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红眼病(一)六月上旬的中午,烈日炎炎。   午饭过后,我从食堂回到班级,途中捡到了一部黑色手机。本想l司问是谁丢失的,但是嫌麻烦,所以就去了教师办公室。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黑色手机就收到了一封短信。   我随手打开一看,却不料短信的第一行字就让我吃了一惊。   “恭喜你,宁海先生。”   宁海就是我的姓名。   “你被选人了这一期生存剧本的名单。距离剧本开启还有二十分钟,请做好准备。”   短信就到此为止了。   看完短信之后,我开始思考起来,这是谁的恶作剧?   对,恶作剧。这就是我对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这一部黑色手机只是我偶然间捡到的,可却接收到了对我指名道姓的短信,这让我怀疑是不是有谁故意把它放在了我的必经之路上。   然而,虽然我知道班级里面有几个爱恶作剧的学生,但是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对我实施恶作剧直到升入高中第二年的如今,我依1日没能在学校中构筑起良好的人际关系,甚至连部分同学的脸和姓名都没记住:另一方面,我又是学校师生眼中的暴力少年,因此而被别人疏远。这样的我,会有同学敢捉弄吗?他们不怕被我殴打吗?   其实,就算他们对我恶作剧,我也不会还以暴力。   我并不是有着严重暴力倾向性格的人。班级里面有两个和我从初中起就认识的同学,他们也对我自初中毕业之后的种种传闻而困惑:可终究关系不熟,所以也没有为我辟谣。   言归正传,我继续审视这一部黑色手机。   它是一款品牌未知的触屏手机,有着磨砂质地的黑色机壳,但是没有摄像头、音量键和插口,只在右边有一个开关按键:里面没有乱七八糟的应用软件,甚至连最基本的拨号功能都没有,我翻来覆去也只能找到短信和联系人这两个功能我点击了一下联系人选项,界面一换,显示出一片空白。   真是奇怪的手机。   会不会是我想多了,短信上面的宁海和我这个宁海只是重名而已?   接着,我又关注起了短信本身的内容。   它说我被选人了这一期生存剧本的名单,距离剧本开启还有二十分钟,这又是什么意思?   黑色手机就连显示时间的功能都没有,我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很好,时间还很充足,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四十分钟。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时间,缓缓流逝….当短信提示的时间到来的那一刻,我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我重新恢复了意识,睁开双眼。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面白色的天花板。   我警觉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普通的卧室,有着床铺、电脑桌、衣柜等等,像是男生的房间,但是收拾得特别整齐,日光灯将室内照得十分明亮。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不是我的卧室,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我的衣服也不知道被谁换掉了,现在身上穿的是深灰色的睡衣睡裤,十分应景。   转头一看,只见床铺旁边的白墙上贴着一张电影海报,上面的文字都是日文。奇怪的是,我居然可以看懂上面的日文。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下了床,赤足与冰冷的木质地板相接触:接着,我发现,书桌上面放着一部令我格外眼熟的黑色手机。   我走过去把它拿了起来。   没错,这就是之前在学校里我捡到的那一部黑色手机,一模一样,就连里面少得可怜的应用都一模一样。   里面有一封未读短信,我打开看了一下。   “前往学校。   这就是短信的内容。   是让我去学校的意思吗?   不,在此之前,我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之前还在学校里面,现在却到了这一间陌生的卧室,中间的分界线就是上一封短信提示的时间:再结合即使在这陌生卧室也能看到这部手机这一点,我几乎可以断定,这一起怪异事件必定与这手机脱不了干系。   接下来,我又调查了一下卧室。   室内一角放着书橱,里面列满了五颜六色的书籍,都是日文编写的。我拿出几本简单翻看了一遍。就和之前莫名地能看懂海报文字一样,现在我也看得懂这些书上的日文。   先是日文海报,又是日文书籍,看来这里的主人十分喜欢日本。   不过,除了卧室主人喜欢日本之外,另外一个看似也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也从我的脑海中浮现而出。   我启动了放在书桌上的电脑,用它上网定位了自己现在的物理位置。   日本,河狸市!   右下角时间显示此刻是十二月下旬的早晨,而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明明是六月上旬的中午。   窗外传来了隐约的鸟鸣声。   我快步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寒冷的空气涌入室内,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回头一看,我这才发现,卧室的空调正在放出暖气。   一分钟之后,我冷静了下来。   我必须认真思考一个并不符合常识的假设:有一股超自然力量使我失去了意识,在此期间将我传送到了不同时间的不同地点,而这一切必然与我之前捡到的手机有关。   这个假设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我本人也是超自然力量存在的最佳证明。   因为我,是一个超能力者。   最初意识到自己拥有超能力,是在初中毕业的不久后,我发现自己能够用意念隔空扰动一根头发丝:三天后,我可以隔空举起一支水笔:两周后,我可以隔空举起装满笔的笔袋:十一周后,我可以隔空举起装满课本的书包….虽然进步缓慢,但是它从来没有停止过变强我约定俗成地将这种超能力称之为念力。   直到现在,虽然多多少少有些吃力,但是我已经可以举起一个人了。   因为活用念力与人打架的缘故,我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暴力狂。其实我从来都没有主动挑起过暴力纠纷,只是在觉醒超能力之后,我的作风也不再那么委曲求全,显得强硬了许多,也因此引出了一连串事件,这些事情现在就不多说了。   我又用网络调查了一番,随即发现调查不到自己原本居住的城市:非但如此,就连祖国的首都和重要城市都调查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城市。   看来….我之前做的自己被传送到了不同时间的不同地点的假设还是太温和了,这里根本就是异世界嘛。   我将黑色手机拿了过来,再次看了一遍那封短信。   “前往学校。l虽然现在依1日一头雾水,但是不妨先按照它说的做:不过,它说让我前往学校,这个学校具体是哪一所学校?又在什么位置?   我又摆弄了一番手机,突然发现了联系人一项不再是空白的了,里面多出了两个人名,分别是“凉风青叶”和“阿尔冯斯-艾尔利克”短暂地思考了三秒钟,我点击了凉风青叶这个明显是日本人的姓名。   屏幕显示出了正在拨打中的界面。   我将手机凑到耳畔,听见了单调的嘟嘟声:过了一会儿,通讯接通了。   “你、你好?”   对面传来了带着明显迟疑和少许恐惧的女孩嗓音,内容是日语。   不可思议的是,从未学习过日语的我也能够听懂这一句话,就好像之前能够读懂在卧室中找到的日文书籍一样:不仅如此,我不止可以听懂和读懂,甚至感觉自己可以说和写:而这也是令我确信自己正在被超自然力量干预的证据之一。   出于实验的目的,我用日语说了一句:“你好。 『『居然真的说出来了,而且发音还很标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我隐约听见了她并不平静的呼吸。   “那个….”女孩忐忑地问,“请问你是….谁?”   她的问题令我十分轻易地推想到,或许她和我一样是黑色手机的受害者,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   “我叫宁海。”   我说,“你是凉风青叶,对吗?   “…..是的。”   女孩非常紧张。   “现在,我需要问你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   我说。   “是。”   女孩答应。   “你在捡到了一部黑色的手机之后,又接到了一封对你指名道姓的短信,之后失去了意识,来到了陌生的地方…..是这样吗?”   “是的,是这样的!”   女孩的声音隐隐激动,“啊,不过,我的手机不是黑色,是紫色的。”   紫色?颜色的事情怎样都好。   “我明白了。”   我说,“我也和你一样。”   后面这一句话,我故意用了汉语。   手机对面的女孩疑惑地问:“请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看来她听不懂。   明明我在超自然力量的干预下学会了日语,但是她却没有学会汉语?是因为我们被传送到的地点是日本吗?如果我这缺乏线索的推理是真的,那她倒也的确没有必要被学会一门语言。   “我的意思是,我也和你一样。”   我这一次用回了日语,“在你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应该还接到了第二封短信吧?”   “是的。”   对面很老实。   “我也接到了第二封短信。”   我说,“内容是‘前往学校’,你收到的也是一样的短信吗?”   “嗯嗯。”   我仿佛可以想象出对面的女孩一个劲点头的画面。   虽然现在说已经为时过晚了,但是这个凉风青叶似乎是一个特别年轻的女孩子,她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稚嫩感,或许只是一个读初中的女生?不,既然是在日本,应该说是国中女生?这样的女孩子居然被卷入了这种事件,还真是一场灾难,尽管我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你知道这个学校是指什么学校吗?”   我不报期待地问。   却不料,对面立刻给出了有用的信息。   “我知道。”   女孩说,“应该是指河狸高中。”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对此感到惊讶。   “我在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换上了一身高中生的校服…..”女孩一边回忆一边语速缓慢地回答,“校服口袋里有学生手册,是河狸高中的手册,之后我就看到了短信….我想,短信让我去的学校,应该就是河狸高中吧。”   “原来如此。河狸市,河狸高中….”我记下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从来没有去过这所高中,但是学生手册上面却写着我的姓名,还贴着我的照片。”   女孩补充了一句。   “是吗?”   在接听电话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卧室里面走动,一心二用地调查。   突然,我发现书橱上面放着一个相框。   拿下来一看,里面是一张全家福。   在一处电脑合成的草原背景中,一家三口聚集在一起,对着相机的方向摆出姿势:其中,被父母两人夹在中间的男孩,正是我小时候的样子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在了上面。   “我发现了一张全家福照片。”   我对女孩说,“长得和小时候的我一模一样的男孩子被父母夹在了中间,但是我完全不认识那一对父母。”   “是这样吗…..”女孩哑然。   “你怎么看?”   我问。   “呃…..”女孩迟疑了好一会儿,“如果说这是一场游戏,那么,会不会….你的孩子身份和我的学生身份,都只是我们在游戏中代入的角色身份而已?”   没想到她会以游戏的角度给出推测,最近的女孩子都很喜欢游戏吗?   这个视角对我来说很有用。   “啊,我只是说说而已!”   女孩似乎十分难为情,“对不起,明明是这种情况,我却突然说起游戏什么的….”“没关系。”   我说,“你的想法很新鲜,我应该对你道谢才对。”   “诶…..”与她对话的时候,我已经脱掉了睡衣,开始换上一身黑色的日本学校制服。   “你先去学校吧,到时候我会再联系你。”   “嗯。”   女孩停顿了一下,“对了,那个….宁海?”   看来她没忘记我的姓名。   “要去学校的话,最好尽快。”   女孩对我劝说,“如果这是游戏的话,前往学校可能就是一个任务,迟到说不定会导致任务失败。”   “好。”   我说,“我先挂了。”   “嗯….”那边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我挂断了电话。   很快,我就穿好了衣服,并且从卧室中翻出了一个装满课本的书包,还从里面找到了一本学生手册。   手册上有学校的名字,果然是河狸高中。   而且,就像是凉风青叶说的那样,我的学生手册上面也有自己的姓名和照片。姓名也是宁海,照片也是与我完全一致。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可能是留学生一类,这样就能解释通顺了。   准备妥当之后,我离开了这间卧室,通过一条走廊,来到了明亮的客厅。   客厅中央站着一个背对着我的黑色长发女人从场合来看,这个女人应该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母亲。虽然没有管陌生人叫妈妈的兴趣,但是我姑且还是打算打一声招呼。   然而,招呼到了嘴边,我却陡然停住了。   直觉提示我,这个女人是危险的。   自从我成为了超能力者,我的直觉也得到了强化。抽签游戏总是可以抽到好签,玩牌也能选中想要的牌,蒙住眼睛在黑暗中行走也不会磕磕碰碰。接近两年的时光告诉了我相信直觉的必要性。如果我是一般人,我更加愿意相信自己的思考:但现在我是有着超级直觉的超能力者,我就选择相信直觉。   我做好了动手的心理准备。   女人缓缓地转过了身,面向我,她的双眼是诡异的鲜红色。   2红眼病(二)女人面向了我。   她的双眼一一确切地说是眼睛的虹膜,呈现出了一种令人不安的鲜红色。此刻的客厅并没有开灯,窗帘也是掩上的,这一双鲜红色眼睛在稍显昏暗的空间中放出了微弱的亮光,就如同夜晚的猫科动物一样,有着妖冶的魅力。   我认得这个女人的脸,之前捡到的全家福照片上面就有她。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宁海的母亲。   凉风青叶提供的游戏视角对我在理解事态的层面上帮助很大。   女人沉默地看着我,突然向我走来。   我注意到,她的右手握着一把1日菜刀。   “你想做什么?”   我刻意用尖锐的口吻问。   女人依1日不说话,步伐稳定地走入了我的三米以内。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打算对我进行攻击:但是超能力带来的余裕使我没有第一时间就动手。   我不明白,既然这个女人是这个世界的宁海的母亲,那么她为什么要攻击我?她的状态明显不正常,无论是拒绝对话的态度还是动作中隐隐表现的攻击性,都令我感到无比的异常。   女人对我举起了刀刃。   “住手。”   我几乎忍无可忍。   女人一声不吭地对我挥下了刀刃,她在这一次攻击中用上了整条胳膊的力气,甚至身体也稍微前倾。无疑,这是在企图杀死我。   我只好赶在利刃加身的前一刻抬起右手,掌心对准她的胸膛,想象高压水枪的喷射画面。   想象,这是对我的超能力来说特别重要的关键。   依循我的想象,看不见的念力犹如真正的高压水枪一般爆发放出:紧接着,即将得手的女人遭到念力命中,双足离地,就像是被玩具水枪冲走的塑料小人一般,被狠狠地撞了出去,随即沉重地摔到了五米外的地板上。   摔倒的途中,女人的左手搁到了左边的茶几上,恰巧碰中了一个黑色的遥控器。   哔。   客厅的电视机打开了。   播放出来的正好是新闻频道,一个穿着深蓝色职场套装的美丽女性正在陈述一条早间新闻,将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最近,一种叫作红眼病的神秘疾病正在河狸市传播….”“….发病者的特征是红色的双眼、强烈的攻击性和拒绝交流的沉默态度…..”“…..请市民们不要接近有着红色双眼的人、不要在夜间无故外出….”“….发现病人之后,请第一时间报警,不可以贸然接近…..”“….积极做好防病措施,确认食品的安全与吱呀。   女人踩着木质地板,吃力地站了起来,漠然地看着我,那一双鲜红色的眼睛毫无情感色彩。   “是这样啊。”   我对她说,“你生病了,对吗?   女人沉默地捡起了掉在一边的菜刀,对我的问题不理不睬。   我仔细地观察着她。   红色的双眼、强烈的攻击性和拒绝交流的沉默态度….原来如此,全都中了。这个女人之所以会莫名其妙地攻击我,就是因为她患上了新闻提到的红眼病吗?   这种奇怪的疾病,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同名的疾病我倒是知道,但那只是急性结膜炎的俗称,不会使病人攻击他者。   在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立刻就碰到了患上这种未知疾病的病人,莫非这个红眼病与短信中提到的生存剧本有所关联?   女人猛地冲了上来。   我迎着她,再度举起右手,将自己的念力想象成了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   念力之手抓住了女人的脚腕。   向我疾冲过来的她立刻就失去了奔跑的平衡,向前重重倾倒了下去。她的脸与地板强烈碰撞,发出了一听就很疼的动静。   接着,她立刻双臂撑地,想要撑起身体。   我做了一个掌心向下压的手势,这一回想象的是压在女人背上的重物。   女人不堪重负,重新被压了下去。   在我与这女人交手的期间,新闻仍然在继续播放。   “….我们邀请到了河狸大学的资深医学教授。教授你好。”   “你好。”   不知何时,电视画面中多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中老年人。他坐在了女性主持人的左边,抚了抚黑框眼镜,神态阴沉。   “请问红眼病可以治愈吗?”   主持人对教授提问。   “暂时不能。”   教授缓缓地说,“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疾病,我们非但找不到治愈的办法,就连它的真实面貌都无从得知。”   “这是怎么回事?”   主持人疑惑地问。   “我们对病人进行了十分全面的检查,想要找到致病菌或病毒,亦或者其他的致病原因。”   教授;疑重地说,“但是,进展不容乐观,我们找不到致病原因。经过我们的检查,病人的体征十分安定,虽然有时会发现一些异常,但那都是病人平日生活不注意导致的亚健康问题,与红眼病无关。”   “但是我听说,市政府最近已经宣布,有关于特效药的研发已经获得了重大突破。”   主持人说。   “市政府雇佣了美国的医疗团队,采用了最尖端的实验设备和技术,他们的进度不是我们本地医疗团队可以比较的。”   教授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以他们的技术实力,成功研发特效药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原来如此,那看来河狸市的红眼病危机很快就能得到解除了,是这样吧?”   主持人乐观地问。   “正是如此。”   教授也对市政府雇佣的美国医疗团队信心十足。   哔。   我从地板上捡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接着,又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报纸,看到了与红眼病相关的文章。   “这种疾病….”我翻看着文章,“好像只在河狸市传播?”   报纸文章指出,红眼病是只在河狸市才有传播的未知疾病,完全没有传播到外地的征兆。   砰、砰、砰….被念力死死压住的女人依1日不死心地挣扎着我撤走了念力,松开了她。   她立刻爬了起来,拿着刀向我冲来。   我腾出右手,隔着一小段距离,对准她的脖子作出了掐住的手势。   女人立刻被念力拦在原地,她的脖子上浮现出了手掌的红印,肌肤向内凹陷下去。   无形的念力之手压迫了她的颈动脉。   只过了一会儿,她就因为大脑供血的缺少而晕厥了过去,彻底不再挣扎。我撤走了念力之手,她直接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我将报纸放到了一边。   红眼病、生存剧本….假如这一切都如凉风青叶所说,是一场游戏,那么生存剧本这个词指向的,也许就是一场生存游戏。   既然是生存游戏,必然就会存在阻碍生存的挡路石。   这个挡路石,就是红眼病吗?   必须承认,在缺乏线索的现在,我所作出的任何推理都只是不靠谱的假设,是缺乏现实根据的臆想。我曾经看过许许多多的虚构故事,小说、动画、游戏、电影….生存游戏这个名词对我来说并不新鲜,因此我很难控制自己不往这个方向思考。   我甚至想象出了河狸市所有红眼病人都在神秘指引之下纷来沓至地袭击我的画面。   不论如何,先前往河狸高中与凉风青叶汇合才是正事。我抛开了这些缺乏根据的妄想,换上一双运动鞋,离开了这个陌生的家。   河狸高中距离这个家并不遥远,步行一段时间就能抵达。   我有做过上网调查它的地址的准备,但毕竟是陌生的城市和街道,在实际出行的时候,我也难免问路。被问路的行人见我穿着河狸高中的制服,却不知道河狸高中的地址,虽然露出了明显奇怪的神色,但依1日为我指出了方向。   经过一番小小的周折,我终于进入了学校的教学楼。   学生手册上有记录入学时间,我简单地计算一下,就能算出这个世界的宁海是三年级的学生。因为这里的教学楼是按照年级分楼层的,所以我就来到了相应的楼层。   当我来的时候,学校还没有上课,走廊上分布着零零散散的学生。   我拿出了黑色手机,拨通了凉风青叶的号码“是青叶吗?”   我率先说话。   “诶?呃….嗯,是我。”   青叶的反应很奇怪。   我迟一步才反应过来,在日本的话,似乎不可以随便称呼初识女性的名字:但是我决定省略这个问题,青叶这个名字的日语发音比凉风更短,也更顺口,更加重要的是现在改口的话会尴尬,姑且装作因为不是日本人所以对当地文化不知情的样子好了。   “你到学校了吗?”   我问。   “我到了。”   青叶回答。   突然,我觉得不对劲,青叶的声音好像同时从两个方向传过来了。   我放下了手机,环顾四周。   三秒钟之后,我发现在距离自己大约有十几米的位置,有一个紫发双马尾的女孩站在走廊的窗户前面。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女生制服,手上拿着一个紫色手机,正在通话中。   如果我没记错,青叶好像有说过,她的手机是紫色的?   我走了过去。   双马尾女孩背对着我,正在对手机说话。   “宁海、宁海?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咦,为什么突然不回话了…..”女孩非常困惑的样子,“难道这个手机也会有信号不良的问题吗?”   我走到了她的背后。   也许是通过窗玻璃的反射注意到我的接近了,女孩转过了身,疑惑地看向我。   我看着她。   “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孩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是在陌生的地方,所以才会对接近自己的人抱有不安感吧?她的心态都写在了脸上。   我抬起手机,给她看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是正在与凉风青叶通话中的字样。   “…..诶?”   青叶愣了半响,接着露出了稍微惊喜的表情,“是宁海吗?”   虽然我们素不相识,但是相同的境遇却使我们建立起了微弱的信赖关系。我想她其实对我并不放心,可至少会对我有一定程度的共鸣感。大家都是黑色手机的受害者,有着携手合作的天然立场。   不,事到如今,再说“黑色手机”这个称呼就太不恰当了。尽管我的手机是黑色的,可青叶的却是紫色。   今后,就把将我们卷入这个世界的幕后黑手,称之为黑幕吧。   “是我。”   我挂断了通话,收起手机,“你有见到第三人吗?”   “第三人?”   青叶问,“是指联系人里面的阿尔冯斯-艾尔利克吗?”   “就是他。”   其实我在来到学校的路上有拨打过第三人的号码,但是不知为何,这个人却没有接听。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接电话,是因为手机不在身边吗?还是有其他的难言之隐?我想在联系人里面显示的两个名字都是被黑幕卷入这个世界的受害者,对现状一无所知,在这种处境中,假如自己身边的神秘手机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接听,就如同之前的凉风青叶。   可是这个第三人阿尔冯斯-艾尔利克却没有接听。   这种隐隐透露出来的拒绝交流的态度,令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多了一层神秘感。   “我没有见到他。”   青叶回答我,“我拨打过他的号码,可是他却没有接听。”   “你也是吗?”   有一就有二,我对此并不意外。   “为什么不接呢….”青叶十分不解。   “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我说,“比起这个,青叶,你知道你在哪个班级吗?”   学生手册上面没有写学生的班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班级的。   “嗯,我知道。”   青叶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我在进入学校之后,很快就有女生向我搭话,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我的熟人吧…..我与她交流了几句,就知道自己是在哪个班级的了。”   对我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她显得十分轻松的样子。   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长处,就连这个看似柔软的女孩子也不例外:相比之下,我本人在撇除超能力这个要素之后,就完全只是一个无能的庸人了。   我不由得仔细审视了一番这个女孩。   可爱的面容,娇小的身材,白嫩水润的肌肤,鲜艳明亮的紫发,再加上这一身米白色的日本高中制服,彰显出了充沛的青春活力。   因为太小了,所以比起高中生,她更加像是一个初中生。   订正一下,因为是日本,所以应该说是国中生?其实我对这方面并不熟悉,大致上就是这个意思了。   “怎、怎么啦?”   青叶注意到了我的打量。   “没事。”   我敷衍了过去。   说起来,高中生只是青叶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而已,说不定她在原本世界的身份就是初中生呢?   “对了。”   青叶想起了什么,“宁海你也和我是一个班级的,所以和我进一个教室就可以了。”   这是一条好消息,我不用自己找教室了。   “另外,课桌上面贴着学生的姓名,只要根据这个就能找到自己的座位。”   青叶接着说,“我就是因为看到了写着宁海这个姓名的课桌,所以才知道我们都是一个班级的。”   “那真是太好了。”   我说。   片刻之后,到了上课时间,我和青叶进入了教室。   我们的座位十分接近,就在前后两个位置。   我在前面,青叶在后面。   第一节课上完之后。   我从神游物外的状态之中脱离了出来。   就如之前所说,我是一个撇除超能力之外就没有长处的庸人,这一点放在学习上面也是如此。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宁海也是差生的缘故,任课教师并没有对我的发呆行为作出干涉,十分习惯的样子。   不过,比起我,青叶应该更加辛苦吧?她怎么看都只是初中生的样子,上高中的课没问题吗?   课余时间,我向青叶提及了这个问题。   “才、才不是啦!”   青叶红着脸蛋,“我才不是中学生啦!”   “不是吗?难道说….”我吃惊地看着她。   最近的小学生都发育得这么好吗?   青叶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更加激动了。   “我也不是小学生!”   “唔,难道你原本真的是高中生?那倒是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我说。   “我也不是高中生啊!”   青叶努力地争辩,“我已经高中毕业了,是一个社会人了!”   什么?我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惊雷之声,明明外面是晴天。   “你多少岁了?”   我难掩自己的难以置信。   “十八岁啊。”   青叶回答。   “居然比我….”我说不下去了。   这个之前被我误会成初中生的女孩,居然是一个比我年长的社会人?   “说起来,宁海你是多少岁啊?”   青叶问。   居然挑在这个时机提问,真是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碰巧。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老实回答的时候,教室一角传来了桌子倒地的动静。   我和青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那一处。   只见一个女生突然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周围的同学们,双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鲜红色。   3红眼病(三)女生突然从角落的座位上站起来,用红色的双眼扫视班级。   因为她站起来的动作太突兀了,所以碰倒了身前的课桌。这一道响亮的动静吸引了多数同学的注意,一束束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脸庞上。   接着,同学们立即察觉到了这个女生的异常“怎么了?她好像….”“她的眼睛变成红色的了?”   “这不是红眼病吗?”   “她戴了美瞳吗?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不好,她要攻击过来了吧….”同学们有的慌慌张张、有的指指点点,距离女生最近的几个同学都纷纷拉远了距离,生怕与她扯上关系,宛如面对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在河狸市,红眼病人就是如此受忌惮。   青叶看见了这一幕,不安地问:“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睛为什么会….还有,为什么同学们都这么害怕她?”   “这是红眼病。”   我对青叶说。   “红眼….什么?”   青叶一头雾水的样子。   原来她不知道红眼病。   虽然这种疾病在河狸市十分出名,但是我们才来此地没过多久,不知道也很正常。我是因为机缘巧合才从新闻中知道这种疾病的,但是青叶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时候,红眼的女生突然一偏头,看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男生。   那男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你、你别….”他几乎不成声地说这话,恐惧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显露无疑。   女生回过头,弯下腰,从倒下的课桌抽屉里面翻找出了一把美工刀。   咔咔…..在指尖的推动下,刀刃从塑料柄里面探了出来。   从这古怪的沉默态度中,女生的攻击性就好像垃圾袋中的臭味一般明显地散发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就连本来没注意到这里的少数同学也看了过来。   “你们都在看什么,快去叫老师啊….”被盯上的男生几乎快哭出来了。   距离出口最近的两个人立即跑出教室,找老师去了。   青叶看着事情的发生,迟疑了一下,问:“这是不是….应该阻止一下比较好?”   “你说得对。”   我站了起来。   “诶?宁海你要过去吗?”   “我有过一次经验。”   说完,我就向着身患红眼病的女生走了过去按照之前对付红眼病人的经验,感染红眼病的人并不会力气大涨或者动作变得敏捷,他们的运动力与正常状态是一致的,只是对于攻击别人的事情会显得毫不留情,因此令人畏惧:而作为超能力者的我,在对付这种徒有攻击意识的病人的时候,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女生对我的接近视而不见,就近冲向了自己起初盯上的男生:可她只来得及跑出两步,我就拎起了右边的课桌,一个冲刺上前,狠狠地抡了下去。   砰!   课桌砸在了女生的躯干上。   她被我这一下打得飞了出去,就好像网球被球拍打中一般,整个人啪地撞在了墙面上,随即摔落在地。   我将课桌放了下来。   刚才在攻击的时候,我使用了以念力驱动身体的技巧,使得自己看上去力气大涨了一样。这种技巧的用意在于不暴露自己的超能力者身份,我在过去打架时用的也是这个办法。虽然乍看之下像是我自己在使力,但是实际上出力的不是我的肌肉,而是念力。   念力在驱动身体的同时,也在保护身体,假如我一不小心被人打中了,也照样毫发无损。   被我这样打了一记,这个女生应该已经疼得站不起来了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女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真是难缠。   突然,一个身材壮硕的男性成人走进了教室,大声嚷嚷:“感染红眼病的学生在哪里!”   紧接着,他立刻就看到了被打伤的女生和我因为同学们都散开了,所以班级中形成了一片小空地,里面只有女生和我。   “是你吗!”   男人冲我走了过来。   他应该就是这个学校的教职人员,从这身材来看,是体育老师吗?   我指了指对面的女生,而旁边也有同学在提醒男人。   “嗯?不是你?也对,眼睛不是红色….”男人又看向了我对面拿着美工刀的女生,“啧,原来是兔美吗?”   女生向我攻了过来。   男人立刻冲上,用强而有力的双臂从背后架住了女生。   “快!再来几个男生,压制住她!”   他大吼大叫地指挥同学们。   一个女生走到了男人背后。   男人回过头,不耐烦地说:“我说的是男生!女生都退后!”   “老师小心!”   有人提醒男人。   “小心什么?”   男人偏过头。   突然,来到男人背后的女生拿出一把美工刀,割开了男人的颈动脉。   哧一一鲜血犹如喷泉一般喷射出去,班级中响起了好几道尖叫声。   男人无力地松开双臂,倒了下去。   攻击他的女生抬起头,露出了鲜红色的双眼:而本来被男人架住的红眼病女生也获得了释放两个红眼的女生看向周围的同学们。   场面一下子就失控了,在场的大多数男生女生都纷纷向出口逃跑,十分拥挤。   我退到了青叶的身边。   青叶傻傻地看着事情的全过程,大脑一片空白的样子。   “没想到一个班级会突然出现两个红眼病患者。”   我说,“我等下制住她们,你先….”话音未落,直觉突然促使我望向窗外的楼下校外,一辆载满货物的重卡忽然失速,轻而易举地冲破了封闭的校门,径直冲向教学楼。   轰!   卡车直接撞毁了教学楼的一楼外墙,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半截车体都深深地陷入了某个教室里面。   位于高楼层的我们感到了一阵震动,犹如地震一般。   “到底怎么了!我受够了!”   一个正在拥挤出口的女生发出了尖叫。   青叶也露出了六神无主的样子。   突然,我感到口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青叶的口袋中也有隐约的震动声。   我们对视了一眼,拿出手机。   有一封新短信。   我打开看了一下。   “存活下去。   短信只有这一行简短的内容。   “存活下去?这究竟是….”青叶还未说完。   校外的远处传来了爆炸声。   我转头看去,只见在距离很远的地方,一座高楼大厦的顶层正在放出滚滚黑烟,一家民航客机卡在了楼体上面。刚才的爆炸,明显是客机坠落时撞击在大厦上发出的声音。   与此同时,城市的各处也响起了爆炸,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遥远的呼喊和惨叫。   一切的一切都失控了。   明明是光天化日,却降下了比过去每一个夜晚都要黑暗的噩梦。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河狸市仿佛迎来了灭顶之灾。   在我出神的时候,世界也没有停止运行。   “啊!   教室出口传来了刺耳的惨叫声。   我转头看去,原来是那两个红眼病女生冲到了拥挤的出口,正在大开杀戒。   不止如此,还有几个原本正常的同学,他们的双眼也倏然变红,对身边的人进行攻击。   其中一个病人冲向了我和青叶这边。   我的余光扫到了青叶反射性地缩起身体的样子。   “没办法….”我对病人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掐住的动作。   其实念力并不需要手势动作,它通过我的意识放出,哪怕我的四肢瘫痪也不影响念力发动:不过这个动作有利于念力的精确性,对我的想象成型也能起到帮助。我之前也有说过,想象对超能力特别重要。假如我要把自己的念力想象成手,手势动作就是一个不小的暗示,可以提高技巧的完成度。   念力之手掐住了病人的脖子,压迫其颈动脉很快,病人就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青叶亲眼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宁海….”“这是超能力。”   我先一步给出答案,“别发呆了,跟我走。”   这时候,本来堵在出口的学生们都已经逃离了,而那几个病人也都追着学生们离开了这一间教室。   我和青叶也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学校的各个地方都能听见混乱的声音,走廊上有很多学生,其中混杂着正在对周围人展开攻击的病人。   “整座城市都爆发了红眼病。”   我对青叶说,“学校是人口密集地,我们要离开这里。”   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带着青叶向着楼梯口走去。   一路上,无论是正常的学生还是红眼的病人都被我用念力强行推到一边,所以我们即使在人多的走廊也能通行无阻。   为了不让青叶走失,从走出教室开始,我一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掌:而面对这十万火急的局面,青叶也没有关心自己的手是否被异性握住这种小细节,老老实实地跟着我逃走。   “红眼病究竟是什么?”   走廊混乱而吵杂,在这环境下,青叶不得不用很大的声音向我提问。   “是一种未知的疾病。”   我一边拉着她走路,一边回答,“患上这种疾病的人,会像是….嗯,像是丧尸一样对正常人进行无差别的攻击。”   “丧尸….”青叶恍惚地看着周围的人。   仍然正常的学生们多数在逃跑,少数在反击,始终没有形成有效的秩序,就连教师们也自顾不暇。   事态发生得太突然了,难怪青叶会露出这种表情,想必她的情结一定还没有完全代入此刻的处境吧:我也只是机械地理解了现在的情况,然后作出了自认为理性的抉择而已。也许还有比立刻逃离学校更好的判断,但我不是时刻清醒的旁观者,当局者迷应该就是指这么一回事。   混乱也感染了我。   当我们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女生冲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就想攻击,可青叶却先一步叫出了女生的名字。   “雪结!”   “青叶!”   女生来到了我们的身边。   她们认识?   说起来,青叶之前说过,她在进入学校的时候有一个女生向她搭话,还为她指出了她应该在的班级,估计就是指这个女生没错。   雪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青叶的熟人吗?   我简单地观察了一下她。   这个叫作雪结的女生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一头柔顺的黑色及肩发,比青叶高,比我矮,身段前凸后翘:与青叶孩子气的脸和身材不同,她更加符合世人对高中时代美少女的幻想,想必不缺少同龄的追求者。   “她是你的朋友?”   我问青叶。   “嗯,是的。”   青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介绍,“她就是之前向你提到的熟人….她叫三轮雪结。”   “是吗?”   我转向雪结,“你好,雪结。我是宁海。”   “你好….”雪结下意识地回话,随即反应了过来,“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也是,快走吧。”   我们立刻下了楼梯。   楼梯也有很多人,但挡路者都被我用念力推开了。雪结显然也对这通行无阻的情况感到异常,我注意到她的脸色有细微的变化,但是她没有提问,专心跟我们一起逃跑。   片刻之后,我们跑出教学楼,来到了宽敞的空地。   “接下来该怎么办?”   青叶气喘吁吁地问。   她的体力很差,才一会儿就开始喘气了,这里面固然有我拉着她跑所以她不好保持平衡的因素,可也能看出她的体力存在问题。   “该怎么办?”   我也开始思考起来。   “我给老爸打过电话了。”   雪结立即说,“老爸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很快是多久?”   我问她。   “我想应该花不了….”她还没说完。   突然有一辆高级轿车穿过毁坏的校门冲入学校,来到了教学楼前方的空地上,也就是我们的面前。   啪。   车门打开,一个打扮庄重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雪结!”   他对这边大喊,“带你的朋友到这边来!快点!”   周围有几个零零散散的病人,被他的喊叫吸引了过来。   “啧。”   男人从转身从车子里面拿出了一把手枪,对着接近过来的病人们射击。   砰砰砰!   病人们的腿部被打穿,顿时倒下,不能继续前进。   这个人应该就是雪结的爸爸了,他居然有枪,也不知道雪结家是干什么的。   青叶见男人掏枪,有点不敢接近,但是我立即抓住了她手,拉着她走:另一边的雪结也作出了相同的动作,拉住了青叶的另一只手,向前走去。   “诶?诶!我、我会走的啦!”   青叶慌慌张张地说。   直到抵达轿车旁边,雪结才松开手,打开前排的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席。   我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先让青叶进去,然后自己才坐了进去。   “好!都坐稳了,系好安全带!”   男人放下手枪,回到驾驶席上,啪地一声关上车门,“要从这里离开了!”   4红眼病(四)男人一手抓住方向盘,另一手操纵档杆,重重地踩下油门踏板。   轿车猛地加速,冲出了毁坏的校门。   途中,有一个感染红眼病的学校保安挡在了前方,却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撞到一边,根本不顾及保安是否会被撞伤撞死。这种作风,再加上之前的手枪,令我在揣测他的职业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往黑道方面思考,身边的青叶似乎也想到了相同的事情,面部表情显得稍微僵硬了。   轿车冲到了一条公路上。   “雪结,他们是你的朋友?”   男人一边驾驶车子一边随口提问。   “嗯,青叶是我的朋友。”   雪结从副驾驶席上探出脑袋,看向后排的我,“不过这位男生嘛….你是青叶的男朋友吗?”   “诶?”   青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不是吗?”   雪结很会察言观色,“可是,你们的手不是从刚才开始就牵在一起吗?”   之前,为了防止青叶在混乱的走廊上与我失散,我特地抓住了她的手掌,直到现在都没有松开。这可不是我想占她便宜,是真的忘记松开了:而她似乎也在紧张之下忘记了这件事情,甚至抓得比我更加用力。虽然我是很欢迎漂亮女孩和我牵手,但是现在这样的确显得我太轻浮了。   我主动地松开了青叶的手。   “我是青叶的远亲。”   我对雪结这样回答。   “远亲啊….我记得你之前说自己叫宁海?青叶居然有在中国的远亲,真是意外。”   说是这样说,但雪结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我望了一眼车窗外。   此刻的公路上也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互相碰撞的损坏车辆和游荡的红眼病人。我们乘坐的轿车正在以限速以上的高速经过路面,在灵活地避开了废弃车辆的同时,也蛮横地撞飞了拦路的病人们。只过了一会儿,我们就与学校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这样撞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青叶不安地问。   我能看出来,她很担心被轿车撞飞的病人们,但是站在被救助者的立场上,她对于这件事情没有多少发言权。   “红眼病是无法治愈的。”   驾驶席上的男人姑且解释了一句。   青叶还没来得及追问,雪结就先提问了。   “不是说市政府雇佣的美国医疗团队正在研发特效药吗?”   她问,“我在新闻上看到的,他们说研发进度已经获得了重大突破,特效药的成功研发指日可待。”   我也看到过这一条新闻。   相较于本地医疗团队对红眼病的无能为力,美国医疗团队却是进展顺利,新闻就是这样宣传的。   “那不过是虚假宣传罢了。”   男人不屑一顾地冷笑,“他们先是宣传本地医疗团队的无能,再宣传美国医疗团队的实力,以此令民众信服。因为如果只是一味地报导好消息是无法减弱市民们的恐慌情结的,所以市政府就拿出了失败信息,让市民们觉得这是真实报导:之后就以此作为后续宣传的铺垫,再充分利用民众的媚外心态,让市民们错以为红眼病真的可以治愈….”雪结哑然,随即问:“但是,老爸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有自己的渠道。”   男人简短地敷衍。   “也就是说,现在外面那些人都….”青叶复杂地望向风景飞掠的车窗外。   “没错,他们到死都无法恢复原状。”   男人十分平静地说出了残酷的现实。   “这也不一定吧?”   雪结不服地说,“科技也是一直在进步的,迟早有一天….”男人并不回话。   十几分钟之后,轿车来到了一栋别墅的正门口。   别墅周围也都是房屋,这附近一带都是居住区域,此刻在路面上走动的人很少,只有三个病人游荡。他们注意到了轿车,就接近了过来,试图攻击我们。   男人下了车,掏出手枪,射穿了其中一个病人的小腿,带出一片血花。   另外两个病人来到了距离车子很近的位置。   我走下车,抬腿踢中了一个病人的脑袋。在念力辅助的效果下,这一记高抬腿踢直接就将病人踢得晕厥过去了。   “小子,干得不错。”   男人站在车子另一边,投来了赞赏的目光,“不过,下一次就别把腿抬得那么高了,很容易被人掀倒。”   在武术圈里面有着踢不过膝的规矩,就连我这个外行人都有所耳闻。这是因为人的双腿既是移动的关键也是平衡的基础,高抬腿状态的人难以移动,也容易被打破站姿平衡:然而这种常识对我并不起作用。我的移动和平衡都能用念力代劳,因此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各种姿势踢人。   这时候,三个接近过来的病人已经有两个被我们无力化了。   男人正打算用手枪对付最后一个病人,却见雪结不知何时也下了车,手里拎着一把铁板手,迎着病人冲了上去。   “等等,雪结!”   男人失态地大喊。   病人拿着一根钢棍,见雪结冲过来,立刻就对准她的脑袋狠狠砸下。   雪结敏捷地避开了这一击,迅速窜到病人身后:接着她甩动铁板手,猛烈敲打在了病人的后脑勺上面。   病人浑身一僵,无力地倒下去了。   “嘿嘿,干掉了。”   雪结炫耀地对我们比了一个V字。   男人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下次就不要这么冒险了,太危险了。”   他皱起了眉头,“而且你这样做我很难瞄准,万一子弹打到了你该怎么办?”   “没关系啦。”   雪结显得特别自信,“我好歹也是练过剑道的,这种小角色一下子就能撂倒。”   “危险就是危险,下不为例。”   男人寸步不让青叶也下了车,帮忙劝说:“我也觉得最好不要随便接近他们比较好….”“嗯,战斗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我说。   “宁海你也不要冒险啦。”   青叶紧张地看向我这个家伙忘记我会超能力了吗?   “说得对。战斗是大人的事情,你们孩子不需要冒险。”   男人赞同了青叶的话。   “你们….”雪结嘟囔,“我知道了啊。”   我觉得她根本没把这番话往心里去。   “赶快进屋子里吧,不然等下又有战斗了。”   男人转身弯腰进了车子里,“我先去停一下车。雪结,你带他们进屋。”   “是一一”雪结拖长了声音。   接着,男人驾驶车子去了不远处的车库:而雪结则拿出钥匙,打开了前面的铁门。   穿过了别墅前的小庭院,我们进入了屋内。   “给,拖鞋。”   雪结从玄关的鞋柜中拿出了两双还未拆封的崭新拖鞋,“我们家很少有客人来,所以给客人准备的拖鞋也用不上,现在总算有机会用了。”   “谢谢。”   青叶礼貌地道谢。   雪结笑了一下,也换上了自己的拖鞋。   “我去给你们泡茶,你们先在客厅里面等一下吧。”   她先走开了。   换好拖鞋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宽敞明亮的客厅。   “好大….”青叶看着周围。   我坐到了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对面的大屏幕电视。   哔。   沙沙沙….电视只播放出了一片雪花。   我连续切换了好几个频道,全部都是这样,什么都播放不出来。   再播放下去也只能传出烦人的声音。没办法,我关掉了电视。   “什么都没有呢。”   青叶轻轻地坐到了我的旁边。   “等下再去看看网络还能不能连上吧。”   我拿出了黑色手机,“也不知道第三人是什么情况。”   “第三人?啊,是阿尔冯斯-艾尔利克吧。”   青叶也想起了这一号人,“他一直都没有来学校呢,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问题。”   青叶有说过,如果把我们的经历比喻成游戏,那么前往学校就是一个任务。假如不完成任务的话,会不会受到惩罚?我不知道,可就目前来看,即使完成了任务也得不到什么奖励。   “也许他来过学校,只是没有和我们联系而已。”   我说。   “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青叶非常困惑。   “谁知道呢。l其实我对此有一个设想,那就是….万一,第三人也和我一样,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立刻就遭遇了一个红眼病人,并且被其杀害,那么不与我们联系也情有可原了。   死人又怎么会联系活人呢?   看青叶的样子,她似乎没有一开始就遇到病人。   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态,我问了一下青叶,她作出了否认的回答。   “如果我一开始就遇到了病人,也许就去不了学校了吧。”   青叶露出了没有自信的表情,“到现在我也是一直都被保护着,没有起到帮助….”“嗯,真是废物。”   听见我故意这么说,青叶露出了更加消沉的神态。   “但是….”我话锋一转,“你之前提到的游戏视角对我很有帮助。如果你没有那么说,我是想不到这一节的。谢谢你。”   “诶?”   青叶很惊讶,“不,我只是随便一说……而且,把现实比喻成游戏什么的,实在太离谱了…..”   “我们本来就是陷入了离谱的处境,用离谱的视角看待眼下的处境又有什么不好?”   我缓缓地否认她的不自信,“你提出的想法是有价值的,我愿意相信。”   在用话语鼓励青叶的同时,我也自省了一番自己的心境。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我之所以会鼓励青叶,并不是因为我真的全心全意地相信她。就算青叶是有魅力的异性,并且有着看上去不会做坏事的性格,她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我鼓励她的动机,七成是真的相信她的设想,三成是企图趁她消沉时博取她的信赖。动机不纯这个词就是为我作出的这种行为而准备的吧。   青叶的神色稍微明亮了起来。   “谢谢你。”   她小声地说,并且对我露出了微笑。   我感到她对我的道谢是真心实意的。虽然这是我期望看见的一幕,但是它却为我带来了少许的负罪感。   “说起来….”我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一开始的你会想到要用游戏解释现在的处境?”   青叶眨了眨紫色的双眼。   “因为….我是游戏公司的社员啊。”   “游戏公司?”   我突然想起青叶是比我更加年长的社会人了。   不知不觉又把她当成了比自己幼小的女孩。   “嗯,宁海你对游戏感兴趣吗?”   青叶问我。   “算是感兴趣吧。虽然不是特别感兴趣的那种,但是多少会关注一下。”   我说。   “那么,你有听说过Eaglejump吗?”   青叶又问。   Eaglejump?那是什么,老鹰跳跃?不,因为名字里面带Jump,所以说不定与漫画有关…..我想了一会儿,回答:“没听说过。”   青叶好像受了打击。   “没….没听说过啊….”她给自己找了一个解释,“对了,宁海你是中国人吧,那么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嗯嗯,是很正常的。”   “Eaglejump是什么?”   我姑且问了一下。   “是我就职的游戏公司的名字。”   青叶振作了起来,“我负责的是角色设计工作,不过我才刚入职不久,所以只能做村民之类的。”   “原来如此。   Eaglejump,似乎不是什么有名的游戏公司虽然我对游戏只是“多少会关注一下”程度的感兴趣,但如果是有名的游戏公司的话,我就算不能做到如数家珍地统统介绍一轮,可只要听见名字,起码多少会有一丁点印象才对:而EagleJump这个名字我可是连一粒米大小的印象都没有“做游戏很辛苦吗?”   我问。   “很辛苦….不过,大家都非常照顾我。只要跟大家在一起的话,就算工作量再多我也心甘情愿。”   青叶十分有动力的样子。   她这种状态应该怎么形容呢?我记得自己有听过描述这个的词汇,对,好像是叫社….这时,雪结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结。   “青叶你在做游戏吗?”   她把托盘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啊,究竟在做什么游戏?”   看来她听见了我们谈话的末尾。   青叶一下子就慌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她的真实身份是游戏公司的角色设计师,可在这个世界的她的身份却只是一名高中女生,两种身份是相冲突的。   “这个、这个….我做的是….”她露出了纠结的神色,既不想撒谎又不能实话实说的矛盾情结都写在了脸上。   “嗯?”   雪结对青叶的反应感到不解。   这里能够解围的人就只有我了。   “Rancel0。”   我替青叶作出了回答。   两人同时露出了“哇,这是什么玩意啊”的表情。   “没听说过。”   雪结说。   没听说才好。   “啊,对了,差点忘记正事了。”   雪结对我们说,“快要到午饭时间了,我给你们做午饭吧。你们喜欢吃什么?冰箱里面还有很多食材,我给你们做。”   “我来帮忙吧。”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用不用。”   雪结摆手,“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做菜呢?我自己来吧。”   尽管她偶尔神经很粗的样子,可在这种地方倒是讲究。   “没关系。我这个人虽然做的菜很难吃,但唯独在切菜一事上特别有自信。”   我说。   “你这句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雪结无言以对。   “话说回来….”青叶四处张望,“雪结你的爸爸是去停车了吧?”   “嗯,是啊。”   雪结点头。   “可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呢?”   青叶有点担心的样子。   雪结沉默了一下,接着说:“你说得对,停车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难道…..”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们面面相觑。   5红眼病(五)如果雪结的爸爸出了意外,那就事不宜迟,必须赶紧过去帮忙。   我们前往了车库。   别墅与车库是连在一起的,前往车库不需要先离开别墅,只要通过连接别墅与车库中间的门就能到达。我们走出了客厅,来到别墅的另一处玄关,打开门,进入了隔壁的车库。   车库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却隐隐约约地有奇怪的动静。   这动静颇有节奏感,听上去还挺清脆的。   “这是什么声音?”   青叶小声问。   对车库十分熟悉的雪结很快就摸到了位于门口旁边的照明开关。   啪。   车库上方的灯管骤然亮起,室内顿时亮如白昼。   在我们前方的不远处,轿车静静地停在了车库的正中央,而一个打扮庄重的男人则站在了车子的前盖旁边,用身体侧面对着我们。   “老爸?”   雪结发出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啊?¨一边说,她一边走了过去。   我就站在两人的正前方,当雪结即将越过我的时候,我立刻伸手拦住了她。   “干什么啊?”   雪结有点不满。   “稍等一下,不对劲。”   我提醒她。   “什么不对劲?”   雪结疑惑。   我既没有看她,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男人。   男人的左手拿着一个弹夹,右手抓了一把子弹,正在有条不紊地上弹中。在他把一颗又一颗的子弹压入弹夹里面的时候,还发出了有节奏的咔咔声。我们进入车库时起初听见的动静,就是他给弹夹上弹时发出的声音。   “三轮先生?”   青叶站在我的右后侧,试探地叫了一下。   对了,雪结的姓是三轮,那么雪结的爸爸也应该是姓三轮的。   对于青叶的叫唤,三轮先生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一声不吭地为弹夹补充子弹。   他已经给很多弹夹上满子弹了,就在他的身前,车子的前盖上面,放了很多个上满了的弹夹,还有一把退了弹夹的手枪放在一边。他专心地上着子弹,仿佛根本不在乎我们出现在这里。   “老爸,你到底怎么了?”   雪结显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十分不安。   咔。   三轮先生为弹夹压入了最后一颗子弹。   接着,他拿起了手枪。   咔嚓。   弹夹被装进了枪内。   “三轮先生,你….”我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三轮先生转过身,面向我们。他的双眼鲜红如血,其中没有蕴合任何情感,只是像看着畜牲一般看着包括自己的女儿在内的在场全员。   雪结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急促地吸了一口气。   三轮先生举起手枪,瞄准了我们这边。   我立刻意识到,他的枪口没有瞄准我,而是瞄准了我身边的两人之一。如果他瞄准的是我,那我必定会有十分危险的预感。   “老….”雪结还打算对三轮先生说什么。   可现在已经没有说话的余裕了。我大喊:“快避开!”   喊叫的同时,我扬起双臂,推开了站在我身边身边的青叶和雪结,不留余力的推动使得这两个人一下子就被我推倒在地:紧接着,一声枪响陡然炸起,子弹从雪结原本在的位置经过,打中了车库门口旁边的照明开关,混;疑土的碎片和开关的碎片四处溅射开来。   照明开关遭到毁坏,内部的电线也断开了,暴露在外的电线上隐隐有电流亮起。   雪结撑起身体,回头看向了毁坏的开关,表情剧烈地变化。   刚才那一下,如果不是我推开了她,也许她已经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掉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使她看上去对此非常难以置信。   另一边的青叶也连忙地站了起来。   “青叶,你带雪结离开。”   我说,“我来对付他。 『『“嗯!”   青叶立刻跑向雪结。   三轮先生稍微调整了一下枪口的角度,瞄准了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雪结。   我也是一次对付持枪的对手,刚才是我太紧张了,所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把子弹射出来之后,我才想到,我其实是不用推开身边两人的,只要用念力将他持枪的右手腕向上方抬起来就可以了。明明是这么简单的技巧,我却因为对于手枪的天然惧怕而没有及时想出来。   在他第二次开枪的前一刻,我施展念力,对着不远处的他放出。   他的右手腕立刻不受控制地向上抬起。   砰!   射出来的子弹打中了车库门口上方的墙壁,石粉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紧接着,我用念力加速自己的运动,冲向三轮先生。   后面的雪结大喊:“不要杀他!”   我当然不会杀他一一无论是之前对付这个世界的宁海的母亲时,还是对付身患红眼病的学生们时,我都没有下过杀手,只是使他们晕厥过去而已。我虽然是超能力者,但也是一个履历清白的正常人,对于杀人自然是敬谢不敏:更何况三轮先生是雪结的爸爸,而不是无关紧要的其他人,我就更加不能杀害他了。   撇除超能力,我也只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一般人罢了,并不是铁石心肠的角色。   很快,我就冲到了三轮先生的身前。因为实在太快了,所以就连我自己也不怎么能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一眨眼就到了。   三轮先生也是一副反应不及的样子,只来得及转动眼球,用鲜红色的双眼看向我。   我立即一甩左手,打掉了他拿着的手枪:与此同时,我抬起了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找准他的颈动脉压了下去。   三轮先生试图挣扎,然而这些小动作都被我的念力压了回去。   不过一会儿,他就与过去被我下手致晕的所有人一样晕厥了。   我回头看向雪结,后者向我这边跑了过来。   对了,她刚才说了“不要杀他”对吧?仔细想想那应该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三轮先生说的。   我也是太自以为是了,一旦使用了超能力,就忍不住变得忘乎所以。   雪结抱住了瘫软下去的三轮先生。   “你放心,他没有事,只是晕过去了。”   我姑且解释了一句。   这种压迫颈动脉的技巧可是我特地锻炼过的,特别好用,以前打架的时候也多亏了这一招,让许多麻烦的暴力纠纷变得非常简单:但是如果使用不当的话也许会出现后遗症,因此必须拿捏好分寸才可以用。   雪结撑开了三轮先生的眼皮,检查他的眼睛我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依1日是鲜红色的。   雪结的神色变得灰暗了。   青叶走了过来,看着雪结和晕厥的三轮先生,感同身受地沉默了下去。经过了十几秒钟的无言,她似乎编织好了安慰的话语,发出声音:“雪结…..”“我知道。”   雪结打断了青叶的话,“我知道的,我是不会被打垮的….”她站了起来,拭去了眼角的泪光。   “我去拿绳子。”   说完,雪结就走向了车库的角落,她的背影看上去既纤弱又坚强。   尽管亲人也感染了红眼病,甚至企图要自己的命,就连一直以来生活的城市也都变得一团糟,可她却展现出了过人的一面,重新振作了精神雪结很快就拿着绳子回来了。   “要把他捆住吗?”   我说,“那就先把他带进屋子里去吧,这样监视也方便。”   “嗯,拜托你了。”   雪结平静地说。   我们回到了别墅的客厅。   “去三楼吧,那里有空的房间。”   雪结走在前面,回头看我,“能背上去吗?”   “交给我吧。   以我本人的力气加上念力,背负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过多久,我们进入了三楼的空房间。   这里应该是被当成客人的临时卧室使用的,里面被打扫得十分整洁。   我把三轮先生放到了白色的床铺上。   雪结拿着绳子走了上来,开始捆绑他。   结束之后,我们退出了房间。雪结拿出一枚钥匙,从外面把空房间锁住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可以从外侧锁住的门锁设计。   我们回到了客厅,坐到沙发上,一阵沉默。   在发生那种事情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对话才好。安慰吗?虽然雪结看上去不需要安慰,但是她的内心应该也已经接近极限了吧。我的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浮现出了趁机博取雪结信赖的念头。这种趁虚而入的想法实在太卑劣了,青叶那一次还好说,可这一次的程度截然不同。我也是有廉耻心的,假如有人在我的面前这么做,我也一定会向他投去蔑视的目光。   “我的老爸是混黑道的。”   雪结突然发出了声音。   我和青叶都集中了注意力。   “从小到大我就只有老爸一个家人。”   雪结说了下去,“我的母亲因为讨厌黑道,所以和我老爸分手了。”   她看向一边。   我们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她看着的是不远处的一个柜子,柜子上面有一个毛绒绒的兔子玩偶,旁边还放了一个相框。我的视力还可以,因此能看出相框里放着的是一张两个人的照片,内容是比现在稍微年轻的三轮先生站在一个摔倒在地的五岁幼女旁边的画面,背景是一片阳光下的草地。   摔倒的幼女应该是小时候的三轮雪结,她疼得一脸哭相:而旁边的三轮先生似乎没想到这一幕会被拍摄,对着镜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老爸很少回家,有时候还会受伤,我…..”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雪结一直在讲自己的事情。青叶不时地会接几句话,而相对来说不怎么擅长交流的我就只能扮演倾听角色。   说完之后,她停顿了一下,对我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对不起,对你们讲了这么多我自己的事,一定很无聊吧。”   “没有这回事!”   青叶连忙说。   雪结笑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说:“我去准备午饭,你们先等一下。”   “我去帮忙!”   青叶坐不住了。   “也让我帮一下忙吧。”   我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天色转暗,之后深夜来临。   我和青叶被安排到了二楼的卧室,分别在雪结的卧室的左右两边,关着三轮先生的空房间则在楼上。   入睡之时,能够听见楼上的挣扎声、室外病人们的走动声和从远处不时地传来的惨叫声,令人辗转反侧:而除了这些声音之外,我还能隐隐约约地听见隔壁的雪结卧室的小动静。虽然十分细微,但是我可以确定,那十有八九是将子弹压入弹夹的声音。   咔、咔、咔……   近似于时钟秒针走动一般,有节奏地响动。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上弹声持续不断地响起,中间偶然夹杂退弹的动静。不停地上弹、不停地退弹,反反复复,整个夜晚都没有停歇。明明是这么单调的旋律,却令我感到那一间卧室充斥了混沌的情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孕育。   我逐渐地入眠了。   次日,早晨。   我和青叶坐在一楼的客厅中。   雪结终于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客厅。   青叶主动地迎了上去,却发现雪结的脸色很差,不由地问:“雪结,你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吗?”   “嗯,没有睡着。”   雪结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她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并且有黑眼圈的痕迹。   紧接着,她又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   青叶疑惑地问,“去哪里?”   “去一趟市政府设立的研究所。”   雪结缓缓说,“那里也许有试验阶段的红眼病特效药,我想找到它。”   “如果找不到呢?”   我问。   “那就直接离开河狸市。”   雪结立即回答。   6红眼病(六)直接离开河狸市的方案,我在昨晚也有考虑过。   据现有信息可知,红眼病是一种只在河狸市传播的神秘疾病,它自现世以来完全没有过传播到外地的迹象。即使是在红眼病超高频爆发的如今,它很可能也没有传播到外地,只在河狸市一地肆虐:换而言之,只要离开河狸市,就能与这个见鬼的噩梦说再见了。   更加重要的是,因为红眼病的感染途径依1日没有得到解明,所有在场的每一个人一一包括我在内,都有概率在下一秒就突然双眼发红、袭击他者。三轮先生的发病也十分突然,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感染的。   对于防范红眼病的对策,我们唯一知晓的,就是离开河狸市。   河狸市从来都不是封闭的城市,它和其他城市一样与外地保持着高度的人员流通,可是为什么外地就没有红眼病人?也许是外地并不存在令红眼病发作的条件,即使是感染者也能以正常人的状态生活下去。   言归正传,现在的话题是前往市政府设立的研究所。   “你打算怎么去?”   我问雪结。   “开车。”   雪结快速地回答。   “你会开车吗?我先声明,我是不会开车的。”我说。   “我会开车。”   雪结说,“我以前学过,所以你可以放心。”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至少交通手段是有保障了。   “我先上楼准备一下。”   雪结说完,就先离开了客厅。   我和青叶在客厅等待。   “说起来,你换衣服了?”   我看向青叶。   “诶?嗯….”青叶摸了摸自己穿着的衣服,“这其实是雪结的衣服,昨天晚上洗澡之前她给我准备的,还给了我一件睡衣。”   今早的她穿的是一件海蓝色长袖帽衫,从领口隐隐可见里面的白色毛衣,下面穿着深灰色七分裤,从裤管里伸出来的一双小腿被黑色的保暖裤袜包裹着,双足套着一对毛绒绒的白色兔子拖鞋。   “因为这条中裤有点松,所以还借了一条皮带。”   青叶补充。   “这是中裤?不是七分裤吗?”   “是中裤啊,不过穿在我身上就….”青叶突然反应了过来,“啊!宁海你是在嘲笑我腿短吧?”   “不,我只是在说你矮,而且也没有嘲笑。”   我解释了一下。   “这就是在嘲笑啊!”   因为雪结比青叶更高也更丰满,所以她的衣服穿在青叶身上就显得宽松了。难怪我之前觉得青叶穿的帽衫也不怎么贴身,领口比正常来说大了少许,袖子和衣服下摆也稍长,原来是因为这个理由。这样一来,本来就显得矮….订正,本来就显得娇小的青叶在视觉上更加幼齿了。这个人真的是比我年长的社会人吗?她没有骗我吧?   青叶好像有点生气了。   见此,我只好说起正事。   “你打算帮助雪结吗?”   “嗯?”   青叶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雪结想要进入研究所,寻找可能存在、更可能不存在的试验阶段的红眼病特效药。她也许是希望使用那个来治好三轮先生。”   我对青叶说,“但是这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大可以一走了之,自行离开河狸市。说到底,雪结并不是你真正的朋友不是吗?她只是这个世界的凉风青叶的朋友,你其实并不认识她,也对她一无所知,更加谈不上友谊什么的。”   现在外面都是红眼病人,多走一趟路就等于多冒一次险,我们真的要为了雪结的个人计划而出力吗?   “我要帮助她。”   青叶斩钉截铁地说。   “你有什么理由?”   我问。   青叶没有回答。也许她根本答不上我的问题,也想不出富有理性的动机,她的选择只是感情所致:但是她没有因此就露出动摇的态度,这说明她坚持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她说:“我想要帮助她。”   “但是你好像打不过那些病人吧。”   “呃…..”青叶被打击了一下,底气不足地说,“我会努力的!”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只要努力就能克服一切的好事。   “宁海你呢?你不想帮助雪结吗?”   青叶问。   “我啊….”我简单地思考了一下。   如果青叶坚持与雪结一路,那么我就只能一个人行动了。选择这条路线的问题在于,我并不会开车,也从来没有接触过驾驶技术,对于驾驶的了解仅限于“前面有一个五连发夹弯,就在那里一决胜负吧,藤原O海!”   和“见鬼,又翻车了,再拖拖拉拉下去就要被条子的车追上了….前面有一辆红色跑车开过来了,看我把车主拖下来!”   的程度,由此可见让我开车会酿成何等的惨案。当然,虽然我自己不会驾驶,但是我可以找会驾驶的幸存者啊,然而这样一来又会衍生出第二个问题,那就是….哪来的车?尽管废置的车辆在外面遍地都是,可我不认为只要扯出两条电线相互一碰就能启动车辆的幸存者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即使忽略车子的问题,找到懂驾驶的幸存者的耗时也未必会比去一趟研究所更短。   “看来只能帮她一把了。”   我对青叶说。   “太好了!”   青叶十分高兴,神色明亮了很多这时候,雪结从楼上走了下来,接着停在了阶梯的中段,对我说:“宁海,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什么忙?”   我问。   “老爸一直在挣扎,我不好搬他下去。”   雪结说,“你可以帮我弄晕他吗?就像昨天那样。”   “可以。”   我跟着雪结来到了三楼,进入了关着三轮先生的空房间,青叶也紧随其后。   床上,三轮先生整个人呈大字型被土黄色的绳子束缚着,一刻不停地挣扎着。一般人在这样挣扎的同时还会发出喊叫,可三轮先生却仿佛哑巴了一样,即使全力挣扎也不会喊叫一声。这也是所有红眼病人的共同特点,他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发出声音,只是令人毛骨悚然地沉默着。无论是普通地走动还是残忍地杀人,他们从来都不会表现出可以交流的征兆。   尽管此刻的三轮先生毫无行动力,可青叶却像是胆小的刺猬一样被吓到了,不由自主地退到了我的身后。   如果我没有超能力,肯定也不会愿意接近这种病人。   “麻烦你了。”   雪结看向我。   “交给我吧。   我就站在门口,对着床铺的方向遥遥一握。   三轮先生的脖子上出现了手形状的凹陷:过了一会儿,他的挣扎完全停止了。   雪结沉默了一下,问:“这是?”   “这是超能力。”   我对雪结解释,“接下来大家就是一起生存的队友了,我不会说要相互之间毫不隐瞒,但是至少有必要让对方知道应该要知道的事情。”   “原来如此,是超能力啊。”   雪结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她可能想起了之前在我身上出现的诸多不同寻常之处。   “我希望你不要随便对外宣扬。”   我说。   “可以。既然你把秘密告诉我了,那么为你保密也是我的义务。”   雪结郑重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   “超能力可以治好红眼病吗?”   雪结在提问时显然并没有抱多少期待。   “做不到。”   我回答她,“我的超能力只能做到隔空移物,通俗地说就是念力,不具备治疗的功效。”   “是这样啊….”雪结吐出了一口气,说失望也不是失望,只是像在抽奖时抽到谢谢惠顾一样,就算抽不中也不在意料之外。   我走向了三轮先生。   “我来帮你把他搬出去吧,是要搬到车上对吗?