你这个人的存在,已经玷污了十字军的荣耀。他们都是一些肯为这个城市或者国家牺牲的英雄,而你……又算什么呢?”   “上一个二五仔,已经为他的行为而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或许他现在已经死了。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兰斯洛特,是一个四阶的魔法使。”   他伸出始终藏在袖口里的手,一支古铜色的炼金燧发枪抬起来:“而你的实力,跟他比起来还差得远。”   不久之前的前半夜,尼克劳斯依靠着号称天罚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完胜一位四阶的魔法使。   那个时候他手里握着弥赛亚之杖,操控着国土炼成矩阵和战略性动能武器,只要怀着玉石俱焚的决心,任何人都要畏惧他三分。   但是他现在只有一柄剑和一支枪,别无他物。   然而当初他只是一介凡人。   现在的他,是逆位使徒。   “你的意思是,你能逼死不列颠的湖上骑士,也能轻而易举的杀死我么?”萨鲁塔舔着干裂的嘴唇,眼瞳里的杀机渐浓。   只见他双手在半空里灵活地颤动起来,宛若在不存于真实的钢琴上跳跃,演奏着颇有韵律的音符。   漫天暴风雨也回应着感召微微颤动,无数的雨滴宛若在狂风里席卷动荡,汇聚成永无穷尽的漩涡狂流,无休止的随着狂风而翻滚涌动。   第二阶段命理·雨鬼,展开!   狂风暴雨里,那些透明的雨滴竟然染上了黑铁的色泽,仿佛被污染了一般。   “原来如此。”   尼克劳斯轻声说:“居然是十字军的元素命理。”   十字军隶属下第五分部,元素现象级部队。   其号称是教团旗下最具毁灭性的特殊歼灭部队,因为凡是能被选入的人,都具备着极强的自然元素感知能力,最终所构筑而成的命理也都是以现象为主。   操控狂风,驾驭火焰和雷霆,亦或是引发洪水地震等具备着破坏性的大自然现象。   分明是一个异教徒,却学到了十字军内部的核心命理之一,还真是有些讽刺啊。   萨鲁塔抬起手,汇聚成狂潮的漆黑水流在半空里倒卷,宛若一条水龙盘旋在面前,伺机而动。   仿佛巨蛇扑击前的蜷缩动作。   尼克劳斯能感觉到阴森的杀机扑面而来,低头亲吻着炼金燧发枪的枪口,眼瞳里血色如此浓郁。   “我相信上帝会宽恕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他说:“前提是,你得去天堂。”   他抬起枪口,扣动扳机!   砰!   随着沉闷的枪声响起,一颗燃烧的子弹从漆黑枪膛里喷涌而出,击碎漫天的暴风雨。   只是简单的一发枪击,看起来如此的微不足道。   更何况是对于一位二阶的魔法使。   萨鲁塔眼里也闪过一丝讥讽,冷笑着驾驭着毁灭般的水流狂潮,疯狂输出着体内的魔力。   暴风雨汇聚的水龙吸收着半空里的水滴,体积轰然膨胀一倍,咆哮着翻动庞大的躯体,轰然冲垮了附近的墙体和建筑!   令人膛目结舌。   难民们只看到一抹巨大的阴影闪过,陷入巨大的惊恐之中,颤抖不已。   可惜他们看不到。   萨鲁塔的眼睛也看不到。   尼克劳斯眼里所窥视的世界遍布死亡,无数凄厉的裂隙在半空里交错延展,宛若蛛网一般无尽蔓延。   清脆的声音响起。   咆哮而来的水龙被子弹击中额头,竟是变得毫无抵抗之力,像是濒临碎裂的瓷器一般,轰然在剧震里裂开一道道细密的裂缝。   无声的悲鸣里,它似是不甘的颤抖起来,破碎成瀑布般的漆黑水流,迸溅四射。   萨鲁塔心神巨震,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便被余力未尽的子弹贯穿胸膛!   他吐出一口鲜血,连续后退几步,神情呆滞。   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尼克劳斯不断的扣动扳机,直到打空了弹仓里的炼金子弹,枪口冒出浓郁的硝烟。   枪口的火光闪灭,照亮他毫无温度的冷酷侧脸。   一共六发子弹,悉数命中。   剩余的几位白衣教士被打爆了脑袋,浓稠的血浆溅射得满地都是。   萨鲁塔低头望着胸前的巨大血洞,被改造过的痛觉神经感受不到痛苦,唯有生命在迅速流失。   “这就是我为什么敢一个人出来的原因。”   尼克劳斯低声说:“我虽然剑法烂,枪法也不咋地……”   “但是我有外挂啊。”   “谁让你们站着不动让我打的?”   萨鲁塔气得又吐出一口鲜血,双膝跪坐在地上,眼瞳灰败得毫无生气。   他输得很冤枉,但是也明白了。   尼克劳斯的攻击,只能躲开,不能防。   就连用枪打出来的攻击,也他妈不能防御!   “是的,我的攻击不能防。”   尼克劳斯说:“就算不是以我的身体直接接触所造成的攻击,哪怕只是间接,也不能防。”   这就是弑神之枪的本源能力,粉碎世界的威能。   扑通一声。   萨鲁塔栽倒在地,临终前用手指在地上划出一串字迹,转瞬间消失成虚无。   尼克劳斯眼神一凛,竟是没料到他竟然还有如此诡异的传递消息手段。   这下可不太好办了。   他的本源能力估计已经暴露了,接下来遇到的每个敌人都会对他的攻击忌讳莫深。   尼克劳斯再也不能让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莫名其妙的阴死。   有点不爽,但是问题不大。   大问题在于……   光照会现在基本上已经知道他离开了学院,甚至连大体的位置都已经暴露,很快就会遭到围杀。   时间不太够啊。   “殿下……”   老人颤颤巍巍起身,试图站起来。   “好了,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   尼克劳斯长舒一口气,释放方才激战所造成的疲惫,低声叹息:“我能救得了你们一时,但是救不了你们一世。为了终结这场战斗,我要去救我的未婚妻,接着去杀一个人。”   老人明白他的意思,并没有提出要他护送自己等人的要求,只是点头:“殿下,要活着回来。”   大家都是懂事的人。   殿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比他们独自逃亡要安全,反而更加危险。   战争里,每个人的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   谁又能顾得上谁?   尼克劳斯微微颌首:“往城外的方向逃吧,那里大概还有一支部队,能够保护你们的安全。”   “但是在那之前,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们誓死也要隐藏起来的东西呢?”他微笑着说。   老人的示意之下,难民们纷纷让开。   一个瘦小的姑娘移开身体,暴露出始终被她隐藏在背后的残破石柱。   尼克劳斯愣住了。   因为是石柱上有一幅画。   那幅画很简单也很简陋,森林里有一个湖泊,周围遍布巨石和树木,小男孩和小女孩牵着手奔跑在风里。   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是出自小孩子的手笔。   尼克劳斯沉默不语,仿佛陷入到遥远的回忆之中,神情变得错愕起来。   良久以后,他说了一句话:“其实这东西你们不用拼了命的藏。因为我未婚妻的画,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能看懂,光照会的家伙们就算榨干脑浆也破译不了。”   老人疑惑不解,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   尼克劳斯忍不住笑了:“那是阿瓦隆的圣湖,她画的画还是像以前那么丑。” 第107章 亚瑟好委屈啊   屋檐下暴雨如瀑布。   幽暗寂静的旅店门口,被雨水淋湿的破旧小木门在狂风里摇晃震颤,偶尔发出吱呀的声响。   旅店里的窗户大概也都是年久失修,大多都破损不堪,还有一扇窗竟然只剩下孤零零的玻璃残片,就像是被什么钝器给砸烂了一样。   店外的不远处是堆彻成山的垃圾堆,脏兮兮的污水混合着菜叶和臭鸡蛋流淌,最后汇入了下水道。   这里是罗马的下城区边缘,也叫做贫民窟。   生活在此地的人们基本上都是社会底层,除了最常见的穷苦劳工以外,不乏有流氓混混和外来者,堪称鱼龙混杂。   附近到处都是赌场和妓院,还有一些开了几十年以上的老酒馆,专门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譬如买人头,或者贩卖各种各样的违禁品。   如今罗马城危在旦夕,下城区的人们嗅到了风声,早就卷起铺盖逃之夭夭。   不到一夜之间,贫民窟几乎空了。   到现在还会出没的,是老鼠。   寂静里,有脚步声响起。   在垃圾堆里发出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几只老鼠警惕地溜到下水道旁边儿,晃着尾巴钻了进去。   穿着白衣的教士从小巷里走了出来,转头环顾了一圈儿,确认着周围的情况有无异常。   作为光照会的一员,他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一个改造得稍微成功一些的优等品。   像他一样的人还有几千个,都是保留着一部分神智,便于以分散的形式到处搜寻。   亚瑟·潘德拉贡到底去了哪?   没有人知道。   因为权能的磨合期而失去魔力和命理,甚至变得虚弱无比的小姑娘,居然能在无休无尽的追杀下逃了整整一夜,确实是一个奇迹。   不得不说,不愧是骑士王。   这份毅力和韧性,就足以让任何人钦佩。   白衣教士走过旅店的门口,突然皱了皱眉。   那扇彻底破损的窗户有点端倪,因为在遍布玻璃渣的窗檐边,竟然沾着一点儿黑泥!   很不对劲。   于是他判断,一定有人从逃亡到此处,并且谨慎起见跨过窗檐,翻进了旅店内。   他擦起一根火柴,抛到旅店内的地板上。   借助着微弱的火光,隐约可以看到一串凌乱的湿润脚印,延伸向光芒找不到的黑暗深处。   那是踩了水留下的脚印,还没干。   “骑士王。”   白衣教士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干枯的嘴唇吐出了一句话:“脚印还没干,这就证明你还没有走远吧?”   他冷笑一声,纵身翻过了窗檐。   下一秒,他踩空了。   因为旅店内的地板很久没有修过了,一块木板的边角已经破损,露出一个大洞。   白衣教士正好踩进洞里,也把整个木板的一端彻底踩了下去,另一端则在惯性的作用下直立弹起来!   砰!   他的脑门被木板砸中,懵了。   只见旅店二楼,有人费劲儿的推下一块水缸,不偏不倚的砸向他的头颅。   又是一声闷响。   这个本来有着重大发现的教士被当场砸死,脑袋宛若被砸烂的番茄,血浆在地板上迸得到处都是。   “白痴。”   有人喘息着,声音透着一丝虚弱。   亚瑟倚靠着一扇房门,无力地滑落下去,瘫软跪地。   她精致的面容满是冷汗,饱满的胸前剧烈起伏,修身笔挺的白色军装已经破损多处,暴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面还沾着一点儿灰烬。   刚才只是推了一个水缸,就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山穷水尽,她已经走到了末路。   从上城区一路逃过来,她实在是又困又饿又渴,只是喝了一点儿雨水,没有吃任何东西。   使徒的权能磨合期,食量都大得惊人。   她一路上没发现什么吃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垃圾堆,却连野狗都抢不过。   于是她委屈地逃到旅店里,低声抱怨。   亚瑟的逃亡之路实在是惊险万分,她虚弱到施展不开拳脚,只能凭借一块曾经插着石中剑的石头碎片,勉强躲过一轮又一轮的搜查和追杀。   那块石头具备着奇异的属性,其意为不变。   只要带在身上,她可以永葆青春不会衰老,就连呼吸和心跳就会被屏蔽,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占卜的方式能够找到她到底身在何方。   必要的时候,还能用来打人。   真好用。   亚瑟是一个很会耍赖的小姑娘,一路上都是用如此狡猾的手段来逃避危险,或者杀死敌人。   这一点儿跟尼克劳斯很像。   瓦伦蒂诺大公爵殿下一夜成名,罗马城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大英雄,手段凌厉果决,城府极深。   用不了多久,全世界都会知道。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亚瑟王也有着自己的小聪明,并且论起阴人的手段来不逞多让。   这对青梅竹马确实很会使坏。   “如果我真的嫁给了你,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不喜欢我们的人,都会说我们是奸夫淫妇吧?”亚瑟蜷缩起身体,一双修长细致的美腿暴露在空气里。   她的高跟长筒军靴早就跑丢了,白皙玲珑的裸足踩在冰冷地板上,沾满了灰。   狂风裹挟着暴雨灌入窗口,弥漫着刺骨的寒意。   她想进房间找一张被子来取暖,顺便遮住自己的腿,以防止继续走光。   但是问题在于,她不仅懒得动弹,而且也不知道还能在此地停留多久。   亚瑟真的不想再逃了,她很疲惫。   很想有个人来抱抱她。   “骗子。”   她小声嘀咕:“说好要来找我的。”   亚瑟在不久前的逃亡途中,也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方向看到一道血光,并且为之震撼颤栗。   差一点点,她体内沉睡的石中剑就会自主苏醒。   那个时候她也会死。   索性只有一瞬间功夫,血光隐没在云层深处以后,一个熟悉的年轻侧影也冲天而起,宛若皇帝加冕。   那是她的未婚夫。   亚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心里终于有了希望。   然而有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人们之所以心怀希望,是因为暂时还看不到死亡。   “梅林姐姐,你说得对。”   亚瑟孤独地抱着双臂,轻声说:“胸大没什么好的,不仅买不到各种各样好看的内衣,而且还沉甸甸的,跑起路来一点儿都不舒服。”   “不过男人都会喜欢吧?”   她说:“他也会喜欢么?”   “如果他喜欢的话,不会就这么让我轻易死了吧?毕竟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未婚妻,就算他已经有了一个那么漂亮的小女仆,还把家族的戒指送给了人家,对我也不会那么无情无义吧?”   亚瑟声音渐渐淹没在风雨里:“可是我又不想他为了我而死……我是不是一个人很有心机很矛盾的坏女人?”   其实不是。   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还定下了婚约,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去找自己的未婚夫求救有什么错?   没有错,天经地义。   除非未婚夫是一个渣男,这才是错。   错在她信错了人。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倘若今天的局面倒换过来,如今危在旦夕的人是尼克劳斯,那么亚瑟也会义无反顾的去救他,无论心里究竟是否喜欢。   喜欢与否,婚是否要结,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别人想插手,那就去死。   悄无声息的,躺在地板上的尸体似乎动了一下,旋即又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亚瑟狐疑地瞥了楼下一眼,小腹咕了一声,红着脸在地板上划来划去。   依旧是那副丑画。   她画画的水平十年来还真是毫无长进。   -   同样是下城区的角落里,野兽般的喘息声响起。   机械的矩阵内部,只能看到一个佝偻的黑影痛苦扭曲,仿佛硫磺地狱里挣扎的恶鬼。   白衣的教士们恭敬地站在旁边,汇报着情况。   “长者大人,根据我们安插在学院的暗子汇报,如今教团方面已经黔驴技穷,只剩下以莱因哈德·海因里希为首的圣殿骑士团苦苦支撑。”   “长者大人,不列颠的贤人梅林已经严重受创,暂时无法动用任何能力,恢复的时间尚且不知。”   “长者大人,尼克劳斯·波尔金疯了,他单独离开了皇家国立魔导学院,试图独自一人营救亚瑟王!”   “长者大人,上城区边缘的一支小队被全灭。黑狐狸当场死亡,临死前给我们传达了一句话。”   教士低声说说:“尼克劳斯·波尔金的攻击,绝对绝对绝对不要试图防御。”   痛苦挣扎的黑影顿了一下,抬起一双流淌着血泪的灰白色眼眸,看起来惊悚之极。   灰袍老人,或者说拉斯普京,已经接近疯狂。   自从目睹了从学院里冲天而起的血光以后,他维持了三百多年的镇定和从容被打破,内心深处只剩下无法置信的荒唐,以及世界崩塌一般的轰鸣声。   就像是信仰被打破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低声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第二个返祖龙血?为什么会有第二大帝?为什么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   世界上不存在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   这是真理。   然而真理被打破了,让他的理智近乎崩溃。   “这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拉斯普京抹去脸颊的血和泪,灰白色的眼瞳里浮现出恐怖的血丝:“这一定是梅林弄虚作假的手段,想把我逼疯,让我心存疑虑……”   万幸的是,那个冲上天空的年轻虚影并未加冕。   否则就连自然规律都被打破,那么就没得玩了。   “你们刚才说什么?”   拉斯普京嘶哑的低喝,声音怨毒得宛若无数魂灵重叠在一起的尖叫:“尼克劳斯·波尔金独自一人离开了皇家国立魔导学院?”   教士点头:“是的。”   “塞巴斯蒂安家的小姑娘居然没跟着他?”   拉斯普京转念一想,便想通事情的缘由:“也对,皇家国立魔导学院有弗拉梅尔和赫尔墨斯卿,虽然有办法屏蔽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是仓促之下的方法绝不完善。”   那个公爵殿下如今一个人在外面……   他心里开始盘旋着恶毒的计划,突然微微一愣,恐怖的瞳仁望向远处。   通过感知,一个白衣教士死了。   临死前同样传达了一个消息。   拉斯普京先是错愕,转而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狂笑,灰白的眼瞳里混合着恐惧惊喜和疯狂等种种情绪,看起来如此歇斯底里,宛若魔鬼。   “去,传我的命令!”   他干瘪如枯草的躯体兴奋痉挛,下令:“把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人都给我撤回来,全部撤到下城区,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尼克劳斯·波尔金!”   这是一个不详之人,也是祸胎,必须要除掉。   哪怕付出再惨痛的代价。   “亚瑟·潘德拉贡如今也在下城区,这两个人势必要汇合,今晚的作战关键便在此。”   拉斯普京说:“哪怕堵上几万人的命和光照会的大半个未来,我也要杀死那个男人!”   狂风暴雨里,白衣教师们惊恐低头。   “无限大梦回溯?”   拉斯普京发出癫狂的笑声,宛若群鸦冲上天空:“梅林,我倒是要看看……在尼克劳斯·波尔金和亚瑟·潘德拉贡之间,你到底要牺牲自己,救哪一个?”   上城区的火光冲天而起,隔着遥远的距离照亮了他躲在黑暗里的背影。   像是一具干尸,或者是木乃伊。   如此惊悚   -   有一处昏暗的不知名之地。   尼克劳斯拎着沉重的黑箱狂奔疾步,以最快的速度直奔下城区的方向,风雨无阻。   罗马的上下城区分划严重,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从古雅内涵的古罗马式建筑群再到残破的贫民窟,他一路狂奔而来见过太多的尸体和亡骨,到处都是燃烧的烈火废墟,看起来惨不忍睹。   之前他暴露了一部分情报,无所谓。   凡是都有两面性。   敌人获悉了他的情报,他也反过来利用一下,继续设计一个新的大坑。   正好他还有一些东西要尝试。   然而就在此时……   尼克劳斯胸腔里的心脏骤然颤动,仿佛被恐惧和惊悚所吞噬,神情闪过一丝浓郁的惊诧。   仿佛风雨欲来。 第108章 英雄从天而降   那是一种不详的预兆。   尼克劳斯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跳,下意识以手按住胸口,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余悸。   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而且无可挽回。   他听到了钟声。   破碎的丧钟从下城区的另一端响起,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响彻天空,回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暴风雨里,嘶吼和咆哮混合在一起,饱含杀意。   那是最终也是最后的命令,以全程范围进行活动的异教徒们得到号令,成群结队的聚集起来,仿佛无数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幽魂。   这些人高唱着血腥的圣歌,从大街小巷里走出,白衣在火光的映衬下几乎燃烧起来。   尼克劳斯环顾四周,隔着百米的距离就已经看到了成群的异教徒,并且对此深感棘手。   若是一路杀过去,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那副画上的内容给了他很多提示,也让他明白很多。   一个简单的游戏,捉迷藏。   莉莉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玩,在阿瓦隆的圣湖里东躲西藏,专找一些偏僻的角落,让人头痛不已。   但是她会留下很多暗示,好让别人找到她。   所谓别人,也就是尼克劳斯。   全世界只有尼克劳斯一个人会循着她的暗示,结合着种种蛛丝马迹找到她。   或者说,也只有尼克劳斯可以。   尼克劳斯循着画中的内容,把罗马的下城区想象成阿瓦隆的圣湖,最终一定可以找到。   关于捉迷藏,其实他十年前犯了一个错误。   这个错误,十年后不会再犯。   然而,这些异教徒是最大的阻碍。   转瞬间,风雨悄然冻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暴风雨里的冷意似乎变得浓郁起来,仿佛冻土之上的寒风扩散,扑面而来。   骤降的寒冷低温里,漫天坠落的雨滴被冻结成冰晶,时空静止一般悬浮在半空之中,仿佛在暴风雨的黑暗世界里演化出难得一间的奇景。   幽暗的小巷变得霜白,寒意刺骨。   那股气息太强,至少是第四阶,打不过。   尼克劳斯眼神变得警惕起来,紧绷的躯体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不动声色的握紧剑柄。   “殿下,不必紧张。”   有一个寒冷高傲的声音响起:“是朕。”   尼克劳斯一愣:“女帝陛下?”   放眼整个世界,仅凭借自身的气息就能够造成如此惊人的冻结效果,也只有莫斯科的女帝一人而已。   黑暗的深处,一抹高挑傲慢的侧影随着高跟鞋踏地的节拍响起,走到火光之下。   那是一个冰蓝长发的女人,披着黑色的毛绒大氅,凹凸有致的身材裹在白色连衣裙里,踩着一双细长的高跟鞋,十足的女王气场。   只可惜,她的脸被一层冰雾遮掩,看不清。   尼克劳斯眼瞳里闪过一丝疑虑,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这位女帝陛下在战争爆发以后,几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加入任何一方的阵营蹚浑水,多半是打算隐藏在暗中等着看热闹,等着最后捞上一笔。   不得不说,很明智的选择。   女帝似是打量了他几眼,微微颌首:“嗯,不错。”   尼克劳斯一头雾水。   “我说你不错,指的是魄力和头脑。”   女帝淡淡地说:“看起来行为莽撞,但是实际上颇有算计,该说不愧是亚历山大六世的儿子?”   尼克劳斯委实不懂她到底什么意思,女人说话本来就话里有话,赞美和嘲讽之间有时候又没什么界限。   “女帝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他问。   “我本来不觉得亚历山大六世能赢,因为拉斯普京这个人太过奸诈,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数百年来他对上任何人也没有输过,临终前的最后一战更不可小觊。”   女帝挑起下巴:“而在我看来,亚历山大六世看起来则毫无准备……直到你的出现。”   尼克劳斯皱了皱眉:“拉斯普京?”   女帝冷哼一声,声音毫无温度:“殿下真是可怜,看来还什么都不知道?”   “拉斯普京是光照会长者的本名,世上知晓此世的人并不多,因为他早年的传说只在阿斯加德和莫斯科所在的极北之地流传。”   她顿了顿:“三百年前,拉斯普京还没有加入光照会的时候,就是一个著名的妖人。”   尼克劳斯挑了挑眉,握着剑柄的右手垂下来。   “早年的拉斯普京只是一个四处招摇撞骗的神棍,为了金钱和女人以及自身的享乐,在莫斯科兴风作浪。后来一个村庄的人们抓住了他,并且把他投入一个深井。”   女帝说:“这个人也是福大命大,既没有死在深井里,还在井中发现了一个古代的遗迹。”   “从此拉斯普京的妖僧之名得以成就,他像是得到了天启,掌握着一些奇异的算法和医术,并且觉醒了体内的龙血,构架出一种近乎不死的命理。”   她继续说下去,诉说着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于是他变本加厉,甚至得到了王室的赏识,将他招入皇宫里,并且予以重任。”   “拉斯普京更加肆无忌惮,仗着自己的权势胡作非为,惹怒了一众贵族,可又没人敢去制裁他。只能继续任由他糟蹋金钱、少女,或者粮食。”   “你知道的,在极北之地,粮食比金子还珍贵。”   尼克劳斯默默听着大佬的黑历史,不明觉厉。   “这个人确实很好用,只可惜他做了一件万万不该做的事情,导致整个莫斯科王室震怒。”   女帝说:“拉斯普京强行玷污了我的曾祖母。”   “这种王室秘闻,告诉我一个外人真的好么?”   尼克劳斯抹了一把脸,叹息:“女帝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拉斯普京曾经对莫斯科皇室立过大功,当时的莫斯科皇帝也以命理发下血誓,凡是具有莫斯科王室血统的子嗣,一律不得伤害拉斯普京。”   女帝嗤声冷笑:“这也是为什么莫斯科王室与拉斯普京反目以后,却奈何不了他的唯一原因。那种根植在血脉里的血誓,我用了十年时间也无法把它根除。”   “但是拉斯普京必须得死,尸体也必须由莫斯科带回去,这是我正式登基的必要条件之一。”   “如今莫斯科一盘散沙,我要完成无上的统治,就必须要这个人的尸体。”   尼克劳斯明白,低声笑起来:“那么女帝陛下的意思,要我杀了拉斯普京以后,再把他的尸体给你?”   女帝陛下微微颌首:“你把他杀了,我们交易。”   “唔。”   尼克劳斯摸着下巴,眼神终于变得有些感兴趣了,沉吟道:“我具体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女帝沉默了一秒:“帮助你尽快找到你的未婚妻,然后在我正式登基以后,无偿答应你一个条件……前提是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尼克劳斯拍手:“成交。”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女帝陛下。”   他问:“你要怎么帮我?”   女帝沉默不语,笼罩在面容上的冰雾模糊一瞬,似乎睁开一双凄寒彻骨的眼瞳   她打了一个响指。   冰霜之城,从云端隐现!   “你杀他的时候,记得把这些隐秘通通都说出来。拉斯普京自命不凡,晚年醒悟以后立志于做一个上位者,对年轻时的过去视为耻辱。”   女帝声音里透着一丝玩味和得意:“你把这些告诉他,他的表情会不会很好玩?”   淘气,蔫坏。   尼克劳斯舔了舔嘴唇,望向从漆黑云端里破出的冰川一角,唇边泛起一丝满是血腥气的笑容。   这种方式,他很喜欢。   -   丧钟响起之前,皇家国立魔导学院。   异教徒们的疯狂进攻之下,爆炸的轰鸣声从四十分钟前到现在,几乎从没有停止过片刻。   笼罩整个学院的圣光之幕也到达极限,早已经裂开无数道蛛网般的细密裂缝,就像是被碰坏的劣质的瓷器,脆弱到不堪一击。   随着最后一声爆炸,它轰然破碎。   全体圣殿骑士脸色苍白,喷出一口猩红的血雾,似是体力不支跪倒在地。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眉头一皱,作为圣殿骑士团军团长的他承受了绝大多数的冲击,灵魂深处的命理也震荡不休,处在一种紊乱的状态。   纵然以使徒的高深实力看不太出来,却也不是什么小伤,很可能留下后患。   薇薇安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见鬼,现在该怎么办?”   “那些该死的异教徒已经快要攻过来了,我们现在还能逃到哪里去?”   “到底是谁下令要聚集到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如果最开始我们逃往城外,现在就不会沦落到变成待宰的羊羔的境地!到底是谁?”   贵族们轰然炸锅,议论和尖叫声连成一片。   最后,有一个声音响起。   “尼克劳斯·波尔金。”   阿方索低声说:“下令聚集到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人,就是尼克劳斯·波尔金。”   “这个人的手里如今已经没有弥赛亚之杖了,他还凭什么命令我们?他根本就是错的,他害了我们!”   “我们必须要逃,逃出学院,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纵然有卡梅罗大主教为首的一批神职人员安抚,贵族们的情绪依旧很不稳定,时不时就有要背弃阵地,从皇家国立魔导学院逃往城外的言论出现。   梅林轻声叹了口气。   平民瑟瑟发抖,贵族只会抱怨。   这些人看起来委实不怎么值得保护,可是还是有大批量的十字军为了他们冲上前线,最终丢掉性命。   怎么都有些不值。   她很想出手帮忙,只不过以目前的状态来看有点困难,毕竟今夜已经连续动用太多的权能。   使徒发动权能,对于本体而言消耗都是极大的。   更何况她只是一介分身。   梅林已经把能做的事都做完了,如今她只能等待一个结果,在局面发展到最差的情况下力挽狂澜。   权能·无限大梦回溯。   这是一个能够以梦境扭曲现实的权能,也是每一任不列颠守护者必要掌握的恐怖能力。   她留有最后的余力,就是等待权能的发动。   最好的情况下,还是不用。   巨大的黑箱旁边,弗拉梅尔操作着精密的器械,偶尔抬头望向避难营的方向,摇头叹息。   “委实说,很无趣。”   克里斯汀沉默地抬起眼睛,望着从学院大门涌来的异教徒们,似是有些索然无趣。   那些贵族们的议论声在她听起来,也很是刺耳。   你们大部分都是一些魔法使,却偏偏躲在平民的后面,让一些身为普通人的十字军去保护你们,居然还摆出一副受到欺骗的嘴脸。   真是恶心。   “如果不是殿下的决策,你们早就死了。”   克里斯汀认真的说,毫不掩饰眼瞳里的厌恶:“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们,也希望你们死在那些异教徒的手底下。但是我家殿下还是救了你们,你们却在这里怨他?”   贵族们陷入沉默。   直到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可是你家殿下已经逃了!把我们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逃命!”   “闭嘴吧,你们用着我的物资,享受着别人用命换来的避难营,还有脸质疑别人么?”   尤妮丝嫌恶地瞥了他们一眼:“你们所说的那个自己去逃命的男人,从战争的最开始就在拼命。他早就把自己的命压在了赌桌上,虽然并不是为了拯救你们,却也是为了终结这一场战争,否则大家都会死。”   她说:“而你们呢?有踏上战场的勇气么?”   沉默良久以后,阿方索说:“那么你们又怎么确定,他是去拯救这所城市,而没有自己一个人逃往城外?”   尤妮丝蹙眉,突然很想用高跟鞋踹他的脸。   “尤妮丝小姐,不用多说什么了。”   克里斯汀轻声说:“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错的。他永远只会抓着你的不堪或者不甘质疑,再去颠倒黑白,否认你的一切作为。”   “跟他们辩解是没用的。”   说着,她转过身,背后的铁棺轰然震颤。   她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纤细窈窕的小姑娘,独自迎向了狂涌而来的数万个异教徒。   那些所谓的贵族,怯懦的平民,强壮的男人或者高傲的上位者,如今只能靠着一个小姑娘拼上命去保护,真是何等的讽刺。   克里斯汀觉得没意思,是因为不想保护一些白痴,还得受他们的谩骂和埋怨。   但是既然殿下已经做了决定,她也就跟着一起。   只要殿下活着回来的时候,能够受人尊敬就好。   炽热的焚风袭来,她白金色的长发在火焰里被烫上耀眼的色泽,一袭白色的裙裾摇曳绽放,宛若莲花。   就像是那个男人一样决然。   “该说真不愧是一对主仆么?”   尤妮丝说:“就连背影都那么像。”   第一阶段,龙血沸腾。   第二阶段,命理构筑。   第三阶段,灵魂投影。   凡人之下的最终尽头,心象世界的雏形隐现!   荒芜的气息如海潮扩散,宛若剑之墓场的虚影在风雨里闪灭,无数刀剑的锋锐气息如墓碑般拔地而起!   “塞巴斯蒂安的秘术……世界上规模最大范围最广的心象领域,终于要再次重现于世了么?”梅林紧闭着眼眸,只是感受到一股森然的气息扑面,便忍不住赞叹。   薇薇安和海因里希的眼神也有点惊艳。   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乃是西方世界百年来最年轻的四阶魔法师,其对于命理掌控天赋超越了历代先祖,也把名为钢之亡骸的命理推上了一个巅峰。   若不是有古怪的病困扰着她,她的天赋足以成为一个不世的奇迹,超越一切!   乃至千年来所向无敌的君士坦丁大帝!   究极的剑术,追求暴力之美的命理。   这就是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的强大所在。   或许是当了太久的女仆,甘愿作为陪衬以后便再也不怎么起眼,人们便往往忽略她自身的恐怖之处。   甚至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姑娘。   是的,这个普通的小姑娘要向全世界证明。   她不是废品,她是有用的。   她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克里斯汀选择的男人即便当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如今也是令人敬仰的大英雄。   殿下的荣耀,殿下的尊严。   她拼了命也要守住。   阴冷狂暴的气息节节攀升,钢铁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仿佛整个世界都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学院四周的建筑墙体在震颤里浮现裂纹,浮灰混合着石屑簌簌抖落。   铁棺轰然破碎,无数铁砂熔炼在虚无里,消失无踪。   最终的心象领域逐渐侵蚀现实,干涉大自然的规则,甚至歪曲了整个时空!   轰!   千百倍的震颤声响起,仿佛钢铁断裂弯折,万鬼嚎哭的悲鸣汇聚到一处,演化成歇斯底里的咆哮!   只是一瞬间,一道锋芒毕露的森冷光芒膨胀到几万倍,宛若燃烧的钢铁巨剑冲上天空,斩碎天空和大地。   一道极具撕裂感的伤痕在云端浮现。   天翻地覆!   ——心象·钢铁天国!   于是,刀剑铸成的国度降临人间。   -   罗马,下城区。   亚瑟最终还是离开了旅店。   当钟声响起之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不安全了,甚至是行踪都已经暴露。   她站在街头默默的淋着雨,手里握着石头,考虑着到底该丢出去打人,或者是留作最后的纪念。   这里是一条长街。   纵然有暴风雨遮掩视线,也能看到在很远的地方,敞开着的城门宛若在向她招着手。   亚瑟走不动了,也不必再走。   因为她最后还是被找到了。   寂静被隐约的声响打破,无数脚步声重叠在一瞬间响起,宛若幽魂般汇聚起来。   亚瑟疲惫地笑了笑,倚靠在一块石柱旁边,似是无聊的把手里的石头抛向天空,最后再接住。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无聊的等待着。   最后一个个白衣的教士从大街小巷里走出,以阴冷嗜血的眼神锁定了她,仿佛一群饥渴的饿狼。   亚瑟没有搭理他们,只是默默的凝视着天空,似乎看到十年前的灯火阑珊。   那个时候的阿瓦隆还没有衰落,夏夜的长街上到处都有热闹的集市,出海打渔的人们在街头贩卖着战利品,微风还会带来海潮的声音。   小时候的她很贪玩,喜欢到处乱跑。   有一次她从阿瓦隆的圣湖里逃出来,没有人找得到她,便在偌大的城市里走丢了。   就连尼克劳斯也没能及时找到她。   亚瑟小时候并不好看,五官还没有长开,身高和体重都是一百二,便被路边的毛孩子欺负。   用菜叶扔,拿石头砸。   没人知道她是不列颠的正统王室,就算知晓恐怕也不会相信,而是觉得她是一个骗子。   拥有红龙的血脉,为什么会这么怯懦?   后来她被宫廷里的人找到,便得知一个消息。   尼克劳斯离开阿瓦隆,回到了罗马。   亚瑟再也没有玩伴,在成长的过程中也饱尝悲辛,一次次的磨难让她决心变得更坚强。   不需要任何人,她一个人就可以做到一切。   可是她错了。   她做不到的。   亚瑟淋着雨,虚弱的躯体有点发烫,大概是发烧了。   昔日里流淌着无尽龙血的身体唯有沉寂,血液失去了力量,沉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她的身体空荡荡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石中剑也在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她要死了。   “骑士王,一切都结束了。”   这些白衣的教士里,有一个人漠然地走出来,摘下笼罩在头顶上的兜帽:“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亚瑟没有说什么,凭借着智谋和石头,她以凡人之躯在几万人的追杀整整逃了大半夜。   如果这是她生命的最后一战,战绩也足以炫耀。   “接到上级的命令,我们光照会这次行动的唯一目标就是杀死您。也就是说,我们要扼杀一位使徒的诞生。”   首领说:“能够杀死一位未来的使徒,我也深感荣幸。我会给予你应有的死法,也希望您的死,能够顺利让整个西方世界带来历史性的变革。”   “变革?”   亚瑟拨了拨额前的凌乱碎发,一双璨金色的眼眸依旧倔强又凌厉:“应该是灾难吧?”   首领沉默片刻:“灾难也好,变革也吧,光照会将还给这个世界它本应有的面貌。”   亚瑟无声地笑了笑,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望向他,轻声说:“我好像见过你,在哪里?”   “在您未婚夫的舞会上。”   首领礼貌地回答:“我也是一个暗子,我原本的身份是罗马上层贵族圈的一员,在七年前加入了光照会,成为一名虔诚的信徒。”   亚瑟摇了摇头,心想光照会还真是机关算尽。   她挣扎了那么久,还是输了。   如果不来罗马,灾难会发生。   拼了命来到罗马,灾难还是要发生。   有什么区别呢?   “在舞会上,我曾经想吻您的手。”   首领抬起眼睛,瞳孔深处流淌着欲望的光:“不得不说,您真的很美。我不忍心看到您这样的美人凋零,敢问是否可以在您临死前,施舍我哪怕一点点的美?”   亚瑟默默地望着他,突然莞尔一笑。   她的笑容宛若玫瑰绽放一般美,纵然看起来凄惨可怜,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哀婉,宛若繁樱坠落。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男人吻过她。   只有梅林曾经吻过她的嘴唇。   想到一生中只被女人吻过,还真是有点悲伤。   可是曾经还有一个人说过,要当着全世界的面吻她。   如今已经来不及了吧?   亚瑟仰头望向暴雨倾盆的天空,疲惫地闭上眼睛。   她拒绝了。   她很冷,只想睡一觉。   首领眼神渐渐冷下来,藏在袖中的右手骤然探出,宛若一道寒光惊破黑暗。   也就是那么一个瞬间,轰鸣声响起。   凄厉的破空声撕裂寂静,只见一道寒冷的铁光从天而降,毫不留情的从背后贯穿了他的后心!   噗哧。   鲜血溅射,在地面的积水里晕染开。   首领瞪大一双涣散的眼睛,甚至在临死之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一柄漆黑的铁剑捅了一个透心凉,牢牢的钉死在地上!   死状凄惨。   迟来的轰鸣声响起了。   每一个白衣的教士都震惊抬头,仿佛难以置信。   天空中,极高处。   随着漫天的暴风雨被冻结,一抹冰川的棱角刺破黑暗,仿佛撞破了盘旋在穹空之上的阴云。   那是一座令人膛目结舌的巨大城池,冰霜之城!   那座城池上只有一个孤单的身影,金发的年轻人拎着一个沉重的黑箱,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大地。   狂风袭来,便吹动他漆黑的大氅,猎猎作响。   这个男人看起来那么遥远,线条冷硬的面容在风雨里如此残酷,唯有额前的金发在风里飘摇时,才会暴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眼底的深处,有血色氤氲。   亚瑟也睁开了眼睛,恰巧看到如此惊人的一幕。   他真的来了。   孤身一人,却像是带着整个世界。   “我到现在都还没吻过我老婆的手呢。”   尼克劳斯的声音从高天之上响起:“怎么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绿我了?”   话音一落,他从天而降。 第109章 英雄救美的故事很俗套   亚瑟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认真地眨着眼睛,一双璨金色的眼眸里满是好奇,耳畔的金色碎发在狂风里凌乱飘摇。   看起来有些可爱,也很呆。   这幅模样再也不像是威名远播的骑士王,而是一个终于等到心上人的邻家小女孩,被惊喜冲昏头脑。   不对,没有哪个邻家小女孩像她一样胸大。   长街上的异教徒们纷纷望天。   冰晶之城再无半个人影。   尼克劳斯从百米之上的城池一跃而下,仿佛极为享受高空坠落的快感,迎着畅快淋漓的风雨敞开双臂,一头湿透的金色短发被风吹到脑后。   他背后的漆黑大氅在鼓荡作响,释放着压抑的大笑声随着风回荡在天空和大地。   像是疯了一样。   只见他坠落到距地面四十米左右的高度,凭借着腰劲在半空完成转体,右手拎着的沉重铁箱抛向天空。   这是一个看起来相当浮夸的动作,他在下坠的过程中贴近一座高耸的建筑,宛若钢筋铁骨般的右手轰然捅进墙壁里,顿时迸发出砖瓦碎裂的声响。   无数碎石碎屑飞迸,他凭借着五指割裂墙壁的摩擦力减缓下坠趋势,竟在墙上留下一道足有十米的裂痕。   最后他不顾手掌被砖石擦伤的痛楚,靴底踩着墙壁再一次发力,纵身飞跃而起。   那个瞬间里,他隐藏在袖口的左手探出来,早已填装完炼金子弹的弹仓转动,扣动扳机!   仿佛陷入泥沼般的寂静时光里,尼克劳斯以毫无温度的眼瞳锁定目标,漆黑的枪口里不断闪灭火光,一颗颗燃烧的炼金子弹从枪膛里旋转飞出。   连续的枪声响起,直到子弹被打空。   白衣教士们的尸体应声倒地。   在空中用一个凌厉的转身卸去惯性,他最终以半跪的姿势落地,轰然踏碎地面上的青石地砖。   坠地的冲击过于剧烈,一道道蛛网般的裂隙从足底扩散,隐约发出碎裂的声响。   尼克劳斯以鲜血淋漓的右手撑地,左手举向天空。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被抛向天空的沉重铁箱也落下来,被他轻而易举的在头顶接住。   “完美,帅气。”   他轻声说,嘴里呼出炽热的吐息。   觉醒龙血以后的好处真是太多了,不仅能够大幅提升身体的协调性,对于感知方面也有着极大提高。   这一套高难度动作若是玩不好,先不说从高空跌下来会摔成什么惨样,光是被铁箱砸中脑袋就免不了当场头破血流的下场,恐怕会当场昏迷。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白衣的教士们骚动一瞬间,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瞳闪烁,彼此间的距离靠得更密集了。   “瓦伦蒂诺大公爵,尼克劳斯·波尔金在此。”   尼克劳斯扶着膝盖起身,收起空膛的炼金燧发枪,随手拔出了插在白衣尸体上的漆黑铁剑。   “下一个想碰我老婆的,是谁?”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贯穿全场。   尼克劳斯对于自己的出场很满意,很有震慑效果。   直到背后有一个声音响起。   “喂。”   亚瑟望着他在风雨里的背影,轻声说:“你……”   尼克劳斯转过身,终于见到一张久违的绝美面容。   亚瑟困倦地倚靠着一根石柱,像是小猫一样蜷缩着身体,满身都是泥浆和伤痕。   湿透的金发也有点乱,看起来很让人心疼。   “你什么你?”   尼克劳斯无声地笑了笑,向着她伸出染着血的手:“来,乖乖叫声老公,我带你回家。”   “你……”   亚瑟强撑着淡定的表情,瞥了一眼他的手掌,满是闹别扭的表情:“你的枪法,有点烂。”   暴击。   尼克劳斯伸向她的手僵住了,只觉得英雄救美的美好幻想破灭了,迎来的是来自腹黑未婚妻的残酷打击。   他扭头瞥了一眼后方,发现刚才的七发子弹一共击中三个敌人。   有四颗子弹因为在半空中射击难度太高而打空了,偏偏命中的三个敌人里还有两个没死透。   丢人。   “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尼克劳斯收手也不是,继续僵着也不是,只能低声叹息:“这个时候,换了别的小姑娘难道不应该哭着躲到我怀里说怕怕么?为什么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反倒被你嫌弃?为什么我的未婚妻偏偏是你?”   “觉得我不好你就去换一个未婚妻好了。”   亚瑟依旧缩着微颤的身体,红着眼睛瞪他:“糟糕的剑法我昨天已经领教过了,没想到枪法居然也这么糟糕,真该说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公爵殿下,麻烦您碰这些杀人的武器真是对不起了。”   满是倔强的声音。   尼克劳斯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看到十年前的一点影子,唇边流露出释然的笑容:“好吧,让一个这么糟糕的人来救你,真是委屈你了。”   亚瑟抱着自己的双肩,感觉人生真是好糟糕,苦苦坚持十年的坚强和冷漠在一夜之间统统毁灭,仿佛再一次被打回到当年的原型。   或许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成长过。   她一直都是当年的小姑娘,不曾有丝毫改变。   “没什么委屈的。”   她低声说:“只是生气,像你这么差劲的来了也白来,不仅不能把我救出去,自己也要搭进来。”   尼克劳斯挠了挠湿透的金发,随口问:“那么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还是会生气?”   “嗯,你来了是傻子。”   亚瑟默默把头扭到一边儿:“你不来就是骗子。”   来也生气,不来也生气。   女人大概就是如此奇怪的生物,你永远也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并且总是会惹她生气。   只不过如果她喜欢你,她就会无限的原谅你。   一次又一次。   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发现你真的很难伺候。”   尼克劳斯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我之前对你表白是我一辈子做过最蠢的决定了,而且没有之一。”   亚瑟轻哼一声:“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也是我一辈子做过最蠢的决定了,完全是我瞎了眼。”   “既然你我都那么蠢,何苦还互相难为?”   尼克劳斯半蹲下来,用染着血迹的手帮她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这一次,我没有再犯十年前的错误。没有弄丢你,没有找不到你,更没有不告而别。”   亚瑟缩起来的身体一僵,咬着嘴唇。   “我本来以为,你拔出了石中剑以后就是高傲的王,从此睥睨全世界,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   尼克劳斯低声说:“但是我错了,对不起。”   亚瑟眼眸更红了一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扭过头来直视着他,看起来还是那么逞强。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包围整个长街的白衣教士越来越多,宛若潮水般堵在大街小巷,每一处角落。   暴风雨的杀意扑面而来,如此寒冷。   “其实我也怕,我也不想来。”   尼克劳斯犹豫了一下:“但是如果我没有救你,我会觉得后悔。与其一生都活在悔恨里,不如痛痛快快的拼一次,死也死得满足。”   亚瑟抿了抿嘴唇:“值得么?”   “当然值得,且不论这场战争的胜败。”   尼克劳斯微笑:“我还等着娶到你以后,去跟全世界的人嘚瑟……我的老婆是骑士王。”   亚瑟王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终于忍不住笑意。   狂风暴雨之中,她的笑容看起来那么美,再也不复之前的哀婉,满是欣喜和得意。   “你之前都是这么撩小姑娘的么?”   亚瑟瞬间又冷冷地问,随口就是一道送命题。   尼克劳斯吸取教训,回答得模棱两可:“其实严格来说,还是有很大差别。”   “你最近都撩了谁?”   亚瑟的第二道送命题。   “梅林姐姐,我家的克里斯汀,还有美第奇家族的大小姐……没了。”尼克劳斯心知她敏感,如实回答。   亚瑟继续冷冷的盯着他看:“啧啧,终于见到你小时候的梦中女神了?你摸了她的头发么?还是她把你的头按到她那对比我尺码只小一号的胸里了?”   尼克劳斯吃了一惊,心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居然连救我都是搭着别的女人的顺风车,你还真是有一套,以为我不知道?”   亚瑟挑起一丝得意的笑容,藏在眼瞳深处的警惕和倔强如冰雪消融,只剩下的唯有清澈:“不过看在你诚意满满的份上,原谅你了。”   “尼克。”   她说:“谢谢你。”   寂静里,只有风和雨席卷的声音。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等到这次危机过去以后,你还有很多时间来慢慢报答我。”   尼克劳斯轻笑着转身,用自己的后背对着她:“像我这么拼命的人,就应该得到更多的报酬和奖励啊。”   亚瑟望着他的动作,愣住了。   “来吧,我美丽的骑士王小姐。”   尼克劳斯把装着子弹的铁箱咬在嘴里,右手握紧漆黑的长剑,左手拔出炼金燧发枪:“敌人看起来有点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   “但是我答应了很多人,也包括你。我要带你回去,干掉一个老头,拯救这个城市,成为英雄。”   他顿了顿:“所以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亚瑟璨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追忆,恍惚间像是回到多年前的盛夏,眼前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背影重叠到一起,却又没有哪怕一点的违和。   风雨在呼啸,她的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回荡。   “——像十年前那样。” 第110章 鸽王死而复生   十年前的一幕再次重演了。   女孩又一次跨上了男孩的背,紧紧相依。   尼克劳斯默默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柔软触感,一双白皙的手臂环过他的脖颈,牢牢抓住他胸前的湿透衣襟。   仿佛再也不会松手。   “尼克,我是不是还是像以前那样沉啊?”亚瑟在他耳边轻声说,修长饱满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一双璨金色的眼眸里似乎有点紧张的情绪。   就像是害怕被嫌弃的小姑娘,声音也比平时轻柔。   “你猜啊?”   尼克劳斯被雨淋湿的面容带笑,能感觉到属于少女的体温和吐息近在耳畔:“不试试怎么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背着自己的女人站了起来。   尼克劳斯亲手写下了人生的第一个剧本。   一个有关于逃亡的故事。   不求什么因果,也不想问结局究竟如何,只是想逆着风雨走到世界尽头,逃到任何人也追不到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好,只要手里握着剑,带着一个需要你保护的漂亮女人,再也不必迷茫。   亚瑟还是很紧张。   尼克劳斯突然问:“莉莉,你觉得我帅么?”   一阵沉默。   “还可以吧。”   亚瑟愣了一下,嫌弃似的轻哼:“不过比起最近大陆最杰出的那几位还差得很远。”   最近十年的西方世界涌出了很多天才。   譬如阿斯加德的皇帝奥丁、勃艮第的圣女贞德和菲利普大公爵,拜占庭帝国的阿莱克修斯一世、莫斯科的冰雪女帝,都是在魔法一道上造诣极高的年轻人。   “嗯,我知道了。”   尼克劳斯默默点头:“莉莉,你该减肥了。”   死寂。   亚瑟脸色一僵,眼瞳里闪过一丝愠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嫌我胖?”   “这是你回答错误的惩罚。”   尼克劳斯耸了耸肩,估算着背后承受的重量:“你现在多重?大概在一百斤左右?”   亚瑟咬着嘴唇不说话,大概是生气了。   “下次想让我夸你瘦的话,其实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尼克劳斯轻笑着说,缓缓踩着雨泊往前走。   切记一道道送命题,当一个女人问你是否觉得她重的时候,一定要经过深思熟虑以后在回答。   因为她想得到的答案并非是事实,而是你的赞美。   一旦你回答错了,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不过话说回来,莉莉的身材保持得确实很完美,明明胸那么大,体重却比十年前轻了不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你每天混在战场上,除了睡觉吃饭之外只有打仗的话,你也会瘦下来的。”   亚瑟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低声抱怨:“不列颠的王室生来就是要踏上战场的,不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我在战场上可是经常吃不饱的。”   尼克劳斯想象了一下她的生活,难免有点心疼:“如果只是受苦,那应该是面黄肌瘦才对。让我猜猜,你还去特意练了舞吧?为了身材塑形?”   亚瑟眼神闪烁了一瞬间。   “不准撒谎,老实交代。”   尼克劳斯说:“不然我就把你丢下自己逃跑。”   “是又怎么样?我回阿瓦隆的时候偷偷对着圣湖练的,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亚瑟眼眸里略显嗔怒,恶作剧似的用牙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喂,你是狗么?”   尼克劳斯并不觉得疼,反倒因为她的发丝在耳边摩挲而泛起一丝旎念:“一言不合就咬人?”   亚瑟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一言不发。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以为你这些年过得不错。长得那么漂亮,皮肤和身材保养得那么好,真的吓了一跳。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过得那么辛苦。”   尼克劳斯抬起头,站在长街的中央:“不过别害怕,所有的苦到今晚就结束了,以后不会再有。”   狂风暴雨之中,这对久别重逢的年轻人深陷无数包围里,像是走到穷途末路的野兽。   幽静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脚步声。   那些白衣的教士们举起了火把,围堵在长街的每一个出口,宛若守在地狱大门的恶鬼。   成千,上百。   这些被改造过的白衣教士单论战力并不强,然而数量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变得异常棘手。   “尼克。”   亚瑟轻声问:“我们能活着走出去么?”   人在陷入绝境的时候,总会尝试性的抱着一线希望,以此作为最后的一道火光,企图点亮黑暗的地方。   但是现实并非如幻想般美好。   它很真实。   尼克劳斯说了那么多的漂亮话,不是为了安抚别人的心,更是为了欺骗他自己。   只要他以为他能,他就不会放弃。   如今行踪已经暴露,聚集过来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多,而他们又太过势单力薄。   一柄剑,一把枪。   怎么看都有点无力。   然而他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里也绝不是能够让他们倒下的地方。   “吾等以生命起誓,必将信奉此世唯一真理。”   “吾等向主起誓,伪神的时代必将终结。旧日的神明将从地狱里重生,去征服这地上的列国。”   “一切罪孽将被宽恕,一切恶行必得救赎。”   “吾等是地狱里重生的鬼,必将直达天堂!”   丧钟的轰鸣声响起,群鸦飞向天空。   那些教士们念诵着癫狂的悼词,纷纷踏破地上的积水,举起手中的刀剑。   刀光剑影割裂暴雨。   “莉莉,你知道么?”   尼克劳斯低声说:“每个人都会有一生中最苦难的时光,可是往往这也会成为你一生里最精彩的故事。”   他长舒一口气:“——假如我们能挺过来的话。”   “接下来怎么打,听我的。”   亚瑟沉默片刻,虚弱的声音里还是透着一丝杀意:“你打架的经验还是不足,我是老江湖。”   尼克劳斯微微颌首:“好。”   “帮我争取二十分钟。”   亚瑟轻声说:“我就能用石中剑……终结一切。”   尼克劳斯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双冰蓝色的眼瞳里宛若酝酿着风暴,足底的大地随着魔力的积蓄而震颤,遍地的积水泛起涟漪。   熔岩般的龙血之海沸腾起来。   随身浑身骨骼发出隐约的脆响声,他的体能暂时被强化到一个极致的境界,每一寸肌肉都紧实如钢铁,暗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砰!   第一块青石地砖被他轰然踏碎。   尼克劳斯纵身疾驰而出,迎着数量如海潮般的敌人,斩落一道凄寒的剑光。   陷入地狱里的野兽,唯有杀出重围。   -   下城区的某处街道上,机车的轰鸣声响起。   一支重装甲部队在黑暗里前行。   “不对劲。”   格洛瑞亚皱眉:“为什么我们这一路走来,再也没有见到哪怕一支光照会的部队?”   按理来说,光照会如今分出三分之一数量的教徒去搜寻骑士王的踪迹,应该随处可见。   然而她一路走来,连半个鬼影都没看到。   有蹊跷。   “确实不对劲,之前我们还沿途碾压了四五支光照会的部队,可是自从五分钟之前开始,那些光照会的教士们好像突然消失匿迹了。”亚历山德罗说。   这个年轻的军官躺在机车上,惨烈的伤势已经得到抢救,浑身绑着绷带。   “喂,你觉得光照会在搞什么鬼?”格洛瑞亚问。   亚历山大德罗沉思片刻:“光照会如今觉得自己优势很大,绝对不会莫名其妙的撤退。因此,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让他们从散乱的分布突然聚集起来。”   格洛瑞亚一愣,联想到一种可能。   “你的意思是……”   她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色:“骑士王?”   亚历山德罗正想说什么,突然被蒸汽的鸣笛打断。   整支重甲部队停止了前进。   “前方何人?”   一位重装骑士踏步向前,面容上的铁面具如此狰狞可怖,浑身的铁甲铮然作响。   火光的映照下,前方的小巷里走出了一群难民。   为首的是一个遍体麟伤的老人。   “见鬼,居然还有活着的难民?”   格洛瑞亚有点意外:“这些人还真是福大命大。”   “救……救……”   老人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仿佛再也没有前进的力气,满是血迹的嘴唇微动,发出声音。   格洛瑞亚心想真是麻烦,发现难民不能见死不救,但是他们的行程也会因此而耽误,变得缓慢许多。   若是稍有耽搁,殿下有什么闪失,她的心情大概会变得跟死了亲妈或者吃了屎一样难受。   她正想说点官腔,安抚一下难民的情绪,眼瞳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因为老人的唇形,让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您在说什么?”   格洛瑞亚纵身跳下车,走到他的面前,半蹲下身:“先生,能说得清楚一点么?”   “殿下……殿下……”   老人说:“快去救……救殿下……”   仿佛生命走到尽头,这个伤势严重的老者睁开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只是悬停了一秒,他的手无力垂落下去。   再也没有了生机。   他死了。   格洛瑞亚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沉思片刻以后,神情变得庄重肃穆起来。   她站起身,向死去的老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铁甲摩擦的铮然声响里,整支重甲部队的骑士们纷纷行礼,向上应有的尊敬和哀悼。   “传令下去,这位老人的遗体要保存好,以战争英雄的待遇安葬。他的身份,他的家人,全部要给我调查的一清二楚,予以厚待。”格洛瑞亚漂亮的侧脸被火光照亮,满是狂气的声音里透着杀意。   她顿了顿:“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你们统统给我背锅,谁都逃不了干系。”   骑士们纷纷低头,以手抚胸。   “这帮光照会的杂种。”   格洛瑞亚咬牙切齿,拔出腰间的佩剑,随手斩落:“继续行军……跟我一起去支援殿下!”   亚历山德罗沉默地望着她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   莫德雷德觉得自己的罗马之行体验极差。   基本上每次发生大事的时候,她都因为睡觉而错过了好戏,导致她出场次数少得可怜。   前往圣天使堡求救的时候,她被歹徒半路劫杀,受了不清的伤势,差不多昏迷了一整夜。   醒过来以后,她便发现,罗马快完了。   但是她不慌。   因为父王临行之前教了她很多东西。   譬如……如何操纵阿瓦隆之舟。   莫德雷德仿佛做贼心虚,偷偷把头埋在被子里,通过一条缝隙暗中观察。   她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情景,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避难营里,神情就有点古怪了。   这是以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为中心建立的避难营。   