¨“是的,拜托你了。”   雪结说。   接下来,我们来到了车库之中。   雪结打开了轿车的后备箱,我试着把三轮先生塞进去,但是失败了。   “塞不进去啊。”   我说。   虽然以前偶尔能在电视剧里面看到匪徒把受害者塞进车子后备箱的画面,但是实际地尝试一下却发现不行,也许是因为三轮先生的身材比较高大的缘故?亦或是因为这个后备箱比较狭窄的缘故?即使我把三轮先生调整成蜷缩起来的姿势,后备箱的盖子也始终合不下去。   雪结短暂地思考了一下。   “没办法,把老爸放进车子的后排座位上吧。”她说。   “也就只能这样了。”   我说,“我和他坐在一起吧,这样在他清醒之后也能好好地监视他。”   “诶?但是这样的话宁海这边会很难受吧….”青叶说。   的确,虽然后排会只有我和三轮先生两个人,看似游刃有余,但是假如三轮先生全力挣扎起来,本来就不大的后排座位空间一下子就会变得拥挤起来。哪怕我能用念力压制他,也不过只能压制一时,毕竟我也是需要休息的,念力无法无时不刻地发动:不过这种程度的麻烦事我可以忍受,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没有问题。”   我拿出了无所谓的态度。   “是吗?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雪结说。   “是什么办法?”   青叶好奇地问。   一分钟之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青叶大喊。   此刻,雪结已经坐到了驾驶席上,而我和青叶则同时地坐在了副驾驶席上。   同时坐在副驾驶席上是什么概念?简单地描述一下就是….雪结先是让我坐进了副驾驶席,然后再让青叶坐进来,坐在我张开双腿之后腾出来的位子上。   而三轮先生则被绑住手脚,以稍微蜷缩的侧躺姿势放在了后排座位上。   “这就是我说的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雪结认真地说。   “呜…..”青叶似乎正在哭丧着脸,但是因为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头顶和后脑勺,所以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看来她十分抵触与异性的亲密接触,不过这也是当然的,我想只要是正常的女孩都会有这种基础的自爱意识吧?我与女生接触得不多,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事到如今青叶好像也说不出让我和三轮先生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上的事情了,只要她说出来我也不会拒绝,但是她的体贴心却成为了导致她现在坐立不安的元凶之一。   “觉得不好的话我也可以坐到后面。”   我说。   “没、没关系…..”青叶选择了维持现状。   驾驶席上的雪结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遥控器,按了一下。   前方,车库门缓缓打开,耀眼的阳光射了进来。   “可能不会再回来了….”雪结呢喃了一句,重重地踩下了油门。   车子顿时飞驰而出。   “哇!”   青叶惊叫一声,整个人都在惯性之下贴在了我的身上。   “抱歉,没事吧?”   雪结关心地问。   “没事…..”青叶连忙坐直了身体。   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到她已经害羞到浑身颤抖了,就好像平时极少接触异性一样:但是我想应该不至于吧?青叶说过她已经是在工作的社会人了,难道她就职的公司的社员们也都是女性不成?   车子很快就行驶到了公路上。   路面上有着很多废置的车辆,还有四处游荡的病人们。   就如同昨天的三轮先生做得那样,今天的雪结也贯彻了见车则避、见人就撞的驾驶方针,特别凶悍。   青叶不忍地看着被撞飞的病人们。   三轮先生说过,红眼病是治不好的,特效药也只不过是市政府打出来的假牌:而雪结却认为随着科技的进步,就算是红眼病也可以治好。这或许也是雪结对可能不存在的特效药抱有期待的理由。现在她却对着病人们横冲直撞,丝毫不顾及其死活,仿佛也认为他们已经无药可救了一样不,不对。   如果雪结认为病人们无药可救,她也不会对特效药有期待了。她是在认为病人们可以拯救的基础上,毫不犹豫地用车子撞击他们。   我看了一眼雪结的侧脸。   雪结的神色漠然,好像被她撞飞的都只是路障一般。   之前她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可是现在再一看,她的心理状态果然已经不对劲了。我不打算做她的心理医师,只要她能顺利地帮助我们离开河狸市,之后也就没有再合作的必要了。   我重新看向了外面的病人们。   这些病人,虽然看上去会思考,懂得利用工具,但是他们果然是完全以杀人为动机中心而行动的。只要附近没有人,他们就会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徘徊:直到有人接近,他们才会像是真的活过来了一样,拿起手中的武器争先恐后地冲过去展开猎杀。   而且,他们似乎不懂得组织大规模的势力。   我回忆了一番之前与病人们的接触。   虽然次数不多,但是以我的观察,多多少少可以推测到,他们在行动时最多只会以小队形式进行合作,有时单枪匹马、有时三五成群,而数量一多,就会乱糟糟地一拥而上。   合作意识的薄弱,也许是拒绝交流的红眼病症状所导致的。   不,还不能盖棺定论。我才见过多少红眼病人?说不定在河狸市的某一处,就栖息着大规模的病人势力,他们有组织有计划地猎杀幸存者,化作沉默的阴影向全城蔓延一一想到这里,即使是作为超能力者的我也不寒而栗。   7红眼病(t)车窗外的风景高速飞掠。   “外面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援救呢?”   青叶自言自语地说。   如果红眼病只是肆虐河狸市一地,外地没有受到波及,那么日本政府应该已经开始针对河狸市组织援救了。   如今是信息极速流通的时代,足够劲爆的新闻就连一分钟都不需要就能以网络为媒介从地球的一边传递到另一边,一座和平城市的陷落更是不言而喻:而此刻距离红眼病爆发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四小时,按理说是何时碰见进城援救的部队都不奇怪的时间带,可放眼望去,却看不见丝毫类似的迹象。   我的脑海中迅速地浮现出了好几个设想:也许红眼病的爆发并不局限于河狸市地区,也波及到了周边城市,援救部队正忙着在其他地方救急:也许红眼病的爆发是世界规模的,就好像很多末日灾难电影讲的那样,人类文明已经濒临毁灭:也许红眼病的真相是邪恶组织的生化兵器,眼下的爆发正是此势力的大规模试验,部队没有到来是因为政府方面也有此势力的利益链条….诸如此类,一时半刻讲不完,纯粹属于看多了虚构故事的我的臆想。   真实情况又是如何呢?我不过是只有超能力这一个特长的一般人,现有的稀少线索无法支持我进行推理。   “也许快了吧。”   我随口回应了青叶的自语。   “嗯。”   青叶心不在焉。   雪结匆忙地瞥了我们这边一眼,紧接着重新看回前方,驾车回避路面上废置的车辆。   “宁海你的日语讲得很好啊。”   她说。   “说起来还真是。”   青叶也反应了过来,“学习了很长时间?”   “嗯,来日本之前进行过特训,然后又在这里经历过很多次的实践,所以就渐渐地熟练了。”   我回答了青叶的问题。   但这是在撒谎,我并没有学习过日语。之所以可以如此熟练地用日语会话,是某一种我也不知道的超自然力量促成的结果,这必定与将我和青叶传送到这个世界的黑幕有着直接关系。也许是因为传送到的地点是日本,所以我才被自动地灌输了日语能力,而本来就是日本人的青叶则一切照1日:而如果传送到的地点是美国,说不定我们就会讲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了。   我并不是有意对青叶撒谎的,只是现在雪结也在场,假如我说实话,就不知道该怎么对雪结解释我和青叶的来历了。   二十分钟之后,我们到了一处设施的正门前雪结踩下了刹车,车子猛地停下了。   “啊!”   青叶一下子就向前扑去。   因为是坐在一起的缘故,虽然我系了安全带,但是坐在我前面的青叶却系不上,刹车的惯性使她不受控制地扑了出去。   我连忙抱住了她。   抱住的时候才想到,我应该用念力固定住她才对:但是在紧急时刻,我依1日反射性地使用了身体。说到底人的本能是不会优先考虑使用什么念力的,碰到突发情况第一时间动起身体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对不起,青叶你没事吧?”   雪结看了过来。   “没没没没没事….”青叶的声音在发抖,身体都僵住了。   由于凑得很近,我闻到了青叶昨天用过的洗发水的气味,另外她的身体也很柔软,说实话不太想放开。   “没事就好。”   我还是放开了她。   接着,我们都下了车。   “这里就是市政府设立的研究所….”雪结看着前方,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下车的青叶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也观察着前方。   前方有一面铁栅栏门,左边是保安室,右边立着一块写有“河狸市立第二生化研究所”字样的石碑√]的对面有一座四层高的白色建筑物,占地面积很大的样子,估计就是研究所了。   从栅栏门到研究所之间的路面上躺着十几具死相凄惨的尸体,苍蝇在伤口处恶心地攒动。   “应该是来不及逃出去的人吧。”   我说。   青叶注意到了这一幕,捂住了嘴,脸色十分难看。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门没有及时打开,所以他们逃不出去,被病人们围起来杀死了。”   雪结冷静地说。   “杀死这些人的病人们有可能还在里面。”   我想到了这一点。   这时候,左右两边有几道人影奔跑了过来。   我环视了一圈,都是红色眼睛的病人,他们衣着各异,拿着就地取材的武器,距离我们只有二十几米,正在快速接近中。   雪结皱了一下眉毛,拿出手枪。   这把手枪应该是三轮先生的,现在被她拿了过来。   “等一下,不用浪费子弹。”   我拦住了雪结,“我先把你们送进去。”   话音刚落,我用念力将青叶轻松地举起。   “诶?诶诶诶!”   青叶大吃一惊。   多亏她的身体轻盈,我很快就把她放到了铁栅栏门的对面。   接着,我又用念力举起了雪结。   已经看过一次的雪结自然不会太过吃惊,不过因为她穿着的是裙子,所以有走光的风险。我当然不会抬头去看。坦白说我对女生的内裤不感兴趣,也从来不认为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比起内裤,锁骨和腿不是更有看的价值吗?   病人们距离我只有十米了。   当雪结被我放到铁栅栏门的对面的时候,他们手中的铁管、木棒和砖头等等已经快要落到我的身上:而在受到攻击的前一刻,我将念力附着到了自己的皮肤表面,犹如一层看不见的护盾。   “宁海小心!”   青叶大声提醒。   嘣嘣嘣!   病人们的攻击统统都被抵挡了下来。   “不用担心。”   我说。   只用了五秒钟,对手纷纷被我放倒在地,然后我用念力使他们晕厥了过去。   “好厉害….”青叶惊叹。   如果施展超能力也收拾不了他们,那我可真是白做超能力者了。   我用念力悬浮了起来,越过铁栅栏门,来到了青叶和雪结的身边。   “超能力原来还能飞啊。”   雪结说。   “只是用念力把自己举起来而已。”   我说,“而且举起一个人是很累的,万一在太高的地方突然撑不住那就糟糕了。”   “就算是这样也很厉害啊。”   青叶特别羡慕。   然后,我们来到了白色建筑物的门口。   雪结隐隐地露出了紧张的表情,三轮先生有救没救就要看这里有没有特效药了。   “说起来,把三轮先生放在车上没问题吗?”   青叶往后看。   “应该没问题。”   我说,“绳子绑得很紧,车门也确认反锁了,他是逃不出来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青叶有点担心,“万一有病人袭击他怎么办?”   “病人是不会袭击病人的。”   雪结说。   这是只要简单地观察一下病人们的动态就能得知的事实,青叶不会不知道。我想她是对自己的推理没有多少自信,所以才会提出这个问题吧。只要周围人也说出和她一样的结论,那么她也能放心地接受了。   在这一支三人队伍中,青叶是最薄弱的一环,她对自己的不自信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们穿过了正门,来到了一个大厅。   门是玻璃做的,但现在已经碎裂得一干二净了。大厅里也是一片狼藉的样子,地上零零落落地躺着几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腥臭味。   天花板上的损坏灯管时灵时不灵地发光,照亮了遍地都是的暗红色的血泊和血迹。   “要从哪里开始找?”   我问。   “先找幸存者。”   雪结回答。   听上去是答非所问,但是其实只要找到了研究所的幸存者,自然就能知道特效药的存放地点了,所以也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里还会有幸存者吗?”   青叶脸色发白地看着这里的惨状。   “应该会有吧。”   我思考了一下,“说不定会有人把自己锁进了某个房间里面,将自己与病人们隔绝开来。”   “就是这样。”   雪结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在一层调查了一番,只过了十五分钟就调查完毕了。   “没找到什么呢。”   青叶叹息。   一层都是会客室和休息室之类的房间,别说是特效药,就连研究设备都没有看见,当然也没有找到幸存者的踪影。   不仅如此,就连徘徊的病人都没有一个。   “再上楼找找吧。”   雪结说。   然后,我们通过楼梯来到了二楼。   虽然也不是没有电梯,但是在这种恐怖片一般的场景之中,我们都下意识地回避了电梯这个选择。事实上电梯似乎并没有损坏,至少我们经过电梯那一处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被破坏的迹象,数字屏也正常地亮着。   到二楼之后,我们经过了一条灯光时明时暗的白色走廊,途中跨过几具惨死的尸体,来到了一条十字分又口。   雪结停了下来。   “从这里开始,我们就分开调查吧。”   她指向其中一条路,“我调查这里。”   “那我调查这里。”   我指向另一条路。   “那我就…..”青叶正打算走向最后一条路。   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走?我立刻转身抓住了她,但是一不小心抓到了她的内衣后背的带子。   青叶浑身一僵。   “啊,抱歉。”   我松开了手。   啪。   内衣的带子弹了回去,发出响声。   青叶转过身,面向了我,一脸受到了巨大冲击的样子。   我决定对这个表情视而不见,只说正事。   “虽然刚才在一楼没有看见病人,但是二楼就不一定了。”   我说,“你一个人走太危险,跟我一起吧。”   “宁海说得有道理。”   雪结说。   青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雪结,看上去特别想要吐槽什么,但是最终只能无言地点头。   接下来,我和青叶就与雪结分开了。   “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我对青叶说青叶走在我的右边,脸向右撇着,不让我看见她的表情。   她生气了?   不过刚才那一下真的不是我故意的。   经过了两分钟的沉默之后,我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之前我对你们说我学习过日语,但那其实是在撒谎。”   我说。   “诶?”   青叶疑惑地看了过来。   我向她看去,她又撇过了脸。   “黑幕似乎有着给我们灌输语言知识的能力。”我说了下去,“也许是因为这一次我们被传送到了日本,需要日语会话能力,所以黑幕就给我提供了这种便利:而你本来就是日本人,所以没有得到这个。”   “是这样啊…..”青叶小声说。   “刚才有雪结在,不好说明。”   我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就实话告诉你。”   青叶不说话。   又是一分钟的沉默。   “刚才的事情对不起。”   我再次说。   “….我也没有特别生气啦。”   青叶好像终于消气了,“我才应该说对不起,明明一直在依赖你的保护,我却对你发脾气….对不起。”   说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自我厌恶的消极色彩。   “没关系,我…..”我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有了新的动静。   嘭!   “啊!”   后方非常突然地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枪声和不容忽视的男性尖叫声。   我和青叶对视了一眼。   是雪结和我们分开的方向!   我们立刻朝着声源奔跑过去:不过一会儿,就跑到了另一条走廊,来到一扇虚掩着的门的前面。   砰。   我推开了这一扇门,进入房间里面,青叶紧随其后。   这是一个小型的实验室,放着几张桌子,桌面上有着一排排试管架和各种实验设备:而在另一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背靠白漆墙壁坐着,神色恐惧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雪结。   雪结右手持枪,漂亮的面容此刻显得特别凶狠。   “你刚才!说了什么!给我说清楚!”   她暴怒地大吼。   我注意到,男子的脑袋旁边有一个正在冒烟的小洞。   “我说得很清楚了啊!”   男子发泄式地哭喊,“根本就没有特效药!没有特效药啊!”   “没有特效药?那么新闻上面说的又是什么!   “新闻….那只是市政府的谎话而已!”   男子害怕地双手抱头,“没有特效药!没有突破性进展!没有美国医疗团队!统统都是撒谎,是谎话!”   看着这一幕,我多少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在与我和青叶分开之后,雪结很快就找到了研究所的幸存者,也就是这个男子。她从男子口中得知了没有特效药的真相,拯救亲生父亲的希望犹如泡影般破灭,使她陷入了歇斯底里的心理状态。   “谎话?谎话!去你的谎话!”   雪结面容狰狞地将枪口顶在了男子的额头上。   男子浑身颤抖地大喊:“没用的!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红眼病是无法治愈的!”   “闭嘴!”   雪结怒不可遏。   “我们试过好多遍,试过好多遍了!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男子嚎啕大哭,“红眼病是治不好的啊!就算现在的科技再发达无数倍也绝对治不好红眼病!红眼病….根本就不是病!我们找不到病毒,找不到细菌,找不到寄生虫,就连病变的部位也一个都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红眼病根本不是病,它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一一诅咒!”   8红眼病(八)听这个男子的口吻,他应该是这一处研究所的研究成员之一,就连他也说自己等人对红眼病束手无策,并且还绝望地将其称之为彻彻底底的诅咒,由此可见红眼病是多么可怕的疾病,治疗它的希望又是多么的渺茫。   不,说到底,红眼病真的是疾病吗?这个男子说红眼病是诅咒,也许并不是一种比喻,而是事实。无论什么疾病,归根结底都是人体发生的异常:而研究所却找不到红眼病人的病变部分,这明显与常识中的疾病概念大庭相径。找遍医学界,能够符合“找不到病变部分”这个条件的疾病,大约也就只有心理疾病了。   总不能说红眼病是心理疾病吧。   在听见男子的哭嚎之后,雪结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接着突然举起了手枪,对准男子的头颅,手指紧扣扳机。   我从她的冷漠神色中读出了杀意。   嘭!   枪声炸响,子弹射出。   电光石火之际,我放出无形的念力,将雪结的持枪手腕向上抬起了几分,让枪口中射出的子弹偏离了应有的弹道,射在男子的头顶上方十厘米处。   白漆墙壁顿时多出了一个小洞,石屑纷纷落到男子的头发上。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雪结,就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好像哑巴了一样,被吓呆了。   雪结立刻知道是我在插手,向我瞪视过来。   “他不是病人。”   我看着雪结。   “但是他欺骗了我们!”   雪结咬牙切齿地说。   “别把自己逼上绝路了。”   我说,“你的状态很不对劲,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杀人的。”   “你又知道我的什么?患上红眼病的又不是你的家人!”   雪结暴躁地大喊。   自从三轮先生变成病人之后,雪结的心态就开始失衡了。我不知道三轮先生在雪结心中占据了多大的位置,但考虑到那是她的唯一的家人,即使无法感同身受,也能明白事情是很严重的。   “我的母亲也患上了红眼病。”   我说起了其实与自己没有多少关系的事情,“昨天早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突然拿着菜刀向我刺了过来。”   听见我这么说,雪结顿时愣住了。   我并没有撒谎,说的是实话。这个世界的宁海的母亲确实变成了病人,也确实向我攻击了:但是我并不在乎这件事情。当初攻击我的人并不是我真正的母亲,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说不出来。   但是,我想,只要我这么说,雪结多少就会冷静下来吧。   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并没有刻意地露出悲伤的表情,也没有将自己伪装成强自镇定的模样,只是一脸平静地讲述着,简短地讲完了那一段经历:而我的平静在雪结的眼中似乎被赋予了另一种全新的内涵。就如同一行普通的句子放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会变得富有情感色彩,又好像一幅小孩涂鸦似的画作在作家被爆料患有精神病之后会仿佛透露着疯狂,我的表情或许也被她理解成了按捺悲伤的表现吧。   她逐渐地冷静了下来,把手枪放下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向吓呆了的男子,问:“这个研究所里面的病人们去哪里了?”   “….”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呃,什么?”   “我们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很多尸体,那都是病人们杀的吧,现在这些病人都去哪里了?”   “这、这个….”男子不确定地说,“应该是离开了?虽然他们在没看见人的时候就只会徘徊游荡,但是徘徊得久了,似乎就会自行离开,前往另一片区域。”   “这里的门不是关着的吗?”   我问。   “你们是从正门进来的吧?研究所不止有一个出入口,他们应该是从另一个出入口离开了。”   男子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原来如此。   疑问解开之后,我也没有其他想问的问题了“我们走吧。”   我对青叶和雪结说。   接着,我们离开了这个房间。   “等….稍等一下!”   男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回头一看,他扶着墙壁爬了起来,然后跟了上来。   “请让我也一起同行吧。”   男子带着讨好的笑容,“我只有一个人,这里也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所以…..”“我拒绝。”   我说,“你或许有跟着我们的必要,但是我们没有带着你的需要。”   “我一定会出力的,脏活累活我都可以帮忙。”男子努力地自荐。   “不需要。”   我冷硬地拒绝了他。   男子又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雪结和青叶。   雪结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让他情不自禁地缩起了脑袋:而青叶虽然比较心软,但是也没有擅自为队伍做主的意思,看向了我。   “就是这么回事,再见了。”   我对男子说。   然后,不顾他的哀求,我们离开了研究所,穿过正门,回到了车子上。   男子远远地跟在我们的后面,可是在我们上了车之后,他就无论如何都跟不上了。   我坐在副驾驶席上,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他接下来会怎么样呢….”青叶自言自语。   顺带一提,与前往研究所的时候一样,她和我还是一起同坐副驾驶席。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她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僵硬了。   “接下来就该离开河狸市了吧?”   青叶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嗯….对了,我想到了一件好事!”   “什么事?”   雪结看向青叶,神色和缓了许多她在对青叶说话的时候,态度明显与对其他人大不相同。这两个人一一确切地说是她和这个世界的青叶,应该有着相当不错的关系。   青叶酝酿了一下说法,接着说:“河狸市的外面是没有红眼病的吧?”   “就是这样。”   我帮她确认了这一条信息,“河狸市与外地保持着人员流通,其中肯定有携带致病因子的人前往外地,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吓到了。   看着这一幕,我也不忍心泼雪结的冷水。这种办法貌似是有可能成功的,但也是有可能失败的不是吗?不过这种程度的事情雪结应该也能想到,没必要让我泼这个冷水。   重整架势之后,车子再次开动起来了。   三十分钟之后,车子来到了一条高速公路上期间,雪结拿出地图,确认了一遍行进方向,然后就把地图放在了一边。现在我拿来了这张地图,无聊地翻看。   坐在我身前的青叶也在一起看,这个姿势感觉就好像是一对看报纸的父女….不对,一不小心又把青叶当成年下的学妹了。她的脸和身材真是太容易让人混淆年纪了,虽然是很可爱没错,我个人也十分喜欢青叶这样的女孩,但是在现实中遇见这种情况还真是违和感不小。   “大约还有….四十分钟的路程吧?”   青叶不确定地问。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   我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我们乘坐的车子离开了一处岔道,旁边突然跑出了一辆红色的车子。两辆车子呈并行关系。   我们立刻注意到了它。   “有人?”   青叶吃了一惊,“是幸存者吗?还是说病人?”   “病人会开车吗?”   我随口一问。   然后,我思考了一下,既然病人会使用工具,那么会开车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旁边的红色车子的驾驶者显然也注意到了我们,车窗缓缓降下。   我也降下了这一边的车窗。   对面的驾驶席上坐着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上班族,副驾驶席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你们是幸存者?”   上班族明知故问地说了一句废话。   “没错。”   我对他说,“你们也打算离开河狸市吗?”   “是啊。”   上班族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再待在城市里面就太危险了,我可不想继续待下去。听说外地从来没有发生过红眼病,所以我想,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外地也应该是安全的吧?”   看来也有人抱着和我们相同的想法。   “你们是情侣吗?”   青叶好奇地问。   “哈哈哈。”   上班族发出了客套的笑声,“我们可不是情侣,是夫妻啊。”   “诶!”   青叶惊讶。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惊讶的,虽然他们很年轻,但是年轻人结婚的例子本来就不在少数吧?不过我迟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青叶的会话技巧,她故意在别人抛出与自己想法相反的答案时表现出惊讶,以此活跃气氛。这并不是说青叶是一个会在谈话时运用心机的角色,但凡擅长交际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用到这种聊天的小技巧。青叶是一个远比我更加擅长交际的人,也许她真的是不懂人情世故,但这依然不妨碍她有交朋友的能力。   对面副驾驶席上的年轻女人对青叶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你们呢?你和这个小兄弟应该是情侣吧?”   上班族随口提问。   “才、才不是啦!”   青叶连忙否认。   “不是吗?”   上班族愣了一下,“可你们不是坐在一起吗?这么亲密,如果不是情侣的话….哦,我懂了,是兄妹吧?”   青叶没回答,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如果在这里承认我们是只认识了一天多的人,连熟人都称不上,那么肯定会被误会成不检点的女孩子吧?这是我为青叶此刻的尴尬想到的理由。其实如果我和青叶是兄弟姐妹,那么以年纪来算,就不是兄妹,而是姐弟才对。   “就算是兄妹,太亲密的话也不好啊。”   上班族以为青叶是默认了。   听他这么说,青叶更加尴尬了。   “你们有看到过其他的幸存者吗?”   我提出了一个问题。   “嗯?其他的幸存者啊….”上班族回忆了一下,“有碰见过一些,但毕竟都是陌生人,所以就没在一起。我还有妻子和女儿要保护,不得不小心啊。”   也许是看我们都是学生,所以他对我们没多少警惕心。   “女儿?”   我看向他们的后排座位,这才透过半透明的车窗看见里面睡着一个七到八岁的幼女。   “对了,我们还碰到过一个怪人。”   上班族突然说,“那是一个穿着很大很重的盔甲的人。在我们快要被那群病人杀死的时候,他把我们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愿意把头盔摘下来让我们看见他的脸。我们邀请他加入过来,但是他却说还要去救更多的人,所以离开了。”   “穿着盔甲四处救人的怪人?”   青叶吐槽,“听上去就像是漫画中的超级英雄一样。”   “对吧?我也是这样想的。不止是听上去像是超级英雄,看上去也像是。”   上班族说,“我亲眼看见,他先是双手合十,然后往地上一拍,地面就突然伸出了一个石台,把我们顶了起来,不让包围我们的病人们接近。”   “超能力?”   青叶发出了吃惊的声音,然后回头看向我。   我可做不到这种事情,等以后变得更强也许就能做到了。   不过….坦白说,虽然我知道他就算对我们撒谎也没有好处,但是依然忍不住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穿着盔甲行侠仗义而且还有超能力的超级英雄?太可疑了吧,会立刻就信的人才不正常“哦,还有。”   上班族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尽管没有露脸,可他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是吗?他叫什么?”   我问。   我已经做好从对方口中听见诸如托。-斯塔克和布O斯-韦恩之类的姓名的心理准备了,顺带一提这两人都没有超能力且不住日本。   上班族回答了我的问题。   “阿尔冯斯-艾尔利克。”   他说。   9红眼病(九)阿尔冯斯-艾尔利克。   真是意外,居然能在这个时候听见一直以来都行踪不明的第三人的姓名。   我和青叶对视了一眼。   “你们认识他?”   上班族敏锐地注意到了我们的表情变化。   “不,我们不认识。”   我说。   “是这样吗?”   上班族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   十五分钟之后,两辆车子的前方出现了隐约的白色雾气。   “起雾了?”   青叶看着外面。   又过了十分钟,高速公路上的雾气越来越浓,已经开始妨碍到正常的驾驶了。驾驶席上的雪结和旁边车子的上班族都打开了车灯,并且少许地降下了速度。   “有种不好的预感….”青叶小声说。   我的直觉也感到了这突然出现的白雾的不同寻常,这似乎并不是自然的雾气,但是没有危险的气息。   就在这时,我和青叶的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青叶从上衣中拿出了自己的紫色手机。   我因为和她贴着坐在一起,所以能够清楚地看见她的手机的屏幕画面。她的手机收到了一封新短信,这无疑是黑幕发送的。能够为我们的手机发送短信的就只有黑幕,而我们彼此之间只能拨打电话,却不能发送短信,这是我和青叶在昨天互相确认的事实。   另外,黑幕发过来的短信既不会显示手机号码也不会显示发送者名称,这方面是一片空白的青叶打开了短信。   “破坏地图上的五个据点之中的三个。”   短信的文字内容只有这一行,另外还附了一张缩略图。   青叶点击了一下缩略图,图片立即放大,正是河狸市的地图,上面的西北、东北、东南、西南和南边总计五个位置都被画了红色的大又,与短信的文字内容相结合,估计就是让我们从这五个地点里面选择三个前往,然后破坏掉黑幕说的所谓的据点。   这个据点是什么意思?只从词汇上理解的话,据点就是人类活动的根据地一样的东西。让我们破坏它,意思就是让我们与里面的人为敌吗?   这五个据点里面会有什么人?病人吗?   从现状考虑,这是很有可能的。   虽然不知道黑幕把我们传送到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企图,但是倘若如青叶所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的话,那么红眼病就好比是游戏的核心设定,这河狸市就是游戏的主舞台。我们是人类玩家,而病人们则是阻碍玩家生存的敌人,双方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不认为这五个据点里面都是无辜的普通人,都是病人的可能性更大不过,黑幕发送给我们的短信内容一直都很简短,以至于有太多不能确定的地方。   “怎么办?”   为了不让雪结听见,青叶用特别小的声音问我。   坦白说,我也举棋不定。   假如前面的想法都是成立的,那么黑幕给我们的指示就是游戏的主线任务,在游戏中不完成主线任务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会卡关:然而这里是现实,不能完全以游戏角度考虑。如果我是游戏的幕后黑手,看着玩家们不去执行主线任务,肯定会做些什么,至于是什么….这就很难说了,很难指望会发生我们想看见的事情。   但是,难道就因为这样,因为我这个缺乏线索、缺乏证据、臆想过于推理的想法,就要折返回河狸市,遵循黑幕的指示去破坏那些莫名其妙的据点吗?   如果我能证明我的想法属实,我立刻就会二话不说地折返河狸市:但是现在,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十分不成熟,甚至羞于说出它。   往好的方面思考吧,只要离开河狸市,我们就安全了。眼下我们也在离开的途中,安全近在咫尺,就在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难道要因为黑幕的一条指令,我们就非回去不可?至少在目前,我找不到一个非回去不可的理由。从感情上来说,我也不甘心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回去。   而且,与我和青叶不同,雪结有着必须离开河狸市的理由。如果我们突然对她说想要回去,她肯定不会听进去。   默默思考的期间,我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确认了一遍短信内容,果然和青叶收到的短信一样。   离开,还是返回?   左右为难的我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枚硬币。   交给运气吧。   我抛起硬币,看着它在半空中快速旋转:然后,我接住了它。   “正面,一切照1日。”   我压低声音,“反面,回去。”   青叶听见了我的声音,紧张地看着我抓着硬币的右手。   我摊开了手掌。   硬币是正面。   青叶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雪结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异常动静,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   我说。   又过去了二十分钟,雾的浓度越来越过分了,可见度也低到了令人怀疑随时都会出车祸的程度。   雪结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车速,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速也下降到了五十公里每小时以下。   “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这里起过这么大的雾。”   她的表情稍显烦躁。   在离开的途中遇到这种怪事,的确不能说是什么好兆头。   刚才一直都跑在我们旁边的红色车子已经跑到了前面,隐隐约约能够透过雾气看见它的尾部车灯。   突然,我们发现,前面的红色跑车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雪结皱起了眉头,也跟着踩下刹车,停在了红色跑车的正后方。   “他们怎么了?”   青叶疑惑地问,“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   不会是他们里面有人变成病人了吧?我的心中浮现出了这么一个不吉利的念头。   砰砰。   雪结那边的车窗响起了轻轻敲打的动静。   我们都朝那边看去,随即发现敲车窗的人是驾驶红色车子的上班族,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其中混杂着恐惧、混乱、难以置信和不知所措等等情结。   雪结降下了车窗。   “发生什么了?”   她问。   “一言难尽。”   上班族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们看见的东西,就算说给你们听,你们也不会信的…..”他咽下了一口唾沫。   “所以,你们亲自下来看一看吧,看过就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前方。   我们面面相觑。   “我先下去吧。”   我打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   “我也下去。”   雪结也打开了车门。   “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情况。”   我转头对雪结说。   雪结拿出了手枪,对着我摇晃了下,说:“我不会有危险。”   “总不能留青叶一个人在车上。”   我看向青叶“那个…..我没关系的。”   青叶弱弱地举起了手最后还是一起下车了。   我们走向前方,看见了站在前面的上班族。   上班族的旁边还站着他的妻子和女儿,两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见我们走过来,上班族做了一个慢慢来的手势。   “慢点,别走得太快,小心掉下去。”   掉下去?什么意思?   我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   只见前方的路面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深不见底的断崖:而我们就如同一个个走到孤岛边缘的遇难者,只不过看见的不是海水,而是无边的天堑。   雪结走到了断崖的边缘。   啪。   一小块石头从边缘断裂,落向深渊,过了好久都听不见落地的声音。   “这是什么啊….”上班族的妻子喃喃自语。   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公路会消失,变成不能通过的断崖?   雪结呆滞地看着断崖的下方,很长时间都没有发出声音:随即,她抱住脑袋,突然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音带着十分明显的哭腔和无比绝望的情结。   对她来说,将三轮先生带出河狸市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后的希望,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希望却犹如被上天的恶意践踏了一般,变得四分五裂。我不知道她的心情有多么绝望,但是她的哭嚎却感染到了我,令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同情,并且为她深切地悲哀。   终于,雪结停止了哭嚎。她虚弱地跪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一切,无助地抽泣着。   青叶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十分自责的表情“我是不是….不应该对她说那样的话?”   她问我。   只要离开河狸市就能使病人恢复如初的设想就是青叶提出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青叶令雪结再度燃起了拯救家人的希望,也间接地导致了雪结此刻的绝望。   “这不是你的错。”   我只好这么说。   谁都不可能预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只有七八岁的上班族女儿跑到雪结的身边,抱住了她,小声地安慰着什么。   “她怎么了?”   上班族走过来问。   我迟疑了一下,将雪结的事情简短地告诉了他。   “她的父亲变成了病人,你们把他放在了车子上?”   上班族吃了一惊,他看向雪结,随即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真是….太倒霉了。”   是啊,太倒霉了。   无论是三轮先生变成病人,还是此刻的现状,仿佛命运正在折磨着三轮一家。   事到如今,既然离开河狸市已经成为了空谈,那么我们似乎也只好考虑执行黑幕的短信指令了。   过了很久,雪结终于站了起来,回到了我们身边。   “我们….回去吧。”   她的神态和声音中都充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   “回去哪里?”   我问。   “我的家。”   雪结情结低迷地说,“家里有很多空房间,你们还愿意住在那里吗?”   “当然!”   青叶立刻表态。   雪结对着青叶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我们和上班族一家都回到了各自的车上。两辆车子调整了一下方向,车头朝向回去的路。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向对面的红色车子发问。   “还能怎么办?”   上班族也对这次的经历大失所望,“回城之后,我们打算收集食物,然后把自己关在家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感染红眼病,然后变成病人….”留在河狸市的话,任何人都会成为定时炸弹,什么时候变成病人都不足为奇,与安静等死没有区别。   就连我这个超能力者也不例外。   车子启动了起来,我们离开了这一处断崖。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和上班族一家都离开了迷雾笼罩的区域。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气氛非常沉默。   “咦?”   突然,青叶发出了声音。   “前面有人。”   她说。   高速公路上有人并不奇怪,我们偶尔也会看见路面上游荡的病人,避不开就直接撞飞了事: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这一次拦在我们前面的似乎不是普通的病人。   在前方大约两百米的位置,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如同树木般一动不动地站着,他正在望着我们这边。   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他始终没有动弹过,只是沉默地看着我们这边。   “是正常人?”   青叶不怎么确定。   那人明显注意到了正在接近的我们,但是没有任何动作,如果是病人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安分雪结没有减缓车速的意思,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行驶的方向,确保不会撞到他。   突然,他抬起了手,掌心对着我们这边。   下一刻,一颗橘红色的火球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掌前,并且迅速变大成直径一米的尺寸。   这过于出乎意料的一幕令我的目光被他吸引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超能力者吗?看这个姿态,他似乎正打算攻击我们。我的直觉也在警告我自己,他对我们抱有强烈的敌意。   但是为什么?   已经没有太多可供思考的余裕了。   “雪结,小心!”   我喊了一声。   “我明白。”   雪结抓紧了方向盘。   在双方距离只剩下三十米的时候,巨大的火球从那人的掌前弹射了出去,速度就如同被球手大力抽射的足球一样迅速。我们正在向他接近,而火球则在向我们攻来,相对而行的运动关系使得双方的距离缩短得更加迅速。   只是一转眼,火球就命中了我们旁边的上班族驾驶的红色车子。   嘭!   剧烈的爆炸声骤然响起,火光将周围照得无比明亮,红色车子彻底被摧毁,纷飞的碎片打裂了我们这边的车窗玻璃。   哧一一雪结踩下刹车,我们乘坐的车子一阵甩尾。   我用力地抱住了青叶,让她不至于在惯性作用下脱离座位。   车子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我放开青叶,立刻下了车,望向红色车子的残骸。   残骸正在燃烧着,车壳变得破烂而焦黑,一条烧焦的胳膊露在外面,动也不动。   一家三口都死在了里面,无人生还。   我转头看向罪魁祸首。   那人再度举起手掌,对准我,又一颗灼热的火球;疑聚了起来。   1 0红眼病(十)隔着近三十米的距离,那人将火球对准了我,杀意毕露。   他是谁?他是超能力者吗?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我的内心充满了吃惊、疑问和愤怒的情结,有太多想要质问的话,但现在不是这个时候。那人的攻击已经箭在弦上,随时都能放出,我可不想被他抓住说话的空隙攻击。   下一刻,他手中的火球膨胀至直径一米的尺寸,对着我快速地弹射了过来。   我不能避开这一击,因为车子就在我的身边。如果避开了,车子就会被这一发火球引爆,而坐在里面的青叶和雪结都会变成焦尸,就好像之前死在那人手中的一家三口一样。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迎着逼近的火光,我闭上了双眼,视野变得一片黑暗。   想象。   念力的效果取决于我的想象力。现在,我要想象一把刀刃,一把就连此刻的火球都能一刀两断的念力之刃。切割火焰并不是什么难事。火焰不是固体,不会坚硬,很容易就能分开,想象这种画面对我来说绝非难事。只要我想,就能实现我的目的。想象,想象一一为了配合想象,我摆出了像是要施展拔刀术一样的姿势。我没有学习过剑道,因此这个姿势放在专家眼中肯定破绽百出:但是现在无所谓,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暗示动作,暗示自己的心灵,自己将要分开眼前的攻击。   我猛地睁开双眼。   硕大的火球已经射入了我的三米范围以内,热浪令我的面部发烫。   好好看着,这就是我要斩裂的家伙。   斩!   我右手五指向内屈拢,好像正在握着看不见的刀,迅速地作出了拔刀斩击的动作。   近在咫尺的火球顿时被一分为二。   轰一一伴随着爆燃声,遭到斩裂的火球顿时维持不住形状,化成无数流焰和火星四散纷飞。我的身边被耀眼的火光染成了橘红色,光线明暗的对比十分强烈:但是很快,火焰消失在了空气中,周围又重新恢复原状了。   很好,挡住了。   对面穿着黑色衣服的那人似乎愣住了,姿势变得僵硬了起来。   趁着他愣神的时候,我用念力加速了自己的运动速度,以猎豹般的高速奔向他站着的位置。   我的念力也是存在有效射程的,就好像手枪一样。距离越近,威力越强:距离越远,威力越弱。念力只在十米以内的距离才可以发挥出靠谱的效果,一旦超过十米,威力就会急剧衰减,从十米到十一米的衰减幅度甚至是从一米到十米的十倍以上:而在十五米这个距离上,我这能够举起一个成人的念力甚至只能举起一块橡皮,可见十米外念力衰减的幅度之大。   而此刻,对手距离我近三十米,念力已经无法攻击到他了。   我必须缩短距离。   对手看见我接近,又对我快速地连续抛出三发火球。   这三发火球的大小可不比最初两发,尺寸只有篮球大小。我立刻意识到,他的大火球是需要蓄力过程的,虽然短暂,但这个过程的确存在:相应的,尺寸小的火球尽管威力小,可却能够连续发射。一种讲究威力,一种讲究连射,这就是他的战斗方法吗?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就不是我的对手。   我没有作出多余的动作,只是一味地向前奔跑,用念力拍散了逼近我的三发火球。   转眼间,我就接近到了他的十米以内。   到了这个距离,我终于看清楚这个人的穿着他的黑色衣服像是天主教神父的黑袍,但是上面绣着鲜红色的纹样,令我联想到古老蛮荒部族的野兽图腾:面部被一张黑色的全覆式面具遮住,连一对眼洞都没有留出来,中央有一个红色的眼睛符号:双手戴着深红色的露指手套,布的表面画满了橘红色的复杂图案。   这么怪异的服饰,放在一般人身上的话,就不过是普通的Cosplay:但他却是一个有着神秘力量的超能力者,我不得不往更加严肃的方向进行思考。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的时间。   他又;疑聚出了一枚火球,对准了我。   因为现在已经进入了十米范围,所以我就直接施展念力,想象成一记势大力沉的拳击,攻向他的喉咙。   在拳击赛事里面,攻击对手的喉咙是被严禁的行为。因为咽喉属于人体的脆弱部位,所以一旦击中就会造成巨大的伤害,最严重时甚至可以置人于死地:然而现在是性命攸关的实战,我自然不会介意攻击这种部位。   更何况,这个家伙就在刚才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死了一家三口。   砰!   随着我的念头一动,他的喉咙部位发出了一声闷响,好像真的有人照着这个地方打了一拳。   在剧烈的疼痛之下,他顿时弓起了身子,本来好好;疑聚起来的火球也崩溃了,变成了流焰和火星自行散去。   抓住这个空隙,我冲到了他的跟前,挥出了灌注念力的一拳。   虽然只用念力攻击也不是不行,但是对待这种家伙,不来一记实实在在的殴打可不能解气。   这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给他造成了进一步的伤害和疼痛。   他顿时被我打得跪倒在地,站都站不起来。   看来他虽然也有超能力,但是却没有防御的手段,会的只有扔火球和扔更大的火球。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我说,“为什么袭击我们?”   “呃…..呃…..”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味地发出嘶哑的叫声,身体颤抖着。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也许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能回答?我刚才可是对着他的喉咙打了一击,说不定是一不小心弄出了什么问题,让他发不出声音了。这可真是失策。   “宁海!”   青叶和雪结跑了过来,到了我的身边。   雪结看着被我打败的对手。   “这就是袭击我们的家伙?”   她不客气地掀开了他的面具。   面具之下的脸庞十分普通,就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面貌,长得不帅也不丑。此刻他的表情十分扭曲,冷汗连连,想必是太疼了的缘故。   “为什么袭击我们?”   雪结冷漠地问出了与我相同的问题。   男人恨恨地瞪视我们。   雪结冷笑一声,掏出了自己的手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说!”   面对雪结的威胁,男人没有退缩,目光依1日是那么的凶狠。   “你们….”他嘶哑地说出了话语,“你们….都不过,只是….一群祭品罢了。一群….祭品,也敢对我动手?嗬嗬….”“祭品是什么意思?”   雪结问。   “祭品….就是祭品。”   他说,“献给伟大神灵的….活祭品。”   活祭品?这可真是听见了不能错过的词汇。   他居然说我们是活祭品,我很好奇这个词究竟有什么内涵。只从字面上理解的话,活祭品就是献给神灵的动物,令我想到了未开化地区的野蛮部落的祭祀行为。这会不会与河狸市发生的巨大灾难有什么关联?   “就算你们没有被我杀掉,也迟早会死。”   他一个接一个地指向我们,“你、你….还有你这个可憎的异端法师,都会在神灵的胃中被消化,成为养分。”   在说到异端法师的时候,他明显是指向了我我是异端法师?看来他是误会了什么,但这不是重点。我问:“神灵和活祭品到底是什么意思?和河狸市的现状有关系吗?”   “河狸市….已经进入了神灵的胃。”   他说,“在我们的仪式的效果下,你们这些不信神的异端分子….要么是成为使者的利爪和牙齿、要么是成为爪牙的猎物,最终,谁都无法生还。”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真是大,坦白说我不是很好理解,他的话听上去像是疯言疯语一般,但是考虑到他的作为,就必须将其视作为严肃的内容加以审视。   “你的意思是….”雪结突然说,“河狸市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搞得鬼?”   男人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别停下,继续说。”   我说,“你应该还不想死吧?”   男人沉默。   接下来,无论我们怎么逼问,他都不再说话了。   “再不说的话….”雪结话音未落。   突然,男人的一双眼球突然开始发出了橘红色的光芒:同时,他还张开了嘴巴,口腔中也在发出同样的光芒。   糟糕,他要自爆?   我连忙抓住身边的两人,带着她们快速退出了一段距离。   轰一一爆燃声响起,男人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般自爆,而是浑身燃起了橘红色的烈焰,就如同火炬一般,跪在原地熊熊燃烧。   “他、他….”青叶大吃一惊,“自燃了?”   在烈焰之中,他的衣服和身体迅速被烧焦。   也许是这种看似平凡的火焰有着特殊的效果,他的烧焦过程十分快,就好像视频按了加速键。只是过了十几秒钟,他就被烧成了一具焦尸,火焰也在这之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砰。   焦尸摔倒在地。   1 1红眼病(十一)没想到,这个家伙最终居然会自燃而死。   联想到他之前对我们施展的火球攻击,不难想到此刻的人体自燃现象很有可能也是在他自己的操纵之下达成的,可这是为了什么?因为不想再吐露更多的情报,所以要在被拷问之前自我了断吗?必须承认,为了从他口中撬出更多的情报,我的确有想过采用残忍的手段对他施加拷问,至于具体的拷问技术,我也曾经在纸面和网络上看过不少:但说到底我也只是想想,对俘虏严刑拷打的事情我也同样只在纸面和网络上看过,对于是否要将其实施下去,我其实也是非常犹豫的不过,事到如今,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么拷问也成了一桩空谈,再谈无益。   我们回到了车子上,离开了这一处战斗的场地。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那人说过的话。   他的话都是既匪夷所思又支离破碎的,即使全盘采信,也难以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面。没办法,我只能先整理一些目前知道的信息,然后再加以分析。   为了让自己的念头更加文章化,显得有条理,我从车子上找出了一本笔记和一支笔,将自己的思考写在了纸面上。   以下内容都建立在那人说的话并非疯言疯语的基础上:第一,从这个人提到的伟大神灵、活祭品、异端、我们和仪式等等词汇来看,他来自于一个掌握了超自然力量的邪教,河狸市里面正栖息着他的同伙,数量不确定。   第二,他对于眼下的红眼病灾难有着十分详细的了解,知道灾难的真相,甚至于…..这一场灾难压根就是他们引发的,这种可能性也必须认真考虑。   第三,他声称河狸市已经进入了神灵的胃,我们都会被消化。这句话听上去就好像河狸市已经进入了并非现实的异次元一样。如果把这一条信息与我们无法离开河狸市的现状相结合,似乎可以成为我们之所以无法离开的原因。我就在这里不保守地推理一下:河狸市边缘之所以会成为断崖,就是因为此地已经位于神灵之胃的里面。   第四,他将留在河狸市里面的不信神的异端分子一一这里完全可以改称为河狸市全体市民一一分成了两类,一类是使者的爪牙,一类是猎物。   如果对河狸市的现状加以审视,再简单地替换一下概念,完全可以把使者的爪牙理解为“患上红眼病的病人”猎物则是“没有患上红眼病的幸存者”: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则是他口中的仪式。   红眼病的爆发,是因为邪教的仪式?   说起来,之前在研究所里面发现的研究人员也说过,红眼病不是疾病,而是诅咒?   这样一来就能前后吻合了,我的想法似乎也一下子有了莫名其妙的说服力:我甚至觉得,不是这样反而才不合情理。   另外,那人还将我们称之为活祭品,这估计也是这个邪教对于幸存者的定位。   他还管我叫异端法师…..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发动超自然力量的。因为不知道,所以最初就只能怀疑他也是和我一样的超能力者。这一点放在他的身上或许也是一样的。他很可能也不知道我是超能力者,所以在看见我能发动超自然力量之后,就认为我是什么异端法师。难道说,在他的心中,他自己就是非异端的法师了吗?   法师一一我将这个词汇也写在了笔记上,将其视作为与超能力者不同的第二类可以使用超自然力量的群体。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超能力者和法师其实是一回事,大家都是同类,只是称呼不同而已:不过这个想法就暂时放在心里,日后有机会了再行验证。   笔记就暂时先写到这里。   因为是坐在车子上面写字,所以不止是笔尖容易划开,而且时间久了还会头昏眼花。我现在已经感到不适了。   和我贴着坐在副驾驶席上的青叶自然也看到了我写的笔记内容。   “宁海,你觉得….是这个邪教引发了红眼病的爆发吗?”   她问。   “我有这种怀疑,但这都是一些不谨慎的推测。”   我说,“那个家伙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并不正常,假如他说的都不是现实,那我写出来的这些就都是废纸了。”   话虽如此,坦白说,写了这么多,我也很难说服自己拒绝相信他的话了。   “宁海。”   雪结突然说,“那本笔记,之后能不能也给我看一看?”   我看向她。   因为之前是在面对敌人,所以她拿出了特别强硬冷酷的姿态:但是现在战斗结束,这里除她之外只有我和青叶,她就露出了刻骨疲惫的神色。这里说的疲惫,不是说她看上去很累,而是一种对前路感到灰心丧气的精神状态。先是求药不得,又是求路无果,连番的打击对她的积极性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她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明天我就给你。”   我说,“你需要休息,你昨天不是没有睡吗?回去之后就先睡一觉吧。”   “好,我知道了。”   雪结说。   到了下午,我们回到了雪结的家,那一栋别墅。   下车的时候,被我们放在后排的三轮先生又醒过来了。我再次把他弄晕,然后把他背到了别墅三楼的空房间。   雪结回到了二楼的卧室,先休息去了。   然后,我和青叶聚在了一楼的客厅,一起坐在沙发上面。   “青叶。”   我把笔记放到一边,“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青叶微微一怔,然后思考了起来。   我们本来的计划,是离开河狸市,远离混乱的中心,前往安全的地方:然而现在,这个计划已经破产,我们不得不留在这里,重新面对充满了病人的城市。   这意味着什么?   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危险,并不在于病人。   病人不难收拾,只要有我的超能力还有雪结的手枪,即使这里受到病人的攻打也能应付过去。假如病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应付不过去,我们也能立刻驾车逃跑。既不能正面对抗也无法逃走的情况并不是完全不会发生,但是这个可能性比较小,而且只要我们足够机警,也是可以避免的最危险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免的问题。   比如,感染红眼病。   至今为止,我们都不知道预防红眼病的办法,也不知道它是通过什么渠道感染到人体的。打个比方来说,红眼病就好比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丧尸病毒,无论你是否有被丧尸伤害过,都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在河狸市渡过的每一秒钟,都存在我、青叶和雪结成为病人的可能性。最恐怖的是,假如红眼病真的不是疾病,而是货真价实的诅咒,那么探明感染渠道的努力本身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留在河狸市的下场,要么是被病人杀死、要么是成为病人,我们的未来似乎已经不存在第三种结局了。   如果这还不是绝望,那么什么才是绝望?   好在….至少我和青叶还有着希望,有着打破现状的突破口。   “虽然受黑幕摆布很不甘心,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考虑一下短信的事情。”   我拿出了手机,调出短信界面,“从地图上的五个据点之中选择三个,摧毁它们。”   “这样就能活下去了吗?”   青叶问。   “至少能找到生还的线索。”   我说,“重点不在于摧毁据点,而在于探索据点之中存在的事物。”   在遇到那个使用火球攻击我们的人之前,我一直以为短信中提到的据点里面都聚集着病人,但是现在我觉得这很可能是错误的。据点里面不见得都是病人,也有可能是邪教的成员。说到底,不擅长大规模合作行动的病人真的会建立什么据点吗?就我们目睹的迹象来看,病人们最多只会数人小队合作,这是他们拒绝交流的症状所导致的必然局限。   “短信说的据点,可能是邪教的窝点?”   青叶也想到了这一层。   “没错。”   我说,“假如邪教是这一场灾难的主谋,而地图上的五个据点都是他们设立的….那么,其中就可能有着打破现状的线索。”   过去的话,肯定会很危险,但是已经别无选择了。   夜晚。   “青叶你就留在这里吧。”   我站在阁楼的楼梯下,“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嗯,路上小心。”   青叶一脸放心不下的表情摧毁据点的事情显然无法让她一起行动,我只能靠自己处理。   “再见。”   说完,我就走上楼梯,来到了阁楼。   紧接着,我又穿过阁楼的天窗,登上了别墅的屋顶,迎着冰凉的晚风,看向周围。   别墅周围的夜色中,隐隐有着一对又一对的红色的光点游荡,那是病人们的红色双眼。   据说部分动物的眼睛之所以会在夜间发光,是因为它们有着夜视能力,视觉细胞会将微弱的光线聚集起来。这本来是夜行性动物的特征,现在却出现在了病人的身上。这说明这些病人很可能也有着夜视能力。   研究所的人说过,他们找不到病人的病变部分,但是这种特殊的眼睛难道就不是病变部分了吗?当然,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也许是研究者们并不将其视作为病变部分,亦或是在研究病人的双眼时又碰到了什么预料之外的难题…..反正这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后退了几步,接着向前冲刺,猛地跳跃了出去。   在念力的推动之下,我的跳跃被加长了很长一段距离,直接从雪结家的别墅屋顶跳跃到了另一座房子的屋顶。   起跳和落地的动静将病人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不过,这无所谓,反正他们追不上我。   在跳跃到这里之后,我没有停下跑动,又是一段助跑,跳跃到了第三个屋顶上面。   奔跑、跳跃、奔跑、跳跃、奔跑、跳跃….无数次的奔跑,无数次的跳跃。   念力使我的助跑变得无比迅速,使我的跳跃变得无比长远。我的速度甩开了最初一批试图追逐我的病人,又吸引来了第二批病人:接着我又甩开了第二批病人,又吸引来了第三批病人….屋顶与屋顶之间的跳跃,重复的摆脱和吸引逆风吹打着我的脸庞。   这么大张旗鼓地使用超能力,还是第一次。   自从得到超能力以来,我一直过着隐藏真本领的生活,哪怕到了有必要使用的时候,也只会采用不暴露自己的用法。   为什么要隐藏?是因为害怕被研究机构解剖吗?也许吧。其实,虽然我也害怕被解剖,但是我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就会被这么对待。我经常在网络上以写小说的名义向人请教“假如超能力者曝光了,政府会如何对待他”的问题,答案也是多种多样,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认为超能力者会被残忍解剖的人占据少数,并且他们往往都无法提供有条理的分析和令人信服的根据,只是基于被害心理才会有这种想法。久而久之,我也逐渐地认为自己即使曝光了也不会被解剖,仅仅会牺牲自己的自由和某些权利,然后被当成贵重的科学案1歹0加以珍惜地对待。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坦白说,即使看到了这么多“即使曝光也不会有多惨”的言论,我也依1日对曝光自己抱持着不安在论坛上回答我的人,他们的建议真的是可以全盘信赖的吗?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年纪、身份和阅历多种多样,其中有幼稚的也有成熟的,有收入微薄的也有高薪多金的、有眼界狭隘的也有见多识广的,在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群体里面,又有多少是真正在政府机关工作的,地位又能高到什么位置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说不定哪一条危言耸听的答案才是闲来无聊的政者给我答的,其余看似有理有根据的建议才是想当然,而我却没有分清楚的本领。   另一方面,虽然前面我说过某些人只是基于被害心理才会说出“超能力者曝光之后会被解剖”的答案,看上去好像是在嘲笑一样,但我其实也是那群有被害心理的人之一。   正因为我就是真正的超能力者,我才是与超能力者的待遇息息相关的人,我才会为有可能受到的不好的待遇而感到不安。   对,哪怕是很低很低的概率,只要牵扯到的是性命和未来,我就不愿意随意地赌博。   我不勇敢。   我的勇气都是超能力支撑起来的,我的胜利都有超能力在所以才成立的,我一直以来的从容也是因为超能力才可以维持的。我是一个除了超能力就没有其他特长的人,失去了超能力我就一无是处。即使是现在正在赶往疑似邪教据点的举动,也都是因为拥有超能力所以才敢做出来的。   没有超能力的话,我连追在后面的病人们都对付不了。   就是由于对超能力如此的重视,我才会对它可能会招来的灾厄而感到如此的不安吧。   不久之后,我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据点1 2红眼病(十二)我穿梭于夜色之中,在一座又一座建筑物的天台之间连续跳跃,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五个据点之一。   砰。   我跳落到地面上,发出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然后,我看向面前的据点。   这一处据点是一家大型超市,里面没有点灯,一片漆黑。我拿出了事先准备的手电筒,向它照射过去。只见这家大超市遍地都是破坏的痕迹,正门被拆得不见踪影,内部也都是一片狼藉。   我就算是站在外面也能看见里面的柜台和货架等等都已经支离破碎,地板坑坑洼洼,就好像有两支分属不同阵营的现代化部队在里面战斗过了一番。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内部的地形有明显变形的痕迹。我说的不是缺一块少一块的那种变形,而是加一块多一块的那种。有的地方奇怪地隆了起来,有的地方变成了扭曲的形状。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以为这里是邪教的据点,或者是病人们的据点,但是在这里既没有邪教成员,也没有病人们,有的只是一片战斗之后残留下的废墟景色。   后方传来了凌乱的跑动声。   我回头看去。   向我奔跑过来的,是几个红色眼睛的病人,他们都是在我来到据点的途中被吸引过来的家伙。虽然我的速度够快,甩掉了绝大部分病人,但是依然有十分少数的病人跟了上来。眼下这几个跟过来的病人都是原本就位于超市附近的,而我在还没来得及甩掉他们之前就抵达了据点。   夜色中,这一双双发光的红色双眼是那么的渗人。   他们拿着就地取材的武器逼近了我。   我知道他们恢复原状的几率很低,也许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了,可我依1日不打算下杀手。一方面是我不愿意轻易杀人,另一方面是我有着不杀人也能收拾局面的余裕。假如战斗激烈到了连我都没有留手的余裕的话,那么就算对手是人,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我念头一动,向我逼近的病人们的脖子上都浮现出了手掌的印子。   三十秒钟之后,之前还生龙活虎的病人们统统被我放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拿出了黑色手机,调出短信界面,将短信中附带的地图点击放大。   这一看,我就发现了奇怪之处。   地图上总共有五处据点,分别位于西北、东北、东南、西南和南边,用红色的又作为标注,而我此刻所处的位置则是西南边:但是不知为何,西南边的红又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地图上只剩下了四处据点。   本来是五处据点,现在消失了一个。   结合我看到的景色,不难推理出来,地图上的西南据点标示之所以会消失,就是因为这一处据点已经被摧毁了的缘故。   那么,是谁摧毁了它?   一个名字从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一一阿尔冯斯-艾尔利克。   没错,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既然我和青叶都收到了黑幕的指令短信,那么这个第三人也应该收到了。从我与已故的上班族的对话来看,第三人是一个热衷于行侠仗义的超级英雄一般的角色,无论这里是病人们的据点还是邪教的据点,他都有着摧毁这里的充分动机:并且他还有着强大的超能力,从实力上来看也非他莫属,超市内部的地形之所以会变得那么奇怪,也是因为他那可以改变地形的超能力的缘故吧?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愿意和我们联系,就算是超级英雄有时也会团队行动的吧?   我进入了这一家被摧毁的大型超市内部,简单地调查了一下。   结果一无所获,这里没有人,也没有其他线索,有的只是瓦砾和尘埃之类的,唯一的可疑之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超市中央的空地上有一个火堆。现在这个火堆已经被熄灭,彻底冷却了。   因为什么都没发现,所以我只好离开了超市在超市的正门口,我拿出了另一支普通的手机,查看了一下时间。   嗯,时间还很早。   我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据点,假如顺手的话还会执行一下黑幕的指令,摧毁据点:然而摧毁据点的任务已经被先到一步的第三人完成,只留下了一大片没有调查价值的战斗之后的废墟,我也没有从这种废墟之中提取蛛丝马迹分析出事态全貌的推理本领,这一趟相当于白跑了。   现在回去的话,未免太扫兴了。   我又确认了一遍其他据点的位置,转过身体,动身前往南边的据点。   四十五分钟之后,我来到了目的地。   在建筑物天台高处跳跃的我,可以不顾下方道路的弯弯绕绕,以一条笔直的路线向着目的地高速前往。虽然没有秒表和测速机器,但是根据个人感受,我的运动速度应该到了四十公里每小时这个数值,换算成容易理解的说法就是十一米每秒,比起世界短跑记录还要稍快。这个速度自然远不是我的极限,只是我此刻做的是讲究持久性的长跑,而不是讲究爆发力的短跑,所以不需要把速度提到太快的水平。因为我的奔跑主要是念力在推动身体向前,而我的双腿其实只负责调整自己的平衡,所以一路跑下来也只是出了少许的汗而已。   停下来之后,我随手掐晕了被吸引过来的几个病人,然后迅速地躲藏到了一旁的阴影之中。   前方四十米的建筑物,就是地图南边的据点了。   这一处据点是一座体育馆,内部灯火通明,外面也有几个穿着黑袍的邪教徒在巡逻,与我之前找到的超市据点截然不同。   果然,地图上的据点都是邪教徒设立的。   为了避免被发现,打草惊蛇,我只好暂且在暗中观望。   在体育馆外围巡逻的邪教徒们与白天用火球攻击我的人不同,他们穿的黑袍没有红色的图腾花纹,只是一片朴素的黑色,而且也都没有佩戴面具,脸露在了外面。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射火球,或者使用其他种类的超自然力量。   我觉得应该不至于一一必须承认,这种想法至少有三成是出于自己不希望看到超自然力量泛滥的心态所致。我希望能够使用超自然力量的人是罕见的,这样一来我自然也站在了罕见的一边。这种心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详细地形容,怎么说呢,就好像只要自己这种人是罕见的、稀有的、屈指可数的,自己就是高贵的….不,这么说的话就未免太过头了,我并不认为自己高贵,只是不希望自己变得廉价而已。是的,我想通了。拥有超自然力量虽然不见得就是高贵,但是一旦泛滥肯定就会变得廉价,而超能力是我唯一的特长,所以我不能接受它的价值变低。   话说回来,我是真心觉得自己不是高贵的吗?现在周围又没有会读心术的人,我也不会把心里话往外说,没必要因为廉耻心就欺骗自己。回首过去,没有超能力时的自己的自卑,觉醒超能力时的激动,以及之后自己看待周围人的目光….我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   因为拥有超能力,所以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种傲慢,这种狭隘,是我所不屑一顾的,可它似乎就潜伏在我的内心。   不,我在想些什么,现在是调查据点的事情优先吧?   我将思结甩开,重新回到了眼下的情况。   体育馆的正门驻守着两个邪教徒,他们看上去没有消极怠工,十分认真地站岗。绕过他们潜伏体育馆内部也是很轻松的,只要从窗户进去就可以了,但是我现在不打算急着进去。   我绕了半圈,悄然无息地来到了体育馆的后方,盯上了两人一组巡逻的邪教徒。   他们正在拿着手电筒四处照射,一本正经地巡逻。   我查看了一下附近,确认没有其他人看着这边之后,就施展念力,掐住了这两人的脖子。   他们立刻就窒息了。   在昏迷之前,他们试图做些小动作,发出动静,吸引其他的邪教徒赶往这里:但是我并没有粗心大意,立刻用念力压制住了他们的小动作,使他们动弹不得,最终无力地昏迷过去。   之后,我扛着这两个人来到了几百米外的便利店里面,用矿泉水浇醒了他们。   