四周到处都是伤患,有难民也有军人,大多都是在战争里受伤严重,正在接受医疗型魔法使的救治。   还有一些十字军守在门口,维护秩序。   “嗯,偷偷溜出去问题不大。”   莫德雷德趁着没人注意,从被子里伸出一双细白的手臂,悄悄把放在医务柜上的铠甲和衣服拿了回来。   她迅速脱下身上的大号病服,露出只穿着内衣和内裤的白皙酮体,青涩稚嫩的线条纵然很流畅,却也充分证明她还是一个没长开的毛孩子。   胸基本没怎么发育,唯有一双细长白皙的双腿还有点看头,细嫩的裸足也很精致。   长年累月的摆弄刀剑,肌肤还能那么好,大概就是年纪小的好处了。   隔壁的病号惊呆了。   只见这毛孩子的被子里鼓起一大块,并且在不断的蠕动,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躲着一对情侣在乱搞。   咔嚓!   随着铁甲被扣紧的声音响起,毛孩子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莫德雷德披着银色的铠甲,随手抄起放在床边的大剑,本来披散着的金色短发在脑后扎成一束,看起来有种将军般的英武。   “喂……这位病人……”   小护士见状,被吓了一跳。   “闭嘴,别说话!”   莫德雷德低喝一声,挥动手里的钢铁大剑,架在她的脖子上:“我要去救我的父王和母后了,你说话小点声,别被别人发现了!”   话音刚落,她发现整个房间的人都在盯着自己,气氛一时间变得非常尴尬。   “呃,打扰了。”   莫德雷德僵硬地一笑,摆手:“抱歉,再见。”   她像是兔子一般跳下床,在无数目瞪口呆的视线下撞破了房门,溜得是贼快。 第111章 今夜我们在地狱里用餐   长街上正在上演着一场惨烈的厮杀,仿佛整个暴风雨的世界都染上了浓烈的血腥味。   尼克劳斯随手用铁剑贯穿一名敌人的胸腹,另一只手握着的炼金燧发枪锁定目标的头颅,扣动扳机。   砰。   白衣教士的脑颅开裂,红白色的血液和脑浆纷纷迸射,僵硬地仰天倒地。   “左后方,右后方。”   亚瑟充当了他的另一双眼睛,低声说:“转身用剑横扫过去,那样你的后背就会暴露给正前方的敌人,但你不需要再回头,直接用枪打爆他们的头。”   尼克劳斯大口喘着粗气,雨水混合着鲜血流淌在线条分明的脸上,纵然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神情看起来还是如此亢奋,透着一股子凶狠的意味。   或深或浅的伤痕遍布他的胸腹和四肢,被雨水泡得微微泛白,正在被魔力不断的修复。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挥剑,横扫而出的剑锋借着惯性斩出一道寒光,再次切断了两名敌人的咽喉。   旋即他拔枪甩向背后,随着食指不断的扣动扳机,一颗颗燃烧的炼金子弹轰然离膛,闪灭着炽热的火光。   脑颅破裂的可怖声响和尸体倒地的声音几乎重合。   又一波敌人被斩杀。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顽强到没有死透的白衣教士突然睁眼,伸出苍白的手掌,死死抓住他的脚踝!   尼克劳斯像是吃了一惊般低头,下意识用枪口指向他,准备一枪打爆他的狗头。   然而当扳机扣下,只有弹仓转动的声音响起,填装在里面的子弹已经被打空。   尼克劳斯方才惊觉过来,甩手挥下一剑,斩断了握住自己脚踝的苍白手臂。   “尼克,小心。”   亚瑟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提醒道:“注意听,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尼克劳斯凭借着敏锐的感知,早已经察觉到附近建筑和地面的微颤,甚至连地上的积水也泛起波澜。   随着地面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黑暗深处传来墙壁被撞碎的轰响,仿佛有什么超大型体积的怪兽在横冲直撞,恐怖的声势让人感到惊骇莫名。   轰!   尼克劳斯神经骤然紧绷到极点,只见不远处的建筑墙体被人轰然撞塌,迸发震耳欲聋的爆响。   他遍体泛起寒意,危机感如电流般串上后脑勺,眼瞳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血雾。   沉重的脚步踏碎大地,轰鸣如雷。   那是一个魁梧如巨人的白衣教士,经过千锤百炼的虬结肌肉撑裂衣衫,通体泛起如同被火烧红的古铜色,坚硬的质感给人一种刀枪不入的感觉。   如此庞然大物冲撞过来,骇人的声势仿佛一座大山朝着你所在的方向倾倒!   “见鬼。”   尼克劳斯眼瞳剧烈颤动,失声呢喃:“这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看起来,开了挂的不止他一个。   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既然光照会藏有人体改造的技术,必然不仅限于能够把活人变成傀儡,而是能够创造出更恐怖的怪物。   比如,现在!   魁梧的巨人震怒咆哮,一层层交叠扩散的音浪粉碎风雨,近乎掀起实质性的狂乱波澜。   他体内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脆响,苍白的皮肤鼓胀盈血,本就夸张到不可思议的庞大体型再次膨胀起来,达到了接近四米的高度!   “尼克,快退开!我现在虽然没有魔力感知,但是这家伙体内的储存的魔力量一定非常惊人……如果我没猜错,这家伙应该是光照会造出来的攻城巨人!”亚瑟他耳边说,声音显得格外紧张。   所谓攻城巨人,自然拥有爆破性的攻击力。   那个巨人咆哮着抬起粗壮的右臂,随着酝酿着磅礴劲力的拳锋轰出,漫天暴雨散乱了一瞬间,仿佛连雷霆和狂风的威势都汇聚在如此惊人的一拳里!   这一击,哪怕莫德雷德也要暂避其锋芒。   尼克劳斯不闪也不避,任凭恐怖的拳风扑面而来,默默地举起手里的漆黑铁剑,仿佛以卵击石般向前斩出一道凄寒的剑光!   之所以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只是因为视线里的猩红色再度重临,腐烂朽坏的世界被无数道纵横交错的裂隙所割裂,仿佛玻璃般支离破碎。   万物被逆转歪曲,一道道裂缝覆盖天空和大地。   巨响声迸发,宛若巨石在崩裂。   尼克劳斯所斩出的一剑没有丝毫悬念,剑锋在割裂风雨的瞬间发出哀哭般的尖啸,轰然斩碎前方的一切,在破败猩红世界里势如破竹!   那是源自于弑神之枪的本源力量,以世界为概念的粉碎和破坏,根本无可阻挡。   随着世界破碎的声音响起,看似无坚不摧的拳锋被剑刃斩中,宛若即将报废的钢铁一般寸寸龟裂,最终炸裂成漫天迸射的血雾。   巨人发出痛苦的怒吼,魁梧如山的躯体倒退半步。   尼克劳斯面无表情地踏向前,手里的染血铁剑举过头顶,斩下第二道致命的剑光。   咔嚓。   巨人狰狞的头颅高高飞起,摔在殷红色的雨泊里,滚落到无人问津的角落。   尼克劳斯完成绝地的反击,心里不仅没有一丝的成就感,反倒笼上一层浓重阴霾。   敌人的数量越来越多,怪物也层出不穷。   他继续大口的喘着粗气,撑着铁剑半跪在雨泊里,放任寒冷的暴风雨掠夺着仅存的体力和体温。   魔力的消耗倒是还不算太多,然而他压根就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小年轻,从未在生死的厮杀里得到过任何的磨练,打得久了总会觉得累。   不仅是生理上,而且还有心理上的疲惫。   就算你砍白菜,砍他妈的一千个以后也得歇会吧?   “这就是你当初在舞会上能斩断我的剑的原因?”   亚瑟仿佛看明白了什么,以虚弱又低沉的声音说:“很强的能力,不过消耗应该不小吧?”   “当然了,那可是弑神之枪的馈赠啊。那东西据说是诅咒了我,总得给我点好处吧?”尼克劳斯勉强站起身,舔着染血的嘴唇。   鲜血的腥甜味道在舌尖扩散,能够或多或少的清醒一些,杀戮的欲望也随之高涨。   “还能再撑一轮么?”   亚瑟渐渐抵挡不住的一阵又一阵疲劳感,意识宛若被潮水所淹没:“我们要想办法突围,再这么下去你就算不倒下,也会被杀戮所麻痹心智,会疯的。”   尼克劳斯正想说什么,突然神经紧绷起来,以一个极凌厉的动作转身。   凄厉的破空声在泣潇,一线冰冷的寒光在黑暗里乍现,骤然刺进他的左胸。   尼克劳斯闷哼一声,捂着被刺中的左胸倒退几步,指间流出猩红夺目的血液。   那是一柄锋利的匕首。   异教徒们的攻势暂缓,巨人被如此干脆利落斩杀的情景过于惊悚,直接震慑住了大部分人。他们不再选择一股脑的蜂拥而上,而是采取周旋措施。   尼克劳斯在战斗里始终优先护住后背,他身为男人可以受伤,要保护的姑娘却不能出事。   但是受伤对他而言很致命。   纵然可以倚靠魔力进行治愈,疼痛却不可避免的真实存在,对他的意志力来说又是一种考验。   尼克劳斯娇生惯养,相比于战场里历练出来的战士来说,天生就比较怕疼。   觉醒的返祖之血的时候,若不是有整个罗马的精神力支撑着,说不定早就疼死了。   “抱歉,我有点走神,没有注意到。”   亚瑟越来越难集中精神,似是心疼的瞥了他胸前的伤口,纤长蜷曲的睫毛低垂下来:“从开打到现在,我们只前进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怎么?嫌慢了么?”尼克劳斯咬着牙,收回打空子弹的炼金燧发枪,忍痛把插在胸前的匕首拔了出来。   鲜血迸射出来的一瞬间,他面容也痛得扭曲,似乎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   剩下的只有疲惫。   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双腿也有点发软。   “委实说,你跑得还不如我的战马快。”亚瑟轻哼一声,多少有点傲娇的意味。   “那你就去找你的马呗。”   尼克劳斯明白她是在找话题帮自己分散注意力,无声地笑了笑:“或者干脆找头驴,既吃苦耐劳,而且还不会朝你尥蹶子。”   “尼克,你还记得梅林姐姐以前对我们讲的古希腊传说么?”亚瑟轻声说。   “那个以少胜多的典故,斯巴达三百勇士大战数量百倍于己的波斯大军?”   尼克劳斯回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午后,温柔大姐姐的呢喃声仿佛尽在耳边:“梅林姐姐曾经说,要我变得像斯巴达三百勇士一样勇敢。可是我好像辜负了她的期望,如果我学到他们百分之一勇气……”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今晚我就能把这些试图伤害你的人统统杀光。”   “不只是你,我也没能变得像他们一样勇敢。否则我就不会被摩根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需要不远万里来到罗马向你求救,还害了你。”亚瑟抿着嘴唇笑,说不清是寂寞还是遗憾。   只不过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尼克劳斯什么都没说,然而心里想的也是这句话。   一模一样。   事到如今,他和她都不想认输。   然而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情况对于已方来说越来越不利,要面对的敌人也在逐渐增多。   时间拖得越久,越是没有任何一种杀出重围的可能,活下来的希望也会渐渐渺茫。   他们会死。   罗马乃至整个世界都将动荡。   这真是一个悲剧。   尼克劳斯已经不再去想考虑结局如何,若是无法力挽狂澜,便唯有战斗到流尽最后一丝鲜血,以一个英雄的身份倒下。   那样的结局也很好,带着自己的女人,死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也不失为一种荣耀。   亚瑟默默地靠在他的背后,聆听着他炽热的心跳声,仿佛能够找到一丝久违的温暖和心安。   同生共死结局确实不错,纵有遗憾,也不枉然。   数量百倍于先前的白衣教士们聚集起来。   他们准备发动最后的总攻。   然而就在此时,每个人都听到了蒸汽的轰鸣。   “Tonight,we DINE in HELL!”   ——今夜,我们在地狱里用餐!   狂风暴雨被撕裂了,漆黑的重甲装部队驰骋而来。   也正是一瞬间,苍穹之上有巨鲸的影子闪过。   钢铁铸就的战舰冲上天空!   阿瓦隆之舟! 第112章 他的心里藏着野火   “Tonight ,we dine in Hell!”   其意为,今夜我们在地狱里用餐。   这是曾经的斯巴达国王在面临波斯大军压境时,发出的一声饱含愤怒和血腥味的咆哮。   如今它再度被人喊出来,意味着一场数量绝对悬殊的战争再次上演,并且不死不休。   “十字军第五部门所属,重装甲部队少校军衔,格洛瑞亚·萨雷克护驾来迟。”黑暗里传来狂气的声音。   一支全盛状态下的重装甲部队驰骋而来,沿途以暴力碾压着数不清的异教徒,势不可挡。   黑色军装的美人站在一辆机车上,握着手里的细长佩剑,剑身泛着清冽的寒光。   那句话毫无疑问,就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尼克劳斯最初有点错愕。转而又恍然大悟。   这支部队分明是应他要求留守在城外的,不知道为什么却驶进城内,而且还能及时支援到他。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战场上瞬息万变,只会听从命令的就是呆瓜。   苍穹之上,巨鲸的侧影从漆黑的云层里破出一角。   大气随之动荡,透明的气流变得紊乱起来。   那是一艘纯粹由再生金属锻造而成的空中战舰,其底部的数百个魔力炉释放着炽热焰火,凭借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恐怖推进力悬浮在暴风雨的世界里。   规模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简直像是传说中的钢铁巨兽,足以成为战场上最恐怖的梦魇。   它只是沉默的悬停在半空中,引擎运转的声音轰鸣如雷,就连漫天的雨滴也被驱逐震散。   “——阿瓦隆之舟,备战模式启动。”   冰冷的女性声线响彻全城。   尼克劳斯抬起头,凝视着悬浮在穹空上的钢铁战舰,从未觉得科技和神秘的结晶竟如此令人惊艳。   “这就是不列颠的战略级武器?”   他不禁回想起多日之前瞥见的震撼场景,再结合着眼前的壮观景象,仿佛沉浸于机械学的暴力美感里:“圆桌骑士团全体成员如今生死不知,能够开放阿瓦隆之舟权限的人该不会是……”   “没错,就是你想到的那个人。”   亚瑟在他耳边低声呢喃:“莫德雷德。”   阿瓦隆之舟属于不列颠的战略级武器,唯有具备着红龙血脉的王室才能启动其权限。   不洁的血脉,哪怕不被承认,也拥有足够的资格!   尼克劳斯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那个孩子重伤昏迷以后,被他从圣天使堡转移到万神殿,最终送去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避难营修养。   没想到她恢复得如此之快。   “圆桌骑士团末席,莫德雷德·潘德拉贡在此!”   金发的英武少女站在战舰之巅,无视高空的寒冷和暴风雨的呼啸,伸手按下操作台的枢纽:“你们这些胆敢冒犯我父王和母后的狗贼,统统给我去死!”   黑暗里,宛若群星闪烁。   钢铁战舰启动迎战状态,随着甲板上内嵌的暗格打开,上千台微型的炮口缓缓升起,锁定下方的地面。   无数十字的火光闪灭,铁炮轰然开火!   轰!   你们会爆炸,我们也会炸!   一道道燃烧的流光轰向地面,恐怖的爆炸声在下城区的每一个角落响起,黑烟混合着烈焰冲天而起。   很多本来就面临着坍塌的建筑群彻底被炸成了废墟,散落满地的泥土石屑飞迸到半空中,宛若冲天而起的海潮一般涨落起伏。   绝大多数从下城区聚集过来的异教徒遭遇灭顶之灾,在半路上就已经被炮火炸死,尸骨无存。   尼克劳斯清楚意识到,阿瓦隆之舟的炮火覆盖范围并不是他们所在的长街,而是街区外四通八达的道路。   毕竟火炮不长眼,属于无差别杀伤。   万一不小心把自己人炸死了,那么万事皆休,大家都只能闭着眼等死或者吃屎。   莫德雷德没有昏头,她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只是阻击异教徒们的攻势,不让他们的数量汇聚得越来越多。   “你难道就不想夸赞一下我的智慧么?”   亚瑟微微翘起红唇:“幸亏我有先见之明。”   “是啊,你可真聪明。也不知道到底图个啥,非要大老远的跑到罗马来送死。难道待在阿瓦隆的圣湖里不好么?还是太无聊?”   尼克劳斯颇为嫌弃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不列颠或者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么?”   亚瑟抬起困倦的眼眸,紧盯着他:“那你呢?你跑来送死的原因又是什么?逞英雄么?”   “还不是因为你来了?”   尼克劳斯叹气:“看看眼前这些怪东西,跟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高产,要不是迫不得已鬼才会来。”   亚瑟愣住了。   “我没什么宗教信仰,教团或者光照会统治世界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可是他们偏偏把你卷了进来。先不说青梅竹马的情分……”   尼克劳斯故作抱怨:“别人要杀我的未婚妻,而我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混?”   亚瑟沉默了良久:“说得好像你原本的名声有多好一样,尊敬的罗马炮王殿下?”   尼克劳斯眼角微微抽搐:“莉莉,你就不能像别的小姑娘一样变得哪怕可爱一点么?”   半响,亚瑟虚弱的声线变得危险起来,隐约在磨着小虎牙:“怎么了,你嫌弃我?”   “我当然嫌弃你了。你就像是一只暴力的母狮子,既不够温柔也不给我面子,而且还会家暴。第一次见面就把我给打伤,这笔帐怎么算?”尼克劳斯说。   “这是你应有的惩罚,谁让你在十年里勾搭了那么多女人?”亚瑟又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尼克劳斯被戳中死穴,唯有苦笑。   然而不知感应到了什么,他无奈的笑容僵硬一瞬,眼底深处浮现出浓郁的惊惧和警惕,神情格外紧张。   因为苍穹之上的云层在震动。   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敛尽杀机,哪怕只是沉默地运转在漆黑云层内,不经意间闪过的寒光宛若星辰。   大气在轰鸣咆哮,似乎在急剧上升的温度里燃烧。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尼克劳斯仰头望天,线条分明的面容淋漓着暴雨和鲜血,轻声感慨:“那个老家伙打算孤注一掷了。”   自从大批量异教徒聚集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然猜到接下来局势的进展和变化。   他身上带着可以屏蔽磁场的特殊装置,纵然暴露行动,也不会被达摩克利斯之剑锁定。   但是莉莉没有。   她会被达摩克利斯之剑锁定,她会死。   轰!   重装甲骑士们纵身跳下机车,以枪械和钢铁巨剑进行着一场惨烈的屠杀。   机械师们操纵着重型机车,以超高的效率清扫着战场,凭借炮火的威力把异教徒们暂时屠戮一空。   “殿下。”   格洛瑞亚骑着一辆机车疾驰而来,在浑浊的雨泊里完成急刹,溅起半人高的水花:“那些异教徒的攻势暂时被挡住了,趁现在逃出城外,还来得及!”   这个嚣张狂气的女人满是急切,浑身湿漉漉的,金色的短发披肩,看起来也有点漂亮。   “你是……克里斯汀的好朋友?”   尼克劳斯认出了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支部队的长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回殿下,是一群逃亡过来的难民。”   格洛瑞亚面无表情地拔剑斩击,轻描淡写地斩杀了一名试图偷袭的敌人,甩去剑刃上的鲜血:“请您放心,接下来无论如何,或者遭遇什么样的敌人……在我死亡之前,您都是绝对安全的。”   尼克劳斯沉默地望向她背后的部队,只见一具遍体鳞伤的苍老尸体躺在重型机车上,心情莫名的沉重。   到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啊……   他沐浴着寒冷的暴雨,继而眺望远方的上城区,似乎能听到震慑人心的嘶吼呐喊,感受到战争的惨烈和残酷。   尼克劳斯呼出一口热气,轻声说:“格洛瑞亚少校,我现在手里已经没有弥赛亚之杖了,你们还愿意听从我的调遣么?”   格洛瑞亚下车,半跪在地面,以手抚胸。   “——谨遵殿下吩咐。”   尼克劳斯沉默了一秒,流露出释然的笑容:“好,那你帮我把我的未婚妻送出城吧。”   格洛瑞亚脸色一变,还没等说什么,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尼克。”   亚瑟明显猜到了什么,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只要你活着出了城,有重装甲部队护着你,比我靠谱很多。等你上了阿瓦隆之舟,就再也不会被人威胁,你就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尼克劳斯用很轻的动作把她放到机车上,微笑着摸了摸她湿透的脸:“等你醒来以后,你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使徒之一,不列颠的王。”   “只要你安全的活着,光照会的阴谋就不会得逞。你和我所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不列颠不会走向末路,这个有你和我的世界也不会动荡。”   亚瑟突然觉得心乱了,前所未有的乱。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离开她了。   “其实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也不能保护好你。”   尼克劳斯在口袋里摸索,掏出一块三角形的铁片:“而且我确实是一个废柴,自始至终都只能靠别人帮忙,没了别人我什么都不是。”   “但是废柴也有废柴的尊严,我们都是为了心爱的人而战,为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拼命。”   “现在你安全了,我的首要任务也完成了,现在我要去为我的城市和我的人战斗了……就像你为了你的国家战斗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把铁片塞到她的手心:“答应我,这个东西一定要保存好。带在身上,别像小时候一样粗枝大叶,给你什么东西没一会儿就找不到了。”   亚瑟嘴唇微动,想吐槽你真是好啰嗦啊,话那么多真是烦人,要交代的事情像是在说遗言一样。   她想挽留,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然而有些话,只是犹豫一瞬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这是光照会和教团的战争,也是我和长者之间的战争。他曾经向我挑衅,我不得不应战。”   尼克劳斯帮她整理了一下额发,凝视着她漂亮的金色眼睛:“你知道的,两军对垒,不死不休。救下你只是保证我们不会输,但是我想要赢。”   “我既是这场战争的主将,也是冲锋陷阵的骑士。你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而我的任务就是要杀入万军之中,斩下敌方主将的头。”   他说话的声音在炮火的轰鸣里如此模糊,却又宛若刀和剑碰撞在一起,透着一股浓重的杀意。   是的,从最一开始,他就没想全身而退。   他要去杀人。   他的心里藏着怒火,若不发泄出来,就会永远燃烧下去。   亚瑟握紧他递过来的铁片,却不料他突然抱了过来,在自己的额头上微微一吻。   “这个吻就当做是报酬吧。”   尼克劳斯松开她柔软的身体,微笑:“我是你的未婚夫,这不过分吧?”   亚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回味着他嘴唇的炽热温度,有一种近乎野火焚烧起来的味道。   仿佛能融化一切。   “殿下,你这可是一去不回……”   格洛瑞亚试图劝阻:“您……”   “少校格洛瑞亚!”   尼克劳斯眼神骤然严厉起来,低声喝令:“带着骑士王出城,走得……越远越好。”   格洛瑞亚颤抖着身躯,仿佛终于下定决心,咬紧的牙关满是鲜血:“重装甲部队听令,全军继续行进,护送骑士王出城!”   她起身跨坐在机车上,载着虚弱的骑士王,挥剑下令。   她不再回头,也不想回头。   因为一旦她回头,会忍不住留下,陪那个人一起去送死。   每一个重装骑士都红着眼睛,控制着自己。   他们都想一起去浴血奋战,但是他们不能。   这是命令,也是任务。   蒸汽鸣笛的声音高亢。   重装甲部队驰骋远去,朝着罗马城门的方向。   亚瑟被机车载着,渐渐地驶向远方,唯有一头凌乱湿透的金发在风里飘摇,半遮眼眸。   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种眼神空荡荡的,像是镜子一样倒映着燃烧的城市,却只映出一个孤独的影子。   那是她的未婚夫,她的青梅竹马。   拼了命来救她的男人。   尼克劳斯握着铁剑站在燃烧的长街上,唇边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凝视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女人。   他有很多话都没有说出来。   比如久别重逢的问候,或者对她身材和容貌的夸赞,以及心里的憋屈愤怒和不甘。   还有他和她之间只能走一个的残酷现实。   屏蔽装置只有一个。   注定他们之间有一个要留下,去面对一切。   或许还有机会道个别。   他心想。   于是他用唇语说:“虽然还是很嫌弃你,但是不得不承认……莉莉,你比小时候漂亮多了。”   亚瑟空荡荡的眼神变化了一瞬间,仿佛读懂了他的唇语,沉寂的金色眼瞳宛若死水微澜。   她强撑着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想要发出一声呼唤。   但是那个人已经转过身,走进黑暗里了。   作者留言:   ps:抱歉,这一章我真的卡了很久,写不出来,也很烦躁。今晚还有一章,回到我原本计划好的更新节奏。 第113章 他在等猎物上钩   燃烧的长街上弥漫着尸体焚烧的味道。   尼克劳斯环顾着四周的坍塌废墟,又瞥了一眼遍地横陈的碎尸和残骸,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叹息着席地而坐,随手把铁剑插在旁边的地上,装满炼金子弹的黑箱也扔在一边儿。   他需要休养,身上或深或浅的伤口还愈合,疼得扎心。   暴风雨随着狂风倒灌,带着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纵然浑身流淌着浓郁的魔力,也还是觉得冷。   尼克劳斯裹紧身上的漆黑大氅,默默地伸手打开黑箱,露出箱子里排得整整齐齐的炼金子弹。   不多不少,正好还有二十发。   他从口袋里掏出颇有些重量的炼金燧发枪,耐着心把子弹一枚枚填装到弹仓里,低下头闻着隐约带着硝烟味道的枪口,轻笑着亲吻。   “我现在总算知道宗教信仰究竟为何而存在了。”   他慎重地把枪藏进衣服里,屈指弹了一下旁边的铁剑,迸发清澈的剑鸣:“心里没底的时候,人人都希望有个神来拯救自己吧?”   “愿上帝护佑你我。”   他望着遍地的尸骸,在心里默念。   这个世道真奇怪,不久之前他连剑都没握过,今夜就连杀了多少人都记不清了。   尼克劳斯仔细回想起来,记忆里只有刀光剑影在闪灭,偶尔能听到的是厉鬼般的悲鸣和哀嚎,以及鲜血溅射到脸上的温热幻觉。   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觉得恶心,握着剑的手都有点颤抖,后来却渐渐不害怕了。   只要那些盘踞在脑海中的血雾在氤氲,他就能掌控着一股愤怒的意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事后清醒过来,他失去了杀戮的意志,恐惧的情绪便从心底滋生,无孔不入的蚕食着灵魂。   或许这就是弑神之枪所带来的影响。   被诅咒的弊端。   真烦。   他挠着湿透的头发,真是摊上大事了。   人性的本质实际上都是自私的,每个聪明人都是如此,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也是天经地义。   但是没人能聪明一辈子,你总有犯傻犯蠢的时候。   尼克劳斯认为自己就是犯傻的典型,放着安稳踏实的废柴生活不过,非要跳出来作死。   他本来觉得风险和利益往往都是相互的,只要敢在乱局里挺身而出,总能凭借着出色的头脑和算计捞上一笔。   问题在于,他越玩越大,最后收不住了。   这个时代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让他不得不在踏上一条名为英雄的道路,被迫在一夜之间完成蜕变。   倘若他继续怂着,就能够躲在圣天使堡继续接受教团的庇护,既有美酒美食还有小女仆细软的膝枕。   代价就是他一辈子都要怂。   不,代价不止如此。   那位铁腕的教皇陛下可不会对他心慈手软,只要他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潜质,就会成为另一套计划的牺牲品,供人利用的工具。   赫尔墨斯卿之前的警告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教皇陛下的第二套方案,会死很多人。   也包括他自己。   尼克劳斯挠着湿透的头发,他不是没有想过跑路。   在开战之前收拾好东西,带着自己的姑娘逃到天涯海角,躲到一个并不富饶却别有情调的小镇,从此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   想想也不错。   然而他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那是逃走的,而不是正大光明的走。   有些人相信他,有些人帮助他,还有的人心甘情愿把命交给他。   若是辜负了那些人,他会内疚一辈子,终生悔恨。   所以既然如此,还不如硬着头皮装一把。   今夜的罗马,不仅仅是宗教的战场。   也是他一个人的舞台。   铁炮开火的轰鸣声又一次响起,漆黑的天穹之上宛若闪烁着漫天群星,释放冰冷的杀意。   一道道燃烧的火光砸向地面,肆无忌惮的轰炸着下城区的范围,目标尽是白衣的异教徒。   固执的开火声还在回响。   阿瓦隆之舟依然在进攻状态下,莫德雷德大概是看到他还留在城里,所以在尽可能的帮他。   “现在的熊孩子一点都不懂得节约。”   尼克劳斯仰头望天,无奈地摇头:“你们不列颠本来就穷,每一发炮弹都是钱。而且战后这些被炸毁的建筑,可是要算到你们头上的啊,你们真的能赔得起么?”   话虽如此,他还是觉得心里很暖。   这种感觉很好,哪怕你孤身一人对抗整个世界,也能感受到无言的温暖。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残余的异教徒从大街小巷里走出来,尽是一些从火力覆盖下存活下来的怪胎。   “你们确定这个时候还要留在这里么?”   尼克劳斯保持着瘫坐地面的坐姿,右手搭在铁剑的剑柄上,毫不忌讳地大笑:“可是会死的哦。”   可能是笑得幅度太大,他胸前的贯穿伤再次崩裂,留下殷红色的浓稠血液。   “我没唬你们,抬头看看吧。”   他抹了一把胸前的血迹,放在嘴边舔了舔,品尝着血液的腥甜和芬芳:“你们光照会的长者大人可能是失去了理智,想杀我想到发疯,连自己人也不管。”   “这让我想到了一句话。”   他顿了顿:“老子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那些白衣的教士们悚然而惊,纷纷抬起头。   漆黑的苍穹之上,盘踞在半空中的阴云轰然席卷,宛若汇聚成一道浅灰色的龙卷风暴。   那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空洞已经弥合。   取而代之的是一线燃烧的火光。   星辰的杀意在穹空里燃起,随着大气紊乱的轰鸣声亮到极致,仿佛在酝酿着天地倾倒的威势,整个世界都在狂风暴雨里摇摇欲坠。   天地陷入漆黑,唯有星光亮起。   “达摩克里斯之剑虽然可以精准打击,但是如果十二道同时落到一个人身上,仅仅是扩散出来的热量就足够让你们蒸发了。”   尼克劳斯很想喝一杯酒来壮胆,无奈条件有限,只能用血的浓烈来代替,吮着食指:“还不跑么?”   白衣教士们死盯着他,一动不动。   暴雨倾盆,地面上的雨泊倒映星光。   雨声宛若海潮,在寂静里无休无止的回响,时而掺杂着枯叶被风撕裂的声音。   尼克劳斯仍然在仰头望天,无数破裂的枯叶碎屑随风而来,刮在他的侧脸上。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些什么。”   他淡淡地说:“我不是因为自己跑不了,才待在原地等死。而是在等着他用达摩克利斯之剑来杀我。”   有那么一个瞬间,天地间响起震怒的轰鸣。   暴雨被狂风席卷到天空,宛若瀑布般冲刷而下。   风雨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我在等。”   尼克劳斯认真地说:“下城区很大,一点点的找太累了。还不如等他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以后,我再去杀他。”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理论。   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以后,你早就已经化成飞灰,又怎么能去杀人呢?   尼克劳斯没有再说话。   今夜,他是猎人。   他在等待猎物的上钩。   作者留言:   ps:鸽子道歉法,咕咕咕咕……卡文真是一个恶魔,昨天晚上熬到断电还是没能战胜它。但是我觉得,下一章我能写的很吊,请再再再再再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114章 圣约   风雨欲来。   狂风暴雨依旧在肆虐,在寂静里的呼啸声宛若幽魂呜咽,摇撼着满树的枝叶簌簌作响。   罗马下城区的破旧小巷,远离战火的边缘地带。   有人发出一声嘶哑的叹息。   诡异的六芒星矩阵在强烈的电磁场里停止运转,四周的三十六个金属柜红热过载,核心早已被高温烧毁。   浓呛的黑烟弥漫,隐约有一个扭曲枯瘦的人影盘坐在地面,像是腐朽了上千年的干尸。   “尼克劳斯·波尔金。”   拉斯普京低声说,默默拔掉插在身上的线缆,千疮百孔的躯体却没有哪怕一丝的鲜血流淌出来。   他的躯壳已经是空的,没有血液在流动,更不存在一丝一毫的魔力,就连最重要的脏器也早就停止搏动。   这是一具空壳,倚靠着命理在维系。   拉斯普吉终止了篡夺国土炼成的矩阵,不是因为想要放弃一切从此认输,而是已经按下致命的开关。   “尼克劳斯·波尔金。”   拉斯普京抬起眼睛,混沌苍白的瞳孔里不再是令人心悸的空洞,而是浮现出一丝狰狞的血丝。   “你终于暴露在我的视线里了。”   他眼里尽是歇斯底里的疯狂,沙哑如被烟熏过的嗓子里发出呢喃:“这一次没有人站在你身后,没有人能救你的命,没有人能替你去死。”   “你孤身一人,你孤立无援。”   他说:“今夜,你必死无疑。”   纵然有无限大梦回溯的权能,也不能救你十二次。   这个恐怖的老人跪坐在地,双手紧紧扣着地面,也不知是在恐惧或者忌惮着什么。   他真的在害怕。   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梦魇萦绕心头,宛若阴魂不散的幽灵,让他活着的每分每秒都在绝望里煎熬。   幸运的是,他快死了。   也可以带着别人一起去死。   倘若有什么东西是你害怕并且敬畏的,那么你只需要用暴力把它毁掉就可以了。   就像是把年幼的怪物,扼杀在摇篮里。   “尼克劳斯·波尔金。”   他反复咀嚼念叨着,仿佛要把一个名字烙印在灵魂里,哪怕死亡也要一起带下地狱。   “——请你为我陪葬吧。”   这一刻,罗马崩溃计划的目的变更。   弥赛亚圣教不再是主要进攻的目标,骑士王也从优先级最高的击杀名单里抹除。   所有人都不再是目标。   要死的只有一个人,尼克劳斯·波尔金。   暴风雨的呼啸声里,满地砂石和落叶在雨泊里滚动,被风席卷着冲上天空。   “上帝说,要有光!”   拉斯普京仿佛燃尽最后一丝力气,纵声向着苍穹发出咆哮:“于是,世界就有了光!”   咆哮声戛然而止。   天罚降临。   -   有那么一个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惊悚的杀意。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战场,众人勃然色变。   纵然有刀剑铸成的国度隔绝,远在万里高空之上的杀意依旧如此清晰,甚至让每个人都感到一丝死亡的意味,忍不住遍体生寒。   遍地是残破刀剑的墓地里,少女跪坐在地。   克里斯汀痛苦地气喘着,素白精致的面容渗出冷汗,微微颤抖的纤细身体仿佛在经受着莫大的痛苦。   她支撑心象的世界太久了,早已经超过极限。   所以她病发了。   整个世界的刀剑失控咆哮,心象摇摇欲坠。   可就在一个瞬间里,她心里骤然疼痛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克里斯汀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愣住了。   她看到了星辰。   漆黑的苍穹之上,十二根冰冷的金属棒宛若虫蝶破茧,从原本不起眼的模样演化出极致的光亮。   它们在燃烧,如鲜花怒放。   星辰的光芒落下,梅林纤长蜷曲的睫毛微颤,终于睁开一线破碎的紫罗兰色眼瞳。   她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惊,纵然眼角的血迹还未干涸,还是不顾一切地望向天空,试图看清一切。   尤妮丝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妆容精致的侧脸被光照亮,有种透明的质感。   薇薇安眯起猩红的眼瞳,仰着稚嫩的小脸望天,一头粉色的瀑布长发在风里飘摇,神情阴晴变化。   以莱因哈德·海因里希的为首的圣殿骑士们受创在后方疗养,此时也不禁抬起头,眼神似是疑虑。   燃烧的战场上,格涅乌斯·庞培沉默地望着下城区的方向,神情微微变得凛然起来。   随行的泽维尔颤栗,脸色苍白。   教皇宫的深处,披着圣袍的男人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冷硬决绝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   若有若无的影子站在他旁边,仿佛根本不存在。   这一刻,天地寂静。   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敌人或是友军。   世界的目光聚集向一处。   天,塌了。   -   万米高空之上,世界的极处。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漆黑的天穹被一股威压所倾塌,仿佛脆弱的镜面般轰然四分五裂。   大气悲鸣的声音里,磅礴的暴风雨动荡了一瞬间,旋即在剧烈的扭曲里掀起波澜,化作冲天而起的瀑布。   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全面启动,从金属棒的形体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就像是即将濒临碎裂的蚕茧,裂开一道道细密可怖的缝隙。   那是禁锢着无尽的光和热的壳。   如今它破碎了,无尽的光热如岩浆破土。   就像是一颗酝酿着恐怖热量的种子融化了,炽热的温度从此失去束缚,宛若怪物般冲突樊笼,轰然席卷成一片狂怒的火海。   一丝丝破裂的虹光从裂隙里涌出,仿佛迸发火山喷薄的轰鸣声,照破无边的黑夜。   覆盖着天空的漆黑阴云被点燃,宛若深渊和地狱一般残酷,烧灼的颜色也如盘旋在地壳里的熔岩。   那些灼热的金属棒如此锋利,尖锐的棱角就像是长矛,能够把人牢牢钉死,万劫不复。   它们不断重复着循环,倾泻贮藏已久的雷霆之力,宛若一道道燃烧的恐怖剑锋。   其名为天灾的本相,就连金属铸成的自身也会融化,最终释放出无与伦比的毁灭。   那是极致的毁灭,也是极致的锋利。   只是看一眼,便被刺痛了眼睛。   “上帝说,要有光。”   尼克劳斯轻声呢喃:“于是世界上就有了光。”   他孤身一人站在长街上,抬头仰望着天空,宛若在生死的边缘欣赏着毁灭的美,并且陶醉不已。   那些白衣教士四散奔逃,没人在他身边。   连敌人都没有。   《创世纪》里最初描述过世界的形成,上帝创造了光于黑暗里,照亮无尽天空和大地。   很多人穷尽一生也见不到如此惊艳的风景,盘踞在天空中的十二道燃烧之剑盛放,毫不掩饰自身的杀意和美丽,只是无情地锁定了你。   赋予你盛大的死亡,以化作飞灰的结局。   拉斯普京很擅长玩弄人心。   从最初抛出前代教皇的惨死开始,便试图动摇着整个城市的人们,让他们感受恐惧和绝望。   惨死,就是英雄的结局。   那么他一定也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自己。   以最疯狂的手段。   于是,漫天的灼红阴云动荡起来。   仿佛被炽热的杀意所焚烧,在剧烈的动荡里蒸发成虚无,残留的烟雾汇聚成一张歇斯底里的脸。   “当天罚降临之时……”   它痛苦地咆哮:“汝必将葬于一片焦土!”   第一道达摩克利斯之剑震颤轰响,宛若在血和火的地狱里淬炼完成,绝世的残酷之美展露无遗。   它倾情燃烧着,锋利的棱角切裂黑暗,刺破虚空。   如此杀意盎然。   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最终,第十二道!   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齐聚于此,轰然燃烧着世界上最恐怖的光和热,宛若聚敛到极致的神怒巨雷,蕴藏着火焰般焚尽一切的威能!   漫天的阴云被焚炬一空,无尽的暴雨蒸发成无。   万米高空的距离阻挡不了它的杀意,落到地上便要让众生感受苦难,触目所及之处唯有燃烧的黑土。   然后,它落下来了。   一道又一道,在黑夜里留下极具撕裂性的灼热焦痕。   破败的长街尽头,尼克劳斯面无表情的坐在地面之上,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化哪怕一丝。   纵然有炽烈焚风从万米高空中吹袭而来,他一头湿透的金发被瞬间烘干,宛若摇曳的烛火般飘摇在风里。   他的漆黑大氅也被吹动,猎猎作响。   他冰蓝色的眼瞳里氤氲着血色,宛若潮水般席卷成漩涡,凝聚成一抹绝世的锐利锋芒。   血色如此猩红夺目,倒映着十二道燃烧的流光,看起来就像是陨石从天而降。   “自始至终,你好像都搞错了一件事情。”   他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恐怖威压,就连心脏的跳动也险些骤停,血液冰冷到近乎冻结。   他的嗓音嘶哑,还是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你在等我,我也在等你。”   尼克劳斯微笑着说:“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   如此轻柔的呢喃声根本微不足道,在十二道燃烧之剑破空的轰鸣里又真实响起,宛若幻觉一般稍纵即逝。   尼克劳斯迎着从天而降的十二道灭顶之剑,只是沉默的把手伸向天空,修长的五指虚握起来。   就仿佛抓住了什么,或许是命运的咽喉。   世界仿佛定格在永恒的黑白画面,随着时间陷入泥沼般的死寂里,漫天的雨滴静止的悬浮在半空之中,震怒的风声咆哮也消逝得无影无踪。   纷飞的落叶,滚动的砂石,统统停滞。   仿佛世界飞速远去,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凝固在虚空里,在大气摩擦的恐怖热量里俨然燃烧成了毁灭的焰火。   即便如此,它们也不曾前进丝毫。   在地下,地底的最深处,禁忌的深渊里。   千百年来未曾有人触及过的坍塌石室,有石块震动的声音响起,细微到根本无法听闻。   也就是在一瞬间。   惊变陡生,怪物苏醒,睁开眼睛!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里,一支枪冲天而起。   纵横驰骋千万米!   应召而来!   作者留言:   ps:嗯,为了这章,作息又乱了。但是不慌,下一章我还能更吊! 第115章 圣子已死   轰!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地面坍塌了,显露出隐藏在地底下的甬道和坑洞,隐约有灰尘在黑暗里飞舞。   一线惨烈的血色横贯长空。   通体猩红的粗砺长枪冲天而起,宛若血色闪电般在黑暗里纵横驰骋,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扭曲撕裂痕迹。   这是足以载入西方史册的一幕。   罗马城内的每个人都仰望天空,膜拜久违的神迹!   沉寂千年之久的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破土而出,整个世界都处在不安的动荡之中,堪称天惊地动!   不复昔日凡人无法窥视的模样,它的本相乃是一柄宛若被血浸染过的长枪,粗糙坚硬的质感似乎是由铁石打磨而成,遍体环绕着一串诡异繁复的未知咒文。   被篡夺本源以后,它本该陷入沉睡,如今却是受到本源的召唤,强行从地下破土!   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两柄命运级圣遗物之一,名为弑神之枪的圣器竟然在无主状态下苏醒!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不仅如此,圣约朗基努斯还在释放着威压,即便已经处在不完整的状态,也依旧具备让众生臣服的暴力!   有那么一个瞬间里,无边的黑夜被轰然扯碎,一抹浓艳如血的颜色晕染天空和大地,也让时空陷入死寂的凝固,宛若一段段被切裂般的斑驳定格。   世界寂静如死,唯有血色的光芒在疾驰!   它是绝世的锋芒,终要抵达世界的极处。   哪怕是时光也无法束缚。   就在黑暗深处的寂静的深渊里,一台蒙尘在破败房间里的钢琴微微震颤起来,黑白分明的琴键居然在无人演奏的情况下被压动,奏响第一个深沉的音符!   旋即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那是铜号咆哮怒吼,是管风琴的震颤不休,也是重鼓在无形压力的敲击之下发出震怒轰鸣,成千上百个乐器在一瞬间演奏出的绝世乐章!   壮阔如海潮的旋律响彻寂静,宛若天雷和地火碰撞,迸溅而出的火花最终燃起了焚世的大火!   整个城市里的乐器掀起了一场狂欢,仿佛具备魂魄一般的灵性,从死物的状态下获得生命!   “《弥赛亚》!”   城内的神父和牧师们倾听着天地间回荡的旋律,纷纷跪倒在地:“——愿主垂怜!”   话音落下,警报声响起。   -   尼克劳斯沉默地仰头望着燃烧的天空,只见十二道炙热如烈阳一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摩擦着大气,从万米高空坠落而下,发出恐怖的轰响。   直面天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仿佛漫天的群星朝着你砸落,恐怖的威压足以让你心脏瞬间停跳!   内心被恐惧所吞噬,就连呼吸也变困难,因为氧气已经被燃烧殆尽,喉咙里有种烧灼干燥的感觉。   轰!   第一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迫近地面,所裹挟的可怖冲击在顷刻间扩散,轰然摧垮无数濒临坍塌的建筑!   碎砖石屑飞迸,漫天尘埃飞扬。   高温蒸发暴风雨,也让长街化作灼热的人间地狱。   尼克劳斯后退半步,依旧保持着抬手的姿势,一袭漆黑的大氅在扑面而来的焚风里燃烧起来。   他金色的碎发也几乎被点燃,一双猩红眼瞳里的血色宛若雾气氤氲,凝聚着锐利的锋芒!   本源凝聚。   这是篡夺者或是逆命者的宿命诅咒,成就逆位使徒以后方可创造的奇迹!   以凡人之身,召唤神明的遗物!   这一次他没有听到任何魔性的蛊惑声音,也无视耳边回荡的宏伟旋律,只是低声厉喝。   “你来!”   他说:“来这里!”   仿佛回应着呼唤,圣约朗基努斯之枪贯穿黑暗,宛若流星般呼啸而来!   那个瞬间里……   尼克劳斯眼瞳里的血色闪灭到极致,咆哮着收紧修长的五指,轰然抓住从天而降的血色长枪!   万众瞩目之下,他握住了弑神之枪!   或者说,命运被他握在了手里!   尼克劳斯以逆位使徒的身份凝聚本源,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在他手里得以完整,二者完美契合!   使徒位阶暂时达成!   完整的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得到宿主!   尼克劳斯获得至高无上的暴力!   庄严的旋律演奏到极致!   尼克劳斯浑然忘却一切,唯有内心深处涌动着的亲切和渴望,掌心摩擦着粗糙枪身的触感如此畅快淋漓!   “我说过,从此以后你就是逆位使徒。”   有人在他耳畔轻声呢喃,声音温柔得像风,可以飘到世界上任何的地方:“只要你能够付出相应的代价,世界上的一切……你都能唾手可得。”   狂烈的杀意如海啸一般冲天而起,恐怖的尘埃气浪在脚下翻涌滚动,碾压着青石地面再次破碎。   尼克劳斯聆听着耳边的梦呓,仿佛在潜意识的深层梦镜里寻到启示,脑海里永恒闪灭着血色的光和影。   “它的名字叫圣约朗基努斯之枪。”   白衣的少女站在他背后,用很轻的声音诉说着秘密:“而你要使用的权能名为……”   轰鸣声响起,淹没了她的声音。   尼克劳斯宛若徒手擎动着一道毁灭的血色闪电,眼前只剩下从天而降的炽烈光热,仿佛躯体即将被融化。   时间又一次停格。   燃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降临,周围触目所及的一切已然被高温所融化,仅仅是扩撒而出的冲击波便让大地崩碎开裂,甚至是大面积的塌陷!   尼克劳斯所处的长街被火光照亮,足底的大地在恐怖重压下破碎,无数块迸射的碎石竟然暂时悬浮半空!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血色的眼睛最终抬了起来,闪过一丝阔别千年的寂寞,仿佛孤单的倒映着地狱里的惨烈景象,囚禁着亿万个哀哭嚎叫的灵魂。   也演化着世界一次次毁灭在天灾之下的场景。   无数画面重叠在一起,仿佛太多死人聚集起来的回忆,也宛若命运交错的轨迹。   “权能……”   尼克劳斯轻声说:“——圣子已死!”   迎着狂袭而来的燃烧剑光,他轰然踏向前半步,倾尽一切力气把手里的弑神之枪投掷而出!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里。   十字架的虚影在他背后闪烁,上面钉死着垂首的尸骸,仿佛在敞开双臂拥抱着他。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逆袭冲天,虚空崩溃碎裂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不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景象。   天空真的被粉碎了。   作者留言:   ps:幸亏是赶回来了,这段写完我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写感情戏了,好开心。 第116章 你的戏已经演完了   权能·圣子已死!   起初只是回荡在风雨里的低沉厉喝,旋即响彻天空和大地,仿佛雷霆咆哮在云层深处的轰鸣。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钟楼上,弗拉梅尔本来正琢磨着怎么修复国土炼成矩阵,顿时被吓得虎躯一震。   “妈的,什么玩意?”   他强压下心里的惊悸,仰头望向天空。   天空崩裂的景象倒映在眼瞳里,整个阴云密布的穹空宛若被熔岩所吞没的黑土,如镜面般一寸寸碎裂坍塌,裂开无数道令人触目惊心的可怖裂隙。   那些缝隙间流淌着漆黑的色彩,宛若宇宙的原暗。   因为一道血色的闪电在驰骋,膨胀成千万倍的燃烧辉光,沿途所经之处击碎无尽虚空。   然后他也看到了十二道从天而降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是神怒和天罚的碰撞!   弗拉梅尔被惊得魂飞魄散,仅仅只是瞥了一眼,视网膜便宛若被烧毁一般炙痛,暂时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在震惊之余,突然感觉到面前的操作台颤动起来,由金属和线缆组成的矩阵面板似乎重新运作起来。   地下隐约有轰鸣响起。   国土炼成矩阵居然自主恢复了!   不对,还不只如此。   整个埋藏在地下的矩阵近乎失控,哀哭般的警报声宛若幽灵般狂奔向四面八方,无休止的回荡。   没有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也没有表明原因。   就像是一个被吓傻的疯子遭到军官盘问,无论你问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他都不会把事情条理清晰地说出来,只会冲着你呜哇乱叫。   如果把国土炼金矩阵的核心比作一个冷静睿智的女人,那么此刻这个女的估计已经被吓出了阿黑颜。   “这事儿不对啊……”   弗拉梅尔视线渐渐清晰了一些,忽然回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典籍,失声呢喃:“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千年前君士坦丁大帝使用这把枪的时候有过记载,其本源为十万种神罚集合的诅咒,属性是破坏和支配……”   成就五阶使徒以后,魔法使本身的命理升华,根据圣遗物的本源和属性凝聚成权能……   某些失落的典籍里,曾经描述过君士坦丁大帝手持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场景,似乎也展现过一种极为相似的,足以粉碎一切的威能!   等一下!   他陡然联系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可能性,整个人陷入被雷劈了的状态,惊骇莫名。   公爵殿下,成就使徒了?   胡闹呢!   -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之前的战场。   钢铁天国的心象终于崩溃了。   克里斯汀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无力地跪倒在地面,右手握着的钢铁断剑撑住地面,勉强维持着没有倒下。   最后的瞬间,漫天的刀和剑悬浮在半空里震颤嗡鸣,仿佛在凝聚着阴冷森然的杀意,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呼啸着向地面发出绝杀的轰击!   钢之亡骸,以钢铁为主要元素从而构架出的物理系命理,承载着极为罕见的死亡属性,乃是最纯粹的杀伤。   尤其是当钢铁天国的领域展开以后,无数刀剑的墓碑构架成阴森的墓场领域,遍地都是浓郁到极点的死气,堪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千米杀敌,只需一剑。   一剑即死!   轰!   大地在无数刀剑的轰击下崩裂,随着破碎的砖石和泥土飞溅到半空里,浓郁的烟雾弥漫四散。   恐怖的剑势摧枯拉朽般击溃了敌人的阵型。   那些准备撤退的异教徒们被刀剑纷纷贯穿,甚至有些人被拦腰斩断,毫无反抗之力!   鲜血如雾气般喷洒,在黑夜里渐染猩红。   克里斯汀眼前一片昏沉,只是勉强抬起头,一双碧绿色的眼瞳里倒映着远方天空的燃烧辉光。   这个沉默寡言的姑娘突然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   想对殿下说。   为了让那个人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片废墟,她拼了自己的性命在战斗。   为了守护那个人的荣耀,她毅然决然踏上战场,无视自己只能战斗五分钟的病魔梦魇,透支了极限。   她不需要任何帮她,她自己就可以。   如今她做到了一切该做的事情,独自一人抵挡几万人的异教徒的大军,未曾退缩过一步。   那么,你的承诺也该做到了吧?   要活着,回来啊……   克里斯汀再也抵挡不住如潮水袭来的虚弱,纤长的睫毛搭下来,眼瞳里所看到的燃烧辉光渐渐变得黑暗,却依然能窥见一丝热烈和温暖。   像极了殿下望向她的眼神。   那是世界上最耀眼的光,纵然你深陷无边黑暗,也能够寻找到光明的方向。   只要追随着他的背影,得到他一点点的勇气……   便可一往无前。   克里斯汀闭上眼眸,萦绕在四周的阴冷死气轰然崩溃,连同命理释放出的恐怖威压也消散无踪。   她白金色的长发飘摇在风里,仰天倒地。   没有人知道,之前的战斗里她是忍着怎样的痛苦才能坚持下来的,不仅突破了极限,也打败了病魔。   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敢说她是史上最可笑的四阶魔法使,所有的嘲讽和蔑视的质疑都会不攻自破。   克里斯汀证明了一个道理。   如果有人嘲笑你,那么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努力,然后等到将来的某一天狠狠抽他的脸。   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一战成名。   也正是一瞬间,一股绝强的气息冲天而起。   银发的绝美女人宛若乘风而来,尽情挥霍着体内的魔力,在顷刻间达到匪夷所思的极速!   克里斯汀倒下的瞬间,被她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梅林睁开一双破碎的紫罗兰色眼眸,抱着怀里的昏迷少女,摇头感慨:“也不知道这孩子本性如此还是跟尼克学坏了,打起架来居然那么不要命……”   波尔金家族出了名的家学,就是拼命。   克里斯汀本身的性格就特别倔强,再学到波尔金家的精髓家学,完全就是变本加厉的超进化。   克里斯汀属于世界上最单纯也是最傻的一种姑娘,如果你真心愿意对她好的话,那么从此以后她的整个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   也只能装下你一个人,甚至连自己都会忘记。   至于她到底有没有感情,会不会喜欢上一个人,那就是她自己心里的小秘密。   但是答案已经很显然了。   梅林把昏迷的少女拦腰抱起来,甩了甩一头瀑布般的银色长发,破碎的紫罗兰色眼瞳如水般弥合修复。   以梦魇的命理进行自我治愈,她的妖精之瞳不久以后就可以再次使用!   因为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全部落下,罗马城里的使徒也解除了活动限制,可以肆意挥霍自身的恐怖势力,再也无需忌惮!   当然,有一个东西除外。   梅林抬头望着坍塌崩裂的天空,唇边的笑意既有一丝欣慰,也有淡淡的担忧。   值得庆幸的是,苏醒的怪物是自己人。   但是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些异教徒从几分钟之前就开始撤退,应该是找到了尼克和莉莉的位置。如今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纷纷坠落下来,圣约朗基努斯之枪自主苏醒……”   梅林分析着目前的局势,以她的聪明头脑不难推断出具体的情景,心情也渐渐沉重下来。   尼克劳斯·波尔金在独自对抗一切。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和达摩克利斯之剑碰撞,恐怕并没有人知道具体的结果。   这是人类技术和神明遗产的交锋,历史上的第一次。   但愿……尼克不会输。   梅林深吸了一口气,饱满的胸前微微起伏,弥漫在破碎眼瞳里的气息变得锐利起来。   反攻的时候到了。   隐约的轻笑声响起,漠然中透着一丝稚嫩。   电光从天空中横过,穿着黑色连衣短裙的少女站在钟楼的尖塔上,一头粉色的长发迎风狂舞,微笑间露出两颗锐利阴冷的小尖牙。   最后的吸血鬼,薇薇安·采佩什终于出手。   有那么一个瞬间里,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漫天的暴风雨不知何时竟然被染成了猩红的颜色!   鲜血如雨,呼啸而去!   几乎在同时,圣殿骑士团全体成员睁开眼睛,闪耀的圣光从瞳孔里燃烧起来,宛若四分五裂太阳!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轰然砸落手里的铁锤,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冲天而起,贯通暴风雨的世界。   凡是染上罪恶的人,必将接受圣光的制裁。   局面顿时逆转!   -   最接近下城区的一处街道,有人窥见了真实。   格涅乌斯·庞培不得不承认,自己见到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场景,神怒和天罚之间的决然碰撞。   “神呐!”   泽维尔在胸前划着悲悯的十字,发出感慨。   因为第一道达摩克利斯之剑,碎裂了!   只见一道膨胀了千万倍的燃烧血光横贯苍穹,凡是它所经过的地方,世间万物皆化作齑粉!   第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碎裂!   第三道,碎裂!   第四道,碎裂!   第五道和第六道乃至第七道轰然破碎,没有任何悬念,纷纷在神怒的威能下支离破碎!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不愧为世界上最强的圣遗物,纵然连续击破七道达摩克利斯之剑,也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的颓势,势如破竹般驰骋在崩塌的天穹之中!   第八道,第九道,第十道,第十一道!   转眼间又是四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分崩离析,蕴藏在其剑身本体里的光和热爆发出来,仿佛沉寂已久的火山喷薄岩浆,在坍塌的漆黑天穹里演化出千年难的一见的奇景。   宛若火山地狱,崩塌的天空近乎燃烧起来,就连被灾厄般的冲击波轰散的阴云也染上了赤红的颜色。   无数红热的金属碎片粉碎,纷纷从天空中坠落。   “泽维尔。”   格涅乌斯·庞培轻声说:“升起的烟花,应该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   泽维尔收回了视线,吞了吞口水。   “妈的,太恐怖了,我不想看。”   -   下城区的战场上,尼克劳斯在纵声狂笑。   哪怕神怒和天罚之间的碰撞声轰鸣如雷,也依然盖不过他嚣狂放纵的大笑声,简直像是疯子一样。   他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毁灭景象,狂笑着站在濒临毁灭的长街上,湿透的金色碎发黏住眼瞳,披在背后的漆黑大氅快要燃烧殆尽。   高空之上的碰撞离他很远,眼瞳里倒映出的光影却那么清晰,仿佛尽在咫尺。   恐怖的威势压迫着他,让他感受到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颤栗,最后竟然逐渐习惯了。   白衣少女站在他的身后,隐约的侧影闪灭不定。   “我说过……你便如戏台上的老将军,不仅浑身插满了旗,还在不断给自己加戏。”   尼克劳斯向着燃烧动荡的天空伸出手,修长白皙的五指缓缓收紧,仿佛要捏碎什么东西:“抱歉的是,如今你的戏已经演完……现在,该我了。”   轰!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发出一声似是畅快淋漓的咆哮,呼啸着迎向最后一道燃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释放出足以击碎天空和大地的无匹威能!   整个世界仿佛脆弱的不堪一击。   世界上仅存的一道达摩克利斯之剑,被轰碎了。   宛若烟花般爆开,凋零在黑暗里。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再无敌手,化作一道血色的光影,宛若闪电般逆转折回!   尼克劳斯抬起猩红色的眼瞳,眼看着它的虚影在折返的途中变得模糊起来,最终回到了自己的手心,   掌心微微灼痛,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消失不见。   他闭上眼睛,黑暗的意识深处不再弥漫着血雾,而是只有一柄血色的粗砺长枪浮沉。   任凭如何呼唤,也得不到反应。   它睡着了。   尼克劳斯感到一阵恍惚,宛若灵魂被抽走了大半,前所未有的孱弱感涌上心头,侵蚀着每一寸神经。   他的心脏狂跳了一瞬间,不详的预感宛若阴云般笼罩在心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低头望着脚下的雨泊,只见自己的一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冰蓝色,看起来宛若死水一般沉寂,毫无锋芒。   额前的一缕头发甚至变得斑白起来。   不仅如此,体内的魔力也空了。   尼克劳斯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付出了一些根本意想不到的惨痛代价,那种不知名的后果可能是极为可怕和恐怖,并且绝对承担不起的!   他没时间多想,只待体内的魔力恢复。   便要去杀人了。   作者留言:   ps:书客服务器炸了,但是我居然没有咕,真是奇怪。 第117章 英雄的垫脚石   黎明将至,教皇宫的深处。   亚历山大六世望着窗外的破碎天穹,视线透过熔岩般的燃烧阴云,隐约能窥见无数裂缝缓缓弥合的痕迹。   他捏着钢笔在桌面上敲了敲,最终放了下来。   什么命令都没有下达,也不多说一句话。   顺其自然。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看到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苏醒。果真如传说中记载的一般,是神怒一般可怕的东西,凡人万万不得承受。”修奈泽轻声感慨。   这个影子一般的男人站在窗前,默默观望着陷入战火中的城市,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神微微闪烁。   三十分钟前,光照会倚仗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恐怖震慑力,向皇家国立魔导学院发起总攻。   二十分钟前,瓦伦蒂诺大公爵成就逆位使徒,孤身一人去营救骑士王,独自面对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   结局已定。   沉寂千年的弑神之枪再度现世,毫无悬念的击垮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也粉碎了天空。   神怒的力量面前,人类的技术似乎太过渺小。   那场碰撞大概是近几年来世上最壮观的景象,仅仅是释放出的气息就已经恐怖到极点,足以让万物震怖。   修奈泽只是在远处观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命理就变得紊乱躁动,险些无法控制。   每个人的感受都跟他一样。   除非你不看。   然而如此绝世的碰撞,又有谁忍得住呢?   “陛下,无论您承认与否,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修奈泽说:“命运太过相似,瓦伦蒂诺大公爵已经被您培养成了第二个君士坦丁……第二个万王之王。”   亚历山大六世沉默良久,敲击着桌面的钢笔顿住,缓缓打了一个叉:“不,你错了。”   “只有我这样的人握着力量,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君士坦丁大帝。但是尼克劳斯就是尼克劳斯,他永远无法成为我这样的人,并不孤绝,也不强大。”   他淡淡地说:“王和英雄是有区别的,他没有成王的潜质,就只能成为后者。”   亚历山大六世所说的王,自然是指暴君。   暴君的存在注定让万民恐惧。   英雄……   或许是要让万民敬仰。   修奈泽追随他多年,已经能琢磨出隐藏在他字里行间的深意和玄机,俯身低头:“如您所言,王和英雄之间……区别的确很大。”   “你能明白这一点,但是上位枢机会未必能够明白。我这次排除了光照会安插在罗马的无数暗子,瓦解他们的一次全力总攻,还除掉了目前对教团来说最棘手的敌人……也就是拉斯普京。”   亚历山大六世嗤声冷笑:“但是在上位枢机会的眼里,我最终还是培养出了一个跟君士坦丁相似的人。这些人的贪婪导致他们永远不满足于得到的利益……”   他顿了顿,冷硬如铁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芒:“他们一毛不拔,只会计较自己失去的,以及付出的代价。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恐惧。”   上位枢机会,恐惧千年前的君士坦丁大帝。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修奈泽没有多问,因为他不想触及禁忌,只是皱了皱眉:“陛下……光照会的长者已经命不久矣,我们为什么还要欲擒故纵,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引他入瓮,而不是严加戒备,等他自己老死呢?”   “这你就不懂了。”   亚历山大六世唇边流露出一丝诡秘的笑意:“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拉斯普京都必须死在罗马,而且也必须让我们的人亲手杀死。”   他竖起一根手指:“这个人的尸体会成为我儿子的踏脚石……让他走向一条英雄的路。”   最后的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从此再无回头之路。   -   尼克劳斯终于如愿以偿的找到了一条小巷。   他扶着墙壁气喘吁吁,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疲乏感,以及脑海深处如潮水一般袭来的胀痛,虚弱不堪。   纵然魔力已经恢复到饱满,然而躯壳里宛若一片空白,仿佛提前进入到衰老的状态。   强行召唤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真的让人吃不消。   他至少能确定自己已经透支了生命,精神和躯体同时进入一种衰败的状态,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从此寄宿在他体内,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会不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召唤出来,还是未知数。   寒冷的暴风雨袭来,满地雨泊泛起波澜。   尼克劳斯感受到彻骨的寒意,默默裹紧了上身的黑色军装,继续在黑暗里前行。   那个女孩已经不在身边了,来无影去无踪。   仿佛跟弑神之枪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她总能以一种莫名的方式出现,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   也不知道她的真身到底在哪。   尼克劳斯如今跟圣约朗基努斯之枪达成契约,凭借着源自灵魂层面的感应,可以确定哪怕是命运级的圣遗物也不存在器灵一类的东西。   那个女孩的身份真的是一个迷,幸亏她没什么恶意,甚至曾经还救过自己。   尼克劳斯仔细想来,他还真是有女人缘。   俗话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那么招女人喜欢怕是也可以归于天赋的一部分,起码能捞着不少好处。   但是现在好处都没有了。   尼克劳斯到的状态虚弱不堪,无法凭借逆位使徒的身份向圣枪索取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本质为十万种天罚的集合体,外在属性为破坏和支配。   他没有构架出自己的命理,也就未曾接触过本质的能力,只是发动圣枪本身的属性之一,便能击碎世界。   如今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就在体内沉睡,无需像以前一般通过本源的诅咒从而获取一部分能力,而是可以直接沟通完整的圣遗物本体。   若是在全盛时期,他或许还能尝试着使用一下所谓的支配,不知道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   可惜没有如果。   尼克劳斯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倘若短时间无法再次沟通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话,那么他所剩下的就只有一柄剑和一把枪。   再加上半吊子的剑术,稀烂的枪法,以及返租之血所带来的无限续航能力。   这样也好。   你不开挂,我也不开挂。   男人之间或许就该来一次堂堂正正的对决,杀一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远方隐约有厮杀和轰鸣声响起。   尼克劳斯多少能猜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概是正面战场上的战斗已经愈演愈烈,最终白热化。   达摩克利斯之剑被他全部击落,罗马城内的使徒也无需在顾及什么,可以大杀特杀。   在使徒面前,异教徒们不过是臭鱼烂虾。   所谓痛打落水狗,大概就是如此了。   罗马的战争,最终还是他们赢了。   但是尼克劳斯自己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就在此时,他突然皱了皱眉。   他无意间在脚下的青石地砖上瞥见一抹血迹,不禁蹲下身端详片刻,伸出手指沾了一点儿,轻捻指腹。   这滩血迹没有被雨水冲散,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流血量过大。   他推断曾经有很多人在此处受伤,流出的鲜血宛若河流,哪怕暴风雨都无法彻底冲刷干净。   “圆桌骑士团?”   尼克劳斯呢喃自语:“兰斯洛特……”   圆桌骑士团的成员们曾经受他之命令前去战斗,至今生死未卜,也不知去向为何。   唯一确定的就是,他们失败了。   如今看来他们也是凶多吉少。   “这么说起来的话,我没有找错地方。”   尼克劳斯拎着沉重的铁箱起身,背后绑着一柄漆黑的铁剑,隐藏在袖口里的手掌握着枪:“降下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那个瞬间,我就感应到你在这里。”   “拉斯普京……”   他低声说:“重新做回老鼠的感觉怎么样?”   小巷的最深处,没有任何人回应。   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响起。   尼克劳斯凝视着黑暗的最深处,隐约可以瞥见一抹挣扎不定的影子,宛若妖魔般狂乱。   “在你断定我不敢踏出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那一刻起,我还以为你的胆量很大,所以才有底气嘲讽我。”   他眼瞳里流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如今看来你似乎差得很远,疯得程度不如我,也不如我父亲。”   尼克劳斯再次踏前一步,拎着沉重铁箱的手松开,任由其砰得一声摔在地砖上。   “因为当我找到你才发现,原来你也会害怕啊。”   黑暗里,火光亮起。   仅存的七位白衣异教徒举起了火炬,在风雨里飘摇的火光闪灭,照亮残破古旧的小巷。   纵然有暴风雨的肆虐,四周掉漆的断壁残垣上也尽是溅射的血迹,大概可以联想到之前到底发生过怎么样的惨烈战斗,有什么人喋血于此。   小巷的最尽头,三十二个烧毁的金属柜环绕之中,仿佛囚禁着一个癫狂的厉鬼。   不复睿智和冷静,也不再以智慧掌控一切。   拉斯普京佝偻的躯体裹在白衣里,蜷缩成令人触目惊心的枯瘦一团,看起来地狱里饿死的亡魂。   如此惊悚。   “我想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尼克劳斯望着他恐怖的模样,眼瞳里弥漫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怜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幅模样。”   拉斯普京蠕动一瞬,抬起一双苍白狞戾的眼瞳。   “你来了。”   他的面容枯萎狰狞,宛若腐烂的树木根茎,又像是被烧坏的棕色陶瓷:“你居然真的敢来。”   “我为什么不敢?”   尼克劳斯反问道:“你的计谋已经被我识破,你的图谋已经被我毁掉。我承认启动达摩克利斯之剑是我中了你的计,但是如今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被我尽数摧毁……你也为此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你是不是想问,我拿什么来威胁你?”   拉斯普京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真是没想到啊,凭借着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成为逆位使徒……这种近乎不可能的奇迹,为什么偏偏发生在你身上?”   他的笑声骤然化作凄厉的尖啸,苍白眼瞳里浮现出猩红的血丝:“难道是神,在眷顾你们父子?”   尼克劳斯摇了摇头,轻声感慨:“大概是运气好吧,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你低估了我。”   拉斯普京盯着他,直到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说:“其实从你成就逆位使徒的一瞬间,你就可以召唤圣约朗基努斯之枪了吧?”   尼克劳斯想了想,不予否认:“是的,有个人已经暗示过我。只要我付出代价,我就可以获得一切。我当时不用,是为了出其不意。”   拉斯普京没有去想他说的人是谁,因为他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毕生追求毁于一旦。   “最后一个问题。”   他问:“你以为你能亲手杀了我?”   这个问题可以有很多诡辩的回答。   尼克劳斯猜到他或许会有什么别的手段,也可能会选择自尽,总之不会让自己如愿。   拉斯普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空荡荡的衣袍下遮住干瘪的躯体,看起来如此令人作呕。   “怎么说呢,我很讨厌你这种人。”   尼克劳斯认真地说:“我之所以来,不是要为了亲手杀了你泄恨。而是要在你临死之前,把你彻彻底底的毁掉……让你死,也不得好死。”   如此轻柔的一句话,狰狞得宛若咬牙切齿,有着一丝惊骇莫名的阴冷杀意。   拉斯普京明白了,微微颌首:“你是要摧毁我。”   “虽然我感觉你已经毁了一半。”   尼克劳斯抬起冰蓝色的眼瞳,瞳孔倒映着黑暗的小巷和燃烧的天穹:“但是不久之前,有人告诉我了一些有关于你的趣闻,让我很感兴趣。”   拉斯普京愣住了,眼瞳里浮现出不可遏止的狂怒。   他按下了一个按钮。   以三十二个烧毁的金属柜组成的矩阵再次运转,周围的七个异教徒骤然遭到电击,躯体痉挛起来。   这些人的肉体迅速枯萎干瘪,仿佛被矩阵榨干了生命和养分,化作一具具灰败的干尸。   拉斯普京随手抓起一根线缆,毫不犹豫地捅进自己的心脏里,榨取着七个人的生命之源。   只见线缆不断的在鼓动,他的躯体重新变得饱满膨胀,甚至有狂化疯魔的征兆。   这一幕何其熟悉……光照会的攻城巨人!   拉斯普京在生命的尽头,居然选择把自己也改造,全然抛弃魔法使和使徒的一切尊严。   “别生气啊,我们可以有很多时间交流。”   尼克劳斯见状倒也不觉得奇怪,轻笑着说:“你是主将,我也是主将。我们可以边打边谈,看看到最后,谁先砍下对方的头。”   无尽的狂风暴雨里,他唇边第一次泛起血腥狂气的笑容,仿佛终于释放出囚禁在心底的怪物,再也不会掩饰本质的野性和愤怒。   杀意盎然!   作者留言:   ps:先发四千,下一章到目前为止写了2500,我去吃个饭休息一下再发这一卷的结局。顺便一提,下一卷和这一卷的剧情是衔接起来的,不跳时间。 第118章 你当我是为了什么   尼克劳斯委实是杀意已决。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的话,那么不是疯魔就是上头。毕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更不清楚他到底想干嘛,他的所作所为完全让人看不懂。   就像是完全抛弃了理智,偏要往死里怼。   七位异教徒被榨取了生命以后,昏暗的小巷里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一对一的决斗场。   舍弃千军万马,两军主将正面对垒!   碎石崩裂的声音响起。   尼克劳斯抬手拔剑,锋锐的剑刃沿途割裂旁边的墙壁,在迸射四溅的火花里留下一道恐怖裂痕。   他挥剑斩破风雨,凝视着不远处的死敌。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样的力量。”   “纵然你所创造的奇迹让我惊恐,让我费解,但是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你的愚蠢。”   拉斯普京歇斯底里地咆哮,宛若陷入狂怒的状态里:“你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傀儡,不曾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又怎么会理解光照会的伟大?”   他在吸取七个人的生命养分以后,原本已经坏死的躯体膨胀到饱满的状态,看起来已经跟正常人的大小无异,甚至连枯萎的肌肉都重新变得虬结起来。   就像是回到年轻的时候,祸患莫斯科的不死妖人。   拉斯普京。   尼克劳斯呼出一口炽热的吐息,不动声色的放低了身体重心,摆出一个依旧不怎么标准的起手式:“是啊,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傀儡,以前也只是一个整天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   “那么你呢?”   他握在手里的漆黑铁剑微颤,在燃烧的火光下泛起一道寒芒:“传说中莫斯科的不死妖人拉斯普京,你还记得你以前的名字么?”   话音一落,他踏碎脚下的青石地砖,一道凛冽的剑影在顷刻间如狂风般斩出!   拉斯普京眼瞳里浮现出不可遏止的狂暴,埋葬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再度被人挖出来,面容扭曲如恶鬼。   他捏紧五指,轰然挥出的拳头宛若铁炮开火!   砰!   分明是剑刃和肉体的碰撞,却发出钢铁的轰鸣声。   尼克劳斯倾尽劲力挥出的一剑受阻,右臂手腕被一股巨力震得酸麻,握在掌心里的铁剑顿时脱手而出!   只见漆黑的铁剑凌空倒飞,旋转着在半空里划过一道轨迹,斜插在附近的墙壁里。   拉斯普京徒手对抗铁器,难免也被凌厉的剑刃切裂,皮开肉绽的右拳隐约可见一截惨白的骨骼裂缝。   尼克劳斯眼瞳微微一缩,双肩被他的双手以蛮力抓住,视线里只剩下一片迫近漆黑!   砰!   鼻梁断裂,宛若被铁锤所砸中。   尼克劳斯感到天昏地暗,碎裂般的疼痛袭上神经中枢,眼前所见的景象尽是一片模糊的重影。   拉斯普京以坚硬的颅骨砸下的一记头槌,直接造成脑海深处的震荡和眩晕,头破血流。   “以圣约朗基努斯之枪为媒介成为逆位使徒,的确是千古以来未曾有过的壮举……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你还弱小的时候来挑战我!”   近在咫尺的低吼声响起:“现在,你要为你的狂妄和自大付出代价了!”   膝顶!   尼克劳斯胸前的衣襟被紧紧抓住,旋即便被一记凶狠膝顶击中小腹,在猝不及防的瞬间吃痛收腰,俯身咳出一口混合着酸水的血。   意识骤然恍惚不定,仿佛被潮水般袭来的剧痛所淹没,难受得像是要死去了一样。   拉斯普京松开他的衣领,双手交叠如锤,打算以十倍狠辣的重击打断他的脊椎。   然而就在一瞬间。   尼克劳斯突然发出一声咆哮,不顾一切般紧紧抱过来,如此热烈狂放的动作宛若在拥抱着死亡!   拉斯普京吃了一惊,眼前只有一张满是血污的惨烈笑脸,一如既往的嘲弄里带着凶狠。   枪声连续响起。   尼克劳斯抱紧他的同时,始终藏在左手衣袖里的炼金燧发枪探出来,死死抵住他的心口发射!   七发子弹瞬间全部打空,尽数送进心脏。   那种特殊制作的炼金子弹经过加工,具备强大的穿透力和致命的毒素,往往只需要一颗便足以让人毙命。   只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你想凭借着这个东西杀我?”   拉斯普京嘴角咧开一丝难堪又惊悚的笑:“我是将死之人,倚靠着技术手段才勉强撑到现在,本身体内就不剩下多少生机,你还是太年轻了,公爵殿下。”   他胸前被子弹贯穿的伤口逐渐发黑,明显是因为炼金毒素在扩散,侵蚀着神经和血管。   但是他表面上看起来根本无碍。   这就证明他体内的细胞机能都已经坏死,倚靠着一种先进技术在支撑存活,类似于行尸走肉。   或者是装有意识的空壳。   尼克劳斯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甩手用坚硬的枪柄砸在他脸上,继而跟上一记狠辣的上勾拳!   砰!   他的手指骨节发出一声脆响,仿佛徒手砸在钢铁上,有一种无可撼动的感觉。   拉斯普京机械般扭过头来,苍白混沌的眼瞳渐渐降温冷却,却无法掩饰眼底深处的狂怒。   “你触怒了不该触怒的人,也阻止了不该阻止的事情。我想亚历山大六世从未告诉过你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也未曾告诉你有关教团所隐瞒的秘密。”   他说:“我不知道神为何会眷顾你这种一无所知的人,但你既然想要杀我……也就给了我杀你的机会。”   很多书里都说过,老骗子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谁信谁就是傻子。   尼克劳斯朝着地面吐了一口血沫,喘着粗气倒退几步,一双冰蓝色的眼瞳里浮现出愤怒猩红的血丝:“说得对啊,神为什么会眷顾我这种人呢?”   “但是你也一样,伟大的拉斯普京长者。你早年不也是劣迹斑斑,晚年伪装成一副智者的模样,你以为自己能把不堪回首的过去抹掉么?”   “可笑又可悲的是,这个世界上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你的过去,你就永远都是那个卑劣肮脏的老骗子。”   他顿了顿:“被莫斯科王室驱逐的老骗子,你还是否记得那些被你强行玷污过的少女?”   “亦或者是……三代之前的冰雪女帝?”   拉斯普京震怒不已,咆哮着抬起肌肉虬结的右臂,仿佛在愤怒的情绪之下再次膨胀了一倍!   拳锋轰下,近乎掀起撕裂般的呼啸!   尼克劳斯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双手的手掌交叠挡在身前,硬生生挡下他扑面而来的拳锋!   只听一声闷响,扩散的劲力震荡雨幕,仿佛在黑暗里掀起一层层微弱的涟漪。   “你已经彻底丧失理智了,拉斯普京。”   尼克劳斯双臂略微酸麻,纵然胸腔里被他的蛮力震得气血翻涌,声线却依旧嘲弄:“伪装了三百年,你还是在临死之际暴露出你丑陋的本相。”   “你想以一个伟大的长者的身份死去,临死前为光照会做出贡献,可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我就是要毁掉你,毁掉你的信仰,毁掉你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他咬牙切齿地说:“而且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来杀你。”   拉斯普京继续咆哮,疯狂施加着拳头上的力气,仿佛要把他当作蝼蚁一样碾碎。   “你想杀我的未婚妻,把她逼到了这种地步,让她变得那么狼狈甚至受那么多不该有的苦难和委屈。”   尼克劳斯挑起笑容,唇边染上的血腥气渐浓:“作为她未来的丈夫,我又怎么能不找你算账?”   是的,拉斯普京算错了一点。   尼克劳斯已经赢了战争,没必要以身犯险。   毕竟没人能事先料到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会全部锁定他,也就更无法猜到他会赢得那么干脆利落。   他之所以要来,只有一件事。   出气。   -   时间倒退到不久以前。   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未曾坠落的时候。   罗马下城区,重装甲部队还在稳速行驶。   格洛瑞亚默默拭去眼角的泪水,驾驶着机车前往远方的黑暗里,要抵达不知名的地方。   殿下临走前交代她一句话,要她走得越远越好。   整支部队的重甲骑士们都在咬着牙前行,彼此间沉默不语,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格洛瑞亚很想掉头杀回去,但是奈何她的机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孱弱的女人。   亚瑟·潘德拉贡。   “这就是传说中威名远播的骑士王么?”   格洛瑞亚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坐在她身后微微颤抖着的落魄美人,神情有点复杂。   不相称。   那个女人根本不像是传说中纵横沙场的骑士王,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而已,有着所有女孩共有的弱点和缺陷,除了漂亮以外别无出彩之处。   亚瑟如今的确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少女。   失去了什么的少女。   或许是心爱的玩具,也可能是更重要的东西。   亚瑟披着一件别人借给她的大氅,勉强裹住衣衫破损的饱满躯体,在雨水寒意的尽头下微微发抖。   神情木然僵硬,感觉不到任何一丝温暖。   仔细回想起来,她好像又一次回到十年前,失去青梅竹马以后再也没有了依靠。   因为没有倚靠,她就只能变得坚强。   可是世界上哪里有人可以坚强一辈子呢?   今天她再一次感受到阔别十年的温暖,那种足以把她所有伪装融化的温度,宛若烈火一般炽烈。   她不再像以前那么坚强了。   可是能给她取暖的人却不见了,独自一个人去面对一切危险,陷入九死一生的绝境。   “莉莉,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你一定要活下去,无论你现在正身处何等的险境,或者在承受什么样的苦难,你都一定要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只要你不死,哪怕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我也会找到你。你是我的女孩,我的未婚妻,我的青梅竹马。我不许你,你就不能死。”   “上来吧,像十年前那样,我背你回去。”   “其实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也不能保护好你。但是废柴也有废柴的尊严,我们都是为了心爱的人而战,为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拼命。”   “你知道的,两军对垒,不死不休,救下你只是保证我们不会输,但是我想要赢。我既是这场战争的主将,也是冲锋陷阵的骑士。”   “你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活下来,而我的任务就是要杀入万军之中,斩下地方主将的人头。”   “这个吻就当作是报酬吧。”   “我是你的未婚夫,这不过分吧?”   “虽然还是很嫌弃你,但是不得不承认……莉莉,你真的比小时候漂亮对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了。   他可真是笨,说谎都说得那么假。   那个笨蛋……根本就是去帮自己报仇了啊!   有那么一个瞬间,裹挟着暴风雨的狂风吹掉了她肩上的漆黑大氅,也撩起她如瀑布般洒落的金色长发。   亚瑟抬起头,璨金色的眼瞳里宛若死灰复燃,终于从沉寂里浮现出一丝本该有的执拗和倔强。   众目睽睽之下,她忽然跳下机车,以一个娴熟的翻滚姿势落到了地上!   哪怕虚弱不堪,她也依旧是驰骋沙场的骑士。   骑士王。   “骑士王阁下!”   格洛瑞亚骤然刹车,发出低喝:“你疯了吗?”   她本该冲回去拦住,但是却没有那么做。   因为那个女孩的背影太过孤单决绝,既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也不像是去挽回什么。   她看起来那么狼狈,赤着脚,摔倒。   爬起来,奔向远处。   一次又一次,看得让人心疼。   那个瞬间里,亚瑟什么都没有想。   她只是单纯的想去找一个男人,因为思念和悔恨在心底燃烧,随着情感的积淀愈发炽热。   最终烧成了一把火。   那一个瞬间,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   一道血光冲上天空,粉碎苍穹。   整个世界都是燃烧的光芒。   那个男人的温度在释放,焚烧着大地和天空。   亚瑟又一次感受到久违的温暖,灵魂深处沉睡的一柄剑也在震颤,仿佛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   她也在发光。   于是。   天上地下,尽是一片圣洁的辉光。 第119章 她低头吻了下去   那一天,罗马城的人们听到巨龙的咆哮。   那是传承自古不列颠的神圣龙威,继承石中剑的使徒终于渡过孱弱的磨合期,以皇帝般的姿态君临天下!   炽烈的光芒如此耀眼,燃烧着纵向割裂漫天的风雨和阴云,在黑暗里演化出陨星一般的辉煌。   光芒如水,照亮了整个城市。   只见一柄古朴锋利的金色大剑悬浮在暴风雨的世界里,宛若烈日一般释放着盛烈的光芒,仿佛在阴暗的深渊里沉寂了太久,所以绽放的时候才会那么美。   美得锋芒毕露。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战场,遍地都是尸骨。   在三位使徒的联手反攻之下,几万个异教徒毫无还手之力,在短短几分钟以内就被杀得溃不成军。   梅林展现出世界第一的幻术能力,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梦境竟然能够干涉现实,以实际不存在的幻觉对敌人造成物理影响,群攻能力拔群。   薇薇安·采佩什只是一挥手,漫天的暴风雨便成了鲜血的瀑布,所过之处断无生机。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一锤定音,裁决者之锤从天而降的瞬间,仿佛源自天国的圣光便把一切不洁化作灰烬。   战争结束了。   至于那些逃跑的臭鱼烂虾,宗教裁判所的审判官们自然会负责把余孽处理干净。   医护人员在战场里忙碌,试图寻找着存活的军人,并且为他们进行紧急救援。   得到救治的人们说不出是哭泣还是在笑,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沉默,仰头望着金色的天空。   克里斯汀沉睡在一支白色的担架上,素白精致的面容沾了点血污,像是一个冻结的睡美人。   黄金的辉光照亮了她纤细窈窕的侧影。   “石中剑。”   薇薇安勾起朱唇,淡淡地说:“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这个选王之剑的光芒了呢。”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也在望着天空,心想着自己的圣光和天上的炽烈剑光到底哪一个更亮。   寂静里,有调皮的笑声响起。   梅林背着手站在不远处,轻薄的睡袍和一头银色的长发在风里飘摇,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尽是笑意。   笑得像是一个小姑娘。   真好呀。   莉莉成功进阶为西方大陆第二十位使徒。   以她的性格……大概会很护着老公吧?   梅林在心里想。   -   “走吧,圣女殿下。”   塞勒斯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轻声说:“老师已经输了。他人生中最后的一场战斗,本来是让我们学习观摩,没想到却输得一塌糊涂。”   除了制定罗马崩溃计划以外,这个年轻人没有插手任何战争的过程,只是做一个旁观者。   因为当初天网的计算里,并没有加入他的变量。   但是天网还是算漏了。   那个微不足道的失败几率,居然真的成为全盘皆输的原因,说起来也真是讽刺。   黑暗里,有人叹息。   “从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出现的那一刻起,老师就已经被吓疯了……不对,应该是从瓦伦蒂诺大公爵觉醒返祖之血的那一刻起,他就输了。”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柔和里透着一丝掩藏极深的寒冷:“不过这也并不能怪老师,他归根究地只是一个凡人。以凡人的身份做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   塞勒斯沉默了一秒,颌首。   “毕竟一生追求和仰望的神迹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老师毕生的信仰被打破,自然会感到恐惧。”   他说:“但是老师的死并不是没有价值。他的死,会成为新时代来临之前的序幕。”   “——光照会所梦想的新世界,终会到来。”   隐约的脚步声响起。   黑暗深处的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在最后的一瞬间,她似是回头瞥了一眼城市的某个方向,眼眸仿佛泛起波澜。   塞勒斯察觉到了什么,也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个地方,有人在大笑。   -   砰!   尼克劳斯被砸进一堵厚实的墙壁里,碎石和浮灰从头顶簌簌抖落,遮掩了半边的身体。   经过一番厮杀的搏斗,他满脸都是淤青和肿胀,左臂粉碎性的骨折,就连体内的脏器也在连续几次的震荡里位移出血,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右手紧握着重新拿回来的漆黑铁剑,血肉模糊的手掌仿佛再也没有了力气,怎么也握不紧剑柄。   到最后他只是又吐出了一口血,惨笑。   十米开外的地方,拉斯普京踉跄着收回右拳,浑身泛起频临死亡的绝望苍白。   他浑身上下有七十多道凄厉的剑伤,左臂从肩膀以上被齐根斩断,脑壳也被利刃削去三分之一,露出血红可怖的颅内神经和大脑。   全部都是尼克劳斯所伤。   只不过没有一丝鲜血流出来。   他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一具行尸。   “我赢了,拉斯普京。”   尼克劳斯满是鲜血和灰尘的面容抬起来,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嘲笑:“用雨水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拉斯普京苍白的眼瞳里仍是怒气未消,以恶毒的语气反唇相讥:“尼克劳斯·波尔金,你以为把我逼疯以后,自己就能赢了么?”   尼克劳斯抬手拭去嘴角的鲜血,问道:“不然?”   “就算你有无限大梦回溯的权能护着你,我也可以把你改造成和我一样的行尸。”   拉斯普京面容上浮现出扭曲的狞笑:“如此一来你的大好人生就会废掉,你可以继续当一辈子的废物。返祖之血和圣约朗基努斯之枪都会离你而去。”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威胁或恐吓。   尼克劳斯沉默了一秒,挣扎着从碎石堆里坐起来,摇了摇头:“拉斯普京,你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我走到今天靠的是爹力。”   拉斯普京不再理会他,只是怀着森然的杀意向前,打算在临死之前做最后的一件事。   “其实你们都错了。”   尼克劳斯指了指天空,仿佛依稀可见遥远天空之上的黄金光芒:“因为,我还有女友力啊。”   话音刚落,黄金的剑光轰然坠落!   轰!   拉斯普京陡然被一道燃烧的金色剑光贯穿,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七窍里流出浓黑的液体。   “你以为我跟你打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尼克劳斯疲惫地垂下眼帘,瘫坐在碎石堆里,唇边残留着淡淡的笑意:“当然是痛扁你一顿,等我的气消了以后,再让我老婆来杀你啊。”   拉斯普京再也来不及反应了,仿佛太多恶毒的诅咒还卡在喉咙里,迅速灰化的躯体剧震起来。   旋即,第二道!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   乃至第十二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用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来对付我的男人,我就以同样数量的剑光来杀你。   很公平。   燃烧的长街上,隐约有巨龙咆哮的声音响起,神圣的龙威如狂风般席卷而来。   黄金的光芒在头顶的苍穹上悬浮。   亚瑟踏破雨水而来,一头瀑布般的金发飘摇,璨金色的眼瞳里燃烧着永恒的龙威之火,杀意如此炽盛!   她不再是孱弱的少女。   而是骑士王。   未来的不列颠之王。   石中剑的使徒!   拉斯普京发出一声不甘的厉笑,轰然被十二道燃烧的黄金之剑吞没,再也没有了声息。   炽烈的剑光转瞬熄灭。   一具苍白的亡骨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漆黑的眼洞望着天空,仿佛死不瞑目。   唯有一个刻满神秘咒文的盒子落在地上,以及一块古旧残破的白色织布。   这是他的遗物。   他死了。   光照会的长者,拉斯普京,死于罗马的下城区。   执刑者……   尼克劳斯·波尔金,亚瑟·潘德拉贡。   一对青梅竹马。   一对未来的夫妻。   “你终于来了。”   尼克劳斯强撑起最后一丝精神,望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漂亮姑娘:“要是再不来,我可就活生生被人打死了,你以后也要守寡啦。”   亚瑟眼神既心跳又气恼,只是沉默地俯下身,用很轻柔的动作把他抱在怀里。   像是害怕用力过猛,把他不小心弄死了。   “真是没用。”   她说:“帮我出气还被人打成这样。”   尼克劳斯无声地笑了笑,有些眷恋地靠在她柔软的怀里,终于有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体验。   嗯,真的很大,也很软。   “喂,莉莉。”   尼克劳斯困倦地闭上眼睛,嘴唇微动:“我们两个联手打人家一个,传出去名声会不会不好听?比如说……奸夫淫妇什么的?”   亚瑟伸手抚摸着他的侧脸,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会,至少不会有人那么说你……因为你是英雄。从今以后如果有人敢说你不好,我就干掉他。”   尼克劳斯忍不住笑了,彻底昏迷过去。   她还是那么护短……   狂风暴雨的废墟里,他和她紧紧抱在一起,互相依偎的侧影被黄金的辉光照亮,   抱得那么用力,仿佛再也不会分开。   亚瑟仔细观察着他的脸,突然警惕的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情况,眼神锐利如刀锋。   幸亏,没人。   她唇边泛起一丝满意地笑容,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作者留言:   ps:本卷完。 ② 《奥尔良的圣女》 第1章 圣天使堡的故事   七日以后,清晨。   仿佛暴风雨的阴影已经被抹掉,蔚蓝的天空澄澈如洗,纯白的云海随风推移。   一缕阳光从天边倾斜,照亮下方的城市。   以及坐落在森林里的华美城堡。   圣天鹅堡。   这里是瓦伦蒂诺大公爵的府邸,所处的位置偏僻幽静,被一片茂盛的绿林所环绕,大概是罗马城内唯一没有被战火波及到的地方。   罗马城内有传闻,那位放荡不羁的公爵殿下从小性格乖张孤僻,不喜雇佣仆人。   因此偌大的城堡内只有寥寥的几位厨师和侍者,总共加起来还凑不够十个人。   公爵殿下素来不招待客人,也不喜欢被人打扰。   因此他在城堡里的生活就成为了一个谜。   据知情人士爆料,殿下沉迷某个小女仆的美色,不愿被人叨扰的原因是为了方便他夜夜笙歌。   但是就在最近几日,终于有人打破城堡十年来无外人踏足的记录。   圣天鹅堡来了一大堆不速之客。   或者说,女流氓。   “莫德雷德,动作快一点,我上次不是教过你礼裙和高跟鞋怎么穿了么?”   亚瑟不满的声音响彻大厅,傲慢的声线里透着优雅:“还有,穿丝袜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再用大力把它撕破了。这是我们最后的一双丝袜,现在的罗马正在重建,可不会让你找到地方去买。”   二楼上,有人嘀咕着回应:“知道了,父王。”   莫德雷德低头凝视着脚下的旋梯,沉默了很久以后,想要伸手挠一挠头,却又无奈的放弃。   她在某个女流氓的强迫下无奈换装,穿着一件颇为羞耻的黑色半透明露肩礼裙,一双细长美腿裹着黑丝袜,脚上踩着精致的细高跟鞋。   之所以不敢挠头,是因为她挽起了雍容的盘发,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常年舞刀弄剑的毛孩子,她的身材还真的挺窈窕。   不过这身装扮也确实难为她了。   尤其是鞋跟太长,让习惯了战靴她觉得极其蹩脚,甚至连走路的平衡都掌握不好。   “真烦。”   莫德雷德叹气,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憋屈。   隐约有轻柔的脚步声响起。   梅林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线条饱满又曼妙的身体裹在轻薄的睡袍里,赤裸着一双玲珑玉足。   这女人显然是睡了懒觉,看起来还有点不太清醒,俨然是一副素颜朝天的模样。   “早安,莫德雷德。”   她揉着朦胧的睡眼,丝毫没有意识到胸前敞开的领口暴露大片的雪白肌肤,一头银色的瀑布长发也有点乱,翘起来几根呆毛:“现在已经几点了?在这愣着干嘛?”   莫德雷德委屈地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脚下的旋梯,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梅林愣了一下,看到她憋屈的表情,明白了。   “你这个孩子还真是的……我上次不是教过你穿着高跟鞋怎么走路么?莫德雷德,你的贵族礼仪真应该好好补一补了,要不然你以后还打算怎么嫁人?”她轻叹一声,神情有点无可奈何。   “我才不要嫁人。”   莫德雷德强撑着执拗的表情,甩头抱怨:“还有,我为什么非得打扮成这幅羞耻的模样?”   梅林仔细打量了一番她颇有些诱人的模样,忍不住倚靠在旁边的扶栏上,以手托腮:“唔,这可是你父王的意思哦,再者说……打扮得漂亮点不好么?”   莫德雷德盯着她看。   “好啦,实话告诉你啦。”   梅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丝,干咳两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你母后喜欢。”   “哈?”   莫德雷德目瞪口呆。   “还记得那个被你砸过的报社么?”   梅林解释道:“根据那个社长的情报,你母后最喜欢的女孩类型,大概就是细腿细腰,一头长头发,身材窈窕,然后礼裙丝袜外带高跟鞋。他纵横花丛十多年,撩到的女孩基本都是这个类型,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莫德雷德愣了一下,结合着现有的情报和线索,迅速在脑海里脑补出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是的,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   梅林一眼就看穿了她到底在想什么:“你母后最喜欢的女孩子类型……哦,除了我以外。”   说着,她得意地眨了眨眼睛,眼里满满的窃喜。   尼克劳斯把她当作最理想的女性伴侣,并不是什么隐晦的秘密,当年在阿瓦隆的时候便有不少人看了出来。   甚至于,亚瑟也知道此事,只是未曾发表意见。   莫德雷德一根筋,有点转不过弯儿来,仍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被迫穿得如此羞耻。   “你父王当然是想让你母后醒来以后,能够开心一点啊。毕竟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也在昏迷不醒的状态,短时间内还恢复不过来。”   梅林也觉得有点麻烦:“那位骑士姬小姐在你母后心里的分量似乎相当大,你父王也只是想用你暂时安抚一下他的情绪,免得让他醒来以后心态爆炸。”   这个逻辑其实很好理解。   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守卫战里,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展开心象世界,以一己之力抵挡上万的异教徒。   没有人帮她,那些具备战力却贪生怕死的贵族没有出手,只是怯懦的让一个带着病的女孩子保护他们。   最后异教徒的攻势确实被挡住了。   代价是,克里斯汀昏迷至今。   若是尼克劳斯醒来以后知道此事,一时间气急攻心,说不定连病也不打算养了,直接提着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杀上门,挨家挨户算账。   那事就大了!   莫德雷德眼角微微抽搐:“有这么严重么?”   “说到这个份上还不明白,笨死啦。重点不在于你母后到底会不会发疯,而是在于……只要你母后醒来以后有半点不开心,你父王会先疯。”   梅林吐了吐舌头,旋即又叹了口气:“自从罗马下城区的一战以后,你母后至今昏迷不醒。教皇陛下请了教团最好的医师来诊断,也只是确诊为他损失了极大的精神和生命力,造成一种亏空的状态。”   “这种亏空若是在严重一点,你母后可能就会变成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   她顿了顿,幽幽地说:“你父王的脾气你也知道,差一点就要彻底失去你母后,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护夫狂魔,并且有继续狂化的趋势。”   莫德雷德心说这是失了智。   “这种话在心里嘀咕几句就行了,千万别在你父王面前说出来。现在她彻底掌握了石中剑,放在整个大陆都是排名靠前的使徒,连我都不敢再欺负她。”   梅林不经意间就读懂了她的内心,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你要是敢在她面前说一句你母后的坏话,我觉得她会把你吊起来打。”   莫德雷德想起几天前的情景,不寒而栗。   这件事情,其实还要从罗马的战争结束的当天说起。   事件的经过非常离奇且错综复杂,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就是,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新的王。   护夫之王。   亚瑟·潘德拉贡。   作者留言:   ps:文章风格切换好不适应…… 第2章 小酒馆和枢机卿   轰隆隆。   今日的罗马城到处都是机械的轰鸣声。   上城区的一家小酒馆里,卡梅罗大主教拍着桌子,吐沫横飞:“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那个无耻叛徒兰斯洛特狗胆包天,竟然拿整个不列颠帝国来压我,幸亏公爵殿下及时赶到,手中弥赛亚圣杖一敲!”   他仰头往嘴里送进半瓶红酒,咂舌感慨:“不列颠的湖上骑士再也没屁放啦,最后还被达摩克利斯之剑劈得不似人形。要不是梅林大人及时赶到,说不定连命没了。”   财务部大主教坐在他对面,皱眉:“怎么说?梅林大人保了兰斯洛特一命?”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   卡梅罗大主教尴尬地挠了挠头:“大家都知道,公爵殿下从小就喜欢梅林大人,估计是一见到心仪的漂亮姑娘,就暂时把那个二五仔给忘了吧。”   他不禁放声大笑,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   财务部大主教沉默片刻,叹息:“我不喜欢公爵殿下。他做事太极端也太任性,丝毫不计后果。那个美第奇家族的大小姐也是能陪着他一起胡闹,居然敢大手笔抛售教团的股票……你知道那短短十几分钟以内,教皇国有多少损失么?差一点点,我就连这个位置都保不住了!”   “多少人会因此丢掉饭碗?多少人会流离失所?”   他敲了敲桌面:“公爵殿下考虑过这些么?”   “请注意你的言辞。”   卡梅罗大主教正色道:“公爵殿下是大英雄。”   财务部大主教无言以对。   “纵然手段有些卑鄙无耻,但是为了成大事而必须做出的选择。事实证明,公爵殿下在危机之中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摧垮整个光照会的攻势,还不够么?”   卡梅罗大主教顿了顿:“换个说法,他拿着弥赛亚之杖,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更何况如果他不这么做,那就不是损失多少钱和多少人丢掉饭碗的问题了。我们要面临的是首都被攻陷,甚至是亡国的致命危机啊朋友!”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弥赛亚之杖了。”   财务部大主教也喝了一口酒,不以为然:“弗拉梅尔大师恢复了国土炼金矩阵的正常运行以后,弥赛亚之杖重新回到了教皇陛下的手里。”   “你以为公爵殿下现在还需要弥赛亚之杖么?”   卡梅罗大主教忍不住笑了:“放眼整个西方大陆,现在还有谁敢不服瓦伦蒂诺大公爵之名?”   他扭头向着窗外望去,神情向往:“尼克劳斯·波尔金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一种信仰,至少在罗马城人民的心中。就像当年罗慕路斯当年建立了罗马一样,公爵殿下用他的行动和人格魅力,征服了罗马。”   财务部循着他的视线望窗外看,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了他的说法,默默地喝着酒。   罗马正在重建,城市也在死而复生。   以尤妮丝·美第奇为首的财团投资,弗拉梅尔导师等一众机械炼金术士们投入了战后修建的工作。   这是当务之急。   七日之前,罗马城的战役轰动了全世界。   光照会发动蓄谋已久的一次袭击,试图在城内杀死不列颠的骑士王,以此为导火线引爆诸国之间的战争。   计划委实是精妙又阴险,可惜被一个人粉碎了。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尼克劳斯·波尔金。   教皇最宠爱的私生子,整个大陆闻名的花花公子,也是纨绔子弟中最不学无术的废柴。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能逼到教皇不得不交出弥赛亚圣杖,还敢启动达摩克利斯之剑震慑全城,而且觉醒极为罕见的返祖之龙血,最后得到了弑神之枪的认可。   最后他不仅救出濒危的骑士王,甚至还手握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成就前所未有的逆位使徒,在一怒之下粉碎天空,击落整整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   甚至连启示录排行榜第三的使徒也陨落,死于他未婚妻落下的十二道黄金剑光。   堪称是不世奇迹。   这种人生就像是开了挂一样,一路高歌猛进。   无人可挡,名震列国。   从世人嗤笑的废柴再到震惊世界的绝世天才,往往只是一夜之间的蜕变,让人感到有点不真实。   公爵殿下如今是受万人敬仰的英雄,不少人都认为他原本就是世所罕见的天才,十年来一直为了藏拙而忍辱负重,不得不用花花公子的伪装来掩饰自己,只为了日后在最关键最危机的关头一鸣惊人。   正在修建中的大街小巷上已经恢复了一些生气,随处可见劫后余生的人们在忙碌。   不乏有游吟诗人在歌颂着殿下的功绩,街边的流浪画家为他而作画,引得一大批怀春少女的围观。   甚至一些神父路过也会停下来祈祷,抬头望向圣天使堡所在的方向,眼神浮现出一丝向往和热切。   据说公爵殿下在战后昏迷不醒,如今在圣天鹅堡内休养生息,不被任何人打扰。   整个世界都在等着他醒来。   “公爵殿下昏迷有整整七天了吧?”   卡梅罗大主教收回视线,低头抿了一口酒:“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康复,或者说能够清醒过来……有些人可是已经等不及了啊。”   财务部大主教瞥了他一眼,只是叹了口气。   无论怎么说,这两个忙里偷闲出来喝酒的人都是枢机会的成员,也就是所谓的政客。   这个世界需要殿下醒过来。   教皇国或者上位枢机会也需要他醒过来。   只不过问题在于,教皇陛下对于自己的私生子态度很暧昧,至今没有发表过任何言论,最多也不过是派了一位优秀的医师前去探望。   就像是寻常人家里的父亲关爱儿子一样,明显就是藏着掖着,态度非常耐人寻味。   但是政客们不会让事情如此轻易的结束。   很多问题都需要一个解释。   “枢机会已经派人去过很多次了。”   卡梅罗大主教眼神担忧:“使者的身份一次比一次尊贵,但是却连圣天鹅堡的大门都没有进去。再这么下去,我担心上位枢机会……”   “那有什么关系?”   财务部大人摇头,冷哼一声:“反正有那位护夫狂魔守着,上位枢机会还能拿头挤进去么?”   拿头挤进去,代价就是会掉脑袋。   只需放眼望去,圣天鹅堡所在的方向燃烧着黄金的辉光,宛若一轮烈日悬浮在半空之中。   那是石中剑。   第一次展现威能,便斩了启示录第三的使徒的剑。   枢机卿们也真的是纳闷了。   你到底有多护着你老公,以至于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都要亮着石中剑吓唬人?   你不累么? 第3章 一山不容二狐   圣天使大厅里轻纱幔帐,有一张香艳的大床。   金发的年轻人在床上安然沉睡。   他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毫无生气,睡相也老实得像个死人,甚至连呼吸和心跳的实感都微弱如幻觉,与其说是活人倒不如说像一具精致的人偶。   窗外的温暖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仿佛有一种透明的质感。   “喂,你打算什么时候醒啊?”   “这已经是第八天了,我已经要等到不耐烦了哦。”   “你再不醒过来的话……我就要亲你了!”   亚瑟趴在床边,紧盯着他的脸。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惊喜足以让骑士王动容的话,那么无疑是床上的男人在一瞬间睁开眼睛,然后跟她对视。   为了等这伟大一刻,她不仅把头发散了下来,还特意在脸上化了点淡妆,让自己看起来少一点杀气和威严,多了一丝只属于女人的妩媚。   素白的脸,朱红色的嘴唇。   虽然还是穿着以前穿惯的修身白色军装,但是女人味已经浓了很多,眼角眉梢尽是诱人的意味。   亚瑟本来就是不经常化妆的女孩,不是太特殊的场合也不会穿裙子和高跟鞋。   她的风格就是凌厉干练,只要一直保持自己的样子就好,偶尔媚起来也能够惊艳整个世界。   或者惊艳某个男人。   然而,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啊?   亚瑟不爽地撩了撩头发,一双璨金色的眼眸打量着睡在旁边的男人,眼底里泛起涟漪。   怎么看都有点好看啊。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   亲还是不亲,这是一个问题。   上次还是在罗马的下城区里,那是实打实的不会被发现,安全系数高达百分之百,不存在被当场撞破的可能。   既不会被人捉奸,也不会怀孕。   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微妙了,圣天鹅堡里目前还住着两个碍事的家伙的在,很多时候都行动不便。   真是的,早知道还不如让她们俩赶紧死回不列颠。   电灯泡通通都得去死。   不过话说回来……   亲一下自己的未婚夫,为什么搞得像是偷情一样?   亚瑟心里想得理直气壮,却又做贼心虚似的四处扫了一眼,神情变得略微的不自然。   然后她忍不住把脸凑过去一些,准备偷偷再亲一下。   嗯,就一下,绝不贪心。   “大清早起来,又在发情了?”   梅林从旋梯上走下来,旁边跟着一只莫德雷德。   亚瑟动作一僵,黑下脸。   只见她默默地扭过头来,一双傲慢的璨金色眼眸里仿佛燃起了火焰,雷霆和烈阳的辉光交错闪灭。   这是母狮子即将吃人的眼神。   “哎呀,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梅林故作惊讶地掩住嘴唇,眸子里尽是揶揄的笑意:“要不然我和莫德雷德先上去,等你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我们再下来找你?”   亚瑟沉默了一秒,黑着脸说:“不用了,我并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是么?”   梅林轻笑着说:“也对。毕竟这么多天以来你在尼克身边寸步不离,应该已经做过好多次羞羞的事情了吧?”   羞羞的事情,解释起来的话就是男女之间表达纯洁友谊的形式,当然也可以有很多种。   比如牵个手,接个吻,生个孩子啥的。   “梅林姐姐。”   亚瑟一字一顿:“我是矜持的人。”   “呐,莉莉呀。”   梅林站在旋梯旁边,慵懒地倚着栏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愿意为了尼克放下矜持成为荡妇呢?”   亚瑟的黑化现象明显严重了几分,不过仍然维持着淡定:“没事,反正她们进不来。”   毕竟石中剑还悬浮在圣天使堡上空,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狐狸精敢进来,直接一剑轰死。   嗯,成为了使徒就是好。   “梅林姐姐。”   莫德雷德觉得有点怪怪的,小声说:“我怎么感觉父王的表情有点不对。”   “正常,暴力的母狮子都是这样。你父王正在脑补怎么用石中剑来灭杀那些想挖她墙角的骚狐狸呢。”梅林摆了摆手,随口说。   莫德雷德一脸懵逼:“哈?为什么父王要杀她们?”   “笨,因为一山不容二狐啊。”   梅林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更何况是三狐四狐五狐了……总之只要是个女人,一旦打算接近你母后,我估计一定有生命危险。”   “哈?”   莫德雷德遍体生寒:“那我们俩怎么办?”   “你放心,虎毒还不食子呢。”   梅林微笑:“你父王不会一口吃了你的。不过最近想打你母后主意的人很多,不只有母的,还有公的,你可得帮你父王看紧点。”   莫德雷德最后还是啥也没听懂,却还是流露出一副凛然的神情,决心为了保护母后而慷慨赴死。   “你们两个对我有意见的话,讨论的方式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亚瑟幽幽地说。   莫德雷德立刻识趣地闭嘴捂耳朵,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更是啥也没听见。   “不明目张胆,又怎么能让你听到呢?”   梅林抱怨道:“我就是对你有意见咯。”   亚瑟坐在床边想了想,一双修长细致的腿交叠起来,晃晃悠悠:“不就是让你帮我去看了几天的会嘛,至于搞得怨气这么大么?”   “七天,二十九场会议,你试试?”   梅林揉着头发走过来:“具体的会议时长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参加过这么多会,处理这些战后遗留问题可真难。”   亚瑟顿时勾起一丝绝美的笑,作乖巧状:“梅林姐姐,辛苦你了,谢谢。”   “谢我还用整天防狐狸精一样防着我?”   梅林走到床边时顿住脚步,望着昏睡中的男人,有些愁容:“尼克到现在还没有清醒的迹象么?”   “没有,但是生命迹象正在逐步恢复正常。”   亚瑟摇头:“他所需要的只是静养。”   沉吟良久以后,梅林轻声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要不然,我用那个权能试一下?”   说完,她的表情也有点奇怪。   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个权能,是不列颠历代守护者的隐秘。   相当禁断的隐秘。   果不其然,亚瑟瞬间警惕起来。 第4章 福不双至绿不单行   对于亚瑟和梅林来说,当务之急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尼克劳斯赶紧醒过来。   毕竟再这么拖下去的话,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甚至就连他哪天在睡梦中断了气都没人发现。   亚瑟每天不眠不休的陪着他,就是怕他突然出事。   “怎么样?”   梅林坐到窗边,眨了眨眼睛:“试一下总归是好的,万一有用的话,你老公可是马上就可以醒过来哦。你也很想他快点醒吧?比如……陪你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亚瑟顿时被戳中死穴,神情变得纠结起来。   如果能够让尼克立刻醒过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愿意。然而偏偏只有那个权能,实在是太过禁断和羞耻,而且还会给她扣上一顶绿色的帽子。   嗯,在已经有两千多顶绿帽子的前提下。   而且这顶帽子还非常的大,并且难缠。   “嗯,我得想想。”   她托着腮沉吟良久,无聊地玩弄着自己金色长发,一缕缕缠绕到细长的指尖上。   “犹豫了么?”   梅林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笑:“尼克醒过来难道你不会很开心么?你不是做梦都想让他醒过来么?”   咄咄逼人。   亚瑟发现自己中了她的计,既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   如果答应的话就是给自己头上扣绿帽子,拒绝却又显得太自私和小心眼,不够大气也不注重大局。   “等等。”   亚瑟突然反应过来,眯起眼睛:“梅林姐姐,我发现你对尼克的好,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梅林故作一愣:“有么?”   亚瑟继续眯着眼,瞳孔里似乎闪烁着危险的光,仿佛暴力的母狮子终于找到了劲敌。   “哎呀呀,我的狐狸尾巴终于被发现了呢。”   梅林装出一副尴尬的模样,甚至还调皮的把手放在身后,捂住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尾巴:“这下可怎么办,大名鼎鼎的骑士王该不会一剑把我消灭了吧?”   亚瑟表情僵硬,死人脸。   “看来莉莉你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连我都打算灭杀,我还以为你有了尼克以后,就再也不需要闺蜜了呢。”   梅林抿着嘴笑,伸手揽住她的脖颈,吐吐舌头:“安啦,我是不会跟你抢男人的。