他们醒了过来,看见了我,想要对我发起攻击,但是他们已经被我用绳子绑了起来,站都站不起来。   “你是谁?”   “放开我们,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   “好了,废话不多说。”   我说,“告诉我,河狸市的灾难是不是你们引发的。”   “是又如何?”   其中一人冷笑。   虽然被我捕获了,但是他们的态度却很嚣张我立刻一脚踢在了这个人的脸上。   说明一下,我真的没有暴力倾向,这么做只是为了强调自己的上风立场,让自己在接下来的审问之中占据心理优势。   “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我对他说完之后,就看向另一人,“我希望你比他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们引发了河狸市的灾难?是或不是,我只允许你作出这两种回答。”   “是。”   另一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还有其他人,迟早都要成为神灵的养分。”   “使者的爪牙是指患上红眼病的人吧?”   我继续问,“那么,使者又是什么东西?”   “使者不是东西。”   被我踢翻的人躺在地上说,“使者是….神灵的胃液,将一批罪人化作自己的利齿与獠牙,杀死另一批罪人….使者,既在神灵的身边,也在爪牙的内部…..”他说话神神叨叨的,很不好理解。   我简单消化了一下这段话,姑且理解了使者就是类似于病毒一样的东西,它能使普通人变成病人。   “我们无法离开河狸市,是因为这座城市在神灵的胃里面吗?”   我问。   “你知道的还挺多。”   另一人神色冷漠,“没错,神灵的胃位于与现实世界不同的异次元。”   “不久之后….河狸市的所有罪人,要么是变成爪牙,要么是被爪牙杀死….”被我踢翻的家伙发出了渗人的笑声,“当城市里只剩下爪牙们的时候,爪牙们就会自杀,届时….神灵的消化也就完成了。”   翻译一下,他的意思是如果城市中只剩下病人们,病人们就会自尽,谁都别想活下去。   考虑到红眼病不可防范,这种局面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如何预防红眼病?”   我问。   两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之前还在十分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看似是屈从于现状了,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估计他们只是觉得那些事情即使说出来也没关系,所以才会告诉我。   “怎样才能从神灵的胃里面离开?”   我再问。   两人依1日不说话。   看来我有必要采用一些极端的手法了。   两个小时之后,我的拷问宣告失败了。   在拷问的过程之中,我用到了一些….不人道的手法,比如说通过添加不同位置不同程度的外伤,给他们制造疼痛:或者用念力掐住他们的脖子,期间给他们仅有一两秒钟的喘息,让他们长时间处于得不到充分氧气的痛苦状态:又或者是将他们分到两个不同的房间,过一会儿对其中一人说你的伙伴已经都招了、所以你再负隅顽抗也没用的离间心理战术。总而言之,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我用了很多办法,但都失败了。   就算是在折磨别人这方面,我也没有特别的才能,用的都是过去在网络上看到的内容。   “没有….用的….”其中一人已经浑身鲜血淋漓,神志不清,却始终没有屈服于我。   明明我才是折磨别人的一方,可此刻却感到心寒。   说实话,在这两个小时里面,我的心态已经失常了。使用酷刑折磨别人也会对自己的心理造成极大的负面效应,以后的我肯定不会忘记自己今天在这里做过的事,我甚至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一看心理医生。假如不是红眼病给我的压力太大,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事到如今再说这个已经迟了,而且有种像是在给自己的恶行寻找借口的感觉。   他们是使河狸市变成人间地狱的邪教团伙成员,他们活该受到折磨,可是用了这种手段的我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我不后悔伤害他们,只是觉得,做了这种事情的我,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我了。   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雪结,当初她在试图对研究所的人开枪的时候,我阻止了她,就是怕她在杀人之后心态彻底失常,再也变不回过去的自己:而现在的我却缺少了这么一个阻止自己的人,直到做完之后才猛地发觉自己已经失常了。   就好像是越过了一条不应该越过的道德底线,越过之前看不见它,越过之后才看得见。有些习以为常的东西,直到失去了才会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存在感。   被我折磨的两人冷冷地注视着我。   我离开了这里,离开之前i顷手杀死了他们斩草除根….这种说法不太对。虽然的确是在斩草除根没错,但我杀死他们时的心理动机,更多的是消灭罪证。我对折磨他人的自己感到了刻骨的厌恶,极度排斥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   离开拷问那两人的便利店之后,我来到了体育馆据点的外围,用念力使自己漂浮起来,通过二楼的窗户进入了内部。   我进入的是一间明亮的更衣室,里面有一个邪教徒正坐在板凳上休息。   当我进来的那一刻,他立即发现了我,并且打算大声喊人。   赶在他喊出声音之前,我用念力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掐晕了过去。   接着,我换上了这个邪教徒穿着的黑色衣袍,离开更衣室,走到了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上面。   我不知道体育馆的内部构造,只好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   途中,我又遇到了一个邪教徒。本来是应该低头走过,不让他看见我的脸,但是出于试验的心态,我故意让他看见了我的脸,堂堂正正地从他身边经过。结果,他并没有发现我不是这个邪教据点的成员。   如果他发现了,我就会赶在他出声之前就出手收拾他。   这一次试验的结果表明,据点的邪教徒们互相之间其实并不熟悉,我就算不掩盖自己的脸,只要穿着邪教徒的衣服就能蒙混过关。   当然,为了避免遇到那种因为记忆力特别好所以能记住据点所有人脸的家伙,我接下来还是保持了小心谨慎的作风,在这个据点里面穿行。   据点内部的邪教徒数量不多,偶尔才会在走廊上面看见一个。   经过短暂的观察,再加上之前捕获那两人的经历,我几乎可以断定….一般的邪教徒,是没有超自然力量的。白天时我遇到的是特例,估计是这个邪教的高级成员。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座体育馆的内部,不知为何破破烂烂的,有很多破坏痕迹,就好像不久之前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并且这里的地板和墙壁还有不少变形的痕迹。对,就是我在超市据点里面看到的那种变形。十几个邪教徒正在负责打扫瓦砾、填补缺口,试图将这里恢复原状。   已故的上班族提到过,阿尔冯斯-艾尔利克有着改变地形的超能力….超市据点的破坏景色与这里的状况,都与这个超能力的描述相符合。   他来过这里了?   可是这里却没有被彻底摧毁,仍然发挥着作为据点的正常机能….也就是说,他失败了?   他不会死在这里了吧?   他是我和青叶的天然盟友,有着不错的实力,如果他死了,那可真不是一条好消息。   我又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了一处有观众席的室内篮球场。   这一处地方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赤裸上身的壮汉坐在篮球场中央的地板上,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   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很危险,绝不是一般的邪教徒。   八成是能够施展法术的高级成员。   我立刻躲藏了起来。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其他邪教徒,说明这里也许是一般教徒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我如果被发现了,肯定会被问及,这样就不好应付了一边躲藏,我一边蹲行,悄悄地来到了观众席的前排。   既然也许是不允许一般教徒进入的地方,那么藏着秘密的可能性就很大了。我进入这个体育馆据点的动机就是为了调查,自然不能放过这么可疑的地方。   我看向火堆。   直到凑近了才发现,火堆的中央还莫名其妙地插了一把粗制滥造的铁剑,剑身被烫得火红。   “这个是仪式的节点。”   壮汉突然出声。   他在对谁说话?   “仪式总共有五个节点,分布在河狸市的西北、东北、东南、西南和南边,呈逆五芒星形。”   壮汉说,“只要破坏了五个节点的其中三个,再破坏最重要的核心,就能瓦解仪式,拯救河狸市….”我查看附近,没有发现他的说话对象。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是说了不少有意思的内容。只要破坏五个节点之三和核心,就能拯救河狸市?意思是可以把河狸市从神灵之胃里面解放出来吗?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之前到这个据点的….那个叫阿尔冯斯-艾尔利克的盔甲人,对我提过问题,这就是我当时做出的回答。”   壮汉继续说话,“我觉得….你可能也会问相同的问题,所以在你问之前,我就先告诉你,免得你死不瞑目。你说是吧?藏在观众席上的那位?”   我顿时一惊,他居然是在对我说话?   但是,他会不会是在诈我?我的意思是,虽然他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但其实并不知道我的具体位置,所以想要通过说话把我诈出来?   我不能轻举妄动。   “我的法术是肉体强化。”   壮汉缓缓说,“同僚们对这个法术的第一印象就是增强力气与防御力,但其实….它并不局限于此。这个法术还能强化我的视觉、听觉、嗅觉等等….感官能力也是肉体能力的一部分,而我现在可以听见这里多出的心跳声、闻到这里多出的体味,甚至可以分辨出它的位置。”   他突然看向我这一边。   “别躲躲藏藏了,出来吧。”   “ 『『看来不是诈我。   我站了起来,看着他。   “原来如此,伪装成了我们的一员吗?”   他看着我穿着的黑袍,“这一身打扮还是挺适合你的,你不认为吗?”   “不认为。”   我做好了战斗准备。   “太遗憾了。”   他说。   然后,他也站了起来,冲我摆出了一个强而有力的拳架子。   “那就,一决胜负吧!”   1 3红眼病(十三)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断定我是入侵者的,虽然我的确是偷偷摸摸地潜入进来了,但是好歹也穿着这一身黑袍,他就不会认为我是好奇心旺盛的一般邪教徒吗?还是说他有着除此之外的判断依据?他看着我的眼神令我意识到,他是真的认定了我是入侵者,而我也没有继续伪装下去的意思我对这里的邪教徒几乎一无所知,也没有表演的才能。既然被识破,那就只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壮汉稍微俯下身子,膝盖弯曲,身体前倾。   “喝!”   他猛地双腿使劲,木质地板陡然迸裂,好像有人拿锤子对准地板砸击一样。在如此强劲的肌肉爆发力的推动下,他的身体一转眼就从篮球场中央飞跃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场地与观众席之间的隔板,逼近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这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冲过来的不是人类,而是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   已经没有犹犹豫豫的余裕了。   在来到我的面前的同时,他还握紧了拳头,冲我打出了一记强而有力的正拳。   我反射性地运起念力,抬起双臂,交叉格挡在胸前:然而他那迅若雷霆的拳击却在即将打中我的双臂的前一刻发生了变向,改变了落点,打在了我的胸腹间。   他的力气十分巨大,并且还携带了高速运动的惯性力量。我感到自己好像真的被汽车撞击了一样,整个人都向后飞了出去。   虽然刚才下意识地用了双臂格挡,但是我的念力保护其实是作用于全身的,打在双臂上和打在胸腹间并不会有什么决定性的差别,因此哪怕我被他抓住了动作的破绽,也不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只是看上去不光彩罢了。   我从观众席前排落到了后排,座椅都被压坏了几个。   才刚缓过神来,我就发现那壮汉不知何时已经跳到半空中,落点正是我所在的位置。   我立刻起身避开。   他像是从天而降的巨石一般降落在地,将本来就坏了的座椅压得更加惨不忍睹。   这些座椅都是廉价的塑料做的,只有下面的支架才是黑色的金属。我看向他脚下的塑料座椅碎片,念头一动。念力随着我的念头转动而施展,锋利的塑料碎片凭空漂浮起来,并且在壮汉注意到了异常的同时从各个角度刺向了他。   壮汉单手护住了双眼。   塑料碎片没能刺穿他的皮肤,本来瞄准他的双眼的碎片,也因为他的警惕而宣告失败。   “小花招。”   他冷哼一声,随即冲向我,击出左拳。   我立刻将念力附着在了右臂上,同样地击出了拳头。   两个拳头激烈碰撞,发出了巨大的声音,犹如平地起惊雷一般。我感到脸庞被一瞬间的强风吹过,这是拳头碰撞时发出的劲风。   “原来如此,你不止是耐打,力气也很不错。”壮汉说。   紧接着,他又举起了右拳。   “但是太嫩了!”   下一刻,他抽回左拳,打出右拳。   我也抽回了右拳,打出左拳。   接下来的三秒钟,拳头与拳头互相碰撞,劲风四起,耳朵都好像快要被接连不断的碰撞声震聋。我拿出了过去从未对一般人用过的快速连打,而壮汉的拳速甚至比我还快。三秒钟过去之后,我又被他抓住了一个破绽,被打飞向篮球场。   我在半空中利用念力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稳稳地落到地上。   突然,我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了那一处奇怪的火堆的旁边,看到了插在火堆上的铁剑。   他好像有说过,这个东西是什么仪式节点对吧?   我抓住了滚烫的铁剑,包裹在手掌上的念力充当了隔热手套。   “没用的。”   壮汉站在观众席后排,对我说,“你拔不出它。”   的确,就如他所说,我拔不出来,就好像它被焊死在了地板上。   “除非你杀死我,否则它就拔不出来。这个节点就是被设计成这样的。”   壮汉走了过来,“我的任务就是镇守在此处,不让外人破坏节点。”   他的话暗示了自己在这一处据点的高地位。   “把这种事情告诉我没关系吗?”   我问,“只要你不说,我就会一直一头雾水下去。”   “无所谓。”   壮汉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这不是很重要的节点吗?难道他在语言中给我设下了什么陷阱,想要误导我?但是我一时之间也分析不出来。   我又问:“你之前说阿尔冯斯-艾尔利克来过这里吧?”   “没错。”   “他现在在哪里?”   我问,“他被你杀死了吗?   “不,他被祭司带走了。”   壮汉说,“他的运气太差了。如果对手是我,他还是有胜算的:但对手是祭司,他就毫无反抗之力。本来镇守在这里的法师只有我一个人,可恰巧祭司来这里视察,而他则倒霉地撞到了枪口上。”   “祭司是什么人?”   “是我们的首领。”   壮汉似乎很好说话,但凡我提的问题,他都给我回答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我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问,“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都是为了….为伟大的神灵献上祭品。”   说到这里,壮汉突然一个加速,冲到了我的面前,抡臂挥下。   我避开了这一击。   “河狸市死了很多人,你们没有负罪感吗?”   “不信神的异端分子罪有应得!”   一旦谈起他们的行事理念和信仰,壮汉就变得不可理喻了起来。明明之前还很好说话,但是现在却又展现出了一种狂热而极端的攻击性。我想起了之前被我拷问的两人,他们即使被我残酷的手段折磨也从来不曾屈服,但是我并不钦佩他们,反而更加觉得他们不可理喻,甚至非常扭曲我一边招架壮汉的攻击,一边伺机反击,然而我的反击都被他招架了下来。   他一定经过了长年累月的武术训练,一拳一脚都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条理,我几乎找不到他的破绽。   说来可笑,我明明是使用念力的超能力者,却在跟这种擅长强化肉体的家伙做接近战:但是,说实话,这的确就是我的全力战斗姿态了。   就如我之前提过的那样,我的念力的威力会随着距离的增加而衰减、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增强,在近距离,我的念力能够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换句话说,假如我要用念力操纵一个物体进行战斗,自然是离我近的更能体现我的念力强度。既然如此,在我的附近,还有什么能比我自己的身体更适合充当念力的载体吗?   也许还有更加聪明的战斗方法吧,但我实在不是一个头脑灵光的人。   “没用的!”   壮汉一边攻击一边喊,“我已经看出来了,你根本没有学习过武术,你的动作破绽百出!只是在凭借这诡异的防御力在与我硬拼罢了!你的败北只是时间问题!”   据说武术家在讲究力气与技巧的同时也十分重视气势,气势旺盛与气势衰弱的实力是截然不同的。他在战斗中分神说话并不是粗心大意的举动,或许也不是小瞧我,只是在给自己壮大气势,并且打击我的气势。   壮汉一记正拳打在了我的胸口上,而我被这巨大的力气所推动,向后滑行出了将近十米。   虽然有念力保护,但是他的力气依然有少部分对我造成了有效打击。我感到胸口剧痛,并且发闷。   他又冲了上来,对我出拳。   我后跳一步,避开攻击:紧接着向上一跳,施展了一记凌空的回旋踢。   “天真!”   壮汉毫不费力地格挡了下来,接着又是一拳砸向半空中的我。   按照一般的武术理念,任何使自己处于无法借力的状态的动作都是天真的,这一点他没有说错:但我不是武术家,我是超能力者,我即使在半空中也能有所动作。   我用念力少许地改变了自己在半空中的位置,避开了他的攻击:下一瞬间,我在无法借力的半空中用念力旋转身体一周,再度踢出一记回旋踢。   壮汉被我一脚踢在脸上,飞出了几米外。   果然,就算是他这种武术高手,也不可能对这种违背常理的攻击作出及时的反应。   他在半空中调整姿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我抓住了这个空隙,冲了上去,对着刚刚落地的他踢出一腿。   他立刻招架住了我的踢击。   这个时候,由于我们战斗时的动静被外面的人听见,十几个邪教徒进入了这个室内篮球场。   他们在发现正在与壮汉战斗的我之后,就立即向我冲了过来。   我看见其中有人拿着枪。   壮汉向我攻了过来,而我立刻后退,冲向那十几个邪教徒。   “快跑!”   壮汉对那十几个邪教徒大喊。   然而已经为时过晚。   我把他们纳入了自己的念力射程,将念力想象成挥落的刀刃:下一刻,他们的脖子上都喷出了鲜血,纷纷侄0地。   如果这一招也能对这个壮汉起效就好了。他的防御力太高,这种攻击是不会起效的。   “该死!”   我的行为激怒了他。   只看这一幕画面的话,好像我才是反派一样就算是我,也没有信心在与这个壮汉战斗的同时分心留意其他方向的枪火,那样一来我的败北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换成其他情况,我可能还会考虑手下留情,但是在这种没有余裕的局面,我只好选择杀死他们。   只好选择杀死他们一一这种说法显得我好像是迫于无奈才杀死他们的一样,有种给自己找借口的感觉。其实,如果真的换成了其他的情况,我真的就会对他们手下留情了吗?他们都是致使河狸市变成如此模样的凶手,按理说我是没有理由对他们手下留情的。他们不是病人,不是受害者,他们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不对,这依然是借口。   虽然我可以对外声称,我杀死他们,是因为他们邪恶,是因为他们有罪,但是归根结底,我杀死他们的心理动机,仅仅只是出于我的私心。   他们对我形成了阻碍,增加了我的风险,所以我排除了他们。我之所以会对自己的杀戮感到如鲠在喉,就是因为我的动机是利己的吧。   我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负罪,只是觉得,我又迈出了不可挽回的一步。   壮汉向我攻来,我见招拆招。   “你….”壮汉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大抵是在疑惑,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之前那样轻而易举地攻破我的防御了。   “自从成为超能力者之后,我的直觉就变得很好。”   我对他说。   “你想说什么?”   壮汉脸色难看。   “我的意思是…..”我后撤一步,“虽然我没有学过武术,但是基本上,我只要顺着感觉走,就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这一步后撤,让壮汉的拳击落空了。   紧接着,抓住这个破绽,我旋身踢出一腿,将他打退到了十米开外。   “只要顺着感觉走就可以了?”   壮汉说,“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我也不需要你相信。”   我说,“你的武术很出色。我以前见过学武术的人,但他们跟你没法比。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才总算适应了你的步调。以后….就算再遇到像你这么厉害的武术家,我也不会手忙脚乱了吧。就这一点来说,我要感谢你。”   “大言不惭!”   壮汉再次攻了过来。   我顺着感觉,与他互攻了起来。   互攻持续了十秒钟,他始终无法突破我的防御。   在之前的攻防中,只需要三秒钟,他就能抓住我的破绽:但是现在,十秒钟都过去了,他依1日没有抓到我的破绽。就算再给他十秒钟也没有用,我想他并不是完全看不出我的破绽,只是抓不到而已。与一般的肌肉运动不同,我的身体是被念力驱动的,而念力则是被我的念头支配的,这一项念力驱动的技巧使得我可以在字面意义上顺心如意地作出任何动作,并且毫无肌肉发力的征兆可言。   不过,这样持续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虽然他一直没能对我造成有效伤害,但是这一点我也一样。   必须拿出更强的攻击力。   我从攻防中脱离出去,退出了五米。   之前平均分布在身体内外的念力,开始集中向了我的右掌。   壮汉冲了上来,试图追击我。   我的右掌摊开,五指并拢。   秘技一一手刀。   我迎向壮汉,挥动右掌,他的拳头被我从腕部切了下来,鲜血狂喷。   “什么!”   壮汉大吃一惊。   趁着他吃惊的空隙,我活用之前与他战斗时获得的宝贵经验,抓住了他的破绽,毫不留情地切开了他的颈动脉。   鲜血犹如水枪一般喷射了出来。   他无力地跌倒在地,挣扎了一番,最终不再动弹了。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一招手刀,对我的风险也是很大的。因为之前平均分布的念力都被集中在了右手上面,所以在强化了右手攻击力的同时,也减弱了其他身体部位的防御力。假如我没能抓住他的破绽,被他反击成功,那么以那时候的我的防御力,恐怕立刻就会被他打成重伤,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跌入劣势。   这个壮汉很强,甚至令我一度落入下风,但是我赢了。   我走向火堆,在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用念力拔出了铁剑。   就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一把铁剑只有在他死后才能拔出来。   奇怪,我还以为他之前说的那么痛快,说不定是给我设了什么陷阱,所以才特地站得远了一点,没有走得太近,结果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说的都是实话吗?可既然如此,他又是基于什么动机才会对我知无不言?   我拿出了黑色手机,查看了一下地图。   地图上的红又又消失了一个,正是我所在的南边据点。   原来如此,只要拔出仪式的节点,就算是摧毁了据点吗?仔细回想壮汉之前说过的话,这一处据点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个仪式节点而设立的。   我拎着铁剑,离开了据点。   1 4红眼病(十四)为什么我要在这大晚上冒险前往邪教徒的据点?为的就是通过调查据点,获得情报,找到眼下困境的突破口:而现在,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情报,并且还顺便完成了黑幕的短信指令,摧毁了这一处据点。   当然,严格地说,只是拔出了藏在据点里的仪式节点而已。   按照那壮汉说的,只要破坏五个仪式节点之中的三个,再破坏最后的仪式核心,就能将仪式瓦解,拯救河狸市一一老实说,我并不相信那壮汉,从立场角度出发,他是包括我和青叶在内的所有河狸市幸存者的敌人,敌人透露的情报可以相信吗?就算说他是因为太过自信、觉得肯定能打败我,所以认为这种至关紧要的情报随便透露一下也没关系,也未免太过牵强了。我觉得他之所以会把情报透露给我,是出于某一种我并不知道的想法:而无论他抱有的是什么想法,都很难想象是善意的。   然而,能够成为打开局面的突破口的情报也就只有这些了。如果把他透露的情报统统当成耳旁风,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行动该怎么展开:况且,黑幕给我们的短信指令也是摧毁据点,与那壮汉诱导我做的事情是一致的。   要是这时候有头脑好的人就好了。   也许青叶要比我更加聪明,但是….可能是外貌和性格的关系吧,我觉得青叶挺靠不住的。我愿意相信她的人品,但就是忍不住对她的能力抱有质疑。我也知道这是自己对柔弱少女的固有偏见,我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在接下来,我会把自己得到的情报转告给青叶,看看她能不能得出更好的结论。   我一边思考接下来的事情,一边在建筑物的天台之间飞跃,赶往雪结家别墅。   从体育馆据点的火堆中拔出来的铁剑,现在依1日在我的手中。因为离开了灼热的火堆,并且在冰凉的晚风中吹了一会儿,所以铁剑的剑身也冷却了大半,从刚拔出来时的火红色逐渐冷却成了朴素的黝黑色。   我认为,这把铁剑虽然看似粗制滥造,但既然它是仪式的节点,或者说是节点的主要部件,那么说不定就有着我尚未发现的奇异之处,因此就一直拿着手中,不打算丢弃。   一个小时之后,我回到了别墅的屋顶,从天窗进入了阁楼。   阁楼还开着灯,青叶正等待在一旁的角落中。她穿着淡紫色的棉质睡衣,坐在有靠背的木椅上,已经昏昏欲睡了。   我回来时的动静惊醒了她。   “啊,宁海!”   青叶看向我,一脸惊喜,“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看着她,“你一直都等在这里吗?”   “嗯嗯。”   青叶用力地点着头,“我一直都在担心你,担心你回不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原来她一直都在担心我。被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是稍微感动了一一好吧,不是稍微,但是….直接说出来还真是难为情,这其实是我第一次被血亲之外的人担心安全,而且居然还是当着我的面这么直接了当地说“我担心你”就算青叶是我只认识了很短时间的人,我也被感动到了川页带一提,青叶是十分可爱的女孩子这一点也是特别重要的加分项。   不过,话说回来,考虑到我是重要的战力,如果失去了我,青叶的处境也会变得不容乐观,因此她之所以会担心我,也能从利己的角度得到解释….有时候真是憎恨我这不解风情的脑袋。   “先回去睡觉吧。”   我说,“再这样下去就要着凉了。”   “嗯,我知道了。”   青叶点头。   我们走楼梯下到了二楼。   突然,我听见了从一楼传来的水声,有人正在淋浴。   “雪结在下面?”   我问青叶。   “是的,她刚醒来。”   青叶回答了我的问题。   因为雪结睡得特别早,所以即使在深夜起床也不奇怪。   “那个,宁海….”青叶看向了我的右手,“从刚才开始我就很在意….这个是什么呀?”   她说的是我手上的铁剑。   “这个吗?”   我抬起它,“算是….战利品?从头开始解释的话有点麻烦。现在时间很晚了,明天再说吧。”   见我这么说,青叶暂且压下了疑惑。   然后,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我把铁剑放到角落,接着躺到了床上。   楼下的淋浴声再次传人我的耳中。   之前也算是剧烈运动过了,身上出了汗,不如先洗个澡再睡觉吧。   我从床上起来,翻了一下衣柜,从里面找到了一间红色系的男式格子衫。   这应该是三轮先生的衣服,我自己擅自拿来穿不太好:不过我也没有其他可以更换的衣服了,等雪结洗完澡出来了,我就跟她说一下。如果她许可了自然最好,如果不许可….那我就再出去一趟,找一家服装店,从里面随便拿一件好了。   河狸市现在遍地都是这种没有店主的商店。   我坐在床上等待着。   四十分钟过去了…..一楼的淋浴声依1日没有停下来。   女生洗澡都是这么花时间的吗?虽然我是听说过女生洗澡时间很长,但原来都是这么花时间的?   我又等了一会儿。   淋浴声依1日没有停歇。   我只好下楼,走到了传出淋浴声的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雪结?”   我发出声音。   里面没有传出回应。   “我可以借用一下三轮先生的衣服吗?我要去洗一下澡,但是没有更换的衣服。”   我问。   里面依1日没有传出回应,只有淋浴声。   奇怪,为什么不说话?   我思考了三秒钟,突然产生了一个恐怖的念头一一她不会是自杀了吧?   这种假设并不是毫无可能。   自从三轮先生变成了六亲不认的病人,雪结的心理就一直处于濒临极限的状态,这一点就算是我也能看得出来:而在经历了寻找特效药无果和离开河狸市失败的两次重大打击之后,她的心理状态更是令人担忧。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她因此产生了厌世的情结,对于世界和自己感到绝望,萌生了自杀的念头…..我无论如何都否认不了这种可能。   念及此处,我使劲地拍打了一下浴室的门。   “雪结!”   我喊了一声。   里面还是没有应答声。   “雪结!你在里面吧?在的话就回答一下!”   喊完之后,我又等待了几秒钟,还是没有等到回答。   浴室的门是上了锁的,想要打开就必须强行破坏。现在已经不是顾忌的时候了。我发动念力,强行破坏了门锁,紧接着就进入了水汽蒸腾的浴室里面。   然后,我看到了雪结。   雪结背对着我,一丝不挂地站在淋浴器的下面,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热水从上方泼洒下来,沿着她美丽的背部线条一路向下。   一瞬间,我很尴尬….我还以为她自杀了,所以闯了进来,可这却都是我的误会。   但是,下一刻,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明明都已经闯进来了,可她却没有立刻作出反应,而是沉默地站在淋浴器下方,一言不发地接受着热水的浇淋。   这种异常的沉默,我太熟悉了。   雪结缓慢地转过了身,面向我。   她的乌黑长发湿漉漉地搭在圆润的双肩上,热水犹如眼泪一般从她的脸蛋上划下,流过她修长的脖颈,在纤细美丽的锁骨处汇聚,从翘挺饱满的双乳中间淌下,流过没有赘肉的腹部,途经可爱的肚脐,经过紧致有弹性的长腿,来到小巧秀气的赤足,最后落到了遍地细流的地板上。   “雪结….”我注视着她。   她也注视着我,一脸冷漠地,用那一双毫无情感色彩的鲜红色眼睛。   “没想到你也变成了病人。”   我说。   如今的河狸市,任何地方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感染红眼病并且病发,无论是我、是青叶、还是雪结,都不例外。如果一定要说有例外的话,就是策划了这一场灾难的邪教成员了。我从未忘记过这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来得这么突然。   雪结迈开修长的双腿,向我走来。   不着片缕的她看上去是这么的美丽,氤氲的气氛更加撩人心弦,就算是那红色的双眼,仿佛也在散发着妖冶而致命的魅力。她一步步地走向我,仿佛正在投怀送抱,令人浮想联翩。   我抬起右手,用念力制止了她的前进。   她顿时动弹不得。   我看着她,看着她的冷漠眼神,看着她的旖旎身段,看着她在我的念力之下任人宰割的姿态,一种可怕的想法从我的心中升腾起来。   不如….不如,就这么把她监禁起来。   我不会杀死她,不会抛弃她,我会定时地给她喂食,像是饲养宠物一样饲养她,让她成为我的玩具,任我肆意妄为的人偶,从今往后,一直一直一一这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红眼病是无法治疗的,病人们一辈子都会这样。就算是雪结,以后也都会保持这个样子,不会记起自己原本是什么人,只能一味地顺从本能行动。她是病人,所以她肯定会试图杀我,但是没关系,反正我是超能力者,我不会被她伤害到。每当我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可以用念力压制住她,接下来我想怎样就想怎样,一切都逞心如意,随心所欲。   饥渴的时候就去超市找食物,想要的时候就使用雪结,遇到危险的时候就用超能力摆平一切这有什么不好吗?我是强者,我有强大的力量,想要什么的话,用力量掠夺就可以了。   没错,就算是青叶,我也可以掠夺她。   我不是特别喜欢青叶吗?在汽车上的时候,我们共坐副驾驶席,身体亲密地接触着,我没有胡思乱想过吗?就在这里作出决定吧。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给雪结的白嫩颈项套上一条铁锁链,再找个地方将她铐起来,然后去二楼侵犯青叶。这些都不是妄想,都是我唾手可得的事物,只要我想,只要我作出决定一一我作出了决定。   十秒钟之后,雪结昏迷倒地。   十五秒钟之后,我离开了浴室。   二十九秒钟之后,我来到二楼,站在了青叶的房间门口。   四十秒钟之后,我叩响了门板。   五十一秒钟之后,门的对面传来了青叶的声音:“宁海?雪结?等一下….我马上就开门。”   六十秒钟之后,穿着棉质睡衣的青叶打开了门。   “宁海?有事吗?”   她疑惑地问。   “嗯,有事。”   我说,“雪结病发了。”   “诶?”   青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雪结她…..”“我把她掐晕过去了,现在她就在浴室里面。   我说。   青叶立刻跑了出去。   “等等,青叶。”   我喊住了她。   青叶疑惑地回头。   “对不起。”   我说。   青叶愣了一下,问:“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没什么….只是说一说。虽然那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但是如果不对你道歉一次,我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缓缓地说出了这些话。   青叶一头雾水地看着我,脑袋上好像跳出了三个问号。   1 5红眼病(十五)次日早晨,天空一片阴沉。   我终究还是换上了那一件红色格子衫,然后和青叶一起,用绳子将病人雪结绑在了她的卧室的床上,就好像对待三轮先生那样。   做完一切之后,我们离开这一间卧室,来到了一楼的客厅。   “雪结也变成了病人….”青叶一脸忧郁。   这一回变故再次敲响了我们心中的警钟,同时彰显了红眼病感染的不可预测性和高危险性。   像是昨天晚上发生在雪结身上的事情,肯定每一天都在河狸市的幸存者们的中间上演,而我们却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们自己。   我也不是没有侥幸心理。   我、青叶、再加上素未谋面的阿尔冯斯-艾尔利克,我们与河狸市的所有幸存者不同,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是特别的。这种特别之处,会不会也会使我们在红眼病的感染问题上受到特殊对待?   我的意思是….我和青叶会不会根本不会感染红眼病?   起初从河狸高中乘车逃离的时候,我们的队伍总共有四个人:而到了现在,三轮先生和雪结陆续异变,我和青叶却安然无恙。从概率上来说,这是一起小概率事件。这么说吧,假如从起初逃出学校的四人中随机选出一人成为病人,那么每人都有四分之一的概率被选中,我和青叶其中一人被选中的概率就是二分之一:接着,在三轮先生变成病人之后,再从剩下三人中随机选出一人成为病人,每人被选中的概率就是三分之一,我和青叶其中一人被选中的概率就是三分之二了。先是二分之一,再是三分之二,在这两次运气的赌博中,我和青叶都没有抽中下签。虽然这可以用运气好来解释,但是如果不考虑运气因素,是不是可以成为我和青叶不会被感染的佐证?   黑幕能够把我们传送到这个世界,还给我提供了语言文字的便利,会不会还会再给我们提供“不会被红眼病感染”的便利?   尽管我的心中的确有这种侥幸心,可说实话,我不敢赌。   “青叶,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我说。   “嗯?”   青叶疑惑地看着我。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去了一趟地图上的据点….”我将事情告诉给了青叶。   青叶认认真真地倾听我说的话。   听完之后,她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我不知道那个家伙将拯救河狸市的线索告诉我是有什么企图。”   我说,“虽然摧毁据点也是黑幕给我们的指令,就算他不诱导我,我也会迟早会去做,但是果然放心不下。”   即使壮汉当时什么都不说,没有线索的我终究也会按照黑幕发来的短信做事,这总比等死要好得多。   “对不起,我也没有头结。”   青叶十分抱歉地说。   “没关系。”   我也没有特别期待。   “接下来果然还是要继续摧毁邪教徒设立的据点吗?”   青叶问。   “是的。”   我说。   除此之外,我还想找一找阿尔冯斯-艾尔利克一一连名带姓一起称呼还是太长了,之后就直接叫阿尔冯斯吧。我听壮汉说过,阿尔冯斯被邪教徒们的首领祭司打败并且被带走了。从之前与上班族的交流来看,阿尔冯斯应该是一个实力不错的超能力者,可是却败给了祭司手中,不知道那祭司又有多强。壮汉也有说过,阿尔冯斯对上他还是有胜算的,但是对上祭司却是毫无反抗之力,只有败北一途,由此可见祭司必然是十分强大的角色。   那个壮汉已经够强了,我打败他也很吃力,如果对上祭司的话….下场不见得会比阿尔冯斯更好。   但是,不得不战斗。   “对不起,我什么都帮不上….”青叶叹息。   “不用道歉,你….”我卡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青叶。   我本来就不是擅长与人交流的角色,自然也不会擅长安慰别人:而且,不客气地说,对于眼下的局面,青叶确实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她老老实实地不给我拖后腿就已经很好了。   “这个给你吧。”   我拿出了一件东西。   是手枪。   这本来是雪结的手枪,可既然她已经变成了病人,那么再继续把它放在她手中就很危险了:而我虽然是战斗人员,看似由我拿着比较好,但是我不懂枪械,如果要对付十米以内的对手,手枪远远不如念力更加得心应手,对付十米之外的对手的话,我用手枪的命中率又不高。   “可是我也不会用手枪啊。”   青叶一脸困扰。   “总比什么都没有要来得好。”   我说。   虽然我也觉得青叶不会用手枪,说不定她在射击上的起跑线比我还落后,但是有武器和没有武器对心态是不一样的,有武器在手的话,多少会增加她的安全感吧。   青叶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手枪。   “啊,对了。”   她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   我问。   “冰箱里的食材已经用完了。”   她说。   除了邪教徒,谁都不可能预料到灾难会爆发,所以这栋别墅本来就没有储存多少食物和食材,用完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既然用完了,那就没办法,只好出去收集。   我们来到了车库。   “要开车出去吗?”   青叶问。   “当然。”   我用本来在雪结身上的钥匙开了车门,“外面病人不少,总不能一边战斗一边前进,那太浪费时间:而且,车子本身也能装东西。”   “但是….”青叶忍不住问出来了,“宁海你不会开车吧?”   “一边实践一边摸索就好了。”   我坐进了驾驶席里面。   这一次出行没过多久就结束了,我带着从附近的超市里面取来的食物回到了别墅的车库,而被我驾驶的车子则变得满目疮痍。   留在家里的青叶听见了车子的声音,当我下车的时候,她就进了车库。   “呃….”她呆呆地看着遍体鳞伤的车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我真的是第一次开车,虽然为了降低碰撞的损伤而减慢了车速,但是依然不可避免地撞了很多次,结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青叶无语地摸了摸车子外壳的凹陷处。   “三轮先生清醒过来的话,肯定会很生气吧。”她说。   前提是他能清醒过来。   “食物我都带回来了。”   我转移了话题,“都放在后排,大概能吃几天吧。”   接下来,我们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饭。   青叶开始主动地整理餐桌。   “之后我会再出去一趟。”   我说。   “是要去邪教徒的据点吗?”   她问。   “是的。”   我点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将在超市里收集食物时发生的插曲告诉给了青叶。   在收集食物的时候,我碰到了另一伙也在收集食物的队伍。他们总共有四人,都是穿着私服的青年,手中拿着简单的棍棒或刀具,应该是一路避开病人们过来的。他们在遇到我之后,试图对我进行攻击,想要夺取我收集到的食物,但是却反过来被我修理了一顿。   这看上去似乎只是一起抢劫事件罢了,但是与和平时期的抢劫不同,现在的河狸市是无法之地,没有法律和执法者的存在:而那一伙人看上去对于伤害他人没有顾忌,甚至在开打之前,有发表过要杀死我的言论。   我是超能力者,我可以保护自己,但如果我不是呢?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想必他们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我并非不理解他们的心态,在这遍地毁灭的城市里,四处都是与杀人狂无异的病人们,人很容易变得暴力。就算是雪结,她也不止一次地有过杀死他人的倾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如今的河狸市究竟有多少失控的市民?我不知道,但对于这些人,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我想了一个暗号。”   我对青叶说,“以后我回来的时候,我会用这个节奏敲门….”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屈起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如果敲门的人没有用这个暗号,绝对不要开门,甚至最好不要出声。”   青叶十分认真地听完了我说的话,说:“我记住了。”   十分钟之后,我穿过阁楼的天窗,站到了别墅的屋顶。   接着,我拿出黑色手机,重新确认了一遍地图上其他三个据点的位置。   短信指令要求我们从五处据点中选择三处进行摧毁,而现在阿尔冯斯摧毁了一处,我摧毁了一处,只要再摧毁一处就能完成这一条指令了。   完成指令之后,应该还会有新的指令发送过来。   会是什么指令?   结合那个壮汉透露给我的情报,我认为有可能是要求我们去摧毁仪式的核心。   我开始奔跑起来,从别墅的屋顶跳跃到了对面的屋顶。   奔跑、跳跃、奔跑、跳跃….三十分钟之后,我来到了河狸高中的校门口在当初被卡车撞毁的校门前面,有两个穿着黑袍的邪教徒沉默地驻守着。   没错,这里也成了邪教徒的据点。   根据上一次摧毁据点的经验,这一处据点应该也有像是那个壮汉一样的守护者,负责守护仪式的节点。   必须谨慎行动。   我小心翼翼地躲藏在附近,换上了一身黑袍一一这是昨天晚上潜入上一处据点的时候从某个邪教徒身上扒下来的,它帮助我顺利地抵达到了那个壮汉的面前。我到现在都没有扔掉它,为的就是这一刻。   伪装道具还不止这一个。   我又拿出了一副全覆式面具。   面具呈黑色,没有眼洞,只在中央有一个红色的眼睛符号。   这是当初使用火球法术杀死上班族一家三口的邪教徒所佩戴的面具,在我打败他之后,雪结将它从邪教徒脸上摘了下来,之后就把它随手放在了车子里面。我也是在驾车外出收集食物的时候发现它的,没想到居然放车里了。   我现在能确定的是,在邪教徒的团体之中,能够使用法术的人在地位上应该比不能使用法术的人更高,而这面具则曾经佩戴在了那个会火球法术的邪教徒的脸上…..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我将它戴到了脸上。   虽然这副面具没有绑带,也没有其他帮助固定的部件,但不可思议的是,它直接附着在了我的脸上,没有会掉落下去的趋势。   而且,比起这一点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我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前面也有说过,这副面具没有眼洞,它是完全封闭的,按理说会遮挡住人的视野,让人看不见外面的景色:但是,我却可以直接透过面具看见外面,就好像面具本身不存在,而我根本没有佩戴面具。现在的我对外面的景色看得就是这么清楚。   如果不是能感受到面具的冰凉触感和重量,我甚至怀疑它已经掉下来了。   我摸了摸面具,确认了一下它的存在。   摸上去感觉像是金属。   真是神奇,这难道是有着某种超自然力量的道具吗?   之后,我穿着邪教徒黑袍,戴着面具,走出了自己躲藏的地方,堂堂正正地来到了校门口。   站在校门口的两个邪教徒看见了我,没有佩戴面具的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接着给我让开了路我目不斜视地进入了校内。   很好,混进去了。   我不知道这副面具对于邪教徒来说有着什么意义,他们似乎并没有因此对我露出尊敬的神色,也没有做出奇怪的表情。本来我还怀疑过,既然这副面具是戴在疑似高级邪教徒的家伙的脸上,也许有着身份象征的作用,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   不过,只要他们不对我戴着这个面具感到奇怪就好。就算面具没有身份象征的意义,也至少能遮住我的脸,免得让人认出我不是邪教徒。   虽然上次露了脸也没有暴露,但是既然这次有了更好的条件,那自然要善加利用。   仗着伪装,我四处走动观察。   学校很大,里面的邪教徒不多,就好像把一个班级的人数分散到了空空荡荡的学校里面一样,偶尔才能看见几道人影。我走动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疑似仪式节点的地方。   是操场周围的跑道。   在红色的望胶跑道上,有一处插着铁剑的火堆,而火堆的旁边有一把木质凳子,凳子上面坐了一个邪教徒。   这个人应该就是这一处节点的守护者了?   我仔细观察他。   和我上次遇到的赤裸上身的壮汉不同,他好好地穿着一身黑袍,正坐在凳子上面翻看一本书籍。   我注意到,他穿着的黑袍与一般邪教徒不同,有着鲜红色的图腾花纹,就好像我曾经遇到过的那个会使用火球法术的邪教徒。   难道说,面具不是身份象征,衣服才是?黑袍上面有着图腾花纹的邪教徒的地位更高?   我记下了这一点,然后偷偷摸摸地潜行了过去。   跑道外面有一座小仓库,里面放的估计都是体育用具。我藏在仓库的后面,距离他只有二十米不到。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安静地翻过了书籍的一页。   我观察了一下周围。   很好,没有其他人看着这边。   紧接着,我拿出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在念力的驱动之下,水果刀凭空漂浮了起来,刀尖对准了坐在火堆前面的守护者。   他依1日没有异常的动静。   没有发现我吗?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   我盯着他,发动了攻击。   唰!   水果刀犹如闪电一般破空射出,瞬间越过了这二十米不到的空间距离。   哧!   刀身捅进了守护者的后脑。   他触电般地浑身一震,书籍掉地,身体重重倒下。   1 6红眼病(十六)与上次立刻就发现藏在暗处的我的那个壮汉不同,这个守护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甚至直到我对他发起攻击的那一瞬间,他都在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籍:然后,他被我用念力发射出去的水果刀命中要害,直接摔倒在地,再也没有动作干掉了吗?   即使看到了他被我杀死的一幕,我也不敢轻举妄动,过于轻松的暗杀反而令我感到不真实。   说不定被我干掉的只是一个替身,或者是一个幻觉,亦或是别的什么….也许,这个家伙有着哪怕被命中要害也不会死去的超凡本领,现在正在装死,等我主动走出去。毕竟,相较于念力、火球术、肉体强化这些超自然力量,被刀捅进脑袋也不会死去的本领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   虚构故事中,也常常会出现主角等人以为杀死了反派、却发现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桥段。   话虽如此,就这么一直僵持着也是不行的,说不定他是真死了呢?   我等待了十几秒钟,见尸体依然没有动静,就小心谨慎地走出去了。   很快,我就来到了尸体的旁边。   因为距离拉近了,所以我看清了他的面容。   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年轻男性,皮肤呈小麦色,外貌帅气。也许是暗杀来得太突然,没有给他反应时间,他死去时的表情并不狰狞,双眼也没有闭上。我想,他可能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死去了一一假设他真的已经死了。   我看向掉在尸体旁边的书籍,那是一本奇幻小说。   因为他是邪教徒,所以我还以为他看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书,想不到这么正常。   他真死了吧?   抱着试探的心思,我对着旁边的火堆作出了一个招手的动作。   插在火堆上的铁剑凭空悬浮起来,接着飘到了我的身边。   我抓住了它。   在与上一次的壮汉战斗的时候,他对我说过,假如不杀死他,就无法拔出火堆上的铁剑。我想在这里的仪式节点也是相同的构造。既然能把它拔出来,是不是就说明这个守护者是真的死掉了?   我又看了一眼尸体,它依1日没有任何异常动作。   为了保险起见,我先是退到了自己刚才躲藏的仓库后面,然后掏出口袋里的黑色手机,查看了一下地图。   地图上的红又只剩下了两个,而位于学校地点的红又则已经消失不见,说明黑幕已经认可我摧毁了这一处据点一一尽管严格地说我只是杀了一个人外加拔了一把剑而已。   看来守护者是真的死的。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知道,我说不定只是白担心而已,毕竟就算是会使用法术的邪教徒,也不见得能对任何情况都有准备。因为疏于对暗杀的防备,所以死于暗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就拿我自己来说,假如我不具备敏锐的直觉,那么即使是青叶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只要有心算无心,也能拿着刀从背后把我这个超能力者杀死。   如果对手是上一次的壮汉,我的暗杀肯定会失败:但是这一次的对手看来并不具备发现暗处敌人的本领,因此我成功了。   也不知道他会的是什么法术。   我拎着铁剑,离开了学校。   离开途中,我隐约听见了后方传来骚动声,应该是守护者的尸体被发现了吧。我又加快了脚步,拉开与学校的距离,以免被发现。   过了一会儿,我来到了一处商店的天台。   黑色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我拿出它,查看了一下,原来是有新短信。   黑幕的上一条指令已经被我完成了,所以这一次又是新的指令吧。我打开短信看了看。   “摧毁仪式核心。”   黑幕的短信指令一如既往的简单。   短信还附送了一张图片,依1日是河狸市的地图。我点击了一下,缩略图放大,只见一道红又画在了被五个据点围绕的中心地区。   这五个邪教徒据点一一或者说是仪式节点,如果用线条连接起来,就会形成一个逆五芒星,这一点那个壮汉也曾经对我说过:而此刻,这一道红又的位置,就正好是逆五芒星的中央。   这个地点与雪结家别墅的距离不远。   反正也是顺路,我决定先回一趟别墅,休息一下。   我用之前约定的暗号叩响了门。   很快√]的对面传来了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青叶给我打开了门。   “哇!”   她突然被吓得后退一步,接着一不小心没保持好平衡,坐倒在地,好像是看见了十分可怕的东西。   我纳闷地问:“怎么了?”   “诶?这个声音….”她闻言愣了一下,眨了眨紫色的双眼,然后试探地问,“是宁海吗?”   “是我。”   我说。   “你….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啊。”   她拍了拍胸口,余惊未定,“我还以为是邪教徒上门了….”见她这么说,我迟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   哦,是面具。   我忘记把面具摘下来了,而且那一身伪装用的黑袍也没脱。   在离开了沦为邪教徒据点的学校之后,我一直没有摘下面具,理由有二:第一,这副面具就算戴着也不影响视野:第二,这副面具有着在如今的河狸市十分重要的作用。   这个作用是什么?   那就是….只要戴着它,就不会被病人们攻击这也是在离开学校之后才发现的事情。我在返回的途中,突然注意到周围的病人们不知为何没有向我发起攻击,一时之间还怀疑红眼病是不是发生了未知的变化,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我戴的这副面具的缘故。似乎只要是在戴着它的期间,病人们就会将我这个佩戴者视作为路边的石头或者树木….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同类?面具上面画有红色眼睛的符号,貌似也在暗喻着红眼病。   戴着它赶路会很方便,所以我就一直没摘下来,结果现在都忘记摘下来了。   “抱歉。”   我摘下面具,“吓到你了?”   “吓死我了。”   青叶抱怨了一下。   我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   “你收到新短信了吗?”   我问。   “收到了。”   她点头。   “我接下来就会去仪式核心的地点,结束这一切。”   我说,“只要获得的情报没有出错,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除仪式了。”   “红眼病也是因为这个仪式才会存在的吧?”   她精神一振,“是不是只要解除仪式,雪结和三轮先生就会恢复如初?”   “应该吧。”   我也不是很确定。   就算红眼病是因仪式发动而出现,也不见得会因仪式终止而消失。就好像被火焰烧成灰烬的纸,不会因为火焰熄灭而恢复如初。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悲观了,但是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吗?在故事中,因为大魔王而陷入昏睡的无辜者们,往往也会因为大魔王之死而苏醒,然而现实却远远没有那么方便。   现在想这些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事。即使病人们不会因为仪式终止而恢复如初,也至少能让我和青叶脱离随时会变成病人的险境。   我拿出了面具,递向青叶,说:“这个给你。   “这个是?”   青叶接过了。   “这是面具。”   我说。   “我知道是面具啊。”   她说。   “只要戴着它,就不会被病人袭击。”   我说。   青叶吃了一惊,然后仔细端详这副面具。   “可是….戴上去的话会看不见吧?”   她问。   “你戴上去就知道了。”   我说。   青叶迟疑了一下,试着戴上面具。   “啊。”   她惊讶地说,“能看见外面!”   戴上这副面具的青叶,脸被面具遮住,外表一下子就诡异起来了。   我看着她,多少理解了她刚才开门后看见戴面具的我时受到的惊吓。   “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用真的好吗?”   她摘下面具,重新露出了可爱的脸蛋,神色犹豫,“在外面行动的你更需要它吧?”   “我无所谓。”   我说,“我可以在高处移动,而且病人不是我的对手。”   青叶摩挲手中的面具,好像还是不能释怀。   不过,既然是已经送出去了的东西,自然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比起我,对病人缺乏抵抗力的青叶显然更加需要这个。   我脱了伪装用的黑袍,在别墅中休息了一小会儿,随即动身前往仪式核心。   十五分钟之后,市中心区。   我来到了一座办公楼的正门前,周围躺在十几个被我放倒在地的病人。   这里应该就是仪式核心所在的地点了。   我走进了办公楼。   大楼一层是空荡荡的大堂,看上去有些凌乱,地板上有干涸的血迹。   和之前去过的据点不一样,这里明明应该是仪式核心地点,但是却没有负责看守的邪教徒,就连一个病人都没有。   电梯好像还可以正常运转,但是我选择走楼梯。   我一层一层地往上走,途中不见人影,也没有疑似核心的物体。   在走到第七层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是青叶打来的电话“青叶?”   我接通电话,问,“怎么了吗?”   电话对面的青叶沉默了一下,随即说:“不,没事…..”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我正想追问,可她却立即挂了电话。   既然没事,那为什么要打电话?我百思不得其解。   回去之后问一下吧。   我重新把注意力转到了眼前。   良久,我来到了办公楼的顶层。   顶层是一处十分空旷的空间,四面八方的墙壁都是透明的强化玻璃,可以直接看见外面的光景:而在顶层空间的中央,则有一个足球大小的发光球体悬浮在两米高的地方,将周围照得特别明亮。   发光球体的旁边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是穿着黑袍的男人,另一人是身材高大的盔甲人。   “欢迎光临。”   男人声音洪亮地说。   我站在楼梯口的前面,望着他。   他估计就是邪教徒们的首领,也就是所谓的祭司:而在他旁边的盔甲人,应该就是阿尔冯斯-艾尔利克?   “阿尔冯斯?”   我试探地喊了一声。   但是,阿尔冯斯没有回应我,只是沉默不语地站立着,仿佛盔甲里面根本没有人,只是一具死物。   壮汉说过,他是被祭司打败后带走的。我还以为他被监禁起来了,却没想到他看上去挺自由的,没有被束缚住的样子。该不会….他倒戈过去了吧?   我觉得不太可能,不,是很不可能。   “你认识他?”   男人朗声问,“我就知道,你是他的伙伴,对吗?”   我重新望向这个男人。   他的年纪大约是四十岁出头,容貌一般,表情中有着强烈的自信,就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杰出企业家,而不是一个阴暗的邪教徒:他的黑袍上面也有许多红色的图腾花纹,但是样式比起被我暗杀的守护者更加繁复。   “你很在意他吧?”   男人拍了一下身边的盔甲,“他袭击了栗山负责的据点,不过不凑巧,我当时也在那里,结果就如你所见,他被我捕获了。”   阿尔冯斯一言不发。   男人说的栗山,应该就是指被我杀死的壮汉?   “他的实力很强,就连栗山也觉得棘手。据我观察,他似乎可以使物质分解、再构成。这可是一种特别有前途的能力。”   男人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可惜,在我控制了他之后,他就无法使用这种能力了。被我控制的人往往只能被动地执行我的命令,没有主观能动性。如果他的能力属于天生的超能力,那么只需要本能就可以发动:但是现在看来,那似乎是一种法术,一门知识,无法在精神被控制的情况下发动。”   他的话令我空前地警惕了起来。   精神被控制一一这无疑是指阿尔冯斯目前的状态,也暗示了这个男人的真正本领。他能够控制对手的精神,使对手成为自己的奴隶。   阿尔冯斯之所以对我的呼唤不作回应,也是因为精神被控制了的缘故吧。   “你既然是他的伙伴,那么你的能力,在原理上可能也与他相似?”   男人缓缓地说,“如果是这样,我就不能随意控制你。这个盔甲即使失去了施法能力也有勉勉强强的战斗力,但是你的话,一旦失去了法术,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了吧?”   他好像把我的超能力误认为是法术了。   “我想想….就这样吧。”   他说,“你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如何?”   “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我问。   “你会答应的。”   他微微一笑,“那个女孩….是叫凉风青叶?我已经让手下去抓她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你直到现在都在保护她,应该不会希望她出事吧?”   1 7红眼病(十七)我是凉风青叶,十八岁,一家游戏公司的新人社员。   两天前,我在上班的途中捡到了一款紫色的手机。本想寻找失主,手机却收到了一封对我指名道姓的短信,内容是一一“恭喜你,凉风青叶女士。你被选人了这一期生存剧本的名单。距离剧本开启还有十四分钟,请做好准备。”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不该捡起它,应该视而不见才对:但是如果我不捡,也会有其他人替我捡吧,然后也一定会被卷入这场灾难。这样一来就好像有人在替我顶灾一样,感觉非常不好。   十四分钟之后,我被卷入了与我生活的世界十分相似的异世界。   正在彷徨的时候,紫色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叫作宁海的人的来电。   他也许就是黑幕一一本来是这么想的,但结果不是。   宁海和我一样,也是被卷入这场灾难的受害者。   在那时,我向他提出了一个假设:我们的遭遇也许是一场游戏,所以可以用游戏的思维审视眼下的处境。当时具体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但大体上就是这样的意思。在说出这些话之后,我立刻就后悔了。我自省了一遍自己的内心,可能是因为我平时接触的都是游戏角色的设计工作,所以才会动不动就想起游戏吧。站在听见这种发言的宁海的角度上来说,很可能也会觉得我是一个不靠谱的奇怪女孩。虽然他立刻就对我的发言予以肯定,但是我依然觉得之后的他看我的视线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   之后,我们按照黑幕的短信指令,前往了河狸高中。   即使是在这个异世界,也存在一个叫作凉风青叶的人,而这也是我目前代入的身份。这个世界的青叶交了一个朋友,叫作三轮雪结,是一个既漂亮又帅气的女孩。虽然由我这个年长者来说这句话有些不妥当,但我其实挺憧憬雪结的。说不定,这个世界的青叶也有相同的想法,所以才会与雪结成为朋友吧。   在雪结的指引下,我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和座位,也找到了宁海的座位。宁海在之后就来了学校,我们一起上课。   和平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红眼病席卷了河狸市,将这座城市化作了活地狱。   经过宁海的帮助,我成功地逃离了教学楼,然后与雪结和三轮先生汇合。我们四人一起离开了学校。   抵达雪结家的别墅之后,三轮先生很快就变成了病人,向我们发起攻击。   红眼病会使感染者变成只知道杀害他者的狂徒,感染途径也不明确。我们也不知道三轮先生变成病人的起因是什么,明明之前还是十分正常的人,却这么突兀地变得六亲不认。   宁海立即就出手制住了三轮先生。   与弱小的我不同,宁海是一个强大的超能力者,所以对手无论是持枪的三轮先生,还是一起围攻的复数的病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摆平。   三轮先生被我们关了起来。   第二天,我们前往市政府成立的研究所,试图寻找特效药,治疗三轮先生。   然而…..失败了。   特效药根本不存在。   非但如此,就连逃离城市的方案都受到了现实的否决。   向雪结提出“只要离开河狸市,三轮先生就可能恢复原状”的设想的人是我,因此,对于雪结之后的绝望,我认为自己应该承担一份责任…..尽管宁海说没关系,可我依1日止不住内心的煎熬。   到了深夜,就连雪结也变成了病人,被我们关了起来。   我和宁海迟早也会变成病人吧….不过,作为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我们也许是一个例外,直到现在都没有病发就是佐证之一:当然,这只是侥幸的想法,也可能是我们运气好,所以病发的时间比较晚而已。   为了打破绝望的现状,宁海开始外出,执行黑幕的短信指令,摧毁地图上的据点。   直到第三天的上午,黑幕给我们的指令被宁海完成了。我还以为会花很长时间,但是,宁海果然很厉害。   黑幕给我们发来了新的指令,内容是要求摧毁仪式的核心。根据宁海分享给我的情报,接下来只要摧毁这个仪式的核心,仪式就会被瓦解:而只要仪式被瓦解,河狸市就能得到拯救。据说红眼病也是这个仪式的产物,那么是不是说,在解除仪式之后,雪结和三轮先生也会痊愈?   我有一种感觉,这可能就是黑幕的最后一条指令了。只要完成这个指令,我们就能“通关”通关这个词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吧,可是….假如我们的经历真的如我所设想,是一场游戏,那么河狸市就是游戏舞台,红眼病就是核心设定,邪教徒就是反派,黑幕的短信指令就是主线任务。摧毁仪式核心就意味着拯救河狸市,也可以视作为噩梦的结束,主线的完成,游戏的通关。这样解释一下,就会显得很有道理了吧?   我也知道,这可能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把现实比喻成游戏真是太不谨慎了。   现在,宁海已经开始前往仪式核心的地点。   弱小的我只能坐在家中,等待宁海的消息。   有时候,我也会羡慕宁海,羡慕他的超能力。只要有超能力,我是不是也能像宁海一样勇敢地战斗?我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结论是不能。   雪结也没有超能力,可她却敢和病人拉近距离战斗:而我现在已经有了宁海给的手枪,却依1日提不起面对病人的勇气。虽然宁海曾经对我说过,他是一个除了超能力之外就一无是处的庸人,但是在我看来,即使没有超能力,宁海不也有着十分强大的勇气吗?能够勇敢地面对恐怖之物,这也是一种值得钦佩的强大。   从最初相遇开始,直到现在,宁海一直都是那么的冷静、从容,仿佛永远都不知道害怕,不会被困难打垮:反观我自己,如果不依靠宁海,恐怕早就已经被疯狂的病人们撕碎了吧。   我问过宁海的年纪,当时他来不及答复,就被突然发生的异变打断了。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是我觉得,宁海的年纪应该是比我小的。   被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孩保护着,每当想起这个事实,我就会感到脸皮发烫,并且痛恨自己的懦弱。   咚咚。   突然,玄关处传来了敲门声。   是宁海回来了?可他不是正在前往仪式核心地点吗?现在的话,他应该才刚刚抵达那个地点吧?   在一楼客厅待机的我坐了起来,正想去开门紧接着,我就意识到…..不对。   宁海与我约定过一个暗号,他在敲门的时候,一定会按照这个暗号敲门:但是现在敲门的人没有遵循这个暗号,只是非常普通地敲门而已。   我悄悄地走到了玄关处,力求不发出一丝声音。   是谁?谁会在这种时候造访这座别墅?   宁海对我说过,他在去超市收集食物的时候,遇到过一队试图抢劫他的幸存者。由此可见,虽然大家都是幸存者,但却未必值得信任。现在正在敲门的人,八成也是哪个幸存者:而在别墅里的,就只有我和两个病人。如果宁海在的话就好了,即使敲门的人心怀不轨,也能轻松地收拾掉。   门外的人又敲了一次门。   该怎么办….会不会敲门的人真的是宁海,只是他忘记用暗号了?   这种时候开口问一下就好了,但如果是心怀不轨的幸存者….那还不如不发出声音。   对了,有办法了。   我拿出紫色手机,给宁海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青叶?怎么了吗?”   宁海问。   我倾听了一下√]外的人没有发出说话声。   果然,那不是宁海!   “不,没事…..”我小声地说。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   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宁海现在正忙,我应该试着自己解决问题。   不能总是依赖宁海。   但是,应该怎么办….门外的人开始第三次敲门,声音比起前两次更加响亮,透露出了不耐烦的情结。   我走到门前,踮起脚,透过猫眼看了一下外面。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魁梧的巨汉,穿着一身黑袍,上面画有红色的图腾花纹。   不好!是邪教徒!   而且还是邪教徒之中的高级成员一一宁海对我说过,穿着有图腾花纹的黑袍的邪教徒,很可能都是会施展法术的角色!   突然,门外的巨汉与我对上了眼。   他知道我在看他!   一定是通过猫眼的亮度变化注意到的。   他猛地对门挥出一拳,粗壮的前臂打穿了坚硬的木质门板,从我的身体侧面擦过。   差点就被打中了!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就跑。   为什么邪教徒会出现在这里?   该怎么办?要往哪里逃?   逃离别墅吗?但是别墅外面都是病人,如果逃到外面,恐怕立即会被病人们杀死。   等等,逃到外面…..这个办法…..可行!   我有宁海给我的面具!只要佩戴那副面具,就不会被病人们攻击!   我跑到了客厅,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面具,戴在脸上:然后,我还拿起了雪结曾经持有的手枪,转身跑到了窗户前。   这时候,门已经彻底被巨汉摧毁,他跑到了客厅,看向了窗前的我。   他迈开双腿,向我冲来。   我连忙跳出窗户。   面对生死的危机,就算是体力孱弱的我也跑出了很快的速度一一至少对我来说是很快的:但是,这种程度的速度却比不过后面的巨汉。   我才刚跑出别墅,来到路上,后面的巨汉就快要追上我了。   最多再过二十米….不,是十米,就要被他抓住了!   就在这时,在周围徘徊的病人们注意到了追逐我的巨汉,他们向巨汉冲去。   与我不一样,巨汉并没有佩戴能使病人们无视自己的面具。病人们的袭击拖住了巨汉的脚步,让我好不容易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向后看去。   只见巨汉大喝一声,像是扔垃圾袋一样逐个扔开了缠住自己的病人们,接着继续向我冲来。   我顿时心中一寒,回过头去,一个劲地向前冲刺。   跑了没多久,我就感到体力急剧消退,忍不住开始喘气。   一路上的病人们都对我视而不见,反而去阻止向我追逐的巨汉。如果不是他们的帮忙,我早就已经被追上了吧:但是,如果我因为疲惫而停下脚步,即使有他们帮忙,也肯定会被那巨汉追上。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我想起了自己的手枪,离开别墅的时候我还顺手带上了它。   要用它向巨汉开枪吗?   虽然对手是活人,但那也是让河狸市变成如此惨状的凶手,于情于理都是说得过去的….可是,我依然对向人开枪抱有忌讳。如果是宁海的话,他会怎么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对手开枪:换成是雪结,肯定也会作出相同的抉择。   我跑到了一条街道上,逃跑的速度已经降低了不少。   巨汉紧追不舍。   终于,经过一段犹豫,我拔出手枪,对着巨汉扣下了扳机。   巨汉距离我大约有十几米,这个距离的话,对于从未开过枪的我来说还是太困难了。好在巨汉体型巨大,而我的运气似乎又不错,我的初射击成功命中了对手。   子弹打在巨汉身上,嘣地一响,被弹开了。   巨汉脚步不停,继续奔跑。   根本没有起效!   如果不是巨汉的黑袍被打出了破洞,我还以为是自己打偏了!   这是法术的力量吗?这个巨汉拥有的法术,是能够提升自己的防御力的种类?   我再也不敢回头,全力逃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跑到了市中心区的一座办公楼的正门口。   我的体力已经几乎见底。   每一步奔跑,都像是企图从一条干毛巾中拧出水分:每一口呼吸,都像是正在刺激胸膛中不存在的伤痕:每一次死里逃生,都像是又透支了一份未来的幸运。   多亏了病人们的纠缠,我才没有被追赶上。   但是….这里就是极限了。   说实话,能够跑到这个地方,都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奇迹可不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是任谁都清楚的常识。   我吃力地拖动无比酸痛的双腿,进入办公楼内部。   巨汉仿佛永远都不会疲惫一般追了过来。   我一边缓慢地跑动,一边观察四周,顿时心中一凉。   不妙,这里没有病人….没有病人的话,就不能拖慢巨汉的速度。   不应该进入这座办公楼的。   我只好寻找,寻找一处可以躲藏起来的地方,让巨汉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地方。   1 8红眼病(十八)“那个女孩….是叫凉风青叶?我已经让手下去抓她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你直到现在都在保护她,应该不会希望她出事吧?”   邪教祭司的发言令我心中一沉。   既然他能说出凉风青叶这个姓名,又知道我正在保护她,那就说明他肯定对我们的近期活动有着一定程度的把握,并且一定知道青叶此刻位于雪结家别墅的事实。他可不是区区幸存者,而是统率邪教徒们的祭司,他的确有着派遣手下捕捉青叶的能耐,我不能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我虽然给了青叶手枪,但是实在不认为,她能够与邪教徒正面抗衡。   万一这个祭司派遣的是掌握法术力量的高级邪教徒….我已经对青叶成功逃脱不抱有多少期望了。   “如何?加入我们吧。”   祭司游刃有余地微笑,“我承诺,只要你开这个口,我就给予你只在我之下的地位。有朝一日,就算是晋升到与我同等的地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与你同等的地位?”   我问,“你不是这个邪教中地位最高的人吗?”   “说是邪教可真难听,不过在你加入我们之后,解开这种误会的机会要有多少就有多少。”   祭司说,“我就回答一下你的提问吧。你说错了,我并不是教派中地位最高者。在我之上,还有五位主教和一位教宗的存在。他们才是教派的真正领袖,而我不过只是这小小的日本地区的负责人之一罢了。”   “五位主教,一位教宗?”   我继续问,“他们也在河狸市吗?”   “不,都不在。因此在这河狸市中,就是我的地位最高。”   祭司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既然主教和教宗的地位在我之上,那么肯定也有着比我更加强大的实力吧?你想对了,他们远比我强:但是哪又如何?你面对我,依然没有一丝胜算。放弃你那无谓的小心思吧。”   虽然他说的话很不客气,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对抗他的精神控制的把握。因为我对精神控制这种超自然力量一无所知,所以自然谈不上思考如何破解这种力量。   “只要我献祭了这座城市的所有市民,就能大大地取悦神灵。”   祭司的神色中隐约地露出了不可抑制的渴望,“这可是一整座城市的人口啊,创教以来又有多少次这样的壮举?想必只要我立下这次功绩,神灵就会赐予我更多的力量。此次之后,就算是成为教派的第六位主教都不是梦想。”   他的话语中飘出了对全城市民的生命的漠然气味,令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他的疯狂。   “而你,只要跟随我,我就许诺给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祭司对我说,“像你这种尚未入教就持有超凡之力的人才,神灵一定会关注你,并且赐予你更多的力量。怎么样?这种好事可是千载难逢,你也一定不会拒绝变得更强的机会,对吧?¨这一番简单的劝诱令我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更加强大的机会….对于除了超能力之外就别无所长的我来说,还有什么是比起变强更有吸引力的事情?   不过,这在目前来说,还只是一块画出来的大饼罢了。他真的会履行自己的许诺吗?事情会有他说得那么顺利吗?我可不会只是被人随便地劝诱一下,就流着口水纳头便拜,那太愚蠢了。   祭司继续劝说:“我知道,你不会简单地相信我,但是没有关系,我会好好地….”还没说完,他的口袋里突然传出了一阵铃声他皱了一下眉头,拿出了一款白色的手机。   手机?在如今的河狸市还能用手机?   在还没有变成病人之前,雪结曾经尝试过使用手机、座机和网络联络外界,但是都失败了。   手机没有信号,座机打不通,网络也都中断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祭司能够使用手机?我对手机的通讯原理并不清楚,也许邪教徒里面有能人可以使手机恢复通讯功能,但是这应该只局限于河狸市范围内。   河狸市已经陷入了神灵之胃,与外界完全隔离,如果要使手机信号突破这种隔离,非得是超自然力量不可一一我是这么想的。   我的黑色手机和青叶的紫色手机之所以可以使用,估计也是黑幕的力量在起作用。   祭司将手机凑到了耳畔。   “怎么了?….什么?….居然….原来如此….好….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他挂断了电话,看向我。   “凉风青叶已经被我的手下抓住了。”   他重新露出了游刃有余的微笑,“只要你愿意老老实实地加入我们,我就不会对她做坏事,你看如何?”   青叶被抓住了?   我直觉地感到,他正在撒谎。   因为有着强力的直觉,所以我一直都是直觉派。具体地说,我就是那种在思考与直觉相冲突的时候,会优先相信直觉的人。   “你在撒谎。”   我斩钉截铁地说。   祭司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但是很快就恢复原样。   “我可没有撒谎。”   他说。   “不,我知道你在撒谎。”   我说,“继续撒谎下去也是没有用的。”   祭司收起了微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   或许他是那种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吧,我也不知道他从我的表情中瞧出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皱起眉头,说:“看来你是真的能看出我在撒谎,不可思议….这也是你的超凡之处吗?还是说,你是那种擅长洞悉谎言的角色?”   我沉默。   “我明白了。我承认,我在撒谎。”   他说,“不过,也不全是撒谎。虽然我的手下没能成功抓获凉风青叶,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你把赤瞳面具交给她了,是吗?那种特殊的道具我也只有两个,其中一个交给了负责清除幸存者的手下。现在看来,我那手下之所以会突然音信全无,也是因为被你干掉了吧。正因为有着那面具的帮助,凉风青叶才能苟延残喘那么长时间。”   原来当初被我干掉的会火球法术的邪教徒,是负责清除幸存者的角色?难怪他会对我们发起攻击,也是因为把我们视作为清除对象的缘故了吧。   比这更重要的消息是,青叶没有被抓到。她有效地利用了我给她的面具,从祭司手下的魔掌中逃脱了。我能够想象青叶是如何使用那副面具的,想必是通过街道上病人们的掩护,争取到了逃跑的空隙吧。我一直都很小瞧青叶的本事,现在要订正一下这种看法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她还没有完全逃脱。”   祭司说,“我之前对你的邀请也不会改变。我再重新问一次,你是否选择接受我的邀请?”   “我拒绝。”   我毫不犹豫地说。   “别拒绝得那么快。”   祭司面无表情地说,“我可以听一下你的拒绝理由吗?”   “你们太恶心了。”   我说。   “什么?”   祭司愣了一下。   “你们太恶心了。”   我重复说。   没错,恶心。   我对于这个邪教的行径,他们在这河狸市犯下的巨大罪孽,以及这个祭司对于人命的漠视,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就好像在卧室的墙壁上看见了蟑螂,在浴室的地板上发现了蜈蚣,在学生食堂吃饭的时候找到了盘子里的半根毛毛虫:而即使是这种种比喻,也无法形容那深入肺腑的反感。我的厌恶在这之上。   投敌的选项打从一开始就不在我的心中。   当然,我也要承认,在听见可以变强的时候,我动摇了一瞬:而在听见青叶可能被抓住的时候,我也犹豫了一下。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真的考虑过要加入对方。对手是策划了这一起红眼病爆发的邪教,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死,也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因此而破灭。那些至今都徘徊在街道各处的病人们,他们是否能够恢复过来,也尚未可知。   我清楚地记得:在三轮先生成为病人之后,雪结是多么的痛苦:而在雪结成为病人之后,青叶又是多么的悲伤。   我不想说什么正义、道德、伦理…   我只想说,我十分讨厌这群人。   这辈子都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见过令我厌恶到这种程度的人。   初中的时候,我曾经也有过憧憬邪恶的时光。恶人看上去总是比善人更加强大、更加果断,而善人看上去却是那么的迂腐和优柔寡断。比起光明的英雄,我更喜爱冷酷的枭雄。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怎么喜欢故事中的善人角色,依1日觉得他们有时候特别愚蠢:但是最起码,我已经不会觉得邪恶是帅气的事物。   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祭司,这个披着人皮的鬼,无论他把自己伪装成多么胸有成竹的姿态、露出多么游刃有余的微笑,都无法令我升起一丝半毫的认同感。   我不会与他狼狈为奸。这就是我的决定。   “你说我们恶心?”   祭司冷冷地看着我,“现在撤回这句话还不晚。”   “你们太恶心了。”   我故意地说了第三遍。   “我给过你机会了。”   祭司对身边的阿尔冯斯做了一个手势。   穿着盔甲的阿尔冯斯向前走出一步,沉重的足甲踩踏在地,发出了重量感十足的声音。   祭司说:“杀了他。”   阿尔冯斯向我冲了过来。   我将念力附着在了全身上下。   祭司有提到过,阿尔冯斯因为被精神控制的缘故,处于无法使用超自然力量的状态。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过只是一个穿着盔甲以拳脚功夫胜人的家伙。也许对一般人来说是不可战胜的对象,但是对我这个超能力者来说却绝非如此。   虽然穿着那一身沉重的盔甲,但是阿尔冯斯的动作却很迅速,一下子就奔跑到了我的面前。   他猛地抬起右脚,向我踢来。   我顺从自己的战斗直觉,敏捷地避开了这一踢:紧接着,我将更多的念力灌注到右手上,以一记手刀攻击,对着阿尔冯斯的左腿砍去。   手刀摧枯拉朽地破坏了盔甲的左腿部分,从中间一刀两断。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一一里面怎么是空的?   此刻的阿尔冯斯是抬起右腿踢击的姿态,因此当支撑身体的左腿被破坏之后,他就立刻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砰!   沉重的盔甲摔在地板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我吃惊地看向阿尔冯斯。   不会有错,刚才的手感….盔甲里面是空的。   阿尔冯斯试图站立起来。   我立刻走上前去,将念力灌注在足底,一脚踩下。   阿尔冯斯的右腿盔甲也被我从中间踩断了。   接着,我又向前了一步,一脚踢开了他的头部盔甲。   就如我隐隐预感到的那样,在阿尔冯斯的头盔被我踢开之后,下面没有露出人头,而是一片空虚,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是盔甲本身具备了生命,自己在行动一样。   “怎么,你很奇怪吗?”   祭司远远地说,“你和他不是伙伴吗?他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   我回头看向他。   祭司缓缓地说:“我在起初看到他的时候,也是十分震惊。没想到会有这种家伙存在。我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才发现这具盔甲被固定了人类的灵魂。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居然可以将人类的灵魂安置到金属里面….这可真是伟大的技术。只要有这项技术在,人类就可以摆脱孱弱的身躯,进入其他物质之中:而肉体本身必然存在的寿命问题,也可以完全无视。我曾经解开过一次他的精神控制,想要从他的口中问出关于这项技术的情报,但是他却不愿意告诉我。”   我本来以为像我这种超能力者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却不料还有阿尔冯斯这种家伙存在。   被我毁去双腿的阿尔冯斯依然在挣扎,企图继续执行祭司的命令,但是不能站立起来的他已经失去了对我的威胁。   我稍微与阿尔冯斯拉开了一段距离,然后与祭司对峙。   接下来的对手,就只有他一人了。   1 9红眼病(十九)“虽然他已经失去了施法能力,但是你居然可以如此轻松地收拾掉他。”   祭司审视着我,“看样子….你之所以可以打倒栗山,不是因为他对你放水了啊。”   “放水?”   我问。   栗山就是指过去被我打倒的壮汉,使用肉体强化法术的邪教徒。   “在我的手下们里面,有部分人认为栗山的法术太简单,所以不会很强:但是我知道,那是小瞧他了。有些时候,朴素也是一种强大。”   祭司说,“然而栗山也不是没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过于心软。在知道我要在这河狸市举行仪式的时候,他就一直劝说我,要让我放弃:而在仪式举行之后,他也一直沉溺于所谓的负罪感….真是无聊。既然这么不愿意,那么打从一开始就拒绝服从命令不就好了?如果是那家伙的话,搞不好还会对入侵据点的人透露情报,甚至还会希望有人阻止他、杀死他。简直愚蠢到令我看不下去。”   他说的话,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释壮汉会故意对我透露情报的行为。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仪式核心地点的所在的,但是既然能够如此精确地狙击其他据点,即使知道这处核心也不奇怪。”   祭司继续说,“所以我就事先遣散了这里的教众,等待你过来。毕竟以你这种级别的人为对手,就算人数再多,也只会造成无谓的流血。”   无谓的流血,这句话居然从他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讽刺。   我的心里话似乎被他看穿了。   “就算是我也会珍惜手下的性命。毕竟如果在这里死太多手下,我的面子也不会好看。”   祭司面不改色地说,“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我拒绝。”   我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   祭司皱起眉头,“你不想要更多的力量吗?”   “想要,但是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去争取。”   我说。   “迂腐。”   祭司冷笑,“反正你肯定是觉得,我们是邪教,我们是邪恶的,所以才会对加入我们这件事情如此抵触吧?我在河狸市布置仪式之前,也曾经调查过这里的人。如果这里有正在活跃的超凡者,我不会不知道。之所以没有调查到你,肯定是因为你隐藏了自己,不让自己的身份曝光,是不是?”   我沉默。   这个世界的宁海是普通人还是超能力者,其实我也不知道。从概率上来说,自然是普通人的可能性比较高:但是考虑到他也是宁海,那么我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他也是超能力者的可能性。假如他也是,那么同样作为宁海,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种不希望曝光自己的作风。   我不希望曝光自己,就是因为害怕生活被打乱,不愿意面对那些不知好坏的目光。   “你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做。”   祭司说,“拥有力量的人挥舞力量,有什么不好?你应该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看看你周围的那些人吧,都是一群弱者,没有力量的凡人:相比较,他们何德何能与你平起平坐?如果害怕被政府势力觊觎,那也不用担心。你可以加入我们,我们会成为你的后盾,让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力量。就算是法律,也无法阻止你。”   “我说过了,我拒绝。”   我说。   “你还在逞强。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已经十分动摇了吧?”   祭司用低沉的嗓音说,“你还记得你身边的凉风青叶吗?你一直都在保护她,让她免于危险,但是她有向你提供过实质性的贡献吗?你之所以会保护她,难道不是因为你希望得到她的身体吗?别去顾虑什么道德、规矩、法律….它们只是用来约束凡人的,你要用超凡者的目光去看待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一切。”   他的话触动了我的内心。   并不是说….我真的因为这一番话而被打动了。我只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面对着一丝不挂的雪结,心中也曾经浮现出过邪恶的念头。我想要侵犯雪结,想要侵犯青叶,想要让她们臣服在我的力量之下,沦为任我为所欲为的奴隶。这种不可饶恕的念头,无论我怎么否定,都无法忘记它曾经出现过的事实。   我想要这么做。   然而一一我没有这么做。   因为那种做法,那种作风,那种沉醉于力量中的假想的自己,正是为我所厌恶的。   我不想因一时的快感而成为那种小人。   “抛弃世俗的目光,加入我们吧。”   祭司诱惑地说,“我们会帮你抓住凉风青叶,保证一根头发都不会掉落。她会成为你的奴隶,而你则可以对她作出任何你曾经想做却被良心制止的事情。给她全身上下都烙下你的印记也好、把她洗脑成只会对你发情的母狗也罢,只要是你想的,都可以做。这就是你身为强者的特权,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赋予你的天然权利。你不需要为此感到….”“闭嘴。”   我说。   祭司愣住了。   “你想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我问。   祭司冷冷地看着我,说:“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不,我心动了。”   我说,“我就对你承认又如何?我是曾经对青叶产生过这些龌龊念头没错,但是我已经阻止过自己了,并且今后也不会再为类似的诱惑而动摇。”   “你就是这么想的?”   祭司对我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阻止过自己?不会再动摇?太天真了。只要你依1日拥有欲望,你的动摇就不会真正地消失。你还是太顾虑世俗的目光了。面对真实的自己吧,你的欲望是什么?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你心灵深处的声音又是怎么对你说的?顺从它吧,这才是正途。你可别告诉我,你对凉风青叶的欲望已经完全消失了。”   “不,没有,它没有消失。”   我说,“但是,那又如何?我对青叶的欲望是真实的,可难道我因这欲望而滋生的羞耻就是虚假的吗?假如我要顺从欲望,为了占有青叶而付诸行动,那也只会光明正大地对青叶展开追求,做一个不会连自己都为自己感到羞耻的人。”   “那都是虚假的!”   祭司提高声音,“那不是你先天的想法,你是被教育成这样的!这种羞耻也不过是被后天植入的情结而已!”   “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它都是我的想法。这一点不会有错。”   我说,“反正我在吃饭的时候也从来不讲究饭菜是否纯天然,又何必纠结这种琐碎的细节?”   说到这里,我开始走向祭司。   祭司语气冰冷地说:“很好,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为敌了。我会让你后悔的….不,你连滋生后悔这种情结的机会都不会有。你的未来将会是沦为我的奴隶,渡过悲惨的一生。”   后方,阿尔冯斯正在地面上匍匐挣扎,仿佛为了祭司的话提供了证明。   祭司扬起手臂,指向我。   我顿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一一自己被某种事物锁定了。   同时,直觉也在提醒我,他要施展法术了。   “站住。”   祭司面无表情地说。   我当然不是那种对手说站住就老老实实站住的人,我继续走向祭司。   祭司怔了一下,又指着我,加重语气,说:“站住!”   “你在说什么?”   我问,“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别人说站住就站住的人吧?”   祭司露出了难掩的慌张神色。   我观察着他。   等等,难道…..难道说,他刚才已经在对我使用精神控制了他没有成功控制住我?   “站住!”   祭司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   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与他只有一米的距离。   “看来你到此为止了。”   我注视着他,“还有其他什么想说的吗?”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祭司咬牙切齿地说,“你的精神力怎么可能强大到这种程度!”   精神力?   我隐隐地猜测到了什么。   我是使用念力的超能力者,而念力这个词汇一直以来都与意念和精神挂钩。念力、精神力…   这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着必然的关系。   他说我的精神力强大,是因为我会念力的缘故吗?   我对所谓的精神力的知识并不了解,只能根据词汇的关联性作出浅薄的推测。   “遗言就是这些了吗?”   我问。   “等、等等….”祭司不知所措地说,“稍等一下,我还不能死在这…..”我挥出了一记手刀,切断了他的颈动脉。   鲜血向着旁边夸张地喷射出去,洒了一地。   祭司神色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头看了一眼沾满血污的手掌,随即向后倒下了。   战斗,结束。   我走到一边,坐在了地板上。   这下可算是轻松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   我看向不远处的光球。   从来到这办公楼顶层的时候,这一颗足球大小的光球就一直飘在离地两米高的半空中。不用说,想必它就是所谓的仪式核心了。   只要破坏它,就能结束仪式,拯救河狸市。   我休息了一小会儿,就站了起来,走到了它的前面。   说是要破坏它….究竟要怎么破坏?说实话,我不太想用手触碰这种不知底细的玩意,直接用念力破坏可以吗?   就在我正打算破坏的时候。   砰!   身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动静。   我刚放松下来的心弦又重新紧绷了起来,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青叶摔倒了我的身后。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发现青叶的身边不知为何还掉了一个铁丝网:然后,我抬头一看,发现上方的通风管道少了一个铁丝网,网口的位置正好就在摔倒在地的青叶的正上方。   她不会是从通风管道里面掉下来的吧?   不,从现状来看,一定就是这样没错。可她为什么会在通风管道里面…..正当我思考的时候,青叶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站了起来。   “好疼….”“青叶。”   我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啊,是。”   青叶不好意思地看向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问。   “呃,因为有邪教徒在追我。”   青叶尴尬地说,“好不容易逃到这个地方,体力完全消耗光了,只好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所以,你就躲到了通风管道里面?”   我问。   “嗯…..中途还被邪教徒发现了,差点被抓出来。”   青叶说,“不过那时我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少许,所以就跑到了高层,然后又躲进了通风管道….之后好不容易摆脱了邪教徒,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管道的出口,就只好四处乱爬….不知不觉就爬到了这个地方,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对峙….“是这样啊。l青叶这样一解释,我就想通了事情的缘由。   遭到邪教徒追击的青叶从别墅里逃出,逃到了这座办公楼里面,利用通风管道摆脱了追兵,最后来到了这里…..不对,稍等一下?   “青叶。”   我说,“你说….你看见了我和祭司对峙,是吧?”   “是的。”   青叶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这里的?”   青叶眼神飘忽。   我默默地看着她。   沉默了好久,青叶只好放弃僵持,说:“大约是从….‘你还记得你身边的凉风青叶吗?’这里开始的?”   也就是说,我之后说的“我对青叶的欲望是真实的”和“那也只会光明正大地对青叶展开追求”这附近的话也被青叶听见了?   怎么办,超尴尬啊….如果知道青叶在这里,我根本就不会说出这番话。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青叶了。   青叶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脸色发红地沉默着。   这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将近两分钟。   乓。   突然,旁边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我和青叶同时间声望去。   从祭司死去开始,阿尔冯斯就一直纹丝不动,像是真正的死物一般:但是就在这时,他开始有所动作,用双臂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顺带一提,被我踢开的头盔直到现在还掉在一边。   “哇!”   青叶吓得不轻,“盔甲….没有人穿着的盔甲自己动了!”   20红眼病(完)阿尔冯斯用双臂撑起了身体一一姑且就管那具盔甲叫身体吧。因为他的双腿被我摧毁了,所以站不起来,只能爬行。他在地板上爬出了一小段距离,捡起掉在旁边的头盔,将其安装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接着,它开始环顾四周。   “我….这是在….”盔甲内部发出了声音。   像是孩童的嗓音,尖锐而纤细,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而且还带着少许的回音,就好像真的有一个孩子蹲在盔甲里面在说话一样。   “盔、盔甲说话了….”青叶难以置信地说。   闻言,阿尔冯斯望向她,而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我对她说:“他是阿尔冯斯-艾尔利克。”   “他就是?”   她吃了一惊,“可是….”我明白她的顾虑,任谁看到一具会自己行动的盔甲都会感到不可思议。   阿尔冯斯沉默了片刻,接着把掉落在四周的腿部盔甲碎片收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断腿前面:然后,他啪地一下双手合十,将双手按在了自己的双腿断口处。   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响起,无数道蓝白色的细小闪电从他的双手绽放出来,照亮了周围一小圈。   在电光中,腿部盔甲碎片自动附着在了他的双腿断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拼凑成了原本完整的模样:不过两三秒钟,他的双腿就重新恢复原状,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被摧毁过一样。   这就是他的力量吗?   祭司提到过,他有着将物质分解重组的力量,只是因为被控制了精神的缘故,所以才无法使用出来:而看眼下这情况,很显然,他是真的脱离了祭司的精神控制。先前我还在警惕,万一祭司即使死去了,其命令却依1日有效,那么我就不得不再次与他战斗。   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他能够使用这种力量,就是他脱离了控制的明证。   他站了起来,再次望向我们这边。   “你好,阿尔冯斯。”   我主动开口,“我是宁海。 『『“初次见面,我是凉风青叶。”   青叶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你们好。”   阿尔冯斯礼貌地说,“我是阿尔冯斯-艾尔利克。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记得我是在袭击邪教徒据点的途中…..然后…..”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周围,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祭司的尸体。   “他死了?”   他吃惊地说。   通过他的发言,我能推测到,他应该不记得自己被控制精神的期间发生的事情,记忆直到自己袭击邪教徒据点为止。   “你应该记得他吧?”   我说,“他有着控制对手精神的力量。你袭击邪教徒据点的时候,他正好在场,并且控制了你的精神。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   阿尔冯斯低下头,喃喃自语,像是在回忆什么:但是因为他的脸也是盔甲,所以没有表情变化,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此之前,我只在幸存者口中听过他的传闻,他应该是一个有着强烈正义感的好人才对。   他又看了一眼祭司的尸体,问:“他是被谁杀死的?”   “我。”   我说。   阿尔冯斯看向我,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   我说,“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联系?”   阿尔冯斯纳闷地问。   “手机里面不是有联系人功能吗?只要用那个就可以联系到我们了。”   我解释着,“我还给你打过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手机是什么?”   阿尔冯斯问了一句出乎我意料的问题。   不会吧,就连手机都不知道….现在都已经是什么时代了,不知道手机的人也就只有原始部落才找得到吧?   不,等一下。我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已知的事情是,黑幕有着将我们从一个世界转移到另一个世界的本领。现在我们所处的世界虽然看似与我原本所在的世界雷同,但是仔细调查过的话就会发现,这根本就是两个世界。既然黑幕拥有让人穿梭时空的本领,那么也不见得必须从我所在的世界选择受害者,完全可以从不同的世界选择不同的人,将其集中到某一个世界展开所谓的生存剧本。   进一步地推理,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和青叶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是说不定,我和青叶也是来自于不同的世界?   如果说阿尔冯斯来自于一个没有手机的世界,那么他不知道手机也完全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不足为奇。   “阿尔冯斯,你的祖国是什么地方?”   我试探地问。   “亚美斯特利斯。”   阿尔冯斯毫不犹豫地回答果然,是我没有听过的国家。   “那么,你对这些国家有没有印象….”我报出了几个地球现代大国的名号。   阿尔冯斯迟疑了下,说:“不,我没有印象。   我看了一眼青叶的神色,她对我报出的大国名号没有露出异色,反而对阿尔冯斯不知道这些国家而感到惊讶。莫非我和青叶真的是来自于同一个世界?亦或是两个雷同的世界?   “我明白了。”   我拿出了手机,“手机指的就是这个。”   阿尔冯斯看着我手中的手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突然打开了自己的肚子一一确切地说是肚子部分的盔甲,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和他的盔甲同颜色的手机。   “是这个吗?”   他问。   “就是这个。”   我说,“我们就是使用这个来通讯的,具体用法是….”我简单地教给了他使用手机的办法。   在这个过程中,我了解到….这个家伙其实就连黑幕给的短信指令都没有看过,之所以会去袭击邪教徒据点,当然也不是因为黑幕的指令,只是因为他从路上拯救的幸存者口中听说了据点的存在,又在之后前往据点的时候目击到了邪教徒清理据点附近的幸存者们的一幕,于是就有了之后的事情。   “总而言之,用法大致上就是这些了。”   我收起了手机。   因为手机里面的功能很少,所以我教得也轻松。   “多谢指教。”   阿尔冯斯感谢地说。   “说起来,为什么你没有身体?”   我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阿尔冯斯沉默了一下。   “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我说。   “不,也不是必须保密的事情。”   阿尔冯斯看着自己的双手,“过去,哥哥和我触犯了禁忌,企图使用人体炼成,复活妈妈:但是失败了,哥哥和我被收取了代价。哥哥失去了右手和左腿,而我则失去了全身。为了让我能够活下去,哥哥把我的灵魂固定在了盔甲上面,所以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如此,祭司的确有提到过阿尔冯斯是人类的灵魂被固定在盔甲上面的产物。   “死去的人是可以复活的吗?”   青叶好奇地问“不,不可以!”   阿尔冯斯斩钉截铁地说,“死去的人不能复活,这是铁则。”   看来过去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十分严重的心理阴影。   其实我反而对把灵魂固定在盔甲上面的技术更感兴趣,就如祭司所说,只要有这种技术在,人类就可以无视肉体的寿命:但是现在就请教也未免太过不识时务,我们还要先摧毁仪式核心才行。   不摧毁仪式核心,不结束仪式,这里的人随时都会变成病人。   我隐隐约约地感到,只要结束仪式,达成拯救河狸市的结果,我们就可以“通关”了。如果不是青叶曾经提示我要以游戏视角看待处境,我也想不到这一节。   请教灵魂固定技术的事情,只能等下一次了不,我又在想些什么一一下一次?这种麻烦事最好别再发生下一次了。   我走到了离地两米高的光球前面,想象念力变成一把锋利的无形长刀的样子。   接着,我对光球挥出了念力之刃。   下一刻,光球就好像装满水的气球被戳破了一样,骤然爆散开来,变成了数不清的细小光点四散纷飞,就如同一只只受惊逃跑的萤火虫一样。很快,就连这些光点也在空气中自然消失了。   仪式核心,摧毁完毕。   “这是什么?”   阿尔冯斯好奇地问。   “仪式的核心,大概。”   我说,“现在,河狸市应该已经被解放了。”   我看向落地窗的外面。   外面的光景没有因为我摧毁仪式核心而发生变化,但是如果现在再试图离开河狸市,就不会再出现前路断绝的情况了吧?   也许病人们也都恢复原状了。   这时,口袋里面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我拿出手机,发现是黑幕发来的新短信。打开一看,内容如下:“生存剧本即将结束,倒计时十分钟。”   我又试着操作了一下,发现本来空无一物的手机桌面出现了十分钟的倒计时画面。   “这样一来,我们就都能回去了吧?”   青叶迟疑地问。   我们是因为被选人了生存剧本而被卷入这个世界的,现在生存剧本即将结束,那么按理来说我们也该离开这个世界了。这是十分简单的推理我收起了手机。   “啊!”   青叶突然大喊一声。   “怎么了?”   我问。   “雪结,还有三轮先生….他们还被我们绑在床上啊!”   青叶连忙说,“既然仪式结束了,那么病人们也都会变回原样吧?可他们被我们绑着,没法自己松绑….”经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被我们绑起来的两人。   十分钟之后,我们很可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在我们离开之后,又有谁会帮他们松绑?   “我去吧。”   我说,“虽然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只要我全速奔跑的话….可能还来得及。”   在倒计时没剩下多少的时候,我回到了别墅途中,我发现一路上的病人们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像是睡着了一样。这种异常无疑是因仪式结束而出现的。当他们重新苏醒的时候,应该就是感染红眼病之前的样子了吧。   我先是跑到三楼,切开了三轮先生的绳子:然后赶回两楼,来到了雪结的卧室。   雪结平静地昏迷着。   我作出了挥动手刀的动作,绑住她的绳子顿时都被切割开来。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青叶打来电话了。   我接通了电话。   “青叶吗?”   我说,“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太好了…..”青叶松了一口气。   我转过身,放松地坐到了雪结的床沿上。   “接下来估计就会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吧。”   我说。   “嗯。”   青叶好像很高兴。   “我们也要分别了。”   我说。   “啊….”青叶也想起了这一件事,“不过,回去之后,只要再联络就好了吧?”   “如果我们是来自于同一个世界的话。”   我补充了一下前提。   “我们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吗?”   青叶疑惑地问。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唔…..”“ 『『“对了!宁海,把你的电子邮箱告诉我吧?”   “日本能连接中国的网站吗?”   “诶?不能吗?”   “我也不知道….我们这边是不能连接到国外的网站的,但是只要翻墙的话….”“我到时候试一试。”   “说不定在你的世界也会有一个宁海,但那不是我:然后….我和那个宁海的邮箱或许也刚好一样,你的邮件会发送到他那边。”   “不会….吧?”   “既然这个世界有你也有我,那么其他的世界也….阿尔冯斯所在的世界搞不好也有宁海和凉风青叶…..”“假如我们两个来自于不同的世界,而我的世界有宁海,那么宁海的世界也会有我吗?”   “也许。”   “我们先交换电子邮箱吧,我的是….”青叶报出了自己的电子邮箱。   “我记住了。我这边是1 25….”我只来得及说出三个数字,就突然感到一身眩晕。   视野中的世界一阵摇晃,一切都开始褪色。   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紫色的….所有的颜色都褪色成了黑白双色。很快地,就连物体的轮廓都开始模糊,光线迅速变暗。风声、鸟鸣声、心跳声,仿佛都正在离我而去…   我的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宁海,你在发什么呆?”   突然,我的世界被一道声音重新激活,就如同遥控器点亮了漆黑的电视机屏幕。   我僵硬地看向身边。   “宁海?”   那人皱起眉头。   我沉默地移开目光,看向周围。   炎热的中午,喧闹的班级,坐在后排的我,逐渐淡化的噩梦….年迈的班主任拿着一叠试卷走入教室:“午休提前结束,开始数学测验。”   顿时哀鸿遍野。   红眼病,完。   21我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另一个世界的河狸市灾难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这里没有红眼病、没有邪教徒、没有黑幕和短信指令,一如既往的课堂和突击测验都是如此真实。每当我回忆那场冒险的时候,总是会泛起不真切的感觉,那真的也是现实吗?   是的,那也是现实。   作为证据,那款黑色手机至今还在我的口袋里,甚至保存了黑幕给我发送的每一条短信,不过联系人一项却重新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尝试过连接国外的网络,用电子邮件联系青叶,但是就如我之前所料的那般,青叶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记下的青叶的电子邮箱是无效的,自然谈不上邮件往来。说不定,就算是在我居住的这个世界,也存在一个叫作凉风青叶的人,就好像另一个世界的河狸市也存在宁海和凉风青叶一样,但肯定不是我认识的青叶,而那可能存在的凉风青叶也肯定不认识我。   在青叶的世界,会不会也有一个宁海?   往这个方向思考的话,似乎很有所谓的平行世界的味道。   考虑到假如继续持有黑色手机,十有八九会迟早被再一次卷入那种事件,所以我就试图将其丢弃。   结果是失败的,我没能丢弃它。不是因为我不想丢弃,我已经丢过不止一次了,但是黑色手机总是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回到我的身边。比如说,我曾经把它丢进河里,然后转身离开,可才走出了不到五十米,就突然感觉口袋一沉,里面多出了什么,拿出来一看,是按理说已经被我丢弃的黑色手机。诸如此类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遍。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破坏它,但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材料制作的,无论我是使用超能力还是采取其他办法,都无法对它造成一丝损伤。火烧也好、水煮也罢,一般手机会有的弱点它都不具备,从大厦顶层将其抛下的办法也试过了,可我连确认成果都来不及,它就又回到了我的口袋里。   就算我拿手枪打它,估计也不会起作用吧?   不过我没有手枪,所以无法尝试。   虽然我在另一个世界渡过了两个夜晚,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似乎只过去了十分短暂的时间。我就好像真的只是打了一个盹,做了噩梦,无论在梦境中经历了多久,对于现实来说都只是弹指一瞬。我的衣服也变成了原样,不是从雪结家拿来的红色格子衫,而是我进入生存剧本之前穿的那一身校服。理所当然的,我在河狸市中随身携带的东西也都没有带回来。   当我“苏醒”之后,黑色手机很快就收到了两封新短信。   第一封短信的内容如下:“你成功地通关了这一期生存剧本,获得了一项特权。”   什么是特权?抱着这份疑惑,我打开了第二封短信。   第二封短信介绍的是我获得的特权。   “石化;疑视。l“使被自己;疑视的对手陷入动弹不得的状态,与对手对视时发动效果更佳,效力视对手的意志强弱而定。可以使用五次。”   “曾经是一名年纪轻轻的邪教徒所擅长的法术,他凭借这种力量打败了诸多强敌,从一次次你死我活的厮杀中生还。有一天,他奉上级命令在某学校中镇守仪式节点,却因一把来自背后的水果刀而命丧黄泉。”   看完介绍之后,我开始思考。   特权,应该是一种超自然力量,或者说是一种特殊能力。可以使用五次的意思是,使用五次之后我就不能再使用这种力量了吗?   黑幕居然还能将力量给予受害者。   如果得到它的不是我这个超能力者,而是一般人,那么或许就会为了获得更多力量而选择追求生存剧本:可对我来说,为了这种东西而冒险实在不值得。我的超能力仍然有着巨大的成长空间,也没有显而易见的短板,不需要特别地贪恋这种有着次数限制的特权。   它也许还是黑幕抛出的诱饵,以此增加受害者的通关动力。次数限制会使受害者获得的特权终有用完之日,而大多数人对力量的欲求则是无穷尽的。想要继续以有力量者的身份自居,就必须通关更多的生存剧本。   其实即使是我,如果说毫不动心,那也是自欺欺人的说法。   话说回来,第二封短信的第三行提到的邪教徒,莫非是指当初在学校据点被我暗杀的守护者?   原来他会的是这种法术,难怪对我的暗杀没有反应。这种必须配合;疑视动作才能生效的法术,最怕的就是从看不见的角度发起攻击的敌人了吧。   一周之后的早晨,我在街上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前往学校。   在路上,我突然感觉到了从裤子里传递到大腿的震动。   终于来了一一我不禁这么想到。   震动的是裤子口袋里的黑色手机,这无疑是黑幕给我发送短信的提醒。我也不想随身携带它,但即使我没有丢弃它的意思,只是把它放在家里,它也会纠缠不休地突然出现在我的口袋里。   假如我把双手插在口袋里,那么它就会出现在我的书包里。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摆脱它。   为什么黑幕会发来短信?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生存剧本,又要开始了。   我转身拐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中,拿出手机。   其实就算是在人多的地方进入生存剧本也没问题,上次我就是在学校中进入的。只是,我对自己接下来会接触到的事情,有着一份不能为人所知的自觉,所以就下意识地来到了不会有人看见的地方。   我拿出黑色手机,打开了新短信。   “你被选人了这一期生存剧本的名单。距离剧本开启还有二十三分钟,请做好准备。”   果然是这样。   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同时也产生了少许的期待。   这一次,我还会遇到青叶吗?   青叶会期待与我重逢吗?   二十三分钟之后,黑暗淹没了我的意识。   22狼子野心(一)再次苏醒的时候,我又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刚才我还站立在一条小巷中,现在却趴在了一张电脑桌上。我的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就好像我之前只是趴在电脑前小睡了片刻一样。   电脑屏幕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显示。   我观察周围。   这里是一间乱糟糟的卧室,床铺、柜子、衣橱等等应有尽有,但是地板上却都是纸团和空塑料袋等垃圾,就算说是狗窝也不为过吧。按照上一次的经验,这里十有八九是这个世界的宁海的卧室。   窗户被窗帘掩上了,外面的光线多少穿透了帘布,说明此刻是白天。   隐约的闹市声传了进来。   我站了起来,简单地调查了一下卧室。   床头柜里面放的是英文的碟片和零食,衣橱里面是一些男士休闲服,角落里放着一个装满了课本的书包。我抽出了书包里面的课本,随意翻看了一下,都是英文课本。不是英文课的课本,而是用英文写的课本。   我能看懂这些英文,就好像在之前的河狸市中,我莫名其妙地就能看懂日文了一样。   说起日文,其实自从脱离河狸市之后,我就已经失去了读懂日文的能力,使用日语进行会话就更加做不到了,这也许是因为黑幕认为我已经不需要这项能力了,所以将其收回了吧。   现在的我应该是被传送到了一个以英语为官方语言的国家,所以黑幕就给我灌输了英语的知识。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推测罢了。   虽然我看上去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被灌输了什么,但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相关的证据。只是就以这个情况来说,黑幕有着最大的嫌疑而已。   我走到窗户前,拉开了窗帘。   室外的阳光射了进来,令我情不自禁地眯起双眼:接着,我看清了外面的光景。   外面是一条街道,路人们和车辆络绎不绝地往来,而我此刻的位置则是在一栋公寓楼的五层。我注意到,在下面行走的路人们里面各色人种都有,有着一种别样的异国风情。   我看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拉起窗帘,回到了电脑桌前,尝试操作电脑。   这台笔记本电脑之前只是处于黑屏待机状态,所以现在我只是稍微触碰了一下鼠标,它就自己亮起来了。   屏幕显示出了一个最大化的网页,内容是一条论坛的转帖。   我用刚刚得到的英语能力阅读了一遍帖子的内容。   这个帖子转载的是一条新闻,文字内容的最上方有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图。照片拍摄的好像是一条黑暗的小巷,虽然拍摄者使用了相机的夜间拍摄功能,但是照片依1日不怎么清楚。文字内容如下:“九月二日,一名黑人女子离奇死亡。”   “三天前,一名目击者声称在小巷中发现女子被狼人杀害。案发期间,他偷偷地用相机拍摄下了这一幕,同时报了警。接到报案的警方立刻出动,赶赴现场,却没有在现场发现尸体和血渍。”   “之后,女子的断肢在郊外的农场草垛中被发现。经过检测,确认是已失踪的黑人女子。”   “警方表示正在追踪凶手。”   看完文字内容之后,我又重新看了一眼照片虽然之前没有看清楚照片画面,但是现在得到了文字提示,所以我也的确多多少少地从模糊的画面中看出了小巷中正在袭击女子的狼人的模样一一但这或许也只是我的错觉。有的时候人可以从混乱无序的图案中看见人脸或者人体,但这往往是一种幻想性视错觉。假如先给一个人提示,使其形成先人为主的观念,再让他去看乱序图案,那么他就很容易真的以为自己从无意义的图案中看出了有意义的轮廓。   不过,狼人吗?我姑且先记住了这个词。   上一次,我在进入河狸市之后,很快就遇到了一个病人,并且巧合地得到了红眼病的情报:之后,河狸市就爆发了红眼病的灾难,而我们的行动也都是与导致灾难的凶手们战斗为主。虽然这先后事件的发生可以解释成一种巧合,但是这些假如不是巧合,而是被刻意安排好的事情呢?   我在这台笔记本电脑前面醒来,并且在打开它之后就立刻看见了与狼人相关的情报,这会不会也是黑幕的安排?接下来的短信指令,会不会也与狼人有关系?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自己多心了,总而言之,我会先把狼人这个词放在心里。   我摸了一下口袋,从里面拿出了黑色手机。   就好像之前被传送到河狸市的时候我的衣服被换成了睡衣一样,现在我的衣服也被更换掉了,换成了一身红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中裤。不可思议的是,即使衣服被换了,黑色手机也依然在口袋里。   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短信,我打开查看了一下内容是一行符合黑幕一如既往风格的简短文字内容:“前往宴会。   宴会,是指什么宴会?   上一次也是这样,仅仅只是给出了前往学校的指令,却不告诉我学校是什么学校。这条指令其实就算不执行也没关系吧?上一次阿尔冯斯就没有去过学校,之后也是好好的:不过如果不执行指令,我又能做什么呢?   黑幕不至于会发布给我们不执行也没关系的无谓指令,这条指令也应该有其意义所在。   仔细回想,上一次黑幕给出的前往学校的指令,似乎只是想让我们在学校汇合而已。按照这个经验推理下去,这个前往宴会的指令,意义不在于宴会本身,而在于想让我们这些受害者在举行宴会的地方汇合。   我又检查了一下手机中的联系人。   这一次的联系人也是两个人,分别是“雾切响子”和另一个日本男性姓名。   青叶不在,我有点失望。   我正打算向雾切响子拨打电话,手机却先一步收到了她的来电。   我接通这个来电。   “你好。你是宁海,对吗?”   雾切响子率先提问。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或许是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但是却有着一种不符合年纪的冷静感“是的,你好。”   我说。   “闲话我就不多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雾切响子说,“你知道宴会的举行地点是什么地方吗?¨看来她也收到了黑幕的短信。   而且,这个不问其他的作风….她一定不是第一次参加生存剧本了。   她是和我一样的“生还者”“不,我不知道,现在正打算调查。”   我说。   “既然这样,就到这个地点和我汇合吧,我的位置是在….”雾切响子说了一遍自己所在的地点,接着说,“我知道宴会的举行地点。”   “是吗?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到。”   我记下了她告诉我的汇合地点。   “我等着你。”   雾切响子说完,就挂了电话。   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然后,我拨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那人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那人透露出了难掩的焦虑,“你是什么人?是你把我弄到这个地方的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与我年纪相仿的男生。   我立刻就听出来了,与雾切响子不同,这个人是第一次参加生存剧本的新人。   “你好,我是宁海。”   我说,“不要紧张,我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   “是、是吗?”   那人好像松了一口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我….我们会突然被弄到这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   我说。   说话的同时,我倾听了一下他那边的背景音,好像是一个人特别多的地方,比如正在举行婚礼的酒店什么的。   “你知道宴会的地点是什么地方吗?”   我姑且问了一下,“如果不知道的话,可以先过来和我们汇合。”   “宴会的地点?啊….是短信上面说的宴会吗?”   那人说,“我就在宴会的地点。”   “什么?”   我有点惊讶。   “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个地方了。”   那人说,“周围的人好像认识我,但是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说这里正打算举行一场宴会。我想,短信上提到的宴会的地点,应该就是指我这里吧?”   说到这里,他好像挺不确定。   “方便把你所在的位置告诉我吗?”   我问。   “好的,位置是在….”那人说出了自己所在的地址,“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可以说出一口流利的英语了,而且他们说的英语我也都可以不费力地听懂。”   “这也许是事件的黑幕搞的鬼吧。”   我说。   “黑幕吗….”那人像是陷入了思考。   “那么,我先挂了,等下就到你那里。”   我说“好….请快一点。”   那人说,“宴会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   “我明白了。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用电脑搜索了一下他说的地址,那是一家档次很高的大酒店。   我顺便还调查了自己目前所在的城市。   这里是美国。   美国,洛杉矶。   十五分钟之后,我来到了雾切响子指定的地点,与她汇合。   这个地点是一家咖啡馆的门口。我到的时候,她正站在门口旁边的阴影下,耐心地等待我的到来。   “抱歉,我迟到了吗?”   我走过去说。   “虽然让我等了一会儿,但是我本来就没有与你约定过具体的时间,自然谈不上迟到。”   雾切响子平静地说,“你与他联系过了吗?”   雾切响子口中的他,指的应该就是我之前联系过的新人了。   我点了点头,同时观察雾切响子。   她的身高比我稍矮,容姿出众,皮肤白皙,有着一头及腰的紫色长发,在左边梳了一条用少量发丝编织的细长的侧麻花辫,紫色的双眼既清澈又沉静:身上穿的是深紫色的夹克和同色短裙,双手戴着一副黑色的手套,双足套着一对包裹住小腿大半的长靴。   因为同样是紫色头发的关系,所以在远远地看见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是青叶站在这里。   不过,她与青叶截然不同,有着一种既神秘又镇定的气质。   “已经联系过了。”   我说,“他也告诉你宴会的地点了吗?”   雾切响子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然后,我们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往酒店。   在路上,我坐在副驾驶席上,向坐在后排的她提问:“你经历过多少次了?”   我问的自然是经历生存剧本的回数。   “两次。”   雾切响子说,“你呢?”   “一次。”   我说。   “虽然只经历过一次,但是你看上去却很冷静。”   雾切响子平静地说,“你对这一次有什么看法吗?”   “这一次也许是和狼有关吧。”   我说。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中年白人,他用异样的眼神瞥了我一眼,好像是把我们对话中提到的“经历过多少次”、“一次两次”、“对这一次有什么看法”当成了少儿不宜的内容,说不定还把我提到的“狼”误以为是什么切口。   “年轻人,这个年纪可不能随便乱搞啊。”   司机意味深长地说。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后排的雾切响子面不改色。   如果是青叶的话,碰到这种误会,肯定已经脸红地大叫起来了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雾切响子说,“既然我们两个人都得到了这种信息暗示,那么就说明,这一次八成就是这样的事情了吧。”   她的意思是,她也得到了黑幕刻意安排给我们的提示吗?   狼人….这一次的生存剧本,是与狼人有关的事件?   我们下了出租车,来到了一家大酒店的正门前。   有两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站姿笔直地站在门口。见我们走过去,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观察了一下我们的脸,问:“请问是宁海先生和雾切响子女士吗?”   “是的。”   我说。   雾切响子点了点头。   “那么,请进。”   服务员后退一步,和另一个服务员一起为我们打开了正门。   我们穿过正门,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堂大堂中零零散散地放着一张张圆形餐桌,许多穿着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站在周围,互相攀谈,氛围十分热闹。   我看了一圈,发现餐桌旁边都没有椅子,客人们都需要站着用夹子等工具拿取餐桌上的食物。怎么说呢,这种宴会我还是第一次参加,以前都只在屏幕前看过这种形式的用餐。   大堂的最里面还设立了一个演讲台。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演讲台还是空的,但是只过了十几秒钟,就突然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了上去。   客人们似乎都多多少少地在留意演讲台,见有人上去了,就立刻停止了互相的交流。   大堂一下子就安静得针落有声。   老人左右环视,神态威严:停顿了三秒钟之后,他说:“看来,大家今天都到齐了。”   客人们沉默地看着老人讲话。   “今天是我这身老骨头的寿宴,你们愿意参加,我很高兴。”   老人说,“在场有很多年轻人,我想….你们也都不愿意听我讲太多废话,所以,我就只说一句一一今天到了的,都不要拘束!开开心心地喝酒、吃肉、聊天,你们高兴,我就高兴!宴会,开始!”   他举起了一个盛满酒液的玻璃杯。   “为了我等狼人的荣耀,干杯!”   “干杯!”   在场众人欢声雷动。   23狼子野心(二)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演讲台上的老人刚才喊了什么?为了我等狼人的荣耀?他没有开玩笑吗?   演讲台下的客人们毫无芥蒂地接受了老人的发言,并且为此欢呼、干杯,就好像老人刚才喊的只是一句非常普通的口号,而他们也非常普通地接受了,仅此而已。   就连站在旁边的雾切响子也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使自己恢复镇定,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我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开,看向周围。   从老人的发言和客人们的反应来看,在场聚集的十有八九都是狼人,而这里则是台上那名老狼人的寿宴。虽然十分震惊,但是我并不认为老人只是在开玩笑,也不认为客人们的反应只是在配合老人开玩笑这么简单。因为在生存剧本开启之后,我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狼人的信息,而雾切响子也自称得到了这种信息,所以这很可能就是黑幕对于这次生存剧本中会发生的事件的暗示。尽管这种推理看上去只是无聊的臆想,只是将两个人同时遇到的巧合视作为不详征兆的迷信思维,可我就是无法不相信它。   同样是巧合,如果说老人只是巧合地开了这么一个敏感的玩笑,那才是令我无法相信的。   假设,这里是狼人的宴会,而聚集于此的客人们也都是狼人,那么我们一一我、雾切响子和自称早已在此的第三人又是什么身份?   早在进入这家酒店的大堂之前,守在门口的服务员就确认了我们的身份,允许我们通行,也就是说我和雾切响子也在这场宴会的受邀者名单上,而早已在此的第三人就更不用说。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也和周围的客人们一样,都是狼人?   我们是狼人?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无论是在河狸市剧本,还是在这里,我的外表都没有发生过改变,这有两种可能。第一,我是以自己的身体被传送到这个世界,但是这样一来,剧本世界的宁海的去向就成谜了:第二,我只有精神和灵魂被传送到这个世界,附体到了剧本世界的宁海的身上,这种可能性也能解释我的衣服发生改变的理由,而既然大家都是宁海,那么长得差不多也是十分正常的。   如果成立的是第二种可能,那么是不是说明,我们至少在身体方面已经是一个狼人了?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雾切响子说话了。   “我们….”她说,“先去找第三人吧,他应该就在这附近。”   一边说,她一边拿出手机。   她的手机和青叶一样,也是紫色的,但是颜色更深。青叶的手机是鲜艳的紫色,而她的手机则是深沉的暗紫色。   她先是向第三人拨打过去一通电话,然后观察周围。   原来如此,是这种找人办法吗?   她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方向。   在距离我们大约只有二十米不到的位置上,有两个年轻的男性聚在一起。其中一名男性在这时候拿出了一款深棕颜色的手机,放在自己的耳畔,正在说些什么。   我们一起走了过去。   距离拉近之后,即使在这热闹的大堂,也能隐隐约约地听见那名男性的说话声。   “喂、喂?奇怪….”他皱起眉头,“怎么不回话…..”不会有错,他就是第三人了。   他身边的年轻男性注意到了我们的接近,用手肘捅了捅他,说:“喂,阿虚,有人来了。他们也是你的熟人?”   “啊?”   他稍微地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什么熟人….”年轻男性指向我们。   他顺着指头的方向看向我们。   雾切响子握着手机,对他摇了摇。   他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对自己身边的年轻男性说:“对不起,我要失陪一下了。”   “哦,我明白我明白,那个女生可真是漂亮。”年轻男性说,“但是她身边还有一个男生,那不是她的男朋友吗?”   “不是那回事!”   他对年轻男性说了一句,就走向我们。   年轻男性自己离开了。   我看着走到我们身前的第三人,说:“阿虚是吗?到这边来说话吧。”   “等等,为什么你也叫我阿虚….”第三人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   “他不是叫你阿虚吗?”   我问。   “那是昵称啊!而且我的真名不是在手机上面有写吗?应该有写吧?”   他说。   “写了,但是我没记住。”   我说,“今后就叫你阿虚吧,这样既方便记也方便喊。”   作为一个连班级同学的姓名都记不全的人,我当然不具备只看一眼就能记住日本男性姓名的特技。阿虚这个昵称很不错,发音简单,在英语环境下喊出来也不会显得突兀。   我们走到了大堂的角落,背靠墙壁,以免有人从我们的背后经过时听去了我们的对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虚立刻提问,“为什么我会突然被绑架到美国的洛杉矶?是谁做的?那个在演讲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大喊狼人荣耀这种羞耻台词的老年中二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他把黑幕的传送当成了神秘罪犯的绑架,还误以为老人的口号只是一个玩笑。   “就由我来解释吧。”   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我把自己所知的生存剧本一事告诉给了阿虚随着我的解释,阿虚流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并且想要插话,但是我阻止了他,让他先让我把话讲完: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我的解释结束了,而阿虚的震惊表情也在这十分钟时间被稀释,逐渐变成了一种不知所措。   在解释的途中,我夹带了一些确凿的证据,好让他相信我的解释。   比如地理、比如时间…..我建议阿虚用手机上网查询了一下他原本居住的城市和目前的日期,让他相信自己已经不在原本世界的事实。上网用的当然不是黑幕给我们的手机,而是这个世界的我们本来就携带的手机阿虚只好相信我说的话。   “把我们卷入这所谓的生存剧本里面,黑幕究竟想做什么….”他自言自语地说。   “守秘人。”   雾切响子突然吐出了一个陌生的词。   我和阿虚同时看向她。   在我对阿虚进行解释的时候,她一直都默不作声,等待我的解释结束。   “守秘人是什么?”   阿虚问。   “守秘人就是黑幕,我曾经在生存剧本中遇到的队友就是这么称呼的。”   她说,“而对于我们这些被卷入生存剧本的受害者,则称之为调查员。”   “守秘人、调查员….”我问,“这两个词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我不知道。”   她说,“就连曾经将这两个词告诉我的资深调查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称呼,毕竟她也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的。”   我注意到,雾切响子在称呼把这两个词告诉自己的资深调查员的时候,用的是称呼女性的她的单词。   与汉语不同,在英语环境下,他和她的发音是不一样的。   “这些先不管。”   阿虚焦急地说,“既然这家酒店、这个大堂,已经是狼人们的魔窟了,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不快点逃跑吗?”   这段话可真是常识人的发言。我从没想过要尽快逃离这里,难道我已经不是有常识的人了吗?   雾切响子对阿虚摇了摇头。   “为什么?”   阿虚看上去正在强忍逃跑的冲动“我反而想问,为什么要逃跑?”   她说,“我们有在这里参加宴会的正式资格,没有人怀疑我们的身份和在此处的合理性….你之前不是还在和这里的人聊天吗?他也没对你做过什么,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当时还不相信这里的人都是狼人啊,而且…..”阿虚突然一呆,说,“等等,为什么他们会不怀疑我们….”他低头思考了起来。   “难道!”   他恍然大悟地说,“他们以为我们是同类吗?”   “你是想说,我们也可能是狼人,对吗?”   雾切响子问。   “嗯,就是这样….不对啊,我们明明是人类……”   阿虚皱起眉头,“还是说,我们是只有精神和灵魂被传送到了这个世界,而被我们附体的身体是狼人的?”   虽然他乍看上去是不冷静的人,但至少脑袋还是灵活的。   至于我们究竟是连身体带精神和灵魂被传送,还是只有精神和灵魂被传送,这可不是放在眼下讨论的时候。   “我打算先在这里收集情报。”   雾切响子冷静地说,“这次的生存剧本很有可能与狼人有关,而这里聚集了这么多对我们不抱疑心的狼人,正是收集情报的好时机。”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独自向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明明是一个娇弱的女孩,但是却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一般的男性所不具备的气魄和勇敢,以及不被表象欺瞒的眼光,我不禁对她有了几分佩服。   既然连她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也不能傻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我也先去了。”   我对阿虚说,“大家等一会儿再集合吧。”   “喂….”阿虚吃惊地说,“连你也….稍等一下,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想离开吧?”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与他分开了。   之后,我在大堂里面游荡了三分钟….虽然说是要和雾切响子一样收集情报,但是具体要怎么做?我只能想到和这里的人搭话这一个办法,可我又不是擅长交流的人,更不用说是从在场的狼人们口中套取情报了,反倒要担心会不会被他们套出什么话。   而且周围的餐桌上面摆放的珍馐美馔看上去都是诱惑十足,我的注意力反而被它们吸取了大半。   不如先吃一些?饿着肚子可没法打仗,尽管现在无仗可打。   正当我打算去取餐具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人接近我。   大约在距离我只有十五米的地方,一个穿着礼服的女孩向我走来。   她的外表美丽,皮肤白嫩,身材前凸后翘,一头亮金色的长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身上穿着一套露出双肩和后背的鲜红色礼服。她在向我走来的时候,周围的客人们都不由自主地留意了这边,吸引了诸多目光。   很快,她就走到了我的跟前。   “几天不见了,宁海。”   她对我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响子和你不在一起吗?”   看来她不止是认识我,还认识雾切响子。   以前好像也有提到过,在日本,对别人直呼其名是关系亲近的象征。她对雾切响子直呼其名,是不是能作为这个世界的雾切响子与她关系亲近的证明?当然,也有可能和以前的我一样,因为不是日本人,所以对这项习俗并不熟悉。   我对欧美女性的印象大致上是奔放的,她们仿佛有着亚洲女性不具备的阳刚:而眼前的女孩尽管也是欧美人,但在口吻与微笑中透露出了些许中国女性的贤淑与温婉。   这其实已经是就连中国女性本身都少见的特性了。   “是的,她和我不在一起。”   我说。   “真少见,你们不是一直都黏在一起的吗?”   女孩充满亲和力地微笑着,“我还记得一个月前你们同时加入家族的样子,总感觉这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家族?同时加入?   不论有用没用,我姑且先记下了这个情报,打算之后再与雾切响子讨论。   “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女孩问。   “唔….没有。”   我说。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对话才能显得自己不露破绽。   事实上,我并没有这个世界的宁海的记忆,这和之前在河狸市的时候是一样的。虽然女孩好像和我很熟,但是在我自己的记忆中,这是和她第一次见面。   万一暴露出自己没有记忆的话…..好像也不会出太大问题。   如果我的朋友一一假设我有朋友一一有一天突然变得举止怪异,并且表现出了十分明显的健忘症状,我也最多只会怀疑他是不是状态很差,而不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人掉包了。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表现得太不谨慎。这里就先少说几句话,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就选择沉默吧。   “如果吵架了,一定要和好啊。”   女孩说,“响子是很好的女孩,你要是辜负她了,我可饶不了你哦。”   说着,她还闭上一只眼睛,故意扮了一下可爱。   不过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也是,好像这个世界的我和雾切响子是关系亲密的人一样,难道我们还是情侣不成?   女孩接着说:“我还要先去和爷爷打一声招呼,等一下再回来继续聊天。拜拜。”   说完,她又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对我摇了摇手,转身离开。   四十分钟之后。   我、雾切响子和阿虚重新集合了。   24狼子野心(三)热闹的大堂中,我们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中重新集合了。   雾切响子率先开口。   “那么,我们先分享一下互相持有的情报吧。”她说。   “我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情报。”   我说,“只知道了我和你是一个月前同时加入这个家族的事情。 『『“我是半年前加入的。”   阿虚无精打采地说,“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我看了一眼阿虚,他的表情上依然残留着不知所措的痕迹。在这种状态下,要求他冷静地与这里的狼人们交流并且套取情报显然是强人所难的事情,想必雾切响子也对他不抱期望,不过这一点我也没有资格说就是了。   雾切响子看了看我们两人,说:“我得到了一些情报,你们先听一下吧。”   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首先,是关于狼人家族的事情。”   她说,“在这里的狼人们,都属于一个叫作维克多家族的地方组织,他们聚集于此的理由就是为了庆祝领袖一一也就是之前在演讲台上宣布宴会开始的老人的二百六十岁寿辰。”   “二百六十岁!”   阿虚悚然一惊,“我没有听错吗?那个老年中二病已经二百六十岁了?”   “没错,就是二百六十岁,你没有听错。”   她说,“那个老人是建立了这个维克多家族的人,名字就叫维克多。在他年轻活跃的时候,洛杉矶还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尽管狼人们普遍有着超过人类的寿命,平均寿命高达一百五十岁,可像是维克多这种活到二百六十岁的狼人,已经是属于特例的长寿了。据说他之所以可以活得这么久,是因为他经常进食人肉….不过这一条消息并不可靠。 『『“吃人肉…..”阿虚一脸受不了。   “狼人们不仅寿命悠久,还有着超越人类的嗅觉与肉体,少数强大者可以变身成非人的模样….也就是一般故事中描述的狼人外表。”   她说,“但是,与此同时,狼人们的生育率极低,经常会出现一对狼人夫妻无论如何都生不出孩子的情况。”   “是吗?”   我环视周围。   聚集在大堂里面的狼人们起码超过两百人,至于更加具体的数目我也数不清。人的数目一旦超过某个程度,就会变成人山人海的样子。这里的人数虽然称不上人山人海,但也已经多到令我数不清的程度了。   我接着问:“这个家族看上去不是挺枝繁叶茂的吗?”   “虽然说是家族,但是其中的绝大多数人相互之间都没有血缘关系。”   她说,“对这个家族的壮大模式来说,性繁衍只是其次,大头在于吸纳外来狼人成员。”   “这不就和黑手党差不多吗?”   阿虚说。   据说欧美地方的黑手党都以某某某家族为名,听上去好像是在用亲情捆绑彼此,但相互之间其实是没有血脉联系的。这个维克多家族似乎就有这种味道。   “事实上,维克多家族的确就是一个黑手党。”她继续说,“这个家族几乎控制了整个洛杉矶的黑社会势力,是当地的地头蛇。”   “又是狼人又是黑手党….”阿虚露出了特别想要敬而远之的表情。   但是无论他承认或是不承认,我们都已经是这个家族势力的一员了。说不定这个世界的我们也有做过杀人放火的事情,甚至是更加恶劣的罪行。   “然后呢?”   我问。   “然后,就是关于我们到底是不是狼人的事情了…..”见雾切响子这么说,阿虚顿时打起精神。   “就以目前我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我们很有可能就是货真价实的狼人。”   她说。   “怎么会!”   阿虚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可是,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变化啊。