不过想跟你抢男人的那么多,差不差我一个都没什么区别。”   “不。”   亚瑟面色微沉:“区别还是有的。”   梅林挑了挑眉,问道:“什么区别?”   “别人跟我抢男人,我可以直接用石中剑砍死她。”   亚瑟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幽幽地说:“如果换了是你的话,我会很困扰。而且……我觉得梅林姐姐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劲敌中的劲敌。”   梅林面容上的笑容停顿一秒,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波动起来,仿佛泛起微不可差的涟漪。   “第一,我知道尼克小时候喜欢你。”   亚瑟的智商瞬间呈几何倍数暴增,竖起两根白皙细致的手指:“他小时候每天都要黏在你身上八小时以上,只要我不哭不闹不上吊,他就绝对不会来找我。”   梅林有点吃惊:“这你都能记得?”   “第二,你对他的在意程度似乎有点过分了。”   亚瑟打量着她绝美如妖精的脸,仿佛警官在询问受审的犯人:“尼克的身上有你的权能气息,你是不是把无限大梦回溯的权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梅林无言以对,只能点头:“本来让他冒死去救你已经是对他的亏欠了,哪有让人家一味付出的道理?”   “毕竟我不想被人说成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呐。”   她顿了顿,唇边挑起一丝笑:“再者说,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至于这么做么?”   “但是在一切过去以后你并没有把无限大梦回溯的权能收回,而是继续放在了他的身上。”亚瑟继续盯着她。   “唔,这是大姐姐的关爱。”   梅林正色道:“尼克太爱胡闹,我担心他以后会发生什么以外。所以无限大梦的权能一直放在他的身上,权当是一道保险,关键时候能够救他一命。”   “哪怕是以你的死亡为代价么?”亚瑟挑眉。   梅林沉默片刻以后,伸手把耳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而后将,突然说道:“我现在收回刚才的那些话,其实是我嫌收回权能太麻烦了,懒得动手。”   亚瑟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梅林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把权能放在尼克身上的?”   “最一开始。”   梅林双手撑在窗边,一双修长的腿伸展笔直,仰头望着天花板:“我把他的脸埋进我胸里的时候。”   亚瑟心说我就知道,果然有猫腻。   不过幸好是埋胸。   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胸前的饱满,瞬间觉得毫无压力,甚至还想笑。   笑话,这一点她的优势无可比拟。   梅林在她面前也只配跪下流泪!   “无论如何,我们不列颠都欠他太多。”   梅林轻声说:“我觉得把无限大梦回溯的权能放在他身上没什么不妥,只是你别有意见就好。毕竟那个权能本来是为你准备的,在你称王以后。”   “当然不会有,我只是希望这个权能永远不会有发动的那一天。我不想失去尼克,也不想失去你。”   亚瑟低下头,凝视着昏睡中的男人,忽然很想伸手去触摸他的脸:“但是你说的对,我们都欠他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补偿他……”   梅林扭过头来,随口暴击:“简单啊,你去浴室里洗白白,回头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把自己送给他就好了。”   当然,如果不够的话,加上我也行。   亚瑟面容顿时绯红,仿佛联想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微微泛起水雾的眼眸里变得羞愤又难堪。   “我,我又不会那个权能。”   她强撑着淡定,否决:“你也不准用!”   梅林笑着摆了摆手,眼底深处也有一丝隐藏极好的羞涩,并没有暴露在任何人的眼里。   那个权能若是解释起来的话,就是男女之间在床上恩爱,再藉由最亲密的接触构筑梦境,获得无形的治愈。   肉体,精神。   一举治疗双重创伤。   “莉莉,其实你没必要跟防贼一样防着我。”   梅林突然提醒道:“真正的狐狸精还在外面呢。”   亚瑟一愣。   不应该啊,外面有石中剑挂着呢,谁敢打鬼主意?   “我帮你清点一下人头。”   梅林扳着手指头数:“第一个,美第奇家族的大小姐……哦不,应该是现任家主,尤妮丝·美第奇。”   亚瑟眉头一皱起,发现确实是劲敌。   “第二个,莫斯科的冰雪女帝。别忘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老公去救你的时候,可是乘着那个女人的城堡来的,霸气得很呢。”梅林耸耸肩。   亚瑟面沉如水。   “第三个,罗马尼亚的猩红女王,薇薇安·采佩什。人家可是排名比你还高的绝世使徒,一剑可轰不死,而且还正等着吸你老公的血呢。”梅林善意地提醒。   亚瑟眼瞳里凝聚起锐利的光芒。   “虽然薇薇安的事情我也有错,我在危机之下为了帮尼克觉醒龙血,顺手把他给卖了。但我相信你完全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因为下一个对你老公感兴趣的人,绝对会让你如坐针毡甚至如临大敌。”   梅林摊开手,说出了一个名字:“耶梦加得。”   咔嚓。   铁质的床头被捏碎了。   作者留言:   ps:章推,《致四千年后》,书客良心大作,快去捧个场啦。 第5章 罗马炮王的苏醒   尼克劳斯觉得自己做了很漫长的一个梦。   苍白的梦境里寂静无声,触目所及之处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看起来宛若天国般遥远,万物亦真亦假。   就像是死后的世界一样。   他依旧穿着一身染血的军装,无聊仰头坐在地上,好奇似的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情景。   “你对你的梦很好奇么?”   有人轻声说。   尼克劳斯扭头侧目,只见一抹白到近乎透明的裙裾在风里摇曳,以及隐藏在裙下的一双细长的腿。   少女在他旁边坐下,也是晃着小脑袋到处看。   尼克劳斯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她,却发现她的容颜有一种世所罕见的美,甚至达到令人惊心动魄的程度。   她简直就像是上帝的完美造物,湛蓝如海的眼眸,冰雕细琢的小脸,一头白金色的瀑布长发随意披散下来,裹在白色长裙里的身材看起来也很窈窕。   隔着轻薄的衣料看去,雪白的肌肤细腻如凝脂。   “我对我的梦不好奇。”   尼克劳斯淡淡地说:“我对你比较好奇。”   少女歪了歪头:“我?”   “是的。”   尼克劳斯轻声问:“你的名字叫做阿古罗拉·雷娜库斯塔?”   “嗯,这是我的名字。”   少女用力点头,看起来有点可爱:“我知道你叫尼克劳斯·波尔金,这一代教皇的儿子。”   “你什么都知道么?”尼克劳斯挑眉。   少女沉默了片刻,有些失落地摇头:“不,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我不过是能感应到你,通过圣约朗基努斯之枪跟你联系,所以才能一直观察你。”   “你一直在观察我?”   尼克劳斯吃了一惊,有种隐私被洞悉的感觉,浑身上下都凉得透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唔,大概是从你第一次见到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时候开始吧。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被它诅咒了,我也在第一时间感应到你的存在。”少女轻声说。   尼克劳斯沉默一瞬间,默默握紧了五指,仿佛能依稀感觉到掌心摩擦枪身的感觉。   “每一个跟圣枪有联系的人,你都能感应到?”   他沉吟道:“上一任圣枪的主人,你见过么?”   少女摇了摇头,湛蓝色的眼眸里毫无波澜:“我没有见过他,只不过以前听什么人说起过,现在记不得了。”   她不停地晃着小脑袋,仿佛在努力思考着什么,可惜最终却一无所得:“总之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成功跟圣枪建立起关系的人……而且还是圣枪主动选择了你。”   尼克劳斯陷入沉思,下意识用手指敲击着膝盖。   圣枪的选择也就是一种另类的诅咒,之所以在沉寂千年以后偏偏选中了他,是因为他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寄宿体,具备着世界上独一份的返祖之龙血。   至于诅咒的内容还不得而知,据说是他的命运,或者是别的什么。   只不过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或许是活着的东西!   “你要小心。”   少女似乎看穿了他心里的疑虑,小声提升:“千年以来,每一个试图征服圣枪的人,基本都沦落到灵魂被吞噬殆尽的下场。而你如今已经成就逆位使徒,跟圣约朗基努斯之枪融为一体,千万要提防它。”   “每次跟它做交易的时候,要考虑清楚。”   她竖起一根葱指,轻轻摇晃:“有些代价是你承担不起的,你会被它逐渐侵蚀。”   尼克劳斯颌首致意,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阿古罗拉,你为什么会对圣枪那么了解,你是它的器灵么?”   这句话说出来还是有点难以启齿的,也确实是难为他了。   然而少女只是眨了眨眼睛,反问道:“器灵是什么?”   尼克劳斯一时语塞,只能挠了挠头,硬着头皮解释:“就是说,你是不是寄宿在圣枪里的生命?或者说你本身就是圣约朗基努斯之枪?”   “当然不是。”   少女毫不犹豫地否认:“我跟圣枪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出于某个原因,跟它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什么原因?”尼克劳斯意识到了重点。   “不记得了。”   少女翘起嘴唇:“很多的事情我都记不起来。”   尼克劳斯忽然很想去摸一下她的头,可惜还没把手伸到半空,却不知为何僵硬下来。   “阿古罗拉。”   他问:“你现在在哪里?”   阿古罗拉轻轻扭过头来,一双湛蓝色的眼眸里宛若大海,深远到看不见尽头。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你目前的能力还没有接触的资格,除非你能够彻底掌握圣约朗基努斯之枪。”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那里是这个世界的尽头,很美的,我会在那里等你。”   尼克劳斯愣了一下。   “你早晚有一天会抵达这里的。”   少女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那是你的宿命,不要让我等太久哦,一个人也会无聊的。”   尼克劳斯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倒卷的海啸扑面而来,潮水般轰然把自己向后推。   整个世界都在飞速的远去,一丝微弱的碎裂声在轰鸣声里格外清晰,仿佛带来真实的意味。   “你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也该回去了。外面……好像还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正在等你。”   那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   咔嚓。   亚瑟默默地捏着手里的变形铁片,以惊人的蛮力把它扭曲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素白的面容有些阴郁。   “别人也就算了,毕竟有情可原。”   她眯起眼睛,寒声问:“耶梦加得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尼克难道跟她还有一腿么?”   “这当然是不存在的。但是你想一想,以你跟那个人小婊子的关系,你觉得她老老实实的,眼睁睁看着你把尼克搂进怀里,而不跟你抢么?”梅林遗憾地叹了口气。   亚瑟陷入沉思,脸色越来越难堪。   “所以说咯,不用那么急着防我。”   梅林重新挑起了迷人的笑容,温柔亲切:“我是食草动物,相比于那几位想把尼克生吞活剥的女人来说,我的威胁性根本微不足道好不好?”   亚瑟突然发现罗马是一个是非之地,竟然四处都潜伏着危险的敌人,甚至连身边的友军都有叛变的风险。   不行,还是带着老公私奔吧。   她认为与其坐等被绿,还不如主动出击!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轻吟。   男人的轻吟。   亚瑟和梅林对视一眼,都看到了眼中的惊喜和震惊。   那个瞬间里,尼克劳斯终于睁开一线眼瞳,发出悠长的轻吟声。   他有些不确定的眯起眼睛,朦胧重影的视线里隐约有窗外的刺眼阳光和轻纱幔帐的阴影,以及两张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   哦对了,还有两对在眼前晃晃悠悠的大胸。 第6章 亚瑟和梅林的对决   尼克劳斯醒过来一瞬间,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太不真实。   这是曾经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视线里的两对浑圆半球挤出饱满的弧度,雪白如凝脂般的肌肤在阳光下泛起迷人的色泽,甚至能够看到隐约的沟壑。   两条沟壑!   守在他旁边的还都是绝色的美女,这是何等的待遇!   靠左的银发美人巧笑嫣然,靠右的金发少女傲慢冷漠,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左拥右抱。   如果这是梦的话,那就太好了。   尼克劳斯绝对会选择立刻敞开双臂,直接把她们俩揽进怀里,然后做一些不可描述并且违背道德底线的事情。   那会很爽的。   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   “尼克,恭喜你醒过来。”   梅林温柔地微笑着,妖精般精致的面容笼罩在晨光里,纤长蜷曲的睫毛清晰可数。   尼克劳斯愣了一下,心里还有还多疑惑来不及问,直接就被接下来的香艳场景震慑当场。   因为他眼前只剩下一抹越来越近的雪白丰满,隐约有种预感和隐约的期待感,心脏砰砰直跳。   梅林笑着抬手挽起耳边的一缕发丝,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他的脸,胸前的一对饱满紧紧压在他的胸膛上。   没有丝毫犹豫的,她低头吻了下去。   尼克劳斯瞪大眼睛,被动享受着美人的湿吻,唇边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大脑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   咔嚓。   亚瑟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被绿得如此干脆利落,而且还被当成了空气。   或者背景板,电灯泡。   总而言之,她现在似乎正在扮演着一个多余的角色。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在心里失声呢喃,她明明有好多话想说的。   她说不清现在的心情到底是羡慕还是嫉妒,眼前的这一幕分明期待了好久的,只不过女主角应该换成自己才对,不然根本对不起那么多天以来的苦苦等待。   “无论是守在他身边也好,想亲他也好。”   亚瑟觉得自己很难受:“明明都是我先的啊。”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莫德雷德在旁边看得不明觉厉,只是大概感觉到她糟糕到宛若日了狗的心情,眼神有些同情。   “父王真可怜。”   她耸了耸肩。   这个吻似乎格外的漫长。   在床上接吻的狗男女似乎也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浑然把旁观者的存在无视,亲得是不亦乐乎。   亚瑟忍不住怀疑,倘若自己现在不在场的话,他们俩甚至会脱光衣服进行某种羞耻的活塞运动。   不,不用怀疑!   梅林姐姐绝对干得出来!   亚瑟认为自己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危机,于是僵硬地干咳两声,眼神浮现出一丝愠怒:“虽然很不想打扰你们的亲热,但是我还是想说……”   她顿了顿:“你们真的当我不存在么?”   暧昧的气氛被毫不留情地打破,静谧的大厅里回荡着寒冷的声音,似乎连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尼克劳斯顿时清醒过来,心说不妙。   刚醒来的福利太狠,让他有点上头,忘了矜持。   “呐,当然没有。”   梅林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故作魅惑般舔了舔嘴唇,眼眸还有一丝湿润:“莉莉,你知道的,自从你成年以后我可是很尊重你的,怎么会无视你的存在呢?”   亚瑟忍着怒意,挑起眉毛:“哦,是么?可是为什么我从你的行为和言语里感觉不到半点善意?”   “一个早安吻而已,至于么?”   梅林眨了眨眼睛:“要不,我也给你来一个?”   亚瑟瞬间僵硬了一下身体,黑着脸不说话。   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不过,话题好像朝着什么奇怪的地方发展了。   尼克劳斯躺在床上没敢出声,因为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一些禁断的百合画面,万万不可贸然行动!   “你!”   亚瑟忽然把矛头对准了他,眼神凌厉如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刚才是不是很爽?”   恰巧,梅林的视线也转移了过来。   尼克劳斯陷入绝对危险的夹缝之中,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继而又疯狂摇头。   妈的,又是一道送命题。   说不爽是死,说爽也是死,区别只是在于得罪哪一个女人,或者选择什么样的死法。   毕竟这个两个女人都是使徒,真的是惹不起。   无奈之下,他做出了一个自认为很明智的决定。   闭眼装死。   他不甘在两个女人斗争之间沦为炮灰,相当机智地闭上眼睛,用被子盖住身体,老实得像是一个死人。   一个即将下葬的死人。   亚瑟凝视着他装死的模样,神情无奈里透着一丝气恼,双手抱在胸前哭笑不得。   “莉莉,别生气嘛。”   梅林在她耳边偷偷吹了一口气:“我这是在锻炼你的反绿帽能力。毕竟以后要面对的情敌那么多,不学会先下手为强的话,就只能像刚才那样干看着咯。”   亚瑟心说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   梅林凭借着命理的能力轻松洞悉她的心声,微笑道:“只要你能尽快习惯就好,无论你戴或者不戴,绿帽都在那里,不离不弃。”   亚瑟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要习惯绿帽的人生,怎么想都有点悲惨,必须得想点办法反击!   沉默了良久以后,她咬紧饱满的朱唇,似乎下定决心,突然说:“尼克。”   尼克劳斯在装死状态下听到她的呼唤,本能用手抓紧了床单,神经紧绷到极点。   这日子没法过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在悲愤交加之下默默吐槽,才刚醒过来又遇到致命危机,等同于摆脱了狼群又跳入虎口!   他招谁惹谁了?   “尼克,刚才的吻很舒服吧?”   亚瑟低头凑到他耳边,挑逗似的呼出一口热气:“别否认,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我没那么斤斤计较,也不会生你气的。”   她一字一顿,习惯了傲慢的声线变得湿润又暧昧,酥软到让人浑身无力:“我只是想问,你又没有想过,让我和梅林姐姐……两个人一起呢?”   两个人一起。   这是一个天大的诱惑,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尼克劳斯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天知道他都瞬间脑补了什么样的画面,不仅心跳声变得急剧加快,就连浑身的血液似乎也都燥热起来。   梅林微微一愣,神情变得意外又错愕,旋即又莞尔一笑:“两个人一起,似乎也挺不错的嘛。尼克……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   话音落下,她挑衅似的抬起睫毛,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似乎放出了千丝万缕的电光。   亚瑟也淡然的一笑,毫不畏惧地瞥了她一眼。   浓郁的杀意在空气里凝聚,仿佛刀剑相抵。   尼克劳斯遍体生寒,意识到事情绝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是他妈的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这是一场神魔大战。”   莫德雷德下了定论。   作者留言:   ps:汇报一下近况。刚出院,在调整。状态不在,在调整。心态爆炸,很无奈。先把更新稳定下来,这是当务之急,我尽快。 第7章 你的内衣崩断了   尼克劳斯躺在床上思考人生,生无可恋。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他的脑海里闪过过无数种理论上可行的回答,最终却又被他自己一一否决。   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人生中所经历的任何不利的困境,实际上都是由自身的能力不足所导致的。倘若他现在是一位全盛时期的使徒,那么情况就彻底不一样了。   只要他手里握着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并且彻底掌握圣遗物自身的本源能力和两大属性,身怀各种足以毁天灭地的权能,也就不必再畏惧任何一个小婊子的威胁!   不用担心她们的各种送命题和事后报复。   甚至能把她们吊起来操!   不对,也有可能完全没区别。   莉莉毫无疑问是一头暴力的母狮子,梅林生起气来的时候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要是同时招惹了她们俩,被一口吃掉是稳稳的,就连能不能剩下骨头还是个问题。   尼克劳斯并不是傻帽。   所谓的大被同眠,绝对是一个圈套!   尼克劳斯心念急转,苦恼于如何蒙混过关,浑然不觉有一双细软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脸颊。   “尼克,其实我也曾经很好奇,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让我和莉莉两个人一起陪你做那种事情?”梅林伸手抚摸着他的侧脸,故意拖长的语调里透着一丝诱惑的意味。   尼克劳斯正打算为自己辩解,便听到耳边响起的温声细语,好不容易准备好的说辞硬生生卡在喉咙眼里。   “不准说谎哦。”   梅林笑眯眯的,一头银发如水般倾泻在肩头:“你到底有没有说真话,我可是都知道的。”   妈的,老妖婆!   尼克劳斯不再逆来顺受,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憋着一股子火说道:“我说你们两个人到底有完没……”   话说刚到一半,他忽然震惊地瞪大眼睛,膛目结舌。   梅林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炸毛,笑而不语的把手伸到胸前,轻巧又灵活地解开了睡衣领口的扣子。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随着衣襟扣子的渐渐松动,她胸前一对雪白饱满的半球也失去了最后的束缚,简直是呼之欲出!   尼克劳斯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愣在床上。   这女人居然又不穿内衣!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尼克劳斯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僵硬地扭头,视线转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金发少女身上。   亚瑟强撑着淡定跟他对视了几秒,素白的面容泛起一丝红晕,然后微微一挺胸。   咔吧。   她穿着的白色紧身军装发出近乎撕裂的声响,胸前扣子竟是直接崩断了,而且还是连续三颗!   毫不介意胸前没有衣襟的遮掩,粉白色的可爱内衣彻底暴露在空气里,还有大片令人感到眼晕目眩的雪白,以及一抹幽深的沟壑。   这尺寸已经无法用视线来衡量了!   尼克劳斯在昏迷之前也曾经贴身感受过,只不过没有眼前的视觉盛宴来得直接,如今也算是开了眼界。   只是不知道揉起来是什么感觉。   等一下,现在的问题已经不仅限于胸了!   尼克劳斯顿时反应过来,这个画风有点不太对劲,必须想要想个办法来阻止她们!   再这么继续下去,这俩女人怕是要在大厅里脱光了!   虽然那个画面会很美,他也很想看。   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苟命才是当务之急,坚决不能放任局面失控,否则日后怕是要遭到灭顶之灾!   尼克劳斯在纠结和痛苦中挣扎,视线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游离,仿佛中了什么魔障。   “尼克,想摸么?”   亚瑟挑起精致的下巴,似乎在炫耀胸前的完美尺寸:“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好了,不必克制。就当是犒劳你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帮你放松一下。”   梅林也不禁愣了一下,竟没想道她还有如此令人震惊的操作,仿佛瞬间被比了下去。   “正常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胸?”   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胸前,恍惚间有点怀疑人生。   莉莉一旦较真起来,居然比她想象得还疯。   梅林自认为是一个成熟的女性,本来只是想开个小玩笑,没想到最后却把自己也玩了进去。   如今若是认输,就等同于输掉了尊严。   沉默了一瞬间以后,她抬起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惊人的魅惑从眸底深处泛起,仿佛石子落入沉寂的湖泊!   这种突然的变化实在太惊人。   她原本温婉亲切的气质在顷刻间变得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骨头发酥的妩媚,眼波流转尽是妖娆。   配合她裹在身上的轻薄睡袍,以及胸前敞开的衣领,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   一双修长的玉腿摩擦,令人血脉贲张。   那个瞬间里,尼克劳斯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狂跳,宛若擂鼓一般在耳边轰然作响。   随着血液的流速骤然加快,不仅限于体温的急剧上升,甚至小腹里也燃起一丝无法熄灭的火。   “不好,梅林姐姐疯了!”莫德雷德暗中惊呼。   不愧是神魔大战,简直就不是凡人能够参与的级别,像她这种战斗力不足五的渣渣甚至连观战都得提心吊胆。   梅林在成为使徒之前的命理是梦魇,所谓梦境自然具备沟通心灵和迷惑内心的能力,毕竟其能力的来源是根据一些神话传说里的梦妖演化而来。   梦妖,无限接近于魅魔。   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生物。   梅林掌握梦魇的命理以后,作为女性的魅力变得相当恐怖,只需要一个勾人的眼神就足以让很多男人为她疯狂,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所以说,梅林本来最基础的能力实际是勾引男人。   由于她的实力不断的进阶,再融合妖精之瞳以后,命理升华成本源的权能,情况才得以好转。   然而问题在于,梅林还是需要时刻压制自身的魅力,否则很容易影响到周围人的正常生活。   别说男人了,甚至连女人都有可能把持不住。   论起魅惑领域,估计只有阿斯加德的第二皇女耶梦加得才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亚瑟眼眸里明显闪过一丝忌惮,却毫不畏惧地抬起头,释放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她璨金色的眼瞳从沉寂中燃起,双手抱在胸前,一双裹在长筒军靴里的腿交叠起来,女王般高贵傲慢。   一者魅惑,一者端庄。   尼克劳斯在左右两难的情况下,只好选择死亡。   莫德雷德缓缓往后退,她有一种相当不详的预感。   只要那两个女人里有任何一方落入下风,她八成要被拉过去撑场,到时候连哭都没地方哭。   那种级别的神仙打架,她要是被卷进去,稳死!   钟声响起。   悠远雄浑的钟声宛若从远方传来,回荡在罗马城的上空,惊起深林里成群的飞鸟。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默。   尼克劳斯隐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心里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总算是逃过一劫。   那是弥赛亚圣教敲响的钟声,在战后的敏感时期有很多种含义。虽然不知道教团敲钟到底是想干嘛,但是却毫无疑问帮助他脱离险境,打破了僵局。   “梅林姐姐。”   亚瑟聆听着钟声,微笑道:“您该去开会了。”   梅林不禁蹙起眉,犹豫了一瞬间以后,眼眸里的惊人魅意渐渐收敛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尼克劳斯终于缓过神来,也能正大光明地看她,不至于被她所散发出的魅力勾引成傻子。   “第三十场会议,千万不要迟到哦,毕竟您可是不列颠的代表。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辛苦您了。”亚瑟继续保持着笑容,端庄礼貌。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梅林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挑了挑眉毛:“我本来以为你把这些会议推给我,是想单独等着尼克醒过来。没想到,莉莉你比我想得还要长远啊。”   亚瑟摊开双手,笑意优雅:“毕竟将来是要登上王位的人,这叫做深谋远虑。”   “能想出这种办法把我支走,看来莉莉你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   梅林突然笑起来,眯起眼睛:“你这个小狐狸精。”   “谢谢夸奖。”   亚瑟不为所动:“防火防盗防闺蜜嘛。”   这段对话到底隐藏了多少致命的杀机,大概只有两个当事人才能知道,外人是万万猜不透的。   尼克劳斯作为一个旁听者,内心深处都已经遍布寒意,对于女人心机的忌惮程度连续拔高了好几个次元。   如果上帝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宁可提着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去跟光照会的异教徒们杀上几千个回合,也坚决不想再经历如此恐怖的修罗场。   打架无非是个你死我活。   而修罗场,则是要把你折磨到身心俱疲甚至失心疯,最后还不让你活!   “尼克,好好休息。”   梅林扭头朝他抿嘴一笑:“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只要是你的话,姐姐都会满足你的。还有……注意保护好自己,可不要被某人吃到连骨头都不剩哦。”   她微笑着甩了甩一头银发,慢悠悠的从床边起身,赤着脚款款走上了二楼的旋梯,大概是上楼换衣服去了。   临走前,她还有意无意地回头瞥了一眼,眼神挑衅。   亚瑟对上她的视线,轻哼一声:“多嘴!”   尼克劳斯恋恋不舍地望着她曼妙的背影,还是抱以乖巧老实的眼神,表示自己一定听话。   “人都走了,还看?”   亚瑟瞪了他一眼:“要不要我送你陪她去开会?”   尼克劳斯疯狂摇头。   亚瑟宛若暴君般收回视线,又冷冷地瞥向身边的少女,眼瞳里暗藏寒冷的杀意。   莫德雷德娇躯一震,头顶上愣是被吓出了好几根呆毛,神情有些慌张:“父王,我……我去陪梅林姐姐开会!”   说完,她甩脱高跟鞋连滚带爬,冲上了二楼。   尼克劳斯眼看着她跑得跟兔子一样,目瞪口呆。   “好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亚瑟以手托腮,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眼神打量着他,仿佛女王审视刚抓来的小受:“尼克,你刚醒过来,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尼克劳斯沉吟了很久,抬起了眼睛。   “莉莉……”   他轻声说:“你的内衣,也崩断了。” 第8章 你也喜欢母后么   清晨有蒸汽鸣笛的声音响起。   战后重建的长街上,漆黑的礼车在徐徐行驶。   街上的废墟和碎石堆还没有彻底清理,因此它行驶的车速也相对放缓,颠簸着向教皇宫所在的方向远去。   这是波尔金家族的礼车,纯黑色的喷漆是最好的证明。   路边的诸多行人也都听到了汽笛声,纷纷神情肃然的驻足在街头,俯下身朝着远去的礼车抚胸行礼。   尽管每个人知道,车内并不是他们心中敬仰的英雄。   但是这辆车是从圣天鹅堡开出来的,哪怕坐在车内的人并不是公爵殿下本人,他们也愿意对此献上最高的敬意。   公爵殿下是一种信仰。   罗马城内绝大多数的人都他心怀憧憬和信任,凡是跟他有关的一切都必须得到足够的尊重。   “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拯救了罗马,也守护了整个西方大陆的和平。这位年轻的英雄理应被载入史册,接受人们的赞美和敬意。因为人们相信,他会引领时代走向和平。”   外交部的卡梅罗大主教在战后如此说道。   七日过去以后,这句话已经传遍了整个西方世界。   无数上位者因此而动容。   漆黑礼车的驾驶座上,司机的腰板挺得笔直,理所应当的接受了人们对自家主人的尊重。   罗马一战以后,圣天鹅堡的仆人们都因此而沾光,原本卑微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委实说,这有点太过夸张了。”   梅林望着窗外的人潮人海,轻声感慨:“如今尼克的名字在整个教皇国内已经传开,罗马城的人们甚至已经把他当成了一种不可撼动的信仰。”   “如果现在举行下一任的教皇选举,只要有一个人提名尼克,效果恐怕会千呼百应。”   她抿着嘴偷笑,伸了一个懒腰:“如果亚历山大六世陛下愿意扶持,尼克或许会成为历史上支持率最高的教皇。”   由于此行的目的是去出席教团的会议,她穿得不再像平时那么居家和随意,而是换上一袭紫罗兰色的长裙,踩着细长的高跟鞋,气质优雅大方。   莫德雷德也重新披上银白的战甲,晃着脑袋到处看:“梅林姐姐,我在不列颠那么久,也没有见过这种情景。”   “尼克是一个特例,天时地利人和,他自身就很惊才绝艳,时代又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而不列颠的局势动荡了太久,各派的党争劳民伤财,国内已经是人心惶惶。”   梅林收回视线,叹息:“倘若不列颠也经历一次绝境的危机,再由一个人挺身而出,或许才能够凝聚民心。”   “说起来也可笑,你的亲生母亲摩根野心太大,这些年来凭借着铁腕的手段从尤瑟王那里篡夺了绝大多数的权力。你父王能够撑到今天的原因,无非是人民的支持率较高。摩根因此而投鼠忌器,迟迟没有在明面上对付你父王。”   她顿了顿,眼眸如井水般深沉:“而这些所谓的支持率,居然有百分之八十是靠你父王的美貌得来的。”   莫德雷德撇嘴:“以后的情况会好很多吧?等我们回到不列颠,那个女人大势将去,再也没人敢打父王的主意。”   无论怎么说,亚瑟·潘德拉贡已经成功渡过权能的磨合期,已然成为整个大陆最强的使徒之一。   哪怕鉴于新旧使徒的诞生和死亡,启示录的排名还在重新计算,并没有给出确切的新名次。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骑士王的排名绝不会低。   再加上,骑士王还有一个逆天的未婚夫。   觉醒返祖之龙血,身为千百年来罕见的逆位使徒,手握两大命运级圣遗物之一的圣约朗基努斯之枪。   这对夫妻若是打算联手对付什么人的话,那个人轻则吓到大小便失禁,重则痴呆脑瘫。   “的确,被人骑在头上欺负了那么多年,莉莉这一派系也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   梅林释然地笑了笑:“现在高文他们还因为谋反罪被摩根扣押在手底下,等到处理完罗马的事情以后,我们也要尽快赶回阿瓦隆,把他们释放出来。”   莫德雷德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莉莉失踪,我必须通过圣湖内部的炼金矩阵将梦境化身传送到罗马。而高文他们为了帮我争取时间,带领着一部分圆桌骑士公然造反。”   梅林淡淡地解释:“不过问题不大,摩根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因为,我通知那个人……提前回来了。”   莫德雷德纵然没有得到确切的名字,也能猜到她说的人到底是谁,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加……”   “嘘。”   梅林竖起一根细白的手指,轻轻抵在唇边,示意她慎言:“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了你,连莉莉都不知道哦。那个人真的找到了圣杯,并且活着回来了。”   车内的气氛骤然变得死寂,仿佛陷入了浓稠的泥沼。   礼车内有隔音的挡板,所以车后座里的谈话也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若是有心怀不轨的外人想通过魔法探知,也自然逃不过妖精之瞳的感知。   圣杯,乃是阿瓦隆圣湖的核心。   只不过它在千年前就已经遗失,数十位不列颠之王苦苦追寻,也没能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如今它被带回了阿瓦隆,自然意义非凡。   它的作用可以让全体圆桌骑士团的命理升华位格,甚至达到非人的层次,化作战无不胜的王者之师。   “可是……兰斯洛特的事情怎么办?”   莫德雷德先是激动,接着联想到最关键的问题:“无论怎么说,兰斯洛特都是那个人的生父。我担心那个人得知父亲的事情以后,会不会……”   “放心,那个人是最忠义的骑士。不只是继承了兰斯洛特的坚韧意志,也绝不会屈服于现实。那种人只会奉行公理和正义,而不会像兰斯洛特一样走向歧途。”   梅林歪歪头,眼眸里的笑意沉静,旋即又闪过一丝忧虑:“不过兰斯洛特至今生死不知,找遍了整个罗马也找不到半点去向,连同其余的圆桌骑士也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罗马之战的当夜,兰斯洛特带领剩余的圆桌骑士团踏向自我救赎的道路,向光照会的异教徒们发起死战。   这是公爵殿下的要求,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哪怕是不列颠一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以公爵殿下的立场,他提出什么条件都不过分。   但是问题在于,兰斯洛特等人失踪了。   人们只能在决战的现场发现大量的惨烈血迹,以证明他们确实经历过一场血战,然而结果却不得而知。   梅林曾经展开妖精之瞳的权能,以整个城市为范围进行大规模的搜寻,甚至不惜损耗精神力把感知调整到极为细微的程度,试图找到相关的蛛丝马迹。   可惜还是一无所获,就连命理的痕迹都消失了。   莫德雷德苦恼地挠了挠头,她也在战后寻找三天三夜,却连个屁都没闻着。   “小莫,这件事情也要保密。我和莉莉对外宣称,叛徒兰斯洛特在与光照会的决战中阵亡,尸骨无存。”   梅林颇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告诫道:“对于兰斯洛特的罪孽来说,这是对他最好的结局。如果被发现我们并不确定他的生死,无论是教团方面还是摩根那里,都会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诬陷我们包庇叛徒。”   莫德雷德点头,继而又沉默了很久。   “梅林姐姐,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有些困惑地问:“既然万事俱备,我们为什么不立刻回到不列颠,夺回王权呢?”   梅林笑而不语,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荡漾起来,仿佛冻结已久的冰川终于破裂,释放出隐约的寒意。   “当然是因为,你母后的处境并不安全啊。”   这位不列颠的守护者望向窗外,随手挽起了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露出白皙颀长的脖颈:“我和你父王一致认为,必须先把打你母后主意的那些狗贼们一个一个的弄死,才能够安心的回到阿瓦隆。”   只是一瞬间,仿佛天魔附体,杀气凛然。   很显然,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善茬,   莫德雷德愣了一下,忽然想到最近枢机会里跳出来的一个老家伙,眼神就变得不善起来。   礼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雄伟庄严的教皇宫尽在眼前。   莫德雷德陷入了思考,良久以后,提出疑问。   “梅林姐姐,你也喜欢母后么?”   作者留言:   ps:新年快乐。 第9章 夫妻之间没什么大不了   圣天使堡。   盛夏的季节始终免不了燥热,阳光下的森林里只有很少的一片荫凉之地,蝉和鸟在树枝上吱喳乱叫,生气蓬勃。   偶尔有微风从天边拂过,满树的茂盛枝叶便随着风的律动而摇曳款摆,发出海潮般壮阔的声响。   零碎的落叶被风席卷,落入不远处的台伯河。   最后在河水的流动下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尼克劳斯踏入庭院内的一瞬间,夏日的和煦微风扑面而来,为他带来一丝阔别已久的熟悉味道。   那是活着的感觉,曾经逝去的旧时光。   他贪婪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似乎被一线从天边倾斜的阳光刺痛眼眸,忍不住抬手遮挡在额头前。   宽松的白睡衣被风吹动,一头散乱的金发也在飘摇。   “在床上睡了整整七天,再活动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亚瑟挽着他的手臂,略有些担忧的眼神似乎生怕他跌倒,说话的口吻却一如既往的生硬冷淡:“如果有哪里不适的话赶紧说哦,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尼克劳斯尝试着活动身体,除了腰酸背痛以外倒是并无大碍,体内亏空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好吧,应该是睡得时间太久了,有点不太适应。”   他闭上眼睛默默地感受,精神和魔力的状态已然变得重新饱满,再也不复之前严重的亏损状态。   只不过生命力的流逝是永久性的,仿佛能感觉到体内缺失了什么东西,让他觉得有些怪异和不自在。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果然是噬人的不详圣物,只是勉强使用过一次权能,搞得像是半条命都丢掉一样,浑身难受。   “那就好,反正我也没指望你一醒来就能活蹦乱跳。”   亚瑟嫌弃地轻哼一声:“一睡睡了七天,你是猪么?”   “啊,已经七天了么?”   尼克劳斯一愣,没想到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旋即又流露出无奈的表情:“还有……莉莉,你就不能温柔一点么?”   亚瑟瞪了他一眼,神情嗔怒:“守在你身边那么长时间,还特意带你出来走走,你居然还嫌我不够温柔么?果然男人都是没良心的动物,还是说你想要梅林姐姐来陪你?”   尼克劳斯被她呛得无言以对,只能尴尬又无辜地眨着眼睛,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莉莉。”   他忽然试探着问:“你这些天一直守在我身边?”   “没有,不存在的。我可是很忙的,不像你那么闲,哪来的时间一直在床边陪你?”亚瑟毫不犹豫地否认,仿佛先前说漏嘴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尼克劳斯憋笑盯着她看,并不难分辨出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而且还觉得她此刻的模样很有些可爱。   “有什么好看的?”   亚瑟微红着脸,不禁想到之前内衣崩断的羞耻画面,脸颊甚至有些发烫:“难道之前你还没有看够么?”   尼克劳斯也猜到她在想什么,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了两声:“当然是因为好看,所以才会看不够。”   这是一句真心话,有撩妹的嫌疑,却也是属实的赞美。   “这……这件事情不准说出去!”   亚瑟瞪眼:“跟谁都不准说!”   作为一个拥有完美身材的女性,胸脯发育太大的困扰始终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各种场合需要穿的衣服需要特殊定制也就算了,内衣的问题更加让人头痛。   只要稍有大幅度的动作,内衣的扣子就会直接崩断。   鉴于这个原因,她近几年都在尽量避免打近身战。   就像是之前她稍微一挺胸,修身的军装和内衣尽数断裂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早已经习以为常。   断就断,无所谓,无非是回去换一件衣服嘛。   但是被男人看到,还是第一次。   那种程度的走光太羞耻了!   会不会全都被他看光了?   不过给自己的未婚夫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放心,傻子才那么做。”   尼克劳斯摊开手,眼底带笑:“你没有杀我灭口已经是万幸了,我又怎么可能外传呢?”   这种语气,也就的确证明他看到了不少!   亚瑟仓促转移了视线,神情略微不自然,阳光下的素白侧脸泛起一抹红晕,看起来有一种小姑娘的羞涩。   她纤长蜷曲的睫毛在晨光里微颤,一双习惯了傲慢和冷漠的眼眸藏得很深,仿佛在掩饰着本不该有的慌乱和羞意。   只不过她眉眼间的疲惫却难以遮掩,大概是许久未曾入睡,强撑着高傲的表情里有着一抹倦意。   尼克劳斯既感动又心疼,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复杂感情,只好做出了一个看似很大胆的动作。   摸头杀。   亚瑟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伸过来,只是惊讶地瞪大眼睛,并没有做出抵抗或者厌恶的动作。   于是……   一位所向披靡的使徒,不列颠的骑士王,被摸头了。   像是孩子一样。   “这傲娇又喜欢逞强的性格还是跟十年前一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掉。以后登上王位可要多注意,凡事要坦率一点,一直这样可不容易讨人喜欢。”尼克劳斯抚摸着她柔滑的长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话说回来,她的发质手感还真的不错,摸起来很舒服。   亚瑟扭头不去看他,却默许了他似是轻薄的举动,放任他在自己瀑布般的金色长发上摸来摸去。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她低声说:“男人话太多,也不讨女人喜欢。”   “那又怎么样?”   尼克劳斯伸出去的右手抚摸到她的耳畔,微笑着揉了揉:“反正我在你眼里的缺点已经够多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但你是未来是也成王的,你不一样。”   亚瑟回头瞥了他一眼,故意拖长了语调,质问道:“是么?那你就不怕我退婚?别忘了,你这些究竟做过什么我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你到底跟多少女人有纠缠我也都知道。”   尼克劳斯认为自己有必要绕过敏感话题,面不改色地笑道:“没关系的,毕竟某个人还欠着我一条命呢,我并不觉得她会对我那么狠心,忍心抛弃我。”   亚瑟眯起眼睛:“你这是威胁我?”   “我这是给你一个台阶下。”   尼克劳斯收回了手,习惯性在她素白柔软的脸颊上一捏,有点爱不释手:“无论怎么说,那个人都是我的青梅竹马和未婚妻,而且还在我昏迷的时候守了我那么长时间,我总得好好感谢一下她吧?”   女人都是需要哄的生物,这是永恒的真理。   亚瑟脸色果然好看很多,哼道:“你打算怎么感谢?”   尼克劳斯陷入了漫长的沉思,望着少女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视线落在她朱红色的嘴唇上。   “譬如……”   他小心翼翼地问:“亲一下?”   已经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妻,亲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不是没有感情基础,也一起经历过生死,彼此之间哪怕没有把窗户纸捅破,应该也都心照不宣。   亚瑟挽着他胳膊的手掌一紧。   像是有点心虚。 第10章 梅林的隐藏黑化属性   尼克劳斯脱口而出的瞬间,或多或少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不妥和忐忑,只是因为隐约的期待感而压在心底。   就算他已经逆袭成世所罕见的逆位使徒,也无法抹去之前的各种黑历史,罗马炮王的头衔他怕是要戴一辈子了。   纵然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威能足以毁天灭地,却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以及男人的本性。   世人可以因为他英雄的名号而不介意,但是莉莉不行!   不久之前的修罗场还历历在目,梅林姐姐给他早安吻的时候,莉莉的眼神几乎就已经要吃人了。   那是母狮子的怒火,能出人命的。   然而他的担心似乎多余了。   亚瑟脸颊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假装四处看风景的样子,完全没留意到他不停盘算的小心思。   和煦明媚的阳光下,少女依旧紧紧挽着他的手臂,不好意思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爱。   “莉莉,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表情有点奇怪?”   尼克劳斯认为她的反应略显怪异,顿时感到纳闷:“难不成……是我太冒失了?”   不对,不太像,更像是做了坏事的表情。   亚瑟生怕自己偷亲他的事情露馅,连忙撅嘴否认:“我的表情奇怪么?我怎么没感觉?”   “你确定?”   尼克劳斯步步紧逼:“我怎么感觉你有事瞒我?”   这个男人还有完没完?   亚瑟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眼眸,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精致的下巴微挑:“刚才你说,你想要亲我?”   尼克劳斯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到她的拔高的声线。   “虽然我不认为这是对我的感谢,而且还有一些占我便宜的嫌疑。但是鉴于你这段时间过得也不容易,就当作是给你的奖励好了……收好。”亚瑟轻哼一声,抱着他的手臂的动作用了一点力气,胸前的一对饱满也挤压上去。   尼克劳斯尚未惊叹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只见贴近他的绝美少女踮起脚尖,在他唇边飞快一吻。   猝不及防的吻让他微微一愣,仿佛唇边还残留着少女的甜美气息,还有一抹朱红色的口红印记。   旋即胸前传来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道,把他推到了墙边。   亚瑟在战场上经历过千百次的惨烈厮杀,身手自然不是他可以媲美的,想要在一瞬间把他撂倒也是轻而易举,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意欲何为。   “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少女一双璨金色的眼眸微微湿润,用一只手撑在墙上,踮着脚尖直视着他的脸:“除了你这个家伙以外,我可从来没有吻过别的男人……”   这句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因为她心虚。   但是她没有撒谎,只不过隐瞒了一些事情,譬如在阿瓦隆之时跟梅林之间的同性亲吻,以及之前的偷亲。   尼克劳斯有点愣,这个姿势实在暧昧,让他无法思考。   “现在我要你认真听我说。”   亚瑟素白的面容凑过来,诱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如今的事态很微妙,我会慢慢给你解释清楚。”   尼克劳斯挑眉,拖长语调:“所以呢?”   “所以在那之前,作为你的未婚妻,我有个小要求。”   亚瑟弯眼一笑,打量着他唇边的口红印记,流露出满意和狡黠的笑意:“你嘴唇上的口红印不准擦,也不准舔嘴唇,哪怕喝水喝药也不能把它弄掉……”   那个瞬间里,尼克劳斯有种不详的预感,仿佛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坑爹的事情。   于是,亚瑟微笑:“直到梅林姐姐回来为止。”   尼克劳斯目瞪口呆。   亚瑟优雅从容地收回了手,重新挽着他的手臂,轻声说:“走吧,尼克。我们边散步边聊。”   -   教皇宫,中央广场,漆黑的礼车里。   “我喜欢你母后?”   梅林歪着头想了想,用一根葱白的食指点着红唇:“莫德雷德,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莫德雷德虽然一根筋,但是她脑子并不笨,也能看得出很多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之前在圣天使堡里的时候,你和父王难道不是为了母后在争风吃醋么?”   这个时候她的表情好奇又纯洁,像是一个孩子。   梅林表情严肃起来,作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莫德雷德,你知道的太多了,继续做一个傻孩子不好么?”   莫德雷德顿时遍体生寒,发现原本温柔亲切的大姐姐不知何时竟变得阴暗下来,恐怖的表情仿佛黑化之前的预兆。   “梅林姐姐,你……”   她吞了吞口水,清秀的脸上直冒冷汗:“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你什么也没有听到,你千万不要杀我灭口,更不要权能把我变成痴呆或者傻子……”   这个小姑娘真的是被吓怕了,大概是之前旁观神魔大战的阴影还未散去,甚至留下了后遗症。   “噗。”   梅林再也憋不住笑意,掩唇轻笑:“好啦,逗你玩的。莫德雷德这么可爱,我又怎么舍得对你下手呢?”   莫德雷德拍了拍没怎么发育的胸口,好在虚惊一场。   “至于你的问题嘛,很简单。”   梅林眨着眼睛,说道:“莫德雷德,你不觉得你父王护食的时候表情很可爱么?”   “可爱?”   莫德雷德回想起之前父王瞥向自己的寒冷眼神,仍然忍不住发怵:“为什么我觉得是可怕?”   “安啦,你父王只是想吃独食而已,不会丧心病狂到真的干掉你的。除非你打算跟其他女人一样,试图从你父王手里把你母后抢走……那样的话,你就危险了。”梅林微笑。   “那么问题就在于……梅林姐姐你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莫德雷德感到非常费解。   “那是因为我和你父王是好闺蜜啊,而且她完全没有把握赢过我……嗯,在各个方面上。”   梅林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父王那种性格就像是护食的母狮子,现在四处逢敌。在她没有绝对把握能够战胜我之前,是不会选择与我为敌的。”   “毕竟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   她长叹了一口气,遗憾地说:“能让你父王安心的唯一一点,就是她和你母后的婚约。她到现在都没把握认定,她在你母后心里的地位一定比我高呢。”   莫德雷德挠了挠头,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那么梅林姐姐你也是父王的情敌么?”   “唔,不好说。”   梅林耸肩:“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莫德雷德傻眼了。   梅林沉思片刻,难得正经起来:“莫德雷德,其实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母后到底是什么人吧?”   “教皇的私生子,瓦伦蒂诺大公爵,父王的未婚夫,传说中的罗马炮王……”莫德雷德脱口而出。   “还是千百年唯一的返祖之血。”   梅林以很轻的声音说,仿佛在吐露着一个古老的秘密:“传说中的逆位使徒,被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所选中的人。”   “这样的人,世界上的任何女人爱上他都不奇怪。”   “如果你曾见过他以弑神之枪击碎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风姿,你大概就会理解我的心情。”   “尼克当年只是一个会在我身上撒娇的小男孩而已,如今却成长到如此地步。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最好证明……你让我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车窗外的一缕阳光透进来,便照亮她的眼瞳。   那双号称能够洞悉世界命运的眼睛里,永远流转着群星闪烁的光芒,仿佛浩瀚的星空般幽暗深邃。   莫德雷德似懂非懂,隐约猜到她话里还藏着什么深意。   “小莫,你要知道的是……你母后的地位太过敏感,也太过特殊。你父王七个昼夜支撑着石中剑的运行,甚至不惜伤及根基也不愿有丝毫停歇,全部都是为了你的母后。”   她低声说:“尼克的存在如今已经不可同往日而语,想打他主意的人不只是你父王的那些情敌,还大有一些更加危险并且不怀好意的人存在。”   “我和你父王明面上争风吃醋,但是暗中早已经达成共识……我们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演给别人看的而已。”   莫德雷德一愣,明白了。   “如今的罗马看似和平,实际并不安全。”   梅林摇头:“我和你父王都不放心。”   尼克劳斯·波尔金如今是举世瞩目的绝世天才,哪怕觉醒龙血的时间过晚,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潜力。   毕竟身怀返祖之血,掌握着无敌的弑神之枪,再加上站在他背后的强大势力,没人能想象他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这么大的优势,哪怕是一个白痴都能登临王座。   更何况他不是什么白痴,而是一个以孱弱的身躯力挽狂澜,拯救罗马于绝境之中的可怕男人。   他以一己之力击垮整个光照会的攻势,仅凭此战绩就足够让很多人为之胆寒和心惊。   自身惊才绝艳,已经很让人嫉妒。   再加上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老爹。   再加上还有一个使徒境界的强大未婚妻。   光照会若是想要完成夙愿,就绝对不会允许如此危险的一个人活在世上,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死他,或者控制他。   还有关键的一点,教皇陛下在教团内部也不是一手遮天。   亚历山大六世的诸多政敌也不会允许他有一个身为绝世天才的儿子活着,势必会用尽各种手段给他下绊子。   尼克劳斯·波尔金的潜力惊人,奈何目前的实力还太弱,仅仅在魔法一道上踏出最初的步伐,境界也委实太低。   不用想都知道,很多人都在盯着他。   甚至是上位枢机会或许也会想办法控制他,在他羽翼尚未丰满的情况下先下手为强,把他当作是秘密武器培养。   “母后的处境不妙……”   莫德雷德恍然大悟:“这就是所谓的树大招风?”   “是的。尼克表现得太过惊艳,也太过让人忌惮。这等同于在无意中树敌,哪怕他并没有得罪什么人,那些人出于利益的关系也会对他下手。”   梅林严肃地解释道:“如果不是我和你父王强行把他带走,然后以权能封闭圣天使堡……你母后在大战结束的当夜,或许就会遭遇生命危险。”   莫德雷德眼睛一眯,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   “教团,光照会?”   她压低了声音。   “不错,谁也不敢保证光照会安插在教团内部的奸细已经全部铲除。我们也无法确定教团里有哪些人可以相信。”   梅林扭头眺望着不远处的教皇宫,仿佛能看穿隐藏在如此宏伟的表象之下的阴暗:“莉莉和我直接把你母后带回圣天使堡修养,是迫不得已之下所做的最好选择。”   “对此,教皇陛下已经默许,甚至在暗中支持。”   她说:“这也就意味着,亚历山大六世陛下也认为教团内部并不安全,决定把他的儿子交给我们保护。”   “也就是说,我们跟那位教皇陛下是盟友?”   莫德雷德吃了一惊。   “嗯,因为尼克如今需要我们的保护。你父王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查出并铲除对尼克不怀好意的人。”   梅林收回视线:“并且,在尼克强大起来,能够保护自己之前,我们不会回到阿瓦隆。”   莫德雷德万万没有想到,在和平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巨大的危机,不禁有些心悸。   不过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天大地大父王最大。   迟一些回到阿瓦隆也没什么,反正父王已经成就使徒,那个令人厌恶的老巫婆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么我们的敌人是不是……那个秃顶的老东西?”   莫德雷德眼眸里杀意渐起,摩拳擦掌:“我最近已经快摸到三阶的门槛了,用不用我找个机会去打爆他的狗头?”   “不,那个秃顶的老东西只是枢机会推到明面上的一个傀儡而已。虽然他很讨厌,让我很想把他的秃头塞到下水道里,但是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梅林摇了摇头:“打草惊蛇可不好,我们需要用一些巧妙的办法,引出他背后的真正主使。”   “到那个时候再让我打爆他的狗头?”莫德雷德问。   “不,我亲自来。”   梅林推开车门,裙下的一双修长美腿依次抬动,踩着细高跟鞋的玉足落地:“七天让老娘愣是出席了三十多场会议,这老狗真当我对谁的脾气都那么好么?”   鞋跟顿落到地面的声音如此冷硬,仿佛钢铁断裂发出的脆响,透着一丝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莫德雷德,下车。”   她随口说。   莫德雷德努力咽下口水,闭上眼睛,暗中祈祷。   “不好意思,主教大人,您要倒霉了。”   作者留言:   ps:鸽王强势回归,4000字大章,看状态能不能再更3000字吧。 第11章 罗马炮王无所畏惧   古雅华美的西斯廷大教堂有一处阁楼。   钟表摇摆的声音回荡阁楼里。   费拉里大主教穿上教袍,正在对着一面镜子整理仪容。   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头顶的斑白银发已然稀疏得可怜,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深刻皱纹,神情和姿态却很高傲。   他为自己搭上红色的披肩,捧起胸前的银色十字架,虔诚地低头亲吻:“你们说说,现在的我看起来怎么样?”   负责侍奉的执事们纷纷俯身:“费拉里大人,您看起来容光焕发,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真是好极了。”   费拉里也觉得自己最近年轻许多,仿佛终于站上人生的一个巅峰,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饱满。   “我今年六十二岁,十五岁时便跟着故乡的老神父研习神学,二十岁成为一名见习牧师。三十岁时老神父去世,我继承了他的职务,再次晋升又当了三十多年的地方主教。”   他戴上属于红衣主教的牧徽和纹章,怅然感慨:“就在今年夏天,我终于得到攫升,成为了一位光荣的红衣主教,得以成为枢机会的一员,执掌权力。”   执事们默默把头压低,以示尊敬。   对于西方世界的任何一个神职人员来说,除了至高无上的教皇宝座之外,最大的荣耀莫过于能够红袍加身。   只要你成为红衣主教,便可加入弥赛亚圣教高层的枢机会,从此以后就是世界顶层的上位者之一,可谓大权在握。   然而想要成为红衣主教的条件艰难又苛刻,除非能够得到教皇陛下的钦点,否则就只能一步步晋升。   品行,学识,阅历……   最重要的还是势力和关系。   倘若能够得到枢机会里某位大人物或者权贵的支持,从而打通教团内部的关系网,自此平步青云。   要么靠实力,要么靠关系。   费拉里大主教属于后者。   如果不是他足够识时务,能够抓得住机会,现在指不定还在哪个穷乡僻壤里传教苦修呢,一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   “所以说,机遇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费拉里大主教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头:“现在距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多久?”   执事恭谨回答:“十分钟。”   “该到的都到了么?”   “除了您和赫尔墨斯卿以外,枢机会内的七十位红衣主教一共已到场六十七位。那位大人也并未有出席会议的意思,看来依旧打算把一切事务交给您来处理。”执事说。   费拉里大主教表情凝重几分,暗自点头。   弥赛亚圣教的枢机会一共有七十位红衣主教,赫尔墨斯卿身份和地位特殊几乎从不出席议事,那位大人身为位高权重的副教宗,几乎跟教皇是同一级别,自然不会轻易露面。   每一代副教宗由教皇陛下亲自任命,掌握着教团一半的权力,也是枢机会的主教领袖。   但是由于上位枢机会的存在,副教宗的存在意义便是为了制衡教皇的权力,以防止其任性失控的局面发生。   也就是说,教皇和副教宗是政敌。   费拉里大主教心里清楚,以自己微薄实力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部都是拜副教宗大人所赐。   他做得好,就能够保住位置,继续往上爬。   若是做得不好,就只会摔到阴沟里去。   费拉里大主教是一个聪明又精致的人,他知道该怎么样把每一件事情做好,也清楚如何讨得大人物们的欢心。   他低头瞥向放在桌子上的一份文件,眼瞳晦暗深邃。   那份文件很厚,看起来也很沉重,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仅是记载了一个男人的信息。   尼克劳斯·波尔金。   “教皇陛下最近在做什么?”   费拉里大主教问:“还是没有动向么?”   “还是没有。自从罗马一战以后,教皇陛下一直抱病修养,对外宣称得了隐疾,把琐事都交由教皇秘书修奈泽打理,也不知是何原因。”执事低声说。   费拉里大主教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罗马之战存在着太多的问题,教皇陛下的手段太过狠辣铁腕,在赢得战争的同时也作出了不少牺牲。   那种冷硬如铁的男人只知道胜利,从不在乎自己会付出多少代价,更不介意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或者记恨他。   于是他自食苦果的时候到了。   没有人知道上位枢机会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毫无疑问的答案是他们已然震怒不已。   教团股票遭到抛售,象征着神权的弥赛亚之杖被外借,罗马城的建筑损毁近半,战争内的死亡人数至今无法统计,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尽数毁灭。   这些责任谁来负?   教皇陛下,还是公爵殿下?   费拉里大主教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副教宗大人,乃至是上位枢机会。   无论是教皇陛下还是他的儿子,都不必惧怕。   他昂首挺胸,从容地踩在华美的红毯上,端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向着门外阔步走去。   执事们为他打开了门。   只是一瞬间,天光照亮金碧辉煌的教堂,古钟被敲动的声音伴随着肃穆的吟诵声响起。   六十七位红衣主教环绕而坐,诸国的特使们赫然在列。   费拉里大主教露出微笑,这种场面才配得上他如今的身份,作为主角总是要最后一个登场的。   等等,怎么感觉特使席位少了一个人?   直到教堂外响起了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才让他恍然大悟,神情里浮现出不可遏制的愤怒。   好一个不列颠帝国!   一共召开了三十次的会议,你迟到了二十九次,剩下的一次还是你压根就没来人!   真是岂有此理。   -   台伯河的河畔,尼克劳斯在林荫道里悠然地散步,闭目享受着扑面而来的和煦微风。   纵然阳光依旧燥热,河边的鸟语花香也能够令人心神舒缓,从河面上吹来的风里也透着那么一丝丝的沁人凉意,仿佛在悄然间驱散了空气里的烦闷暑意。   蝉鸣声不止,盛夏的气息渐浓。   更何况身边还有美人相伴,怎么都是一种惬意。   “所以说,费拉里大主教又是一个什么东西?”   他随口说:“恕我直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在脑子里脑补出了一个中年谢顶的模样。”   “嗯,确实是一个秃顶。而且据梅林姐姐说,他的长相也很猥琐,还是一个变态的恋童癖,动不动就盯着莫德雷德的胸口看,并且两眼会放出邪恶的精光。”亚瑟宛像是爱中的羞涩少女般挽着他,淡淡地说。   她的肩膀跟他紧挨在一起,避免胸前的饱满无意中蹭到他的尴尬,看起来宛若互相依偎。   “那家伙喜欢莫德雷德?”   尼克劳斯睁开眼睛,神情不善:“果然是个老变态。”   亚瑟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为什么你听到那家伙喜欢莫德雷德的时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尼克劳斯一愣:“有么?”   “没有么?”   “那就当是有吧。”   尼克劳斯耸了耸肩,解释道:“莫德雷德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儿子,虽然她女孩的身份让我觉得很奇怪,但是她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外人欺负不得。”   说到此处的时候,他不禁想到之前在圣天使堡不远处发生的截杀,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凶险万分。   小莫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性格倔强好胜却不惹人讨厌,一根筋的属性也能算是萌点。   除了母后的称谓让他崩溃以外,这孩子还是很招人喜欢的,让人很想把她抱在怀里偷偷拐走。   “我们的孩子?”   亚瑟微红着脸,仿佛想到了别处。   这种爱屋及乌的说法固然能让她满心欢喜,并且还不会让她吃醋,但是怎么想都有些太过羞人了。   “小莫叫你父王,叫我母后,难道不对么?”   尼克劳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起来这是谁教给她的叫法?我早晚得让那个孩子改口。”   “反正不是我教的。”   亚瑟瞪眼:“还有,如果改口,你想让她叫你什么?”   尼克劳斯认真地思考片刻。   “比如……爹?”   亚瑟神情微怔,那么她就是未婚未孕直接当了妈。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眼眸里闪过一丝嗔怒,抱怨道:“正经一点,不许再打断我的话题,不然我就把你扔到台伯河里去。”   尼克劳斯可不认为她是如此狠心的女人,不过碍于她的面子着想,还是回以老实又灿烂的微笑。   “听好了,那个费拉里大主教虽然毫无疑问是一个白痴,但是站在他背后的人却绝不简单。”   亚瑟严肃地说:“梅林姐姐上次开会的时候,用美色勾引了一个老神父,从他嘴里翘出了一些消息。那个白痴主教之所以能够有今天的地位,全是因为副教宗扶持的。”   副教宗。   尼克劳斯对于政治的敏感度绝不低,仅在一瞬间就已经想到事情的大概,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既然那个费拉里大主教是副教宗的人,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背后站着上位枢机会?”   他想起以前曾经在教皇宫耳濡目染的经历,哪怕当了十年的花花公子,记忆也足够清晰:“那么这件事可就不简单了,那些人可都是我父亲的政敌。”   这些年以来,亚历山大六世陛下当选教皇,便以血腥铁腕的手段横扫了大批的敌人,也为波尔金家族树敌无数。   上位枢机会的水太深,除了掌握着至高权力的议员们之外,无人能窥知其内部的情况。   但是单从枢机卿们的立场来看,教皇陛下绝无优势。   贵族们因为他强大而敬畏他,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的忠诚,但是没人相信他们永远会忠于一人。   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们只会趋炎附势。   若是教皇陛下有一天大势已去,那些贵族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反水,甚至是落井下石也不奇怪   然而就算是从人民的支持率来看,亚历山大六世也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低的几位教皇之一。因为他不虔诚,手段太血腥,太不近人情。没人喜欢自己的头上压着一个暴君。   他就像是一个残酷的神,以无上的神权强行压迫着众生,看不见也听不到尘土之下的哀嚎,更不会介意。   他只要完成自己的目的就好了。   尼克劳斯对于父亲的理解仅限于此,因为那么多年以来他们的接触很少,而且大多都是通过书信来往。   至于亲情,他压根就感受不到。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私生子的身份,从小就独自居住在圣天使堡里,几乎从未踏入过波尔金的古宅一步。   “事情就是这样,这些年你们波尔金家族虽然人脉凋零,但是势力却越来越庞大。”   亚瑟轻声说,声音里始终有一丝化不开的凝重:“尤其是在罗马之战以后,教皇陛下和你已经成为了权和力的代言词,名震整个西方世界。”   尼克劳斯不由得懵了:“啊?”   “教皇陛下是此世的权力巅峰,神权的代言人。而我们的公爵殿下也是千年不曾出世的逆位使徒,掌握着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只要你活着迟早能登临世界的王座。”   亚瑟唇边流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调侃道:“怎么样,我们尊贵的公爵殿下,有没有觉得很骄傲?”   尼克劳斯没办法说自己不骄傲,他甚至得意到快要飘起来了,只是故作淡定地说道:“原来你已经都知道了。”   “七天过去我还不知道,你当我傻么?”   亚瑟翻了翻白眼儿,纤长的睫毛在晨光里抬起来,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风情:“不只是我,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你在罗马之战里都做过什么,把你奉为英雄。”   尼克劳斯联想到之前说过要做盖世英雄的狂言,如今哪怕已经做到了,还是觉得有点羞耻和尴尬。   “英雄什么的就算了吧,不敢当。”   他挠了挠头:“我还是觉得当一个废柴好一点,无忧无虑,日子过得舒服得很。”   亚瑟知道他在变相的得瑟,幽幽地叹了口气:“无论你到底是天才还是废柴,我都不在乎……但是你总该知道你名声在外意味着什么吧?”   尼克劳斯沉默地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线从天边斜落的阳光被无数树叶切碎,落在眼瞳里已然斑驳。   “是的,我知道。”   他低声说:“他们不会允许我活着。”   “所以你害怕么?”   亚瑟提出了一个问题。   尼克劳斯困惑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作者留言:   ps:我就知道肯定有人问,我的小女仆去哪里啦? 第12章 秀恩爱请注意素质   微风徐徐拂过,林荫道里的气氛安静莫名。   尼克劳斯流露出茫然的神情,也有一丝的困惑闪过,仿佛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该害怕。   随着从繁茂树荫间倾斜的阳光落下,他英俊的侧脸边缘也宛若染上了一层耀眼的晕,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瞳也是如此的纯粹,干净到不掺杂任何杂质。   如果仔细想的话,他确实有不害怕的理由。   但是他连想都未曾想过,一切都是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仿佛世界上的道理本该就是如此。   或者说自然。   譬如人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困了该睡觉。   再譬如,狮子见到野狗的漠然。   “为什么你不怕呢?”   亚瑟歪着头打量着他,好奇的表情有点可爱:“因为你现在是逆位使徒,还是你手里有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或者说……你现在还能再用一次权能?”   尼克劳斯眉头微挑,旋即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这或许是一个全世界都在迫切关注的问题。   倘若他在罗马之战里的表现被公诸于世,那么他以弑神之枪的权能击碎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事便不再是秘密,甚至有可能被当成英雄的事迹流芳百世。   这是一个以微不足道的人力强行征服神力,再去对抗人类数千年以来文明结晶的奇迹。   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若是属于任何一个个体,便足以令整个世界为之忌惮,也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那是人类所无法企及的力量,属于云端之上的神明。   而人类的世界不会允许一个神活着。   或者说,不会允许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神活着。   尼克劳斯一旦拥有再次发动圣子已死的能力,那么全世界都会因他而恐惧,陷入绝望的恐怖阴影里。   “有人用时间派系的魔法还原了长街上的战斗。”   亚瑟意味不明地笑着,晃了晃他的手臂,好心提醒道:“你掷出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击碎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姿态,已经被人用圣晶石拓印下来,传遍了整个世界。”   “我们的公爵殿下真是风姿绝世,仅仅是一个投影都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怀春少女,可惜没人在现场目睹神迹。”   她不咸不淡地说,声音听起来却怎么都不是滋味:“不过那种程度的战斗,哪怕是使徒也无法近距离观摩吧?”   尼克劳斯沉下心感知,血红色的弑神之枪在灵魂深处悬浮,宛若染血般的色泽似乎能灼伤此世的一切。   纵然如此,也不难分辨出它还在沉寂之中。   因为它一旦苏醒,必然天惊地动,展现绝世的异相。   尼克劳斯无论如何呼唤它都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曾经在梦里出现过的少女也没有再出现,   更何况哪怕圣枪苏醒,他也不敢轻易动用。   那种诡异的代价他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像是无时无刻不再你背后悬浮的一柄刀,不知何时就会贯穿你的心脏。   “然而我真的无法再用一次那种程度的权能了,至少是暂时性的。无论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这都是事实。”   尼克劳斯无奈地耸了耸肩:“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委实过于诡秘,哪怕已经寄宿在我的身体里,我也无法了解它。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没有得到它的认同,而是它选择了我。听起来没什么区别,但是问题很大。”   他闭目回忆着圣枪的绝世威能,渐渐对所谓的无敌产生了一丝憧憬和向往:“我们没有合二为一,而是利益层面的各取所需,而且圣枪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亚瑟神情变得凝重了一些,轻声安慰道:“或许这就是成为逆位使徒的代价吧,以后会好起来的。”   乐观的想,理应如此。   尼克劳斯打破魔法一道的定律,仅在第一阶便获得了圣遗物,这是凡人所无法想象的巨大优势。   这说明圣遗物跟他的相性很高,甚至是本该一体!   尼克劳斯曾经体验过一瞬间的感觉,沉寂千年的弑神之枪被他握在手里,仿佛天然同为一体,互相给予完整。   圣枪因他而获得了新的生命和存在的意义。   他也因为圣枪而所向披靡。   “但愿如此吧。”   尼克劳斯无声地笑了笑,他自身存在的隐患不足为外人道也,也不必说出来让身边的人担心。   那是他将来必须要独自面对的问题,也是他之前的选择所必要付出的代价,旁人想帮也帮不了他。   “我不能再动用弑神之枪的事情不要对外人说,梅林姐姐那边瞒不过就不要瞒,但是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   他伸了一个懒腰,认真地说:“我必须要保持着强大,哪怕这种强大是一种假象。”   “那么这就是你不害怕的原因?”   亚瑟盯着他问:“这是外强中干,或者自欺欺人。”   “当然不可能,这是自信。”   尼克劳斯微笑着回答:“他们看不出我的虚实,就要用上全部的人和全部的手段来对付我。这样一来,我一次性解决掉他们也省事,免得以后再有麻烦。”   这句话说得委实是格外狂妄,但是他既然敢说出来就不怕被嘲笑,更不在乎会不会遭到质疑。   亚瑟能感觉到他的强大信心,不禁疑惑问道:“那么你又是为什么确定你能一定能赢呢?”   这又是一个简单到极点的问题。   尼克劳斯摇头失笑,一双湛蓝色的眼瞳在阳光下宛若掀起波澜:“为什么现在有那么多的人想对付我呢?”   “那是因为他们怕我啊。”   他灿烂的笑容里透着一丝丝的蔫坏,看起来既惹人生气又令人哭笑不得:“既然他们怕我,就永远赢不了我。”   亚瑟沉默了一瞬间,凝视着他在阳光下的笑容,在勉强克制自己不犯花痴的同时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个男人为什么能在罗马之战里活下来,在无数令常人绝望的死局里力挽狂澜,甚至笑到了最后?   因为他强。   强在聪明,胆子也够大,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太过自我。   他无论身陷怎样的阴谋里,都只凭着自己的意志做事,去做自己想做也是最正确的事情,令人无话可说。   这是因为他是真实的在活着,能够看得清是非对错,每一句话和每一个举动都是如此的自然。   哪怕他不能说是一个完全的好人,但是因为他的性格太纯粹也太倔强,所以他的三观也永远不会被改变。   永远都要去分一个对错。   看不惯的就打,看不爽的就怼,对的就要去干错的。   对和错,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道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一天会犯错?”   亚瑟轻声说:“或者说,会输?”   “我当然想过。”   尼克劳斯自然地回答:“如果错了,就去拟补错误。如果输了,就去想办法赢回来。如果有一天我错到无可救药,输到身家全光,那么我也就服了。”   当然,还有一句话他藏在了心里。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不会让敌人好过。   亚瑟也服了,幽幽地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未婚夫,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尼克劳斯挠了挠头,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些酸段子,回答道:“至少在现在这一秒,我脑子里装的是你。”   亚瑟被突如其来的甜蜜袭击,愣了一下。   她脸颊浮现出一抹稍纵即逝的酡红,一头瀑布般的金色长发被风吹乱,隐约遮住略显羞恼的眼眸。   微燥的阳光继续让空气升温,以蔚蓝如海的天空和繁茂幽凉的林荫道为背景,蝴蝶和与飞鸟在河畔的花丛里盘旋,站在微风里的少女美到令人窒息。   尼克劳斯觉得她长得真的很好看,如果不是条件不够的话,他很想立刻把眼前的景象画在纸上。   亚瑟抬手拭去沿着额头滑落的一滴汗,素白的面容因暑气而泛红,质问道:“这是你在故意哄我开心?”   “算是吧。”   尼克劳斯想到她之前话语里的醋意和担忧,以生硬的咳嗽掩饰自己的情绪:“其实我不害怕的原因还有一个。”   他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圣天鹅堡上空的黄金辉光,仿佛被它的盛烈和凛然刺痛了眼睛。   那是石中剑,笼罩着整个城堡的顶级圣遗物。   亚瑟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因为……我还有你啊。”尼克劳斯诚恳地说。   亚瑟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说:“尼克,我有点饿了。”   尼克劳斯愣了一下:“那我们回去吃早餐?”   回答他的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沉默。   “不,不回去。”   亚瑟似乎努力想了很久,声音里终于少了一丝伪装的冷淡,变得愉悦起来:“我要你陪我去街上吃。”   尼克劳斯再次愣神,低头望着穿在身上的宽松白睡衣,觉得有点荒唐:“就我这身衣服,居然要去街上?”   “那又怎么样?”   亚瑟回过头来,不满地撅起嘴唇:“我还穿着一身军装呢,我都不介意,你一个男人又怕什么?”   第一,军装和睡衣没有可比性。   第二,男人难道就该脸皮厚么?   尼克劳斯很想反驳她,只不过看到她眼眸里难得的雀跃和期待,只能无可奈何地点头。   “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以你我如今的身份和名气,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跑到街上,会不会……”   不,是绝对会。   道理是很简单的,尼克劳斯如今是整个大陆闻名的大英雄,而亚瑟也是成名已久的骑士王兼萌王。   这对小夫妻的粉丝加起来,能把教皇宫踏成一片废墟。   以罗马人民的狂热程度,一旦在街上发现他们俩的踪迹,迎来的绝对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暴动。   “唔,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不过我有办法,你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就好了。”亚瑟沉思片刻,然后又笑着拉起他的手,飞快地跑起来。   “待会儿,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这姿势,有点像是牵一条不愿走动的狗。   尼克劳斯悲哀地在心里叹气,任凭她像是没长大的小姑娘一样拉着自己,踉跄地跑着。   在远处,很遥远的地方。   一处没有被损坏的高耸建筑上,一条真正的老狗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满腔怨气地说道:“呸!狗男女!”   作者留言:   ps:我要日更,那么问题来了,更是谁? 第13章 拉斯普京的遗产   台伯河的对岸是一条有些年头的长街。   这里距离着上城区还有一段距离,属于中层阶级平民们的居所,有着不同于城内任何地方的繁华和热闹。   或者说是生活的气息。   那些不算新的建筑和阁楼透着一丝让人缅怀的老旧味道,人群川流不息的长街未曾被战火波及,随处都能看到正在生营的店铺,店老板跟熟客热情地打着招呼。   清晨的稀薄雾霭被阳光所穿透,空气里弥漫着烤面包和牛奶的香味,如此令人惬意。   战后的第七天,人们开始了新的忙碌。   一家裁缝铺的门被悄悄打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店里面溜出来,悄无声息地混入长街上的人流之中。   “怎么样?”   亚瑟随意抬起帽檐,妆容精致的面容被阳光照亮,耳边的一对吊坠叮当作响:“是不是很刺激?”   “嗯,我从一个未婚男人直接变成四十多岁的大叔,而且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女儿,确实有点太刺激了。”尼克劳斯摸着粘在下巴上的胡子,生怕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这对小夫妻来到街上以后,趁着没人注意直接潜入了一家裁缝铺,利用魔法弄晕了店老板,开始变换行头。   亚瑟精心挑选过后,心满意足地穿上白色的连衣短裙,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赤裸着,只踩着精美的白高跟鞋。   简单清凉的打扮,衬托出绝妙的惹火身材,还别出心裁的给自己戴上了一对月亮形状的耳环,戴上了礼帽。   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的美是浑然天成的,无论穿成什么样子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姑娘。   如此少女的打扮,也能够轻松驾驭。   尼克劳斯的行头倒是简单多了,只是戴着黑帽子和玳瑁眼镜,下巴边缘贴着假胡子,一副中年商人常用的黑色正装,手里拎着空荡荡的手提箱。   亚瑟照旧挽着他的手臂,看起来就是一对和谐的父女。   “如果你有我这么漂亮的女儿,那你应该感到荣幸。”   她的语气依旧傲慢冷淡:“还有,你的潜行技术实在是太差了,居然差点被人发现……真不知道你这种身手是怎么在千军万马里活下来的。”   尼克劳斯低声抱怨:“我说了,我不擅长这些。我是一个半路出家的魔法使,没有你们那么好的基础。”   “那你连走路小心点都不会么?花瓶都差点被你撞倒,战场上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这种愣头青,笨死你算了。”亚瑟翻了翻白眼儿,严肃批评。   尼克劳斯懒得跟她废话,她的性格本来就是那么傲娇苛刻,十年以来压根儿就没有半点改变。   真是不可爱。   “诶,居然真的还在。”   亚瑟抬头望向街边的一家小店,声音里多了前所未有的惊喜:“尼克你快看,这就是你小时候跟我说的这家店。”   尼克劳斯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有点惊奇。   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他在阿瓦隆的曾经无心提到过罗马有一家良心的小店,他闲得无聊经常从圣天鹅堡里溜走,必然会跑到店里吃喝一顿。   店老板很热情,做得东西也很好吃。   万万没想到,亚瑟居然带他来了此处。   十年的时间过去,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她都记得。   “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还记得这些?”   亚瑟扶着头顶上的白色礼貌,回头朝他莞尔一笑:“其实我本来都已经忘了的,只不过当你面对整个城市的人朝我表白的时候,我又决定想起来了。”   尼克劳斯十分费解:“记忆也是你可以控制的么?”   “本来是不行的,但是在你来救我的那个瞬间,一切又都可以了。你不是女孩,你永远也不懂的。”亚瑟唇边泛起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拉着他进了店里。   -   十年不来,店里的一切照旧,只是翻新了许多。   尼克劳斯环顾着店里的一切,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用了很长时间才让它们跟记忆里的样子重合起来。   他悠然地倚着椅子的靠背,视线落到对面的少女脸上,压低了声音问道:“莉莉,我跟你说过的地方应该有不少吧,为什么偏偏来这里?”   “我说过,我饿了。”   亚瑟认真地回答:“我要吃东西。”   “为什么我觉得是你把之前的那些事情都忘了,偏偏只记起了这一件呢?”尼克劳斯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没有,绝对没有!”   亚瑟顿时正襟危坐,反驳。   她说谎的技术实在是太差了,到底有没有一目了然。   “其实忘了就忘了吧,我也忘了。”   尼克劳斯以手托着腮,似笑非笑地说:“人嘛,总该活在当下。更何况我们小时候都有太多不可告人的黑历史,还是现在比较好一些。”   亚瑟自然不难理解他在说什么,神情微恼。   所谓不可告人的黑历史,大概指的是一百二十斤的体重,还有尿床后留下的床单。   尼克劳斯瞥见她尴尬的表情,笑得克制不住自己。   “笑得像白痴一样。”   亚瑟小声嘀咕:“现在很多地方都在流传,你其实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本身惊才绝艳,却用花花公子的外表伪装自己,只为了多年后的一鸣惊人。”   尼克劳斯笑容止住,嘴角扯动了一下,心想真是扯淡。   要是事实真如传言所描述的一般,他在罗马之战中也就不用那么拼命,也不会连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我本来也怀疑的。”   亚瑟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哼道:“但是看到你笑得这么傻,我也就不信了。不过我又开始怀疑,你这种傻样,到底怎么做到把一切都算计好的?”   “对付敌人,当然是怎么阴怎么来咯。”   尼克劳斯摊开手:“使坏还不简单。”   亚瑟心说那么您还真是阴到了骨子里啊。   “那么也就是说,你这十年的时间都用在了女人的身上,而且还是两千多个女人。”   她冷冷地说:“我的头上还真是绿得发亮啊。”   尼克劳斯再次被戳中死穴,表情僵硬片刻,心虚地低声说:“没有,你色盲了,你戴的明明是白帽子。”   亚瑟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瞳底深处仿佛闪烁着寒冷凛冽的剑芒,凝聚着锐利的意味。   尼克劳斯心知她生气了,纠结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谁都有年轻的时候,犯了错你得给我机会改啊。”   亚瑟饱满的胸膛起伏,俨然是越来越气。   不过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对于已经发生而且不可改变的事情,也不会脑残到再继续给自己添堵。   于是她在心里默念:“没事的,我不生气,我不吃醋。莉莉是一个大度的女孩,才不会跟他瞎计较。”   她这么想,实属难得。   因为有更强大的情敌在暗中窥伺。   尼克劳斯只见她嘴里念念有词,仿佛东方的僧侣在念诵经文,感觉到一丝古老玄奥的气息。   不愧是莉莉,居然连东方的文化都有接触。   他在心里叹服。   亚瑟长舒了一口气,视线落向他空荡荡的右手中指,表情又一次变得不自然。   作为波尔金家族的嫡系子嗣,他的右手中指上应该始终戴着象征着身份的徽戒,如今却空无一物。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的舞会上,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的手上却多了一枚波尔金家族的徽戒,令人不得不无限遐想。   这两个人要是没有一腿,还真没人信。   这个情敌不可小觑,可惜如今……   亚瑟心里想着,不知为何又叹了口气。   “我之前说过,有东西给你。”   她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了一枚古朴的铁质戒指,沿着桌面滑过去:“这枚戒指里存放着拉斯普京最后的遗物,还有他的尸体……都是你应得的战利品。”   尼克劳斯神情微怔。   这是一枚极为珍贵的空间戒指,炼金技术打造的器具。   他闭上眼睛试图凝聚起精神,默默地抬手触摸在戒指的粗糙表面上,放大了魔力的感知。   那枚空间戒指里有三样东西。   一个盒子,一块裹尸布,一具枯骨。   作者留言:   ps:没想到吧,我又更新啦。 第14章 世界第一护夫狂魔   尼克劳斯不免感到一丝讶异,他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磨难后,除了加冕逆位使徒和得到圣约朗基努斯之枪以外,还从未想过能得到什么更多的好处。   这感觉很有意思,仿佛杀怪掉宝。   那个刻满神秘咒文的盒子看起来应该很珍贵,破旧的裹尸布似乎平淡无奇,只不过隐约透着一丝令人极为不舒服的诡异气息,像是一种会带来灾厄的不祥之物。   至于最后,那一具枯萎的骸骨……   “那个骷髅是拉斯普京的尸体么?”   他睁开眼睛,移开放在戒指表面上的手指:“跟我所料的差不多,这家伙果然是死在你的石中剑之下。”   这个结果跟他最开始预料的没有丝毫偏差,他的罗马之战里所有的布局都是为此而设置,便是以自身惊艳表现去吸引光照会的注意力,然后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光照会的计划的确足够完美,但也不是没有漏洞。   一切成立的前提,都是基于骑士王的战力衰弱,否则无论什么阴谋诡计都将在绝对的暴力面前被摧垮。   光照会因为过于忌惮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拿来对付他,殊不知他只是在装模作样的演戏而已。   正因如此,莉莉才能够的顺利渡过权能的磨合期。   拉斯普京的失败,是从最初就计划好的事情。   “你很早的时候就打算让我杀了拉斯普京?”   亚瑟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淡淡地问:“你就那么自信,事情会按照你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并不,这是我在看穿了局势以后才决定的事情。”   尼克劳斯摇头否认,阳光下的眼眸隐约有些阴郁:“我当然不确定我一定会赢,但是我知道拉斯普京绝对会输。没有任何一种可能性能让他赢得战争,没有。”   他连续在一句话里用两个没有,再配合着绝不好看的脸色,也就证明他话语里隐藏的意味并非常人所能想象。   亚瑟沉默了良久,轻声说:“我还以为你没发现。”   这个时候店老板为他们送上了早餐和热咖啡。   苍老许多的店老板热情依旧,想来他应该早已经成家立业,令人亲切的笑容里透着祥和与善良。   “谢谢。”   尼克劳斯朝他微微一笑,并不担心他会发现什么端倪,毕竟自己早已经长大成人,而且还乔装打扮了一番。   店老板回以同样礼貌的笑容,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尼克劳斯默默收回视线,端起一杯浓醇的热咖啡,无奈地轻抿一口:“我又不是傻子,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个局里到底是谁在搞鬼?”   亚瑟拿起一块烤面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可爱动人的模样令人很想捏一捏她的脸。   “唔,有点烫,味道还不错。”   她细嚼慢咽,呼出一口热气:“你接着说,本来我有些担心你沉浸于英雄的赞美里无法自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想象得要优秀很多。”   尼克劳斯欣赏着她难得的小姑娘姿态,旋即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唇边的笑容微嘲。   自从他醒来以后,了解到世人如今赋予他的英雄之名,从未感受到哪怕一丝的得意和畅快,反而觉得有些嘲讽。   因为在罗马之战里,他从头到尾都是被人利用的小丑。   被迫站出来顶缸,完成壮举,接受赞美。   但是他同样也很清楚一件事,罗马之战里最大的受益者绝对不是他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在世人眼里,我的确击垮了光照会的阴谋,顺带拯救了整个西方世界的和平,以及我的未婚妻。”   他用手指轻叩着桌面,叹气:“这是一个有关拯救的故事,热血又浪漫,但若是仔细想想呢?”   “仔细想想,全都是戏。”   亚瑟托着下巴,幽幽地说:“都说政客无情,如今想来真是说得一点都不错。我的父王不喜欢我,更不愿意让我称王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如果你有一天能搞清楚政客的心里在想什么,那么你就距离他们的境界不远了。”   尼克劳斯食指顿落在桌面,碰撞的声音在静谧的清晨里回荡得格外清晰:“教皇国三大暴力机构,真正在罗马之战里出力的大概也只有圣殿骑士团了吧?”   “不,就连圣殿骑士团也没有尽全力。我敢打赌,他们那些压箱底的手段也都被禁用了,否则单凭莱因哈德·海因里希大团长召唤历代圣殿骑士的圣灵加持,又怎么可能抵不过几万个改造人的正面强攻?”   他顿了顿:“而宗教裁判所的实力被压得更彻底,一个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宗教组织居然用一种近乎于上街游行的方式作战,到最后被敌人以数量活活冲散。”   “十字禁卫军的戏演得更加彻底。”   亚瑟放下咬了一半的烤面包,毫不在意地端起他喝过的咖啡杯,放到自己的红唇边:“那些令整个大陆闻风丧胆的禁忌歼灭部队压根没有出现,只是派出一些实力不足的低阶魔法使或者是普通人来送死,行事作风真是恶心。”   任谁都能听出她话音里的不屑和不满,世界上有资格直接贬低十字军的人不多,她如今算是其中之一。   尼克劳斯盯着她,提醒道:“那是我喝过的。”   “那又怎么样?”   亚瑟挑起眉毛,优雅地饮下了杯中的热咖啡。   尼克劳斯无所谓地耸耸肩,毕竟亲都已经亲过一次了,未婚夫妻之间共同用一个杯子也不奇怪。   经历过生死与共的险境以后,他和她在无言之中建立了一种更加亲密的关系,仿佛恩爱多年的情侣。   这种感觉太暧昧了,让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觉得这一切的背后,是谁在推动。”   亚瑟放下咖啡杯,认真地问:“我觉得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到底是教皇陛下,还是上位枢机会?”   “教皇陛下。”   尼克劳斯说得很笃定,既没有犹豫,更不需要思考:“弥赛亚圣教明明有能力终结这场战争,甚至是提前预防。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做,反而放任一切陷入最坏的情况,让我一个人来力挽狂澜。”   “因为你是他的儿子,让你去完成这荣耀的一切,可以让他获得最大的利益。”亚瑟凝视着他的眼睛,声线里有着一丝令人感到凛然的锐利。   “不错,虽然我们父子到最后名利双收,可我还是可以毫无理由地相信……如果你我在罗马之战里阵亡,他也有办法颠覆局面,甚至获利更大。”   尼克劳斯面无表地说,声音里不存在任何的情感波动,也没有因为自己被利用而理所应当的愤怒和心寒。   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很平淡的事情。   那个利用他的人似乎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只是一个站在世界金字塔最顶尖的人,冷酷残暴的神圣教皇。   “所以你只是他的一个工具,完成目的的工具。”   亚瑟淡然地问:“你有什么感想么?”   尼克劳斯环顾着小店,只见清晨里的客人们正在悠然吃着早餐,彼此有说有笑地讨论着家常或者国家大事,偶尔还能听到有关自己的言论。   阳光微燥,微风正好。   难得的一个瞬间,每个人都在享受着自己的安宁。   “只是……觉得有点无聊。”   他挠了挠头,轻声感慨:“我指的是那些权力的尔虞我诈,很无聊。不过是玩弄心计而已,这并不算是什么过硬的本事,大家都会。那些政客只是坏,只是在欺负老实人。当他们把老实人欺负到不再老实的时候,他们会自食其果。”   这是一个很难得的答案,很少人会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他发自内心,而且说得很对。   这个世界上生活的人,实际上大多都没什么区别,每个人都是一个脑子四条腿,没有高低贵贱。   有的人想搞事,非说我们不一样。   于是有人去争去抢,玩弄阴谋诡计,算计敌人朋友甚至是家人,最后因为自己的胜利而沾沾自喜。   问题在于,你怎么知道你的胜利是你自己的,而不是别人不愿意跟你争而让给你的呢?   有些人只是喜欢过平静的生活,这不代表他们平庸。   “你愿意这样想,但是我不愿意这样想。”   亚瑟倔强地抬起头,傲慢声线里的锋利更盛:“我认为你只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而在找借口。”   所谓他,自然指的是如今的教皇陛下。   亚历山大六世。   亚瑟连尊称都不愿意用了。   尼克劳斯皱眉,一时间并没有反驳。   “他是你的父亲,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利用你,故意设局让你去冒险,甚至不惜让你去死?”   亚瑟质问道:“我知道,传闻里的他对你很好。他给了你身份,给了你地位,册封你为瓦伦蒂诺大公爵。然而我听说这些年里,你连波尔金家族的古宅都没有踏入过一步。”   尼克劳斯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触电般一弹。   “你没有跟他一起生活过,他也没有教过你什么。他对你的好仅限于利益,而不是亲情。虽然血缘纽带不可磨灭,但你们不像是父子,而更像是一种合作的关系。”   亚瑟继续说:“他给你利益,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让你去死么?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哪怕亲爹也不行。”   最后的一句话她咬字格外重,每个字眼都透着一丝压抑已久的冷酷和愤怒,宛若铁和石摩擦在一起。   尼克劳斯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别乱来。”   “如果他的三观便是如此,那么我给他一些好处,是不是也可以让他去死,或者把教皇的宝座给你?”亚瑟根本懒得理他,眯起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寒芒。   尼克劳斯微微一愣,心想她居然是在为自己而生气。   “他不在乎你,不把你当儿子,给你一些可有可无的狗屁好处,就以为可以让你感恩戴德?”   亚瑟的用词越来越刻薄,仿佛话里带着刺:“他如果真有本事,就自己去完成他的计划,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自己却躲在幕后,他算是什么东西?”   “换句话说,这个老东西不配。”   大不敬,甚至是大逆不道。   世界上没有人敢对神圣教皇用词如此冒犯。   哪怕她是天下无敌的使徒,但她也是一个后辈,更何况还是对自己未来丈夫的父亲。   尼克劳斯沉思了很久,低声说:“莉莉,这归根到底是我跟他的事情……”   “不,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亚瑟压低自己的帽檐,遮住了绝美的圣洁容颜:“就像你喝过的咖啡,那是我的。我咬过的烤面包,也是你的。你是我未来的丈夫,我有权力干涉你的一切。”   “这件事情不像你想得那么复杂。”   她说:“他对你不好,所以我生气了,就这么简单。”   尼克劳斯觉得她真是一个令人不得不服的女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那么有道理,举手投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你不要试图阻止我,你也阻止不了我。”   亚瑟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我吃饱了,你把剩下的面包吃掉,不准剩,也不准嫌弃我。”   尼克劳斯心说你咬过的面包,我还怕别人跟我抢呢。   “你要去哪?”   他无可奈何地问。   “教皇宫。”   亚瑟挑起一丝美到窒息的笑容,提起自己的白色裙摆,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你说,教皇陛下会不会不喜欢我?”   但凡是一个女孩,去见未婚夫的父亲,都会忧心忡忡。   哪怕是骑士王。   “你刚才还叫他老东西,现在又知道紧张了?”尼克劳斯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她的脑回路构造。   “就像是你说的,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父亲。”   亚瑟满是自信地说:“我去找他算账,但不代表我不需要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我需要他跟你道歉,并且补偿你损失的一切。同时我还要他喜欢我,认同我成为你未来的妻子。当然,我觉得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该喜欢我。”   “毕竟无论哪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够得到长辈的祝福,我也不希望我们的婚礼没有人见证。”   她转身:“就是这样,走了。”   尼克劳斯欲言又止,望着她高挑曼妙背影渐渐走进阳光下,眼眸里的担忧最终融化成一片笑意。   然后,他忽然瞥见咖啡杯下垫着的一张纸条。   “吃完早饭别乱跑,早点回到圣天使堡。虽然暗中盯着你的人很多,但是这里已然是石中剑的攻击范围,没有人会愚蠢到敢对你动手,就算真有人敢,也得死。”   “所以别害怕,乖乖的。”   “你的未婚妻,亚瑟·潘德拉贡。”   尼克劳斯摆弄着未婚妻留下的小纸条,本来还有点哭笑不得,脸上的表情却在下一个瞬间凝固。   因为纸条的最边缘还有一行很小的字。   “回去以后去看看你的小女仆吧,她的情况不太好。”   作者留言:   ps:我为啥就没有一个像莉莉这样的女朋友? 第15章 我的克里斯汀   炙热的阳光下,教团的十字旗帜在微风里飘摇。   名为教皇宫的雄伟宫殿面前有一条神道。   这是一条很长的路,直通教皇陛下所在之处   宛若雕塑般沉默的圣殿骑士们守卫在道路两侧,手里握着斧钺和铁枪,浑身散发着肃杀神圣的气息。   圣殿骑士团作为教皇国所属的三大暴力机构之一,实力和底蕴自然不可小觊,哪怕是才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如今也已经俨然恢复了元气。   这些圣殿骑士们的本职就是守,那便是守护宗教信仰不被玷污,保卫国家不受贼人侵犯。   教皇宫的安全则是重中之重。   千年以来罗马并非没有被人攻破过,但是由于圣殿骑士团的存在,教皇宫永远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有人说,圣殿骑士团是世界上最强的盾。   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错,他们是神之御座下的唯一守护者,只要生机尚未断绝,神的荣光便不会被冒犯。   想要成为圣殿骑士的魔法使,除了对于天赋的要求之外,其品行和性格是需要严格考核的项目。   莱因哈德·海因里希大团长素来以严厉著称,自从他上任第四十三任军团长以后,对下属们的严苛和鞭策便达到了一个近乎变态的程度。   圣殿骑士团在他的手里也是大放光芒。   因此这些圣殿骑士们的整体素质极高,实力境界最低也已经摸到了二阶的门槛,具备着虔诚又坚韧的高尚品格,哪怕是在生死面前也绝不退缩。   换句话说……   哪怕有一天教皇国沦陷,在圣殿骑士团包括军团长在内的成员死光前,教皇陛下都可以先睡个懒觉,然后再考虑从哪个暗道里逃跑的问题。   但是今天,有个人让圣殿骑士们退了。   不得不退。   那个少女简直是仗势欺人,踏足神道便被阻拦,然后就毫不在意地释放出了自己的气息。   那是一股宛若天地倾倒的绝强威压,顷刻间令在场的所有圣殿骑士感受到了致命的压迫感,甚至在耳边产生了巨龙咆哮的幻觉,震慑心神。   龙威!   全体圣殿骑士表情骇然,再也掩饰不了眼神的颤抖,浑身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就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惊魂未定。   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使徒,仅凭威压便足以冲垮整条神道,甚至摧毁整个教皇宫都不是难事!   不敢拦,拦不起。   并非是因为来者展现出的绝强实力,而是她在展现境界的时候也故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亚瑟·潘德拉贡,不列颠的骑士王。   以及,教皇的儿媳妇。   亚瑟旁若无人地往前走,踩着高跟鞋的步伐优雅从容,白色礼帽下露出一张精致绝美的脸。   圣殿骑士们纷纷压低视线,不敢看她。   那可是公爵殿下的未婚妻,教皇陛下的儿媳妇,即便罕见的穿着一身甚是美丽的夏装,也无人敢欣赏她的美。   这种身份和地位的女人,还是一个使徒的境界,放眼整个世界也没有人胆敢去冒犯她。   你看一眼不要紧,万一惹她不爽,你就可以吃屎了。   “骑士王阁下何必拿这些骑士们出气?”   冷淡又不失礼貌的声音响起,想来应该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男人:“他们只是各尽职守而已,虽然还年轻,未必比得过贵国的圆桌骑士团,但是也很有前途。”   “吓吓他们而已,谁让他们拦我的?”   亚瑟顿住脚步,勾起笑容:“你没有见过我生气的样子,所以也并不知道我没有拿他们出气,我不怪你。”   如今她的姿态不知为何却摆得很高,自有上位者的傲慢尊贵,宛若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   再也不像是是之前恋爱中的小姑娘了。   漆黑的雾气在宫殿的大门前氤氲,悄然在阳光下凝聚出一道隐约的人影,仿佛浓墨勾勒出的画像。   戴着一副眼镜的年轻人从雾气里走出来,恭敬地俯身行礼:“初次见面,尊贵的骑士王阁下。”   “你就是修奈泽?”   亚瑟颇为欣赏地打量着他,颌首:“虽然你没有介绍自己,但我也知道你就是教皇陛下的秘书。我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如今见面,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我讨厌一切故作冷淡的男人,但是只有你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你长得不错?还是比较懂礼貌?”   她停顿了一下:“我想应该是因为,你实力不错。”   修奈泽皱了皱眉,并未对自己的实力境界作出解释,礼貌地问:“骑士王阁下近日在圣天使堡深居浅出,今日造访教皇宫,是何原因?”   “别跟我装傻,你们那一套对我没用。”   亚瑟抬起礼貌的帽檐,化了淡妆的脸上笑容微嘲:“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尼克已经醒了。”   修奈泽沉默片刻:“恕我直言,我并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倘若公爵殿下已经醒来,那么您无需时刻陪伴在他身旁,理应出席枢机会召开的会议。”   “这是对教团以及对诸国的尊重,哪怕您认为那些会议无聊,不愿出席,也可以继续陪在殿下身边。”   他仿佛在下逐客令:“但是您不该来这里。”   “为什么?”   亚瑟质问道:“我想见教皇,不行么?”   “抱歉,不行。”   修奈泽犹豫了一下,轻叹:“教皇陛下最近体虚生病,不方便见客。不列颠的客人还是请回吧。”   亚瑟挑了挑眉,明白了。   政客的忌讳太多,尤其是在如此敏感的时期,身为教皇的亚历山大六世不可能单独接见任何一个外人。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外人。   “其实你不让路也无妨,我本来打算用龙威压垮你。虽然你已经触摸到那个门槛,但是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更没有圣遗物。就算都有,你也需要渡过那个时期。”   她微笑着说,弯起来的眼眸里似乎闪烁着一丝危险的光:“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既然不列颠的客人不行,那么我想去见见我的父亲大人,总可以了吧?”   “我换一个说法。”   “我的丈夫重伤初愈,十分担心父亲大人的病情,自己又不方便来见,所以由我这个做妻子的代劳。”   她璨金色的眼眸清亮如水,说话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理直气壮,仿佛整个世界的道理都站在自己旁边。   所谓的父亲大人,自然就是亚历山大六世。   这个说法委实强硬到不讲道理,整个神道上的圣殿骑士纷纷低头,神情变得非常古怪。   妻子代丈夫去慰问病重的老父亲,这属于家事。   “既然是波尔金家族的事,我不方便干预。”   修奈泽想了想,摇着头让开了一条路:“请让我来为您带路,未来的波尔金夫人。”   亚瑟露出了满意地笑容,旋即又有点不爽。   如果那枚戒指带在自己的手上,她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入罗马内的任何一个地方,根本没有人敢拦。   可惜没有如果。   那个没良心的男人,早就把戒指送给了别的女人。   -   尼克劳斯回到圣天使堡总共用了半个小时。   他悠然地从台伯河的对岸走回来,沿途欣赏着盛夏的风景,战火的阴影也被夏日的微风逐渐洗涤一空。   同时他默默熟悉着身体的状况,又一次感受到魔力充盈躯壳的感觉,仿佛沉睡七日的疲软感被充沛的活力所取代,重新恢复到最饱满的状态。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那种少了什么的感觉被压在心里,暂时影响不到他。   但是他的心情并不算好。   “克里斯汀的情况,不算好?”   尼克劳斯反复咀嚼着字条上的言语,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受了伤?伤得太重?还是心情不好?为什么我醒过来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来见我?”   他站在二楼的回廊里沉思片刻,随手撕掉下巴上沾着的小胡子,推开紧闭的房门。   清晨的阳光照亮房间,尘埃在光线里飞舞。   白金色长发的少女睡在床上,沉静的睡颜仍然透着一种冰川般凛然之美,呼吸匀称平缓。   她的身上盖着一层很薄的被子,睡姿也老实得像是一个孩子,想来近日应该被人照顾的很好。   阳光照亮了她苍白又精致的面容,一双纤长蜷曲的睫毛随着呼吸的频率颤动,昔日里涂着口红的嘴唇毫无血色,令人的内心没由来一颤。   以克里斯汀的反应速度,但凡是稍有点动静,她也会从沉睡的状态里苏醒过来。   除非是他来。   那样她才会毫不介意,继续睡她的懒觉。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克里斯汀并不那么像是在外面一样过分的尽职尽责,反而有那么一点点的慵懒。   像猫一样。   但是按理来说,这只猫现在应该睁开眼睛了。   然而她没有。   “克里斯汀?”   尼克劳斯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慌乱,呼唤了一遍又一遍,声音微颤:“不要再睡懒觉了,你如果再这么睡下去,我可就占你便宜了。”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少女罔若未闻。   不对劲。   克里斯汀是习惯裸睡的,但是她现在却穿着衣服。   唯一的解释是,她不是在沉睡,而是昏迷不醒。   尼克劳斯呼吸渐渐粗重,无意中发现床头柜上居然还放着一封信,神情顿时沉了下来。   那封信依然是亚瑟留给他的。   他熟练的拆开信封,取出字迹秀气工整的信纸,以最快最精准的效率阅读完信里的内容。   这封信写得很简洁。   克里斯汀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原因是因为困扰她已久的怪病,已经她在罗马之战里强行透支身体的表现,早已超出她极限的作战时间。   她的病发作,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伤。   而她之所以如此拼命的战斗,则是因为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贵族们怯懦,面对异教徒的进攻不敢抵抗,放任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去保护自己。   整个学院,没有一个人帮她。   那些人怕死,于是就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   不难看出,亚瑟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隐瞒。   很好,很懂他。   良久的沉默里,无数尘埃在明媚的光亮里乱舞。   尼克劳斯放下手里的信封,已经无法用表达内心的复杂,一双湛蓝眼瞳在阳光的映衬下幽深如千年的矿井。   仿佛即将释放出囚禁已久的恶魔。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沉睡再灵魂深处的弑神之枪微微颤动了一下,旋即再次归于寂静。   一切像是都没有发生过。   他身上的气息,却悄无声息地锐利了一些。   他很后悔。   早知如此,当你妈的英雄。   尼克劳斯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用力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快步走出了房间。   砰。   那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   与此同时,皇家国立魔导学院,地下图书馆底层。   赫尔墨斯卿在沉思里得到了灵感,不知是启示还是警兆,陷入了漫长的恍惚。   他想了想,最终叹了一口气。   “他的怒火,即将淹没罗马。”   作者留言:   ps:谁说我没有女朋友?我的老婆明明多到你们想不到! 第16章 教皇和刺客的故事   机械运转的声音里,不知道多少的暗格和机关被启动,一道道宛若黄金铸就的门扉依次打开。   教皇宫的确奢华如一座皇家的宫殿,殿内随处可见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圣像,金碧辉煌的墙上悬挂着出自大师手笔的画,以及支撑着穹顶的立柱和铺着红毯的旋梯。   但实际上它是按照军事堡垒的标准建造,其内部嵌入着近千年来人类技术和智慧结晶,也就是所谓的机械学。   这座共有五层的建筑里隐藏着太多的秘密,枢机会的根基也在于此,每一层都有着圣殿骑士的守护。   那些看似寻常的墙壁地面里,埋着不少令人为之惊骇的东西,甚至是杀伤型的武器。   国土炼成矩阵的核心恐怕也埋在此处的地下。   如若有人想要硬闯,恐怕结果不会太好。   怪不得教皇宫的设计号称不可能被攻破。   亚瑟走过漫长的回廊,沿途能看到一些枢机会的执事和十字军的军官来回穿梭。   这里平时出入最多的大概还是红衣主教,只不过他们目前还在西斯廷大教堂开会,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终于如愿以偿的站在位于第四层的教皇办公室门前。   修奈泽的带路帮她省去了很多麻烦。   否则她会迷路,还会触发很多奇怪的设备。   然而更奇怪的是,修奈泽一路走过来也是横行无忌,并未出示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居然纯靠着刷脸令无数的机关暂停触发。   这栋建筑确实挺神秘的。   “其实我有点好奇,第五层是用来干什么的?”亚瑟摘下头顶的白色礼貌,颇为好奇地抬头看。   修奈泽摇了摇头,冷淡地说:“亚瑟小姐,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您是以波尔金家族成员的身份进入教皇宫,但是有些事情仍然是忌讳,是会害死人的。”   任谁都能听出他言语里的警告意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令人感到如芒在背。   “哦?”   亚瑟不禁笑起来:“你觉得这座建筑能威胁到我?”   “当然不能,您这一路走来所经过的十七个身份检测设备,五个魔力消除器,七个命理干涉系统,全部无法对您起到效果。唯一有效的是金属检测仪,但是显然您的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的金属物件。”   修奈泽面无表情地说:“教皇宫的防御系统能够限制任何使徒以下的魔法使,令其无法在这栋建筑里使用任何超自然手段。可惜这个系统对使徒无效。”   “那你们还敢让我进来?”   亚瑟毫不在意地笑道:“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人的?或者说……国土炼成矩阵给了你们自信?”   “国土炼成矩阵固然是世界上功能最强大的炼金矩阵,然而哪怕是以教团的财力也无法支持它全力运作的巨大消耗,因此它的绝大部分性能在平时是被限制的。”   修奈泽说:“如果一位使徒想要在教皇宫里行刺教皇,国土炼成矩阵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它的功能启动需要预热时间。但是在您之前,教皇也并不是没有单独接见过使徒位阶的客人。”   说完以后,他的透明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完美隐藏起来的眼瞳似有耐人寻味的深意。   亚瑟挑了挑眉,听出了他话里的隐意。   “我听说,出身信条教会的你曾经是黑暗世界里最优秀也是最有前途的刺客,后来出于某种原因前去暗杀教皇,又因为某种原因而失败。”   她抬起一双璨金色的眼眸,眼底带着审视的意味:“从那以后,你就成为了教皇陛下最忠实的追随者。”   修奈泽点头,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这件事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在引发轰动的同时,他也成为信条教会有史以来最大的叛徒,至今还被列为必杀的名单里。   然而这么多年下来,他依然活得很好。   最强的刺客,自然不会畏惧任何程度上的暗杀。   “我刚才还以为,教皇陛下不会畏惧暗杀的原因是因为有你。只要你活着,世上就没有人能够近他的身,我想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亚瑟唇边的笑意变得寡淡了,动人的美却不减丝毫:“但是我错了,对么?”   修奈泽沉默了一秒,镜片下的眼睛也深沉起来,仿佛无尽的黑暗在深渊里蔓延。   “我知道很多人都说,我是教皇陛下御座下最强的忠犬。有我的存在,很少有人能够威胁到陛下的安全。但是这些人都错了,而且错得非常离谱。”   “教皇陛下不需要我,也不需要这些防御系统。”   仿佛尘封他在心底的记忆重新苏醒,带着灰尘和血腥的味道被狂风席卷,化作呼啸的风暴:“那是神一样的男人,如果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活着……站在他的面前。”   隐约的呢喃声被钟声掩盖。   亚瑟即便早有预料,眼眸深处也闪过一丝极为浓郁的震撼,心神也在蓦然响起的钟声里动摇。   修奈泽的半只脚已经迈入了第五阶的门槛,只要他下定决心的话,得到圣遗物的认可并不难。   也就是说,使徒可期。   能被他如此描述的人,简直强到可怕。   “真的有那么夸张么?”   她问。   “总之我给您一句忠告。”   修奈泽竖起一根手指:“无论您心里有怎样的打算,都不要尝试去触怒陛下,哪怕是您。”   这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被人用如此冷淡的语气说出来,反而更加诡异。   如果把这句话翻译过来的话……   教皇陛下的实力,哪怕是启示录排行靠前的使徒,也无法撼动。   亚瑟思考了片刻,突然问道:“你告诉我这些,难道不属于泄露机密,也不怕触怒教皇陛下么?”   死一般的寂静。   半响,修奈泽低声说:“你不了解教皇陛下,所以也就不能理解他的想法。那个人……根本不在乎这些。”   亚瑟挑起精心描过的眉毛,抬手放在看似普通的门上,终于感受到一丝沉重的压力:“最后一个问题,你当初在他的面前坚持了多久?”   修奈泽背对着她,没有回答。   教皇办公室的门真的就是一扇很普通的门,跟先前所有经过的门扉都不一样,甚至有些陈旧。   亚瑟不再多问,推门而入。   只是推开门时的心情,变得谨慎起来。   一声闷响。   房门关上了。   修奈泽在门前驻足了很久,修长挺拔的背影被黑色礼服衬托得更显气质,仿佛黑暗里乍现的一抹刀光。   锋利,凛然,又毫无存在感。   行刺教皇,那是五年前的记忆了。   那个暴风雨的黑夜里,他的境界已经达到了第四阶,凭借着独特的心象世界,避开森严的守卫和一切针对魔法使防御系统,成功潜入了教皇的办公室。   他的心象是一个独特的小世界,可以把自己跟现实分割开来,成为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   他原本坚信,他的世界不会被任何东西干扰。   他也坚信,教皇陛下的境界不会太高。   因为在信条教会的档案资料里,从未有过有关亚历山大六世得到圣遗物的认可,进阶使徒的讯息。   但是,可是。   他进入办公室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那个伏案写作的男人只是抬起头来,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便让他听到了世界崩溃的声音。   只是一瞬间,修奈泽双膝轰然跪地。   心象世界,灵魂投影,乃至命理的构架,全部破碎。   那一个夜晚,修奈泽见识到了新的领域。   一个更辽阔,令人无法想象的领域。   “喝咖啡么?”   五年前的暴风雨里,教皇似是无趣地望着窗外,横过天空的一道电光照亮他冷硬如铁的脸。   “想喝的话,自己去倒。”   “顺便再思考一下,用什么方法才能让我不杀你。”   作者留言:   ps:重新下回了fgo,发现弓凛池子已经结束了。当初六单没出货,本来想再氪个两单,正好,以后我再往这破游戏里充一分钱,我就跟蘑菇姓。 第17章 教皇陛下有个好儿媳妇   教皇办公室里有关门的动静响起。   亚瑟随手带上了房门,只见简朴的屋子洒满了明亮的阳光,一道静默的侧影笔直地站在窗户面前。   亚历山大六世并未如平常一般伏案写作,而是出奇的望着窗外发呆,阳光里的高大背影看起来如此深邃。   这个高居神座的男人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冷硬如钢铁的面容和考究的衣着却让他显得十分年轻,只是望向窗外的眼神一片空白,仿佛经历过太多的沧桑。   世人都说,对权力的欲望使人年轻,如今的教皇陛下贪婪的吞噬着权势,外表自然跟年龄不符。   但只有当你看到他的眼睛时,才会觉得他是真的老了。   他今天摘掉了眼镜,不戴冠冕不披圣袍,仿佛从云端上的神明重新变回了凡人的姿态。   稀松平常。   亚瑟并没有因此放下警惕,不禁眯起了眼睛,尝试性地释放出一丝魔力的感知。   她的表情真的很可爱,精致圣洁的脸正对着阳光,像一只刚睡醒的小兔子,朦胧地眯着一双睡眼。   感知石沉大海,没有溅起丝毫涟漪,仿佛被吞没了。   亚历山大六世收回视线,转身打量着她,俨然是以长辈的口吻:“我不知道修奈泽在外面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但我想他一定给过你忠告,好奇心害死猫。”   他的神情和动作都很随意,没有因为面对着一个强大的使徒也表现出什么异样,仿佛丝毫不在乎。   亚瑟眼中闪过一丝惊悸,落在他身上的感知宛若骤然沉进深海,悄然断了联系。   这个老男人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不仅在他体内感受不到魔力的流淌,甚至连灵魂层次的命理波动都不曾出现,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   但普通人是不可能成为教皇的。   他深不可测。   这也证实了一个猜想。   亚瑟加冕使徒以后对于真理有了新的感悟,也隐约感觉到第五阶并不是魔法一道的尽头。   恐怕还有一些她不知道,乃至全世界都没有发现过的领域存在,并且已经被极个别的某些人接触到了。   “父亲大人,早上好。”   亚瑟微笑着说道,并未恭敬地行礼,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畏惧情绪。   虽然打架未必打得过,但是她也有足够的资本。   她年轻,她漂亮,她血统好,她家世无可挑剔。   这些都是资本。   而且我还是你儿媳妇。   虎毒还不食子,你再残暴,还能连儿媳妇也不放过?   “早上好。”   亚历山大六世颌首,悠然走到办公桌前:“看得出来,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比那个不肖子招人喜欢。随便坐吧,这间办公室里没什么好讲究的。”   如果尼克劳斯或者修奈泽在场,心里怕是会不平衡。   因为每次面见教皇陛下的时候,他们都是只能站着,从未被邀请留下来坐一坐。   “谢谢。”   亚瑟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把礼貌放在桌上,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交叠起来,踩着高跟鞋的玉足晃晃悠悠:“听说父亲大人最近一直告病,不知道病情如何?”   “还好吧,毕竟是夏天,总有一些烦人的疾病缠身,让我觉得很困扰。”亚历山大六世明显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以他健朗的情况,根本不像是有病。   但是他话里有话,暗指着很多东西。   “如果是心病的话,可以让梅林姐姐来治。”亚瑟温婉地笑着,在他面前收敛了傲慢冷漠的情绪,表现得像是一个初长成的小姑娘。   她的话里也有深意。   “梅林?是个不错的主意。”   亚历山大六世在她对面坐下,随手倒了一杯咖啡,沿着桌面滑给她:“喝咖啡么?”   亚瑟瞥了一眼桌上冷透的咖啡,挑了挑眉。   这确实只是一杯平淡无奇的咖啡而已,而且早已经凉透了,既没有口感而且喝下去还对身体不好。   但这是教皇倒的咖啡。   如果尼克劳斯和修奈泽在场,心里怕是会极不平衡。   因为教皇陛下问他们要不要喝咖啡的时候,往往都是让他们自己去倒,从未有过如此厚待。   妈的,果然女孩到哪都是吃香的。   亚瑟没有犹豫,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只觉得苦涩的味道在味蕾里扩散:“委实说,不太好喝,难道父亲大人一直都是喝这种品质的咖啡么?”   “因为苦,才能提神。”   亚历山大六世淡淡地说。   亚瑟想了想:“有道理,但是对肠胃不好。”   严格来说,这是父亲和儿媳妇的第一次见面。   但是他们表现得宛若彼此间已经很熟了一样,聊天的内容也都是家常,没什么特别的。   按理来说,弥赛亚圣教的教皇和不列颠的骑士王见面,至少也应该讨论一些国家大事,或者谈谈合作。   他们没有,只是把一些重要的讯息隐藏在闲聊里。   譬如教皇的病,是他不得不病。   因为他的政敌在搞事。   梅林擅长治心病,翻译过来就是可以帮他解决目前的难题,以及一系列他本人不方便出面干预的事情。   两方配合得相当默契。   “委实说,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见你。”   亚历山大六世凝视着她:“以前我只听说过你的传闻,看过有关你的资料。哪怕是你乘着阿瓦隆之舟空降罗马的那一天,我也只是远远看了你一眼。”   亚瑟神情不曾变化,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今天见到了真人,感觉怎么样?”   这大概是骑士王第一次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不过想来也对,整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不在乎教皇对自己的看法,至少不能让他觉得看不顺眼。   否则你很可能会死。   亚历山大六世仔细审视着她,陷入了沉默。   半响以后,他点了点头:“嗯,确实挺漂亮的。”   又是一个让人惊掉下巴的回答。   如果让人知道教皇陛下和骑士王有过如此怪异的一段对话,那么全世界的报社都会暴发一笔横财。   亚瑟绝美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满意笑容,得寸进尺地说道:“既然您觉得我漂亮,是不是喜欢我呀?”   仿佛小姑娘得到了糖果,满是炫耀的语气:“如果您喜欢我,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过分一点?”   亚历山大六世动了动手指:“可以。”   “那真是太好了。”   亚瑟认真地说:“首先,感谢父亲大人的称赞。能让弥赛亚圣教的神圣教皇夸赞我漂亮,委实是一种荣幸。”   “但是。”   她顿了顿:“您喜欢我,不代表我喜欢您。”   “我今天是来找您算账的。”   最后的四个字,她咬字格外清晰:“父亲大人。”   作者留言:   ps:澄清一下,我没被绿,家丑而已。 第18章 娶妻当娶亚瑟王   这一次,亚历山大六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找我算账?”   不知是疑惑还是意外的心情,他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凉咖啡以后,用食指颇有规律地敲打着杯子:“委实说,有点怀念,因为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话了。”   亚瑟微微一笑:“那么恭喜您,现在有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来关心我的病况,看来似乎是我自作多情了。真可惜,刚开始我还挺喜欢你的。”亚历山大六世食指顿住,抬起一双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瞳里也是如深海一般的幽蓝,宛若海底深处的汹涌暗流,隐藏着惊涛骇浪般的气息。   “那么现在您不喜欢我了?”亚瑟倒也不害怕。   “你不喜欢我,还指望我喜欢你?”   亚历山大六世难得的幽默,眼瞳里的波动骤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不过我确实很欣赏你,至少比那个逆子看起来要顺眼得多,可能是因为你长得漂亮?”   “漂亮的小姑娘总是可以为所欲为,尤其是对男人。虽然您说您喜欢我,也欣赏我,可我并不觉这有什么用。您不会因此而对我好,对不对?”亚瑟似笑非笑。   “还是有些用的。”   亚历山大六世说:“否则你不能站在我的面前。”   亚瑟心里很清楚,她能够顺利进入办公室的门,都是由于教皇陛下的意志,跟自己的实力和身份没什么关系。   前提还得是她以波尔金家族成员的名义。   “但是我觉得您必须见我。”   她认真地说:“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亚历山大六世挑眉:“我做了什么?”   “还需要我提醒您么?”   亚瑟声音变得毫无温度:“您不仅让我差点死在了罗马,还让您的儿子差一点死在了罗马。”   尤其是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的声音里有一股锐利的质问意味,饱含着肃杀和寒冷的气息。   亚历山大六世耸了耸肩:“可是你们没死。”   “您有能力阻止一切,却故意设局利用我们去完成你的计划。别告诉我您不知道您的计划到底有多凶险,尼克看似最后功成名就,可他差一点就死了。”   “甚至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您根本就不指望尼克能活下来,反而想让他死,或者变成一个植物人傀儡。而我也会因此而死,死在光照会的阴谋下。”   “或许不只有光照会才渴望战争,您也是狂热的战争分子之一,想要借用我的死燃起整个大陆的战火。”亚瑟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幕后的一切阴谋,神情冰冷无畏。   亚历山大六世摇头:“或许是,或许不是,谁又能说得准呢?既然你们活了下来,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正因为我们活了下来,我才会来找您算账。我们不是马戏团里的小丑或者猴子,没人愿意自己在战场上拼得死去活来,您什么都不做,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亚瑟沉默了一秒,轻声说:“战争结束以后,您不仅除去了拉斯普京这个大敌,还让他死在了罗马,为教团赢得了莫大的声望和荣誉。除此之外您还排除了光照会安插在教团内部的暗子,一举排解内忧外患。”   “更重要的是,您得到了一个有着登临王座资格的儿子,还附赠了我和整个不列颠帝国。”   她声音微嘲:“如果我和尼克真的完婚,那么您拥有的就是足以撼动世界的力量。”   亚历山大六世没有否认。   “现在很多人都在想,如果十年内一切顺利,那么在不久的未来,尼克一个人就可以横扫世间,哪怕阿斯加德的皇帝奥丁都未必能够扼住他的成长。”   亚瑟有意无意地说:“而且据我所知,您还有一个境界深不可测的孪生兄弟,您另外的两个儿子也不是寻常角色,甚至连您最小的女儿都有着极高的魔法天赋,以及古怪的体质。”   “当然,未来的我也会是波尔金家族的一员。波尔金和潘德拉贡的这两个姓氏会紧紧捆绑在一起。”   “倘若我和尼克未来有了孩子,那么您用膝盖想想也该知道那个孩子的天赋会有多么的强大。完美比例的龙血和千年难得一见的返祖之血互相结合,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   她说:“二十年后,波尔金家族或许会统治一切,专治各种不服,不爽,不听话。”   这是一个令人想都不敢想的恐怖的计划。   三言两语指出了世人对外来几十年内的判断,并且精准无误,直击要害。波尔金家族如今的确拥有撼动世界的资本,只需等待潜力尽数演化为实力,便可竖起战旗,揭竿而起。   届时哪怕是上位枢机会都未必有阻止波尔金家族的能力,他们将以无人能挡之势排除异己,彻底在教皇国站稳脚跟,把世界上最大的宗教变成自己的私人拥趸。   或者说,家族的武器!   后面的事情很简单。   教皇国和不列颠帝国以婚约缔盟,凭借着强大的军力和国力迅速出兵,无需任何休整,直接碾压西方诸国。   尼克劳斯·波尔金主导魔法使之间的战争,手握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向启示录排行榜的众多使徒发起挑战。   弑神之枪的枪锋下,只有屈服和死亡两个选项。   一切都是如此的简单。   只要波尔金家族能够再生存二十年,便可天下无敌。   这是一个权谋的宏图,仿佛已经近在咫尺,只要伸手便可抓住世界上最有话语权的权柄。   人类皆有欲望,执掌无上权力的机会太过诱惑,鲜有人能够拒绝登临世界,也不能打败内心的贪婪魔鬼。   亚历山大六世陷入了沉寂,只是凝视了她很长时间以后,终于开口:“你想表达什么?”   亚瑟歪着头笑,看起来天真无邪:“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我有能力能够让您的计划彻底落空。”   “你就那么确定我的计划便是如此?”   亚历山大六世唇边流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凡是认为猜透我心思的那些人,最后都死得很惨。”   “但是我可以让您再也无法利用我们。”   亚瑟看出来他在嘲笑自己的无知,也并不以为然,冷冷说道:“尼克现在还需要成长,或许我把他带回不列颠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阿瓦隆的圣湖也足够安全。”   这是一句极其危险并且具有挑衅意味的话。   她只要说出来,甚至有可能走不出办公室的门。   但是她还是说了。   这就是年轻而无畏,也是作为一个女人的高傲。   她已经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   半响,亚历山大六世竟然笑了。   亚瑟绷紧的心弦缓缓放下,有点好奇:“我要带走您的儿子,您居然不生气?”   亚历山大六世毕竟老练,见惯了大风大浪,心气早已沉稳如山,喜怒不形于色:“有点意思,把那个逆子带走,让他成长个十年,对我来说或许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这就要看您的态度了。”   亚瑟发现实在是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只能继续按照计划施压:“您想要多出两个家人,还是多出两个敌人,全部都取决于您的态度。”   “罗马一战,我和尼克都很不爽。您可以对我不好,算计我,利用我,我都可以忍。”   她璨金色的眼瞳里燃烧着一缕烈光,如岩浆破土而出的征兆:“但是如果您再对尼克不好,我就搞事。”   就像是小姑娘任性起来,气鼓鼓地示威说:“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可就要咬你了!”   很可爱,很也萌。   但是骑士王如此说道,那么在可爱和萌的背后,却已经隐藏了太多的杀意和血腥气。   “让我想一想,这些是你的立场,还是他的立场?”   亚历山大六世思考片刻,皱眉:“我虽然不是很了解那个逆子,但是我也知道他的脾气不怎么好。你怎么能够确定,他会顺你的心意?”   亚瑟想都没想:“简单,因为他是我的男人。”   亚历山大六世难得流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我的男人未必一定要听我的,可终归我也是他的女人。”   亚瑟回答得极为强硬:“他不听话,问题不大,因为我可以吹枕边风。”   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亚历山大六世有点服气了,那个逆子确实不像是能够受得了枕边风的类型,真是一点儿出息也没有。   “那个逆子有什么好?”   他不解地问:“你就那么护着他?”   亚瑟回想起最近的经历,在无尽的危险里回忆起一丝浪漫和温柔,仿佛连记忆中的血带着甜蜜:“他有什么不好?你就非要不把他当儿子看?”   亚历山大六世大概是不屑跟她争辩,沉默地喝着杯子里的凉咖啡,片刻后说道:“嗯,确实有点苦。”   “那么问题来了。”   他说:“你想要什么?”   亚瑟挑起一丝满足地笑容:“我想要的是您的态度,以及好处。毕竟我们被您利用得那么惨,事后还要帮您对付政敌,实在是有苦难言。”   “具体的我还没有想好。”   她顿了顿,眼角眉梢的笑意狡猾如一只小狐狸:“但是我觉得您的秘书不错……人长得帅,境界高深莫测,身兼各种技能,最重要的是话还很少。”   亚历山大六世放下了咖啡杯,皱眉。   “我想,等修奈泽先生越过那一道门槛以后,是不是可以给尼克当个保镖?”   亚瑟说:“直到尼克加冕使徒的那一天。”   漫长的寂静里,亚历山大六世感慨:“你心真大。”   亚瑟瞥了一眼自己胸前的饱满,虽然具体的意思不是一回事儿,但是她就是很自傲。   胸大,心也大。   “看来你今天不是来找我算账的。”   亚历山大六世说:“你是来威胁我的。而上一个威胁我的人,是个不孝逆子,从我的手里拿走了弥撒亚之杖,还让我亏了很多很多的钱。”   亚瑟笑眯眯地说:“我觉得我的方式更招人喜欢。”   “我本来以为,你来威胁我,至少应该带着石中剑。但是你没有……很好,我还是很喜欢你,你很不错。”亚历山大六世对她的赞美似乎从不吝啬。   然而就在此时,亚瑟突然怔住了。   她扭头望向窗外,视线延伸向石中剑的方向。   “父亲大人,出事了。”   她轻声说:“看来您儿子的脾气比您想象得还要差,这个愤怒中的暴龙已经脱离石中剑的领域范围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   亚历山大六世不难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哪怕他最近一直在教皇宫里深居简出,对事态的掌控和任何突发情况的预料也依然做到了几乎最完美的地步。   “你为什么没有瞒着他?”   他问道:“偏偏放纵他发疯?”   亚瑟作为近乎病态的护夫狂魔,对于自己的失职并无自责的情绪,反而有些无辜地说道:“他是做丈夫的,我一个小姑娘,哪里敢拦着他。”   她眨巴着眼睛,萌得爆炸:“万一把他惹火,他又不想娶我了怎么办呀?”   作者留言:   ps:自恋一下,我觉得我把莉莉写得太好了~ 第19章 克里斯汀的守护者们   尼克劳斯从圣天使堡离开以后,直奔罗马的上城区。   那套纯黑色的礼服他没时间再去换掉了,匆匆走在路上的时候必须时刻注意低着头,以便用礼帽的帽檐遮住上半张脸,而下巴上的滑稽小胡子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临走之前他特意在身上带了一些钱,然后在街上随便找了一家正在经营的商铺,买了几块糖。   听说这是一种新鲜货,糖里带着棍,俗称棒棒糖。   他用棒棒糖诱拐了一只小萝莉,套了几句话。   小萝莉有糖吃就很听话,把自己知道的统统说了出来,只不过临走的时候望向他的表情有点奇怪。   说来也是诡异,他在台伯河对岸的街上走路时也经常被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让他心里很是发毛。   尼克劳斯有点费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伪装得有问题。   他没多想,毕竟情报为重。   罗马的战役结束以后,诸国的特使们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留在城内共商国事,处理一系列敏感的政治问题。   有关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的政治问题。   会议由枢机会,地点定在教皇宫内的西斯廷大教堂。   新上任的费拉里大主教负责主持会议内容。   而教皇陛下在战后就没有出现过,对外宣称年老体衰患了重病,造成了一番不小的骚动和议论。   好在枢机会主持大局,副教宗大人出面稳住了局势,才没有让人民的负面情绪和相关舆论彻底爆发出来。   可想而知,教团最近在公众面前做了多少表面工作。   演讲,传教,哀悼……   很显然的一件事,莉莉虽然对他没有隐瞒,但是相关的情报却压根儿都没打算告诉他。   这就是态度,莉莉并不想让他插手。   不过,他可以自己去问。   “看样子为了安抚民心,教团的活动对外都是半公开状态了,居然连七八岁的小姑娘都说得头头是道。”尼克劳斯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压低头顶的帽檐,四处张望。   战后的上城区很快已经恢复了元气,街边到处都是人群的喧嚣声,隐约伴随着机械的轰鸣。   机械师和工人们忙着修复城市,通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器械重塑被损坏的建筑和地面,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很显然,没有平民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是他不确定暗中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更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是敌是友,反正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无论是敌人还是友军,只要知道他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以后,一定会尽全力跑过来碍事。   然而没人能看出他的深浅。   这也就意味着没人敢对他出手。   那么他要做的事就没人能够阻止,谁都不能。   “嘶,公爵殿下!”   只见一条满脸衰相的老狗从街对面跑过来,嘴里是刻意压低又有些焦虑的喊声。   这家伙明显是从施工现场赶过来的,戴着深色的护目眼镜,笨重的重工业防护服还没脱下来,脸颊的灰尘和热汗也都黏在了一起。   “见鬼,怎么是你这个家伙?”   尼克劳斯有点吃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身份的,连忙低喝:“你小声点,别把我给暴露了!”   弗拉梅尔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扶着膝盖大喘气,看样子是累坏了:“我知道……要不然,我刚才大喊一声公爵殿下在这儿,你马上就会被人群给淹死。”   尼克劳斯暗自思衬了一下,如今以罗马人民对自己的狂热程度,那种情况还真的极有可能发生。   他打了个寒颤,转移话题:“你这家伙按理来说不应该在忙着修复城市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偷个懒还不行么?”   弗拉梅尔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一屁股坐在路边,小声抱怨道:“是啊,殿下在圣天使堡里一睡睡了七天,身边有美人相伴,可滋润着呢。而我没日没夜的满头干活,一不留神还被塞了一嘴狗粮。”   尼克劳斯一头雾水:“哈?什么狗粮?”   弗拉梅尔忽然瞥见他唇边的口红印,脸色顿时变得非常精彩,心里惊叹:“好家伙!连亲都亲上了,不愧是公爵殿下,都这样了还在装傻!”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表情非常奇怪?”   尼克劳斯发觉他神情诡异,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道是我乔装打扮的有问题?”   “没事,没有问题,完全没有。”   弗拉梅尔暗中冷笑,笑得略显奸诈:“殿下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啊,跟骑士王阁下发展到哪一步了?”   尼克劳斯一愣,严肃说道:“我们的关系很纯洁。”   “你当糊弄傻子呢?”   弗拉梅尔瞪眼,满脸不忿:“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俩台伯河边恋奸……情热的模样!啧啧,青梅竹马相隔十年再遇,那搂搂抱抱的恩爱模样,简直就是干柴……烈火啊!”   尼克劳斯不得不赞叹他的修辞水平,旋即又反应过来:“等一下,你怎么知道的?你居然有偷窥癖?”   弗拉梅尔表情僵住,用力甩头:“我呸!老子拿着望远镜监察施工,谁知道无意中就看到你们两个在河边秀恩爱,你以为我想看啊?”   尼克劳斯半信半疑,认真说道:“可你还是偷窥了。”   弗拉梅尔捂脸,良久以后叹了口气:“我要是不偷窥,能一直跟踪你的踪迹么?”   尼克劳斯沉默片刻,明白了:“原来如此,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先是从台伯河的对岸回到了圣天使堡,然后又来到了这里……你也应该知道,我接下来到底要去哪。”   他说话的声音沉静如水,只是一双湛蓝眼瞳里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寡淡,仿佛冻结千年的寒冰。   “关于克里斯汀的事情……我很抱歉。”   弗拉梅尔挠了挠头:“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女孩,我很喜欢她。但是她的病真是太奇怪了,哪怕翻阅了整个地下图书馆的藏书,也找不到什么办法。”   他叹气:“我和老师都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们只懂得如何创造和改造,不会治病。”   尼克劳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里莫名其妙涌出的诸多情绪:“看样子你们都知道了。这么说起来的话,我的克里斯汀出了事情,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很好,非常好。”   这句话有点任性和置气的意味。   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不在场,事后又昏迷了整整七天之久,理所当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弗拉梅尔看出他在生气,也懒得去触他的霉头。   “弗拉梅尔导师。”   尼克劳斯睁眼:“你是来劝我的么?”   弗拉梅尔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摇头。   “殿下,不瞒您说……您现在去西斯廷大教堂,实属不理智的行为。因为那个什么费拉里大主教召开的这几十场会议,每一场都是针对你的。”   他解释道:“他的目的就是控诉你,指控你,试图抹去你的功勋,再把罪名强加在你的头上。”   “这些天多亏了梅林大人在跟他周旋,才让局面暂时僵持不下。而造成这个僵局的原因,就是您的昏迷。很多事情,都需要您醒来以后,再做出合理的解释。”   尼克劳斯微微颌首:“而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一旦我出面解释,就会让局面陷入不利的情况。”   “是的,您在罗马之战里做得太出格了。我想梅林大人和骑士王阁下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不想让您出面干涉。哪怕您苏醒的消息瞒不了多久,她们俩也可以找各种理由让您继续退避幕后,就跟教皇陛下一样。”   弗拉梅尔说:“有时候避而不战也是好的。”   尼克劳斯安静地望着他。   “喂,别这么看我,我还没说完呢。”   弗拉梅尔撇嘴:“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世界上还关心克里斯汀的人,就只有我们俩了。她昏迷不醒的时候,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们俩。”   “所以我们俩不去替她讨回公道,还有谁会去?”   “我不是来劝你回去的,而是要跟你一起去。说实话,这股火我已经在心里憋了七天了,这七天里我也一直在等着你醒来,然后去干他妈的!”   他忽然变得凶恶起来,仿佛一条即将咬人的恶犬:“妈卖批,这帮龟孙子让我的小克里斯汀去送死,自己躲在一个女人的后面,他们还要脸么?”   “是我的克里斯汀。”尼克劳斯纠正道。   “行啦,别管是谁的。”   弗拉梅尔摆了摆手:“殿下,你会骂人么?”   尼克劳斯思考了一下,摇头:“我只会阴人。”   “巧了,我擅长骂人。”   弗拉梅尔摘掉护目镜,脱下身上的防护服,眼神凶狠:“一个会骂人,一个会阴人,他们拿什么赢我们?”   尼克劳斯觉得言之有理。   “不过……”   弗拉梅尔又瞥了眼他唇边的一抹口红印,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事,反正我提醒您一句……诸国的特使如今可都在西斯廷大教堂,其中包括尤妮丝小姐,她如今有权代表她的父亲出席枢机会的任何会议。”弗拉梅尔说道。   尼克劳斯还是不太明白,他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也罢,您头铁。”   弗拉梅尔抬起一只手:“为了克里斯汀。”   尼克劳斯沉默一瞬,轻轻跟他击掌。   “为了克里斯汀。”   作者留言:   ps:克里斯汀的一部分原型其实源自于我现实里认识的一个姑娘,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坚强最让人心疼的女孩。如果我有她百分之一的坚强,那么我现在应该过得很好。能在令人沮丧的命运面前一言不发的咬牙一直坚持,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而这种姑娘,就该拥有一个或者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去为她遮风挡雨。 第20章 从前有个故事叫睡美人   半个小时之前,西斯廷大教堂。   枢机会内部出席会议的六十七位红衣主教悉数在列,西方诸国的特使已然到齐,场面隆重至极。   虽然这种隆重会议已经召开三十场了,依旧没啥卵用。   费拉里大主教如同即将发表演讲的领袖一般,手里捏着一份拟定草案,却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本该是庄严肃穆的场面,他却气得一直哆嗦。   因为他被无视了。   当着枢机会那么多身份尊贵的主教的面,诸国特使们聊得火热,颇有即兴打一桌麻将的气氛。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梅林倚在特使席的椅子上,慵懒地打着哈欠:“大家都知道的……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不太想起床,请各位见谅。”   莫德雷德站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地捧着一碗热气蒸腾的补血药汤,充分表明面前的女人现在确实正处于生理期状态。   不列颠阵营用一碗汤表明了自己理直气壮的态度。   老娘来了大姨妈,迟到那么几次你能怎么地?   “没关系哦,反正我也才刚到不久。”耶梦加得眯眯眼,清纯动人的眉眼里尽是魅意。   梅林有意无意地瞥过去几眼,有点好奇。   作为全世界魅惑能力最强的两个女人,她们俩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相处得都很融洽,大概是惺惺相惜。   总之,相性不错,没什么火药味。   “说起来,皇女殿下不是还有一个姐姐随行么?传说中继承了北欧神话里贪欲之狼的芬妮尔,我还真想亲眼见识一下呢。”梅林有些好奇地问道。   “梅林姐姐。”   莫德雷德俯身在她脸侧耳语:“刚才我听守在殿外的圣殿骑士们讨论,他们在皇后大街上看到一个长着狼耳朵的大姐姐在跟一些恶犬抢骨头啃。”   梅林一愣,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耶梦加得脸色略显尴尬,好像在外人面前提到自己的姐姐,她总是会莫名地感到一些丢人。   “啊,是的呢。”   她幽幽地说:“我的姐姐以前是一个很争强好胜的女孩,就跟真正的狼一样。但是她的天赋不如我,我比她小两岁,还比她提前继承了古老的命理传承,这让她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对于魔法的修炼也变得过于急躁。”   “最后她急于继承贪欲之狼的命理,在过程中出了一些意外。虽然最后命理融合得很完美,却也不免导致她的心智受了很大的影响……”   “贪欲之狼的命理太过暴戾,已经侵蚀了她的灵魂,有时候兽性会压制住人性,有时候人性又会压制住兽性,大部分时间这两者是中和的。”   她欲言又止:“所以兽性被人性消弱,人性又被兽性所影响,最后好端端的狼就变成了……”   “狗。”   薇薇安低头磨着指甲,时不时地打个岔。   这位高傲的女王大人性格颇为古怪,性格傲慢冷酷又不失恶趣味,心计城府也隐藏得极深,谁也不知道她稚嫩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灵魂。   但是她说话言简意赅,经常一语中的。   “是呀,就像狗。”耶梦加得无奈承认。   梅林想了想,不禁有些想笑。   北欧神话里,贪欲之狼是一只会跟诸神带来灾祸的生物,它的性格凶戾暴躁,具有恐怖的破坏力。   听说它张开嘴巴的时候,上下颚可以顶住天和地。   这种古老又强大的命理放在整个西方大陆也绝对属于顶级,而现在却只能用来跟街边的野狗抢骨头吃,令人不知道该说可悲还是可笑。   “如果皇女殿下不介意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忙看一看……毕竟我在命理和灵魂的共鸣方面还算有所成就。”梅林微笑着说道,意思表达得很是含蓄和谦虚。   谁都知道不列颠的贤人有多强大,能打架能辅助还能占卜命运,对于心灵一道上的造诣可谓世界第一。   耶梦加得挑起眉:“梅林大人竟然肯出手帮忙?”   “当然,给钱就行。”梅林开了一个小玩笑。   她并不是很喜欢钱,只不过是因为太缺钱。   “钱不是问题,能让不列颠的贤人出手帮忙看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阿斯加德承了您的人情,自有厚报。”耶梦加得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梅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唇边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不愧是梅林姐姐,左右逢源的本事是实在是太强大了,竟然这么轻松就换得了阿斯加德的友谊。”莫德雷德看得目瞪口呆,心生佩服。   梅林很懂人心,知道该怎么样轻松赢得别人的善意,更懂得如何利用所得的优势去达成目的。   三十场会议下来,不仅是诸国的特使们,就连枢机会内部的一些成员也变成了她的盟友。   而可怜的费拉里大主教还觉得自己优势很大。   “梅林,你是不是还欠我点什么东西?”   薇薇安无聊地挑起耳畔的一缕粉色碎发,悠然的打着圈儿,抬起猩红色的眼瞳:“你家的那位殿下到底什么时候才醒过来,我要喝新鲜的。”   谁都知道一个吸血鬼想喝新鲜的是什么意思。   她要趴在一个活人的脖子上吸血。   吸龙血,返祖之龙血。   “梅林大人,我跟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也有一桩交易,需要等他苏醒过来以后才能完成。”一道冰蓝色的投影里传出来冷酷的声线。   莫斯科的女帝仍然不以真身出席会议。   梅林沉默了一秒,心说你们的想要的男人估计现在正在和某只饥渴难耐的母狮子秀恩爱呢,指不定都秀到床上去了,哪里还能记得住你们。   话当然不能这么说,她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就把实情说出来,突然听到一声暴躁的木槌声!   “肃静!肃静!”   费拉里大主教敲着木槌,大声说:“我才是这场会议的主持人!希望诸位特使能给予我一些应有的尊重,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请不要讲话!”   女人果然都是如此,一旦凑起来就会叽喳得没完没了,浑然忘记自己究竟在什么样的场合。   他心想。   但是他忘记了一些事情。   有些女人不会看场合,确实是因为蠢笨。   然而还有极少的一部分女人,是因为她们不需要看场合,也不必照顾任何的情绪。   因为她们高高在上,没有人配。   果然,四个女人同时望向他。   费拉里大主教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不禁冷汗直流。   他强压下恐惧的情绪,默默想着自己的后台究竟又多么的强硬和强大,心里的底气重新膨胀起来。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没人喜欢出现在这里。”   他拔高声线:“我也不想,我也不喜欢。因为我们都热衷于和平,向往着繁荣安宁的时代。倘若西方大陆从此不必再召开任何一次战后会议,那么也就意味着我们彼此之之间没有隔阂,没有矛盾,没有战争。”   “人和人互相信任,互相帮助的时代终会到来,那日便是天主降临的日子,必是我们所尊崇的时代。”   寂静里,鼓掌声响起。   六七十位红衣大主教起立鼓掌,无论他们内心到底愿不愿意,表面工作都必须要做好。   谁都知道费拉里大主教的背后是副教宗大人,哪怕身处不同的阵营,也必须给到足够的面子。   四个女人还是没什么表情。   “过去的二十九次会议里,我们商谈讨论了光照会入侵事件内绝大多数的问题和隐患,但是事件却得不到解决,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费拉里大主教自问自答:“因为很多事情我们都不知情,而唯一的知情者和执行人,至今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也没有给任何人一个合理的交代。”   梅林挑了挑眉。   “梅林大人,您作为不列颠的贤人,身份尊贵。您可以不尊重我,可以迟到,可以拒绝出席会议。”   费拉里大主教收敛了一切情绪,面带着和气的微笑,认真说道:“但是对于罗马城内死去的人民和军人,您必须要给予足够的敬意。”   “哦。”   梅林点了点头:“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费拉里大主教顿了顿,笑得很是可恶:“您还要把那个战犯藏到什么时候呢?”   众人皆寂。   咔嚓。   莫德雷德没有说话,捧在手里的热汤荡漾了一下,瓷碗的边缘裂开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岂有此理!”   卡梅罗大主教面露怒容,作势就要拍案而起。   幸亏财务部的大主教在旁边按着他,否则天知道这个脑残粉到底要干出多么无脑的事情来。   “战犯?”   梅林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以一种优雅从容的语调把他的话重复一遍,轻声问:“我们哪里藏着什么战犯呢?费拉里大主教,请您能不能把话说得直白一点,您所指的战犯到底是谁?”   一提到战犯,人们会想到光照会的成员。   然而光照会内部没有成员被俘虏,基本都炸成了灰。   下一个联想对象是兰斯洛特。   这个人现在理论上应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谁都知道费拉里大主教所说的战犯,其实是公爵殿下。   只不过这位红衣大主教不敢明说。   因为公爵殿下是返祖之血,是逆位使徒,是弑神之枪的拥有者,是教皇陛下的私生子。   下一个瞬间,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铁甲摩擦,呼喝喧嚣,以及大门缓缓打开的声音。   金发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后面跟着一条老狗。   这个瞬间里,整个大教堂里寂静如死,连吞口水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年轻人的身上,仿佛活见鬼。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年轻人的嘴唇边,仿佛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列祖列宗从坟堆里爬出来,然后开始蹦迪。   公爵殿下居然醒了!   而且唇边带着一个口红印!   谁亲的?   作者留言:   ps:第一更!这是什么意思呢? 第21章 头铁的代价   清晨的阳光灼热刺眼。   尼克劳斯坦然地站在大门口,被阳光刺痛的眼睛眯起来,沉默地扫了一眼教堂内的情况。   熟人有不少,陌生人也有很多。   弗拉梅尔在他身后气势汹汹,仿佛狗仗人势。   “好了,现在这些人都看到我了。”   尼克劳斯回过头,望着近百位跪在他面前的骑士们,微笑说道:“你们再拦着我,恐怕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圣殿骑士们纷纷沉默不语,先前他们苦苦阻拦,却始终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委实是一种失职。   但是这种失职并没有让他们羞愧。   因为他们是故意的。   那是瓦伦蒂诺大公爵,在罗马之战里带领他们走向胜利和荣耀的男人,也是拯救了整个城市的大英雄。   既是身份高贵的上司,也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战友。   罗马一战后,尼克劳斯得到了很多人的尊敬和认可。   其中就包括这些军人。   曾经那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已经不攻自破,因为血和火的战争最能磨砺和见证人心,他究竟是废物还是英雄,早就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证明。   这些军人的眼中,殿下拥有着崇高且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愿意放下尊贵的身份,用生命跟他们并肩战斗,一起流血,共赴死亡的边缘。   军人们素来珍视战友,也尊敬每一个真正的战士。   所以他们放行了。   这些圣殿骑士虽然性格高洁,却也不代表没有喜好。   亲密无间的战友和冷酷凉薄的政客比起来,他们肯定会喜欢并且毫不掩饰地偏向前者,即便会因此而受罚。   这就是军人的高尚品格,绝不讨好权贵,宁死不弯腰,也不对任何黑恶势力臣服。   虽然尼克劳斯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黑恶实力。   尼克劳斯心里相当清楚,若圣殿骑士们打算动用武力阻拦他,尚且停留在第一阶的他根本无法走到教堂门口,说不定还会被当场拿下。   除非他打算使用弑神之枪的馈赠。   为首的圣殿骑士沉默片刻,肃声说道:“参加殿下。没想到殿下的身体恢复得这么快,实为幸事一件。”   “好了,不用再跪了,起来吧。”   尼克劳斯表现得很温和,就像他的心情一样,沉静到掀不起丝毫波澜:“如果海因里希大团长怪罪下来,就让他直接来找我好了,虽然他可能不是很喜欢我。”   骑士首领想了想,还是没有起身:“喜欢和尊敬是两码事。这是我们的失职,必须面对海因里希大团长的问责。但我们不会觉得羞愧,因为我们做了正确的事情。”   弗拉梅尔咂舌,表情有些唏嘘。   这些圣殿骑士有多高傲是举世皆知的,能得到他们的喜欢容易,但想要取得真正的尊敬和忠诚,真的是很难。   甚至连过往许多在任的军团长都做不到。   “好吧。”   尼克劳斯不再废话:“谢谢你们。”   骑士首领颌首致意,又瞥了一眼他的唇边,忍不住说道:“殿下,注意安全。”   “安全?”   尼克劳斯摇头笑着,转身面向座无虚席的大教堂,轻声感慨道:“你们尽管放心好了,既然我来了,就不怕有人能威胁到我的安全。”   如今他并非是一无所有的废柴了,而且手里握着多到连自己都数不完的绝世好牌,跟任何人都有得打。   七天前他都能空手套白狼,以一点微薄的实力翻云覆雨,没道理会因为现在的局面而发怵或者退缩。   整个世界都在等着他醒来。   整个世界的暴风雨都在等待着向他呼啸而来。   那么他就来了,堂而皇之的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唯一让他不习惯的一件事就是,那个始终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漂亮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老狗。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踏入了教堂的门槛。   一步,两步。   教堂里很多人的心都跟着他的脚步声跳动,并且跳得越来越快,简直要突破自己的胸腔。   殿下怎么来了?   他想要干嘛?   他是不是疯了?   卡梅罗大主教急得跳脚,心想坏事了。   这个场景何其的相似!   当初诸国会谈的第一幕进行时,殿下也是中途闯进来,手里握着象征神圣的弥赛亚之杖,旁边跟着漂亮姑娘,背后的风雨里跪着多到数不清的重装甲骑士。   然后他敲了敲权杖,达摩克利斯之剑从天而降。   现在又是会议开到一半,他又来了!   这次他手里什么也没拿,脸上顶着一个醒目的口红印,旁边跟着一条恶名昭著的老狗,背后的阳光下跪着近百位强大的圣殿骑士。   亲娘来。   卡梅罗大主教抹了抹脸,他大概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心还是忍不住的颤。   “你怎么了?”财务部大主教好奇地问。   “我没事。”   卡梅罗大主教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你不知道这个场景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   -   特使席位里一片死寂。   梅林望着站在门口阳光里的年轻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按理来说,尼克不应该出现的。   因为莉莉会把他拦住。   “母母母母母……”   莫德雷德震惊了,甚至忘记了怎么说话:“为什么母后会出现在这里?不对……父王怎么会放他出来?”   梅林摇了摇头,以她的聪慧已经想通了问题,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盘算着计划。   尼克的到来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莉莉应该阻止他,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有那么做。   而且他嘴唇边的口红印……   “妙啊,尼克。自从我来了罗马以后,每次你跟我分开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的嘴唇边总是带着别的女人的口红印。”梅林心里莫名的不爽。   饶是她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吃醋或者介怀,更不应该有一些越界的情绪。   那些埋胸,接吻,都是处于姐姐对弟弟的疼爱。   那些关心和牺牲,都是溺爱和亏欠。   那些争风吃醋和较劲,都是出于女人的自尊心而已。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会的,绝对不可能。”   梅林催眠着自己:“梅林是一个成熟的女人,绝对不会和莉莉那种小姑娘一样只会吃醋呢?”   “真好啊,我的血袋来了。”薇薇安满意地挑起嘴唇,露出一颗锐利的小尖牙。   女帝的投影波动了一瞬间,明显有些动容。   “但是谁能解释一下,他嘴唇边的口红印是谁亲的?”耶梦加得的表情很微妙。   顶着一个口红印来闯议会,太奇怪了。   他来之前,都干了什么?   “我大概知道是谁亲的。”   梅林生硬地说,心想这对狗男女不会真的已经把生米给煮成熟饭了吧?   不过你偷偷的也就算了,这么光明正大的是要干什么啊,向全世界秀恩爱了么?   那个瞬间里,尼克劳斯终于察觉到众人的怪异视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里凉了一大半。   “见鬼啊。”   他低声说,现在擦也不是,不擦更不是。   到底该怎么办?   尼克劳斯表示自己很难受,眼前所见是无数人诡异的表情,旁边是一条老狗憋得涨红的脸。   “弗拉梅尔导师。”   他问道:“你早就发现了?”   “我可是提醒过你,您头铁,别怪我。”弗拉梅尔缩着头继续憋笑,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远处的风里传来一声叹息。   “这个白痴,你怎么就跑到这来了呢?”   白衣的少女站在一处穹顶上,捂着红透的脸,低声呢喃:“完了完了,梅林姐姐肯定看出了什么,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了……讨厌。”   作者留言:   ps①:哦,你们出梅林了啊。我对梅林没兴趣,游戏都卸载了,跟我晒没用。   ps②:回应某位读者的吐槽。首先,可能是价值观不同,我觉得任何人哪怕给你再多的利益哪怕是爱和关心,再让你去死,都是不对的。无论这个人是谁。因为先不谈你究竟想不想要这些利益,一个父亲如果会做出这些,就已经失格了。做子女的可以不奢求父亲对自己好,但是你也别害我啊。其次,关于教皇这个人设我没有乱掉,我就是这么写的。 第22章 教科书式装逼   尼克劳斯面临着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小女仆暗疾爆发的事情让他变得过于焦虑,甚至是暂时失去了理智,心里只想着要去找人算账,也早就把嘴唇边还残留着一抹口红印的事情忘在脑后。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为何他一路走过来,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奇怪和诡异。   教堂里一片死寂,看来必须由他来打破沉默。   既然已经在阴沟里翻车,他干脆横下一条心,用微笑完美掩饰神情的窘迫,温和说道:“大家好,好久不见。   “昏迷了七天的时间,实在是有点久。今早醒来的时候有些不习惯,所以就让莉莉陪我出去走了走,顺便吃了顿早餐。”他随口多解释了几句,故意流露出了一些信息。   一些他想让全世界都知道的消息。   真相大白。   “原来是亚瑟。潘德拉贡亲的。”   耶梦加得轻笑一声,声音透着一丝淡淡的不屑:“这女人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结果在男人面前不还是色色的? ”   特使席里无人搭话。   薇薇安大概满脑子只想着吸血。梅林只关心没良心的狗男女们到底有没有背着自己搞上床,会不会搞出来一个孩子。至于女帝的心里估计还在惦记着她想要的尸体。   众人一片哗然,很多大主教面面相觑,开始了议论。   尼克劳斯的到来表明他已经从昏迷的状态里醒来,而且从精神状态来看已然恢复了饱满,身体全无大碍。   而他刚才的一句话,则证明了另一件事。   教皇国的瓦伦蒂诺大公爵和不列颠帝国的骑士王,似乎已经发展到了热恋的阶段,在日常的生活里也相当亲密,彼此间的感情也并不局限于一纸婚约的束缚。   要知道的是,这两个人在多日之前还因为婚约的问题相约决斗,一副置旧情于不顾的样子。   也就是那场决斗,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惊,这对青梅竹马之间的专属称呼也不再是什么秘密。   从此谁都知道了莉莉和尼克是谁,也大概清楚他们俩的感情实际上真的很要好,并不如常人所想象的一般陌生。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真的不太般配。   在罗马之战以前,没人觉得一个风流成性的废柴公爵配得上威震西方的骑士王,大家也都把他们的婚约当笑话。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尼克劳斯刚才特意提到,是他让身份使徒的未婚妻陪着自己四处走走,那么在两人之间谁更占主导权便一目了然。   一个强绝无匹的使徒,愿意放下自己的实力和身份,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变成热恋里的普通少女。   这意味着什么?   “看样子殿下和骑士王的关系很好啊。   “殿下可是执掌弑神之枪的逆位使徒,论起潜力无人能比,若干年后就连阿斯加德的奥丁陛下都未必是其对手。而在殿下羽翼尚未丰满的时候讨好他,无论怎么看是最明智的选择。”   “人家既有婚约,而且还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好,何必把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龌龊。骑士王阁下是不列颠正统皇室,自身实力强悍,哪里用得着去讨好男人?”   “呵呵,主还真是钟爱波尔金家族啊。   这些议论上里有感慨,也有羡慕,更多的还是嫉妒。   这对青梅竹马的结合是一股令任何人都不得不忌惮的力量,更何况他们的背后还牵扯着两国的联姻,以及潘德拉贡皇室和波尔金家族之间的缔盟。   那股力量想被扼杀在摇篮里也晚了。   亚瑟·潘德拉贡渡过磨合期的瞬间,便动用石中剑的权能,十二剑斩了启示录排行第三的使徒,威震世间。   这种女人如果喜欢上一个男人,势必惊天动地。   也没有人能够阻止。   “尼克果然是长大了啊,虽然还是有些冲动,但是已经懂得得利用身边的一切优势,为自己造势。”梅林在心里感慨,本来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静观其变。   砰!   又是一声木槌声响起。   “你们到底还要无视我多久?”   费拉里大主教的声音饱含怒意:“无论是谁私闯枢机会议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无数议论声夏然而止。   然后他抬起眼睛,望向教堂门口的年轻人,不禁眯起了眼睛:“公爵殿下,消失了这么长时间,您终于舍得露面,而不是继续躲在女人的背后了。”   此言何其讽刺,任何人听了都会不爽。   尼克劳斯心想我不过是重伤昏迷,被自己的老婆和姐姐带回去修养而已,没想到竟被说得如此不堪。   他皱了皱眉,却没有搭话。   “虽然您私闯西斯廷大教堂的行为有待商植,但是对于您的出现我是乐意见到的。最近由于您迟迟不肯出面,不列颠和教团的对峙关系也很紧张,我们迫切地想得知您的安危,并且需要您站出来承担相应的责任。”   费拉里大主教从方才起就一直沉默,估计是先震惊了一会儿,迅速组织了措辞:“然而不列颠一方迟迟不肯交人,甚至不惜动用了武力。这让我们感到非常不满,也让两国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甚至处在了僵硬对峙的状态。”   “继续。”   尼克劳斯认真地说:“然后呢?”   “今天您终于站了出来,我很欣慰。”   费拉里大主教的姿态摆得很高,仿佛他等待此刻已经等了很久,每一句话都俨然有着上位者的傲慢:“这意味着七天来的三十多场会议终于有了意义,无数的牺牲和损失终于等到了一个解……而您也不能再逃避,将会出现在您该出现的位置。”   “我该出现在哪?”尼克劳斯好奇地问。   费拉里大主教肃声说:“宗教法庭。”   有那么一个瞬间里,整个大教堂陷入泥沼般的寂静里,然后这四个字眼如惊雷般响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宗教法庭,是教皇因最高的审判场所。   无数异端和战犯以及罪孽深重的犯人,在上了宗教法庭以后被剥夺人权和生命,最后被烈火化作灰烬。   而审判和执行的机构,就是宗教裁判所。   尼克劳斯从小在罗马长大,自然知道宗教法庭意味着什么,但他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惶恐不安,反倒有些想笑。   “原来是这样啊,我要上宗教裁判所,你很欣慰。   尼克劳斯觉得有些燥热,随手解开胸前的纽扣,露出赤裸的胸膛和线条分明的锁骨,擦了擦脸颊的汗:“那么我其实很好奇,你到底有多欣慰?”   费拉里一愣,明显被他不着调的回答呛到了。   他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的年轻人,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从气质和神情里看出一抹不羁和淡然。   这种人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普通的贵族公子而已。   他为什么不怕呢?   “很好,很好。”   尼克劳斯微笑,以颇有韵律的咏叹调说道:“邪恶混蛋尼克劳斯·波尔金罪孽深重,犯下恶行无数,所幸今天终于要迎接正义的审判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主教大人?”   “您可以尊称我为费拉里大主教。’   费拉里大主教脸色沉下来:“并且我希望您严肃一些,这里是西斯廷大教堂,而我将是主导这场会议的人,或有权决定您在罗马一战的行为究竟是否构成犯罪。”   尼克劳斯沉默了一秒。   “好,如您所愿,我们一切按照严肃的来。   他环顾着四周,淡淡说道:“那么,都跪下吧。”   都跪下吧。   无数红衣大主教仿佛见了鬼,愣住了。   有些迷茫,有人不解,有人震惊,有人嗤笑。   尼克劳斯要他们跪。   凭什么?   红衣大主教是神职人员,并且高居枢机会国务卿,身份地位极高,能让他们下跪的也只有弥赛亚圣教的教皇,连副教宗都不行。   哪怕你贵为公爵,是未来不列颠国王的未婚夫,也没道理让他们跪。   事实就是这样的。   