你说过狼人们都有着超越人类的嗅觉和肉体,但是….呃….”他突然嗅了嗅空气,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好像…..嗅觉的确敏锐了许多。难怪我之前就感觉到空气中有异味,还以为是这里放了一些气味古怪的食物。”   他说,“但是运动能力却没有增长啊…..”见此,我也试着闻了一下空气。   与阿虚不同,我没有感受到嗅觉有被强化的迹象,并且运动能力也没有增长。如果这两项能力增长了,我肯定早在抵达这里之前就注意到了“少数狼人会因为缺乏对血脉的控制力,而无法展现出超人的运动能力,但是嗅觉的强化是必然的。”   雾切响子说。   “我的运动能力和嗅觉都没有得到强化。”   我说。   “我也和你一样。”   她说,“所以,我在提到我们是不是狼人的时候,才会用到‘很有可能’这个说法,而不是‘一定’。”   “既然连嗅觉都没有得到强化,那么….先不论阿虚的问题,至少我和你是狼人的概率不应该很低吗?为什么还要用到‘很有可能’这个说法?”   我问。   “因为狼人的嗅觉可以辨别出同类。”   她缓缓地说,“我已经套过其他狼人的话了,他们都可以嗅到我和你身上的….独属于狼人的气味。”   闻言,我看向阿虚。   阿虚连忙说:“我闻不到这种气味啊。”   “那是因为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待在这个充满狼人的大堂里面,还没有接触过正常的人类吧?既然如此,也就谈不上分辨谁是狼人谁是人类。”   她说,“只要你再去接触一下人类,应该就可以与狼人的气味形成对比和区分了。”   我稍微地思考了一下。   “狼人们的嗅觉,是必定会比正常人强大的吗?”   我问,“有没有那种特别的狼人?我是指….既没有超越人类的运动能力、也没有非一般的嗅觉的狼人。”   “没有。”   她斩钉截铁地说。   这就很奇怪了。   在场的狼人们可以从我和雾切响子的身上嗅到狼人的气味,但是我们却没有狼人的特征….那么,我们究竟是狼人,还是人类?   这个问题即使放在眼下思考似乎也是出不了结果的。   “最后,还有一条情报。”   雾切响子看向我,“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   “什么事?”   我问。   “你有说过,我和你是在一个月前同时加入这个维克多家族的吧?”   她说,“理由其实很简单,其实是因为…..”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了一下。   “其实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我和你,是一对从初中开始就互相交往的情侣。”   她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情侣?   我回忆起了之前与那个金发女孩的交流。   是的,那女孩的确说过我和雾切响子之间的关系亲密,还特地叮嘱我不要辜负雾切响子….当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也有做过情侣这个假设,但这只是一个假设而已,实际得到确认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意外了。   阿虚怔了一下,目光在我和雾切响子之间游动。   “你们在这个世界是情侣?”   他问。   “没错,就是这样。”   雾切响子看着我的眼神也有点古怪,“虽然不知道起因,但既然已经是这种关系了,那么姑且就先保持下去吧。据说这个世界的我们之间的关系特别亲密,如果现在就分手,反而会招致别人的注意。这在当前阶段是必须避免的事情。”   “我明白了,那就这样吧。”   我说。   “还有….”她说,“在有外人的时候,就称呼我为响子吧。”   言下之意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要直呼其名吗?我也接受了这一建议。   就在这时,我的黑色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我和雾切响子同时拿出了手机,而阿虚慢了一拍才拿出来。   是黑幕….不,是守秘人发来的短信指令。   内容如下:“获取补给。l同时,短信还附了一张地图,在洛杉矶的西南角的位置画了一个红又。   我对这个套路已经熟悉了,守秘人的意思就是要让我们去这个位置获取补给,可是补给又是什么?   上一次的河狸市生存剧本也是,突然就让我们去摧毁据点,却不告诉我们据点是什么。起初我还以为据点是病人们建立的,后来才发现是邪教徒建立的据点,并且还有着仪式节点的功能。   “等一下。”   阿虚突然说,“你们都收到短信了?¨“发生什么了?”   雾切响子问。   “我没有收到短信。”   阿虚说。   他没有收到短信?我不由得看向雾切响子,后者转过手机,向我出示了手机界面。她和我一样,也接收到了守秘人的短信指令。   阿虚见此,也转过手机,给我们看手机界面。他没有收到短信。   难怪他在取手机的时候会比我们慢一拍。   “这是怎么回事?”   阿虚纳闷地问。   我也回答不了这个疑问。   但是,从刚才开始,我就多多少少地有一种感觉。就好像,阿虚在这个生存剧本中的定位,与我和雾切响子截然不同。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阿虚都受到了与我们不一样的区别待遇。   我和雾切响子是一个月前同时加入家族的,而阿虚是半年前加入:我和雾切响子在人类与狼人的身份上依1日存疑,而阿虚已经确定是狼人:我和雾切响子都收到了守秘人的短信指令,而阿虚没有收到。   阿虚在纳闷的同时,也隐隐表现出了一种焦急。   我明白他的感受,他一定是正在为这谜团重重的处境而感到不安。前一个疑问还没有得到解决,下一个疑问接踵而至,问题只有增加没有减少,更何况目前我们还待在一群疑似会吃人肉的狼人的聚集地。这种不安感,其实在我身上也有,只不过作为超能力者,同时又作为经历过一次生存剧本的调查员,我有着阿虚并不具备的底气现在的情况是不妙,这一点我要承认,但是那又如何?这个有惊无险的处境比起遍地都是杀人鬼的河狸市还要糟糕吗?   哪怕有个万一,我也有自信逃离这个鬼地方而雾切响子的神态依1日如故,冷静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始终没有流露过恐惧、焦急、不安等等情结,再加上那理性清晰的谈吐和有条不紊的行动,即使从未表现过超乎常人的力量,也不会令在场的人小瞧她。   “不论如何,先执行守秘人的指令吧。”   她说“如果不执行的话会怎样?”   阿虚问。   “会消失。”   她语出惊人。   “会消失?”   阿虚脸色一变,立即追问,“会消失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执行守秘人的指令的话,就会被守秘人杀死吗?”   “更加详细的事情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她说,“只是,我以前遇到的资深调查员有提到过,对守秘人发出的短信指令抱着无视态度的人,没有一个再出现过。至于是什么消失法….就连那个告诉我这件事情的资深调查员都不知道。目前能够知道的就是,执行指令的人活下来了,而并非如此的人,之后谁都没有见过他们,仅此而已。”   听到这里,我想起了阿尔冯斯。   “我遇到过一个没有执行指令的调查员,他之后还是活得好好的。”   我对她说。   “他应该是来自于没有手机的世界吧?这种调查员,即使无视了守秘人的短信指令,也不会消失不见。”   她回答,“但是假如在学会了手机用法之后还继续选择无视,就会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人间蒸发。”   我记下了她说的话,同时回忆她之前的发言原来如此,她之前说的是“对守秘人发出的短信指令抱着无视态度的人”而不是“无视了守秘人的短信指令的人”就是考虑到了存在对手机一无所知的调查员。   “我和宁海先去执行指令,你就先待在这里吧。”   她对阿虚说,“如果不愿意的话,先离开也可以。”   “等等,我也要跟着你们去。”   阿虚说。   “不,不需要。”   她说,“我对这个指令….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你要是跟着,可能反而会妨碍我们。”   “呃….”阿虚只好放弃。   雾切响子看向我,说:“那么,我们先走吧。   三十分钟之后。   我和雾切响子离开举办寿宴的酒店,搭乘出租车,来到了一条人不多的街道上。   车子停在了一家看上去就很廉价的旅馆门口我们下了车。   旅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西装佩戴墨镜的强壮男子,他对着我们做了一个跟过来的手势,转身进入了旅馆里面。   我们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只好跟了上去。   墨镜男带领我们走到了旅馆的二层走廊,打开了位于最里面的一扇门,走进客房内。   我们跟着进去了。   客房里面看着不怎么样,只有一处不大的空间和几件包括床铺在内的便宜家具,墙壁的白漆留着刺眼的龟裂和掉落痕迹。   墨镜男走到窗台前,站在射入室内的阳光下“这里没有监视和窃听,可以放轻松说话。”   他转过身,回头看向我们,“两位特工,你们辛苦了。”   25狼子野心(四)“两位特工,你们辛苦了。”   这个看上去形迹可疑的墨镜男一开口就说出了一句令我浮想联翩的话。   在这片美国的领土上被别人称之为特工,意思是我们是美国政府方面的人吗?然而就先前的经历来看,我们分明是洛杉矶的维克多家族成员,既是狼人又是黑帮分子,和美国特工这个词组实在是隔了太远的距离:但是考虑到我和雾切尽管有狼人的气味却没有狼人的特征,这其中的隐情,与这个特工的身份联系在一起,似乎顺理成章地可以推导出什么。   我的余光扫到了雾切的表情,她即使听见墨镜男如此称呼我们,也一直面不改色,仿佛早有心理准备。   在来到这家旅馆之前,她就自称自己有了一些想法,并且阻止了阿虚的跟随:再看眼下的情况,这的确不是阿虚可以随便跟来的局面,难道雾切在墨镜男开口之前就推理出了我们的真实身份?不,应该不会那么夸张。就算雾切有着惊人的推理本领,在来到这里之前最多也只是根据当前信息作出了几个设想,而不至于一下子就推理出了一切。   迫在眉睫的问题是,现在应该如何应付这个局面。   虽然墨镜男说我们是特工,但是我们并没有自己作为特工的记忆。如果这里应对得不好,很有可能会出现不可挽回的糟糕事态。   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墨镜男就走到廉价的床铺旁边,弯下腰,从床底下拖出了两个银色的手提箱。   接着,他抓住两个箱子的提手,将其一同提起,递给我们。   我们接下了手提箱。   “这是本月的补给。”   他说,“开发部门的技术人员对血清作出了改进,所以在注射的注意事项方面也出现了改变。至于是什么改变,我这个小小的联络员可没有权限知道。说明书应该都放在箱子里面了,你们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看一遍。万一因为没有好好地定期注射而导致被那群畜牲嗅出了破绽,那不要说是探出情报,就连自保都成问题。”   说到这里,自称联络员的这个男人又看了一眼雾切。   “特别是你,侦探。与沙德不同,你是没有战斗力的。假如被狼人围攻,也许沙德可以逃出去,可你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发言又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这两个手提箱里面装载的,应该就是他口中的血清,而只要定期注射血清就不会被“那群畜牲”嗅出破绽。   虽然他说的是“那群畜牲”但是只要简单地思考一下,就能知道那十有八九就是指狼人们。   我们之所以在没有狼人特征的同时又具备狼人气味,看来就是因为这手提箱中的血清的功劳。   由此可见,至少我和雾切的确不是狼人。   为什么我们明明不是狼人,又需要使用血清伪装成狼人,潜入维克多家族?   联络员说出的话所暗示的信息是,我们肩负着从这个家族中探出情报的任务,可是有关于需要探出的究竟是什么情报,他却没有明明白白地透露出来。也许在他看来,作为任务的执行人,我和雾切一定对于任务的详细内容十分清楚,但是我们没有作为特工的记忆,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而他尽管自称自己只是一个联络员,可既然是与我们这两个特工接头的角色,多多少少肯定具备情报能力,假如我们对他做出套取情报的小把戏,可能转眼间就会被他识破,进而陷入无法自我辩解的困境。   退一步说,他也提过自己没有权限知道血清的注意事项,所以或许也没有权限知道我们的详细工作内容。   单单是能够听到他刚才的发言就有很大帮助了。   “我自然会注意。”   雾切说。   联络员称呼雾切为侦探,然后称呼我为沙德,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特工代号了吧。   他的话还暗示了他清楚我是具备战斗能力的特工,有着在狼人围攻下逃出生天的本领,然而只要是长着眼睛的人,都不可能先人为主地以为我有着这种本领,也就是说,他知道我有超能力?进一步地说,他背后那个很可能是美国政府的势力,也知道我是超能力者?   一想到我的超能力为国家政府所知,就感觉浑身不自然。   “自从你们打入维克多家族已经有一个月了……”   联络员说,“如何?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如果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   “不,暂时没有进展。”   雾切平静地说。   我觉得她也肯定不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又需要探出什么情报,所以才会说出这一句不会露出马脚的万金油式回答。   “这样啊。也对,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成果。”   他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也有劳你们了。”   说完,他越过我们,离开了这间客房。   我和雾切对视了一眼。   我正打算说些什么,但是雾切用手势阻止了我。   过了一会儿,我们离开旅馆,来到一家咖啡馆,随便挑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雾切先是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箱子,接着又检查了一遍我的箱子。不止是箱子里面的物品,就连边边角角的容易藏下什么小物件的空隙也没有放过。等到一切结束之后,点的咖啡也上桌了,她这才开口说话。   “刚才的客房,还有这两个箱子里面,可能会有那人设置的窃听设备,所以不能随便说话。”   她说。   同时,她把箱子还给了我。   顺带一提,箱子里面放的是一支又一支装满了神秘绿色液体的注射器,整齐划一地罗列在黑色的软垫上,还专门配备了一把蓝黑色外壳的注射枪,边上放着一本薄薄的白色说明书。   我接过箱子,问:“我们不是他们那边的人吗?他们需要对我们窃听?”   “也许会,也许不会。做情报工作的人很容易得疑心病,这种程度的警惕心还是不能放下的。”   她说,“你对刚才的事情怎么看?”   我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了雾切。   “虽然有不谨慎的成分,但是方向上没有出错。”   她评价了一句。   “有一点我很奇怪。”   我说,“既然阿虚几乎可以确定是狼人了,那么就能说明,我们是只有精神和灵魂来到这个世界的吧?不然的话,阿虚就应该只是一个正常人,而不会有狼人的身体,但是….”但是,在之前乘车到旅馆的路上,我有检查过自己的身体。   尽管我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并没有发生容貌上的变化,可这无法成为我们是携带肉体来到这个世界的铁证,因为这个世界的我们完全可以长得和原本的我们一模一样,这一点可以套用平行世界的理论来解释。   所谓的平行世界,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比如,假设我抛出一枚硬币,猜它的正面,那么就会在我猜对的同时,又会以我确认对错的那一瞬间为起始点分裂出一个我猜错的世界:又比如,在我参与中奖概率只有千分之一的电视抽奖的时候,又会以宣布中奖名额的那一瞬间为起始点,分裂出九百九十九个我没有中奖的世界和一个我中奖的世界。平行世界理论的通俗化解释,大致上就是有多少可能性就会有多少对应的平行世界。就算是路边乞讨的乞丐,在某个平行世界也可能会是一掷千金的富豪。   河狸市的宁海,说不定就是一个在过去决定前往日本留学的平行世界的我:而这个世界的宁海,也可能是一个在过去选择到美国定居的我。   因此….就算我和平行世界的宁海长得一模一样,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问题在于,我对自己的身体的检查结果,得出的结论是,我是携带自己的肉体被传送过来的,而不是只有精神和灵魂来到这个世界。   像是头发的长度、指甲和趾甲的修剪程度、最近不小心被蚊子咬出来的包等等,这些都是可以区分我和这个世界的宁海的细节。当我通过这些小细节得出结论之后,又不免产生了新的疑惑:为什么阿虚会是狼人?   如果阿虚和我一样,是携带肉体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他就不会是狼人才对。   当然….如果一定要给这个问题寻求一个解释,也不是没有。比如说,假如在同一个生存剧本中,有的调查员是携带肉体被传送的,有的调查员是只有精神和灵魂被传送的,而不是以统一形式被传送,那么就能在解释我的情况的同时,又为阿虚的情况作出解释。   但是,我寻求的不是解释,而是真相。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雾切,最后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究竟是以什么状态来到这个世界的?”   既然雾切比我多经历一次生存剧本,还曾经遇到过资深调查员,那么….她也许会知道答案。   另一方面,雾切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头脑很好的角色,无论是镇定自若的态度还是先前在酒店大堂收集情报的抢眼表现,都使我在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要对她提问。   雾切放下咖啡杯,想了想,说:“我曾经也对以前遇过的调查员提过这个问题。”   “他….不,她的回答是什么?”   我好奇地问。   她之前提到资深调查员的时候用的就是女性的她。   “她说,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   雾切说,“既然是梦境,那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梦境?”   我不能接受这种答案。   雪结也好,三轮先生也罢,他们都是虚幻的角色吗?   “我起初也无法接受这种答案,不过….她对我说,虽然是梦境,但并不虚幻。”   她说。   “这是什么意思?”   我问。   “庄周梦蝶。”   她说,“究竟是我们变成了蝴蝶,但是蝴蝶变成了我们?我就姑且假设一下….万一,我们无法回归,今后只能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你要如何证明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穿梭过来的?”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庄周梦蝶,这是庄子提出的一个哲学问题。   庄周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苏醒后,他产生了一个疑问:究竟是我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我?   “如果我们无法回去,那岂不是说,我们过去在本来世界的经历,就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吗?”   她说。   我没想到雾切会给出这么一个充满臆想色彩的答案。   不,严格地说,这不是雾切的答案,而是过去那个资深调查员的答案。   “对于身处于这个世界的我们来说,原本的世界只是一个梦境:而对于回到本来世界的我们来说,我们所经历的生存剧本,也是一个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的梦境。”   她缓慢地说,“两边都是梦境,也都是现实。这就是那个调查员得出的答案。虽然我不能接受,但是只要接受了这个答案,那么许多不可解释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这和把问题放到一边有什么区别?”   我说“是吗?她在回答我的时候可是特别认真的,不过….她很可能已经陷入疯狂了吧。”   她说,“关于生存剧本、关于守秘人、关于我们自己,依1日有许多谜团存在。这是一个需要长时间探讨的问题,虽然不能不作思考,但是也没有必要立刻就得出答案。”   说得也是。我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   雾切喝了一口咖啡,说:“那么,先回到正题吧。”   她轻轻地放下了咖啡杯。   “关于这个世界的我们的身份,就由我负责调查。”   她说,“其他的活动,先等到这方面完成之后再做不迟。”   经过了十分钟。   简单地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之后,我们在此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我回到了这个世界的自己的公寓。   晚上十点。   我接到了雾切的来电。   “最初阶段的调查已经有了成果。”   她在手机对面对我说。   “内容是?”   我问。   “首先,这个世界的我们是隶属于FBI的外勤特工。”   她说,“宁海和雾切响子,只是我们的伪装身份。”   26狼子野心(五)雾切告诉我,这个世界的我们是FBI的外勤特__J—O“这个世界的你在十岁时觉醒了超能力,并且很快就被美国政府发现,之后又经历了种种巧合,成为了一支反恐部队的成员。”   她说,“在最近,因为上级的指示,你被从部队调职到FBI,暂时性地成为了负责调查维克多家族的外勤特工:而等到任务结束,你就会重新回到部队里,继续反恐工作….不过,那之后的事情就与现在的你无关了。”   我默默地倾听着她调查出来的情报。   这个世界的宁海比我更早觉醒超能力。我本人是大约在十五岁的时候觉醒的,比他晚了五年,因此假如论及作为超能力者的才能的话,我可能还不如他:但是换个角度来说,也许正是因为觉醒时间太过提早,所以他才会那么快就被政府发现自己拥有超能力吧。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可既然是十岁的年纪….虽然我也不至于说绝对会暴露,但是就概率而言,肯定比十五岁的我更加容易暴露。从这方面来看,较晚觉醒的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优势的。   倒是他会加入反恐部队这一件事出乎了我的意料。   按照我的个人设想,当一个超能力者被政府发现之后,不是应该会被当作珍惜案例保护起来吗?就算一时间不能从其身上研究出什么,也不能保证以后研究不出。放任一个超能力者加入危险重重的反恐部队,也不知道政府是怎么想的。   这里面可能也有着相当复杂的缘由吧,不过雾切只是用“种种巧合”这种说法一笔带过,没有解释其中的内幕。   另外,还有一件事令我比较意外,那就是“宁海”和“雾切响子”只是这个世界的我们的伪装身份作为调查其他势力情报的特工,拥有伪装身份并不是稀奇的事情,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说,这个世界的我们其实并不叫宁海和雾切响子吗?换句话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有两个人,十分巧合地长得和我们一模一样、十分巧合地和我们相同的姓名做伪装身份、甚至其中还有一人十分巧合地也是超能力者…..这也未免巧合过头了。   虽然在概率上,这个可能性并非不存在,而对应这个可能性的平行世界理论上也是存在的,但是由于过度的巧合,反而令我对自己之前做的平行世界假设起了怀疑。   我们真的是在平行世界吗?或者说,真的就如某个资深调查员所说,这一切都可以用梦境解释?   “而这个世界的我是一名被慈善机构收养的孤儿,因为有着出类拔萃的才能,所以被FBI看中,从小就经历了一系列训练,接着成为了特工。”   雾切说,“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大致背景了。还有一些详细的信息,我在这里就先省略,等明天再把它们整理好之后给你。”   “我知道了。”   我说。   “然后,是关于我们的任务问题。”   她那边发出了翻动纸质文件的沙沙声,“我们的任务是伪装成狼人,潜入维克多家族,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调查情报。至于伪装的办法,我想你也知道的,就是用那些血清….血清你已经注射过了吗?”   “不,还没有。”   “那就先注射吧,这种血清在一天内注射不超过三次就不会出现副作用。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上一次注射是什么时候,所以有必要现在立刻注射一次。”   “等下就会注射。”   我说,“任务的具体内容是什么,FBI到底需要我们调查什么样的情报?”   “我们需要调查的,是维克多家族最近在暗中的活动。”   她说,“最近三个月,FBI发觉到了维克多家族的异常动作,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是监视家族的探员察觉到了狼人们水面下的动静。上级怀疑这是维克多家族正在计划一场阴谋的征兆,因此就把你和我派遣过来了。”   暗中的活动、异常动作、水面下的动静….尽管好像说了很多,可其实相当于什么都没说,有一种特别朦胧的感觉。   我姑且问了一下详细内容,雾切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是关于维克多家族的资金流动和人员配置方面的异常。”   她说,“要说的话可能会变得很长….你要听吗?”   “不,算了。”   我选择放弃。   这些似乎是情报分析的专业领域,就算给我说了估计我也听不懂,反而会浪费时间:而且,我或多或少地感到她的声音透露出了疲惫,也许是在调查情报的事情上受了很多累吧,再追问下去就显得自己不解风情了。   “还有一点,我要提前说一下。”   她继续说,“我们明天要上学,别忘记了。”   “上学?”   我诧异地问,“我们吗?”   “是的。我们的伪装身份,就是附近一所高中的一年级学生。这也是出于经营这个身份的需要,如果不想露出破绽,就必须按时上学。”   她解释着,“今天是因为要参加维克多的寿宴,所以才请了一次假,明天就没有借口了。”   次日,早晨。   在一班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我和雾切坐在了最后排的座位。   此刻的雾切穿着一身高中学生制服,上衣是纯白色短袖衬衫,下面是一件黑色短裙,点缀着一些简单的花边:而我穿的也是白色短袖衬衫,不过没有花边,下面是黑色长裤。   我们之所以会挨得那么近,完全是因为我们的伪装身份之间的关系是情侣。既然是情侣,就有必要作出适当的亲密举动一一这是雾切的建议我不知道她的内心是什么想法,她没有露出任何不开心和害羞的表现,至少表面上如此。   因为我们两人穿的都是短袖,手臂裸露在外面,而相互之间又紧挨着,所以皮肤就会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这已经不是偶然触碰的级别了,从坐下来开始,我们的手臂就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好像一对真正的毫不见外的情侣。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肌肤的细嫩触感和微热的体温,每一次公交车的颠簸摇晃都会使双方的肌肤互相摩擦。   雾切的美貌、身材和神秘感,都使我在对她抱有好奇心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产生对优秀异性的好感,不得不伪装成情侣的处境更是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过….这些事情放在心里想想也就好了。我不能将其表现出来,我的自尊心不允许。主动提出这样相处的是作为女孩的雾切,她以看待任务的目光冷静地对待眼下的处境,并不为此所动摇,那么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地陷入自以为是的妄想里,至少要在表面上拿出一副冷静的样子,绝对不可以作出不成体统的举动。   “宁海。”   雾切突然说话了,“给你这个。”   我转过头,发现她拿出了一个电子阅读器。   “这是?”   “这里面有我昨天提过的文件,内容是我们的详细信息。”   她用那平静的紫色双眼看着我的脸。   “原来如此,多谢了。”   我接过了阅读器。   半小时之后,公交车到站了。我们下了车,经过五分钟的步程,来到了学校。   这是一所随处可见的美国高中,有着三十年的历史,据说曾经出过名人。我们的学籍和其他资料都由政府搞定,就连校长都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以为我们真的是按照一般的途径入学的雾切对上学时会遇到的问题也早有准备,她调查过了我们的班级,甚至是座位的位置,不至于碰到连班级在哪里都不知道的障碍。   时间到了午休时间。   我、雾切….还有阿虚,坐在了篮球场边缘的长凳上,看着场地里大显身手的两队学生。   这个世界的阿虚也是这所高中的学生,雾切也调查过他的班级,并且给了他资料。   “所以,你们其实不是狼人,都是美国特工?”阿虚愕然地说,“就我一个人既不是人类又没有帅气的身份?”   “往好的方面思考:作为狼人,你有着人类所没有的高起点:作为一般人,你减少了某些不怎么好应对的麻烦。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我说。   “但我也是要执行指令的吧?”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调出短信界面,打开了一封短信,内容如下:“调查维克多家族的阴谋。”   不止是他收到了这一封短信指令,我和雾切也收到了,时间是我早晨洗漱的时候。   这其实也是我和雾切正打算做的事情。   话说回来,上一次在河狸市的时候,无论是生存下去还是破坏邪教徒据点,守秘人给出的短信指令,都是站在那个世界的宁海的立场也不得不做的事情:而在这个世界,他给出的短信指令也都是这个世界的宁海必须去做的事情。事到如今,我已经隐隐约约地摸清了守秘人的指令规律“当然,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调查。”   雾切说,“虽然身份代表的阵营不同,但指令都是相差无几,如果不主动地执行指令的话….下场会很糟糕。   她之前提到过,无视守秘人的指令的人最后都会人间蒸发,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又是什么状态。   阿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接下来,我们继续交流起来。   “这个世界的狼人家族曾经有很多,但是到了现代,只剩下了三支。”   雾切说起自己调查到的情报,“其中最兴旺的一支,就是这里的维克多家族,不过….虽然说是最兴旺的,但是维克多家族的势力其实也就只局限于洛杉矶。作为狼人,他们不能参与政治,在商业上的掣肘也很多,无时不刻都在承受无处不在的监视。理所当然的,他们也不能将自己的存在暴露给一般人。”   “狼人会吃人肉吗?”   阿虚问。   他好像特别在意这个问题。   “昨天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在维克多的寿宴上可没有摆出人肉料理。”   她说,“当然,吃人肉的狼人也是存在的。从心理分析的角度来说,有意识地吃人肉会使狼人的自我定位发生偏移,更加坚信自己是非人类的事实,有利于挖掘血脉的力量。”   “难道还有以为自己是人类的狼人吗?”   阿虚又问,“话说血脉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绝大多数的狼人最初都是一般人,他们因为偶然的契机而觉醒,可过去形成的人格不会因此而轻易改变。有许多狼人虽然自称自己不是人类,但是潜意识中依1日把自己当成人类看待。有一种说法是,狼人其实的确就是人类,只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力量而已。”   她说,“至于血脉的力量….我并没有调查到太多,只知道这种东西尽管称之为血脉的力量,可实际上与血液无关,只是自古以来传下来的称谓。其实狼人的DNA也与人类相同,因此才会出现狼人也是人类的说法。”   “你之前说维克多家族既不能参与政治又不能逞心如意地发展商业….”我问,“那么,当地政府为什么会允许他们发展黑帮势力?”   “对他们来说,剪除维克多家族的黑帮势力也是不成问题的,但是眼下的局面或许更加符合上面的人的利益吧。”   她说,“由一个受制于上位者的狼人家族控制洛杉矶的地下势力,会使洛杉矶和平很多。”   随着雾切将情报分享出来,我的脑海中的维克多家族也在逐渐地成形。   这是一个非人、隐蔽、强大却被套上了项圈的黑暗家族,看似凶神恶煞,实则孤立无援,在这人类的国度之中为了生存而不断地妥协,甚至沦为了当地政府的工具。   我们要调查的,正是他们在暗地里编织的阴谋。   午休没过多久就结束了,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教室。   回教学楼的途中,我听见后方有人喊。   “宁海!”   我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个金发的女孩。   我记得她,她是当初在维克多的寿宴上主动与我搭话的人。   她走了过来,露出微笑,问:“响子和你不在一起吗?”   “她先回教室了。”   我说。   “这样啊….”她说,“我还想约她放学后一起吃甜点呢。”   只看她的微笑和发言,还真令人难以想象她居然也是一个狼人。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我和她很快就分别了。   放学后,我和雾切一起乘坐在公交车的后排座位上。我向她提起了这件事情。   “金发的女孩?”   她皱眉。   我看出了她的表情不对劲。   “她好像和你很熟,直接叫你响子。”   我说,“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   她舒展了眉毛,“与我们就读同一所高中、金发、女性,符合这三个条件的狼人,就只有一名。她是维克多家族的继承人,名字叫安洁拉,安洁拉-维克多,别称‘狼公主’,同时….她也是FBI的线人。简单地说,就是自己人。”   27狼子野心(六)“她是维克多的孙女,也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去年与FBI暗中达成约定,成为了线人。”   雾切用几句话向我解释了那个金发女孩的身份。   我很意外,原来她不是一般的狼人,而是未来的家族领袖,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人会成为FBI的线人?成为线人的意思,也就是要为FBl提供情报吧。既然迟早会继承家业,那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相当于出卖家族利益的事情?   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雾切回答了我:“你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事情吗?有一种说法是,狼人也是人类的一种,只是有着特殊的力量而已。”   “我记得。”   我说,“你还说过,狼人和人类的DNA相同,对吧?这和我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狼公主就是这个理论的簇拥者。”   她说,“她认为狼人应当融人人类社会,而不是仅仅只是作为一种有着与人类相同智慧的异类而存在:而与她相反,头狼是十分极端的种族主义者,认为比起人类更加强大且长寿的狼人是优等种族。FBI抓住了两个人之间的思想冲突,与狼公主达成约定:在头狼策划对社会有巨大害处的阴谋的时候,她有义务向FBI提供她知道的情报:相应的,FBI也会在她继承家业的过程中提供一定程度的人脉助力。最近,FBI之所以认定维克多家族正在策划阴谋,也是因为狼公主提供了她掌握的情报。”   头狼指的就是现任家族领袖维克多。狼人有着将自己的头领称之为头狼的传统,这一点,雾切之前在分享情报的时候提及过。   先是被当地政府当成整顿治安的工具使用,又是继承人被拉拢为线人,我对维克多家族的观感已经不复之前的神秘与强大。在我的心中,这个家族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危在旦夕,仿佛当时在大堂里除头狼外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卧底,无论何时被消灭都不出奇:但是我也清醒地明白,这种小瞧对手的想法是不可取的。维克多家族的势弱只是相对于政府来说,对于我和雾切,这个家族依1日是不能正面力敌的强势对手。   “既然头狼是这么危险的家伙,那为什么不直接排除掉?”   我问。   “针对头狼的暗杀行动并不是没有,但都失败了。头狼有着与其他狼人截然不同的强大。”   她说,“如果是以杀死他为第一目标,那么明着来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果在不给出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强行杀死维克多家族的头狼.会激起全世界狼人的强烈恐慌情结。这种严重的事态,对于想要隐蔽狼人存在的美国政府来说,可以说是最下策。”   其实既然对手是维克多家族这种黑帮,罪证可以说是想要找出多少就有多少,以此对头狼定罪也不是不成立:但如果只是这种作法的话,也许还无法让狼人们信服吧。我一边消化雾切给出的情报,一边思考着。   “你说头狼很强,那么他究竟有多强?”   我问“有关于头狼的强度的情报,我暂时还没有拿到更加详细的。”   她说,“但是,我拿到了普通狼人的强度情报,我接下来说给你听,你可以用它来比较一下。”   “好。”   “普通狼人分成三个档次:第一,是阿虚这种只有超凡嗅觉却没有强大运动能力的弱小狼人,他们除了嗅觉强大之外,与一般人无异:第二,是同时有着超凡嗅觉和强大运动能力的一般狼人,他们可以高速跑动,让持枪的对手无法轻易命中他们,并且能够在接近战中打败训练有素的军人或武术家:第三,是能变身的狼人,他们就是一般幻想故事中提到的那种狼人,可以直接用坚韧的毛皮承受军用手枪的射击,同时力大无穷,有着不可小觑的机动力,必须出动武装部队才能顺利镇压。”   她有条不紊地说。   我的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如何?有打败他们的自信吗?”   她问。   我说:“我有自信打败前两种狼人,但是第三种狼人就难说了。虽然不知道力大无穷和不可小觑的机动力具体是什么表现,但是既然他们的毛皮连手枪都打不穿,那么我的超能力也肯定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如果想要在战斗中取胜的话,有必要使用破坏力更强的热武器。”   尽管从来没有挡过子弹,可我曾经在网络上搜索过有关于手枪威力的视频。我必须承认,我的念力也无法挡下子弹。上一次在河狸市的时候,我在与壮汉栗山的战斗中遇到过一批有持枪者混入的邪教徒,为了避免陷入必须分心应对射击的糟糕局面,我优先选择了先消灭持枪者,而不是继续与栗山缠斗。   在幻想故事中,有超能力的人们往往可以轻易无视手枪的威胁,但凡是超能力者好像都能把子弹当成BB弹处理,可在现实中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手枪子弹的贯穿力是非常可怕的。   雾切点了点头。   “我调查过了你的情报,你的超能力是念力吧?”   她问,“你在这个剧本里有用过吗?”   “不,没有。”   我说,“话说回来,你好像很确定我有超能力,但这只是这个世界的我的资料吧“守秘人不会使调查员扮演无法胜任的角色。”她说,“既然这个世界的你有超能力,那么你肯定也有。即使没有,也会让你有。”   我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换句话说,既然这个世界的雾切响子是从小就接受专业训练的特工,那么在我眼前的这个雾切,就算没有相同的经历,也至少有着与特工相差无几的专业能力?回想起她之前的表现,也的确吻合了我的推测。   “言归正传,我希望你有计划地使用自己的超能力。”   她说。   “为什么?”   我问。   “这是为了避免暴露。”   她给出了答案,“这个世界的你作为超能力者在反恐行动中大肆活跃的情报是无法被完全隐蔽的,而超能力者在全世界的数量不超过七个,其中会使用念力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如果你在任务期间使用了念力,并且被维克多家族的人知道,那么他们就有可能对你产生怀疑,我们必须避免这一点。”   “你刚才说了要我有计划地使用,而不是完全不使用,也就是说,你已经有计划了,是吗?”   我问。   “是的。”   她点头,“事实上,这不是我的想法,而是这个世界的我们之前就已经在执行的想法。当你在使用念力的时候,不要去隔空移物,只用它来强化自己的运动能力和防御力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维克多家族就会把你误认为是有着强大运动能力的一般狼人,而不具备这种运动能力的我,也会因为与你的情侣关系而得到掩护。”   是提起情侣关系这个词组的时候,她完全没有羞涩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反倒是我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经过一阵交流之后,公交车到站了。   我们下了车。   “那么,我先回去了。”   雾切说,“明天再见吧五天之后,晚上。   一个维克多家族的成员造访了我居住的公寓,并且给了我一份纸质文件,然后转身就走。   我翻看了一下文件,同时通知了一下雾切。   雾切很快就到了我的公寓,我们聚在客厅中就这份文件交流各自的看法。   “这是….逮捕任务啊。”   她一边阅读一边说。   在洛杉矶,并不是所有狼人都是维克多家族的成员。当然,当地的狼人势力是只有维克多家族没错,但是也有一些独行的狼人存在。这些狼人被称之为独狼。每当有独狼触犯法律的时候,当地政府就会秘密地委托维克多家族进行逮捕。   就算是势单力薄的独狼,也不是一般的警察可以轻松应对的。当地政府倒也不是没有相应的手段,但是比起那么做,还不如委托维克多家族要来得轻松:另一方面,政府要求维克多家族亲手逮捕作为同类的独狼,似乎也是一种用心险恶的敲打。   刚才给我这份文件的家族成员也是一脸不快的样子。   “因为你的力量被认可了….所以家族才会给你这个任务吧。”   她说,“看来这段时间的表演是成功的。”   接下来,又是一天过去。   上午,阳光明媚。   我和雾切在一条小巷的入口集合。   “就是这里了。”   她说。   我看了一下周围,这里是一片人烟稀少的地带。   “是怎么确认他的位置的?”   我问。   我们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大学生,他在一个月前作为狼人觉醒,之后在与同学的暴力冲突中失手将其杀害,如今正在逃亡中。   “在洛杉矶的市中心,有一个定位仪。”   她说,“据说这是魔法的产物,能够即时定位洛杉矶全城所有狼人的位置。当地政府之所以可以立即确认他是狼人,也是因为定位仪上突然出现了新数据的缘故。”   “魔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   “全世界的魔法师加起来也不超过五个,比起超能力者还要稀少。虽然美国政府一直以来都想要量产魔法师,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她说,“除此之外,政府也有一项通过研究狼人来强化士兵的计划。尽管到最后也没研究出能够强化人类的成果,可却制造出了能够欺骗狼人嗅觉的血清。我们使用的血清就是这个了。”   研究这个研究那个的,某种层面上,这还真是符合我心目中的美国形象。   说话的期间,我们进入了小巷里面。   这里既昏暗又肮脏,地面上随处可见各类垃圾,偶尔可以看见几只虫子。   过了两分钟,对面突然冲过来了一个穿着红色衬衫和牛仔裤的年轻人。他在奔跑的时候还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从开口边缘露出了一条项链的部分,可见里面也可能都是珠宝之类的奢侈品。   他见我和雾切挡住前路,脚步不停,恶狠狠地大喊:“给我滚开!”   雾切面不改色地拿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他。   看见枪,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恐惧,连忙停止前进,站到了我们的五米前。   “你们是….”他警惕地看着我们。   我拿出了一张资料,低头看了一眼,接着看向他,念出了他的名字。   他的表情更加警惕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问。   “你在这段时间,突然发现自己的嗅觉变得灵敏,同时力气大涨,是这样吗?”   我反过来问他。   “回答我的问题!”   他大喊。   我注意到,当我陈述他最近的变化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地出现了慌张。尽管只出现了十分短暂的时间,可我确认自己没有看漏。   “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我曾经也见过不少和你一样的人。”   我说,“但是他们没有出现在新闻上,一个都没有,你认为这是因为什么?”   他更加紧张了,就算是我这个不是很能察言观色的人也能看出来。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恐吓别人。其实我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只是想看一看他的反应。因为在一般人的心中,超能力者和狼人有着相同的特征,那就是“如果我成为了超能力者/狼人,一定要避免被政府发现,否则可能会被拉去解剖研究”的被害妄想。虽然我不认为自己会被解剖,但是依然会不可避免地为此担惊受怕,所以,我也想看看,当我以此恐吓别人的时候,别人会有什么表现从他的脸上,我读出了秘密遭到暴露的惊惧,以及对于我所暗示的狼人们的下场的害怕。   “宁海,交给你了。”   雾切说着,后退了一步相应的,我上前了一步。   年轻人重新露出了凶狠的表情,拿出了一把刀子,说:“你们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我看着他的动作,放下了自己的观察心,准备迎击。   距离被传送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我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发挥余地,都是雾切一个人在收集情报。虽然我知道这是适材适所,我去帮忙反而会办砸,但只是坐享其成地接收雾切的劳动成果,反而使我于心不安:与其这样,坦白说还不如像是在河狸市那样,将雾切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一切难题都由我一个人解决,总比坐看雾切独自奔走好得多。当然,我也明白,这一次已经不是只凭战斗就能摆平一切的局面了。   现在终于遇到了能派上用场的机会,就让我好好地活动一下吧。   28狼子野心(t)这一场战斗,将会成为我对狼人战力的一次测试。对手是一个刚成为狼人不久的大学生,他的战力固然及不上维克多家族的一般狼人,但双方之间却不存在质的差距。我要看看,他能在我的面前发挥到什么程度。   此刻雾切已经收起了枪,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我则赤手空拳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了一眼雾切,似乎在警惕手枪的威胁,可对我的警惕就小了很多。我明白他在想什么,他也许是认为,比起我这个明显是普通高中生的家伙,有手枪的雾切的威胁更大,但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你们真的不让开?”   他低沉地问。   我正打算回答他,好让他赶紧动手:但是我只来得及张开嘴巴,他就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紧接着快速地踢出右腿,扫向我的腰部。   他的速度特别快,一瞬间就越过了我和他之间的五米距离,以至于我的意识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尽管我拥有念力,是一个超能力者,可我的反应速度也只是一般人水平罢了。对手是有着强大运动能力的狼人,我当然不能及时地反应。即便如此,我也曾经与壮汉栗山打得有来有往,甚至于在最后抓住他的破绽,完成致命一击,这是为什么?   因为就算没有良好的即时反应力,我也可以应对敌人的攻击。   我顺从了自己的直觉,向左边侧出一步,离开了原本站立的位置。在作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这个动作的用意,只是跟着感觉走而已。直到我这一躲使得大学生的踢击落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已经作出了攻击,以及自己避开了攻击的事实。   “突然袭击也是没用的。”   我说。   他的面部表情浮现出了吃惊的情结。   我用念力加速了自己的动作,就好像之前的他一样,快速地逼近到他的身前,再以一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快的扫腿踢去。   他没能及时防御住我的攻击,被我踢出了六米之外,身体都飞了起来。   我打算赶在他落地之前施展念力捕捉他,让他就这样悬浮着。理由很简单,无论对手有着多么强大的运动能力,速度和力气又有多大,只要被凭空举到半空中就会变得无计可施。因为人的运动是需要借力的,在上下前后左右都找不到借力对象的时候,就只能束手就擒。   现在回想起来,我应该在当初与壮汉栗山战斗的时候尝试一下。尽管我觉得栗山的体重已经超出了我的念力举重极限,可也该至少尝试一次。这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毕竟我一直都在用念力强化自己去战斗,所以当我遇到危急时刻,第一时间也只能想到这一招,而一旦被逼到精神紧绷的缠斗之中,又没有那么多的余裕去思考更加巧妙的对策,只好一直持续下去。   不过,我终究还是没对这个大学生用出这一招。在潜伏维克多家族的期间,我不能将念力用在强化自己之外的方面。   大学生重重地摔落在地,接着又连忙爬了起来。   我冲了上去,在他站立起来之前狠狠地蹬出一脚。   他半跪在地上,用双手格挡住了我的攻击。   “你….”他又愤怒又吃惊地看着我。   “虽然我们同样是狼人,但水准终究是不同的。”   我说。   “狼人?”   他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对了,他是狼人,却不知道自己是狼人。对他来说,自己的异变仅限于运动能力的强化和嗅觉的灵敏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作为狼人而觉醒了。   茫然是十分短暂的,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眼下的局面,突然伸出手,去抓我还未收回的腿。   我立即收腿,又重新踢出,踢中了他的下巴他被我踢中这个位置,连像样的惨叫都发不出,整个人向后仰倒,后脑勺狠狠着地。   差距太大了,他在这一场战斗中毫无还手之力。   认真计较起来,他与我之间并没有决定性的硬件差距,真正决定优劣的是双方技巧的不同。   虽然我从来没有学习过武术技巧,但却有着出类拔萃的战斗直觉,在面对拳脚对比的时候,我甚至连思考都不需要,就能做出足以应付对手的动作。   他在再次倒地之后立刻向侧面翻滚过去,与我拉开距离:接着,他靠到了小巷的墙壁上,迅速地站了起来。   我注意到,他并没有真正地受伤,只是看上去很疼罢了。这与其说是我手下留情,倒不如说是他是真的皮糙肉厚。   狼人都是这么耐打的吗?   就连这个觉醒没多久的一般狼人都这么耐打,假如我遇到了可以变身的强大狼人,那就真的是必须搬出步枪级别的兵器不可了。   他好像被我打出了火气,暴怒地扑了上来。   我收回思考,迎了上去。   既然打击技的效果不怎么样,那么就试试关节技吧。   这一刻,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当初与栗山战斗时他做过的步伐动作。   我转过身,转了顺时针九十度,同时向侧面踏出一步,让过了扑过来的他:紧接着,我又顺时针转过九十度,以身体正面对着他的背部。   同时,我伸出了左右双手,齐齐抓住他的右臂。   关节技是要怎么做来着?   我一边想,一边顺着感觉用尽全力猛地掰了下去。他顿时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   “放一一放开我!”   他大喊。   我放开了他,而他则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出几步,右臂瘫软无力地垂在身边。   测试就到此为止,接下来该收拾局面了。我想。   他回过头,又憎恨又惧怕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就转过身,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逃去。   我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追上去。   雾切走到了我的身边,问:“不追也没关系吗“放心。”   我说,“我这就让他停下。”   话音落下,我望着他的背影,发动了自己的特权一一石化;疑视。   这是我第一次使用特权。   乍看之下,对着这么一个弱小的对手使用只能发动五次的特权实在不划算,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考虑。我对特权这种超自然力量一无所知,不知道它的威力究竟如何,因此我需要测试一遍它的真实效果,这样才能知道它可以应对什么程度的局面。   如果把特权比喻成武器,那么现在就是一次实战测试。   发动特权不需要口令和动作,只要心中想一下就可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自然而然地,自己就有了这种认知。也许其他拥有特权的调查员也是一样的吧。   在决定发动它的下一瞬间,逃跑的大学生陡然浑身一僵,整个人丢失了动态平衡,扑倒在地这就结束了吗?   我迈出脚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头看去。   他的表情和动作一样都是;疑固着的,似乎依1日停留在逃跑中的那一刻,就连眼球都无法转动一丝。如果要形容的话….对,现在的他好像一座逼真的蜡像,而不是真正的人类。这一切都是我的石化;疑视所导致的。   因为他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变化表情,所以我也不能确认他是否还有着清醒的意识,又能不能认知自己眼下的处境。   雾切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眼睛的能力?”   她试探地问。   “这是我的特权。”   我在解释完了之后才反应过来,“我的眼睛怎么了?”   在旁人看来,我发动特权的过程应该是没有任何动作的,只是对手莫名其妙地动弹不得而已:可雾切却一开口就问了我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就确认了这是由“看”这个动作所发动的特权一样。这说明在发动特权的过程中,我的眼睛应该出现了什么奇特的变化,并且被她看见了。   “你的虹膜从黑色变成了紫色。”   她说,“而且瞳孔也变成了竖着的长方形。”   颜色姑且不论,竖着的长方形瞳孔….听上去可真不好看。   不过,它的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我清楚地记得这个特权的效果说明,它是只有在与对手对视时才能发挥最大化效果的超自然力量:而眼下我只是看了一眼大学生的背影,没有与他对视,就如此轻而易举地冻结了他的行动力。   先前也提过,他的硬件条件与我并没有决定性的差距,既然就连他也只能束手就擒,那么换成是我又能怎样呢?这个特权的原型似乎是河狸市学校据点守护者的法术,还好我当时是用暗杀结果了他,如果选择了正面战斗,也许我的下场会与这个大学生相同吧。   雾切依1日在注视着我,好像正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   我问,“我的眼睛还没变回去吗?   这里没有镜子,我当然看不见自己的眼睛。   她点了点头。   我试着在心中想了一下要关闭它,然后又问:“现在呢?”   “变回去了。”   她说,“比起这个,我想到了一个点子。”   “什么点子?”   在询问的同时,我还看了一眼摔倒在地的大学生,他依1日没有恢复正常。   雾切语出惊人:“你对成为维克多家族的继承人有兴趣吗?”   之后,家族成员带走了动弹不得的大学生,而我和雾切则一起去了之前去过一次的咖啡馆。   雾切还打电话叫来了阿虚。   我们坐在了挨着落地窗的座位上。我和雾切坐在一起,阿虚坐在对面。   “到底有什么事?”   阿虚问我们。   我看向身边的雾切,问:“现在该说了吧。”   对于她之前突然对我说出的那句话,我也十分好奇。   成为维克多家族的继承人,这意味着与身为头狼孙女的狼公主平起平坐。虽然我不知道狼公主的地位在家族里有多高,但无论怎么想那都不应该是我这个才加入家族没多久的新人能够爬到的高度:不过,反过来说,假如我可以成为维克多家族的继承人,想必就能够在探出家族阴谋的行动中起到很大的助力。   可问题是,这究竟要怎样才能达成?   雾切是在看过我的特权之后才提出那种想法的,这会不会与我展现的特权有关系?   “那我就说了。”   雾切说,“我打算让宁海成为维克多家族的继承人。”   这句话她之前也对我说过,所以这是对阿虚说的。   “什么!”   阿虚果然大吃一惊,“成为继承人?怎么做?不不不,在这之前….这有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   她说,“首先,我需要先解释一下….关于家族对继承人的选择标准。”   阿虚咽了一口唾沫,坐得更正了。   “能够成为头狼的狼人,有着一种与其他狼人都不同的特征,而这也必须是继承人拥有的。如果没有它,就不能成为继承人,这是狼人们在漫长的历史中始终没有丢弃的传统。”   她说,“这个所谓的特征有着许多叫法,最通俗的说法就是异能。”   “异能?”   阿虚不可思议地问,“狼人还有这种力量?”   “这是只有极少数狼人才具备的力量。”   她说,“即使是在最兴旺的维克多家族之中,也只有头狼和狼公主才拥有。”   “他们的异能是什么?”   我问。   “关于头狼的异能,我还在调查中,不过狼公主的异能我已经调查出来了。”   她说,“她的异能是可以看出其他狼人有什么异能的异能。”   “等等等等…..”阿虚忍不住打断了一下,“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了,难道你是想要让宁海冒充有异能的狼人去成为继承人?可他不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只能拿念力用来强化自己去伪装狼人吗?而且既然狼公主有着这种异能,那我们要是冒充的话,肯定一眼就会被看出来吧?”   我对阿虚提过自己不能随便地使用念力的事情,但是还没解释过特权和狼公主的事情。   “像我和雾切这种经历过至少一次生存剧本的调查员,都有着一种叫作特权的超自然力量。雾切就是想要我用这个吧。”   我说,“另外,狼公主的事情不用担心,她是FBI的线人,不会揭穿我们。 『『接着,我又向阿虚解释了一下狼公主会成为FBI线人的缘由。   “特权….狼公主是自己人….”阿虚消化着我提供的情报。   我又看向雾切,问:“可是,就算我可以证明自己拥有异能,但他们真的会采信我这种才加入不久的新人吗?而且我和狼公主相比完全没有竞争力吧。”   “因为对狼人与人类的见解不同,所以头狼与狼公主的关系其实特别不融洽,头狼甚至曾经在私下中屡次向亲信表露不希望狼公主继承家业:也正是因为如此,作为唯一继承人的狼公主才会不惜成为FBI的线人,也要借到FBI在地方政府方面的人脉助力。”   她说,“至于他们信不信你,这个不用担心,他们至少不会怀疑你的狼人身份。   几千年以来,狼人们使用嗅觉甄别同类的办法从来没有失误过,哪怕一次都没有:而只要血清的事情没被暴露出去,他们就会绝对信赖你的身份。就算有怀疑,也只会怀疑你是不是在身为狼人向政府倒戈,而不是怀疑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来自于F B|_…只要不怀疑你的狼人身份,仅仅怀疑你的立场,那么对于新的继承人求贤若渴的头狼与家族长老们,只会因此而更加卖力地拉拢你。”   听完了雾切这一通长篇大论的分析,我仔细地推敲了几遍,没发现什么漏洞。   这个计划的核心有两个,那就是狼人身份与异能。   其中,只要血清的情报不泄露,狼人的身份就基本上没有暴露的风险:而真正需要注意的,似乎就只有异能这一项。   “我的特权只能使用五次,刚才已经用掉一次了。”   我说。   “不用担心。”   她说,“你可以推脱为,因为自己对于异能之力的控制不充分,所以导致不能随心所欲地发动….只要是拥有异能的狼人,都会有这一时期。从不能控制到可以控制之间,会有几年到十几年的时间,而我们的任务远远不会那么久。”   “但是….再怎么说宁海加入家族的时间也太短…..”阿虚再次提及了这一点。   他说得对,无论我们这边可以打出的手牌再优秀,加入时间的短暂依1日是不能弥补的绝对的硬伤。   先做一个假设吧,假如事情真的如雾切所料,我被头狼和家族长老们确认了真的拥有继承人的素质,我也不觉得自己可以立即成为继承人。   再怎么说,也需要有几年的观察时间,评估我对家族的忠诚心和处世理念,有了这个基础,才谈得上真正成为继承人的事情。   “也不是非立即成为继承人不可,但至少,只要成为了继承人的候补人选,就能获得更高的家族地位,以及更多的探查家族阴谋的渠道。”   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自己去做这个人选……可是我的特权并不能强化自己的运动能力,在伪装狼人的完成度上不如宁海。一旦成为继承人的候补人选,势必会吸引诸多目光。我们的嗅觉问题可以想办法蒙混过去,但是运动能力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这是只有宁海才能胜任的角色。”   我看向阿虚,他又陷入了思考,似乎是因为听见了过于夸张的事情,所以一时间不能接受。   不过,雾切还真是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我一直以为她是那种会始终贯彻理性与谨慎的人,没想到也有疯狂的一面。   “我明白了。”   我说,“不过,具体要怎么实施“你有必要在很多狼人的面前使用特权,让他们看见。因为你的特权使用次数有限,所以务必要一次建功。”   她说,“我们要先想办法聚集起大量的家族成员,让他们成为你的见证者。”   “怎么做?”   我问。   她转头看向阿虚,说:“这就需要你的助力了。 『『“啊?”   阿虚抬起头,一脸惊讶。   “我调查过这个世界的你的资料。”   她看着阿虚,“这个世界的你是狼公主的追求者,曾经多次公开向狼公主表白、被甩,因此在家族中小有名气…..这件事,身为当事人的你肯定也有所耳闻,对吧?”   “呃….没错。”   阿虚露出了不堪回首的表情。   虽然是这个世界的他,但终究也是他,像是这种多次被甩的糗事,想必他肯定会为此感到难为情。   “我会说服狼公主,让她与我们合作,并且在接下来接近宁海,与其达成表面上的情侣关系。”   她说,“而你….我希望你可以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一次丑角,几天之后对宁海发出决斗的请求。”   “啊?”   阿虚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我还会在家族中散布宁海拥有异能的消息,提高关注度。”   她说了下去,“正好,我们刚才逮捕了一名犯罪的独狼,宁海对他用过特权,那几个带走独狼的家族成员估计也对他的异常状态感到困惑吧,这正好成为了消息的佐证,他们就是目击者。”   “停停停停停一一”阿虚大喊,“为什么会变成这种计划啊!还有你没关系吗?你和宁海不是情侣吗?虽然只是这个世界的你们,但你们是情侣吧?是这样吧?这样宁海要怎么再与狼公主达成表面上的情侣关系啊!”   “我和宁海的情侣关系?这只是小问题,没什么好烦恼的。”   她说,“只要宁海脚踏两条船就好7 『『稍等一下,我听见了什么?   29狼子野心(八)“又是疑似拥有异能,又是脚踏两条船,再加上被迷恋狼公主的人提出决斗要求….宁海,你无疑可以成为话题人物,在家族中获得巨大的关注度。”   雾切说,“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在决斗现场顺利地聚集大量的家族成员,让他们成为你的见证人。你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一次特权,立刻就能成为继承人的候补人选。”   她在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十分冷静,没有丝毫不自然的神色,尽管她也将成为方案的参与人之一。   而我千想万想都想不到,我明明连一次正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就要连续与两名女性结成表面上的情侣关系,而且….还是脚踏两条船。   “宁海,你意下如何?”   雾切看着我。   我觉得这个方案太离谱了,但是十分遗憾,我找不出其中的漏洞,而且眼下我也拿不出比这更好的计划:另一方面,我也认同雾切是比我更加聪明的人,她提出来的方案必然具备更强的可行性。在这个剧本中,虽然从来没有约定过,但是我和雾切的职责分配其实相当于已经决定好了。我负责战斗,对可能会出现的战斗展开迎击:雾切负责计划,情报的收集和行动方案的确立都会由她一手包办。就如同之前的雾切会把战斗交给我处理一样,现在的我也会把方案全盘委托给雾切策划。这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至于阿虚….作为新人的他,在这次剧本中会承担相对更小的压力,而他在现阶段也的确没有承担更大的压力的本领。   我选择信赖雾切。   “我明白了,我会接下这个方案。”   我说。   雾切点了点头,又看向阿虚,问:“那么,你呢?”   阿虚的目光在我和雾切之间徘徊,他的脸上依1日残留着惊愕的余韵。过了一会儿,他垂头丧气地说:“你们….我觉得你们肯定有哪里不对劲,正常人会想出这种方案吗?会答应吗?好吧….既然你们都答应了,那么我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拒绝。我答应了,我会做好自己的角色。”   这个离谱的方案就这么被敲定了。   下午,我和雾切约出了狼公主,地点依1日是那家咖啡馆,而阿虚则在雾切的建议下先行离开了。   阿虚和我们的关系目前仍然没有暴露。在表面上,他还是那个加入家族有半年时间的普通成员,与我们这两个特工乃至于FB~B没有瓜葛,就连FB~B不会知道他与我们的合作,而这个真相在接下来也不会透露给狼公主。毕竟对于狼公主来说,她与FBI有合作关系的事实也是需要保守的秘密,一定很难接受在她与我们的交流现场会有阿虚的存在,而我们也难以证实阿虚的立场可靠性狼公主很快就来了。   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七分袖宽松套头衫和黑色百褶中长裙,璀璨的金色长发被梳成了一条低马尾辫。走过来的时候,她看见我们,露出了一脸就如我们最初见面时的贤淑微笑,与那一张欧美人种的脸蛋相结合,有着一种别样的温柔魅力如今,我已经知道了她与FBI的合作关系,也知道了她其实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这一件事,再去看她的笑脸,不免产生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在我们的对面坐下了。   “宁海,响子,下午好。”   她说,“你们最近似乎很忙。”   “是的,不过情报工作总是难以展开。”   雾切说。   “我也总是找不到有关于爷爷的计划的线索。”狼公主叹息了一声,“看来我被相当地戒备着。”   “你与头狼的理念不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雾切缓缓地说,“想必….你正在与我们FBI进行合作的事情,头狼就算不知道,也多多少少地有所怀疑了吧,只是至今为止都没有找到证据罢了。就是因为有这种怀疑,他才会在准备计划的时候对你加以防范。”   我沉默地倾听着两个女孩的对话。   雾切在说话的时候特地将狼公主的现状与之所以不能获得计划线索的缘故都统统讲了一遍,看似说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废话,但这实际上应该是说给我听的吧。我不是负责收集情报的人,所以对一些情报缺乏了解,雾切正在以对话的形式让我熟悉局面。   狼公主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接着对雾切说:“响子,你把我约出来,应该是已经有了什么能够打开现状的方案了吧?”   “没错,这个方案必须要有你的协助才能执行。”   雾切说。   “洗耳恭听。”   狼公主说。   接下来,雾切把自己的方案介绍给了狼公主,但是没有说出我们与阿虚的关系,并且将特权解释为超能力的灵活应用。   狼公主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没想到….响子你居然会想出这种方案。”   “但是,这样就能更进一步。”   雾切说。   “是啊。虽然是特别离谱的方案,但是的确有可行性。”   狼公主无可奈何地说,“倘若宁海成为了继承人,不,哪怕只是成为继承人的候补人选,爷爷和家族长老就会对他加以关注:特别是因为有我这个不孝的继承人存在,他们就更会对新继承人报以更大的期待。只要宁海表现出种族主义者的特征,他们必定会欣喜若狂地拉拢他。”   “继承人真的必须拥有异能吗?”   我问。   我也知道,狼人们有着头狼必须拥有异能的传统,只有这种强大的狼人才会受到狼人们的认可,但那应该已经是十分古老的传统了。如果是在冷兵器时代的话还好说,强大的狼人的确可以一骑当千,从这种环境中孕育出尚勇尚武的文化也是不可避免:但现在已经是热武器时代,即使变身之后的强大狼人足以抵挡手枪子弹的贯穿力,也不能成为与现代化部队作战的理由。狼人的个人武力时代,已经结束了。   而且,我这些天也在阅读雾切给我的情报,所以对于如今的维克多家族的成员构成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因为维克多家族一直以来都在贯彻吸收外来独狼的方针,再加上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使得老狼人群体损失重大,所以现在的维克多家族至少八成都是年轻一代的狼人:而这些年轻的狼人们深受现代文化熏陶,对古老传统的坚持也不如老一代那么执着,我不认为他们会认同一个由这种传统方式选拔出来的家族继承人。   “是的,必须拥有异能。”   狼公主苦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因为家族成员大多是年轻一代,所以你觉得他们不会轻易接受那种应该被淘汰的传统,对吗?事实上,的确就是这样。我知道很多年轻狼人都对这种传统嗤之以鼻,就连我自己也一样。”   “那….为什么?”   我问。   “因为,虽然家族成员大多是年轻一代,但是掌握权柄的依1日是老一代啊。”   狼公主说,“他们比起年轻狼人更加执着传统,不….应该说,年轻狼人越是背弃传统,他们就越是执着传统。认同狼人也是人类这个理论的也基本上都是年轻狼人,我从未见过有哪个老狼人认同它。”   这就是所谓的代沟了吧。我想。   “现在,年轻狼人与老狼人的代沟正在越来越大,而老狼人又急需认同传统的年轻继承人。”   狼公主盯着我看,“宁海,你将要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角色。”   “只要是为了任务,我就在所不辞。”   我站在FBl特工的立场上对她说。   说完,我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假如我真的成为了维克多家族的继承人,那岂不是说….家族的继承人会变成两个,而这两个继承人,其中一个是和FBI私下合作的叛徒,另外一个是本来就并非狼人的FBI卧底?想到这里,我再次感到维克多家族的前途一片黑暗。   “那么,你的回答是?”   雾切问狼公主。   狼公主说:“我的回答是….可以。我会帮助你们,但是,有一个地方需要修改一下。”   “是什么?”   雾切问。   “就是关于…..情侣的那部分。”   狼公主为难地笑了一下,“坦白说,我对这个不太能接受呀….而且,这样真的可以吗?宁海会变成脚踏两条船的人啊。”   “这样可以提高关注度。”   雾切说,“特别是目前占据家族多数的年轻狼人们,他们一定会对这种绯闻感兴趣吧。”   狼公主呆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雾切会说得那么干脆。   “那个,如果是我误会了的话,我得说对不起,但是….呃….响子你不是喜欢宁海吗?”   狼公主试探地问。   “那只是伪装而已,你也应该知道的才对。”   雾切说。   “诶?可你上次不是在私下与我说,你是因为真心喜欢宁海,所以才会接受上级为你们准备的情侣身份吗?”   狼公主眨了眨眼睛,“你还说过,这个潜入调查的任务本来应该是宁海和另外一个女孩执行的,可你为了不让那个女孩有可趁之机,所以才动用人脉插了一手….”说到这里,她突然哎呀一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对不起,我不小心说漏嘴啦。”   她吐出舌头扮了一个无辜的笑脸。   有那么一瞬间,雾切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不会吧,难道就连她都没有调查到这一层?   “你说雾切与你私下交流过,难道你们在私下的关系很好吗?”   我向狼公主提问。   “嗯,是啊。响子在潜入家族之前就已经与我有私交了。当初说服我成为FBI线人的特工也是响子啊。”   狼公主笑着说,“不过这件事情是要保密的,你可不要随便往外说哦。”   我看着她的微笑,突然觉得她刚才是故意说漏嘴的。   她说自己与雾切有私交,可那指的应该是她与这个世界的雾切响子吧?起初我也意外,雾切居然没有调查到这个情报,但是仔细想想,那毕竟是这个世界的雾切响子也在隐瞒的秘密,所以雾切一时之间没有调查到也是情有可原的。一定要说的话,也不能说雾切的情报收集能力不够,纯粹只是这个世界的雾切响子也很厉害而已。   不过,狼公主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对雾切的印象,是神秘的、睿智的、冷漠的,这些要素与她的美貌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奇妙而强烈的吸引力。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她居然会喜欢我?确切地说不是坐在这里的她和我,而是这个世界的雾切响子和宁海,但是归根结底,尽管经历不同,可那依1日也是她和我。说实话,我实在难以想象那种画面。   另一方面,在难以置信的同时,我又觉得有点….高兴。这太奇怪了,而且一想到我的心中居然为这种事情而产生了窃喜的念头,又不免觉得羞耻。虽然我会为这个世界的宁海被雾切响子暗恋而高兴,但是雾切只会觉得麻烦吧。如果让我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看待我自己,我也只会觉得这个正在窃喜的人十分讨厌,可这偏偏又是我自己,真是令我无可奈何。   我有必要让自己清醒一下。坐在这里的我不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而是一个正在执行任务的FBl特工、一个正在执行指令的调查员,而雾切则是我的搭档、我的队友,仅此而已。我没有功夫去想恋爱之类的琐事。   