尼克劳斯·波尔金的身份还不配,哪怕他有一天能够加冕教皇,但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   “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   费拉里大主教脸色很难看,也觉得自己听错了,“您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尼克劳斯没有回答,一双湛蓝色的眼瞳倒映着每个人震惊的脸,在宛若海洋般的沉静之下隐约酝酿着什么东西。   一种猩红夺目的,锐利之极的锋芒。   弗拉梅尔从他身边站出来,满脸狂妄的表情,叫器道:“我说你们的耳朵都聋了是么? 他要你们跪下,给他下跪。”   费拉里大主教明显愤怒了,只是碍于场合,才忍着没有发作:“凭什么?”   这个时候,有一位红衣主教站了出来。   “圣典第十七章第二十四节,凡见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持有者,如见圣者,众信徒皆当跪拜。   那个人是卡梅罗大主教,他的表情庄严神圣,如同朝拜神明的信徒,虔诚地朝着教堂大门的方向下跪。   以他为首,无数红衣大主教僵硬片刻,纷纷跪倒。   宛若一片红潮。   “那个啥,费拉里大主教是吧?”   弗拉梅尔问道:“你连圣典那么简单的东西都背不过,当年怕不是走后门进的枢机会吧?”   作者留言:   ps:今天先一章,我得想想后面几章的村姑该怎么登场,那可是我老婆啊! 第23章 仗势欺人的最高境界   圣典谕令,凡入教籍之人,理当跪拜圣者。   西斯廷大教堂里泛起一片红潮。   尼克劳斯平静地接受了众人的跪拜,脸上看不出得意或者嚣张的情绪,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漠然。   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   作为教皇的私生子,从小在教团内部的特殊环境下长大的他,对于圣典里的内容不说倒背如流,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小细节倒是还能够记住的。   这一条教律早在千年前就已经被写入了圣典里,恰逢君士坦丁大帝手握弑神之枪纵横披靡于世间的年代,因此在西方大陆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然而当君士坦丁大帝殒命以后,弑神之枪在无人继承的情况下遗落了一千年,这条教律自然也就被遗忘了。   直到七日之前,它回应着一个人的呼唤,冲天而起。   于是,这条原本已经算是作废的教律重新生效。   这是他在来到教堂之前就计划好的事情。   是示威,也是立威。   数十位红衣主教们面色各异,迟迟没有起身。   费拉里大主教大概是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脸色僵硬又难看,就像他握着木槌的手一样僵在半空。   “怎么了,尊敬的费拉里大主教?”   弗拉梅尔继续嚣张:“你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还是故意想违背圣典?不就下个跪那么简单的事情嘛,你头顶的头发虽然没了,难不成脑子也坏掉了?”   “弗拉梅尔导师,你的头发也不剩多少了,而且你的年龄……”尼克劳斯忍不住提醒。   “我秃,那是为了奉献人类,奉献科学!而且话可以乱吃饭不能乱说,我今年才三十一岁呢,还年轻!”弗拉梅尔拍了拍胸口,满脸得意。   尼克劳斯打量着他宛若五六十岁的老脸,选择沉默。   费拉里大主教不为所动,但是双膝却渐渐的弯了下去,仿佛被如山的压力所压垮。   作为红衣大主教,他显然不能违背教典。   但是如果他真的下跪了,那么就是表示臣服,并且说不定会惹怒站在他背后的大人物。   他所代表的是一方势力,并不是一个人。   西斯廷大教堂里陷入漫长的死寂之中,安静到能听到无数急促或是沉重的呼吸声,还有鼓噪的心跳。   砰!   最后一个声音响起,不是敲木槌,而是下跪。   费拉里大主教脸色阴晴变化,终于还是跪了。   “谢谢配合。”   尼克劳斯满意颌首:“既然费拉里大主教想要严肃一些,那我们就按照最严肃的正规程序来。”   “既然我闯了这个会议,那么也就意味着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会承担一切我应有的罪名,也会坦然接受一切我应得的审判,这是我的承诺。”   他环顾四周:“诸位主教大人,起来吧。”   各有心思的红衣主教们纷纷起身,松了一口气。   费拉里大主教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的好说话,看来之前的立威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毕竟他身后是副教宗大人,他不信有人敢搞他。   他冷笑几声,准备起身。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淡然又充满恶趣味的声音:“额……请稍微等一下,费拉里大人。”   他愕然抬头,见到一张年轻英俊的笑脸。   “我让你起来了么?”   尼克劳斯摊开双手,微笑说道:“既然费拉里大主教身份尊贵,理所当然应该继续跪着。至于其他人……可以回到各自的席位上准备坐着看戏。”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始终清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宛若夏日里吹来的一缕清风。   清凉里透着一丝寡淡的意味。   继续跪着。   费拉里大主教瞪大眼睛,仿佛被巨大的屈辱所淹没,神情里满是愤怒和憋屈。   “膜拜弑神之枪的机会可不多,让你继续跪着那是你的荣幸,别人想跪还求之不得呢。”   弗拉梅尔扭头望向一片红衣之中,满脸乐呵的笑容:“是不是啊,卡梅罗大主教?”   “弗拉梅尔大师所言极是。”   卡梅罗大主教点头:“是不是啊,费拉里大主教?”   费拉里大主教的怒气简直要突破天际。   然后,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尼克劳斯打了一个哈欠,伸着懒腰走到教堂中心的圆桌旁边,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翘起二郎腿。   这个姿势极为不雅,也可以说是大不敬。   天主圣像在前,你居然如此放肆!   “梅林姐姐。”   尼克劳斯悠然坐在桌上,望向旁边的银发美人:“我的肩膀有一点点酸。”   梅林一愣,旋即莞尔一笑:“好,姐姐帮你揉揉。”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启示录排行第十位的使徒,竟然如同一个邻家大姐姐般,顺从地起身走到他背后,用一种温柔到极点的手法帮他捏着肩膀。   这个待遇真的没谁了。   羡煞旁人。   “女王大人。”   尼克劳斯惬意地眯起了眼睛,扭头发出礼貌地问候:“七日不见,您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和可爱……”   薇薇安也眯起眼睛,猩红色的眼瞳有些危险:“哦?殿下这是在调戏我?”   “不不不,我这是问候。而且我今天来之前,还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件小礼物。”   尼克劳斯摇头:“弗拉梅尔导师,麻烦了。”   “好嘞!”   弗拉梅尔答应得很是快活,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密封的葡萄酒,显摆道:“正宗的勃艮第产区出品红酒,公爵殿下限量版!一般人我不告诉他,这里面可是掺了公爵殿下的龙血,世间独此一份哦。”   薇薇安以手托着腮,舔了舔嘴唇:“很好,很上道。”   “美酒当然要配美人。”   弗拉梅尔恭恭敬敬,双手把酒瓶递过去:“还请女王大人笑纳,大家都是朋友,以后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沉默中,女帝的投影波动了一瞬间。   尼克劳斯享受着美女姐姐的服务,流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抬了抬自己的右手。   他右手的小指上,赫然戴着一枚古朴的戒指。   女帝自然是聪明人,一看就明白,于是点了点头。   左女帝,右女王。   身后一只梅林。   前面站着一条老狗。   脸上顶着一个口红印。   莫斯科的女帝,罗马尼亚的女王,不列颠的守护者和骑士王,再加上世界上最有天赋的炼金术大师……   这个阵仗确实可以发动一场足够规模的宗教战争了。   “好啦,费拉里大主教。”   弗拉梅尔挫了挫手:“现在你可以说一说,我们的公爵殿下到底犯下哪些罪行了吧?”   费拉里大主教当场傻眼。   作者留言:   ps:今天还有两更,第二更晚点,第三更没点……等不了的可以明天睡醒再看,我刚睡醒! 第24章 从远方归来的人   罗马城外驶来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看似寻常无奇,行驶的速度极缓慢,用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才从城门开到了上城区。   因为马车前还有人推着一辆轮椅,慢悠悠地走。   他们并不怎么引人注目,但却是很特殊。   轮椅上是一个年轻人,看似四肢健全,却行走不变。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穿得衣服也很陈旧普通,大概是经历过一场漫长的旅行,神情很是感慨。   他长相并不如何英俊,留着明显精心搭理的短发,只不过别有一番成熟稳重的韵味,具备着真正的绅士风度。   那种属于真正的贵族气质,高尚且高洁。   而他背后的侍女打扮得锋芒毕露,像是一只高傲的白色天鹅,惹火的身材曲线在白礼裙的衬托下修长纤细,背后交叉捆着两柄巨型的大剑。   罗马城里经常有这样的旅客。   他们大多是猎人,也可能是佣兵,或许也是深藏不露的魔法使,要不就是偏僻世家的公子带着仆人来旅游。   可能性很多。   “这么多年没有回到罗马,没想到居然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果然战争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可以把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一道叹息声响起。   男人坐在轮椅上,任由身后的侍女缓缓推着自己,似是缅怀地环顾着四周的街道。   一线从天边倾斜的阳光分割了城市,远处的繁茂绿茵和近处的闹区对比鲜明,静和动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金属的机械吊桥升空而起,乘坐在上面的工人们在大声叫嚷着什么,卖力地修补一间教堂房顶的坍塌尖塔。   除此之外大街上随处可见正在修复中的损坏建筑,还有大片的严重塌方的区域等待重建。   街上人潮在机械的轰鸣声里依旧喧嚣。   聒噪的蝉鸣没完没了。   “殿下,回到家乡的感觉怎么样?”   侍女微笑着说:“我们已经八年没有回来了呢。”   男人怔了怔,旋即笑道:“是啊,八年了。不过这座城市还是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即便是被战火洗礼过一次,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看着那些破损的建筑就知道,那场发生在七天之前的战争到底有多惨烈,又究竟有多少人死伤。   “小娅,看来我们错过了很多事。”   他收回了视线,感慨道:“不过幸好,这座城市保下来了,我们至少还有家可回。”   名为小娅的侍女窃笑,说道:“殿下,当年您决定周游大陆去给您的妹妹治病时,或许没有想到罗马城内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吧?”   男人沉默了一秒,哑然失笑:“是啊,我确实没想到。拉斯普京那家伙居然在临死前如此疯狂,竟然连进攻罗马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   “父亲大人又不是格里高利教皇,他却还认为一切都能像一百二十一年前一样顺利。”   他说:“可是百年前罗马还没有国土炼成矩阵,波尔金家族也没有真正的起势。”   “还有您的那位弟弟。”   小娅说:“蛰伏十年,当了十年的花花公子,只为今朝一鸣惊人。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果然天纵之才,我们这一路走来已经听过不少有关他的传闻了呢。”   男人扭头眺望着台伯河对岸,便看到了隐没在繁茂绿色下的一抹古铜色,无声地微笑。   那是圣天使堡。   “尼克劳斯的成长,确实出乎了我的预料。当年我跟他分开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后来他在阿瓦隆待了两年,回来的时候我也再没怎么见过他。”   他轻声说:“那个时候我们的妹妹突发怪病,为了给她治病我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没过多久就起程远行……说实话,我这个做大哥的,对尼克劳斯还真有些亏欠。”   “后来听说他变得颓废,成为了花花公子,我刚开始还有些自责。但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道路,我也不方便干涉他什么。只是担心父亲大人会放弃他。”   “不过事实证明我多虑了,尼克劳斯终归是波尔金家族的男人,不需要我这个做兄长的担心。”他流露出一丝释然地微笑,旋即又笑得有点古怪。   小娅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拉斯普京果然愚蠢,他竟然敢同时招惹两个波尔金家族的男人,还敢拿我弟弟的未婚妻作为要挟。”   男人突然说:“此人真是疯了,虽然空有才华,但是在真正的谋略方面远远不及父亲大人。他只适合做一个学者,此人根本不值一提。”   若是光照会的骨干成员在此,恐怕会气得七窍流血。   能用如此言语评价启示录排行第三的使徒,那么敢问一句您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有何高就?   “人家都已经死在您弟弟的未婚妻手下了,您就不必再鞭尸了吧,奥斯古丁殿下?”小娅无奈说道。   男人心想也是,便点了点头,还不忘补了一句:“如果当时我身在罗马,恐怕会忍不住当场就灭了这家伙。”   这句话很惊人,宛如平地惊雷,震撼人心。   仿佛杀一位启示录排行第三位的使徒,在他眼里如屠狗一般简单。   而他说话的口吻也是依旧温和,不带什么杀意和烟火气,就是平静地叙述事实。   小娅仿佛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个男人的发言就和他的名字一样。   因为他的名字也太惊人。   奥斯古丁,奥斯古丁·波尔金。   当世神圣教皇的第一个儿子,波尔金家族的正统继承人,也可能是世界上最有才华的男人。   他生来残疾,双腿不能行走。   但是世人都说这是神妒。   因为他懂医术,懂艺术,懂机械学,也懂炼金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魔法一道的造诣更是深不可测。   他今年二十七岁,传闻中他什么都会。   他八年前带着病重的妹妹离开了罗马,曾经在翡冷翠的远郊遭遇过一场战斗,爆发出了远超寻常四阶的战力,直接震惊了整个大陆。   如今八年过去,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到了哪一步。   不过他如今大概已经被遗忘了。   因为近年来西方大陆涌出的天才无数,而早在八年前成名的他为了给妹妹治病,从此失去了踪迹。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就得不到他的消息。   有关他的传闻也渐渐被淹没。   如今他回来了。   谁也不曾提前得知消息。   -   “殿下,接下来去哪里?”   小娅问道:“波尔金古宅么?”   奥斯古丁摇了摇头:“不了,虽然我很想家,但是有家人的地方才算是有家。父亲大人深居教皇宫,门罗成了一位十字军,尼克劳斯从不回家,我的妹妹又始终跟在我的身边……家里还有谁呢?”   “您的……母亲?”小娅试探着说。   奥斯古丁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用食指敲打着轮椅的扶手,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小娅,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吧。”   他说:“枢机会里冒出了一个叫做费拉里的大主教,针对尼克劳斯展开了三十多场会议,试图把战争的罪名扣在尼克劳斯的头上,或者父亲大人的头上。”   小娅点了点头:“谁都知道尼克劳斯殿下是教皇陛下的私生子,针对他就是针对陛下。”   这对主仆的谈话内容实在让人惊骇。   因为他们常年在外,但是对于罗马的消息掌握得却相当及时,甚至不亚于一些大型的情报机构。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自身的实力和境界。   还有许多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所谓手眼通天,大概就是如此了。   “问题就在这里。一个小小的大主教没这么大的胆量,他的背后必然站着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物。”   奥斯古丁说:“也就是副教宗,所罗门。”   有关副教宗的名字在当年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他也是因为蛰伏了太久,从而渐渐退出世人的视线。   这个人当年本该是教皇的有力竞争者,只不过因为亚历山大六世的横空出世,才变得暗淡无光。   所罗门生不逢时。   虽然最后他还是做了高居副教宗的位置,但十几年来还是被压制得默默无闻,从未有过什么动作。   但是这种人才可怕。   他能忍,会选择沉默,才能不断的积蓄力量。   “所罗门这个人不简单,谁都知道他野心很大,但是多年来始终没有动作。直到最近,他亲手扶持了一位大主教上位,并且明显开始针对。”   奥斯古丁问道:“这是为什么?”   “这说明他积蓄够了力量?”小娅问。   “不,没有人敢说自己拥有了对抗波尔金家族的力量。波尔金家族原本就很难对抗,而在尼克劳斯崛起以后,我们家族几乎是不可能被战胜的。”   奥斯古丁说:“波尔金家族无论是底蕴还是潜力,亦或是战力,都是最强的。而所罗门不再沉默,终于发出了声音,不是因为他能击败我们,而是有把握分裂我们。”   小娅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化。   “我们的母亲,一向不喜欢尼克劳斯。”   奥斯古丁叹息:“我并不觉得尼克劳斯的私生子身份有什么,但是母亲始终介意。当年尼克劳斯不能回家,被迫远居圣天使堡,也是她的手笔。就连尼克劳斯的联姻也是她提出的建议,要尼克劳斯去娶一个又笨又胖而且没什么出息的女人,一辈子待在不列颠。”   “当然,她的眼光很差。既没有看出尼克劳斯的潜力,也想不到当年的小胖妞居然会成为名动天下的骑士王,而且还是大陆第一美人。”   他顿了顿:“但我敢保证,母亲对于尼克劳斯不会有丝毫的善意,甚至视为眼中钉。而且她是教皇国三大巨头之一的安东尼将军的女儿,手段太多……”   “您的意思是,您的母亲暗中串通所罗门王?”小娅的声音压得很低。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她的确是一个刻薄又恶毒的女人,对我们同样是私生女的妹妹也不好。”   奥斯古丁提到自己的妹妹,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如海般涌动,仿佛酝酿着滔天的怒涛:“如果不是她……我们的妹妹也不会病到那种程度……”   微风从远处袭来,拂动了马车的门帘。   那些布条状的门帘遮掩下,隐约有一抹素白的侧影躺在里面,仿佛精致的白瓷人偶。   “那您的意思是……”小娅欲言又止。   “以父亲大人的手段,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如果他想见我,自然会派人找我。如果不想见,我其实也没什么话想对他说。”   奥斯古丁沉吟片刻:“母亲那边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等我确定了再说。我想先去见一下我的弟弟……看看那么多年,他还会不会记得我……”   就在此时,人潮里有喧嚣声响起。   尖叫和惊呼还混在一起。   一队重装甲士兵横行街头,恰巧有一个七八岁的懵懂小女孩站在街头,眼看着就要被车队碾压,危在旦夕。   奥斯古丁扭头,投过去淡然平静的一瞥。   于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阳光黯然下去,一片树叶悬停在静止的微风里。   无数嘈杂的声音化作沉闷的怪响,仿佛被拉长一般。   尘世喧嚣飞速的远去,时空悄无声息地凝固在琥珀的之中,如同冻结般不再汹涌的奔流,稍纵即逝的瞬间也定格成永恒的黑白画面。   闹市长街陷入泥沼般的寂静。   就连全速行进的重装甲部队也在时光的伟力下静止,被放缓了无数倍的动作格外清晰。   唯一能动的是小女孩。   她眨了眨眼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后她觉得无聊,撇了撇嘴,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但是很奇怪,妈妈和其他人都不动。   下一个瞬间,冻结在刹那间的时光崩溃了。   汹涌的时光洪流重新奔腾,喧嚣声打破了寂静,阳光重新变得明亮起来,树叶被风卷走。   一切恢复了正常。   “加速行进,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私闯西斯廷大教堂,我等必须支援现场,以免意外发生!”   蒸汽的鸣笛声里,将领的低喝声渐渐远去。   奥斯古丁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看样子,我的弟弟比我想象的要暴躁很多啊……大概是因为他的克里斯汀小姐昏迷不醒的缘故?”他手里掌握着许多情报,自然不难想通前因和后果。   自从他来到罗马以后,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那您是打算……”小娅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走吧,去西斯廷大教堂。”   奥斯古丁说:“尼克劳斯毕竟年轻,他不知道所罗门那个年代的人到底有多可怕,多半是会轻敌。”   “而且他既然敢私闯西斯廷大教堂,就说明他的怒火已经突破天际,势必会跟所罗门的势力血拼到底。而所罗门不是那么好对付,我怕他吃亏。”   他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了:“小娅,你知道要平息一位天神的怒火,到底会有多不容易么?”   作者留言:   ps①:终于写到波尔金家族了,有关这个家族的坑本卷填三分之一,贞德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   ps②:奥斯古丁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他的能力是不是很屌?放心,主角的逼格更高。 第25章 愤怒往往从平静开始   聚众闹事,放在罗马也是一种大罪。   不过凡事都没有一个绝对,要是真有人能把事闹大了,闹到无人能压下去的程度,那么或许就能成事了。   尼克劳斯原本就打算着把事情闹到最大,最好让全城乃至全世界都参与进来,大家一起螺旋升天爆炸。   克里斯汀的事情已经触犯了他心里的底线。   既然有人惹得他不爽了,那么谁都别想舒服,都得死。   所谓疯狗型主角,他大概属于典型。   所以他一上来就没打算跟任何人机会,直接搬上了自己最强的几张牌,硬生生把均势的局面扳成了优势。   审判和被审判的人,似乎颠倒过来了。   一切都仿佛成了笑话。   “说说吧,费拉里大主教。”   尼克劳斯眼神依旧很寡淡,语气里有着居高临下的冷漠和傲慢:“其实我也很好奇,我一直以为我或多或少还是为罗马做出了贡献的,没得到什么好处也就罢了,怎么到了您的嘴里就成了战犯呢?”   战犯。   很多红衣主教们面面相觑,感情他在外面都听到了!   费拉里大主教跪在地上,眼角有些抽搐。   “就是呀,什么事都讲究一个证据,凭空污人清白可不好,乱说话小心以后生个孩子烂屁股。”   弗拉梅尔搓着手:“快说吧,大家都等着看戏呢。”   费拉里大主教深吸了一口气,硬撑着说道:“众所周知,七日之前,光照会对罗马发起了一场蓄谋已久的进攻。这场战争造成的伤亡无数,损失惨重。”   “我们至今无法统计具体的损失,只能够在悼念亡者,慰问生还者的同时,对犯下罪孽之人进行追责。”   他说:“枢机会一致认为,导致教团面对光照会的进攻最初毫无反抗之力的原因,在于瓦伦蒂诺大公爵,也就是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   “我?”   尼克劳斯指了指自己,环顾四周:“请问各位主教大人,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么?”   诸位主教们即便心思各异,却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教堂里的阵仗太吓人了,光是使徒在场的就有两个,再加上两个四阶魔法使,四个国家的意志站在一个人的背后,没人会傻到跟如此强大的势力对抗。   尼克劳斯如今掌握着一股绝强的势力,哪怕只是暂时性的,也足够令人感到忌惮。   这种力量他握在手里哪怕一分钟,他都是爸爸。   “费拉里大主教此言差矣。”   卡梅罗大主教说:“您说枢机会一致认为责任在于公爵殿下,但我不同意这种说法。而我不同意,您就不能拿整个枢机会来说事,因为我也是枢机会的一员。”   “是呀,我的老师赫尔墨斯卿也是枢机会的一员,可是他连会都没去开过,你怎么就自己做主了呢?”   弗拉梅尔跟他一唱一和:“这搞得好像枢机会都是费拉里大主教您一个人开得一样,那么请问您是上位枢机会中的第几议员啊?还是说您已经做好当教皇的准备了?你屁股不正啊!”   好大一顶帽子!   大教堂里一片死寂,这个话茬根本没人敢接。   费拉里大主教可不敢承认自己有如此野心,竟是涨红了脸:“我这是在陈述事实!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夺走了弥赛亚之杖,间接导致对教团不利的局面发生!”   弗拉梅尔一愣:“这是什么说法?”   “据调查表明,尼克劳斯·波尔金殿下与美第奇家族的现任家主密谋传统,以抛售教团股票为名义,逼迫教皇陛下交出弥赛亚之杖。”   费拉里大主教说:“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   弗拉梅尔说:“试图抛售教团股票的是美第奇家族的元老啊,而那几个人已经被正义审判了,你去跟死人说理去?再说了,公爵殿下明明就是去探望自己的父亲嘛,顺便帮自己老爹修修拐杖,你管得着么?”   “修修拐杖?”   费拉里大主教瞪大眼睛,仿佛被他的无耻给震惊了:“那是弥赛亚之杖!国之圣器!”   “嗨呀,那个破拐杖当年还是我亲自设计的呢,如果不是教团赋予它神圣的意义,它平时放着没用也就能当个拐杖使,没你说得那么神。”   弗拉梅尔耸了耸肩,神情有点心虚:“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把它吹得那么神,反正不是我。”   “好啊,那么公爵殿下把弥赛亚之杖带到了万神殿总是事实吧?他打断了诸国会盟也是事实吧?”   费拉里大主教怒极反笑:“而且他未经过任何许可,擅自启动了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是大罪!”   “等等,这一点还有待商榷。我之前跟你说了,那破棒子年久失修,出现失灵状况很正常。”弗拉梅尔说。   “你的意思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是它自己启动的?”费拉里大主教的世界观在崩塌。   “是啊。”   弗拉梅尔摊手:“午时已到,天降正义。”   “唔,关于这点其实我们可以证明的。那个时候兰斯洛特发现局势不利,打算动手,结果弥赛亚之杖突然就失控了,我们也很吃惊。”耶梦加得笑眯眯地说。   “我们家尼克还滴了几滴血进去,试图用波尔金家族血裔的身份让它稳定下来,然并卵。”梅林微笑着说。   三人成虎,愣是把黑得说成了白的。   万神殿事件所有的参与者,几乎都是公爵殿下的人,这件事情根本没得掰扯,他们说得多离谱都可以。   哦,有一个人倒是能证明。   那就是被雷劈的受害者,兰斯洛特。   但是他现在八成已经是个死人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东方的传说……就说啊,每一件神器都是有意识的,俗称器灵!怕不是正义的器灵察觉到邪恶正在滋长,于是干脆用启动达摩克利斯之剑把邪恶给灭了,一了百了。”弗拉梅尔满脸严肃。   “器灵?”   费拉里大主教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玄幻了,神情木然:“可你刚才还说那是破棒子。”   “那是我制造出来的东西,整个世界只有我有资格说它是个破棒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弗拉梅尔无奈地叹息,作悲痛状:“上帝把智慧洒落人间,可你偏偏要打一把伞。”   费拉里大主教愣了很久,愤怒再度突破天灵感,几乎快把脑浆给点燃了:“如果一切如你所言,那么弥赛亚圣杖失控,也有您的一份责任!”   弗拉梅尔大概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冷笑:“好啊,您尽管审判我,最好把我给弄死。看看等我死了以后,国土炼成矩阵你们找谁去维护。”   费拉里大主教的脸色在铁青和苍白之间变化,偶尔还会气得通红,颤抖着伸手指他:“那你倒是解释一下,如果不是公爵殿下步步紧逼兰斯洛特,他会选择拼一个鱼死网破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可不一定。”   弗拉梅尔信誓旦旦地说:“兰斯洛特是一个战犯,是疯子,你不能用正常人思维去揣摩一个疯子的想法。无论有没有人逼他,他早晚会发疯。”   他顿了顿:“就跟现在的你一样。”   费拉里大主教愣了很久,反应过来他是在变着花样骂自己以后,几乎被巨大的耻辱感冲昏了头脑:“那么不列颠一方有什么想说的么?你们居然派一个疯子来参加议会!”   “你说谁是疯子?”梅林淡淡地问。   费拉里大主教刚想说什么,突然把话憋在了喉咙里。   “不列颠派来参加议会的人是我老婆。”   尼克劳斯好心提醒道:“但是她被光照会的人给炸了,她倒是委屈死了,可你让她去跟谁说理去?”   “说起来,这应该是教团的责任吧?”梅林说。   费拉里大主教霍然起身,再也无法忍受一连串的羞辱和嘲笑:“你们怎么不讲道理呢?”   寂静再度降临了,没有一个人说话。   教堂里静到甚至能听他说话时留下的回声。   直到有一个人淡淡开口。   “不好意思,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尼克劳斯轻声说:“讲道理,谁跟我讲过道理?”   作者留言:   ps:郑重声明,本书内一切有关炼金术的设定全部取材于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一门学术,从百度百科里搜炼金术就可以找到,并非是从其他作品里借鉴。像《龙族》、《钢炼》之类的作品,我当然也是他们的粉丝,也很尊敬这些作品的作者。但是一码归一码,有些读者,也不知道你是故意来黑我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乱喷,不仅仅是表明你素质低暴躁,而且还等于是在卖弄你的无知,也在给你喜欢的那些作品招黑。更别说什么“如果不是龙族和钢炼你会知道炼金术,你会知道圣经?”,那样我会心软,因为我觉得你活到现在挺不容易的…… 第26章 罗马炮王的报复   寂静里,有碎裂的声音。   尼克劳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修长白皙的手掌在晨光里的侧影很好看。   问题在于,刚才他的手放在圆桌上。   而圆桌的边缘已经被他硬生生地给捏碎了。   “梅林姐姐,辛苦了。”   他说:“可以停下了。”   梅林手上的动作微动,声音轻柔:“真的要这样么?”   尼克劳斯知道她还打算劝阻自己,可是既然心意已决,也就不怕洪水滔天:“当然,我知道以目前局势来说,我最该做的事情就是隐忍……毕竟男人就该能屈能伸。”   “可问题在于,我现在并不想忍。”   他挑了挑眉:“我不认为我现在被逼到必须忍辱负重的地步,而且我来到这里也根本不是为自己开脱罪名的。”   大教堂里一片死寂,很多人的心里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尼克劳斯跳下圆桌,转身环顾着所有人,神情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在座的各位红衣主教大人,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说过一个故事,叫做农夫与蛇。”   无人回答   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让别人插话。   “农夫在寒冷的冬天里发现了一条冻僵的蛇,出于心软便把它放到怀里,试图重新温暖它。蛇从僵硬的状态里复苏,非但没有感恩,反倒咬了农夫一口。”   他竖起一根手指:“这个故事说明了两件事……第一,农夫愚不可及。第二,蛇无耻且恶毒。”   这个世界上很多不公平的事情都是如此,受害者和迫害者都有错,前者错在不够坏,而后者太坏。   “而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做得最愚蠢的一件事,就是让你们在罗马面临灾难的时候成功活了下来,并且还让你们恬不知耻地站在我的面前。”   冷酷漠然的声音回荡在教堂里,宛若极北冻土刮来的寒风,几乎在寂静里掀起一阵可怖的呼啸。   无数人惊骇莫名,心想他是疯了么?   “我没疯,我只是在说实话。”   尼克劳斯仿佛能够洞察人心,淡淡地笑道:“如果你们这群毒蛇都死了的话,那些无辜死去的平民和军人或许就能都能得救了,我说得对么?”   费拉里大主教厉声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统统都该死。”   尼克劳斯冷眼瞥他,声音如刀剑碰撞般酷烈:“叫你一声费拉里大人你还真把自己当根儿葱了,你还真以为我之前愿意坐在这里听你废话连篇么?”   费拉里大主教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发疯,神情骤变。   “我说过,我会承担一切应有的罪名。”   尼克劳斯冷声说:“如果你们觉得我有罪,无需废话。只要你们胆子够大,就带着十字军铁骑,带着重装甲部队,甚至是宗教裁判所和圣殿骑士团,一起进攻圣天使堡。”   “事到如今我不介意流血,更不介意牺牲。”   他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满是血腥气:“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们,迎接我应有的审判。”   “殿下,您这是公然宣战?”   费拉里大主教深呼吸,强自镇定说道:“这是大罪。”   “你觉得我在乎么?”   尼克劳斯嗤声冷笑:“我要让你们知道,你们这些人今天能活着坐在这里的原因,是有人拿命保护了你们。”   “我不是农夫,我没有那么好心,在罗马之战里我只想救出我的未婚妻,然后杀死拉斯普京。”   “你们能活着,是我顺带的恩赐和施舍。”   “是有人拿命拼出来的。”   红衣主教们隐约骚动起来,有一个人忍不住说道:“保护平民和贵族是军人的天职,牺牲是他们的荣耀!”   尼克劳斯皱了皱眉:“看来我低估了你们的无耻程度,你们还真的是没有自知之明。”   “那些人死不是荣耀,是屈辱。因为他们拿自己宝贵的生命,去拯救了一帮废物。而我为了稳住大局避免更多的牺牲,没有把你们顺手杀了,是我无可推卸的责任。”   他用食指戳着自己的心口,一股浓烈的杀意如血雨腥风般席卷,随着冷酷的声音回荡不休。   死寂。   “我要你们记住一件事,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大门前,面对光照会数万异教徒的疯狂进攻时,是谁保护了你们?”尼克劳斯冷淡地问道。   红衣大主教们面面相觑,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想回答?记不起来?”   尼克劳斯微笑着说道:“好啊,我告诉你们。”   “她的名字叫做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   很多人在心里苦涩叹息,这个名字谁又不知道呢?   七日之前,有一个小姑娘以四阶的实力展开超广域心象世界,独自对抗数万名异教徒的进攻,堪称举世轰动。   她的名字再次传遍了整个世界。   一个曾经被遗忘在历史尘埃里的姓氏也被重新回忆起来。   “很多年前,你们判定她的家族为异端,剥夺了她的家产和族地,烧死了她的父母和家人。那个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背着巨额的债务,无依无靠。”   尼克劳斯感慨道:“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命运注定坎坷,为了生计,她总会被逼到无路可走,去出卖自己的身体,成为妓女,或者当奴隶,沦落为权贵手里的玩物。”   “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不仅长得漂亮,还保有贵族爵位,据说还弹得一手好钢琴,这样的女孩没人不喜欢吧?”   他似是疑惑地问道:“谁会不会她动心呢?玩弄她会很有快感吧?摧毁她会很爽吧?”   “如果她选择了那样的生活,她至少还可以活着,每日温饱足以。但是……她没有。”   他的声音骤然森然起来:“她选择去当了乞丐!”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去当了乞丐!她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忍受多少白眼和迫害?我甚至都不敢去想象!”   “好啊,幸亏她挺了过来,最终成功考入了皇家国立魔导学院。我不知道她在求学的时候受过多少欺负,又受了多少委屈,但是我相信她那时已经足够坚强。”   “她可以勇敢面对人生中的一切苦难和打击,绝不轻言放弃。她有了自己的导师,有了自己的好朋友。”   “苦尽甘来,她的天赋终于被挖掘出来,成为了历史上最年轻的四阶魔法使,前途无量。”   “但是上帝或许是瞎了眼。”   “我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要如此捉弄她。她有病,一个无人能治的病,终生无望五阶。”   “一夜之间,她又失去了一切。”   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有关一个笨女孩的人生。   命途坎坷,前路渺茫。   就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还瘸了腿,跌倒了再爬起来,摔得满身都是泥,还倔强得一言不发。   就连喵喵叫,都不会有人觉得心疼。   因为她是异端的孩子。   她倔,她笨,她不会讨人喜欢。   众人听了都选择沉默,或是感慨万分,或是陷入沉思。   “她有病啊,她有病啊,她有病啊。”   尼克劳斯眼瞳里浮现出恐怖的血丝,硬是把一句话重复三遍,宛若野兽在磨牙吮血:“你们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呢?为什么不去帮她呢?”   为什么世界上有人会无耻到让一个有病的女孩,去拼了命的保护自己,最后还能够心安理得呢?   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坏?   尼克劳斯在心里说。   这是或许是他一生的困惑。   整个大教堂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没有人愿意在如此要命的关头触怒他,纷纷选择了理智的做法。   低头,沉默。   尼克劳斯似乎被众人的沉默和不作为激怒了,眼瞳里的猩红更加盛烈,仿佛鲜血被火点燃:“你们能活着站在这里,全部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笨,她傻,她不要命!”   他的心里明白一件事。   克里斯汀是为了他才肯保护那些人的。   所以他更加心痛,愤怒如岩浆般喷薄而出,烧灼地壳。   即将蔓延向整个世界。   “你们知道么?”   他说:“旁观者也是罪人。”   没人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有的人隐约猜出了什么,还有的人觉得他已经彻底疯狂了。   “就因为她是异端的孩子,你们欺负她,看不起她,侮辱她,到头来还要靠她来保护你们,是不是太讽刺了?”   尼克劳斯闭上眼睛,低声说:“但是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她是属于我的女孩啊。这个世界欠她的,包括你们欠的她,我总会帮她讨回来的。”   无数人阴晴变化的表情中,费拉里大主教再次开口。   “殿下是什么意思?”   尼克劳斯摇头,眼神弥漫着尸骨般的寒意。   “别着急啊,费拉里大主教。这是一个开始,克里斯汀只要一天醒不过来,我就要让你们一天不得安宁,我要你们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追悔莫及,无时无刻不在品尝恐惧的滋味,甚至是死也不得好死。”   这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仿佛无数恶鬼在地狱里挣扎,怨毒的咆哮声汇聚成阴森可怖的交响。   “我说过,旁观者也是有罪的。”   “一个小时以内,我要当初所有皇家国立魔导学院里在场贵族都跪在西斯廷教堂的大门前忏悔。”   “少一个人,我就从你们里挑出一个。”   “杀了。”   作者留言:   ps:哈哈哈,出梅林啦,今天再加六千字更新! 第27章 哪管他洪水滔天   罗马城发生了一起史无前例的恶性案件。   挟持绑架案。   据说瓦伦蒂诺大公爵从沉睡里苏醒,单枪匹马硬闯西斯廷大教堂,硬是把参与会议的六十七位红衣大主教绑架了。   也不能说是单枪匹马,因为他带着一条老狗。   罗马城史上最恶名昭著的无赖,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而且那些特邀出席的诸国特使们,统统很是默契地选择了袖手旁观,并且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没人知道大教堂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最终的结果却令无数的吃瓜群众惊掉下巴,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疯狂了。   公爵殿下要罗马城内几乎所有的贵族,都跪在西斯廷大教堂面前,为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进行忏悔,并且付出代价。   少一个人,枢机会的红衣大主教就要死一个人。   这是赤裸裸的犯罪,罪同谋反!   这件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不逊色于光照会进攻罗马的事件,区别只在于后者是外战而前者是内乱。   枢机会内的红衣大主教,几乎已经是教团的权利核心,而贵族圈就代表着整个国家的顶级阶层。   这些人出了问题,伤筋动骨的只能是教团。   公爵殿下他居然要让整个国家变天!   “天呐,公爵殿下居然要造反,他是疯了么?”   报社的社长简直抓狂,激动地浑身颤动:“哈哈,就算没有了桃色新闻,殿下依旧能一个人养活我们整个报社!快,给我动笔,这件事情我要抢一个独家!”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   整个报社的人都空了,只有被风吹起的一张废纸在半空中飘零,最终落到了他的尴尬的脸上。   他扭头,只见窗外人潮汹涌。   他还是低估了罗马群众的疯狂程度。   或者说低估了公爵殿下的影响力。   一群脑残粉啊!   -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奥斯古丁坐在轮椅上叹气:“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啊,明明我就要见到我的弟弟了,说不定连我弟弟的未婚妻都能见到。这两种喜悦叠加在一起,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望着眼前的人潮人海,摇了摇头:“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啊,可是为什么会被他们抢在前面?”   小娅推着轮椅,眼角有些抽搐:“殿下,按照最新的名词解释,这种现象应该叫做堵车。”   “我们堵车了,可能一时半会儿过不去。这些群众里有骑马的,也有开车的,还有用两条腿狂奔的。”   她摊开手:“无论是哪一种,都比我们快。”   奥斯古丁沉默了良久后,摇头:“这些人对尼克劳斯的崇拜程度实在是……这已经不能算是憧憬了,而是狂热。就连教皇陛下选举的庆典,我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小娅啃着一支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冰淇淋,颌首:“是呀,而且这群人里有三分之二都是女的。”   “我年轻的时候可没这么多女孩喜欢我,有点羡慕。”   奥斯古丁扭头瞥了她一眼,不禁皱了起眉毛:“小娅,你从哪里搞来的冰淇淋?”   “随手拿的啊。”   小娅继续咬着冰淇淋,指了指自己的身边:“您看,就连这些店铺的老板都跑去看热闹了,自己家的店连个看门的都没有……白拿的东西我干嘛不拿?”   “你这样不好。”   奥斯古丁想了想:“帮我也拿一个。”   小娅抿嘴一笑,随手偷拿了一支冰淇淋递给他。   于是这对无奈堵车的主仆就在阳光底下吃着冰淇淋,望着不远处的茫茫人海,时而发出感慨。   “殿下,您的这位弟弟手段可真是高明。”   小娅赞叹:“我一直觉得那些大人物们凑在一起高调开会是一种特别愚蠢的行为。因为历史上无数次大人物集体被抓或者暴毙,全部都是在他们开会的时候,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人家一网打尽嘛?”   “枢机会的那些主教们不仅蠢,而且心里没数。他们该不会认为,一个能以一己之力击垮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人,还会老老实实地任由他们审判吧?”   她啃完手里的冰淇淋,满意地舔着嘴唇:“这样一来,无论是枢机会或者所罗门代表的势力,统统会受到不小的打击,至少是在名声上。而您的弟弟,会踏着他们的身体,从此以后站在更高的位置上。”   奥斯古丁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尼克劳斯一定赢?”   小娅连想都没想:“我猜的。”   “算是你直觉犀利。这其实就相当于尼克劳斯的一场赌博,但是无论他到底是输是赢,最后得利的一定是他。”   奥斯古丁说道:“因为他可以借此一举逼出那些在幕后针对他的势力……看不见的敌人,往往才最可怕。”   小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猜错了。”   奥斯古丁微笑说道:“尼克劳斯之所以会这么做,不是因为他迫切的想开战,也不是因为他想借此上位。”   他停顿了一下,笑容有些无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只是想让帮他的小女仆出一口恶气而已。”   奥斯古丁也吃完了手里的冰淇淋,轻声说:“走吧,小娅。既然他们都比我们快,我们就只能让时间慢一点。”   -   “有时候我觉得,我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哪个男人如果有幸娶了我,那真是他一辈子的福气。我不仅漂亮,而且还有钱,尤其是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你说对不对啊,我的小安娜?”   尤妮丝斜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优雅地喝着凉茶:“吩咐你做的那些事情,都已经做好了么?”   小安娜恭恭敬敬地在她旁边,为她扇着风:“消息都已经散播出去了,大概煽动了将近几万人吧。”   “嗯,那就好。”   尤妮丝幽幽叹了口气:“我的脾气最近也是越来越好了,明明他是为了别的女人发疯,可我为什么还要主动去帮他呢?”   安娜说:“家主,这或许就叫做成长。”   “这种成长我宁可不要。”   尤妮丝翻了个白眼儿,风情万种:“最近我为了罗马的重建,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黑眼圈都熬出来了。这没良心的男人醒了以后只顾着别的女人,居然也不来看我。”   她似乎觉得有点热,便解开胸前的几颗纽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用细软的手扇着风:“白在他身上花那么多钱了,说好的只要砸钱就能砸出金光闪闪的五星级老公呢?”   “公爵殿下正在气头上。”   安娜小声说:“这种醋不该吃的。”   “我也没说我吃醋了。”   尤妮丝摆了摆手:“他的小女仆遭了那么多罪,连我都觉得可怜,更别说是他了。我早就料到他知道这件事以后会发疯,不然也就不会提前布置那么多后手了。”   “家主料事如神。”   安娜继续奉承:“不过您不是不喜欢克里斯汀小姐么?”   “作为情敌嘛,我当然不喜欢她。可是如果没有克里斯汀,我七天之前或许就已经死了。”   尤妮丝淡淡地说:“我父亲生前说过,商人虽然要无情,但是如果受了别人的恩惠,就要记一辈子。再说了,克里斯汀多好的姑娘?就因为她是异端的孩子就该遭这种罪?”   “这个世界虽然不公平,但也还是讲道理的。”   她放下茶杯,甩了甩一头酒红色的长发:“就因为那个男人站在道理的一边,所以整个世界都会帮他。”   安娜欲言又止:“可是教皇国三大巨头……”   “教皇国三大巨头算个屁。”   尤妮丝嗤声冷笑,俨然是一副高傲的女王姿态:“一群被我用钱养活的东西,还敢不给我面子不成?”   她闭上眼睛,下令:“告诉那三个野男人,如果他们今天敢出现在西斯廷大教堂,我就扣他们三十年的军费。”   “三十年?”   安娜惊呼:“是不是有点狠了?”   “狠吗?”   尤妮丝连眼睛都不睁:“那就四十年。”   安娜再次惊呼:“啊?”   “五十年。”   “不,六十年。”   “……”   作者留言:   ps:弓凛氪了七单不出,梅林四单不出,终于单抽入魂了一发,你说我该不该激动?下一更是一个大章,稍安勿躁,有点卡文。 第28章 毒药公爵   局面最紧张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嗅出了风向。   事情有点不对劲。   瓦伦蒂诺大公爵揭竿而起,准备借助诸国使者和罗马群众的力量造反,差不多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然而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和威胁,弥赛亚圣教内部竟然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态度,迟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这样倒也合理。   毕竟枢机会都已经让人一窝端掉了,整个教团失去最中坚的力量,势必会乱成一团,失去往日的秩序。   然而问题在于,上位枢机会似乎也对此视若无睹。   教皇国三大巨头更是至今没有露面。   倒是有一批十字军的军官及时赶到了现场,但是苦于无法营救出人质,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格洛瑞亚少校?”   退守殿外的圣殿骑士首领皱眉,似乎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没想到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人居然是您。”   蒸汽鸣笛的锐响声中,成排的重甲机车停靠在西斯廷大教堂前的广场边,为首的赫然是一个冷傲狂气的美人。   “蒙德?怎么是你?”   格洛瑞亚看到他的瞬间,蹙眉:“海因里希军团长呢?”   名为蒙德的圣殿骑士首领沉默了片刻,苦笑:“我们至今没有接到军团长的命令,也不清楚他到底会不会出面干涉。倒是您,我没想到您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没有接到任何来自上面的通知,但是十字军常备部队要负责整个罗马的治安……我应该是有责任赶到事发现场控制局面,顺便救出被劫持的人质。”   格洛瑞亚想了想,俏脸紧绷:“最后再逮捕犯人。”   蒙德以及他身后的圣殿骑士们神情古怪。   “但是鉴于敌方的实力太过强大,首领过于英俊,我不认为我们具有与之抗衡的实力。”格洛瑞亚脸颊泛起一丝病态的酡红,在阳光下并不是怎么显眼。   “所以我决定,靠边站。”   她顿了顿:“静观其变。”   重装甲士兵们纷纷不好意思地低头,干咳声连成一片。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格洛瑞亚回头冷冷地瞥去一眼:“找事么?”   “没有没有,长官所言极是。”   众重甲士兵附和道:“敌人实力强劲,又有人质在手,我们贸然进去势必吃亏,人质的生命安全也无法保证。”   格洛瑞亚满意地点了点头,神情稍缓。   蒙德在旁边看得很是无奈,只能生硬恭维道:“不得不说,贵部队的气氛还真是融洽。”   “少来这套,我们不出手,你们也不准贸动。”   格洛瑞亚转身望着阳光下的西斯廷大教堂,眯起了眼睛,淡淡地说道:“如果误伤了人质,海因里希军团长怪罪下来,你们可担当不起。”   蒙德摇头失笑:“我们冒着被海因里希大人怪罪下来的风险,也要为那位殿下让路,此刻又怎么会进去救人?”   “说句实话,我们之前看戏看得可开心了。”   他说道:“我当了二十年的圣殿骑士,从未见过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们这么窘迫过。公爵殿下的风姿果然是常人所比不了的,就连我看得都热血澎湃。”   这两个人原本就是熟人,谈话间也并不避讳。   格洛瑞亚是公爵殿下的忠实拥趸,在罗马一战前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并不足以让人感到奇怪。   然而罗马一战落幕后,随着瓦伦蒂诺大公爵的盛名传遍整个世界,她也从忠实拥趸进化成了病态的脑残粉,并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时不时就会莫名其妙地进入发春状态。   比如刚才。   这女人发起疯来,甚至容不得别人说公爵殿下的半句坏话。   公爵殿下为了罗马浴血奋战,不仅仅是证明了自己,也得到了集体圣殿骑士的尊重和好感。   因此在宗教裁判所不插手的前提下,有责任并且能赶到西斯廷大教堂的势力,竟然全部都是公爵殿下一方的人。   大家都心照不宣。   反正没人下命令,带着人围在旁边划水就好。   就算有人下令,大不了装作不知道。   -   “那是当然。”   格洛瑞亚挑起下巴,冷笑:“那些只知道利益的废物,又怎么能跟我的殿下抗衡?”   “问题在于,我不后悔我究竟有没有站错队,但是我关心这件事情到底能不能成。”   蒙德叹了口气:“说实话,很多贵族的尊严胜于一切,我不相信他们会心甘情愿放下自尊下跪忏悔。而公爵殿下的手段太过激进,我只怕起到反效果。”   “你不懂。”   格洛瑞亚轻笑道:“真正的贵族被人逼到了悬崖边,会在生命和尊严面前选择后者。然而你觉得,早已被腐化多年的罗马贵族圈,又有多少人有这种气节?”   蒙德眼神凝重了几分:“这么说……”   “嗯,贵族们背后还站着一股势力。而那股势力不会允许他们屈服,也就自然会有好戏上演。”   “如今以殿下手里的力量,再不济也有得打。任何人触怒他,都要做好付出惨痛代价的准备。”   格洛瑞亚面无表情说道:“殿下的怒火并不只是惩罚那么几个贵族就会熄灭的。他所迁怒的是整个大环境,是导致那个小贱人昏迷的一切因素,以及一切不作为的人。”   她口中所说的小贱人,自然就是如今再次名震西方的钢之女武神,塞巴斯蒂安家最后的遗族。   传闻中公爵殿下最爱的私宠,贴身女仆兼暖床女骑士。   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   “这么说的话,你已经知道公爵殿下如此盛怒的原因,都是为了克里斯汀小姐了?”   蒙德隐约知道她的一些往事,试探着问:“那么站在你的立场,你为什么还要促成这件事?”   格洛瑞亚沉默了片刻,声音寒冷:“第一,殿下要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不关乎立场。第二,克里斯汀是个小贱人没错,但她曾经是我的好朋友,现在的仇人。她只能由我来击垮,至于其他一切欺负她的人,都得死。”   “最后……”   她抬起眼睛,狂气的瞳底深处闪烁着森然的杀意:“我不喜欢贵族,因为我不喜欢一群废物压在我头顶。”   “好吧,随你怎么解释。”   蒙德释然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钟表:“现在距离殿下的时限还有二十分钟,贵族们没时间考虑了。”   -   随着舆论的炸弹引爆,罗马城内难得的安宁也终于被打破,混乱和疯狂再度点燃了夏日。   教皇保持沉默,人民幸灾乐祸。   有人欢喜有人忧,贵族们过得很不好。   罗马的大家族里,除了最近前途无量的波尔金家和如日中天的美第奇家,几乎所有的家族都面临着抉择。   小家族没什么野心,从不敢涉及大佬之间的权益斗争,只敢在背后默默站队,贪一些小便宜。   他们就像虾米,凡事从不肯出力,唯利是图又贪生怕死,深知自己在罗马一战里触怒了大人物,自然惶恐。   若是放下尊严忏悔就能明哲保身,必然求之不得。   而大家族就不一样了。   譬如埃斯特家,格里高利家,斯福尔扎家……   一旦他们表示臣服,就会被嘲笑一辈子。   “我真的没想到,当年那个只知道女人的废柴如今竟会变得如此阴毒,简直就是一条毒蛇!”   斯福尔扎家的家主暴跳如雷:“他竟然敢公然绑架枢机卿,简直是大逆不道!他想造反么?他以为自己是教皇陛下么?就连教皇陛下都不敢做的事情,他居然做了!”   他喘着粗气,拍案而起:“亚历山德罗,他居然拿你叔叔的命威胁我们,想让我们跪下忏悔?羞辱我们?做梦!”   亚历山德罗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在罗马的灾难里,他作为一位光荣的十字军参加战斗,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不曾退缩,英勇战斗到只剩最后一人。   他活了下来,代价是断了一条手臂。   但是他变得更加成熟沉稳,因为受到上司的赏识而提拔了军衔,还喜欢上了一个狂气高傲的女人。   于是最近他一直都在反思自己,看问题也更加透彻。   “父亲大人,请息怒吧。”   他说:“这件事情我们并没有愤怒的立场。”   斯福尔扎家主瞪眼:“你说什么?”   “我是说,这件事情是我们做错了。”   亚历山德罗认真地说:“即便我们是贵族,也不该让一个姑娘为我们冲杀在最前面,而我们却躲在最后方。”   “我们学过魔法,身体健康,人数众多,理所应当的应该自己保护自己,甚至要去保护别人。”   他叹了口气:“从我们退缩在后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贵族的尊严。相比于跪在西斯廷大教堂面前忏悔,我觉得这才是我们一辈子的耻辱。”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去跪下忏悔,任他羞辱?”   斯福尔扎家主怒气勃然:“好啊,你当时倒是不在场,你不用跪下!那么我呢?你的长辈和老师呢?你那些还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进修的兄弟姐妹呢?”   “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如果为了尊严而违背做人的底线,那么我们就不配被称作贵族。”亚历山德罗浑然不惧,神情沉静又安然,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你!”   斯福尔扎家主被他呛到,涨红了老脸:“别以为你被提拔了军衔以后就可以为所欲为!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送进了十字军,也别忘了是谁培养你整整二十年!”   亚历山德罗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说:“父亲大人,您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了,尽快下决定吧。”   “怎么?”   斯福尔扎家主皱眉:“他还真敢动手杀人不成?那样他就是公然跟教团为敌,再也无法挽回!”   “您以为他现在在干嘛?”   亚历山德罗劝告道:“他已经不再是当年我认识的他了,也不再是混迹罗马的花花公子。他是尼克劳斯·波尔金,以一己之力击垮光照会的尼克劳斯·波尔金。”   “您只要想一想他在光照会进攻罗马时的所作所为,就该明白他到底拥有一个怎样的灵魂,而且那还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如今他有了实力,又有了势力,他有何不敢?”   他说:“如今他手里握着的力量可以发动第二次罗马之战,只要他想的话。这样的人一旦愤怒起来,就是魔鬼,是天神……您为什么还要招惹他呢?”   斯福尔扎家主说不出话。   “我们应该为了自己的懦弱付出代价,在他真正失去耐心之前,我们跟他的关系还可以修补。”   亚历山德罗犹豫了一下,谨慎说道:“我相信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和歉意,他是不会为难我们的。因为他的目标从来不是我们,而是……”   最后的瞬间,他吐出了几个字。   斯福尔扎家主骤然色变:“这真是一个……毒药公爵!”   作者留言:   ps:卡文卡出大姨妈,难受死了,接着码字去了。   好久不见,稍后更新。   时隔一个月,总算是回来了。   这段时间状态调整得不错,而且还看了很多书,颇有感悟。   在写作的技巧上提升了不少,各个方面也都有长进。   这次断更很久,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有人会说,前面的剧情忘了。   那么我希望大家可以重看一遍,就这么弃掉也没关系。   之前的成绩是不错。   但是重新开始也没什么。   如果因为一个月的断更,而导致我和书一起毁灭,那我真是太不堪了。   这本书讲的是尼克劳斯·波尔金的故事,讲述一个乱世漩涡中的废柴私生子如何逆袭,如何带着建立自己的势力,带着自己的漂亮姑娘们,消灭各种傻屌的故事。   起因从尼克劳斯的婚约开始,诸国会盟将至,亚瑟·潘德拉贡空降罗马,随后光照会发动袭击。亚瑟不知所踪,尼克劳斯为救老婆,拔出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成为千年后唯一一个逆位使徒。   尼克劳斯的父亲是教皇,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的大哥很厉害,他的二哥没怎么写,他的妹妹是一个植物人,我也没怎么写。   他的梦中女神是不列颠的守护者,梅林。   他还有一个性别为女的儿子,莫德雷德。   他没有什么朋友,弗拉梅尔算是一个损友。   罗马第一白富美,尤妮丝·美第奇想跟他生孩子。   莫斯科的冰雪女帝跟他有交易。   罗马尼亚的猩红女王想把他当成血袋,北欧的耶梦加得想绿了亚瑟……   教皇国的三大巨头对他态度耐人寻味,教皇夫人视他为眼中钉,枢机会跟他不对付。   哦对了,还有他漂亮的女仆克里斯汀,在战后昏迷不醒。   还有的人物比如赫尔墨斯卿,各个家族的成员,以及死掉和没死掉的反派。   大概要说就这么多。   这段时间先一天一更,看情况什么时候把更新量拔上去。   新年快乐,感谢一路陪伴。 第29章 人生入戏便如此   罗马城内的各大家族都很难受。   如果哪年哪月哪天,突然有一个趾高气昂的年轻人跳出来糊你的脸,并且骑在你头上拉屎,甚至还问你借手纸,那么你的心情也会一样糟糕。   然而就在大家正思索着该如何采取行动的时候,斯福尔扎的家族已经率先赶往教皇宫。   那个脾气素来暴躁的斯福尔扎家主驾着车队,载着满箱的金银珠宝,浩浩荡荡离开了自家的奢华庄园。   听说他这次是大出血,类似瓷器名画和古董之类的东西不计其数,就连珍贵的炼金药剂都不要钱似的往车上塞,几乎是搬空了自家的储藏室。   各个家族的家主听闻以后,惊为天人,纷纷效仿!   好办法!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公爵殿下就算因为自家女仆的出事而变得再丧心病狂,他也总不至于跟钱过不去吧!   命和尊严我们不赔,就是赔钱!   你吃钱不要紧,别吃人就行!   “你们都给我动起来,像驴一样动起来!”   格里高利家主闻讯以后,冲着家里的仆人咆哮:“给我搬,调用教皇陛下赐给我们的装甲机动车队,把地下仓库整个给我搬过去!还有上次东方海上贸易送来的那三匹宝马,给我洗好澡梳好毛送过去!千万不要熏到殿下!”   “父亲大人,至于么?”   格里高利家的长子雷契尔皱眉:“那可是我们家积累了好几代的财产,就这么拱手送人?”   “愚蠢!”   格里高利家主断喝:“这是为了保住你这条狗命!”   雷契尔愣了一下。   “我早就跟你说,凡是要审时度势!但凡你们这群年轻人在罗马之战里稍微表现一下,殿下怎会迁怒我们?”   格里高利家主冷哼一声:“不争气的东西!”   雷契尔被父亲责骂,心情总不会好:“然而尼克劳斯·波尔金也太不讲道理了……”   “讲道理,他用得着跟你讲道理?”   格里高利家主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告诉你,只要殿下他老婆和那些诸国特使一天不走,他就是我们的祖宗!谁让我们把他得罪了?”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命没了呢?”   “现在整个罗马城都快成他的势力了,你连跟他讲道理的资本都没有,你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他说到此处又叹了口气:“唉,我为啥就没有这么一个儿子……或者说,谁又能料到,当年塞巴斯蒂安家最后的遗孤,居然能攀上殿下这个高枝?”   雷契尔眼角明显抽搐了一下:“父亲大人,如果我告诉你,公爵殿下第一次前往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时候,我参与了对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的羞辱,你会打我么?”   格里高利一口老血涌上喉咙。   “滚!”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各个家族。   只见罗马城内各大贵族庄园轰然打开大门,载着无数黄金珠宝的车辆纷纷出动,赶往西斯廷大教堂。   骏马拉着车,迈动铁蹄,甩着鬃尾,一路向西。   罗马乱成了一团。   -   埃斯特家族,大厅里的气氛沉闷如水。   阿方索端着一杯红酒,在厅里来回踱步,神情阴沉。   啪!   他眼瞳厉色一闪,把酒杯用力摔在地上,破碎的玻璃渣混合着猩红的酒液迸射,荼蘼满地。   仆人们纷纷低头,生怕触怒了他。   “尼克劳斯·波尔金做得可真绝啊。”   阿方索恶狠狠地说,胸膛起伏:“我怎么说也是波尔金家族的女婿,他居然要我为了一个女仆跪在西斯廷大教堂面前忏悔?他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啊。”   罗马人皆知,瓦伦蒂诺大公爵跟他不怎么对付,甚至彼此之间还发生过不少的矛盾纠纷。   然而教皇夫人对他甚是喜欢,甚至自作主张让自己的女儿跟他订婚,也就等同于缔结了盟约。   至此,阿方索也算是波尔金家族的一员。   而瓦伦蒂诺大公爵只是一个私生子,跟他一个女婿的地位也相差无几,两人的势力再次平分秋色。   只不过这一切的平衡都被打破了。   公爵殿下一跃飞升,身份地位变得超然起来,类似家族子弟之类的角色根本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阿方索很头痛,恰好自己的父亲又怕事告病,所有的压力都只能由他自己来承担。   “少爷。”   管家低头上前:“教皇夫人派人给您送了一封信。”   “教皇夫人?”   阿方索眼前一亮:“拿过来!”   仆人们端上一个银盘,盘子里赫然放着一封用火漆烫过的信封,只属于弥赛亚圣教的圣徽熠熠生辉。   副教宗大人的信。   -   “你们几个,蹲下,抱头,不许动!”   弗拉梅尔满脸嚣张,手里握着一根教鞭,冷笑道:“再敢不老实的话,信不信我抽你?”   他现在的打扮很奇特,一只鞋已经被他脱了下来,就连袜子也不知所踪,光着的大脚散发着发酵般的异味。   “唔唔唔……”   费拉里大主教双手举过头顶,被强迫着跪在大教堂的台阶上,嘴里塞着一只又酸又臭的袜子。   他是最可怜的。   一群年老体衰的红衣大主教抱头蹲防,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心里是有苦说不出。   费拉里大主教把他们坑惨了!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卡梅罗大主教坐在席位上安然无恙,喝着咖啡,摇头感慨:“这就是选对阵营的好处啊,作为一个正直的国务卿,你们一定要吸取教训,以后要站在正义的一方。”   财务部大主教站在他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他不用抱头蹲防或者嘴里塞袜子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自身的职位特殊,待会儿留他有用。   当然,可能还沾了卡梅罗的光。   现在他望着角落里模样凄惨的同僚,心里再也没有什么怨言了,已然被治得服服帖帖。   今天要出大事了。   谁都不知道殿下到底想要干嘛。   瓦伦蒂诺大公爵面向整个罗马发出了威胁,旋即亲笔写了三封信,然后闭上眼睛假寐。   梅林闲得没有事情做,索性就装成小媳妇儿似的在旁边伺候着他,那叫一个温柔体贴。   只见这位小祖宗斜躺在椅子上,枕着一位银发美人的大腿,嘴里叼着棒棒糖,睡得天昏地暗。   薇薇安和耶梦加得互相聊着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女帝的就只来了一个投影,天知道本体在干嘛。   莫德雷德出去送了信,到现在还没回来。   最受人关注的是三封信的去向。   尼克劳斯也压根儿没打算隐瞒,就那么公然送出去。   一封信送往教皇宫。   另一封信送往学院。   最后一封信,送往宗教裁判所。 第30章 往事不堪回首   尼克劳斯重伤初愈,说实话状态还不是很好。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大碍,思维逻辑和行事作风也没有受到影响,但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简单来说就是上头。   他之前威胁了整个贵族圈就是最好证明。   不过他再怎么说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心思的缜密程度有增无减,所制定的计划也都在掌控范围内。   只不过他确实需要冷静一下,否则再这么继续放飞自我下去,怕是要掀起第二次罗马之战。   那属于自杀行为。   绝世美女的大腿真是酥软柔腻又弹性十足,不管你情绪究竟有多么的狂躁,只是稍微枕上片刻都会感到心神宁静,内心的戾气和业障统统烟消云散。   尼克劳斯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素白无瑕的容颜,仿佛在温暖的阳光下泛着微光。   “醒了?”   梅林莞尔一笑:“这么快?”   “本来也睡不着。”   尼克劳斯叹了口气,挥手扇风:“我说某人,差不多得了。赶紧给我把鞋穿上,你这无差别杀伤有点过了。”   弗拉梅尔一愣,尴尬地挠挠头:“哎呦,我忘了。”   “我这不是为了杀鸡儆猴嘛,下次一定注意!”他赶紧把鞋穿上,才让空气里漂浮的怪味堪堪消散了一些。   尼克劳斯顿时觉得世界清新了许多。   魔法使在不动用自身命理的情况下,身体素质和器官的感知力基本由龙血的比例来决定,也就意味着谁血液里蕴含的魔力越浓,谁就越是强大。   而论体能和感知,这间教堂里没人比得过他。   因为教堂够大,其他人倒是闻不到什么。   而尼克劳斯就受了苦。   那股发酵般的怪味一直萦绕不散,令人作呕。   由此可见,实力强了还真不完全是好事。   返祖之血的副作用已经体现出来了,要是千年前的君士坦丁大帝比他返得还严重,指不定放个屁就把自己熏疯了,如厕的时候更得是疯上加疯。   人来疯,羊癫疯,发酒疯。   等一下,他可能无意间破解了一个千古谜题……   尼克劳斯按摩着自己的眉心,感觉最近思维发散得有点严重,随口说道:“弗拉梅尔老师,以后记得勤洗脚,最好在水里多加点香料。”   “还有。”   他切入正体:“莫德雷德回来了么?”   “没有,正在赶往宗教裁判所的路上,跟路边的小毛孩子抢冰淇淋吃。”梅林淡淡地说道。   “这您都能知道?”弗拉梅尔目瞪口呆。   “不列颠的守护者特权,但凡是在阿瓦隆境内出生的孩子,我都能通过心灵感应进行同调。”   梅林作无辜状,眼眸里却有些狡黠:“不只是位置,就连他们每个人的青春期性幻想对象我都知道。”   尼克劳斯庆幸自己不是在阿瓦隆出生的,然而当他转念一想才发现,似乎全世界都知道他的性幻想对象是谁!   有点尴尬。   这就好比以前有一个故事,两个学生凑在一起聊天扯淡,其中一个问道:“咱们学校的老师你喜欢哪一个?”   另一个想都没想:“国语老师。”   这个时候国语老师恰好走过来,闻言后神情甚是欣慰,并且打算温柔地摸一摸他的狗头。   然而这家伙接着就是一句:“老子想干她很久了!”   尼克劳斯幼时哪里知道不列颠的贤人那么恐怖,心里不知道冒出过多少邪恶念头,没被灭口还真是幸运。   “殿下,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薇薇安把玩着自己的酒瓶子,稚嫩面容天真无邪:“宗教裁判所可不是什么善地,教皇国三大巨头不出手干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建议你不要把注意打到格涅乌斯·庞培身上。当然,这只是忠告,你可以不听。”   “怎么了?”   尼克劳斯挑眉:“女王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谈不上。”   薇薇安耸肩:“我只不过是跟格涅乌斯·庞培打过几次交道而已。他那种人,永远只显露七分,剩下的三分你永远都不知道在哪里,你也永远猜不透他的想法。”   “是呀,我听说他在使徒之战上都不会用全力。”   耶梦加得托着腮,幽幽地说:“就连我哥哥都说这个人很奇怪,怪到深不可测。”   “嗯,如果是那位陛下的评价,那么格涅乌斯·庞培确实不容小觑。”梅林颌首。   尼克劳斯耸了耸肩:“不过我听说,格涅乌斯·庞培曾经输给过女王大人?”   “他没用全力,这是当然的。”   薇薇安一脸呆萌,猩红色眼瞳里的妖媚流转,让人觉得危险至极:“就连莱因哈德·海因里希和安东尼·洛克伍德两大巨头联手都未必赢得了我,你觉得呢?”   尼克劳斯还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点萌的吸血鬼萝莉居然那么强悍,居然能以一敌二。   “别多想,那是因为那两个人太老了。”   薇薇安摆手:“两个老头子欺负一个小姑娘算是怎么回事?我可以任意妄为,但是他们总不至于拼命。”   尼克劳斯沉默了一秒:“可能你们不知道,格涅乌斯·庞培跟我有点渊源。”   “跟你?”   众人都有点吃惊。   “对,跟我。”   尼克劳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克里斯汀是我的契约者,而格涅乌斯·庞培是她的师兄,这算不算渊源?”   一片死寂,教堂里的每个人表情都变得怪异起来。   除了弗拉梅尔。   “你们不知道也正常,这件事在罗马的贵族圈里算不得什么秘密,但是传出去就是忌讳。”   尼克劳斯耸肩,低声说:“世人皆知,当初塞巴斯蒂安家主和几位绝世的音乐家创作禁曲,被判决异端罪名,由宗教裁判所逮捕,实施火刑。”   “那是十年前,格涅乌斯·庞培刚晋升上大审判长的时候,也是他扬名于世的开始。”   他顿了顿:“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格涅乌斯·庞培在进入宗教裁判所之前,其实是塞巴斯蒂安家主的弟子,也就是克里斯汀的师兄,唯一的亲密无间的兄长。”   众人的沉默中,弗拉梅尔接上他的话,低声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格涅乌斯·庞培亲手逮捕了自己的老师和师母,把塞巴斯蒂安全族送上了火刑架,踏着他们的骨灰成名,一举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据说当年检举塞巴斯蒂安家族的人,也是他。”   “塞巴斯蒂安家族最后的遗孤,就是克里斯汀。那个时候她才不到九岁,对她而言本是亲人的庞培变成了仇人,亲情也变成了血仇。”   “克里斯汀之所以能活下来,可以说是因为格涅乌斯·庞培的怜悯,或者出于他还仅存的一点良知。”   “毕竟当年庞培在贫民窟里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塞巴斯蒂安的家主救了他,从此改变了他的命运。”   故事到此为止了。   教堂里的气氛略显压抑,众人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燃烧在刑场上的血与火,心生感慨。   半响,尼克劳斯唇边泛起一丝微嘲的弧度:“这么多年来,我们亲爱的大审判长始终声称自己深爱着克里斯汀,只可惜他所谓的爱让人看不懂。”   “当年我还弱小的时候,这笔帐我没法替克里斯汀清算,而现在机会来了,又为何不顺势而为呢?”   他说话的声音变了,轻柔残酷的语调宛若钢琴上的琴键奏响,沉重的旋律在寂静里戛然而止。   “所有伤害过克里斯汀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这种女孩生来是要受人疼爱的。”   “而不是被欺负的。”   作者留言:   ps:感觉不对劲,我得回去整理一下大纲,时间太久有点找不到剧情的节奏了。明天更新可能会再晚一点儿。 第31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午时已到,也是吃饭的点儿。   尼克劳斯伸手掏出口袋里的怀表,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然后皱着眉默默地放回去。   他饿了,也有点等得不耐烦。   梅林端起早已凉透的补血药汤,掌心的魔力微微凝聚,轻松加热:“尼克,要不要来一口尝尝?”   “算了吧,我又不痛经。”   尼克劳斯黑着脸,扭头说道:“各位尊敬的红衣大主教,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你们就可以去见上帝了。”   红衣主教们互相对视,纷纷面露惊骇。   说好的一个小时呢,不是还有一半儿的时间么?   “哎呀,你们不懂。”   弗拉梅尔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事,摆了摆手:“他心情每变差一分,你们的寿命就减一秒。要是那群贵族们再不来救你们,那你们就只能被撕票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珍惜时间,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待会儿准备上路。”   红衣主教们一个个面如死灰。   费拉里大主教则是一股清流,因为他始终愤怒异常,也算是政客里比较有骨气的一个了。   哪怕嘴里塞着臭袜子,也决不屈服。   “弗拉梅尔导师,注意措辞。”   尼克劳斯严肃道:“我们不是恐怖分子,不能进行恐怖统治,否则我看起来岂不是像是一个反派?”   诸位红衣主教们眼角抽搐,无声说道:“那你现在对我们做的事情是什么?”   门外响起了马车和机动装甲车的声音。   喧嚣声响起,在正午的寂静里如此清晰。   “哎呦,你们的替死鬼来了。”   弗拉梅尔听着大门外的动静,眨巴着一双眼睛,对着老头儿们搓着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说完他不等回应,兴致冲冲地跑过去开门,大声嚷嚷:“殿下一起来啊,一起去快活呀!”   尼克劳斯摇了摇头,迈步跟过去。   “尼克。”   梅林喝着药汤,叮嘱道:“注意安全。”   大门一开,西斯廷大教堂的门口熙熙攘攘。   以各大家族的家主为首,罗马贵族圈里的绝大多数成员已经赫然到场,在一片炽热的阳光下拥挤如潮。   不仅热得满头是汗,脸色也不太好看。   西斯廷大教堂门口也有一条神道,左边是格洛瑞亚率领的十字军重装甲部队,右边是蒙德带领的一部分圣殿骑士,场面的氛围略显诡异。   尼克劳斯公然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俯瞰着下方的芸芸众生,宛若皇帝检阅自己的军队。   他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同志们辛苦了。”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   “不辛苦。”   斯福尔扎家主第一个站出来:“为殿下服务!”   事先被嘱咐好的年轻贵族们即便很不情愿,也依旧配合着他兴高采烈的鼓掌,脸上洋溢着喜悦和狂热的情绪,仿佛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爹。   尼克劳斯和弗拉梅尔都是一愣,神情愕然。   掌声完毕。   斯福尔扎家主打了一个响指。   在他的示意之下,各个家族的仆人纷纷动作起来,大幅度拉开自家车队上蒙着的黑布。   唰!   破空声响起。   阳光之下,一片闪耀的金光顿时亮瞎了所有的狗眼。   尼克劳斯下意识地抬手挡眼,只可惜眼瞳被一抹惊鸿乍现的金光所刺伤,根本睁不开眼睛。   “魔法闪光弹!”   蒙德多年来征战沙场,反应也是最快,率先怒吼道:“不好!有刺客!保护殿下!”   格洛瑞亚也被金光闪得睁不开眼睛,急忙下达敕令:“重装甲部队听令,全军出击,消灭刺客!”   两大军队轰然出动,铠甲的摩擦声和蒸汽的轰鸣混合在一起,刀枪兵戈之声响成一片。   混乱中还有人在大声嚷嚷。   “妈呀,我瞎了!”   弗拉梅尔大叫:“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砰!   旋即是他失足摔下台阶的声音,似乎还被一群狂奔的家伙踩在脚底下,连续发出了狗叫般的悲鸣声。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场面就比较感人了。   尼克劳斯试探着睁开一线眼瞳,方才发现自己竟然处在众多圣殿骑士和重装十字军的严密保护圈里,前后左右已经被围得是水泄不通。   贵族们遭到了十几个士兵的包围,纷纷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只好茫然地举手投降。   最惨的是弗拉梅尔。   这家伙奄奄一息地趴在台阶上,脸上红一块紫一块,不知道被谁踩得鼻青脸肿,疼得直抽气。   蒙德双手握着大剑站在台阶下,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僵在脸上,眼瞳里是视死如归的凶狠。   格洛瑞亚保持着拔剑的动作,一言不发。   很尴尬。   不对劲吧?   你们这些军人什么时候这么敬业了?   人质被挟持了大半个小时你们按兵不动,而歹徒只不过是被金光闪了一下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兴师动众也就算了,你们难道就不讲一点原则吗?   有刺客,保护殿下!   说得可真是大义凛然啊,然而你们的工作分明就该是把他逮捕才对啊,就算投敌也别投那么明显好不好!   连装都懒得装了,一点儿都不矫情。   这就好比歹徒绑架了人质,并且索要大笔的赎金。而警方觉得救人什么的太麻烦了,自己又不想花钱,干脆直接派出了精英团队,帮助歹徒对人质完成了精确打击。   等到人质被打死了以后,警方和歹徒就没什么恩怨了,大家再一起开开心心的找家酒馆庆祝。   和谐,幸福,你好我也好。   如此看起来,人质才是世界上最多余的角色,是妨碍了世界和平的钉子,就该狠心拔掉!   教堂里的红衣大主教们已经绝望了。   “刺客,在哪?”   尼克劳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指了指下方车队上载着的金银珠宝:“这就是所谓的魔法闪光弹?”   “抱歉。”蒙德干咳两声。   “我还以为是敌袭。”格洛瑞亚说。   “下次遇到这种事,别这样了。”   尼克劳斯低声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再怎么说也得装一下,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   蒙德和格洛瑞亚点了点头。   斯福尔扎的家主如今算是终于相信了,自己的儿子说得一点儿也不错,简直太有先见之明了。   这他妈的整个罗马都是殿下的人啊!   天时地利人和,人家全占了。   这种无赖型选手就算你骑在你头上拉屎,你也得老老实实闻着,还得夸一句真香。 第32章 自古圣人皆如是   尼克劳斯挥手示意,才让护在他身边的军人们退下。   这些爱国敬业的军人们闹了一个大乌龙,为了保住颜面以及掩饰自身的尴尬,便继续强撑着如临大敌的模样,一副不找出真正的刺客就不走的架势。   草木皆兵的故事大家都知道。   他们大概是觉得刚才的行为太过愚蠢和丢人了,誓要逮住一个真正的刺客来立功,从而证明自己的智商。   于是他们的眼神变得肃杀起来,凌厉慑人。   贵族们被纷纷吓得不寒而栗。   “哎呦,我这一把老骨头啊。”   弗拉梅尔爬起来,瘫坐在地上,哭嚎着:“刚才是谁踩得老子?太不尊老爱幼了,嘤嘤嘤嘤嘤……”   尼克劳斯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抹脸:“你们刚才为什么不把这个嘤嘤怪给踩死?”   十字军和圣殿骑士板着死人脸,宛若雕塑。   “好了,说正事。”   尼克劳斯环顾着下方满载车队的金银珠宝,挑了挑眉:“请问诸位,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斯福尔扎家主站了出来,回忆着最近无聊时翻过的一本东方宫廷小说,有样学样道:“听闻殿下重伤初愈,我等特意谢薄礼祝贺,还望殿下笑纳。”   “咦,这股官腔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弗拉梅尔抢先爬起来,顿时被视线里金闪闪的宝物再次闪瞎狗眼:“我的妈呀,这是要发啊!这也叫薄礼么?你们这帮狗大户是把自己家的金库都搬来了?”   “不对,你们这是把自家的祖坟都给刨了呀!”   他忽然瞪大眼睛,指着一辆重甲车上的宝物:“你看看,那柄古铜长枪上还挂着一颗人头,沾着血泥呢!”   尼克劳斯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一柄古铜长枪的枪尖上看到了一颗骷髅头,惊得虎躯一震。   “不好意思,这是我曾祖父的头!”   一位年轻贵族急忙伸手摘下枪尖上的骷髅头,抱歉道:“我家里是搞古董生意的,奈何最近家道中落,好东西又被我曾祖父带到墓里了,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正好也带我曾祖父出来放放风,见识一下殿下的风姿。”   弗拉梅尔眼角微微抽搐:“你心还真大啊……”   尼克劳斯沉默了一秒钟,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财务部大主教响应号令,赶忙从教堂里走出来,腿脚倒是相当的麻利:“殿下有何吩……嘶!”   他也被闪瞎了狗眼。   这个老头儿在财务部任职了大半辈子了,从基层执事荣升为国务卿,最后执掌教团的财物大权,早就已经对于金钱失去兴趣,甚至是感到厌倦。   但是……   他还是被震惊了,他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毕竟账单上的金钱数量无论多么庞大都只是一串数字而已,永远没有金山银山的强烈冲击力。   “你是个会计?”   尼克劳斯瞅了他一眼:“能估出个数么?”   财务部大主教神情凝重:“不太好说,单是金子珠宝什么的还好说,有些炼金药剂以及古董需要更专业的人士来进行价格评估,但我目测能买下三分之一个罗马!”   梅林嗅到了金钱的味道,刚从门廊里探出头,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顿时冒起了金光!   啊,金钱,好多钱!   “梅林姐姐,克制!”   尼克劳斯低声说:“不要表现得好像很心动一样!”   梅林幽怨地白了他一眼,看起来风情万种:“可我就是很心动啊,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自制力、男子力、女子力、巧克力……”   妈的拜金女,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尼克劳斯用力抹脸,果断放弃了交流,只好扭头对着台阶下的人潮说道:“这些东西你们确定都是给我的?”   人潮里发出声音:“请殿下笑纳。”   尼克劳斯心思素来缜密,只需一眼就可以看穿他们心里的如意算盘,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这些东西说是拿来送给他的,实际上是赎金。   用来赎罪,赎回尊严,赎回被劫持的红衣主教们。   想法不错。   然而如此一来,他还是成了索要赎金的歹徒,有违他内心深处纯真善良的道德底线。   更何况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以后要是发生了什么冲突的话,就再也不好下狠手了呀!   “你们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这钱我就不要了。”   尼克劳斯顿了顿,揣摩着众贵族稍微惊喜的表情,继续说道:“干脆全都拿出去捐了吧。”   贵族们一脸懵逼。   “罗马之战,说实话你们也没出力。战后的重建工作又全靠我的好朋友尤妮丝·美第奇撑着,她的脾气可不太好,而且小心眼,等缓过气来肯定给你们下绊子。”   尼克劳斯表现得很大度:“你们把这些钱捐了,不仅能挽回民心,落得一个好名声,还消了灾,多好?”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帮你们把这些钱收了,然后再以我个人的名义把钱捐了。”   他摆了摆手:“这样一来你们也都省事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辛苦点无所谓,你们感不感动呀?”   贵族们:“不敢动不敢动!”   这些人的心里大概都在滴着血,眼看着自己家积累了几辈子的财富就那么轻易拱手送人,心脏病都快发作了。   捐钱也不是不同意,毕竟本来就打算狠心送出去。   但问题是,用我们的钱,以你的名义?   这也太无耻了吧!   “好了,一码归一码。”   尼克劳斯双手抱胸,眼瞳里的情绪似乎在降温:“大热天的我也不想再多说废话,知道今天叫你们来的目的么?”   贵族们面面相觑,脸色都有点难看。   他们拿钱消灾的如意算盘被打乱以后,从刚才一直表现出来的友好也渐渐维持不住了,逐渐暴露本性。   “钱是好东西,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尼克劳斯声音轻柔,透着一丝刀剑碰撞的冷硬:“但是金钱不是万能的,至少它买不来生命。”   “还是说你们觉得……”   他眼瞳里的猩红如血般氤氲,在炙热的阳光下宛若燃烧:“金钱能挽回你们曾经对一个名叫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的女孩犯下的过错?”   那个瞬间里,梅林悚然而惊。   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尼克劳斯修长挺拔的背影投映在地面,旋即有一具破败腐朽的十字架如鬼魂般凝聚在阳光下,仿佛无声地拥抱着他的灵魂。   在远处,极远处。   一个穿着白裙的少女露出微笑。   这是……什么鬼东西?   也正是在一瞬间里,一个声音响起。   “跪下吧。”   尼克劳斯抬起眼睛,瞳底深处赫然倒映着地狱般的猩红。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第二大属性。   支配。   作者留言:   ps:沃日,我的女神一年开播一次唱歌,而我因为码字错过了,不开心。 第33章 相看两相厌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   世界上最强的命运级圣遗物之一,曾经在千年前初露峥嵘,展现过足以弑杀神明的威能,因此被称作神迹。   它的本源由十万种天罚,象征世界万物的终结。   它的属性有两种。   一者司破坏,一者司支配。   尼克劳斯是它的宿主,手握圣枪的圣人。   罗马之战的前夕,他曾在皇家国立魔导学院参加朝圣仪式,故此而获得了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灵性。   这是宿主和圣遗物相性极高才会出现的特殊情况。   如果不是他当初没有觉醒龙血,恐怕在学院当场便足以让圣枪的本体苏醒,造成世界的异象。   而当他觉醒返祖之血以后,加冕为世所罕见的逆位使徒,从此拥有了无需命理也能融合圣遗物的天赋,甚至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发动圣枪的权能。   现在弑神之枪的本体就沉睡在他体内,对他所造成的影响更甚以往,甚至有可能已经在侵蚀着他!   尼克劳斯能清楚的感受到,灵魂深处沉寂的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正在强硬苏醒,宛若深渊里的群魔欢腾起来。   “尼克,不对劲。”   梅林下意识说道:“弑神之枪有点不太正常,你要保持清醒,千万不要被它侵蚀了灵……”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远方的白衣少女一脸天真无邪地笑着,竖起葱白的食指抵在唇边,仿佛在示意她不许说话。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是不会侵蚀宿主的哦。”   她说:“它只会放大宿主的欲望而已。”   梅林面容微微苍白,长久以来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想要阻止却有心无力。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上帝永远是公平的,他为你打开一扇窗,就一定会堵上另一扇门,必然要你有得有失。   你成为了王,代价或许便是孤独。   你生在贫民窟,得到的或许是一份历练。   你生为天才,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和风险。   得和失很多时候都不对等,具体看脸。   比如你今天惨遭老板开除,在成为无业游民的第二天就被白富美娶回家当了老公,这就是欧皇和非酋的差别。   尼克劳斯被弑神之枪所认可,一举成为众生膜拜的圣人,手里掌握着世界上最巅峰的暴力。   然而暴力是魔鬼。   魔鬼是可怕的,是要人命的,是害人的。   只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   尼克劳斯很清楚的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多半是被弑神之枪给影响了。   第二件事,他该装逼了。   随着弑神之枪在脑海里的颤动,他眼前所窥见的世界里又一次渐染猩红,化作满目疮痍的废墟。   教堂上的彩色花窗在震颤。   狂风凭空席卷,大地之上的尘埃浮起。   无数的繁茂古树上的枝叶在飘摇,随风凋零。   仿佛摇摇欲坠的世界陷入漆黑的深渊,唯有神怒的火在黑然里点燃,以天罚般酷烈的威压轰然支配一方天地,甚至是世间的无数种规则!   这是神威,是震怒,是超拔的伟力。   轰!   破碎的轰鸣声里,它的领域如陨石般从天而降,伴随着天象震怒的威势砸下。   只是一句话,贵族们便感到如山的压力降临了。   这些人里大多数境界低微,基本没有几个构架出命理的,根本无法抵挡命运级圣遗物的权能!   他们的膝盖发软,汗流浃背,忍不住下跪。   这种压力旁人感觉不到,只有自身才能深切体会。   蒙德和格洛瑞亚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贵族们今天来,不是表示屈服,而是打算和谈。   尼克劳斯却拒绝了和谈,依旧打算以最极端的方式处理问题,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他要疯。   如果贵族们真的在此下跪,那么彼此间的矛盾就会锐化到极点,再也没有调解的余地。   尼克劳斯要他们品尝恐惧,忏悔罪过。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低头,放弃尊严。   “上一个妄图代替神向世人降下罪罚的人,叫做君士坦丁,而他已经死去一千年了。”   神威的轰鸣里响起了一个嘶哑的声音:“这是不自量力的代价,凡人皆有极致,怎可盲目狂妄?”   人潮里有一个站了起来。   就这么很轻易的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衣着考究的年轻贵族,神情里透着跟年龄截然不符的冷漠和沧桑,一双眼瞳里燃烧着金色的烈焰。   此人有些熟悉,阿方索·德·埃斯特。   教皇陛下的准女婿。   但问题是,他的手里捏着一封信。   尼克劳斯用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瞳凝视他,一言不发。   这个人是阿方索,也不是阿方索。   因为有另一个人的意志通过某种媒介,暂时降临到他的身上,主宰了他的躯壳。   那个人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了。   “所罗门大人?”   尼克劳斯轻声说:“或者说,副教宗陛下?”   所罗门并没有回答,罗马城里无数晚辈用更礼貌的方式拜见他,他都素来不屑理会。   更何况,他觉得这个年轻人何其无礼。   “到此为止吧,波尔金家的后辈。”   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很多的年轻都不知轻重,胡闹也总该有一个限度,我想是不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们都对你太过纵容了?”   尼克劳斯挑了挑眉:“请问谁在纵容我?”   “如果我不愿意,你根本就没资格站在这里好端端的跟我说话,这难道不是纵容?”   所罗门说:“而你,不知天高地厚,太放肆了。”   尼克劳斯皱眉,眼瞳里的猩红世界因为此人动荡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撑爆一样。   “既手握圣约之枪,便应当成为圣人。”   所罗门淡淡地说:“而你所言所行太过僭越,触犯教条,此为大罪,甚至被处以异端的罪名也不为过。趁大祸还未酿成之前,我要你就此收手,是为了你好。”   沉默持续了一秒。   “好啊。”   尼克劳斯面露微笑:“听您一句劝,我放手。”   于是他放弃了对弑神之枪的灵性压制。   轰。   西斯廷大教堂之下,除了以阿方索的身躯暂时降临的所罗门,所有人的双膝都轰然跪地。   这是支配。   圣人的支配。 第34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砰!   宛若地震。   几百个人一起下跪的声音就是如此震撼!   罗马城的贵族们被迫全体跪在地上,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他们面色涨红,脖颈鼓起狰狞的青筋。   他们想反抗,却无力挣扎。   弑神之枪的支配远超乎凡人的想象,并非是通过心灵的暗示或者重力来强迫他们下跪,而是一种源自规则上的力量,让人根本没有忤逆的余地!   困了想睡觉,饿了想吃饭,渴了想喝水。   诸如此类。   圣人要你跪,你不得不跪。   这是一种本能,起源于生命层次上的不同。   “犯了错的,就要付出代价。”   尼克劳斯血红眼睛的抬起来,认真地说道:“我不是神,也懒得去代替神去施行什么可笑的罪与罚,副教宗陛下未免也太过高看我了。”   他在发火,他在发怒,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于是在他的愤怒下,场面变得更难看了。   所罗门并未立刻动怒,眼瞳里的金色烈焰燃烧却得更盛,还是以冷淡的口吻问道。   “波尔金家的后辈,我并不能理解你的愤怒。”   他顿了顿:“但是你这么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尼克劳斯微笑回答:“人不一定要为了好处活着。”   “我以为波尔金家族的人都是利己主义者。”   所罗门眯起眼睛:“而你是一个另类。”   尼克劳斯深表赞同:“可能因为我是个私生子。”   “但是你很像他。”   所罗门语气高高在上,淡淡地说:“没有好处,但是一定会有目的,否则你要么是神经病,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傻子。既然已经闹成了这般模样,不如说说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里的他,指的自然是教皇陛下。   “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啊,副教宗大人。”   尼克劳斯瞥了一眼跪地的贵族们,眼瞳里的猩红更加浓郁,几乎快要流下血泪:“第一,我要让你们这些人品尝恐惧。第二,我受够了阴谋诡计,所以想敞开了谈。”   所罗门明白了,点头:“敞开了谈?所以你就这种方式把我给逼了出来?”   “没办法,我知道这些人背后的势力是您,而您派出来的这个代表又太蠢,只好用一些取巧的方法来逼您出面。”   尼克劳斯从容地闪身,为他让开了一条通往教堂里的路,以便于给他敞开视线:“跟这种人交流下去,会让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和人格受到了侮辱。”   只见教堂的最尽头,有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   费拉里大主教嘴里塞着一只臭袜子,被迫双膝跪在地板上,双手高举过头顶,屈辱得泪流满面。   其他红衣大主教也好不到哪去。   所罗门皱眉,眼瞳里燃烧的金色火焰动荡,宛若火山即将喷发之前的恐怖预兆。   “年轻人。”   他说:“你做得太出格了。”   “是谁先出格的呢?”   尼克劳斯反讽道:“光照会入侵的时候,是谁冒着生命危险顶在最前面?是您么?不是。是这些贵族么?也不是。是这些红衣主教么?更不是。”   “拼了命顶在前面的人是我啊。”   他咄咄逼人,用词极尽嘲讽之能是,刻骨的凉薄:“当然我也知道自己没那么重要,就算没有我,像您或者教皇陛下那样的人也有办法解决问题。”   “但事实是,你们什么都没有做,而我为了给你们收拾烂摊子,牺牲了很多。”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尖如利剑般扫向下方,乃至教堂里的红衣大主教们:“而你们这些蛀虫趁着我昏迷,竟然对我进行了多达三十次的审判,请问我又做错了什么?”   寂静里,他自问自答。   “我想唯一我做错的,是救了某些人的命。”   所罗门默默地听着,轻蔑地笑了:“所以你不忿?”   “我心气不顺。”   尼克劳斯微笑着说:“更何况我不能信任你们,谁知道你们当中还有多少光照会的暗子呢?”   所罗门挑眉:“同理,我们也不能完全信任你。”   “我不需要你们的信任。”   尼克劳斯轻声说:“你们还能拿我怎么样呢?”   这句话已经可以理解为公然的宣战。   所罗门沉默了一秒,环顾了一圈跪地的贵族们:“弑神之枪的权能确实厉害,即便是我也不能在不伤害他们的情况下,解除你对他们的支配。”   “我原本以为,你得到了弑神之枪的认可,至少也应该沉寂一段时间,用尽全力成长。”   他神情里透着失望:“你现在来跟我对抗,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终究是难成大器。”   “不好意思。”   尼克劳斯也淡淡地说:“我划船不用桨,前行不用帆,因为我这一生全靠浪。”   弗拉梅尔竖起一根大拇指:“精辟!”   “这么说,你没有让步的打算?”所罗门问。   “虽然这么说有一点小人得志的意思,但我还是要陈述一个事实……以目前我在罗马城里掌握的力量,还没有人配得上让我给他让步。”   尼克劳斯双手抱胸,一字一顿:“您也不行。”   “年轻人总是因为无知而无畏。”   所罗门神情变得冷酷残暴,眼瞳里的金色火焰狂暴如熔岩,迸发出焚毁万物般的恐怖声势。   他已经失去耐心了,打算动手。   蒙德和格洛瑞亚瞬间警戒,奈何碍于他的身份和实力,竟是被他冷冷的一瞥所震慑。   剑拔弩张。   然而下一个瞬间。   尼克劳斯伸出自己的右手,戴在无名指上的古朴戒指亮起微光,掌心赫然多了一枚刻满咒符的小木盒。   所罗门眼瞳微缩,暴涨的气势戛然而止。   “副教宗大人想要的东西是这个吧?”   尼克劳斯笑容变得玩味起来:“惊喜吗?意外吗?能想通我是怎么知道的么?”   所罗门一言不发。   “嗨呀,当然是我告诉殿下咯。”   弗拉梅尔乐呵呵地笑了:“副教宗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殿下从来不打没把握的杖。他既然敢跟您叫板,就一定有让您投鼠忌器的底牌在手里捏着。”   这个猥琐邋遢的老男人走向前,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幽深如矿井里灌入的风:“您也好,枢机会也好,贵族们也好……”   “你们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得罪了我。”   “我酗酒赌博糜烂了那么多年,再加上我有一个号称人类史诗的老师,或许已经让你们忽略了一个事实。”   “这座号称钢铁要塞的城市,当年是我一手创建的。”   “这个城市隐藏着太多的秘密,你们当年逼迫我烂在肚子里,可是这么多年来我还都记得,铭记于心。”   “恶人说破了天也不过是一个贪字,你们真当我不知道,罗马之战里你们放任光照会入侵的原因么?”   “你们想要什么?真当我不知道么?”   所罗门一成不变的表情终于动容起来,眼瞳里金色火焰亮到极致,仿佛世间凭空多了两轮太阳!   啪。   弗拉梅尔坐在了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叼上,随手打了一个响指,擦起火焰。   他默默地抽着烟:“当然啦,如果没有后台撑着,我不敢说出这些话。但问题是,你们不仅得罪了我,还得罪了殿下,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尼克劳斯把玩着手里的小木盒,也低声笑了几声,走到他身边坐下,跟他一起晒着太阳。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就让你们输得明白点。”   弗拉梅尔笑着说:“其实你们得罪我无所谓,得罪殿下也无所谓,但是你们不该得罪另一个人。”   “她的名字叫做……”   尼克劳斯低声说:“克里斯汀·塞巴斯蒂安!”   这两个男人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第35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罗马城的一处尖塔上,有白裙裾飞扬。   亚瑟眺望着西斯廷大教堂的方向,双手背负在身后,轻哼一声:“看样子,我大概不用出手了,秘书先生?”   她头顶的蔚蓝苍穹上,黄金之剑的凌厉虚影若隐若现,隐约能听到回荡在寂静里的巨龙咆哮。   方才她已经随时准备好雷霆一击了。   只差一点,黄金龙威即将再一次展露威能。   “但愿如此。”   修奈泽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殿下和弗拉梅尔大师联手,确实拥有着足以让所罗门投鼠忌器的资本。”   亚瑟想了想,有些好奇地问道:“拉斯普京的留下遗产里,到底有什么是所罗门一定要得到的?”   修奈泽瞥了她一眼,斟酌措辞:“这件事情以我的立场,不太方便对您透露太多。但是我想您应该可以猜得到,以如今的人类技术而言,罗马的国土炼成矩阵并不完美。”   亚瑟挑起眉毛,并不怎么感到意外。   就算不列颠帝国由于常年征战而导致国力衰弱,尚且还能够制造出近似阿瓦隆之舟一类的超大型机械,完全是因为他们对机械技术和炼金学的研究足够深入。   而当年的不列颠之所以能在机械和炼金学上领先,不外乎是从教皇国的联姻里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简而言之,教皇国在最近的十年里为不列颠提供了相当庞大的金钱和技术支持,不断的巩固双方联盟。   金钱和技术,是进步的阶梯。   放眼西方大陆的历史进程,人类的智慧成果的膨胀发展,全部都是从机械学和炼金学合并开始的。   这是人类的里程碑。   最早由皇家国立魔导学院的院长,赫尔墨斯卿提出。   炼金机械学以罗马作为发源地,让整个世界见识到了人类技术的成果,并且投入到城池建设和军队强化里,在各个领域都有着令人惊艳的表现。   这种暴力高效机械的彻底打破了人类原本的三观,西方的诸国纷纷效仿,全力发展炼金机械学的研究。   然而十年过去了,诸国在炼金机械学的研究上都获得了极大的成果,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   作为炼金机械学的领头羊,教皇国的技术发展进度似乎始终都停滞不前,整整十年都没有进步了。   这不合理。   因为技术应该是一直保持的进步的,尤其是以教皇国的雄厚国力来说,始终领先西方世界十年都不奇怪。   “炼金机械学,是整个人类文明发展史上至关重要的技术,从石器时代至今,它几乎是完美的。”   修奈泽轻声解释道:“但是它如今停滞不前,并不是因为教皇国国力亏空,也不是资源或缺,而是卡在一个技术难题上,令无数学者和研究员都无法攻克。”   亚瑟沉默了一秒,以她对于炼金机械学的了解,并不难想通问题的关键:“你指的是,运算力?”   修奈泽微微颌首,表示她想得没错。   越是大型的机械结构,所需求的运算力就越大,以至于国土连城矩阵之类的怪胎始终都无法开放全部权限。   原因很简单,运算力不够。   所谓运算力,便是机械运转的基础,也是重中之重。   它确保了机械正常的运行,如能源的供给和分配,或者零部件的转动功率,以及具体的可操作空间等。   多年前技术不足的时候,哪怕是一些小型机械,都需要成百上千的人坐在操作室里,不间断提供人工计算。   因此在过去的十年里,基本是教团需要它的哪一种功能,就开放它的哪一部分的权限。   有时候它是军事堡垒,有时候它是大型的舞台。   还有的时候它被用来放鞭炮,或者当作警报。   “国土炼成矩阵,一直都是教皇国的根基。”   修奈泽望着教皇宫的方向,镜片下的眼瞳冷厉如刀:“二十年前,年轻的弗拉梅尔大师设计了弥赛亚之杖,以此代替了旧概念里的操作室,也改变了这个国家的制度。”   亚瑟在政治方面还算是敏感,声音里透着一丝玩味:“原来如此,号称国之重器的弥赛亚之杖只需要一个人保管,而操作室需要一群人,这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是的,弥赛亚之杖是独裁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修奈泽声音里透着一丝嘲弄的意味:“二十年前的时候,教皇的权力还不像今天这么大。只可惜,当年的教皇所选的并不是陛下,而是另一个人……”   亚瑟眯起眼睛:“所罗门?”   “是的。”   修奈泽点头:“您很聪明。”   “弥赛亚之杖不在所罗门的手里,所罗门就永远掌握不到最核心的权力,所以他需要另一件东西来代替。”   亚瑟挑起了一丝笑容,仿佛触及到隐藏在迷雾背后的秘密,声音也变得幽深起来:“而那件东西教皇国没有,弥赛亚圣教也没有,而光照会却有!”   微风从天边袭来,吹起她瀑布般的金色长发,在一片炙热的阳光下宛若燃烧起来。   “原来如此,那个东西是……”   她低声说:“天网?”   “天网技术,光照会最新也是最隐秘的研究成果,也是他们一切密谋和计划的根基。”   修奈泽倒退几步,仿佛融入到自身的阴影里:“就在那个被封印的小盒里,而你亲手把它还给了殿下,也就等于还给了陛下,还给了教团,还给了教皇国。”   亚瑟神情微怔,翘起朱唇:“这么说,还是我亏了?”   如果她掌握着最先进的天网技术,那么不列颠在炼金机械学的研究上将会突飞猛进,不出一年时间便可领先诸国甚至是教团,成为西方世界首屈一指的机械大国。   “也不算。”   修奈泽隐没在黑暗里,隐约只见他修长的黑色轮廓在扭曲,仿佛一抹聚敛翻涌的雾气:“因为那个东西在计划里,本来就是留给殿下的,所以您并不算吃亏。”   亚瑟想了想,笑得有些愉悦:“也对,他的就是我的,而我的也就是他的,没有区别。”   “对了。”   她又想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提问道:“弗拉梅尔大师为何会对此所罗门的目的那么了解?”   修奈泽沉默了一秒,最后的影子消散如烟雾。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么?”   他说:“弥赛亚之杖本来不是为陛下所准备的,而是所罗门为了争夺教皇之位……逼迫弗拉梅尔建造的。” 第36章 波尔金家族的男人们   天网技术,世界上最顶尖的运算仪器。   它是人类技术史上的奇迹。   也堪称是炼金术和机械学的完美结晶。   当罗马一战结束以后,光照会的长者殒命在石中剑的剑锋下,天网技术的下落从此也就无人知晓。   少数知情者知道,它一直被已经死去的长者随身携带。   拉斯普京死去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在场。   尼克劳斯·波尔金。   亚瑟·潘德拉贡。   按照常理来说的话,瓦伦蒂诺大公爵在罗马一战里功绩最无可争议,最大的战利品也应该是属于他的。   仅仅是以一人之力击溃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战绩,放眼千年来的西方大陆,也只有他做到了。   然而问题在于,最终杀死敌人的是骑士王。   你把敌人打成残血,再被另一个人过来补刀。   讲道理,人头真不能算是你的,你最多只是发挥出色。   然而问题又在于,骑士王和公爵殿下是一对未婚夫妻。   彼此间似乎还相当的恩爱。   故此战利品的归属也就没有争议了,人家夫妻俩之间根本没啥好见外的,毕竟早晚都要一起睡的。   尼克劳斯作为当之无愧的最大功勋,最后还是理所当然的从未婚妻手里收走了战利品,据为己有。   天网技术最后落到了他的手里。   虽然在此之前,没人知道整个西方梦寐以求的巅峰运算力技术,就被封存在一个不起眼的咒符盒子里。   直到有一个人的提醒。   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尼克劳斯观赏着手里的小木盒,一时间感慨万分。   这个世界真是奇怪,他分明不愿意跟人勾心斗角,却总是频频收到一手好牌,怼人的时候甩手就是一把炸弹。   想输都难。   “所以我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技术人员。”   弗拉梅尔笑得很可恶,深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哪怕我制作的仪器无法识别天网,你们也不想哪天启动国土炼金矩阵的时候,突然被炸得粉身碎骨吧?”   令人倍感压抑的寂静里,一股狂暴如火山喷发的恐怖威势轰然爆发,转瞬间又收敛于无形。   “弗拉梅尔大师。”   所罗门嘶哑地说:“你违背了你当年发下的血誓。”   “我呸!”   弗拉梅尔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那股子狠劲儿让人毫不怀疑他甚至想吐到对方的脸上:“你们当年用尽手段利用我,可惜到最后却功亏一篑,又不知廉耻地逼迫我向你们透露了天网的存在,甚至让我发下血誓保密。”   “这笔帐我一直都记着呢,可惜没能力清算。然而十多年过去,你们的做法越来越让人恶心,越来越让人窝火。”   他恶狠狠地说道:“小克里斯汀走到今天吃了多少苦?你们为了一己私欲,就让她一个人顶着几万人往前冲?哦不,那些异教徒还不算人,那是炸弹人!你要是敢一个人往几万个炸弹人里冲,我也服你!”   所罗门面容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一双燃烧着金色烈焰的眼瞳变得更加冷漠,透着人性的淡薄:“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为了一时间的愤慨而丢掉性命,实属不智。”   “不,我现在很理智。”   弗拉梅尔用力掐灭了烟头,一副死狗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当年确实向你们立下了血誓,你随时都可以用命理的波动杀死我,但是如果我告诉你……”   他停顿了一下,唇边泛起一丝嚣张至极的笑容:“我当年告诉你的天网操作方法,是假的呢?”   又是死寂,无数贵族悚然而惊。   这也太大胆了一点。   掌声响起。   尼克劳斯随手把木盒收回戒指里,赞叹着鼓掌,叹息道:“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会跳墙,那些自以为牛逼的总喜欢欺负老实人,报应来了吧?”   所罗门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依旧是居高临下的语气:“原来如此,难怪底气十足,这就是你们串通好的事情?”   “弗拉梅尔,我承认我小看你了。”   他话锋又是一转:“当年我以为你只是一条下水沟里的败犬,没想到你骨子藏着野性,实则是狼么?”   “过奖过奖,我确实是人生的败犬啊。”   弗拉梅尔人畜无害地微笑:“你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大家一切都坐下来好好谈。可你惹得我炸毛,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算是死也得横尸在你家门口,吓你一跳。”   这是属于疯子发疯,泼皮无赖。   分明是如此幼稚可笑的言论,偏偏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狠劲,怎么也都笑不出来。   然而……   所罗门活得时间太长了,早已超脱凡人的境界太多,对世间的喜怒哀乐已经失去了感觉。   因此他就像是看小孩子胡闹一样,根本不屑理会。   他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如果我现在杀了你,等到拿到天网以后,攻克技术难题也只是时间问题。哪怕因此而得罪赫尔墨斯卿,也是值得的。”   “西方大陆人才无数,你当年也不过是我们培养出来的一个工具,自以为在炼金机械学上有所成就,独一无二。”   “我们培养你,是为了让你为我们做出贡献。可如果你不听话,那么我就只能杀死你,培养下一个你。”   他面无表情地敞开双臂,宛若神明般的气势轰然迸发,狂风般卷起衣袖和衣摆,乃至地面上的滚滚砂石。   “弗拉梅尔,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弗拉梅尔紧盯着他,眼眶鲜红如血。   “自信虽然好,上头则无脑。”   尼克劳斯疑惑地问道:“您刚刚说得我都信了,我也不怀疑你们再等上个几十年就能培养出下一个弗拉梅尔大师,更不怀疑你能活到那个时候。虽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上一个老妖怪已经被我老婆把狗头砍下来了。”   “不说别的,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拿到天网?”   他晃了晃手里的戒指:“这东西在我的手里,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   他一字一顿:“你没资格。”   赤裸裸的挑衅。   年轻人总是容易狂妄自大,也经常盲目自信,自认为自己已经能够镇压一个时代,能把过去的老人踩在脚下。   这种想法确实很不成熟。   只不过,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   新的总是会代替旧的。   年轻人有着生命的气息,可以永远一往无前,变得更加的强大和无畏,创造更多的美好。   有的老人也会随着时代而进步,没有选择堕落到腐朽的深渊,所以他们哪怕已经行将就木,心却越来越年轻。   还有的人,他活着,却已经死了。   “有些人无畏,是因为绝强的实力。”   所罗门开口说道,尽显嘲弄:“有些人无畏,是因为雄厚的背景,还有些人无畏,是因为愚蠢。”   尼克劳斯似笑非笑地问道:“那您以为我是哪种?”   这个时候,高跟鞋踏地的声音响起。   梅林微笑着踏前一步,很自然地坐下来挽着他的手臂,宛若一对相爱多年的恋人般温存亲昵。   “不列颠的贤人?”   所罗门不为所动,失望地摇头:“可惜只是一具梦境的化身而已,就算你们两个人联手,也无法阻止我。”   这个老人的算盘打得很好。   他只算了两个战力。   尼克劳斯和梅林。   至于西斯廷大教堂里坐着的三位特使,根本没有算在里面,因为她们的存在只是撑场,绝不会出手干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家都是利益上的合作。   得罪弥赛亚圣教的副教宗,本来就是一件愚蠢至极的行为,哪怕天大的利益在前都要思量三分。   更何况,副教宗受到威胁,教皇国三大巨头也会出手。   局面不利。   “如果您的真身前来,那么您所说的一切自然成立。”   梅林抿着嘴唇微笑:“但是您仍然打算占用这一具孱弱的身体,那么我打算试一试。”   拥有妖精之瞳的她,再配合自身的梦魇命理,是西方世界里毋庸置疑的最强辅助系。   虽然她辅助的不是使徒,也不是高阶魔法使。   只是一个最低阶的龙血觉醒者。   但是没人觉得他们的组合弱小,只会感到恐惧和忌惮。   因为梅林辅助的,是圣约朗基努斯之枪的主人。   世间的圣人!   尼克劳斯心里的算盘也打得很好,既然世人都想知道他究竟能不能驾驭弑神之枪,那么他也就不介意再试一试。   什么狗屁代价,统统去死。   如果一个人手握着至高无上的暴力还畏首畏尾,那么他不是白痴就是废物,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墙上。   实际上没有人比他更想知道,他还能不能再一次创造神迹。   只需要一击,击溃十二道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一击。   纵横西方世界便足矣。   “您都看到了,所罗门大人。”   尼克劳斯眼瞳变得森然起来,毫不掩饰内心深处的寒冷和杀意:“我们都想试一试,您怎么说?”   所罗门负手而立,仅吐出了四个字。   “不自量力。”   火药味浓郁到了极点。   尼克劳斯表面上一动不动,放在背后的右手却悄然收紧,掌心里闪烁着千丝万缕的血色电光。   作为从天罚里活下来的人,这个局面不难搞。   他需要做梦。   因为梦里什么都有。   只要梅林正常发挥,不让他的梦变成春梦,就没问题。   梅林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以温婉的眼神安抚他,表示自己会注意收敛媚意,保证不勾引他。   轰!   似乎有什么东西爆发了!   所罗门眯起眼睛,眼缝里的金色烈光如潮水般涌出!   尼克劳斯毫不畏惧地抬起眼睛,眼瞳里的血红色如海洋般翻腾,握紧的五指间似乎闪灭着无尽电光!   那是愤怒,愤怒的召唤?   然而就在此时,寂静毫无征兆地降临。   “尼克劳斯。”   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很优雅,很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金属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响起。   有一个漂亮的姑娘从远处走过来,双手推着一个老旧的轮椅,在寂静的世界里走得很缓慢。   又快到不可思议!   轮椅上坐着的男人大概在三十岁左右,穿着黑白相见的老式礼服,胸前系着黑色的蝴蝶结,成熟里透着高贵和优雅,俨然是一副老派的贵族风度。   尼克劳斯扭头望过去,只觉得莫名的熟悉,甚至悸动。   这个男人在喊他的名字。   熟练得像是喊过一百次,甚至是一千次。   “冲动往往不能解决问题。”   男人微笑着,声音轻柔:“我们波尔金家族向来名声狼藉,所以这些年来无论是对待朋友还是敌人,都会表现出足够的风度,尤其是对待副教宗陛下这样的人。”   “你需要,更尊重一些。”   就像是兄长教训弟弟,温和里透着严肃。   他的话在寂静里如此清晰,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他的存在,其他人无法发声。   也无法行动。   直到漂亮的侍女把他推到了场间。   随着轮椅转动,他直面向台阶前的无数贵族。   以及所罗门。   尼克劳斯凝视着他的背影,仿佛沉睡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终于苏醒,伴随着温暖的阳光和隐约的喧嚣声重新归来。   那是很多年前的记忆,遥远的旧时光。   如今却似乎近在眼前。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时光的伟力在耳边如瀑奔流,给予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也变得快了。   愤怒因此燃烧得更快!   寂静破碎了。   所罗门睁开眼睛,瞳底的金色烈焰轰然炸裂,堪比太阳崩碎的炽烈威压如风暴般席卷而来!   男人抬起了手。   面不改色的承受了所有的威压。   焚风凭空拂过面颊。   他毫发无伤。   “多年不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朗。”   他抬起头,轻笑着说:“果然不愧是当年所向披靡的太阳王。”   那个瞬间里,所罗门眼神里透着难以置信:“奥斯古丁……”   “下午好。”   奥斯古丁颌首致意:“所罗门大人。”   然后他一挥手。   奔流的时光如潮水般袭来,仿佛刹那间流逝了一千年的光阴,黄昏枯骨般的意味令人觉得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所罗门身躯微震,眼瞳里的金色火焰摇曳欲灭。   “现在加上我,还有天上的那柄石中剑,就算您真身降临……”   奥斯古丁说道:“大概也无济于事了吧?”   “竟然是他……”   梅林惊讶地说道:“启示录排行榜第二的使徒。”   “波尔金家族的长子,正统的继承人,奥斯古丁。”   尼克劳斯呢喃着起身,走到了轮椅旁边,右手掌心的猩红色电光凝练到极致,延伸为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狰狞枪影。   “我的哥哥。”   啪!   圣约朗基努斯之枪,就这么具现成形,并且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