我看向雾切。   雾切看上去已经收拾好了惊讶,她对狼公主说:“那只是私事,现在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为了任务,什么手段都是允许的。”   “真像你说的话。”   狼公主微微地笑,“不过,我也需要顾及一下闺蜜的心情….这样好了,接下来我会主动亲近宁海,当着大家的面去追求他,而不会你情我愿地做情侣。为了亲爱的闺蜜,就让我做一次不知廉耻的女人吧。”   雾切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这样吧。”   狼公主又笑了笑。   “不过,你之前说你对宁海的喜欢只是伪装,那是真心话?”   她故意问,“还是因为太害羞,所以不敢承认?”   “是真心话。”   雾切毫不犹豫且斩钉截铁地说30狼子野心(九)在那之后,经过了四天。   雾切开始通过她的手段在家族中散播我拥有异能的流言,而狼公主也开始在各种公共场合与我作出亲密的举动。因此,随着时间流逝,我逐渐地发觉自己正在受到更多的关注。有一次参加聚会的时候,甚至有年轻狼人问我是否正在与狼公主交往。   本来按照雾切的方案,我是应该承认的,但是由于这一条被狼公主修改了,所以我就只好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对他们说,是狼公主正在追求我。   坦白说,每当回想起当时的我面不改色地声称狼公主正在追求自己的一幕,我就止不住难为情的情结:而这条消息对于年轻一代的狼人们来说也着实起到了劲爆的效果。狼公主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和头狼的孙女,再加上有着出色的美貌,自然是被家族上下特别关注的。这样的她居然出现了正在追求家族新人的流言,而且还获得了她本人的承认,顿时令我身上的关注度大大上升。   中午,我和雾切在一处餐厅中集合了。   我们选了角落的座位,并排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点了两人份的简单菜品。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雾切说,“不过,还需要再让流言发酵一会儿,大约再过三天就可以了按照我们的方案,三天之后,阿虚就会对我提出决斗请求,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展开交锋一一这只是表面上的说法,实际上就只是一场被事先决定了胜负的假打而已。   严格地说,是只有我一个人需要假打,阿虚可以拼尽全力。   雾切继续说:“为了更加之后的事情,我需要对你进行一下简单的训练。”   “训练?”   我疑惑地问。   “是演技的训练。”   她给出答案,“只要你被家族确认了拥有异能,头狼与长老们必定会与你接触。到时候,你需要对他们展示种族主义者的立场….但是,你我本来就不是狼人,自然也不会有狼人至上的理念。为了不暴露,至少不在我们完成指令之前暴露,你有必要提高自己的演技。”   “可是,按照我们的计划,最早三天之后,我就会与头狼与长老们接触了。”   我说,“三天的时间,来得及吗?”   “来得及。”   她拿出了一本小巧的笔记,“你放心,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情。”   她一边说一边翻开笔记。   因为我们不是面对面地,而是并排地坐在一起,所以我能在她打开笔记的时候瞥见里面的内容。在那一张张白色的纸面上,罗列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字迹旁边有简单的示意图,书页的边缘还有细微的毛边,这是它被经常翻动的证据。雾切在这段时间的努力由此可见一斑。与我和阿虚分享情报的时候,她总是能够变魔术一样讲出许多我们不知道的情报,但那些情报肯定不是自己凭空跳出来的。她究竟付出过多少辛苦和汗水,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将笔记翻到了靠后的一页,然后递给了我“从这一页开始,到接下来的六页,你都拍下来吧。”   她说,“这些是你在之后可能会遇到的提问和应该做出的回答。”   我接过笔记,低头看了一遍,都是一些关乎于狼人的立场问题和理念问题:接着,我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拍照用的手机当然不是我的黑色手机,而是普通手机。   在我拍照的时候,雾切说:“接下来,你需要扮演一个表面上沉默寡言、却有着丰富内心世界的激进派狼人。”   照片很快就拍好了,我将笔记还给了雾切。   “这是一个比较符合你的平时表现的形象,相对来说,扮演难度会小很多。”   她接过了自己的笔记,“虽然我并不特别擅长演技,但是对于看破演技还是比较有自信的。之后,我会为你挑出演技上的明显漏洞,你只要克服了这些,在实际地面对头狼和长老们的时候正常发挥,就至少能够瞒过一段时间。”   她的意思是,在演技方面,她不能帮助我增加优点,但是能帮助我减少缺点。   因为只是突击训练,没有长时间培训的余裕,所以我的演技能够支撑多久尚不可知,不过也没必要支撑太久,只要支撑到剧本结束就可以了三个小时之后,下午。   到了向FBI的联络员汇报任务进度的时间。   雾切正在忙碌,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去向联络员汇报,地点在一家台球馆。   当我赶到的时候,那个戴着墨镜的联络员正在独自打台球。   “要一起玩吗?”   他问。   “不了。”   我说。   “真是冷淡啊。”   他笑了笑,“侦探和你不在一起吗?”   侦探是雾切的代号,而我的代号是沙德。   “她正在忙。”   我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样啊。”   他点头,“其实就算不向我汇报,我也知道你们最近在干什么。说真的,你们可真是能折腾,有关于你和狼公主的流言连我这个外人都能轻松探听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想通过成为狼公主的未婚夫,以这个地位获得更多情报,是吧?”   他应该知道我在任务期间只能将念力用于强化自身,却肯定不知道我有特权,所以自然也推理不到雾切打算让我成为继承人。   不过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想。   突然,他说:“怎么,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似乎是从我的表情中读出了我的想法。   “惊讶吗?不过这也是当然的。”   他说,“沙德你是战斗成员,在这次的任务中负责的也是为雾切打掩护,当然不需要表演的才能,但我好歹也是情报人员,这种程度的察言观色还是必备的….不过,我不明白啊,你要是不做未婚夫,那眼下这局面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狼公主是真的爱上你了?不会吧?”   说到这里,他又皱起了眉头。   “唔,你难道是想增加自己的曝光度,再通过表演隔空移物,让别人误以为你是有继承人资格的狼人?可你这么做的话,很容易被家族上级联系到反恐部队的沙德这个身份….虽然你的外表情报没有暴露过,但那群老不死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他居然想到了。   这个推理已经很接近了,我们就是这个打算,但到时候会表演的不是隔空移物,而是石化;疑视。   “雾切当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我说,“你就拭目以待吧。”   “也对,她可是备受瞩目的天才特工。”   他也认同。   不过,经过这一茬,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既然FBI不知道我的特权,那么假如我使用特权的事情被FBI知道了,他们又会怎么看待我?   又是一天过去,我和雾切再次在餐厅中集合我向她提出了这个问题。   “不必担心。”   她说,“对于这个问题,我早就准备过解决的对策了。比起这个…..”她停顿了一下。   “我拿到了头狼的异能情报。”   既然她这么胸有成竹,那么我就选择相信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抛出的话题上。   “他的异能是什么?”   我问。   “不死身。”   她再一次语出惊人。   闻言,我花了三秒钟才回过神。   “不死身?”   我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但用的是疑问语气。   “对,就是不死身。”   她说,“起初我也很难相信,但是….我还调查到了另一个情报。五十年前,头狼曾经秘密地离开洛杉矶,试图乘船渡过太平洋,前往其他国家处理事务:然而因为情报泄露的缘故,美国人知道了他的动向,就将他会经过的海域划入核弹的试爆区域,然后…”   “然后,头狼受到了核弹的轰炸?”   我问。   “是的,他被核弹轰炸了。”   她缓缓地说,“但是,他没有死。除了衣服当场蒸发了以外,他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并且从试爆的海域一路游回了洛杉矶。”   听完了她分享给我的情报,我不由得沉默了在之前,我也有听说过,头狼有着与其他狼人截然不同的强大,可我当时只以为,那只是说头狼比起其他狼人有着更大的力气、更快的速度和更坚韧的耐性罢了,真的没想到,他居然可以挨了一记核弹也能活下来。   难怪他经历了那么多次暗杀也没有死,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死。   “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问,“如果维克多家族的头狼真的死在了美国手中,势必会激起全世界狼人的恐慌情结,不利于对世人隐瞒狼人的存在….不是这样吗?”   “因为当时的头狼是秘密乘船出国,知道的人十分少,所以即使死在外面了,也没有证据证明他真的死了。”   雾切说。   我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开始思考。   不死身….就连核弹也无法杀死的头狼,假如我与他为敌,要如何应对?   “头狼的不死身是什么形式?”   我问,“是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还是即使受到伤害,也能迅速修复?”   “是后者,他可以修复自己受到的任何伤害。”雾切迅速地回答。   这样的话,也不是完全无法应对。如果把头狼扔进岩浆里面,或者剁碎了之后将其置入水泥中间,就算是他也会陷入与死亡无异的完全沉默状态吧?   “宁海,你在想着战斗的事情吗?”   雾切用那一双神秘的紫色眼睛盯着我的脸。   我点头。   “最好避免与头狼战斗。”   她说,“即使你有破解不死身的办法,也要能实施才行。头狼即使撇除了不死身也十分强大,不然的话,他早就被人埋进地里了。”   两天之后。   按照事先决定的方案,阿虚大张旗鼓地向我发出了决斗的要求,约定了时间与地点。   时间是今天中午,地点是洛杉矶的某个小公园。   当我来到公园的时候,附近已经聚集了许多闻讯而来的家族成员,他们穿着不同颜色款式的衣服,其中有一小部分自发性地劝退了不明真相的路人们。路人们不敢接近那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家族成员,只好绕路走开。   他们认出了我,让我进去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问:“你就是宁海?¨“是我。”   我看向他。   他上下打量着我。   “我听说你具备异能,有着成为继承人的潜质….不过,看上去不像嘛。”   “异能的有无和外表没有关系吧。”   我说。   “哈哈,也是。你过去吧,找你决斗的那人还没来。”   他笑着说,“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吸引到公主的,但要是在这里被打趴下,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他在说话的同时示意了一下周围。   周围的部分家族成员也看了过来,面色不善在家族中,喜欢狼公主的年轻狼人有不少,他们都对我被狼公主公开追求的事情颇有微词。   我不去在意这些视线,走到了小公园中央的空地上。   然后,三十分钟过去了…..附近的家族成员已经多到了让这个小公园看上去特别热闹的地步,但是作为决斗双方之一的阿虚却依1日没有到。   我隐隐地听见了周围的抱怨,他们正在怀疑阿虚是不是未战先怯了。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场假打,他有什么必要害怕?而且,根据我对阿虚的了解,他也不会不负责任到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使这个方案就此失败。   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挤开了围观的人群,跑到决斗场地一一也就是我站着的空地上,来到了我的对面。   我看向这个人。   “喂!你就是宁海吧!”   这个人大喊。   这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大约十四五岁,有着棕色的波浪卷长发,黑色的双眼,可爱的脸蛋。她给人的印象像是那种适合穿有很多蕾丝的公主裙的洋娃娃女孩,但此刻却不知为何只是穿了一身简单的深蓝色运动服,还对我没礼貌地大喊大叫。   “我就是宁海。”   我说,“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她恶狠狠地说,“今天我来做你的对手!这场决斗由我来!”   我环视四周。阿虚还没来吗?   “别东张西望!”   她不满地大叫。   “你要与我决斗?”   我看向她,“不好意思,我的对手不是你。”   “是那个阿虚对吧?”   她哼笑一声,“不必等了,他不会来。”   我立刻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问:“你把他怎么了?”   “我把他打晕之后塞进垃圾桶里面了,至少要睡上一个小时吧。”   她摆出了格斗的架势,“废话少说,放马过来!”   31狼子野心(十)既然阿虚已经被她打晕了,那么我与阿虚的决斗自然也无法成立,事先设计的方案也因此出现了偏差。   但是,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偏差的话,仍然不会令我们失败。从这座小公园中聚集了如此之多的家族成员的那一刻起,雾切的方案就已经可以说是成功了九成,剩下的一成也不过只是如何让我顺理成章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特权这一点。从这个角度来说,即使我的对手不是阿虚,而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也是无所谓的。退一步说,哪怕阿虚没有来,也没有顶替的对手,也完全可以让雾切一边喊着“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狼公主”一边拿着尖刀冲上来刺我,让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施展特权。   那个样子的雾切还真是难以想象,不过,我想,如果是那个雾切,为了方案的顺利实施,即便是这种不好看的角色也会去试着扮演吧。   我在周围的人群中看见了雾切,她隐蔽地对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既然连她都认可,那我也不必再瞻前顾后了就在这时,站在我对面的女孩突然拉高了嗓音:“都说了别东张西望!”   紧接着,随着这句愤怒的喊叫,她以很快的速度一口气突进到了我的面前。当我才转过头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抬起了修长的右腿,犹如沉重坚硬的铁棍一般,重重地扫向我的腰部。   我后撤一步,避开了这一腿。   因为她的动作太快太有力,所以这落空的一击形成了强烈的风,就好像有人拿着大扇对着我呼地扇动了一下,地面上的落叶和灰尘都被强风扫开,而不远处的灌木丛也紧跟着发出了摇曳的声音。   天知道这一记扫腿的力气有多大。   避过攻击之后,我不由得担心起了阿虚的状况。   我知道阿虚的本事如何,他虽然有了狼人的身体,但也只是嗅觉被强化了而已,与这些可以运用血脉力量强化自己的运动能力的狼人截然不同。她说自己打晕了阿虚,可谁知道是怎么打晕的,万一她是抱着因为对手同样是狼人所以就不手下留情的心态去打的话,那阿虚现在肯定凶多吉少。   “给!我!好!好!打!”   女孩的怒吼再次唤回了我的注意力。   在我刚才思考的时候,她又对我打出了一拳一脚,这两招自然也被我避开了。她似乎对我在决斗中出神的行为十分不满,以至于力气仿佛都又大了两分。   突然,她沉下身子,以一招扫堂腿攻击我的下肢,试图绊倒我。   同样是扫堂腿,一般人施展出来也不过是绊倒人而已,但是这个狼人女孩施展的扫堂腿却能直接踢断一般人的腿骨。在这一腿摩擦着地面扫过来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就连水泥地的表面都要先被刮掉一层皮。   我向后跳出一段距离,再次避开。   女孩立刻把姿势变换成蹲姿,下肢使劲,爆发出巨大的力气,整个身体都向我弹射过来。   我来不及落地,只好在半空中变换姿势,用回旋踢将她踢了回去。   女孩双臂交错,格挡住了我的反击,接着落到了原本跳出的地方,毫不气馁地再次冲过来。   这时候,我也已经落到了地上,看着女孩。   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吧。我想。   这个女孩显然是有接受过格斗训练的,从她的攻击与防御中,我能够看出那种绝非胡乱一气的章法。如果是尚未接触过生存剧本的我,肯定不能这么轻松,但是经过了上次在河狸市与壮汉栗山的战斗,我也适应了应该如何与技巧出众的对手进行战斗。她为了训练自己的格斗技巧肯定付出过许多辛苦,但她还不够成熟,远不如当初的栗山。   就连栗山,在战斗的后期也无法攻破我的防御,更何况是她。   只要我愿意,即使不使用特权、不拿出全力,就这么继续打下去也可以打败她,但那样的话就背离初衷了。   她冲到了我的面前,挥出拳头。   这一拳的威力毫不逊色于之前的攻击,如果我不是超能力者,被她这么一拳打在额头上,肯定会被打碎头骨。真是强而有力的一击,但是一一已经结束了。   我注视着她的双眼,发动了石化;疑视。   她的拳头骤然停在了我的额头前几厘米的地方,强风吹乱了我的刘海。   决斗场面在这一刻;疑固了,仿佛有谁按了暂停键。   我退出了三步,看向周围的观众。   他们好像也都愣住了。   “怎么了?她为什么停下了?”   “她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跟新人打?”   “我怎么知道….”“说起来,她不是一直跟在狼公主后面的….”“喂,你们看。”   “看什么?”   “他的眼睛啊!他的眼睛是不是有点奇怪?”   “为什么不打了?”   “快打下去啊。”   “他的眼睛刚才是这种颜色吗?”   “这该不会是…..”“说起来,最近不是也一条传闻吗?说是被狼公主追求的新人其实有异能….”“我上次就是负责带走被他收拾的独狼的,那家伙当时也是这个样子,纹丝不动….”“该不会真的是异能?”   “开玩笑的吧….”周围的观众对这一场决斗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拿着手机拍摄下了决斗的全过程。   我们成功了。   不知何时,雾切已经离开了这里。   我抛下了被我的石化;疑视所固定住的女孩,走向人群。挡在我前方的家族成员都让开了去路,我一路通畅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不知道那个女孩会被固定多长时间。   根据我打听到的内容,上一个成为这一招石化;疑视的牺牲品的大学生独狼大约被固定了四十分钟,期间就连眨一次眼都做不到。这还只是被我看着背影固定的下场,而这个女孩可是与我对视了。   石化;疑视的效果也与对手的意志强弱有关,假如她的意志足够坚定,那么也许可以比当时的大学生独狼更早脱身。   走出小公园的时候,我接到了雾切的电话。   十分钟之后,我进入了附近的图书馆,和雾切与狼公主汇合了。   在书架与书架之间,狼公主对我和雾切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对不起。”   她抱歉地说,“我看到刚才的全过程了。宁海,响子,闯入决斗的女孩是我的妹妹,她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必须对你们道歉。”   “不,没关系。”   雾切十分平静地说,“就结果来说,与宁海决斗的人是谁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有人会找他决斗这件事情本身,而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角色。你的妹妹尽管打晕了那个阿虚,可她之后也顶替了他的位置,这就足够了。”   “即便如此,我也必须道歉。”   狼公主摇头,金色的长发来回晃动。   顺带一提,即使是到这个时候,狼公主也依1日不知道阿虚是我们的合作伙伴的事实。她一直以为阿虚还是当初那个对自己死缠烂打的高中生,并且把他当成了被雾切阴谋算计的角色。   据我对阿虚的观察,他应该不是那种会对暗恋的女孩死缠烂打的性格,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阿虚是怎么搞的。   接下来,我们又互相交谈了一会儿。因为是图书馆,所以我们都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交流的过程中,我了解到,原来闯入决斗的女孩并不是狼公主的亲妹妹,而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妹。她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崇拜狼公主,所以在知道狼公主正在追求我这个家族新人之后,就试图让我在很多人面前出洋相。   不过结局却是与她所设想的背道相驰。   雾切还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有关于头狼的不死身的弱点。   也许是由于和雾切的亲密关系,也许是对头狼抱着某种恶意,也许是觉得那根本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狼公主轻而易举地说出了答案:“爷爷的不死身是有弱点的。他的弱点是心脏“心脏?”   我十分不解。   “很奇怪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心脏。   她说,“但我的异能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她的异能是可以看出其他狼人的异能,这似乎也包括了看出异能弱点的功能。   心脏吗….这可真是一个令我费解的答案。   假如头狼的弱点是心脏,那么他是怎么做到从核爆中生还的?在核爆地点,巨大的热能会使现场变成任何微生物都无法存活的高温地狱,因此别说是留下心脏了,就连留下一个心肌细胞都是痴心妄想,而头狼却可以做到从中生还,这无论怎么看都是违背常识的事情。   之后,雾切去了一趟卫生间。   狼公主从书架的一侧探出脑袋,望了一眼远去的雾切,然后回头,直直地看着我。   我还以疑惑的目光。   “宁海。”   她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   我问。   “你和响子之间….最近好像没什么进展啊。”   她说,“是不是因为我上次说出了她暗恋你的事情,所以她逞强了、不理你了?”   “不,没有这回事。”   我否认。   不过,仔细想想,在那次之后,虽然雾切没有表示过什么,但我和她之间似乎确实多出了尴尬的气氛….只是我不知道,究竟是我们都在尴尬,还是说只有我一个人在尴尬。她一直都那么冷淡和理性,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尴尬的表现。   狼公主似乎正在观察我的表情。   “如果她在逞强,那你可要主动一点呀。”   她说。   “我没觉得她在逞强。”   我说出了心里话。   “就算是响子这种天才特工少女也会有生气和伤心的时候啊,只是她从来不会表现给其他人看而已。特别是,当交谈的对象是她所喜欢的你的时候,她就更加不会表现出那些情结了。”   她语重心长地说。   我装出了接受的样子,却不觉得雾切真的喜欢我。那只是这个世界的雾切响子和宁海,而不是真的是指我们。说到底,我和雾切才认识了多久?我的话姑且不论,对象是漂亮女孩的时候难免会情不自禁地产生好感,但如果说雾切也会对我有对异性的好感,那我就很难相信了。我这个人,除了超能力以外,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吗?   “要学会主动。”   她积极地给我打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吧,响子肯定是喜欢你的。说不定响子也在为自己不擅长表达内心而苦恼,如果你在死缠烂打方面要是有那个阿虚的十分之一,绝对可以攻破响子那坚硬厚实的墙壁!”   我无言以对地看着她。   这时候,雾切回到了这里,她看着我和狼公主,面无表情地问:“你们在聊什么?”   “什么都没有。”   我迅速地回答。   狼公主看了一眼雾切,又看向我,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下午,我回到了家里。   阿虚与我联络上了,他没有大碍。   “抱歉,我被人袭击了,没有赶上决斗。”   他一边说话一边倒抽冷气,好像正在忍疼。   “没事,决斗很顺利。”   “呃,什么?”   他呆了一下,“谁在跟你决斗?   “就是当时打晕你的人。”   “打晕我的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你没看见对方的脸吗?”   我说,“应该是她’才对。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她是狼公主认下的义妹,因为对我不满,所以才抢了你的出场机会。”   “啊?因为对你不满….所以袭击我?”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他正在想些什么,但是我觉得自己仿佛可以感受到手机那头的滔天怨念。   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而我又不擅长交流,所以一不小心就说出了不怎么妥当的话。   “放心吧,出场机会还是会有的。”   我说。   “这种机会我才不要咧!”   他大叫。   次日清晨,阴天。   公寓中。   我在刷牙的时候,突然听见玄关处传来了敲门声。   好像不是雾切。   我用清水漱了一下口,就走去玄关,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陌生男人。   “是宁海吗?”   他问。   “是我。”   “头狼要见你。”   他打量着我的打扮,“请先换一身衣服,你不能穿成这样去见头狼。”   此刻的我穿的是睡衣。   看来我拥有异能的情报已经彻底地传进了头狼和长老们的耳中。   “我明白了。”   我说,“稍等一下。”   五分钟之后。   我乘坐男人开的车子,离开了公寓附近,目的地是头狼维克多的别墅。   32狼子野心(十一)经历了四十分钟的车程,车子一路驶入了富人区,停在了一栋别墅的正门前。   我们下了车。   男子走在前面,带领我进入别墅,然后经过玄关、走廊和楼梯,来到了一扇有着精美雕花的木门前。   他恭敬地敲了敲门。   门的对面传出了苍老却有力的嗓音:“进来。”   男子为我打开了门,示意我进去。   我偷偷地打开了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迈出脚步。在我走进去之后,他没有跟着一起进来,而是把门关上,然后用很轻的步子离开了此处。   我观察了一遍这个房间。   这是一间宽敞而温暖的书房,地板和家具都是棕色的,墙壁和天花板用浅褐色的漆刷了一遍,灯光也不刺眼,非常柔和。两排书架贴着左右两边的墙壁放置着,上面整整齐齐地列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每一本书都被用深灰色的书皮包住,并且在书脊上用记号笔写了书名,而不是让它们五颜六色地摆在一起。   一个穿着黑色圆领毛衣的白发老人站在书桌前,背对着我。当我进来的时候,他转过身,朝我看来。   他就是头狼维克多。   尽管他已经二百六十岁了,哪怕是以狼人的标准来说也是年长得过分,可他却丝毫不显老态。这里的老态,指的不是皱纹和老年斑之类的,而是一种精神面貌。他固然有着繁多的皱纹和明显的老年斑,但却仿佛散发着十分旺盛的精力,背板也挺得特别笔直。即使他还没开口,只是就这样看着我,我也能感受到他绝不是那种行将就木的老人。   雾切给我的资料中有提到,这个世界上已知的魔法师不超过五个,里面有两个位于美国,其中之一任职于美军,而另一个则是我眼前的头狼维克多。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   第一次,是在进入这个生存剧本的不久后,我们一行调查员参加了他的二百六十岁寿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他站在演讲台上中气十足地喊出“为了我等狼人的荣耀”的时候,我受到了多大的冲击。那时的我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等人居然一开场就闯入了狼人们的集会。   说起来,距离剧本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多少天了?上一次的生存剧本只用两个晚上就通关了,可这一次过去了这么多天,却迟迟没能结束“你好,宁海。”   维克多说话了。   我对他作出了一个符合狼人传统的礼仪动作。这是雾切在训练我的演技的时候教给我的。   “唔?”   他有点意外,“现在会这么做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看来你有做过功课啊。呵呵,很好,很不错。”   他好像心情挺好。   接着,他问:“你知道我今天让你见我,是因为什么吗?”   我正打算回答,但是他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没错,就是因为你的异能。嗯,异能….”他说,“如果不算我的孙女的话,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会异能的狼人了。其实我在之前也有听说过,家族里面出现了一个会异能的新人,可我以为那只是流言而已,相似的流言我也听多了,所以没放在心上:但是没想到,这一次的流言居然是真的。”   “愧不敢当。”   我说。   他拉动了一下书桌旁边的木椅,坐了下来,随即指了指我的身边,说:“别站着,你也一起坐我的身边也有一张木椅。   “是。”   我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他看着我,好像正在观察我的表情和举止。   “我想,就算你原本不知道,但是在昨天那件事经过之后,也该有人对你说过吧。”   他缓缓地说,“只有拥有异能的狼人,才能成为头狼,也就是成为这个家族的继承人。”   “我听说过。   “但是,有很多人误解了这句话。”   他说,“继承人是必须拥有异能的,这一点没错,但并不是说,只要拥有异能,就能成为继承人。”   我沉默地倾听着。   “拥有异能只是成为继承人的必需条件之一,除此之外,继承人还必须有着相应的领导力,知道如何才能维持一个家族。”   他拿起书桌上的茶杯,“我的女儿在这一点上就很不错。她有智慧、有领导力,并且有持之以恒的毅力,以及为了狼人而奋斗的热情….尽管因为理念冲突的关系,我和她之间有着诸多不愉快,可我必须承认她的才能。只看能力的话,她是最好的继承人,我对这一点毫无不满。”   说着,他喝了一口茶水。   “宁海,你想成为继承人吗?”   他问。   “我想。”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嗯?”   他意外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客气一些。 『『我看着他。   他说:“你很有上进心,这很好,但我不明白,你哪里来的自信?”   “我没有自信。”   我说。   “那你为什么能当着我的面说想?”   他问。   “我现在没有领导家族的自信,但是,我想成为头狼。”   我说。   这句话是雾切事先让我记下的回答。她设想过我可能会遇到的提问,并且为此设计了相应的回答。虽然我认为此时的我对维克多的回答太过不知好歹,也太过暴露野心,但是我只能选择相信雾切。与其让不擅长交流的我自由发挥,不如尝试依赖她的智慧。   维克多盯着我看了几秒钟。   突然,他转移了话题:“安洁拉十分优秀,但是我不喜欢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安洁拉就是狼公主的名字。   我摇头。   “她受人类的文化影响太深了。”   他说,“她认为狼人也是人类,属于人类的一种。就好像,人类按照地域的不同,会随着当地环境出现肤色与其他身体细节的不同一样,她觉得狼人也只是因为某种条件的缘故,所以才会出现与一般人不同的特征。年轻一代的狼人有很多是这个理论的信奉者,你怎么看?”   “狼人与人类是不一样的。”   我回答他。   “说说看,哪里不一样?”   “即使狼人起初真的是人类,只是因为某种条件而出现了变化,但是….”我说,“既然现在的我们已经有了更加悠久的生命和更加卓越的本领,那么就不该继续把自己当成人类看待。据说鸟类就是物种大灭绝之后幸存下来的恐龙所演化过来的,但是谁又会把鸟类当成恐龙看待呢?”   他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我接着说:“无论狼人与人类是否同出一脉,也只是过去的问题,我们需要看的是现在、是未来,仅此而已。”   “说得很好。”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都是雾切想出来的回答,我只是照搬过来而已。这些句子,乍听之下好像有着条理,可实际上只是为了狼人至上的理念而服务,是事先决定了结论、之后再为结论补充推导过程的诡辩理论,带有片面与狭隘的种族主义思想。   而这些似乎切入了维克多的心坎。   “安洁拉是有本事的孩子,可终究还是太天真。”   他说,“直到现在,人类之中依1日充满了人种歧视、地域歧视、职业歧视甚至是对异见者的歧视,哪怕是爱好都能成为攻击的借口。虽然安洁拉认为,只要付出一代代的努力,狼人迟早可以融人人类社会,但是我完全不那么认为。与人类有着太大区别的我们,假如为了融人人类而付出努力,就势必会被抓住软肋。也许届时我们都觉得自己是人类,可人类又会觉得我们是人类吗?”   “不会。”   我简短地说。   现在的我所扮演的,就是一个沉默寡言却有着丰富内心世界的激进派狼人。我可以为了阐述自己的激进思想而大费口舌,但没必要在除此之外的地方说太多话。   “没错,不会。他们绝对不会接纳我们,只会把我们当成伪装成人类的畜牲看待。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他点头,“但是,太多的年轻一代的狼人看不清这一点。”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排书架面前。   “家族中,有很多成员,在成为我们的一员之前,只是在人类社会中游荡的独狼:而在成为独狼之前,他们又只是一般的人类。”   他说,“他们在人类社会中接受教育并成长,有着生而为人的自觉,而当他们成为狼人之后,都会经历或大或小的心理挣扎….我知道的,有选择的话,他们其实都不那么想成为狼人。如果在他们矛盾的时候,有人对他们讲述了狼人也是人类的理论,他们就会欣然接受,甚至于,将其奉为真理。”   他回头看着我。   “你也多多少少地有这种念头,不是吗?你在对我阐述理念的时候,虽然认为狼人高于人类,但也一定程度上认同了狼人也是人类的理论。如果是老一代的狼人,是不会这么说的。”   他说,“人类的文化与理念正在腐蚀我们。我们老一代早晚会死干净,而可以继承狼人精神的就只有年轻一代。假如年轻一代抛弃了这种精神,选择了人类,那么,在精神上,狼人就真的会沦为人类,最终成为人类的附庸。这是必须避免的事态。”   “是的。”   我说。   “归根结底,我们之所以会遇到这种问题,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人类的社会中。”   他说,“哪怕隔着汪洋大海,强势的国家也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文化输出到大洋彼岸,又何况是在自己的内部?位于这个社会之中的我们,除非彻底地脱离社会,真正地形成自己的社会,就不可能避免这种精神上、文化上的侵蚀。没错,仅仅是形成家族还远远不够,必须形成一个独立自主的….一个从人类社会中区分出去的狼人社会才可以。”   我不由得哑然,哪怕是以我扮演的这个形象的激进,也跟不上眼前这老人的步调。   他还想立国不成?   “我大约还能再活四十年。”   他说,“我对安洁拉已经失望透顶,但是好在….宁海,你出现了。你说过,你没有自信领导家族,但是想要成为继承人,是吗?我可以告诉你,你有足足四十年的时间,努力地成长吧,成长到足以成为独当一面的领导者为止。”   中午,公寓客厅。   “….足以成为独当一面的领导者为止”伪装成钢笔的录音设备将最后一段内容播放完毕。   雾切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她的手上拿着录音笔,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他是对你这么说的?想避免文化侵蚀,就要形成独立的狼人社会?”   “没错,对话都在里面了。”   我说。   她想了一会儿,收起了录音笔。   “真是做梦一样的发言,不过这段录音是有价值的。辛苦你了。”   她又拿出了十几张叠在一起的资料,“我调查到了一些其他的情报。”   “这些是?”   我低头看了一眼。   放在最上面的资料是一张表格,看上去是体检报告书。   “头狼的身边有一个私人医生,这些是他的健康诊断报告。”   她说,“我发现了一处异常一一头狼似乎没有心率。”   “没有心率?”   我问,“他没有心跳吗?”   “我起初以为是写错了,但是狼公主提到过,头狼的不死身的弱点是心脏,可他却能在核爆中生还。”   她将一张资料递给我,“我怀疑,头狼的心脏不在体内。”   我接过了这张资料,发现上面都是深奥晦涩的医学术语,完全看不懂。   “你的意思是,他使用了魔法,将作为弱点的心脏转移到了身体之外的别处?”   我问。   头狼维克多是全世界屈指可数的魔法师之一,他能办到这种事情并不是不可能….或者说,因为是魔法,所以再怎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乎都能成立的样子。在对于魔法一无所知的我看来,就更是如此了。   “这只是一个假设,还需要更进一步地调查。我们也不得不考虑到狼公主在关于头狼的异能的事情上欺骗了我们的可能性。”   她说,“不过,如果我们调查到了他藏匿心脏的地方,那就意味着,当我们不得不与他发生暴力冲突的时候,就可以在不与其正面对抗的前提下结束战斗了。”   33狼子野心(十二)只要血清的情报没有泄露,我就会继续被家族认为是拥有异能的狼人,我能感受到头狼维克多对我的期待:但是如果说维克多已经对我完全放心信任了,那就肯定是痴心妄想。即使我是货真价实的狼人,也不过是刚加入家族不到一个月的新人,我对家族的忠诚心依1日有待考验。我也好,雾切也罢,都不认为我可以一下子就成为正式的家族继承人,站到和狼公主相同的地位上。   不过,我在家族中的地位纵然没有提升到那么夸张的地步,也的的确确是提升了不少。自打那次谈话之后,维克多就开始有意识地对我展示了栽培的意向,允许我旁听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家族会议,并且不时地会有陌生的高地位成员向我搭话、给我名片。   在会议中,为了避免被可能存在的检查设备所察觉,我没有继续使用录音笔,而是一直保持着黑色手机的电话接通状态,让另一头的雾切远程窃听这边的会议过程。   根据雾切的试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守秘人发布给调查员的手机在互相通讯时并不会被相关设备捕捉到电波信号。雾切活用了这项特性,将其用到了窃听方面。为了弥补手机作为窃听设备的不足一一也就是声音太小这一点,雾切还从FBI那边申请到了专业的扩音设备,提升窃听的质量。   就这样,一周过去了。   夜晚。   我和雾切聚在公寓的卧室里。   她坐在电脑前面,用音频软件重复地播放着之前录下的所有窃听音频,不时地露出思考的神色。   “头狼正在将外地的家族成员召回洛杉矶。”   她说,“而且,最近几年,他们不知为何对城市基础设施的建设与翻修十分热衷:特别是今年,已经有了明显不计成本的倾向….”“这能说明什么?”   我问。   她摇摇头,又沉浸到了自己的思考世界中,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次日,早晨。   我才刚起床没多久,就听见了玄关处的敲门声。   打开门之后,我看见雾切站在门口。   她没有穿着平时的裙装,而是换了一件方便活动的黑色运动服,脖子上还挂了一条只要往上一拉就能当成面罩用的暗红色围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身运动服有几处破损,而且还带着斑斑血迹。她的左手拿着手枪,右手拿着一个蓝色文件夹,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都能隐隐约约地嗅到她身上的硝烟味。   我立即问:“发生了什么?”   “我拿到了关于家族阴谋真相的资料。”   她迅速回答。   这就拿到了?我一时间觉得有点不真实。当然,我不是怀疑雾切的能耐,她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屡次向我证明了她的才能。我只是觉得这太突兀了,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那么久都没有头结的家族阴谋,就要这样被解开了吗?   我侧过身,让雾切进屋。   雾切疲惫地走入玄关,换上拖鞋,来到客厅,就好像走进自己家一样坐到了沙发上面。   我跟在她的后面,接着坐到她的身边。   她一言不发地将文件夹递给了我。   我接过文件夹,翻看起来。   “在城市各处埋入以下物品….然后运用地脉的力量….”我看着这些文件,“这些到底是….”文件夹里面的资料充满了晦涩难懂的神秘学词汇,有太多都是我看不懂含义的句子。我只好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只看结论。   “….获取定位仪核心,成立圣地。”   我问,“上面写的是什么?”   “圣地计划。”   雾切吐出了一个词组。   我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这是头狼从十年前开始策划的阴谋。”   她说,“他让亲信参与城市基础设施的建设与翻修,并且趁着职务之便在城市各处埋下了他本人制造的魔法媒介。这些媒介只要按照一定规律分布在洛杉矶的各个角落,增加到一定数量,就可以勾动所谓的地脉力量,将洛杉矶变成狼人的圣地。”   “如果洛杉矶变成了狼人的圣地,会有什么后果?”   我问。   “洛杉矶会成为一个与外界无关的独立空间。”她说,“空间的出入权将由身为主持者的头狼把握。因为空间内部的物理条件与现实世界有着细微的不同,所以现有的科技将有九成以上无法在圣地中使用,其中就包括绝大多数的热武器:而进入圣地的狼人则可以自由自在地变身,哪怕是阿虚这种只有嗅觉被强化的狼人也能办到这一点。简单地说,圣地内部就是一个单方面倾向于狼人的小世界,并且无法从外部破坏。”   我听着她这一番过于超脱常理的话语。   与外界无关的独立空间,这一段描述令我十分熟悉。仔细一想,这其实就是与当初的河狸市相同的状态。只不过河狸市会将内部的所有幸存者都变成互相残杀的杀人鬼,而眼下这依1日只存在于计划中的圣地则会偏袒于狼人,给予狼人便利。   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难以接受这种情报:但是作为经历过河狸市生存剧本的调查员,这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不切实际的话题。我曾经身处于那种地方,而此刻摆在我面前的,则是一份有关于如何使其形成的情报。   即便如此,我也依1日感觉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我想起了头狼在我面前说过的野心勃勃的发言:想要避免来自于人类社会的文化侵蚀,就必须形成一个独立自主的狼人社会。   “在头狼看来,避免文化侵蚀的第一步,就是要先从地理上与人类分开。”   雾切缓缓地说,“这恐怕就是他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吧。”   “这些资料,你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我问“一处位于地下的设施。”   她说,“虽然警备森严,但是我找到了其中的破绽,潜入了进去。撤退的时候不小心被守卫察觉到动静,所以发生了战斗….不过,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   我看着她衣服上的血迹。   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这些不是我的血。”   她说。   的确,虽然运动服多多少少有些破损,但是她确实没有受伤的地方。   一直以来,我都下意识地把雾切当成擅长智力的角色看待,以为她并没有多少战斗力:现在看来,这个评价或许需要订正一下。作为经历过两次生存剧本的调查员,她绝对不是没有战斗力的人。   “为什么头狼要选择洛杉矶?”   我问,“如果要建立这什么圣地….换成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不也可以吗?这样的话,也不容易被察觉。”   “如果你刚才有仔细地看过一遍这些文件的话,就会发现,对于这个计划来说,洛杉矶的全体市民也是必需的消耗品。”   她说,“一旦计划发动,市民们的生命力就会被抽走,成为圣地形成的能源。”   市民们都是消耗品….就在这时,口袋里的黑色手机开始震动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结。   我拿出手机查看,是守秘人发来了新短信:“破坏圣地计划。”   我与雾切对视了一眼。   “在过来的路上,我将情况报告给了FBI的上级。”   她说,“他们会分别派出两支队伍,其中一支是重火力配置的队伍,负责处决头狼维克多:而另一支队伍则会伪装成平民车辆,负责将定位仪核心秘密护送出洛杉矶。只要其中一边成功,这个阴谋就会破灭。”   “定位仪?”   我问,“是你上次提到的魔法物品吗?”   早在上次逮捕独狼的时候,她就有对我提到过这种可以定位洛杉矶全境所有狼人位置的神奇道具。   “没错。”   她说,“它的核心由十分宝贵的材料制成,也是圣地计划不可或缺的必需要素。我想,头狼以前之所以没有先窃走它,就是为了打算先将计划的其他环节准备完毕,最后再窃走它,以免打草惊蛇。”   她站了起来。   “宁海,FBl上级传达给你的指使是….加入护送队伍。”   她拿出了一个无线耳麦,“既然守秘人会给我们这个任务,那就说明,头狼很可能不会被重火力队伍处决,他十有八九会去冲击护卫队伍: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加入过去。”   接着,她把无线耳麦递给我。   我接过了它。   “那你呢?”   我举起无线耳麦,“还有,为什么给我这个。”   “我会去寻找头狼的心脏,然后将其销毁。对于他藏匿心脏的地点,我已经有了心得。虽然寻找失物不是我的最大特长,但我好歹也是‘侦探’。”   她说,“至于这个通讯器….如果发生战斗的话,用它比用手机方便。我希望你在遇到头狼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会发动特权干扰它。”   “你的特权是什么?”   “嫉妒笔记。”   她给出了答案,“这是我在上一次生存剧本中得到的特权。只要在任意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上写下我知道外貌的人的名字,就能使他在四十秒钟之后陷入六分四十秒的心绞痛状态。如果是这个特权的原型的话,甚至可以直接使人心脏麻痹….就算头狼将心脏转移到了体外,应该也能起到作用。”   我收起了无线耳麦。   “时间很紧,你先去和护卫队伍汇合吧,地点是….”她说出了护卫队伍所在的地点。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公寓。   在路上,出于测试无线耳麦的动机,我将它带到了耳朵上。   “雾切,能听到吗?”   我问。   耳麦那头传来了一阵杂音,随即变成了正常的声音。   “….能听到。”   她说。   “你说你要找头狼的心脏,可是,如果他在藏匿心脏的时候,把心脏装入容器中扔进了太平洋或者发射到了外太空怎么办?”   我问。   我相信雾切对此已经有了腹案,这个问题只是出于好奇。   “我也思考过这一点,所以我通过FBI的渠道联络到了那个任职于美军的魔法师。”   她回答,“他告诉我,如果想要保持心脏与身体的联系,就不能让心脏距离身体太远,或者让双方中间隔着太多密度高于空气的物质…..扔到海中或者埋入地下都不可以。虽然可以通过魔法手段临时地加强联系,但那需要庞大的消耗。我调查过头狼近几十年的行踪,他在这段时间以内离开洛杉矶的次数只有三次,其中一次就是被美国人用核弹攻击的时候。”   “也就是说,心脏一定就在洛杉矶及其周边地带?”   “是的。”   她说,“而且,头狼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不会把心脏藏匿在连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为了心脏的安全,他一定会密切注意藏匿心脏的地点的周边动静,并且定期更换一次藏匿地点。”   说话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一辆停在街边的白色面包车。   “我到了。”   我说。   “嗯。”   她顿了一下,“祝你武运昌隆。”   “谢谢。”   我收起了无线耳麦,来到面包车的旁边。   车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私服的中年男人探出头,示意我进去。   我进入了车厢。   里面有四个人,加上我就是五个。他们都是身材强壮的壮汉,脚边放着各式各样的单兵武器,有的在给弹夹上子弹、有的在闭目养神。虽然因为伪装需求,他们穿的不是军装,但却透露出了一股精悍的气质。   其中一人问:“你就是沙德?”   他的语气好像很怀疑。   我还没回答,另一人就突然使劲推了他一下,不悦地说:“给我闭嘴,你以为你是在对着谁说话?”   最先说话的人沉默了下来。   我对他说:“是的,我就是沙德。”   “真是人不可貌相。”   另一人看向我,“我听说你很久了,沙德。据说你在去年的时候和少数精锐一起对那个策划了五角大楼恐怖袭击事件的阿拉伯人执行了斩首行动,亲手将他杀死了?”   这个世界的我还干过那种大事?遗憾的是,我并没有那种记忆。   “够了。”   驾驶席上的人说,“这种任务的内容都是绝密,别瞎问。”   “好吧,我只是因为见到了偶像,所以心痒难耐而已。”   另一人说。   我沉默着,减少与他们的对话,以免让他们发现我其实不是他们口中的沙德,至少内在不是面包车行驶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开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第四人从座位下面拖出了一个箱子,接着看向我,发出声音:“沙德。”   “什么事?”   我看向他。   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枚拳头大的红宝石,递给我。   “这是定位仪核心。”   他说,“任务需求,这个放在你身上最安全。”   我看向其余三人,他们也都看了过来。虽然他们没有说出口,但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认同的神色。   “我会保管好的。”   我接过了它。   就外表来看,这似乎只是一块个头大的红宝石而已:但是在亲手接触的时候,我却觉得它十分冰冷,就好像在摸冰块一样。考虑到它是魔法道具,有着这种特殊之处似乎也不足为奇。   我将它小心地放进了上衣口袋里五分钟之后。   突然,我直觉地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危险,从车顶的上方传来。   “快跳车!”   我喊。   在用喊叫提醒身边的人的同时,我拉开了身边的车门,全力跳出。   其余四人在听见了我的提醒之后,也许是因为本身的精锐,也许是出于对我的信任,也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身边的车门,不约而同地跳车而出我落到了车子外面的地面上。   还来不及回头,我就听见后方传来了重物砸穿车体的巨响:回头看去,只见一道庞大的黑影立在面包车的残骸上,一双暗绿色的狼瞳冷冰冰地注视着我。   34狼子野心(十三)在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们乘坐的白色面包车遭到了袭击。   屹立于车子残骸上的是一头将近三米高的狼人。它有着酷似强壮人类男性的巨大躯干和发达的四肢,却长了一个狼的头部,手脚也呈现兽爪兽足的样子,浑身上下的皮肤都被鼠灰色的毛皮覆盖着。它的背脊微微驼着,却不显得伛偻,反而有一种宛如随时都会暴起的爆发力。   我、以及另外四个负责护卫定位仪核心的士兵,在跳出车子之后,站在不同的方向包围住了中间的狼人。士兵们在跳车的时候都没忘记带上武器,此刻都拿枪口对准了它。   附近的行人们都看见了这一幕,一些本来在走动的人现在也都驻足不前了。   “发生什么了?”   “那辆车子被压坏了….”“那个是狼人吗?这里在拍电影?可是没有看见摄像机啊。”   “喂,这不会是真的吧?”   “见鬼,他们拿的是自动枪支。”   “八成是真的….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在现实中发生…..”群众也不蠢,会把这种现实场景当成逼真的电影布置的只是少数人,多数人都意识到了这里的危险:但是,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如其来了,很多人都因为过度的惊愕而陷入了一时的不知所措。反应灵敏的人也是有的,这种人要么立即撤离了现场、要么开始拨打起了电话。   狼人冷冰冰地注视着我,张开长吻,渗人的白气从口腔中冒了出来。   “宁海一一”它叫着我的姓名。   我立刻就听出来了,它是维克多,头狼维克多。   已经变身的它的嗓音与之前大不一样,然而我还是直觉地辨识出了它的真正身份。   它打算对我说什么?痛斥我作为家族的一员,却背叛了维克多家族吗?还是明明才刚开始受他栽培,却马上辜负了它的期待?我其实对这些并不关心,因为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是狼人阵营的人。   我无视了它的目光,取出耳麦,打开。   “雾切。”   “我在。”   耳麦中传出了雾切的声音,从背景音来看,她似乎正乘坐在一辆汽车上。   “我遇到了头狼。”   我说,“现在可以发动你的特权吗?”   雾切那边立刻响起了细微的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紧接着,她说:“我已经写上它的名字了。再过四十秒,特权的效果就会发作。”   “谢谢。”   我说“不客气。”   她说。   我中断了与雾切的通讯,接着突然发现身边的士兵正在用余光注意我这边。这个架势,就好像正在等待我的指示。   其余从不同角度包围头狼的三个士兵的态度也都差不多。   “沙德,请下命令。”   身边的士兵轻声说。   我再一次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我,虽然年纪与我相差无几,但的确是身负传奇经历的厉害角色,就连这四个看上去就很精锐的士兵都在等待我的指示。可问题是,我不是沙德,我是宁海,我是一个除了超能力外就没有其他特长的一般高中生,我要怎样给他们指示?   现在不是犹犹豫豫的时候了。   我扫视周围的行人们。   “先转移战….”我正打算说出要转移战场的话,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完,直觉就传达给我一阵剧烈的危险感,促使我下意识地抬起右臂:而几乎就是同时,一道巨大的冲击从正面袭至,将我才抬起来的右臂狠狠压在胸口上,然后我的身体腾空了起来。   我被打飞出去了。   是的,我很清楚,这是头狼的攻击。他一定是以十分快速的动作来到了我的面前,对我发动了突袭。可这实在太快了,别说是反应,我就连看都看不见它的动作,只能依赖猜测去揣摩自己的处境。   我飞进了街边的便利店,途中撞碎了一扇来不及打开的自动玻璃门,一路撞翻了货架和客人,最终撞击在了深处的冷柜上。   耳畔响起了各自声音,人群的尖叫声、奔走声,士兵们与狼人战斗时的枪声,中间还夹杂了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我感觉浑身都疼,特别是背和右臂。刚才那一击,一定打断了我的右臂。我从来没有骨折过,但是当骨头折断的那一刻,我还是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骨折了。   不如,就这样装死下去?   不,不可以,绝对不能这么做。   他们还在战斗,我怎么可以在这里装死。   我毫不犹豫地掐断了这种放任自流的念头,然后站了起来。   外面的枪声已经开始减弱了。起初枪声还算密集,可是很快,枪声就稀疏了起来。当我走出便利店的时候,已经没有一道枪声在响了。   在街道上,四名士兵的尸体血肉模糊地横倒在了不同的地方,他们有的是脑袋被打爆了、有的是心脏被挖出来了,都是一击致命:而头狼则站在四具尸体的中间,它的脑袋被打碎了三分之一,并且遍体鳞伤。   我望着它。   它的伤口开始修复,白色的骨骼和红色的血肉以及鼠灰色的毛皮纷纷从断口处生长出来,展现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活性:转眼间,它就已经恢复如初,只是身上还带着不少血迹。   行人们已经几乎全部逃走了,只有两个被流弹打中的倒霉鬼倒在地上。其中一人被打中了要害,已经死亡:另一人还活着,捂着止不住流血的肚子卧倒在地,口中发出模糊而轻微的哭泣声。尽管十分同情惨烈牺牲的士兵们和这两个无辜市民,可我现在也已经自身难保。   头狼望向我。   “宁海。”   它再次念出我的姓名,“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我不回答它,而是先计算了一下时间。   距离战斗开始到现在只过去了大约十几秒,我还需要再拖二十几秒,就能坚持到雾切的特权发作的时候。   “回答我。”   它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能够感受到,它正在压抑着无比巨大的怒火。   “没有为什么。”   我说,“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们那边的人,谈不上背叛。”   “你是说,你本来就是人类那边的?”   它的语气中充满了杀气,“你是狼人!可你却告诉我,你不想做狼,要做一条狗?”   它依1日把我当成狼人看待。   我很害怕,我和它的实力差距太悬殊了,可我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表露出难看的模样。我故作镇定地说:“我是人类,所以我会站在人类这一边。”   “也就是说,你之前对我阐述的理念统统都是谎言,实际上你和安洁拉一样,都是那扯淡理论的信徒?”   它的态度好像随时都会爆发。   我用沉默拖延了五秒钟的时间,然后说:“正是如此。”   “那你已经没用了!”   它发出怒吼,俯下身子,看这架势似乎正打算向我冲刺:然而就在这个瞬间,它猛地颤抖了一下,半跪在地。   我立刻意识到,雾切的特权效果发作了。   虽然它的心脏不在体内,但是当心脏疼痛的时候,看来它也会疼痛。我抓住了这个机会,用念力加速自己的动作,一口气冲到了它的跟前。   紧接着,我将念力集中在了左手上,想象出锋利的印象。   这就是当初一击切下壮汉栗山的手腕的手刀攻击。   我施展手刀,狠狠地砍在了头狼的脖颈上。   然而,我的攻击没有起效。就好像钝刀砍在了坚韧的皮革上一样,这一记手刀只是砍下了它的些许毛发。陷入心绞痛症状的头狼使劲一挥胳膊,打在了我的胸口上。   我再次被它打飞了出去。   好在,与刚才不同,似乎是因为心绞痛的牵制,它的力气减弱了不少。虽然我感到被它打中的胸口既闷又剧痛,但却似乎没有被打坏骨头。   我在半空中稳住身子,悬浮起来。   头狼离我大约有七八米,它痛苦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你的异能….”“是的,我的异能不止能做到让别人不能动。”我对它撒谎,“也能像是这样悬浮起来。”   一边说,我一边让自己悬浮得更高。   这样一来,任凭它的近身战本领再强,也不能奈何我。   “定位仪核心….在你身上?”   它突然问。   我不回答。   “沉默也没用。”   它说,“距离太远的话姑且不论,现在距离这么近….我已经可以清楚地感应到它的魔力了。把它…..交给我。”   “我拒绝。”   我说。   “你以为只要悬浮起来就没事了?”   它用按耐住疼痛的声音对我说。   接着,它走到了一具士兵尸体的身边,拿起了一把步枪。在拿起步枪的时候,它的爪子局部地变回了人手,这使得它可以很好地操纵枪械。   然后,它将步枪对准了我,扣下扳机。   枪声炸响。   我毫不犹豫地撤销了悬浮的念力,让自己自由坠落。   在坠落的时候,我感觉到灼热的子弹从我的头顶上方掠过,差点打中了我。   必须承认,我无法在悬浮时躲避子弹。因为在那种状态下,我的念力几乎都用在了支撑自己悬浮上面,留给自己进行前后左右移动的念力很少,这会使得我在悬浮时移动迟缓。起初看到它用枪的时候,我吃了一惊,不过这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它也是有智慧的,自然懂得运用工具。是我粗心大意了。   当我落地的一刹那,它冲刺到了我的跟前,挥下爪子。   也许是心绞痛的缘故,它的速度尽管还是特别快,可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快了。我对它的动作有了反应,立即弯下腰,避开了它的爪击。   它又是一爪子抓过来,这一次我用后跳动作避开了。   然后,我转过身,拔腿就跑。   我明白,就算是这种状态下的它也不是我能力敌的对手,拥有不死身的它可以迅速修复任何伤势,哪怕之前缺了三分之一的脑袋也没让它死去,更何况我的念力根本伤不到它。雾切的特权只能使它陷入六分四十秒的心绞痛,我要把这段珍贵的时间用在逃跑上。   说起来….我在车子上的时候,还顺便拿了一把手枪。虽然不会用,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拿了。   其实手枪这种程度的热武器对变身之后的狼人是不起作用的,雾切也对我说过这一点。   不,等等。   这一支护送定位仪核心的队伍应该是以变身之后的狼人为假想敌而设立的,又怎么可能会配备对战斗没用的武器?如果对手不是头狼,而是其他变身之后的狼人的话,也早就已经饮恨在他们手下了。说不定,我随手拿的这把手枪也有着能对头狼造成伤害的大口径大火力。   就算杀不死它,也至少可以在逃跑时拖延它的脚步。   我对手枪并不熟悉,什么样的是大口径、什么样的是小口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口径大的威力也会很大。如果这把手枪是那种大口径的话,那就帮大忙了。   问题是,我不会用手枪。   我摸了摸腰间的那把手枪。   没办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这种时候只能靠感觉来打。   我看向身后。头狼正在追逐我,距离大约有十米不到,而且还在不断缩短。十米的远近对我和它来说只是一个念头就能跨越的长度,可对射击菜鸟来说就是一个有难度的距离,何况我接下来要打的还是它那不断摆动的双足。   必须在拔枪之后的一瞬间就射击,不然它会警惕。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我立刻就拔出了手枪,顺着连我自己都觉得不讲道理的感觉,对着后方的头狼扣下扳机。枪声炸起的时候,就算是我这提前用念力固定住的手腕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扬起,而这巨大的后坐力反而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它的火力。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我的感觉真的足够强,这一发子弹成功地命中了它的右足,并且将其射穿,让正在追逐我的它沉重地跌倒在地。   很好,有效。   我趁着这机会,转身绕进了街道旁边的小巷只花了两三秒钟时间,我就从另一头的出口冲了出去,来到了另一条街。   看上去我已经甩掉了它,但我知道,还没有。狼人有着出类拔萃的嗅觉,可以轻而易举地追踪到远处的猎物。等到它接下来修复好伤口了,就能马上动身追逐我。   必须想办法消除气味。   我在这洛杉矶也算是生活了一小段时间,知道在距离这里很近的地方有一条河,就立刻朝那边冲去。   不过片刻,我来到了一处人来人往的河畔。   这条河既不是很宽也不是很深,也不湍急。   我站在这一边,以念力增幅过的力气将手枪投掷到了对岸,接着在行人们的诧异目光下投入河中借助念力,我不需要作出游泳的动作就可以自动往前游动,而且速度不慢:过了一会儿,我爬上了对岸,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湿透了,身上的所有布料都吸满了水分。现在的我看上去一定特别狼狈,但只要这样就可以消除气味的话,那就不足挂齿。   35狼子野心(完)我捡起了河畔地上的手枪。万幸的是,它似乎没有因为之前的投掷而损坏。   片刻后,我走到了一条马路边上。   “雾切。”   我打开了耳麦,“我甩掉它了。”   “甩掉了?”   她有点诧异。   刚才我忘记了要把耳麦也顺便扔到对岸,但是这耳麦好像有防水功能,没有因此损坏。   我对她简短地讲述了一遍刚才的经过。   她沉默了一下,说:“宁海,你大概还没有甩掉它。”   “只是跳入河中还不够吗?”   我问。   “其他的气味是可以通过这种办法消除的,但是….”她说,“唯有狼人同类之间的气味无法这样消除。你注射过的血清的效力还没有过期吧?既然如此,那它就还能再一次追上你。”   她话音刚落,我就察觉到自己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我立刻向前跃出。   身后的地面传来了被重物砸裂的响声。我回头一看,正是头狼。   “宁海,你被追上了?”   雾切听见了我这边的动静,“我的嫉妒笔记对同一个对象只能使用一次,这一次是无能为力了。”   六分四十秒已经过去了,也就是说,现在的头狼是完全状态。   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你用水洗过自己了?”   头狼看着我,“没用的,这只是垂死挣扎,同样作为狼人的你应该也知道才对。”   它上前一步。   “虽然不知道你之前对我用了什么魔法,但现在已经到此为止了。”   “你再敢接近一步,我就把定位仪核心破坏掉。”   我盯着它。   如果说定位仪核心是圣地计划的必需道具,那么只要我破坏了它,也就算是破坏圣地计划了吧?   它发出了不屑一顾的笑声。   耳麦对面的雾切说:“很遗憾,宁海,定位仪核心是你无法破坏的。”   我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   “定位仪核心的坚固度和熔点都特别高。”   她说,“虽然洛杉矶不是没有能够破坏它的设备,但是很耗时间,就时间成本来说是不如直接转移它的。”   “如果你想破坏,那你大可以试试。”   头狼说我举起手枪,对准它。   “你以为这种射击还能起效第二次吗?”   它站着不动,“你的持枪姿势完全是外行,刚才不过是凭运气打中了我。现在我已经恢复了,你就休想再打中。”   马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注意到了这边,他们的反应与之前的群众别无二致,我远远地听见了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要射击吗?   它已经对我的射击有了警惕,这一次不能再像上一次那么简单了。既然如此一一我注视着它那双暗绿色的狼瞳,发动了石化;疑视的特权。   它的呼吸出现了停止,表情也;疑固了。   我立刻转身逃跑。   就算趁着它动弹不得的时候上前攻击也没用,不如抓紧时间赶紧远离它,想出第二个对策。   “雾切。”   我对耳麦对面的她提问,“既然气味无法消除,那么覆盖又怎么样?”   “你是想说,你要使用其他浓烈的气味去遮掩自己身上的属于狼人同类的气味吗?”   她反问。   “是的,这个想法行得通吗?”   我问。   “我不知道,你可以试试,但不要抱太大期望。”   她说。   交流的期间,我已经全速冲出了几百米,然后进入了一家香水专卖店,用枪对准店主,问:“这里气味最浓烈的香水是哪些?”   店主是一个年轻女人,她被我吓得脸色苍白我在心中说了一声对不起。如果不是这种场合,我绝对不会作出这种事情。   “啊?”   她傻愣愣地看着我。   我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提问。   “是、是这些….”她僵硬地指向货架上的一处我走过去,将那些香水一扫而空。   不知道石化;疑视能让头狼停止多久。我是在与它对视时发动的,因此效果应该很强,但是这个特权的效力也会根据对手的意志强弱而出现变化。尽管不清楚头狼的意志有多强,可我认为它至少不是意志脆弱的对手。此刻必须争分夺秒。   我把一叠湿漉漉的钞票放到了店主的面前,道了一声歉,然后转身离开了这家香水店。   走在路上,我将手上的香水瓶一个接一个地破坏,将其中的液体淋在自己的身上:当所有香水都洒完之后,我身上散发的多种香水混合的异味已经浓烈无比。   按理说,这样子做,反而会让自己的气味变重….不过,头狼并没有看见我的动作,应该不会意识到这个散发着浓烈异味的家伙就是我。   这是一场赌博。   然而,我赌输了。   六分钟之后,我在一条巷子中被它堵住。它的巨大身躯挡在了我的去路前方,就如同一块巨岩。   “用香水遮掩自己的气味?”   它说,“有趣的创意,但就算你给自己添加了再多的气味,我也可以从中分辨出你身为狼人的气味。你逃不掉。”   我盯着它的双眼。   “现在我真的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我们的一员了,为什么你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它说,“而且,你的异能也太多了,让对手心绞痛的力量、让对手动弹不得的力量、让自己悬浮起来的力量….你还有多少力量没有用?统统使出来吧。”   他似乎错以为雾切发动的特权是我的力量。   “那么你呢?”   我反问,“你不是会魔法吗?为什么不用你的魔法?”   “魔法可不是那种想用就能用的方便力量,它很多时候与人类的科技相似。”   它说。   “是吗?”   我又发动了自己的特权。   它再次动弹不得。   从刚才的经历可知,它只会被我的特权石化几分钟。如果它没有不死身,那么这几分钟就足够我杀死它很多遍了:然而现实却是,我对它无可奈何。   我借助小巷左右两面墙壁来回跳跃攀升,来到了其中一边的房屋天台上。   消除气味的办法没用,覆盖气味的办法也没用,接下来该用什么办法….怎样才能逃离它的追杀?   我再次接通了雾切那一边。   “雾切,FBI那边没有支援吗?”   我问。   “有支援,但是在城市中不能随意大动干戈。你们的战斗已经造成平民的牺牲了。”   她说。   “可是如果被它拿走了定位仪核心,再让它发动圣地计划,洛杉矶的全体市民都会死绝。”   “我们的上级和当地政府似乎都希望尽可能平稳地解决这件事。”   如果我用的不是无线耳麦,而是一般的手机,那么我这时候说不定已经把它捏碎了。   “十五分钟前,我接到了有一架直升机被派往你那边的消息。”   她给出了一个好消息,“直升机会在距离你目前的坐标最近的大卖场天台上接应你。你只要移动到高处观察一下,应该就能找到那家大卖场。”   她好像知道我的当前位置,是通过这耳麦吗?   我走到天台的边缘,观察附近,随即发现了一家离这里一百几十米外的大卖场。   “你那边的进展如何?”   我问。   “我正在调查可能藏匿心脏的地方,暂时还没有收获。”   她说。   万一我甩不掉头狼,那就只能指望她了。   四分钟之后,我登上了那一家大卖场的天台远处,以蓝天为背景布,一个黑色斑点出现,与螺旋桨的噪音一起缓缓放大。过了一会儿,直升机终于来到了我的头顶,缓缓降低高度。机舱侧面的门打开,一个拿着绳梯的人走到门前。   我没等他扔下绳梯,就迫不及待地悬浮起来,朝直升机飞去。   然而,我才刚升起来两三米,就有一道巨大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台的另一面翻了上来,接着又经过了十分短暂的冲刺助跑,沿着接近垂直的斜线高高跳起,一把抓住了直升机最下方的起落架。   直升机顿时一阵摇晃。   那是头狼。   它硬生生地攀爬到了舱门前,而舱门前的那人则已经放下绳梯,拔出了手枪。   赶在那人射击之前,它就一把抓住了那人,将其扔了下来。   那人从高处摔到了我的身边不远处,好像腿被摔断了,痛苦地蜷曲起了身子。   紧接着,它直接进入了机舱之中。直升机顿时发生一阵剧烈的摇晃,机头玻璃被飞溅的鲜血染红。很快,这架直升机就彻底失控,向着一边坠落,落到了大卖场的旁边。   我跑到了天台边缘,发现直升机坠落的地方是一处露天停车场。   机体在坠落之后发生爆炸,与停在周围的汽车产生了毁灭性的连锁反应,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击波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火光和黑烟都升腾了起来。   隐约地,我看见了那一双暗绿色的狼瞳从火与烟中睁开,漠然地注视着我。   真是见鬼。   “直升机被头狼打落了。”   我对不知在何地的雾切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再坚持一段时间吧。至少,请坚持到我找到它的心脏为止。”   我觉得那简直就是强人所难,但这时候说不行的话,那就真的是万事皆休了。   “我明白了。l说完,我跑到了大卖场天台的另一处边缘跳下,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逃跑。   接下来还有什么可以甩掉头狼的办法吗?   我一边全速冲刺,一边苦思冥想。   一路上,有不少被露天停车场的爆炸所吸引的人,也有为我的奔跑速度而惊诧的人。我从他们中间快速经过,跨越很长一段路程,最后来到了一处杂草丛生的荒废公园。   突然,一阵恶风从我脑后袭来。   我连忙低下头,避开了瞄准头部的一击:下一刻,又是一击袭来,打在了我的背部。   巨大的打击力使我摔落到了十几米外的草坪上。   “宁海。”   头狼的嗓音从后方传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把定位仪核心给我。”   “机会?”   我试着爬起来,但是稍微一动就会牵动背部的打击伤,令我的尝试失败。   “是的,机会。”   它说,“你向我展示了你的天赋,你很出色。现在的你看上去似乎还不能做到变身,但也足够强大。因此,我对你再次有了期待。”   它朝我走来。   “你还十分年轻,也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现在悔过的话,还来得及,我会原谅你。所以,把东西给我。”   我看向它,看着它的双眼。   它突然合上了眼皮。   “别想耍小花招。”   它说,“这一招的发动条件是必须看见对手的双眼是吗?我好歹也中了两次,而你的动作也稍微明显了些。”   “你就这么肯定?”   我问。   “并不是十分肯定,但是….”它闭着眼说,“对于这一招来说,与对手的对视就算不是必需的,至少也是重要的吧。”   是的,就如它所说,发动石化;疑视时与对手对视可以提升效果,的确也称得上重要。像现在这样直接发动也可以,可就连之前与它对视时发动也只能定住它几分钟,现在发动又能定住多久?更重要的是,在定住它之后,我又可以跑出多远、又能想到什么办法?   石化;疑视还有最后一次使用机会,而我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限你十秒钟给出答案。”   它说。   到此为止了吗?我想。   在过去的人生中,死亡,从未比这一刻更加接近过我。   它没有将倒数念出来,而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十秒钟经过之后,它摇了摇硕大的狼首,说:“你再一次让我失望了。”   接着,它停顿了一下。   “最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的搭档会杀死你。”   我说。   “笑话。”   它说。   接着,它来到我的跟前,举起了锐利的狼爪我无计可施地闭上了双眼,好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破空声响起,朝我逼近。   与此同时,耳麦中传来了雾切的声音:“找到了。”   这一道声音对我来说犹如天籁。我猛地睁开双眼,看向闭着眼睛攻击我的头狼,发动了最后的石化;疑视。   狼爪落到我的喉咙上,已经刺破了表皮,却在深入的前一刹那险险停住了。   我往后爬出了一小段距离。   “心脏,销毁完毕。”   雾切说。   随着她的宣告,头狼的长吻中流出了鲜血。   在我面前,这个恐怖的对手重重地倒在了草地上“宁海,你没事吧?”   她问。   “我没事。”   我说,“只是….如果你的声音再晚来零点一秒,我就已经死了。”   “是吗?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应该对你说谢谢。”   劫后余生的心情难以用语言形容。   我躺平在草地上,望着蓝天,只觉得无比疲倦。   大约过了十几秒钟,守秘人发来了短信。   我拿出黑色手机查看了一下。   “生存剧本即将结束,倒计时十分钟。”   这就结束了吗?其实我在之前就多多少少有这种感觉了。就好像以河狸市舞台进行的生存剧本,会以解放河狸市为终点而结束一样,这以家族阴谋为起始的生存剧本,也终会因为阴谋的破灭而结束。   “宁海。”   雾切叫了我一声。   我听着她的声音。   “生存剧本快要结束了。”   她说,“这一次和你合作,我很愉快。”   “谢谢。”   我说。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问,“你有听说过希望之峰学院吗?”   “不,我没有。”   “…..这样啊。”   “我们似乎不会回同一个世界?”   我问。   “希望之峰学院是名震全球的教育机关,至少在我的世界是这样的。如果你没有听说过,那就只能这样解释了。”   “也许下一次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   “我听说两个调查员在生存剧本中第二次碰面的几率很低。”   “换句话说,还是有这个几率的,不是吗?”   “嗯,也是。l“雾切。”   “什么事?”   “你的声音很好听。”   我顺着心情地说出了这一句话,可是说完了之后又觉得太露骨,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雾切好像也愕然了一下。   不过,我说的是实话。她在关键时刻对我说的那一句“找到了”是令我险死还生的重要因素,我在那一刻之前从未感到一个女孩的声音可以如此好听:而现在,可能是依1日沉浸于那一刻的心情吧,我还是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   似乎是不该说出来的。这种话藏在心里还好,说出来就太难为情了。   “谢谢。”   她说。   我仰躺着,又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了。   良久,倒下的头狼突然发出了声音:“为….什么….”它还没死吗?   我看向它。   “我…..计划了十年…..只差一步就能…..”它奄奄一息地说,“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创造我们的圣地了…..”我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对它说:“你已经失败了,快死吧。”   从它的表现,我能看出来,它的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现在只是强撑着没去死罢了。   “你….”它怨恨地看向我,“你明明也是狼人……为什么….”   “我不是狼人。”   我说。   “什…”   “美国人研究出了一种血清,能让人类有着狼人的气味。”   我告诉它真相,“我是超能力者,不是狼人。”   “超能力….者?原来是你….你是那个传闻中的….”它好像想起了什么。   看来这个世界的我真的很有名。   它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失败了….但、圣地计划….早晚会有狼人接手。”   “不会有谁接手的。”   我说,“你在洛杉矶埋下的魔法媒介都会被拔除,而你的后继者狼公主也不会继承你的遗志:相反,她只会破坏想要这么做的激进派狼人的野心。”   它嘴中突然漏出了笑声。   “有什么可笑?”   我问。   “安洁拉….会继承我的遗志。”   它低沉地说,“谁都会长大,安洁拉….也不例外。她一直都在我的羽翼之下成长,她….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险恶,她没有见识过….人类的真正的恶意….”说着,它仿佛回光返照了一般,发出了神经质的笑声。   “你等着….你们等着!安洁拉….会重启圣地计划!她….会把计划的碎片….收集起来,然后..…我们的圣地会由她的双手形成!”   “不会。”   我看着它,“你死心吧。”   “不不不,她会的!”   它苟延残喘地笑,“她是安洁拉-维克多,她流淌着充满狼性的血液,她终究也是狼人….早晚….早晚,早晚!早晚!她早晚会成为下一个我!她早晚会成为真正的维克多!她会肩负起狼人领袖的重任….她….早晚会!”   我正想反驳他,可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视野中的一切都开始褪色,声音正在远去。   风吹枝叶的声音也好,它的声音也罢,都仿佛变得无比遥远。   “她早晚会….早晚会….早晚会对你们….露出獠牙!沙德,你的得意也就只有现在了,给我….好好珍惜现在的幸福吧!哈哈哈哈哈哈一一”   终于,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可那癫狂的笑声却好像一直在我的意识中回响不止,然后连同我的意识一起被黑暗所埋葬。   狼子野心,完。   36重新苏醒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无人的小巷中。   这里是….对,这里是进入生存剧本的地方。   时间是早晨,喧嚣声从远处传来。尽管在生存剧本中渡过了很多天,可我好像只是短暂地做了一场梦,而现实并没有任何变化。   之前我受了很重的伤,连站立都不行,现在却完好如初,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我拿出了黑色手机,里面又多出了两条短信第一条与上次通关之后收到的短信相同,是通知我成功通关与获得了新特权的消息:第二条则是有关于特权介绍的消息,内容如下:“特权探知。   “发动此特权之后,可以获悉视野中其他调查员拥有的特权的信息。当视野中的调查员超过一名时不能使用。可以使用三次。   “这项特权的原型是洛杉矶狼人家族的安洁拉-维克多所拥有的异能,她能够藉此洞悉其他狼人的异能以及异能的弱点。在并不漫长的人生中,她只拿这个看似没用的异能做过两件事情:第一,她凭借这个异能符合传统地登上了家族继承人的位置:第二,她通过把现任族长的异能告知给两名来自于FBI的特工,间接性地排除了继承之路上的唯一障碍。”   我逐字逐句地看完了有关于新特权的介绍。   与我上次获得的石化;疑视特权不同,这项特权是针对其他调查员发动的。虽然短信的介绍看似十分正常,但是我却从中感觉到了一种恶意。   在我过去经历的两次生存剧本中,调查员相互之间都是可以信赖的队友,从来没有发生过互相敌对的事情。那么,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我才会需要针对其他调查员发动这项特权?   这也许只是我多心了。   顺带一提,短信的第三段似乎暗示了与我们有过合作的狼公主其实是一个为了继承家族而不择手段的女孩,虽然她看上去不像,但是….反正我也跟她不熟,她是好是坏也与我无关:而且,既然我已经脱离了那个生存剧本,那么就算她真的如头狼所说会重启圣地计划,与她不在同一个世界的我也无能为力。   除非….今后,我会再一次回到那个生存剧本响。   我还会回去吗?   头狼临死前的疯言疯语隐隐地在我的耳畔回经历了与头狼的生死追逐之后,我的实力不足问题被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虽然我的念力足以支持我抗衡或击倒一般角色,但是当我遇到头狼级别的对手的时候,就会被其轻易打败,甚至就连逃跑的机会都不见得能争取到。   河狸市的时候也是,那时的祭司看上去是被我轻轻松松地打败了,可仔细回想一下过程,似乎也只是因为他的能力恰巧被我克制的关系。那毕竟是能够位于栗山之上的强大角色,如果他会的不是精神控制,而是其他不被我所克制的法术,那么被打败的人就应该是我了吧。   我需要变强。   问题是,我该怎么变强?   我并不是没有锻炼过自己的念力,但是根据我过去的尝试,我的念力是不会因为重复性地使用而变强的。的确,它的出力上限是一直都在增加,可这只是一种被动成长,与我本人的主观意志无关。哪怕某一天我不想变强了,它也依1日会自顾自地成长下去。   与尚未接触生存剧本的时候相比较,它的强度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变化。如果说以前的我可以勉勉强强举起一个人的话,那么现在….大约可以在举起一个人的同时再顺便举起一大瓶2.5升的可乐。   虽然就算只是吃饭喝水也能变强的感觉也不错,但是它的成长速度实在不能令我满足。守秘人是不会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强大到足够的程度就放过我的。我有预感,不,与其说是预感,不如说是确信一一生存剧本会在不久之后再度开启,就好像以前一样。   好好思考,变强的方法….也许我该试着从用法上着手。   不可避免地,我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所在的世界会不会也有魔法和狼人?   类似的事情我在小学初中的时候也经常会想,还会积极地使用电脑寻找相关的证据。当然,这种证据肯定找不到,有的只是很多可信度低的怪谈与灵异照片之类的。在网络上,也会有许多超自然爱好者聚集在一起互相聊天,其中还有一本正经地讨论神秘学的人。我有一段时期也对这些很感兴趣,甚至会去相信一些看上去很逼真的流言。现在想想,这些东西其实不值得相信,只是那时的我愿意去相信而已。   如今的我不止是超能力者,而且还亲眼见识过法术与狼人,所以再去讨论这种话题的话….怎么说呢,虽然这种话题以常识来说是不切实际的,但是由如今的我讨论的话,似乎一下子就特别切合实际了。   抱着这种心态,我加入了一个由超自然爱好者组成的网络聊天室,开始试着收集一些超自然事件的情报。   我知道这些情报绝大多数都是虚假的,但说不定就有几个真实事件混在其中呢?   距离洛杉矶生存剧本过去了十一天。   和聊天室的人交流的时候,被我放在电脑桌上的黑色手机震动了起来。   生存剧本又要开始了。我想。   我拿起手机,打开了短信。   “你被选人了这一期生存剧本的名单。距离剧本开启还有十六分钟,请做好准备。”   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或第二次了,我对此也有了心理准备。看着聊天室的人们夸夸其谈各种超自然事件,我敲击键盘,发送过去一行文字:你们听说过会将人传送到异世界的手机吗?   有几个人开始回复我:“这是哪个贴子写的?”   “没听说过。l“异世界什么的听上去像是幻想小说。”   “手机啊,太现代化了,好歹换成邀请函吧。   “现代化也可以啊,伽椰子不也是从电视机里面出来的?”   “那是伽椰子吗?不是贞子吗?”   “感觉不靠谱…..”“你有这个所谓的手机吗?”   “如果有的话我也想被传送啊。”   由我发起的话题很快就被新的话题所取代了我坐在电脑前面,看着他们聊天,静静地等待守秘人的传送。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不时地跳动着,一分钟经过、三分钟经过、十分钟经过、十五分钟经过…..终于,十六分钟经过。   黑暗降临。   37罗普岛(一)我是趴在书桌上醒过来的。   在睁开双眼之前,我依稀地听见了海浪的声音。   然后,我坐直了身子,观察周围。   这个地方是一间宽敞而整洁的卧室,有着床铺、衣柜、吊灯等等。时间是白天,灯没有开,窗帘掩上了,室内显得很昏暗。我观察了一会儿,又觉得这里像是高档酒店的客房,因为这个房间缺乏一种个性化的味道。布置房间的人可能希望营造出一种令所有人感到宾至如归的味道,所以为了迎合大众,采取了大众化的布置。   在房间的角落,我看见了一些行李乱糟糟地堆在一起。   首先要确认一下现状。   我一直很在意耳畔的海浪声,它像是从窗外传进来的,难道这里接近海岸吗?我站了起来,走到窗台前,一把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   接着,我推开窗户,看向外面。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天空万里无云,微咸的冰凉海风跑进了室内,吹拂我的脸庞和头发大海?   我将脑袋探出窗外,观察了一遍上下左右。   看了一会儿,我才终于意识到,这个房间应该是位于一艘巨大的白色游轮上。我看见了延伸到十分远处的漆白色游轮外壳,左右两边也罗列着一些窗户,而游轮的最下方则有着在海面上前进时拉扯出来的波浪。   我后退一步,关上窗户,然后从身上摸出了黑色手机。   此刻我的穿着也与之前大不一样。之前穿的是蓝色T恤和米色七分裤,现在换了一件深红色帽衫和牛仔裤,里面好像还穿了毛衣和秋裤。这个地方的气温很低,可能是冬季了。   黑色手机接收到了新的短信。和之前一样,守秘人总是会在开局就发送短信指令。内容如下“前往罗普岛。”   我检索了一遍自己脑海中贫瘠的地理知识。   罗普岛,没有印象。   从经验上来说,守秘人最初发布的短信指令都是让调查员们前往某个指定地点,而用意则是让调查员们顺利汇合。这个罗普岛或许也是让我们汇合的地点吧。现在我乘坐的这一艘游轮,它的目的地会不会也是罗普岛?如果不是的话,就只好在抵达目的地之后再想办法前往,或者索性让掌舵者改变航行方向…..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我挥去了杂念,低头查看联系人名单。   这一次也与之前两次一样,联系人只有两个,分别是“由比滨结衣”和“幸平创真”前者像是女性的姓名,后者则像是男性。   我姑且先拨打了由比滨结衣的手机。   等待了片刻,那边接通了电话。   “你好,是由比滨结衣吗?”   我率先开口。   这一次我用的是英语。不知道以前有没有提过,我的英语很差劲,而我现在之所以能流利地使用它,也是因为守秘人在剧本开始之后就将英语灌输到了我的脑中的缘故。看来这一艘游轮上会有很多使用英语的外国人。   “….你好。”   由比滨结衣也说话了,“嗯….咦?为什么我说的是英语?不对,为什么我的英语突然这么好了?”   听声音,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她的语气很紧张,并且会为自己的异常而惊讶,明显是新人。   “不用紧张。”   我说。   “怎、怎么可能不紧张啊!”   她突然激动了一下,接着又道歉,“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你把我带过来的吗?到底怎样才能回去?话说回来,我的衣服也被换掉了….呃,连内衣也….是你给我换的吗?”   她一口气向我提了很多问题:问到最后,她又不安了起来。   衣服被换掉是正常现象,我也被换了衣服。   不过从她的语气来判断,她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了趁着女生昏迷之际将其衣服脱掉的猥亵犯吧?说实话,我可不想平白无故地遭到这种误会。   “先冷静下来。”   我试着安抚她,“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你,别这么紧张。”   “嗯….”她好像还是不安。   “先从你最在意的问题开始回答吧。”   我说,“首先….你的衣服不是我换的。”   “真的吗?”   “真的。”   “那么….你是谁?”   她试探地问。   “我是宁海。”   我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你应该是在捡到一个手机之后收到了短信,然后昏迷了过去,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对吧?”   “嗯嗯嗯。”   她似乎正在拼命点头。   “你有收到新的短信吗?”   我问。   “有有有。”   她连忙说,“短信的内容是‘前往罗普岛’,这是什么意思啊?罗普岛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认识罗普岛这个地名。”   我回答她,“不过,发送过来的短信指令是必须执行的。如果你看不懂的话还好说,看懂了就必须遵守,不然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是指….话说你好像知道很多啊。”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我与她的不同之处。   “我的确知道一些事情。”   我说,“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第三次?也就是说我以后也还会再遇到这种事情?”   她难以置信地问“是的,不过这个问题先放到一边。”   我说,“你可以告诉我你目前所在的地方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想办法过去找你。顺带一提,我目前在一艘游轮上面。”   “我好像也是在游轮上面。”   她回答。   我有点意外。既然罗普岛才是汇合地点,那么调查员们在此之前应该都在不同的地方才对,难道不是这样吗?还是说,我们其实是在不同的游轮上面?   “等一下你去一趟甲板,我也会过去。如果我们是在同一艘游轮上,那么应该可以碰见才对。”   我说,“其他的问题,就等到汇合之后再交流。”   “…..嗯。”   我没有立即回答完她所有的问题,而她似乎也意犹未尽,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我的建议。   这种感觉真奇妙。上一次生存剧本中,一直都是我在向雾切提问,而雾切则对我知无不言:而这一次,提问的人换成了其他的“晚辈”我成了负责回答问题的人。   我挂断了她的电话,接着又拨打了幸平创真的手机,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我是宁海。”   我说。   “哦,你好,我是幸平创真。”   那边的人说。   这次是男生的声音,听上去蛮清爽的,而且语气中没有紧张和不安的要素,有一种坦然的味道在里面。我意识到,这个人大概不是新人。   “我姑且先问一下,你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我问。   “嗯?是问经历生存剧本的次数吗?没错,这对我来说是第二次了。虽然很不想再经历,但是这手机怎么都扔不掉啊。”   他说,“你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吧?语气很冷静的样子。”   “我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那你就是前辈了嘛。”   他随口恭维了我一下。   “既然大家都不是新人,那么闲话就放到后面,先谈正事吧。”   我说,“你目前在什么地方?”   “嗯,我看看….”他那边传来了走动和开窗的动静。   “我这里应该是游轮吧。”   他说,“你在哪里?   “也是游轮。”   我说,“我之前已经跟由比滨结衣联络过了,她也在游轮上面。”   “也就是说,大家一开始就在一起?”   “或许是在不同的游轮上面。总之,先上甲板吧,我也这么跟她说过了。”   “好,明白了….那我先挂了。”   他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了黑色手机。   在前往甲板之前,我打算再调查一下这个房间,说不定会有关于这一次生存剧本的线索。   我调查了一遍放在角落的行李。   里面都是衣服和日用品,还有一些现金和零食,尽是人们在出去旅游的时候会带上的物品。   过了一会儿,我从里面找到了一本日记。   这估计是这个世界的宁海写下的日记。   我抱着好奇心将其打开查看。   或许是因为觉得这也是自己的日记吧,所以我并没有侵犯他人隐私的罪恶感,但是那种好奇和兴奋感却没有和罪恶感一起消失….不过,一想到自己正在为窥探隐私而感到兴奋,就不禁感觉自己这个人真是差劲。   话虽如此,既然已经打开了,那就没有不看的道理。   我看了起来。   里面没有什么出奇的记录,都是关于一个普通高中生的琐碎日常,像是作业太多了、考试太难了、喜欢的女生传出绯闻了…..写得也不是特别勤快,有时连着几天都写,有时隔了半个月都不写,每次的篇幅都很短,而且到处都是心血来潮的涂鸦。   从内容来看,这个世界的宁海与我不同,并不孤僻,有几个熟悉的朋友,不被大家疏远,成绩还过得去….更重要的是,没有超能力。   当然,也许有,只是为了避免泄露而选择了藏在心里。   我一目十行地省略了这些日常内容,翻到了最后一页,随即看到了值得注意的内容。   “朋友离家出走了。”   开场白就是这句话。   “我向他的家人打听了一下。据说他在出走之前一直在看一张传单,接着就开始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不顾劝阻地离开了。”   “那张传单被他落在了家里,我把传单拿到手了。”   “这是一张旅游传单。”   “必须去找他。”   日记到此为止,没有之后的内容了。   我大致地分析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宁海有一个要好的朋友,有一天这个朋友离家出走了,疑似是因为看了一张旅游传单的缘故,而宁海则在事后萌生了寻找朋友的念头,并且把作为线索的传单拿到手了。   眼下我之所以会在这一艘游轮上,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宁海已经开始动身寻找朋友了?   我放下日记,又检查了一下行李。这一次我从行李里面翻出了一张传单。   这可能就是日记中提到的传单了。   传单的内容很简单,是关于豪华游轮奥西里斯号的处女航宣传介绍,以此吸引有钱的客人们登船旅游。获取船票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直接支付现金购买,另一种则是在官方网站上抽奖。   从之前的日记可以看出,这个世界的宁海在家境上并不十分富裕,因此我猜他是通过抽奖获得船票的。   不过,有一点很可疑,那就是传单上面并没有介绍奥西里斯号的航行路线:而且….这大概只是我的个人偏见吧,传单什么的给人一种特别廉价的感觉,如果是足以建造豪华游轮的有钱企业,在面向富人顾客的情况下,真的需要使用这种宣传手段吗?因为我对宣传没有多少概念,所以也不敢打包票。说不定会有吧,只是我的想法太片面了而已。   接着,我又大致地检查了房间的其他地方,确认不会再有更多收获之后,就走出了房间。   房间外面是一条铺着深褐色毛毯的空旷走廊,左右两边的墙壁上陈列着看上去特别有格调的壁灯,有一种上流的奢华感。奇怪的是,这附近没有人影,甚至就连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一片寂静。   不,说是寂静仍嫌不足,应该说是死寂才对周围死寂到好像掉落一根针都能清晰可闻的样子,令人深感不安。   这个地方没有人吗?   正当我困惑的时候,左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噪音,就像是有人在用尖锐的指甲使劲地抓挠黑板一样。   我立刻转头看去。   噪音是从左边不远处的转角上面的广播喇叭中发出来的。没过多久,刺耳的噪音就逐渐地过渡成了人的嗓音:“….有….有人在吗?”   这是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声音,充斥着恐惧和动摇的情结。   “请问…..还有活着的人在吗?”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心中一紧。什么叫还有活着的人在吗?这个说法着实令我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女人继续通过广播喇叭说话,她的嗓音带上了泣声:“如果还有人在….就请在甲板上面集合。我请求你们,请到甲板上吧。我太害怕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求求你们,和我见面吧,哪怕只是和我说说话也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说到后面,她已经恐惧得泣不成声。   “我会先到甲板上面….我会等着你们。求求你们….请见我一面….如果,你们听见了这个广播….如果你们还在这奥西里斯号上面….就请告诉我,我不是孤独一人….”38罗普岛(二)女人的声音无助地哭泣着,直到广播关闭。   我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   在这一艘奥西里斯号游轮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从那个女人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可以想到,她很可能以为游轮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但是她依1日抱着渺小的希望,所以才会通过船内广播发声,想要与可能存在的其他人汇合一一实际上她做对了,这个地方确实存在除她之外的人,比如我。   那么,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他们都不见了吗?   我尚未对游轮展开探索,只是才刚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而已,手头的线索太少了。   无论如何,先去一趟甲板吧。   我向着走廊的左边走去。   虽然对于游轮内部的布局一无所知,但是这一次我的运气比较好,经过几次拐角之后,我很快就找到了通往甲板的出口:而在这一路上,我并未看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乘客,仿佛这一艘游轮成了所谓的幽灵船,船上的全体乘客都人间蒸发了。   抱着好奇心,我还打开过其他房间的门,里面也都是卧室的布置,并且空无一人。有一次,我甚至还发现其中一个房间的书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可就是不见人影,就好像乘客们都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一艘游轮。   如果他们都离开了,又能去哪里呢?附近只有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距离港口还很遥远。   我通过出口,来到了明亮的甲板上。   甲板上也是空荡荡的,但是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我看见了人。   在不远处的一张沙滩椅上,有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金发女人疲惫地坐在上面。她俯着身子,用手肘抵着膝盖,双手十指交叉,脸庞埋在了上面。她的旁边立着一个遮阳伞,将她纳入了阴影之中。海风吹拂过来,她的发丝随风扬起。   我向她走了过去。   她注意到了我的接近,抬起了脸。   那是一张典型的欧美女性的脸,有着苍白的皮肤和深刻的五官,大约二十几岁的样子,长得挺耐看,像是好莱坞的电影明星。其实我对欧美人的脸缺乏识别力,就算随便给我一张欧美人的照片我也会觉得像是哪里的明星。   “你好。”   我主动搭话。   她对我点了点头,说:“你好。”   在起初抬起脸的时候,她的表情有着十分明显的焦虑色彩,但是她很快就收敛了起来,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平静。   我接着问:“你是之前在广播里说话的人吗?   虽然提了这个问题,但我觉得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尽管焦虑,却没有哭泣过的痕迹。   “不,我不是。”   她果然这么说,“我在等待她。她说过会先来甲板上,但是却没有来,可能是我来得太快了吧。”   她的声音也与广播里的女人不一样。   “我还以为游轮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原来还有其他人在,真是太好了。”   她对我说,“你也是一个人吗?我是说,你没有见到其他人?除了我以外的。”   “不,我没有。”   我说。   “这样啊…..”她很失望,看上去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焦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故意用了含糊的用法“是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呢喃着,“我也不知道….昨晚明明还有那么多人,那么热闹……可为什么就突然都不见了呢?这附近也没有港口,如果那么多人都撤走了,我也应该会被吵醒才对…..”   从她的话语中,我可以得到的信息是:昨天晚上,这一艘奥西里斯号游轮上还有许多乘客存在,可他们却在她睡觉的期间都消失不见了。   这令我联想到了一些怪谈。   在网络上流传的怪谈中,像是这种“有很多人的船突然变得空无一人”的怪谈也并非新鲜事,幽灵船早就已经沦为被人说烂的故事了。   这个世界的宁海的朋友似乎也乘坐过这一艘奥西里斯号。   其实截至目前为止,依1日没有宁海的朋友真的乘坐了奥西里斯号的决定性证据。虽然他的确在离家出走之前看了那张传单,但是也不见得他真的上船了。只不过,我认为我在房间中发现的宁海的日记,就好像我之前经历的两次生存剧本开场的情况一样,是守秘人特地给我安排的线索宁海的朋友一定乘坐过奥西里斯号。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应该是学生吧?”   女人问我。   “是的。”   “你一个人出来旅游吗?”   她又问。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确实,一个高中生独自一人乘坐游轮旅游是很不正常的,但如果这里撒谎说是和父母一起出行的话,又找不到作为证人的父母,之后可能还会被误认为是父母双双失踪的孩子,招来无谓的同情,那对我来说也是比较尴尬的事情。   这里该编织什么样的谎言呢?   我发觉自己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只好先点了点头。   “离家出走?”   她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你可真是倒霉,一出走就碰到了这种怪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在甲板上还有其他的沙滩椅,我转过身,挑了一张离她有五六米远的椅子坐了下来。   等待了大约几分钟,又有人登上甲板了。   这一次来的是一个女高中生。她穿着像是日本校服一样的短裙制服,我猜她大约是来自日本的学生。她的脸蛋和身材都很不错,留着烫过的茶色及肩发,头顶用发丝编了个小小的团子发型,给人以稍微花俏的印象。   说起来,那是茶色头发吗?仔细看看又觉得是粉色。   她一上来就开始左顾右盼,接着注意到了我和那个欧美女人:很快地,她又将目光锁定在了我的身上,然后一路小跑着向我赶过来。   从打扮、性别、年纪以及这行为来看,我觉得她可能就是之前联络过的由比滨结衣。为了避免她当着那女人的面说出有关于生存剧本的事情,我只好先站起来,向她迎了过去。   她停了下来,正想说话,但我用手势打断了她。   “由比滨结衣?”   我小声地问。   她露出了振奋的神色,也跟着压低嗓音,问:“你是宁海?”   原来她不确定我是不是宁海,只是看见了符合声音特征的目标,所以才跑过来而已。   “到这边说话。”   我转过身。   然后,我们来到了游轮的栏杆边。走动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那女人的视线一直在追逐我们,好像对我们这边的情况十分好奇。   “有什么问题?”   我看向她,“先问吧,记得别太大声。”   “嗯嗯。”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接着问,“我想知道,为什么游轮上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我说,“我所知道的情报只有….这一艘游轮昨晚还有许多人。可不知为何到了今天就都失踪了。”   “那么,我怎样才能回去?”   她又问。   “完成短信指令。”   “短信指令…”   她拿出了一款粉色的手机,啪嗒啪嗒地戳了几下,调出了短信界面,将其对向我。   上面显示的是守秘人的短信指令。   “是这个短信吗?”   她问。   “没错,就是这个。”   “只要按照短信指示的那样,去了这个罗普岛,就可以回去了吗?”   “不,不止如此。”   我说,“在抵达罗普岛之后,应该还会有新的短信发过来,必须要完成所有发送过来的短信指令才能回去。”   她很失望,然后问:“会很危险吗?”   “很危险。”   我想起了过去的经历。   “有多危险?”   有多危险?差不多就是被扔到杀人鬼遍地走的城市里面去摧毁邪教的仪式、或者潜入一个组成者都是狼人的美国黑手党里面调查阴谋,前两次都是这么危险,但是这种话实在难以对眼前的由比滨结衣说出来。   不过,与其让她掉以轻心,还不如让她担惊受怕,这样反而能够增加生还几率。   “随时可能会死的危险。”   我对她说。   她明显被惊吓到了。   “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我会保护你。”   我说,“但是如果连我也自顾不暇的话,你就只能依赖自己了。”   “这…..是真的吗?”   她不安地问。   也不知道她问的是情况有没有那么危险还是我会不会保护她,不过这两个问题的回答都一样。我说:“是真的。”   接下来,我们回到了那个欧美女人的附近,坐到沙滩椅上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你们两个是一起的?”   女人问我们。   我点头。   “你之前不是说你是一个人出门的吗?”   她又问。   “我的意思是没跟家人在一起。”   我对此早有腹稿。   “哦….”她接受了这个解释,“那你们又是什么关系?情侣?”   我瞥了一眼由比滨结衣,她低着头,神游物外的样子。或许是在消化我们之前的对话吧,她对女人的话语没有反应,心事重重。   “我们是同学。”   我说。   “同学?”   她似乎不相信。   也是,一对未成年的孤男寡女结对旅游,而且其中一人还是疑似离家出走,怎么想不会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登上了甲板。   那是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生,外貌清爽,留着红色的刺猬头,穿着黑色的学生制服,左腕绑了一条白布。他扫视着我们,突然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款红色的手机,作出一副看时间的样子我怀疑他是幸平创真,此刻见他拿出手机,我就也拿出了自己的黑色手机。   女人正在看他,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   他看向我的手机,眨了眨眼,接着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确定了,他就是幸平创真。   “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了?我过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看见啊。”   他大大咧咧地说。   “我们也一样。”   女人说,“乘客们突然就消失了。”   他坐到了我们旁边的沙滩椅上,问:“之前是你放的广播吗?”   “不是我。”   她皱起眉头,“放广播的人明明说过会先来,但现在都已经来了四个人了,怎么还没有到?”   就如她所说,从广播的语气来看,那人分明是发自内心地渴望与其他人汇合,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迟到这么久?莫非是迷路了吗?还是说,是出了什么意外?   “那就只能等了啊。”   他说。   我们继续等待了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甲板上陆陆续续地来了其他人,和我们先来的四人加在一起,总共有八个人,而广播中的人始终没有来。   后来的四人分别是三男一女。   真是意外,这一艘游轮看似已经空无一人,可实际上只要聚集起来的话还是能凑出八个人的“放广播的人还没有来吗?”   一个强壮的黑人男性问。   “那个家伙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一个留着棕色长发的男人说。   这两个人是后来的四人之二,另外两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和一个低头闭目念诵圣经的老女人。   “再等一等吧。”   女人说。   我们又等待了二十分钟。   “我等不下去了。”   长发男人不耐烦地说,“我们直接去广播室找她吧。”   “你知道广播室的位置吗?”   幸平创真问。   “我昨天有经过广播室的门口,知道位置。”   他说。   这个建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我们一行八人离开了甲板,回到游轮内部,沿着走廊向广播室前进。   片刻后,我们在走廊的一处停下,来到了一扇门前。   “就是这里了。”   长发男人抓住了门把。   喀嚓、喀嚓。   他扭了两下,没能扭开。   “上锁了?”   黑人发出声音。   长发男人猛地踢了一脚门板,暴躁地大吼:“给我开门!你这个死婊子!”   “喂!别太过分了!”   女人对他喊。   长发男人狠狠地瞪视她,而她则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黑人走到了两人中间,说:“交给我吧,我来撞开。”   他的肌肉十分强壮,令人联想到重量级的拳击手。如果是他的话,倒是可以指望一下。   长发男人看了他一眼,面露不屑。   黑人后退了几步,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冲刺过去,使劲全力撞击在了门板上。整扇门顿时被向内撞开,他也跟着跌入室内,踉踉跄跄地进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接着,他突然愣了一下,说:“这、这是….’“怎么了?”   “里面有什么?”   “让我看一下….”我们都进入了广播室。   广播室的面积不大,里面放了一套桌椅,桌子上有一台电脑,周围放置着一些广播器材:而在桌椅的旁边倒着一个中年女人,她不省人事地侧躺在地,脑袋旁边有着些许血迹。   黑人无言地看着中年女人,突然蹲了下来,试探地摸了摸她的脖颈。   “怎么了?”   长发男人问。   “她死了。”   黑人说。   “什么?”   长发男人愣住了。   “她死了。”   黑人重复了一遍。   39罗普岛(三)广播室里面只有这个中年女人在,她无疑就是之前通过广播召集我们的人,可她却不知为何死在了这里,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一直都在念诵经文的老女人看见这一幕,也许是惊吓过度,立即昏迷了过去。   站在后面的女人扶住了她。   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特别是由比滨结衣,她的脸色惨白,看上去都快叫出声了,不过她终究是忍耐了下来:而幸平创真尽管表情;疑重,却没有惊惧的表现。这或许就是新人和生还者的差距了吧。在危险重重的生存剧本中,尸体从来不是那么新鲜的事物,哪怕是只经历过一次的人也不会再对尸体大惊小怪。   “死了?”   长发男人脸色阴沉,“谁杀了她?”   “还不见得是他杀吧。”   幸平创真冷静地说。   “不是他杀,难道还能是自杀?”   长发男人立刻反问。   我一边听他们的对话,一边观察现场,突然发现在桌子的其中一个边角上有明显的血迹:黑人也在观察现场,当我注意到桌角的血迹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投到了那个地方。   “或许既不是他杀、也不是自杀。”   黑人说。   长发男人和幸平创真一起看向他。   黑人走到了桌子旁边,低头观察着染血的桌角,说:“也有事故的可能性,你们看这个桌角……我想,死者可能是不小心跌了一跤,脑袋撞在了上面,所以才会死亡。这个桌角挺尖锐的,如果在摔跤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上面,就算酿成惨剧也不足为奇。”   “所以,你的意思是,继游轮乘客集体消失的诡异事件之后,我们发现的这一具尸体,她既不是死于他杀也不是死于自杀,而是死于一不小心把自己摔死了的意外事故?”   长发男人露出了夸张的表情,“别搞笑了,你以为这能说服大家吗?”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无论是谁,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发现尸体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将其与此处的诡异之处联系在一起,试图以此得出某种结论,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将两者分离看待。   “没办法,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离奇。”   黑人说,“或者,你还可以说出其他的可能性?”   “当然可以。”   长发男人说,“比如说,游轮上存在这么一个凶手,他在听见广播之后迅速意识到了广播室里面有人,并且赶了过来,将位于此处的死者杀死….而手法则是抓住死者的脑袋,将其狠狠地砸在这个桌角上。你看,这样也很合理不是吗?另外,别问我凶手的动机是什么,我只是提出一个假设。”   “但在我们到来的时候,广播室是上了锁的。”幸平创真走过去喀嚓喀嚓地把弄了一下门锁,“而且这好像是只能从内部上锁的设计。”   “密室杀人?”   由比滨结衣立即脱口而出。   一旁的女人对长发男人没有好感,她冷嘲热讽地说:“然后呢?你觉得游轮上存在一个凶手,可游轮附近却都是海洋,没人可以离开这里…..难道你还想说,凶手就是我们的一员?那我接下来是不是还该说一句‘凶手就在我们之中,怎么可能待在一起,我要回自己的房间’?”   长发男人冷笑连连。   黑人说:“先离开这里吧。既然死者的死因存疑,那就应该先保存现场。”   没有人反对这个建议,我们离开了广播室。   黑人顺手关上了门。   “接下来该怎么办?”   女人问,“要通知外界的救援吗?”   “早就试过了,手机没有信号。”   长发男人说“没有信号?”   女人皱眉。   “游轮上应该有卫星电话,我们可以找找看。”黑人说,“比起这个,我认为大家可以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可不想跟你这个黑鬼互相介绍自己。”   长发男人嘲讽了他一下。   “我们好歹也是共患难的关系,在救援到来之前,还是需要互相帮助的。”   黑人的脾气很好,“首先….就从你开始如何?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向旁边那个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过话的沉默寡言的男人。   那人看了黑人一眼,说:“程序员,你们可以这么叫我。”   “这算什么鬼名字?”   长发男人问。   “不是名字,只是一个称呼。”   程序员说,“我可不打算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哼….”长发男人似乎认可了这种说法,“那么,你们就叫我吉他手吧。”   “我的工作是心理医生,你们叫我医生吧。”   黑人说。   “你是心理医生?就你这个黑鬼?”   吉他手看向他,“让我猜猜,你的治疗手段是不是疯狂地殴打自己的顾客,通过施加肉体上的痛苦,让他们忘记自己在精神上的痛苦?”   吉他手好像有严重的种族歧视。   另外,虽然不打算和这个嘴臭的家伙持相同意见,但我其实也对黑人是心理医生而感到意外,他看上去那么强壮,任谁都会联想到重量级拳击手或者举重运动员之类的肌肉职业。   “我对恶言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医生平静地看着吉他手。   吉他手冷哼一声,闭上嘴巴。   “我是记者,这是我的职业。”   一旁的女人也作出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接下来轮到了由比滨结衣。   “诶?到我了吗?嗯….我该叫什么才好….”她苦恼地皱起了眉毛。   这种临时性的外号只要随便想想就好了,可她似乎正在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情,试图想出一个符合自己口味的外号。   “快点。”   吉他手不耐烦地说。   “啊,抱歉,我马上想出来。”   她连忙说。   “叫学生不就好了?你应该是学生吧?”   吉他手说。   “那样就和另外两个人重叠了吧。”   记者看向我和幸平创真。   幸平创真看了看由比滨结衣的发型,说:“就叫团子怎么样?”   “呃….团子吗?”   由比滨结衣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用发丝编织成的小团子。   “就这样决定了。”   吉他手一锤定音,接着看向幸平创真,“你又叫什么?”   “叫我幸平就行了。”   幸平创真似乎对取外号并不热衷。   作为只要完成守秘人的短信指令就能脱离这个世界的调查员,的确也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的身份信息。   团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肯定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手机的联系人名单上就有写。   自我介绍轮到了我。   “我叫宁海。”   我说。   “宁海?哦,宁海号轻巡洋舰是吧?”   记者看着我,“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军舰迷。”   “宁海不是地名吗?”   医生似乎对中国有些了解。   然而宁海就是我的真名。我也没有订正他们的意思,反正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还没自我介绍的就只剩下因为目击到死者而吓昏过去的老女人了,记者一直都在扶着她。   “她不是一直都在念圣经吗?就叫她老修女吧。”   吉他手说。   没有人发表异议。   接着,他又问:“然后呢?自我介绍也完毕了,然后我们要做什么?”   “去看看驾驶舱吧。”   记者说,“这一艘游轮好像一直都在行驶中,说不定驾驶舱里面还有人在开船。”   “不用多费力气,驾驶舱里面没人。”   程序员说,“我在上甲板之前就想到要去检查驾驶舱了。   “那现在操纵游轮的又是谁?”   吉他手问。   “现在游轮是自动驾驶。”   程序员说,“我看过电子屏幕上显示的目的地,是一个叫作罗普岛的地方,你们有谁听说过吗?”   罗普岛,这不就是守秘人让我们前往的地方吗?   团子露出了异色。   “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记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神色变化。   “啊?不,我不知道….”团子连忙摆手否认。   记者一言不发地审视着团子的表情,让后者十分僵硬。   “我也没有听说过罗普岛这种地方,而且….在登上游轮之前,我还特地记过游轮的航线会经过的几个地方以及最终目的地,里面没有罗普岛。”   医生缓缓地说,“它太可疑了。”   记者看向程序员,问:“可以改变航行路线吗?我的意思是,把罗普岛这个目的地改掉,改成随便哪个我们熟悉的地方,洛杉矶就很不错。”   “别什么都问我,我可不懂驾驶游轮。”   程序员反感地说,“不过….算了,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回答。其实我当时在进入驾驶舱的时候也有想过可不可以改变航行路线,但是很快就发现,如果想要改变路线,就必须先将自动驾驶模式更改为手动驾驶模式,而模式的更改则需要输入密码。”   “你能破解吗?”   记者问他。   “不能。”   “你不是程序员吗?”   “程序员又不是超能力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万能。”   他说,“而且,就算我能破解密码,将其更改为手动驾驶模式,难道你就敢对着那些按钮随便乱按吗?我看这里也没有会驾驶游轮的人吧。 『『众人沉默。   接着,记者打破了沉默。   “我要去驾驶舱一趟,眼见为实。”   她说。   “随便你。”   程序员说。   “还有其他人要跟我一起吗?”   她看向周围的人。   医生和吉他手都表露出了要去的意愿。   团子也想跟着过去,但是我暗中拉住了她:她疑惑地回头看向我,我用眼神表达了劝阻的意思。   也不知道我的眼神有没有好好传达出我的意思,总之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留下来了。   说实话,我不认为程序员会在这里撒谎,而且参观驾驶舱什么的之后去也可以,现在更加优先的是我们三个调查员之间的私下交流。   几分钟之后,我们进入了一个空的房间。   记者、医生和吉他手都去了驾驶舱,程序员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老修女被记者安置在了有床的房间里面,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可以畅所欲言。   “我觉得死者的死因肯定有问题。”   幸平以一句废话作为开场白。   谁都不认为死者真的是意外死亡的,就算是提出这个假设的医生本人,也不见得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说的话绝对正确。从感情上出发,在这种充斥着诡异氛围的地方出现的尸体,有一个符合氛围的死因才能令人接受:而就我不多的经验来说,这一具几乎是在剧本一开场就出现的尸体,十有八九合有守秘人给我们的暗示。   我很明白,我的想法实在是太想当然了,也缺乏线索和证据,因为太过暖昧不清,所以不具备足够的有力性:但是,如果是同样作为调查员的幸平,说不定会理解我的想法。   守秘人看似只是把我们传送到其他世界,然后给我们短信指令,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尽管我只通关了两次生存剧本,却也隐隐约约地能够从自己的经历中感受到一种被安排了线索的味道。我并不是说我感觉自己成了提线木偶,但至少不是完全的自由。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概括,只是我的直觉而已,但是我愿意相信它。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幸平思考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一直都很不确定,原来你也有吗?”   “你们在说什么?”   团子一头雾水。   “等你通关了至少一次剧本,你也会明白的。”我对她说。   “可问题是,就算我们知道死者的死因有问题,又能从中提取出什么线索?”   幸平说,“我对推理不在行,无论是医生的说法,还是吉他手的说法….我都觉得有着一定程度的合理性,你认为呢?¨“我也看不出更多的。”   我说。   “也就是说….只能等待事态的变化了吗?”   幸平自言自语着。   如果雾切在这里,肯定能够找出更多的线索吧。我怀念起了雾切在身边的时候。她当初的代号就是侦探,想必对推理十分拿手,是她的话又会怎么看待这起事件?   幸平好像放弃了思考死者的事情,换了一个话题。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先介绍一下各自的特权?”   他说。   “特权是什么?”   团子积极地举手提问。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进入讨论的气氛,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我感觉她特别想加入我和幸平之间的对话。   “特权是指我们在通关一次剧本之后就会得到的超自然力量。”   我回答她。   “超、超自然?”   她大吃一惊。   “对,就是这样。”   幸平点头。   然后,他右手上举,卷起袖管,露出了自己的胳膊。   “这就是我的特权。”   他说。   在我和团子的注视之下,他的胳膊从肘部开始变黑,一路延伸到手腕、手掌、手指,整条右前臂都变成了犹如烧焦一般的黑色。   40罗普岛(四)幸平的右前臂变成了黑色。   紧接着,他抬起这条手臂,对着右边猛地一甩。他甩动手臂时的速度十分快,以至于我连一道模糊的残影都没有捕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结束了动作。这一记迅疾有力的甩臂刮起了一阵骤然的强风,不远处柜子上的台灯就在强风经过的地方,被砰地扇到了地板上。   如果这个动作对着的不是空气,而是人的脑袋,那么头盖骨肯定会像是鸡蛋壳一样被脆弱地敲碎。   唰。   黑色从他的右前臂上消退了。自他发动特权到现在,只经过了最多两秒钟的时间。   “我的特权可以强化自己的一条手臂。”   幸平解释着,“在特权发动的期间,手臂的力气和坚固度都会飞跃性地上升,具体效果就像你们刚才看见的那样。”   团子看了看被强风吹倒在地的台灯,一脸不可思议。   “很实用。”   我评价了一句,接着问,“不过,只是为了让我们知道效果而已,你就使用了一次特权,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团子疑惑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她没有得到过特权,当然不知道特权也是有使用上的限制的。就以我自己的经历来说,无论是石化;疑视还是特权探知,这两种特权都有着使用次数的约束,不能让我随心所欲地发动。   “没问题。”   幸平满不在乎地说,“我的特权可以使用十分钟,刚才不过是消耗了一两秒而已….往多了说,也不过是用掉了三百分之一。这可不算是白白消耗,而是为了增进互相的了解,多少消耗掉一点点也是不值一提的。”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过来。原来特权除了次数限制型之外,还有这种时间限制型的。   “特权也不是可以一直用下去的啊。”   团子恍然大悟。   “当然,黑幕可是很抠门的。”   幸平说,“我在上一次生存剧本中遇到的前辈也有说过,可以永久使用的特权是不存在的。如果想要得到可以一直使用下去的超自然力量,就必须自己想办法去争取。比如说在一部分生存剧本中,存在着魔法和咒术等等的知识,我们只有通过学习它们,才能掌握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魔法什么的也是存在的?”   团子十分好奇地问。   “存在。”   幸平回答,“不过我也没有接触过,据说学习起来既困难又费力….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学一下的。特权归根结底也只是黑幕给予的力量而已,不能去依赖它。”   团子一边点着头,一边露出了憧憬的表情。   她该不会是希望去经历那些有魔法的生存剧本吧?明明之前还对生存剧本的危险那么害怕,现在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不过她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以我个人来说,就算已经有了超能力,也依1日会对魔法之类的超自然力量抱有憧憬,这是在所难免的。其实在上一次洛杉矶剧本的时候我也曾经萌发过学习魔法的念头,那里可是真正存在魔法的,可雾切告诉过我,那里的魔法对学习者有着特别过分的硬件要求,所以那里才会只存在五个魔法师,比超能力者还罕见。   顺带一提,这个所谓的硬件要求,和悟性与智慧等等无关,是肉体上的与众不同。这种特殊之处从魔法的角度出发是珍贵的才能,而从医学的角度出发就是特别罕见的遗传病。   “守秘人。”   我念出了这个单词。   幸平和团子疑惑地看向我。   “很多调查员就是这么称呼黑幕的。”   我向两人解释,“调查员就是指我们。”   幸平刚才将守秘人称之为黑幕,我意识到他并不知道这个情报。   “守秘人和调查员….”幸平若有所思地说,“这两个单词有什么深意吗?为什么要这么称呼黑幕和我们?”   “我也不知道。”   我说,“告诉我这两个单词的调查员也是从其他的资深调查员口中得知的。”   在解释的时候,我再次感到了一种奇妙的错乱。过去雾切在告诉我这两个单词的时候,我也提出过与幸平相同的问题,而雾切给我的回答也与我此刻作出的回答大同小异。   “受教了。”   幸平说,“宁海你和我上一次遇到的调查员很不一样啊。”   “什么不一样?”   我问。   “我以前也就生存剧本的问题向那个调查员提问过,可他却对我说,想要知道的话,就要支付相应的代价….”幸平回忆着,“我刚才说的那些也只是他说漏嘴的。”   “诶,好小气。”   团子忍不住说。   “其实这是合理的,我也只是觉得这种做法不近人情而已。”   幸平看向我,“宁海你可真是一个好人啊,多谢啦。”   听得出来,他是真心在夸我是好人,没有讽刺的意思。   “不用谢。”   我说。   我倒是没想过收费回答这一条路,但这并不稀奇。因为情报本身就是有价值的,里面潜藏着收集情报的人的辛苦。如果是我的话,本来也不至于想不到这一点…..为什么我没有想到?我意识到,这大约是雾切的缘故。雾切在面对我的提问的时候愿意慷慨地回答我,我也不能厚着脸皮将不劳而获的情报以收费形式转告给别人。   “特权是每通关一次就会得到一个的吗?”   团子问。   “应该是这样。”   幸平说。   “那也就是说,宁海有两个特权?”   团子看我“我只有一个。”   我说,“我的第一个特权在上一次就消耗掉了。”   说着,我用念力将不远处掉在地板上的台灯举了起来,放到原来的位置上面。   幸平嚯了一声,声音拖得很长,接着问:“这就是你的特权吗?”   “这是我的超能力。”   我回答,“我的特权是』牛寺权探知’,可以看见别人的特权。”   “超能力….”团子惊讶地说,“这就是刚才提到的从剧本中学习到的力量吗?”   “不,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力量,在接触生存剧本之前就拥有了。”   我说。   “我有听说过,虽然黑幕….守秘人选择的调查员大多数是一般人,但也有少数是一开始就拥有力量的特殊人才。”   幸平感慨着,“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二十分钟之后,前往驾驶舱调查的记者、医生和吉他手都回来了。   我们私下交流的房间就在广播室的不远处,因此在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听见了脚步声,所以就走出去迎接了一下。   “结果如何?”   我问。   “还能怎样?”   吉他手垂头丧气地说,“就像那个谁….对,是叫程序员吧?就跟程序员说的差不多。”   “说起程序员,他人呢?”   记者观察周围。   “他回自己的房间了。”   团子说。   “回自己的房间?呵呵,看来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他了。”   吉他手说着不吉利的冷笑话,记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这个冷笑话其实就是记者最先说出来的。   “我们还调查过了卫星电话。”   医生向我们说了一下其他结果,“和我们的手机一样,卫星电话也没有信号,这意味着我们已经无法联络外界了。 『『“说不定我们乘坐的游轮是航行到了百慕大三角一样的奇怪海域。”   记者提出了假设。   “奥西里斯号的航线可没有经过那种地方。”   吉他手立即反驳。   “但目的地也不是什么罗普岛,不是吗?”   记者嘲笑,“拜托了,你能再动一动脑子吗?还是说你的脑细胞已经被傲慢与偏见塞得内存不足了?”   “闭嘴!婊子!”   吉他手暴怒地大叫。   “够了,别吵架。”   医生上前一步,挡住了吉他手。   “你以为你只要这样就能赢得异性的青睐了吗?”   吉他手将矛头转向医生,“别开玩笑了,看看你这身皮,你做什么都得不到好的结果!”   医生沉默地注视着吉他手。   吉他手本来还想再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可他似乎从医生的沉默态度中品出了危险的味道,立即闭上了嘴。   “现在大家都是共患难的关系,别再说这种挑拨关系的话了。”   医生冷冷地说。   吉他手抱起双臂,冷哼一声。   团子被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吓得不敢插话“说起来,那个老太太…..老修女醒来了吗?”   记者突然问。   老修女之前因为目击到了死者,所以晕厥过去了,还是记者把她运进有床的房间里面的。   “不知道。”   幸平说。   “先去看一看吧。”   记者说。   接下来,我们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记者打开了门。   被安置在房间里面的老修女已经醒来了,此刻她正低头坐在床铺的边缘,含糊不清地念诵经文。她似乎有着十分坚定的宗教信仰,或者只是被这诡异的气氛逼迫得太紧,从最初在甲板上汇合的时候就一直在念经。   记者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声音柔和地问:“请问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我可以帮助你。   老修女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只是一味地念经。   记者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吉他手嘲讽地说:“她之前不是听了广播的话与我们一起汇合了吗?而且还一直跟着我们,怎么现在就装聋作哑了?”   “吉他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医生看向吉他手。   吉他手讽刺地呵了一声。   “大家肚子都饿了吧,不如先吃个饭?”   幸平主动地提出了建议,“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总之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呃….可是哪里有吃的?”   团子问。   “我们找到了游轮内部的地图。”   医生说,“上面有画食堂和厨房的位置。”   “厨房里面应该有食材,不过谁来做菜?”   记者问,“我先说好,我最多只会帮个忙,因为我做出来的菜都特别难吃。”   “哼。”   吉他手一脸不想帮忙的表情。   “我会一些。”   医生说。   “我可不想做你吃的菜。”   吉他手嫌弃地说。   “你可以选择不吃。”   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料理的话,就交给我吧,”   幸平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这是我的拿手好戏。”   “就你?”   吉他手怀疑地审视幸平。   “我的专业就是这个。”   幸平看向吉他手,“保证美味到让你连盘子上的汁水都舔得一干二净。”   “笑话。”   吉他手摇头。   “那就交给我和幸平吧。”   医生说,“我们先去食堂。”   然后,我们开始动身前往食堂。老修女也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估计是害怕独处。   在路上,记者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走廊,说:“谁去叫一下程序员?”   当初在甲板上汇合的人数有八个,这里有七个,还差一人。   “谁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   吉他手反问。   “我知道。”   团子举手。   记者和吉他手看向她。   她似乎有点害怕不好相处的吉他手,脖子缩了一下,接着说:“我在上甲板的时候有经过他的房间门口,他当时正好走出来,所以我觉得那大约就是他的房间了….”“那你当时怎么没和他一起上甲板?”   记者问“他不是说过他在上甲板之前调查了驾驶舱吗?”   医生立即想到了这件事情,“所以在汇合的时候才会比团子慢吧。”   “原来如此。”   记者看向团子,“那么,团子,可以帮忙去叫一下程序员吗?不用勉强,如果他说不愿意的话就让他自己饿死吧。”   虽然在与吉他手说话的时候很不客气,但是在对象是老修女和我们这些未成年人的时候,她就会特地放缓语气。   团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拜托你了。”   记者笑了笑。   “我也跟着去吧。”   我说。   记者看了我一眼,稍微地想了想,然后露出了奇怪的微笑,说:“那么也拜托你了。”   我不知道她到底误会了什么,我之所以会选择跟着团子一起去,只是为了保护一下团子,履行自己之前提出的诺言而已。现在可以确定这一艘奥西里斯号游轮上存在着真相未知的危险,如果放任团子一个人走的话,难保不会出意外。   “不如我也跟着去?”   幸平似乎也想到了相同的问题。   “你不是还要去厨房做料理吗?”   记者却不知为何展现出了与刚才不一样的态度,“就交给这两个人吧。”   幸平看向我,我点点头。   “那好吧。”   幸平说。   接下来,我和团子从队伍中离开,来到了另外的走廊上。   良久之后。   “就是这里了。”   团子停了下来,站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前。   我主动地敲了敲门咚咚。   里面没有回音。   团子也跟着敲了两下门板,问:“程序员先生,你在里面吗?”   里面依1日没有回音。   我隐隐地听见水龙头出水的动静从门的对面传了出来。   41罗普岛(五)理应在房间里面的程序员始终没有对我们的敲门给出回应。   “我是不是找错房间了?”   团子迟疑地说。   “不,你应该找对了,就是这个房间。”   我说,“你听,里面有声音。”   团子侧耳倾听了三秒钟。   “嗯,确实有水的声音….”她猜测着,“可能是因为在洗澡,所以没空给我们开门?”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对我们喊一声就行了。 『『而且,里面的声音也和洗澡的动静大有区别。同样是水声,从里面传出来的,倘若详细地形容一下,就是水龙头喷出来的水径直打在洗手池底的那种感觉。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截止为止我们都没有发现一目了然的危险存在,但这里毕竟是危机四伏的生存剧本,之前我们也找到了一具尸体,游轮上肯定潜伏着未知的危险。如果说程序员已经死在了里面,我一点都不会奇怪。这种想法似乎特别悲观,但是在生存剧本里面,凡事都必需先往悲观方向思考一遍。   程序员已经死亡,而导致它死亡的危险事物则依1日位于房间里面一一这样的心理准备已经在我的心中做好了。   “团子,你待在这里。”   我对她说,“我先进去检查一下。”   “我也一起进去吧。”   她忧心忡忡地说。   “你待在这里。”   我重复了一遍,“如果你这边有问题,记得叫我的名字,我会立刻赶过来。”   “程序员先生他….”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   我说。   接着,我抓住了门把,转动一圈。   房间的门没有锁上,被我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我走了进去。   里面的环境和我最初来到的房间差不多,都是那种极力塑造出宾至如归感的卧室布置:而水声则是从玄关旁边的独立卫生间里面传出来的。   我转过身,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望向内部。   只见程序员躺倒在地,瓷砖地板上流满了鲜红色的血液,旁边的墙壁上也有大量血液喷溅形成的痕迹,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死了。   洗手池的水龙头没有关上,水流哗哗哗地喷射下来,这就是水声的源头。   “宁海?”   可能是见我一动不动地站在玄关处的缘故吧,团子不安地叫了我一下。   我看向她,说:“程序员死了。”   她的脸色一变。   “如果你不想看,就站在那里,想看的话我也不阻止。”   我说。   接着,我重新观察卫生间的内部。   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尸体了,而他的死亡也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令我忧虑的是使他死亡的事物是否还留在这个房间里面,而据我观察,这个地方就只有程序员的尸体,没有其他看上去会导致危险的人或物存在。   程序员是被割喉致死的,他的颈动脉被利器割开了,直到现在都有血液从里面缓缓流淌出来,加入瓷砖地板上的血泊。这种死法我很熟悉,我曾经也对河狸市的邪教徒制造过差不多的伤口使其死亡。这个地方的血管一旦被割开,除非旁边恰巧就有专门的医疗人员和设备在,否则就不会有生还的道理。   问题在于,是谁杀死了程序员?   我立即注意到,一把刮胡刀掉在了程序员的手边。   这既不是电动刮胡刀,也不是常见的刀架加多刀片的刮胡刀,而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的看上去像是小刀一样的折柄剃刀。它有着少许的危险性,使用时一不留神就会割伤自己的皮肤。我的家人曾经网购过这种刮胡刀,但是在到手之后又不怎么敢用,就将其扔到了一边,权当收藏。   这把刮胡刀掉在血泊之外,刀身干净,刀锋却有着明显的血迹,简直就是在对观察现场的我宣告:我就是凶器。   这就是犯人的凶器吗?   但从现场来看,这应该是程序员的私物,他在自己死亡之前应该就是在拿这把刮胡刀清理自己的胡须….我想起了死在广播室的中年女人。总不会是程序员一不小心失手割开了自己的颈动脉了吧?   可要割伤到这种深度,究竟要失手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   紧接着,我又发现,在程序员的脚边,有一处瓷砖从中间裂开,向内凹陷了下去。   如果说程序员是在清理胡须的途中踩碎了脚下的瓷砖,一只脚陷了下去,因此失去了身体平衡,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失手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完全没有,可事情会巧合到这种程度吗?   巧合。   之前的中年女人也似乎是巧合地摔死在了桌角上。   我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什么。   医生之前有让团子拍过地图的照片,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待在食堂里面的其他人。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聚集到了程序员的房间。   “是谁杀了他?”   吉他手脱口而出。   说完,他又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后退了几步。   “….还不能确定是他杀。”   医生迟疑地说。   “又是不能确定!这不能确定、那不能确定,那你究竟能确定什么!”   吉他手大声质疑,“这已经是第二个人了!第!二!个!人!你的意思是在我们这不超过十个人的乘客里面,一天内连续发生了两次正常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意外死亡事故吗?我看你才是凶手吧!”   “够了,医生有不在场证明。”   记者反驳,“在程序员离队的期间,他不是一直都待在你能看得见的地方吗?”   “不过….连续发生两次意外也确实很难令人接受啊。”   幸平一边思考一边说,“有自杀的可能性吗?你们看,凶器就是那把刮胡刀吧?一般来说凶手会将自己的凶器扔在这种地方吗?”   “但是一般人在自杀的时候会割开自己的喉咙吗?”   记者说,“上吊、割腕、投海….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自杀手法,可是割喉的话…..”“程序员没有自杀倾向。”   医生说。   “你说没有就没有?”   吉他手反问。   “对,我说没有就没有。”   医生看向吉他手,“我是心理医生,这是我的专业领域,这艘游轮上没有人能比我更有资格作出这个判断。”   “啧。”   吉他手十分不快。   “你们看,这里的瓷砖碎掉了。”   医生回头指向我之前发现的异常之处,“假如这里一开始就是碎的,那么乘务员应该早就已经打扫掉了,所以我认为这是刚才被踩碎的…..这瓷砖下面有一个不深不浅的凹坑,如果程序员是在清理胡须的时候踩碎了它,一只脚陷入其中,就会失去站姿平衡,然后…..”“然后用刮胡刀割开自己的喉咙?”   吉他手说,“你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不是故事,而是推测。”   医生说。   “反正我不会相信这种意外会连续发生两次。”吉他手说,“第一次也就算了,我认了,可第二次算什么?凶手肯定在你们里面!”   “那你认为是谁?”   记者反问。   “你和医生之前都和我在一起,老修女之前昏迷了过去…..”吉他手一本正经地分析了起来,“程序员离队的时候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嗯….”他看向我们三个调查员,露出了不确定的表情。   记者哈地一笑,充满讽刺味。   “我们三个之前都在一起。”   幸平给出了不在场证明。   “那只是指我们从驾驶舱回来之前吧?”   吉他手拼命思考,“刚才你们就不在一起不是吗?”   “刚才幸平和我们一起在食堂,而团子和宁海在一起。”   记者说,“你是想说这两个未成年人是犯人吗?”   “为什么不能说?少年犯在每个国家都有,未成年人犯罪早就不是新鲜事了。”   吉他手反驳,接着突然看向我,“对了,你之前为什么要跟着团子一起找程序员?这明显很可疑!”   “因为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宁海不放心团子一个人离队有什么好奇怪?”   记者说。   吉他手哑然。   我确实是不放心团子一个人,但并不是因为那种理由。   团子现在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   记者对她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恶魔….是恶魔!”   一直在沉默的老修女突然大喊起来。   众人看向了她。   “这艘游轮上有恶魔!”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这是一艘幽灵船!被恶魔诅咒了的游轮!”   “她在发什么疯?”   吉他手不悦地问。   老修女忘我地喊叫着,记者连忙安抚她。   “快让她闭嘴!”   吉他手恼怒地说。   “你才是最应该闭嘴的!”   记者瞪视过去,“你还没发觉吗?你才是这个地方嘴最臭的家伙。”   “先从这里出去吧。”   医生叹息一声。   众人不欢而散。   因为目睹了尸体,所以大多数人没有胃口吃饭,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我们三个调查员则在食堂里面聚集了起来。   奥西里斯号的食堂,与其说是食堂,不如说是高级西餐厅,环境像是咖啡馆一样充满了典雅的氛围。   我们在一处卡座坐了下来。   “我觉得我们需要考虑一下意外死亡的可能性。”   幸平率先发言。   这与他之前的发言不同,他之前就提出了连续发生两次意外令人难以接受的说法,现在却又开始主张需要考虑这种可能性。毫无疑问,他之前当着众人的面说的只是场面话而已,现在说出来的才是真心话,他是真心觉得那两个人有可能是意外死亡的。   “可是,连续发生两次意外….”团子欲言又止我从她的表现中看出了一种不自信。她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在面对我们两个前辈的时候又不敢宣之于口,觉得自己很可能是错误的。   然后,我又思考了一下幸平的发言。   “的确,这种极低概率的意外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连续发生两次的,但这里是生存剧本,不是一般情况。”   我说,“也许存在某一种超自然力量,促使了这种意外的发生一一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超自然力量….恶魔?”   团子明显是想起了老修女的疯言疯语。   “幽灵船、恶魔、诅咒,这些事物,对于其他人来说是难以置信的,对于我们来说却不是。”   幸平缓缓地说,“相反,我觉得凶手就在那几个人里面才是最不可能的情况。虽然我们不至于那么做,但是….只要我们两个人的其中之一有那个想法,随时可以杀死游轮上的所有乘客:即使找不出凶手,也能将凶手排除。守秘人显然不会给出这么容易就能破解的谜题。”   他的话语中无意间透露出的血腥味令团子的脸色不自然了起来。   “假设情况的确如此,那你打算怎么防范这种意外?”   我问。   幸平迟疑了一下,说:“坦白说,我想不出来。如果是存在实体的对手还好说,可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意外…..你有办法吗?”   “我也没有。”   我说,“就算醒着的时候可以防范,但我们也是需要睡觉的。”   “那个….大家轮流守夜怎么样?”   团子举起手我们看向她。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刚才的假设是否正确,但是这个对策可以先做起来。”   我说。   “这个办法可以。”   幸平点头认可,“大家都是调查员,可以互相信赖。”   团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幸平站了起来,说:“大家肚子都饿了吧,我去做几个菜。”   “我来帮忙!”   团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幸平顿了一下,“可以抬起你的双手吗?让我看一看。”   “嗯?”   团子疑惑地抬起了双手。   幸平简单地观察了一下。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团子你坐在这里等着吧。”   他立即说。   “诶?我、我会洗手的啦!”   “不是洗不洗手的问题….”他无语地看着团子听说技巧高深的厨师可以只凭观看手掌就看得出一个人是否有厨艺在身,莫非就是指这么一回事?   “总之,交给我吧。”   他解下了一直绑在左腕上的白布,“马上就好。”   42罗普岛(六)幸平转身走进了食堂隔壁的厨房。   没过多久,他就用托盘装着两份热腾腾的套餐端到了我们的面前。   “请用。”   他自信地伸手示意。   “好快啊。”   团子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嗯,毕竟我家是开定食屋的嘛,速度非常重要,不然就会让顾客们久等。”   他习以为常地说。   定食,放到中文环境的话就是套餐的意思吧?我一边想,一边观察着放在面前的食物。肉食、素食、米饭和汤一应俱全,色泽鲜艳,气味诱人,虽然都是简单的菜色,但是能做到这种程度还真是罕见。即使我不是对美食颇有研究的吃货,也能看出这些都是一流的日本料理,不像是幸平这个年纪的男孩做得出来。   突然,我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幸平。”   “嗯?”   他看过来。   “你没有准备自己的份吗?”   我问。   “啊,真的。”   团子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自己的份?你在说什….”他愣怔了两三秒钟,这才反应过来,“哦,对了….我忘记了。”   “是没有做吗?”   团子问。   “不,做是做了,只是忘记给自己盛上了。”   他摇摇头,“可能是在装盘的时候分心了吧,一不小心就把你们两个当成顾客了。”   “在想游轮的事?”   我问。   “大概吧。”   他含糊地说。   与一直都慌慌张张的团子不一样,幸平自从与我们汇合开始都是一派镇定的模样,即使见到了那两具尸体也没有失去过冷静。作为队友来说,他能保持这种从容的态度实在很令我感到放心,但是现在看来,就算是他可能也在焦虑,在无时不刻地思考有关于现状的事情,只是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而已。   接着,他返回了一趟厨房,将自己的份端了出来。   团子耐心地等到了他回来为止,才念了一句“我开动了”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呜好烫!”   她捂了捂嘴,“但是好吃!好烫但是好吃!”   “好吃就再好不过。”   幸平笑了笑。   “感觉就算是让我把盘子舔干净也不为过!”   她好像还记得幸平与吉他手的对话,所以又补充了一句。   “你还想要的话,我会再给你盛。”   幸平说。   “如果我也能做出这种水平的料理就好了。”   团子羡慕地说。   “只要努力就可以。”   “我大概不行吧,我无论做什么都会变得乱七八糟….”团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估计我没有才能?”   “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少才能啊,不过只要熟练了,就会自然而然地精通起来,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熟能生巧?”   幸平露出了回忆的神色,“确实,只要有了才能的话就会轻松很多吧,比如说我们学校里面有一个叫作楚切的家伙,她的味觉特别厉害,无论是什么料理,只要尝一口,就能分析出连当事人都不见得知道的优劣之处与具体的料理过程….那可真是厉害得一塌糊涂的才能。   “真的吗?好厉害!”   团子脱口而出。   “但是,就算她有这种才能,在学校里面也只能排到第十。虽然这有一部分是因为她还是一年级,但就算是那些二年级三年级的前辈,其实也只比她大上一两岁罢了。”   幸平说,“才能很重要,但不能决定一切。”   “这样啊…..”团子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从幸平的话来说,他就读的似乎是一所专门培养厨师的学校。   “嗯,我决定了。”   团子好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总之我自己要先做起来才行….就先拜托别人教我吧。”   “你身边也有擅长料理的人吗?”   我问。   “有是有啦,但我想拜托的是另外的人。”   团子说,“最近我听说学校里面有一个叫作侍奉部的社团,好像无论有什么烦恼都会帮忙解决,我打算去拜托那个社团教我做手工饼干。”   “侍奉部?”   幸平呆了一下,“听上去超可疑啊。 『『我的想法也与幸平一样。侍奉部这个社团的名字听上去不止是可疑,而且….可能是我的想法太下流了吧,我觉得这个社团名也有点下流的味道。   吃完之后,我们又商量了一下之前提过的守夜对策,最终决定将休息地点定在我的房间。   我将隔壁两个房间的床铺都搬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而团子和幸平则将自己的行李带了过来。因为同一个房间里面在集中了三张床铺的同时又堆放了很多行李,所以一下子就显得杂乱了很多。   等到一切结束了,团子又找上了我和幸平。   “怎么了?”   我问。   “呃,我在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东西….”   她拿出了一本灰色封面的笔记。   “这是什么?”   幸平看了过来。   “是笔记,里面提到了奥西里斯号的事情。”   她将笔记递给我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上面的笔迹跟我的一模一样。”   “那是当然。既然是从你的行李里面发现的,那大约就是这个世界的你所写下的笔记,笔迹相同很正常。”   我说。   “咦?这个世界的我?”   团子好像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决定先不管她的大惊小怪,翻开了这本灰色笔记。   这个世界的团子似乎是一个超自然事件爱好者,热衷于记录自己在网络上发现的超自然事件,这些内容都用铅笔一字一句地写在了笔记上。   我快速地翻动了几十页,跳过那些麦田怪圈、UMA目击情报和古代遗迹诅咒传闻等等真假难定的信息,找到了有关于奥西里斯号的记录:“幽灵船一一奥西里斯号。”   “于1 91 4年的北太平洋被一名夏威夷渔民首次目击,之后在世界各地断断续续地出现,每一次出现都会造成几人或十几人的神秘失踪。”   “据说会伪装成豪华而热闹的游轮吸引游客们登船,将其运送到某个岛屿。”   “有不可靠消息称:奥西里斯号是活着的生命体,会让乘客死于各种意外….我并不相信这一条消息,因为只要是成为奥西里斯号乘客的人都无一生还,更加不可能会有人将这种消息带到外界。 『『“说到底,奥西里斯号这个名字又是谁取的?这一艘幽灵船似乎并没有历史原型,越是查下去越是感到谜团重重。”   “奥西里斯,埃及的神灵。生前是一名国王,死后成为了冥界的主宰。袖在被埃及人尊为死神的同时,又是司掌复活和降雨以及植物的神灵。”   “在调查奥西里斯号的时候,我还查到了罗普岛这一个关键词….这似乎是奥西里斯号会运送乘客们前往的岛屿。”   “我无法在地图上找到这个岛屿,它是否存在于所谓的冥界?”   “这与我过去调查的所有超自然事件情报都截然不同。我愿意相信,奥西里斯号和罗普岛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收集了奥西里斯号在历史上出现的所有地点,这可能会对我预测它下一次出现的地点有所帮助。”   “我要去寻找它。”   啪。   我合上了笔记,看向正在听幸平解释的团子这个世界的由比滨结衣和我面前的团子真是不一样,她似乎是一个特别狂热的爱好者,为了亲眼见识真实存在的幽灵船,愿意付诸行动,去登上这一艘从未有人生还的奥西里斯号….这种过度旺盛的好奇心真是令我既费解又敬而远之,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去,才会使她萌生那种念头?   我也不是没有在聊天室里面见过表现狂热的爱好者,可没想到现实中真的存在这种人。   这时候,幸平已经对团子解释完了。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的我相当于平行世界的我….可平行世界又是什么呀….”团子一头雾水地自言自语着。   幸平看向了我。   “宁海,那本笔记也能给我看看吗?”   他问。   “当然。”   我将笔记递给他。   他接过笔记,翻看起来。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说:“这个世界的团子可真是…..有行动力。”   团子听见有人叫她,转头看了过来。   “我还是难以相信她也是我。”   她说,“超自然事件什么的….虽然我也不是没有一丁点兴趣啦,但是为了想要亲眼见识就这么做….也太奇怪了吧?¨“不过,多亏了这本笔记,我们算是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奥西里斯号的确存在会致人意外死亡的超自然力量。”   幸平说。   “诶?笔记上不是说这一条信息不可靠吗?”   团子说。   “话虽如此,可它与我们的经历相重合。”   我说,“这就足够提升它的可信度了。”   “她连罗普岛这个地名都调查到了,也许….罗普岛真的如她所猜测,是存在于冥界的岛屿。”   幸平若有所思地说。   “呃,冥界。”   团子一副不寒而栗的样子。   尽管这个世界相对于我本来所在的世界也算是异世界,可依然不能与冥界之类的地方相提并论。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去冥界,就算是我这个超能力者也感觉一阵不适。   不过,我想,守秘人总不至于让我们去送死吧。   即使有危险,也该会有突破的办法才对。   时间转入深夜。   我因为要负责守上半夜,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睡觉。   团子也没有睡觉。   我坐在书桌前,望向坐在床铺上的团子,问:“你还不睡吗?”   “睡不着。”   团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也难怪,这里还有我和幸平这两个男生在,团子这个女生会感觉不自在也是很正常的。   然后,团子又问:“我真的不需要守夜吗?”   “不需要。”   我说。   出于我和幸平对于团子在能力上的不信任,考虑到即使出了意外团子可能也无法及时应对,所以守夜的任务就由我们两个人分配掉了。   团子好像有点消沉。   又过了一会儿,她还是睡不着,所以就向我搭起了话。   “我们交换一下邮箱吧?”   她说,“这样回去之后也能互相联系了。”   “就算交换了也大概联系不到。”   我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们很可能不是来自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诶?”   她呆了一下。   “我以前也与队友交换过邮箱,回去之后却发现查不到。”   我回忆着,“虽然我们看上去都来自于相同的文化环境,但却未必来自于同一个世界我想起了青叶、想起了雾切。   “你难道不是地球人吗?”   团子震惊地说。   “不,我也是地球人。”   我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句蠢话。   “那大家不都是来自地球的嘛。”   “你可以理解成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是什么?”   她问。   我简短地向她解释了一遍平行世界的概念。   “也就是说,虽然宁海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在我的世界也可能会有宁海吗….”她想象了起来。   “或许吧。”   我说。   其实我仍然不确定调查员们所在的世界之间是否是平行世界的关系,就好像我不确定生存剧本世界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一样。雾切曾经遇到的资深调查员将我们的世界与生存剧本世界之间的关系比喻成庄周梦蝶,认为两边都是真实,也都是虚幻。我难以接受这种假设,又无法彻底否认它。   “宁海你意外地很好说话呢。”   团子突然说。   “我看上去很不好说话吗?”   我反问。   “嗯,该怎么形容才好….”她皱起了眉毛,然后说,“因为你总是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上去有点严厉,所以我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   我不苟言笑?   这个评价我还真是第一次收到。   不过…..认真回想一遍,我意识到自己的确很少笑。   上一次露出笑容是什么时候?   我记不起来。   好像从接触生存剧本开始….不,更加之前,从觉醒超能力开始,我就没有再笑过了。   43罗普岛(t)团子终究还是抵抗不住睡意,逐渐睡去了。   之后,一夜经过。   太阳从海平线的一端升起,奥西里斯号迎来了又一个早晨。   “下半夜有发生过什么吗?”   我问幸平。   负责守下半夜的幸平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发生。”   “那就好。”   我看向另一边的床铺,团子还在呼呼大睡。   我去摇醒了她。   她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早上好”然后闭上眼,似乎还打算继续睡下去,但是只过了几秒钟,她就又睁开了双眼,呆呆地看着我:经过了一小会儿的无言,她突然张大嘴巴,慌慌张张地指着我大叫:“你你你你你、宁宁宁、宁海!宁海你为什么会在我我我的房间!咦?咦咦咦?为什么他也在!咦?”   看来她还没有完全清醒。   “你忘记了吗?”   幸平站在我的身边对她说,“这里是宁海的房间,昨天大家为了安全而集中在了一起,我和宁海负责守夜。”   “….啊。”   她脸色一僵。   接着,她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轮流梳洗过后,我们来到了食堂。   记者、医生和吉他手比我们先到,他们坐在食堂的一角,脸色很差的样子。   我们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了吗?”   幸平主动地问。   吉他手瞥了幸平一眼,似乎不打算说些什么我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什么东西烧焦了的气味。   “刚才…..算是发生了一次小小的火灾吧。”   记者无奈地说。   “火灾?”   团子呆了一下。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倒了一杯酒,然后把酒杯放在了床头柜上,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记者叹息着讲述,“结果在点烟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倒了酒杯,酒水洒在了地板上,我又手忙脚乱地把烧着的火柴丢到了地上,结果酒水被火柴点燃,又因为距离床很近,连带着把床单和被子也点燃了。我本来想到卫生间里面接水扑灭火焰,可是水龙头堵塞了,出不了水。紧急之下,我又想到隔壁房间的卫生间去,但是门不知为何突然打不开….可能是门锁也坏了吧,总之我被困在了里面团子目瞪口呆地听着记者的自述。   话说这个女记者一大早起来又是喝酒又是抽烟,而且给自己倒的还是那种一点就着的酒水,酒精浓度可想而知,她的生活作风真的没问题吗?   “差点被烧死在里面了。”   记者后怕地说。   “正巧在那个时候,我因为想去食堂弄些早饭,所以经过了她的房间。”   医生接着说了下去,“我听见了她的呼救声,也看见了有浓烟从门的缝隙里面飘出来,就帮她把门撞开了。”   “关键是在那之后。”   记者说,“我们为了防止火势扩大,所以想要去拿灭火器,但没想到….在我离开房间之后,只用了六七秒钟,里面的火焰就自己熄灭了。”   “那绝对不是正常的熄灭。”   医生补充说,“还有很多没烧着的燃烧物放在里面,而且也不像是因为氧气不足而熄灭的样子。”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那不合常理,那绝对很奇怪。”   记者咬了咬牙,“我的手稿也被烧毁了大半“也就是说….是超自然现象吗?”   幸平突然问“超自然现象?”   记者迟疑了一下,“虽然情况是很奇怪,但如果说是超自然现象….坦白说,我不是很能接受。”   “但是我们的遭遇的确非常离谱。”   医生说,“无论是游轮上的乘客们统统消失不见,还是接二连三的致命意外,亦或是那奇怪的火焰….都太非常识了。假如有人对我说,有一股非科学的力量正在左右我们,那我绝对不会奇怪。”   记者皱着眉毛思考着,她好像还是难以接受存在非科学的现象。   幸平转头看向旁边一直都在沉默着的吉他手,问:“你今天好安静啊,难道你也遇到了什么吗?¨“哼,嚣张的小鬼,不懂怎么和年长者说话吗?”   吉他手不快地看了过来。   “他在火灾发生时也在场。”   医生说。   “不过,和某个人不同,他明明就住在隔壁,却一心只想着自保。”   记者讽刺地说。   吉他手好像自知理亏,沉默着,不作争辩。   说不定他也抛弃了凶手就在我们之中的念头,开始相信超自然现象的存在了。   “先吃饭吧。”   幸平说,“我去做一些料理。”   “我也去帮忙。”   医生站了起来。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幸平拒绝了。   “我好歹也是成年人,怎么好意思让一个未成年人忙前忙后。”   医生笑了笑。   “那我也帮个忙吧。”   记者也起来了。   幸平只好接受。   这三个人走向了厨房,对料理一窍不通的我打算随便找个座位坐下来等待。   但是,才走出没多少步,一种奇妙的直觉突然从心底升腾了起来,促使我回头望向后方不远处的团子。   她的上方有一个巨大的吊灯,此刻正摇摇欲坠。   紧接着,它坠落了下来。   如果被这个砸到的话…..我立刻伸出右手,五指握紧,想象一股拉扯的力量。   团子踉踉跄跄地被我拉扯了过来。   嘭!   大吊灯坠落在地,作为主材料的玻璃顿时碎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金属的骨架。   其他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   我扶住了差点跌倒的团子。   “没事吧?”   幸平问。   “没事。”   我说。   “发生什么了?吊灯掉下来了?”   记者看向摔碎的吊灯。   “团子刚才站在那下面,好在及时地躲开了。”我简单地说明了一下。   团子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刚才我用念力拉扯她的场面没有人注意到,即使注意到了估计也只会以为是团子用奇怪的动作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坠落的吊灯,而不会以为是我施展了什么念力。   “有没有受伤?”   医生问,“虽然我只是心理医生,但也会一些简单的处理伤口的技术。”   我看了一眼团子,说:“她没有受伤。”   幸平见我一直在帮团子回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就算说是巧合也未免发生太多次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记者脸色阴沉地说。   “总不能让我们从游轮上跳下去吧?”   医生说,“记者,你去帮幸平做菜,我来打扫掉这里的玻璃渣。”   二十分钟之后。   我、团子和医生一起打扫掉了地板上的玻璃渣,而幸平和记者则端着做好的料理出来了。   大家开始吃饭。   虽然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但是在尝到幸平的手艺之后,医生也忍不住说:“这是幸平做的吗?真是美味,这水平都可以进一流的餐厅了吧。”   “为什么不能是我做的?”   记者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你昨天不是提过你不会做菜吗?”   医生反问团子注意到记者的情结有点不对劲,问:“刚才在厨房里发生了什么吗?”   “嗯?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幸平愣了一下。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记者用勺子搅拌着米饭和酱汁,“你们….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上船的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   我回忆了一下。很显然,我是不可能记得那种事情的:团子和幸平也是同理。我们三个调查员都是在乘客消失之后才被传送过来的。   “我记得。”   医生说,“我从因为忙碌而没空旅游的朋友那边拿到了船票,然后就上船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记者看了医生一眼,又问:“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这和你之前的问题有关吗?”   医生反问。   也对,这里的人们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打算说出口,当然也不会那么随便地说出朋友的名字。   “抱歉,是我问得不好。”   记者说,“我是想说,你还记得你那朋友长什么样吗?你确定那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什么意思…..”医生皱了皱眉,接着突然脸色一变。   “我是从奥西里斯号的宣传部门负责人手中拿到船票的,他希望我写出有关于游轮的新闻报道,帮助他们的宣传工作。”   记者缓缓地说,“但是刚才,我回忆了一下,却发现….我根本不记得那个负责人的脸,不止如此,我就连负责人的高矮、胖瘦、年纪、声音….乃至于是男是女都记不起来,我甚至不确定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是否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之中。”   医生沉默地摁住了自己的额角。   “所以,我想问问你。”   记者问,“你真的是从朋友手中拿到船票的吗?你真的有那个朋友吗?   这一切是否只是你的幻想,你究竟是怎么上船的?¨“我….”医生神色纠结地说,“我记不起来….”旁边的吉他手此刻也脸色发白。   “你们呢?”   记者转向我们,“你们还记得吗?   幸平和团子一言不发,他们当然不可能记得“我是为了寻找朋友而登船的。”   我说,“他离开出走了,似乎是登上了奥西里斯号的样子。”   “你记得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吗?”   记者问。   “我不记得。”   我说。   我怎么可能记得,这是这个世界的宁海的事情。   “所以,果然是存在超自然的力量哕?”   吉他手说话了,“我们都被那股力量所催眠,被植入了一段虚假的记忆,实际上我们根本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登船的?”   “现在看来,可能是这样的….嗯?”   记者看向吉他手,“你怎么在吃饭?”   “哈?我为什么不能吃饭?”   吉他手愕然。   “这不是给你准备的饭。”   记者平静地说。   “放屁!这里只有我们六个人,你和那小鬼准备了六人份的饭,可现在你却告诉我其中一份不是给我吃的?难道还是给鬼吃的不成?”   吉他手没好气地说。   “这是给老修女准备的饭。”   记者说。   “老修女?她….”吉他手环顾四周。   “老修女人呢?”   医生这才记起来,“她没有来食堂?”   “我们得去找她。”   记者站了起来,“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不然很容易出事。”   “得了吧,那老女人疯疯癫癫的,死了才好。”吉他手不无恶意地说。   “你就这么喜欢讨人厌吗?”   记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老修女的房间在哪里吗?”   我问。   “知道。”   记者说,“昨天就是我送她回房间的我们来到了老修女的房间。   记者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传出回应。   她再次敲门,依1日如故。   “该不会….”团子惊恐地看着门板。   这种敲门没人回应的事情之前已经发生两次了,每一次都紧接着发现尸体的事件,也难怪她会有这种惊弓之鸟的反应。   “说不定是还没起床。”   记者脸色难看地说。   我想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种话吧。   她转动门把,推门而入。   不出意料,老修女倒在前方的地板上,不省人事。   医生率先上前,蹲下来测了测老修女的脉搏,随即回头看向我们,摇了摇头。   砰!   记者愤怒地锤击了一下门旁的墙壁。   “尸体没有外伤。”   医生检查着,“是中毒了吗?还是….唔,这是?”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走了过去,发现老修女的手上紧握着一个白色药罐。   医生将药罐拿了出来,看了一眼,说:“这是治疗心脏病的药片。”   “也就是说,老修女的死因是心脏病?”   幸平走过来提问。   “是因为没有及时服药吗?药片用完了?”   医生自言自语着,将药罐举到耳畔,摇晃了几下,里面发出了药片撞击容器内壁的声音。   里面还有药。   接着,他试着将药罐打开。   “嗯?”   他微微一怔,“打不开?我再试试….”他试了三遍,这才终于扭开了药罐的盖子,然后他开始观察瓶口。   “有砂砾卡在了瓶口的螺纹里。”   他说,“可能是上一次扭上盖子的时候进去的吧,所以刚才那么难以扭开。”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次意外,然而事到如今,已经再没有谁会把这视作为单纯的意外了。   44罗普岛(八)这个药罐的盖子就连强壮得令人不由得联想到黑帮打手的医生都试了三次才打开,那么老修女会在心脏病发作时无法打开也完全是可以想象的。   接下来,我们将老修女的尸体运送到了船上的肉制品冷冻库,昨天发现的两具尸体也被以同样办法处理了。   团子看着冷冻库的门。   “这种事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她喃喃着“或许只要到了罗普岛,一切都会好起来。”   医生在旁边说,“运气好的话,我们还可以在罗普岛上寻得救助,然后就能各回各家,把这里的一切当成一场糟糕的噩梦抛到脑后。”   “是这样就好了。”   团子敷衍地回答。   连她都不相信这种好事。   事实上,我们在奥西里斯号上的遭遇,很可能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守秘人不可能在我们抵达罗普岛之后就立刻放我们回去,岛上肯定还潜伏着未知的危险。作为调查员的我们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而医生、记者和吉他手都对此一无所知,他们似乎还对罗普岛心存希望。仔细想想,这种见鬼的游轮要去的岛怎么可能会有救援,没有危险就该谢天谢地了,他们估计也不是不能料到这一点,只是眼下的境遇如此困难,才会令他们下意识地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充满未知的罗普岛。   这个世界的宁海的朋友可能也在罗普岛一一假设他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午饭之后,出于放松心情的想法,我登上了空旷的甲板。   清凉的海风迎面吹来,令人心旷神怡。   我望着周围的风景,发现记者也在甲板上。   她躺在一张沙滩椅上,立在旁边的遮阳伞挡住了刺眼的光线,一如我最初见到她时的模样。   我走了过去。   记者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转头看过来,说:“你也来这里避难了啊。”   “避难?”   我问了一句。   避难这个说法可真是奇怪,但是我简单地思考一遍,就明白了这个说法的意思。   现在可以确定,游轮上很可能存在着让致命的意外降临到乘客身上的超自然力量,那么如果想要尽可能地避开它,首选的方案无疑是远离有几率导致意外的环境。这个甲板上只有一排排的沙滩椅和遮阳伞,还有其他少许杂物,也算是一个不怎么容易导致意外的场所,记者所说的避难就是指这么一回事吧。   我注意到,记者还特地把周围其他沙滩椅和遮阳伞都移到了距离自己比较远的地方,并且在自己的旁边放了一个睡袋和几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袋,里面似乎都是吃的喝的。   她不会是打算在甲板上过夜吧?   “嗯,避难….一看就知道了吧,这个地方相对来说是比较安全的,大概。”   记者不确定地说,“当然,如果突然有一道闪电打下来,那我也束手无策了。”   “你打算在这里睡觉吗?”   我问。   “是啊,我连吃的都准备好了。”   记者拿出了一个巧克力棒,“要吃吗?先说好,只能给你这一个。”   “谢谢。”   我接过了它,“在这里过夜会感冒的吧。”   “获取利益的同时也伴随着风险,这很正常。”记者无所谓地说。   “睡觉和吃喝的确都能在这里解决,但是排泄呢?”   我又问。   “排泄?你的问法还真是直接。嗯,排泄啊……”   记者一边思考一边说,“你说得对,甲板上没有厕所,想排泄的话就得回室内….大不了在甲板上解决?结束之后再把脏东西都扔进海里….反正我有纸巾,擦的问题不需要担心,只要把塑料袋垫在下面就不用担心弄脏甲板。完美。”   还真是极端的做法。   记者吹了一会儿海风,又说:“你的家人肯定很担心你吧,毕竟你离家出走这么久了。”   她还是以为我是离家出走和团子旅游的。   “大概吧。”   我含糊地说。   “到时候要跟你的家人道歉啊。”   记者望着蓝天,“无论什么时候,你的家人都是最关心你的……一般来说都是这样。”   最后补充的那一句话有点破坏气氛。   我正想回应什么,但是突然,迎面吹来的海风骤然加强了。   为记者挡住阳光的遮阳伞被过强的风力拔了起来。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随即感到自己的背后碰到了护栏。   下一刻,护栏松脱。   我和护栏一起向游轮外坠落。   “宁海!”   记者的声音响起。   半空中,我向下方瞥了一眼。只见海面上十分凑巧地聚了几个鱼鳍,看形状像是我曾经在电影里看到过的鲨鱼鳍,就算不是,也必然是什么危险的肉食类水生动物。会在这种场合偶然聚集起来的绝非善类,掉下去的话肯定要被围而攻之,而我此刻正在往下坠落。   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估计就只能坐以待毙了,然而我是超能力者。   我立即施展了念力。   记者就在附近,如果直接漂浮回去,之后就不好解释了,所以我只是用念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从头朝外背朝下的姿势变更为直立姿势,接着伸出右手抓住了甲板的边缘。因为我已经掉下了甲板,所以那个角度的记者看不见我的奇怪动作。   很快,记者就跑到了甲板的边缘,半跪下来,向我伸出手。   “快抓住我!”   她大喊。   我伸出左手,抓住了她的手。   本来的话,以我的握力是不能维持这个状态的,但是因为念力托着我,所以实际上我并没有多么费力。   记者把我拉了上去。   “好了….”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话说你还真是轻啊。”   “总之先离开这个位置吧。”   我并没有接这句话。   “好。”   她点头。   我们离开了甲板的边缘,来到了中央。   “刚才多谢你的帮手。”   我对她说。   “要谢的话就笑一笑啊。”   她说,“不过,可真是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刚才聚在游轮下面的都是鲨鱼吗?如果掉下去那就死定了。”   “看来甲板也不是很安全。”   “是啊,我疏忽了。万一在睡觉的时候来那么一下,或者甲板稍微倾斜一点,让我睡觉的时候滚落下去….”经过刚才那一次,她似乎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   “说不定闪电什么的还真会打下来。”   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和记者一起回到了游轮内部。   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所以我们直接去了食堂。还没进门,我就看见医生背负着双眼紧闭的吉他手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团子和幸平。   “他怎么了?”   记者问。   吉他手的嘴角流着鲜血,背负着他的医生脸色十分难看。   “他也死了。”   医生说。   记者愕然了一下,问:“怎么死的?”   “刚才他说肚子太饿,想在吃午饭之前先吃一个苹果,所以就进了厨房。”   幸平向我们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然后他拿着水果刀和苹果走了出来,不小心被椅子绊倒,手忙脚乱之下把刀子松开了….掉在地上的刀子恰巧刀尖朝上,在他跌倒的时候捅进了他的心脏。”   “如果不是心脏的话还好说。我虽然是心理医生,但也会几手应急处理,附近也不是没有紧急的医护室。”   医生叹息着。   记者无言地看着死去的吉他手。   尽管她一直以来都没对这个嘴臭的男人有过什么好脸色,可此刻却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兔死狐悲的情结。   “我先把他运进冷冻库吧。”   医生摇着头说。   接着,他将尸体背走了。   奥西里斯号上的活人至此也就只剩下了五个这已经是第四具尸体了,所以在场的大家也没对这次事件发表多少看法,这或许也有吉他手不得人心的因素在里面。   时间到了夜晚。   为了减少可能会导致意外发生的环境条件,我们调查员三人将堆积在房间里面的行李和其他非必须的家具都搬到了隔壁房间,只在睡觉的房间里面留下三张床铺。   “这样就可以了。”   幸平拍掉了手上的灰尘,“虽然不知道能起效到什么地步,但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团子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着呆。   “感觉好像电影一样。”   她突然说。   “电影?”   幸平看向她。   “登上危机重重的幽灵船、遭遇五花八门的意外、目的地是谁也不认识的岛屿….”她细数着我们的经历,“和过去经历的日常差别太多了。”   “也是,我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遇致命的意外,简直就像是被死神盯上了一样。”   幸平说。   “奥西里斯好像就是埃及的死神。”   团子也许是想起了笔记的内容。   “死神….说起来,以前有一部出了很多续作的电影,讲述的也是主角们因为被死神盯上而意外缠身的故事。”   我说。   “是吗?有这种电影?完全没有听说过。”   团子诧异地看向我。   幸平的表情也和团子差不多。   “那部电影挺有名的。”   我看向他们,“我忘记了,你们和我大概不是来自于同一个世界的,所以没听说过。”   “宁海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地方?”   团子好奇地问。   我简单地向他们描述了一遍。   听过之后,幸平说:“感觉和我居住的世界差不多啊。”   “我也是。”   团子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既然是有宁海这种超能力者的世界,应该会是那种超能力者遍地都是的地方。”   “我在自己的世界还没有见过除自己之外的超能力者。”   我摇头说。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超能力者这种存在应该也是无独有偶的,特别是在见识了魔法、狼人、幽灵船之后,我就更加对自己居住的世界存在自己之外的超能力者这件事情坚信不疑。   既然存在,那么他们究竟在哪里?   我以后遇到他们吗?   遇到之后,又会摩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我对这些未知的事既不安又期待。   次日,早晨。   幸平叫醒了我。   “我们抵达罗普岛了。”   他说。   45罗普岛(九)幸平告诉我,奥西里斯号已经抵达罗普岛了接着,我们叫醒了还在梦乡中的团子,离开房间,登上了甲板。   医生和记者比我们先到一步,这两人看上去也只是刚到,此刻正站在甲板的边缘望着前方的风景。   我也望了过去,随即不由得吃了一惊。   起初我听见幸平说我们到了,还以为是指奥西里斯号停泊在了罗普岛的岸边,或者距离罗普岛只有一小段距离,可没想到,奥西里斯号居然像是一条搁浅的巨鲸一般,超过三分之一的船体都搁浅在了一处偌大的沙滩上,剩下的船体则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浅水区域下。   沙滩的后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森林。   我向着左右两边望去,一时间望不见岛的边缘,看来这是一座面积非常大的岛屿。   不远处的记者的自言自语依稀地传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感觉到….”按理说,既然游轮搁浅得这么严重,那么肯定会在搁浅的时候发生特别严重的摇晃,这必定会使熟睡的我和团子因此清醒过来,但是我们没有。   “幸平?”   我看向幸平。   他是负责守下半夜的人,应该会在搁浅的时候感觉到十分明显的动静才对。   “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他明白我在疑惑什么,“只是,我察觉到了游轮外面传进来的水声发生了变化。天黑的时候还是浪声,天亮之后就变成了潮声。我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下,才发现游轮不知何时起就搁浅在了这个地方,就好像….奥西里斯号打从一开始就搁浅在这个地方,而我们之前的航行只是一个梦罢了。”   从他的叙述中,我意识到,这又是一起不可理喻的超自然事件。   旁边,团子茫然地东张西望着,医生和记者走了过来。   “宁海、幸平、团子….”记者看着我们,“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下船。”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当然是下船了。”   幸平几乎是和我同时说出了这一句话。   团子见我们两人的回答一致,也连忙表态,说:“我也要下船。”   那两人姑且不论,我们调查员都有着相同的任务,那就是要到罗普岛上。虽然奥西里斯号已经搁浅在了罗普岛的沙滩上,但是守秘人直到现在都没有给我们新的短信指令,也许是必须要我们双脚踩到罗普岛的土地上才算是真正抵达吧。   不,也有另外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这个地方仍1日不是罗普岛,只是一座无名的岛屿而已?   这种假设的几率很低。因为奥西里斯号的自动航行目的地就是罗普岛,再加上它抵达此处的过程十分诡异….好吧,这两个其实不能算是这个地方就是罗普岛的证据,但是与此同时,我也找不出这个地方不是罗普岛的理由。   “你们倒是挺果断的。”   记者稍微地诧异了一下。   “就算再继续留在奥西里斯号上又能怎样呢?”幸平一针见血地指出,“游轮已经搁浅了,继续留下也只是浪费时间,更何况…..之前在海面上也就算了,现在还不抓紧时间离开这里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于意外。”   “你说得对。”   医生点头,“我和记者刚才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的结论也是登岛。本来还在想着如果你们打算留下来的话要怎么说服你们,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为什么你们觉得我们可能会留下?”   幸平疑惑地问。   “因为就算登岛了,也不见得能寻得救助。”   医生说,“倒不如说,找不到救助的可能性更大。你们看,虽然从甲板上眺望过去,我们只能望见岛的一小部分,但是从望不到人烟这一点来看,这个地方会有活人的几率不高,很可能只是一座荒岛….”   “而游轮内部尽管危险重重,却有着非常舒适的物质条件,食物也很充足。”   记者接了下去,“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看出怎样选择才是正确的,可就是担心你们会感情用事。”   “放心吧,我们会理性地行动。”   我说。   “是的,你们比我想象得更加坚强。”   记者微笑着说。   “我在甲板附近找到了绳梯,接下来我们就用这个下船吧。”   医生说,“不过,在下船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就算只是一座荒岛,待在那里也肯定比待在游轮上面安全得多。我们接下来要尽可能多地准备食物,还要准备五个睡袋,之后在外面过夜。”   “先各自准备起来吧。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甲板上集合。”   记者说。   然后,经过了一个小时。   我们五人带着装得满满的包袱重新回到了甲板。   医生将绳梯的一端结结实实地固定在了甲板的边缘,然后将另一端抛了下去,下方就是沙滩十五分钟之后,我们都顺着梯子降落到了沙滩上。   团子是最后一个下来的,而我守在了梯子的旁边。如果她掉下来,我就会用念力接住她,即使那会导致我在医生和记者面前暴露身份。好在团子尽管爬梯子爬得胆战心惊,却始终没有出意外,最后有惊无险地降落了。   当她的双足踩到沙子上的时候,我感到口袋里面的黑色手机发出了震动。   守秘人发来新短信了。   同时,这也证明了,这个地方的的确确就是罗普岛。   我侧过身,隐蔽地拿出手机,查看短信的内容:“寻找朋友。   幸平和团子也查看了短信的内容,而医生和记者则在观察环境,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小动作。   我靠近团子,小声地问:“你收到的指令是什么?”   在三个调查员里面,只有我一个人的登船动机是寻找离家出走的朋友,因此会收到“寻找朋友”这个短信指令的人很可能就只有我一个,而另外两人收到的估计都是与我不同的指令。   团子看了看其他人,将嘴巴凑到了我的耳畔旁边。   “寻找号角。”   她压低嗓音说。   我感受到一股温热的吐息轻轻地喷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寻找号角吗….团子收到的短信指令真是莫名其妙。   “宁海你收到的是?”   她好奇地问。   “我的是….”我正想回答。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记者注意到了我和团子之间的窃窃私语。   “你们在聊什么?”   她向我们看来。   “啊,不,没什么。”   团子慌慌张张地说。   “唔,没什么?”   记者打量着我和团子,突然促狭地一笑,“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现在可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诶?”   团子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记者说的那种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我想她对我们的误会很可能又加深了。   医生也看了过来。   “我们出发吧。”   他说,“先找找看岛上有没有人。”   “如果找不到呢?”   幸平问。   “那就只能另做打算了。”   他说。   简单地商量之后,我们开始动身出发。   突然,我感受到背后吹来了一阵风。   风?   等一下,我的后方不是奥西里斯号吗?为什么会有风从那个方向…..我立刻向后看去。   只见理应在后方搁浅的奥西里斯号已经消失不见,沙滩上甚至都没有留下有一艘游轮曾经搁浅过的印子,就好像它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一样。   身边的团子见我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川顷着我的目光向后看去。   “宁海你怎么….”她还没说完就闭上了嘴。   其他人都注意到了我们的异常,紧接着也发现了奥西里斯号消失不见的事实。   “怎么可能!”   医生失态地叫了出来。   记者呆滞了片刻,接着一言不发地冲刺到了奥西里斯号本应搁浅的位置,巡视周围。   “这种事情….”她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我们之前的经历又究竟是….”“难道都是幻觉吗?”   医生自言自语着。   “总不至于我们五个人都产生了相同的幻觉吧?”幸平说,“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是….我们唯有接受。现在后路也被断绝了,除了前进之外别无他法。”   医生无言了一阵,随即说:“说得没错,你比我更清醒,是我失态了。”   没过多久,记者回来了,她终于接受了奥西里斯号消失了的事实。   “真是太疯狂了。”   她无精打采地说。   “别露出这种情结,我们都是成年人,这种时候最该保持冷静。”   医生对她说。   “你说得对。”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   奥西里斯号的消失尽管令所有人为之震惊,可它却只是一个插曲,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依1日不会因此改变。   探索罗普岛,寻找人的踪迹。   我们进入了森林。   在路上,幸平向我靠近了过来,小声地问:“宁海,你收到的短信指令也是‘寻找号角’吗?”   “不,我收到的是‘寻找朋友……我说,“团子和你一样。”   “寻找朋友….”他回忆了一下,“说起来,你好像是有说过,你是为了寻找朋友才会登船的….那应该是指这个世界的你吧?”   “没错。”   我说。   “比起‘号角’,‘朋友’相对来说更加有迹可循,不至于那么令人一头雾水。”   他沉吟着,“而你的指令和我们的指令说不定也不是毫无瓜葛的….”“你打算协助我吗?”   我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是有这个想法。”   他说,“到时候,如果有机会,我会出力协助你。”   “谢谢。”   “不用谢,大家都是队友嘛,到时候我也要仰赖你的助力。”   他爽朗地笑了笑。   在我们窃窃私语的同时,队伍一刻不停地在森林中穿行着。   医生体力充沛,丝毫不显疲态:记者似乎曾经参与过类似的户外运动,很熟练地应对着凹凸不平的地段:幸平已经稍微冒汗,但看上去还能坚持很长时间:团子落在队伍的最后,忍不住开始喘气了。   我的体力其实比团子好不出多少,但是通过运用念力,我为自己的身体提供了一个向上的力。这个力不会强到使身体漂浮起来,却能变相地减轻我的体重,令我走得更加轻松。   这只是权宜之计,念力不能长时间连续使用发动念力需要的是注意力的集中,而注意力越是集中,念力就越强。人不可能总是维持注意力集中的状态,我也不可能一直使用念力。   当然,休息片刻再发动也可以,但到时候消耗的就不是体力,而是精力了。   除此之外,念力还有另外一重限制,就是对感官的依赖。   平时我在隔空移物的时候,就需要先用视觉定位某个物体,然后才能顺利地举起它:而我在用念力保护全身上下的时候,为了照顾到视觉顾及不到的身体部位,就会再运用自己的触觉。对于我既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对象,念力是无法对其运动状态进行直接干涉的。   我退到了团子的身后,看向她,试着用念力帮助她走得轻松一些。   “咦?”   团子愣了一下。   “怎么了?”   走在最前面的医生机警地回头望来。   我猜他是担心森林里的毒虫毒蛇一类的。   “呃….没什么。”   团子说,“只是差点跌倒了而已。”   “是吗?”   医生说,“如果是被蛇或虫子咬到了,一定要及时说出来。”   “嗯。”   团子点头。   医生重新看向前方。   团子看向我,压低嗓音问:“宁海,是你在帮我吗?”   “是的。”   我说。   “谢谢。”   “不用谢。”   时间缓缓经过。   到了中午的时候,队伍终于在一处空地停了下来。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医生放下包袱,“吃一些东西、补充水分….但是不要一口气吃太多,适可而止就行。”   “既然担心消耗存粮的话,不如就地取材吧。”记者突然说。   “就地取材?”   医生看向她。   “对,我在路上看到了几种可以食用的植物。   虽然不保证味道,但是这种时候也不能太过计较。”   记者说。   “这些你都能辨识出来?”   医生问。   “能。”   记者说,“我的兴趣爱好就是野外探险。 『『“难怪你之前的动作看上去那么熟练。”   幸平在一旁插了一句。   “多谢夸奖。”   记者勉强一笑。   “如果你能找到食材,那我说不定就能试着把它们变得方便入口一些…..”幸平也放下了包袱,将其打开。   记者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你带了锅铲?”   “毕竟是在野外嘛,我在准备包袱的时候也有想过是不是可以尝试就地取材,要是能猎到兔子之类的动物就最好了。”   幸平说。   “那可不容易。”   记者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记者和幸平一起去收集食材….”医生看向我和团子,“宁海,你和团子一起留下来看管我们放在这里的包袱,可以吗?”   其实让我一起去的话反而更有希望猎到动物,不过现在也没必要坚持这个。我点了点头,说:“可以。”   然后,三人离开了空地。   四十分钟之后,医生背负着受伤的记者,和幸平一起回来了。   46罗普岛(十)记者的右腿看上去像是被一把匕首捅了个对穿,血流不止,裤腿都被湿漉漉地染成了深红色团子刚才还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休息,此刻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站了起来。   医生将记者背到了团子那边,让她坐下,接着冲向堆积在不远处的包袱那里,翻出了一个小型医疗箱。   记者坐到了石头上,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   团子立刻向幸平询问缘由。   幸平回答了。   “我们遭遇了….有可能是食人族的家伙。”   他说。   “食人族?”   团子脸色一变。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只是猜测。”   他接着说,“他们穿着兽皮做的衣物,使用长矛和弓箭,看上去十分落后。我们刚才遇到了三个,他们藏在灌木丛后面偷袭了我们,记者的腿就是那时候被打伤的:接着,我们就和他们发生了战斗,最后把他们打跑了。”   闻言,我观察了一遍幸平和医生的样子。尽管发生了战斗,可他们却没有因此而受伤,只是衣服脏了少许。作为拥有战斗特权的调查员,幸平能够战胜食人族并不令我意外,而医生也证明了自己那一身强壮的肌肉并非摆设。   “为什么你会猜测他们是食人族?”   我问。   “我看见了他们佩戴着人骨做的挂饰。”   幸平回答。   这依1日不足以证明他们会吃人,不过,就假设来说的确是足够了:而且在守秘人安排的生存剧本中,会有吃人肉的食人族出现也并非不可思议。   团子似乎在想象人吃人的画面,表情中显露出了恐惧的色彩。   医生拿着医疗箱走到了记者的身边,从中取出了药和绷带,开始给记者处理伤口。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攻击我们。”   幸平继续说,“但是,如果说他们是会狩猎外来者的食人族,一切就说得通了。”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到他们的?”   我问。   “距离这个地方并不远,大约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幸平回答。   “那么,他们可能还在这附近。”   我说。   旁边的团子吓得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医生已经给记者包扎好了伤口。   他站了起来,看向我们,说:“幸平应该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你们了吧?那群野蛮人有可能还在附近一带,虽然很想报仇,但是我们必须尽可能地避免与他们再次发生冲突。先往远离战斗现场的地方行走一段时间吧,我会负责背着记者。”   没有人发表异议,我们重新启程。   因为医生要背着记者,所以这两人的包袱分配给了我和幸平背负,走得比上午更加吃力了。   我向幸平靠近了过去。   “你之前发动特权了吗?”   我问。   “发动了。你是想问医生有没有看见吧?他没有看见。”   幸平抬起了右手,压低嗓音,“你看,我穿的是长袖,而且还戴了手套,就算发动特权也不会露出令人在意的异象,他也只以为我的力气很大而已,没有多问什么。”   “原来如此。l我开始思考起来。   那群食人族….虽然还不能确信他们是否真的吃人,但是现在先这么称呼一下也无妨。坦白说,我怀疑他们的身上也许有着守秘人发送给我们的短信指令的线索。   既然守秘人在我们抵达罗普岛之后就开始要幸平和团子寻找号角,那就说明号角肯定在罗普岛上。号角这种东西与石头或树木不一样,是人工的造物,假设罗普岛上不存在食人族之外的活人,号角就有可能在他们手中。这是很简单的推理,不过考虑到我没有推理的才能,这中间也许还存在着什么逻辑漏洞。   同理,宁海的朋友也无疑就在这罗普岛上,并且至少在短信发来的时间点,他一定还没有死一一如果死了,守秘人也不会要我去寻找他。既然他和我们一样乘坐着奥西里斯号来到了这里,那就说明他也可能会遭遇食人族。他与我和幸平这种有着超自然力量的调查员不同,很可能只是一个一般人,如果被食人族盯上了,肯定凶多吉少。就算是现在,他也正在承受这种风险….不,稍等一下,我好像想漏了什么线索。   是哪里没有想到?   我看向医生背上的记者。   对了,记者…..为什么记者是右腿受伤?   如果食人族想立即杀死记者,肯定是瞄准上身要害去,怎么可能会往腿上攻击?   “幸平,攻击记者的食人族是瞄准记者的腿攻击的吗?”   我问,“还是说,是本来想攻击记者的要害,但是因为打偏了,所以才攻击在了腿上?”   “不,就是攻击了腿。”   幸平说。   “也就是说,当时食人族的目的不是就地杀死你们,而是活捉你们?”   我问。   “嗯….如果是奔着吃我们的肉这个目的来的话,当然是活捉比较好。”   幸平先是以厨师的角度评论了一句,随即恍然,“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的你的朋友可能也遭遇了食人族,并且被他们活捉了?”   “只是可能,有这个想法而已。”   我说。   “我觉得可能性不低。”   幸平想了想,“我们在登岛的不久之后就遭遇了他们,而那人比我们还早登岛….他与我们不同,假如在这森林地带遭遇携带弓箭的食人族,连跑都很难跑掉。”   “没错。”   我说。   没想到这么快就抓到了一条完成短信指令的线索。   如果宁海的朋友已经被食人族抓走了,那么他现在肯定就在食人族的集落里面,而我如果想要找到他,就必须先找到食人族的集落。   罗普岛很大,要是漫无目的地寻找,不知道要找上多久….在我思考的时候,落在最后的团子快步走到了与我平行的位置,看着我的脸。   我看向她。   她说:“宁海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啊。”   “害怕什么?”   我反问。   “食人族。”   她说。   “为什么我要害怕食人族?”   “因为食人族很可怕啊。”   她的表情像是在说我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迟了两三秒钟才反应过来:没错,她说得对,食人族是可怕的,这才是正常的。   可对我来说,食人族只是很恶心而已。尽管细想下去确实是能从中找到恐怖的要素,可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从幸平的描述来看,那群食人族也不像是拥有强大力量的样子,就只是十分残忍的野蛮人而已,对我自然构不成什么威胁。或许只有在他们能够威胁到我的时候,我才会感到害怕吧。   我害怕拥有强力法术的邪教徒、害怕当初将我逼至绝境的头狼维克多,他们都是能够切实威胁到我的性命的厉害角色,而相比之下,幸平描述中的食人族又有什么能令我害怕的地方?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医生放下了记者。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他说。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记者无可奈何地说。   “不用在意。”   他摇了摇头。   团子往昏暗的山洞里面张望了一下,问:“里面会不会有熊?”   医生看向记者。   记者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山洞和山洞附近,摇了摇头,说:“这里很安全。”   “那就可以放心了。”   医生点了点头。   时间到了傍晚。   我们在记者的指导之下在山洞前弄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然后稍微地清理了一遍山洞内部。这个山洞并不深,往里面走个十几步就能走到底。   “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要早起。”   医生转身从包袱里面拿出了两瓶驱虫水,递给我们,“晚上可能会有虫子,先把这个涂在自己身上,再洒一些在睡袋旁边。”   “医生你不擦吗?”   团子问。   “我不用了。”   医生摇头,“我对这个过敏。”   我注意到,医生是从自己的包袱里面拿出的驱虫水,也就是说他为我们带上了自己不需要的物品….他看上去那么凶悍,实际上倒是一个为他人着想的体贴之人。   “都睡觉吧。”   他说。   虽然在傍晚并没有多少睡意,但是躺得久了,睡意也就自然而然地上来了。   天边蒙蒙亮的时候,我醒来了。   其他人还在睡觉。   我看了一圈,突然发现医生的睡袋空了。   他去解手了吗?   因为已经睡得够久了,所以我也没有继续睡下去的打算。我拉开了睡袋的拉链,站了起来,走出山洞,随即在柔软的土地上看到了一串并不显眼的足迹。   这应该是医生的足迹。我顺着足迹走了过去走出了大约二三十米的距离,我在前方的丛林中间看见了医生的背影。这个强壮的黑人背对着我,f[口着头,好像在看日出。   “医生?”   我发出声音。   他没有回应。   “医生。”   我再次叫他。   这一次他有了反应。他转过身,用一双翻白的诡异双眼看向我。   我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   “医生,你怎么了?”   我警惕地问。   他张开嘴巴,站在原地,发出了嘶哑的长吟,听上去就像是电影里面登场的演技拙劣的僵尸一样:并且,在他的左脸皮肤下,突然浮现出了一道十分刺眼的长条凸痕,看上去就好像有一条拇指粗细的虫子潜伏在下面钻动一样。   这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出事了。我的直觉也在如此告诉我。   我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用念力形成的刀刃隔空对着他的左脸切割了一记。他的左脸陡然裂开,从里面喷出了鲜血和一道黑影。   黑影掉在地上,挣扎翻动。   我朝它看了一眼,那是一只好像蟑螂一样的昆虫。   医生的脸上又出现了三道凸痕,并且在他那紧贴着皮肤的衬衫下面也出现了很多条相同的凸起。这些凸起疯狂地钻动着,令看着这一幕的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医生,你还活着吗?”   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对他发问。   回应我的不是医生的话语,而是一阵阵噗哧噗哧的声音。医生全身上下的昆虫不约而同地钻破了他的皮肤,从他的脸上、领口、袖管和裤脚等等地方窜了出来,他顿时变得满身疮痍,浑身都被鲜血染红了。   虫子纷纷落到地上,试图四散开来。   我抬起右手,往下一压,毫不犹豫地用念力拍碎了它们。   医生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我谨慎地走上前去,发现还有几只虫子没有死,就将它们的绝大多数都拍碎,只留下一只。   接着,我试探了一下医生的脉搏。   他死了。   我用念力抓着昆虫回到了营地,拿出驱虫水,试验这种昆虫对驱虫水的反应。   经过简单的测试,我发现这种昆虫果然对驱虫水十分厌恶。   医生昨天没有使用驱虫水,这就是他的死因一一我确认了这一点,随即将它捏死了。   这种能够寄生人体的昆虫我还是第一次见。   当然,我不是说寄生人体的特性很罕见,寄生虫在生活中也并不稀奇,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其中有这一种。它是这罗普岛特有的昆虫吗?还是说,它其实在外面也存在,只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它们似乎是在趁我们睡觉的时候潜入进来的,如果不是驱虫水的功效显著,我们都凶多吉少我叫醒了其他人。   记者揉着眼睛起来了。   “怎么了?”   她又看了看周围,“咦,医生呢?   “他死了。”   我说。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我,急促地问:“你说什么?¨“他的尸体就在那边。”   我指向那个方向。   她立即拉开了睡袋的拉链,想要站起来,但是又摔倒了。她的腿伤还没有恢复,自然站不起来。她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对我说:“帮我一把,扶我过去。”   我扶起了她。   团子和幸平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也连忙跟了上来。   我们来到了放着尸体的地方。   记者挣开了我,半跪在尸体跟前,将耳朵贴在了尸体的胸膛上,想要听它的心跳,但是结果显而易见,她什么都不会听到。良久,她坐了起来,又悲伤又愤怒地破口大骂:“见鬼!”   47罗普岛(十一)我将记者扶了回去,然后向面前的三人陈述了一遍我刚才亲眼所见的场景。   “虫子?”   幸平回头看向睡袋的附近,“因为医生没有使用驱虫水,所以在睡觉时被虫子给….寄生了吗?”   团子也在看睡袋的方向,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身边,一脸生怕看见虫子的表情。   “记者,你知道那是什么虫子吗?”   我问记者记者已经平复了下来,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头,说:“我不知道。”   “会不会是这里特有的虫子?”   幸平猜测着。   “或许吧。”   记者说,“既然知道了那种虫子怕驱虫水,那么我们接下来就要注意节省了….驱虫水还有多少?”   幸平翻了翻包袱,说:“只有两瓶。”   “两瓶的话,我们四个人一起用,很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   记者一边思考一边说,“虽然无论是睡觉时还是清醒时都使用的话可以一直保证不被虫子接近,但是消耗也高….”“那么,就只在睡觉的时候使用吧。”   幸平说“就是这样。”   记者点头。   之后,我和幸平开始去掩埋医生的尸体。   我们很快就挖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个人的深坑。   幸平将尸体推到了坑底,叹息了一声。   “太可惜了。”   他说,“医生是一个好人,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   “嗯。”   我用念力捧起了堆积在旁边的泥土,一捧接一捧地扔了下去。   泥土堆积在尸体的脸上、胸上、腹上、腿上,逐渐地将其掩埋。   “我打算去一趟你们遭遇食人族的地方。”   我说。   “你要去找食人族?”   幸平看向我,“我明白了,你是打算反过来活捉食人族,进而寻找他们的集落是吗?可他们使用的似乎是一种陌生的语言。守秘人虽然给了我们熟练地运用英语的能力,但并不能让我们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能与其交流。活捉他们之后,你打算怎么与他们沟通?”   他没有问我要怎么捉,而是直接问起了沟通的问题。   “我也没想好。”   我说,“总之先抓一个再说。   “嗯,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幸平说,“在离开之前先跟团子和记者讲一下吧。我们对团子可以实话实说,但是对记者的话,就得想个合理的借口了。”   很快,医生的尸体就被完全掩埋了。   我们回到了山洞。   记者坐在光线昏暗的山洞里面,望着洞顶发呆:团子坐在她的身边,一副想搭话却又无从下手的神色。我和幸平一起向记者走了过去,正打算找个借口向她说明我们要暂时离开营地的事情,可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先说话了。   “宁海,幸平。”   她说,“还有团子….”“什么事?”   团子精神一振。   “丢下我吧。”   记者平静地说。   “什么?”   幸平一怔。   “丢下我吧。”   记者重复了一遍,又说,“我的腿伤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恢复的,如果再和你们在一起,肯定会拖累你们。我想你们估计也觉得我这个大人是个派不上用场的累赘吧?没关系,丢下我也可以,我不会憎恨你们。包袱里面的食物和水你们都可以带走,我的份也是。接下来我会独自求生,你们不用管我。”   “等、等等!”   团子慌慌张张地说,“我们才没有觉得你是累赘!而且、而且….而且你不是会野外求生的技巧吗?我们都是需要你的啊!”   “野外求生的技巧?其实我也只是爱好者的水平而已,会的不多。”   记者说,“不过,这些知识倒是的确能对你们起到帮助….这样吧,我的包袱里面放了纸和笔,我会把自己知道的有关于野外求生的注意事项给你们写下来,你们拿着它离开这里,这样就可以了。”   “记者…..”幸平皱起眉头。   记者打断了幸平的话头,说:“你们愿意挽留我,我很高兴,但这个地方可不是文明的世界,你们要学会理性地….甚至是冷酷地看待自己面前的一切。冷酷才是在弱肉强食的丛林中必须时刻谨记的珍贵品质。你们要是留下了我,就不止是会被拖累行程,更是会被无端地消耗额外的体力、食物和药品,还有驱虫水也是….体力你们可以恢复、食物你们可以再找,但是药品和驱虫水可不行,你们也不想在受伤的时候发现药品已经被我这个废物给消耗掉了吧?我再说一遍:丢下我吧。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记者,既然你要我们为了生存而冷酷,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冷酷一点?”   幸平说,“我们不会丢下你,这是原则问题。”   “不是只有你们才有原则,我也有。”   记者冷淡地说,“我也想活下去,但我要的可不是苟且偷生地活,而是昂首挺胸地活….在你们去掩埋尸体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是一个有自尊的成年人,不能接受宁可厚着脸皮拖累三个孩子也要苟活下去的选择,那会让我从今往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记者,你现在不能自由地走路吧。”   我突然问。   “你想说什么?”   记者看向我。   “既然你不能自己离开,那么无论是要丢下你还是留下你,选择权都在我们的手中。”   我说,“你的食物我们不会带走,驱虫水也会给你涂,绷带也会给你换,药品也会给你用,就算你拒绝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可以随心所欲,不是吗?”   “我确实不能正常走路,但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话还是勉强能做到:而且要是我不配合,你们难不成还能给我强喂食物?”   记者反问。   “你想走的话,我们会立刻拦截你:至于食物,你不吃的话就只能浪费了。因为那是你的份,我们不能动。”   幸平配合着我,“比起就那样浪费掉,还是自己吃掉比较划算吧?”   “这个提案我也赞成!”   团子积极地举手。   “你们….”记者纳闷地看着我们。   “就这样丢下你,相当于丢下一条人命。”   我对她说,“如果我们作出了这种选择,会对自己的底线造成何等巨大的冲击,你不会不清楚吧?不管你怎么说,我都绝对不会做那种人。”   “是‘我们’才对。”   团子强调了一下。   “对,是我们。”   我立即订正了自己的发言,“我们绝对不会做那种人。”   见我们这么说,记者沉默了很长时间。我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我明白了。”   她说,“我不会走。”   “耶!”   团子双拳握紧,特别高兴的样子。   记者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说起来,你们一开始打算对我说什么?”   她问,“我看你们好像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我们打算出去一趟。”   我说。   “出去?”   “是的,去收集可以食用的植物。”   幸平说出了他自己想的借口,“昨天你不是教给了我几种辨别可食用植物的办法吗?我想和宁海一起出去收集一些。”   “这会有危险。”   记者说,“上一次我们出去的时候,不是遇到了三个当地的野蛮人吗?我知道幸平你很会打架,上一次就和医生一起打退了他们,但是这一次医生已经不在了,如果你们再遇到他们….”“我们会逃跑。”   幸平插了一句。   “你们不一定逃得掉。”   记者说,“对手有弓箭,而且熟悉丛林地带,适应凹凸不平的地形。”   “我们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在这森林中求存,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这里。”   我说。   记者想了想,说:“说得也是。”   然后,她突然从身后拿出了一把手枪。   “你们谁会使用手枪?”   她问。   “咦,记者你居然有手枪。”   幸平愣了一下,“为什么昨天没有拿出来?”   “昨天拿出来了,不过你们和那三个野蛮人离得太近,我又不会射击,没法下手。”   她说,“在你们打跑他们之后,我就收了起来。你们好像谁都没有看见。”   “不会射击也随身佩戴手枪?”   我问。   “这其实是我从游轮上的保安室里面找到的。”她说,“不用这么看着我,当时的我也知道这可能会是一个意外因素….不过,带着手枪多少会产生一些安全感。本来我还打算问医生他会不会射击,没想到出了那种事情…..”她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接着,她又振作了起来,问:“扯远了,再问一遍:你们谁会使用手枪?”   我看向幸平,幸平摇头。   “我会。”   我说。   其实我也不怎么确定自己的射击水平。当初在与头狼维克多的战斗中,我确实发挥过了一回神准的枪法,可那究竟是运气好,还是我的直觉流射击真的卓有成效?趁着这一次机会,我想测试一遍自己的水平。   “那就给你。”   记者毫不犹豫地把手枪递给了我,“但愿那群野蛮人也能认出手枪。”   我接过了手枪。   我和幸平离开了营地。   “记者刚才居然会说出那种事情。”   幸平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她放弃了。”   “先专注眼前的事吧。”   我说,“只要完成所有的短信指令,说不定就可以离开罗普岛了。”   “根据是?”   幸平看向我。   “经验。”   我说,“不过,我也只经历了两次生存剧本,并不是特别确定。”   我的第一次生存剧本是河狸市的红眼病灾难,以河狸市受灾为开始,以河狸市解放为结束:第二次是洛杉矶的维克多家族的阴谋,以调查阴谋为开始,以毁灭阴谋为结束:而在这第三次,我们的生存剧本是以前往罗普岛为开始的,说不定也会以离开罗普岛为结束。   不过,就如我对幸平说的那样,我的经验也不多,所以这不足以成为值得托付信赖的根据。   我将自己的想法对他简单地陈述了一遍。   幸平思考了几秒钟,说:“我上一次经历的生存剧本也是这个样子….嗯,没错,就是这样。我们最后十有八九是能离开这座岛的。”   有了他的证词,这个想法的正确率又上了一层。   三十分钟之后。   我们距离当时的地点越来越近。   幸平警惕地观望周围。突然,他大喊:“宁海,小心后面!”   后面?   几乎就是在他大喊的同时,我的直觉也发出了警告:后面有危险。   这一刻,我感到自己的后背好像被刀尖顶住了一样,有一种十分尖锐的感觉。我立即向后看去,只见一枝箭矢已经射入了我的十米以内,即将命中我。   幸平抬步侧移,想要为看似不能防御或回避的我挡下这一击。   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我念头一动,箭矢顿时;疑固在了半空中,既不往前进也不往下掉。   紧接着,我望向了更远处。   就在距离我们大约十五米左右的地方,站着四个上身赤裸、下身用兽皮围住的野蛮人一一姑且称之为食人族一一他们其中一人作出了张弓射击的姿势。看来攻击我的人就是他了。   半空中的箭矢反转了方向,箭头对准他。   他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用念力抛出了箭矢,箭矢咻地射了出去。   他想要躲避,但依1日被射中了侧腹,不由得痛呼了一声。   “干得漂亮!”   幸平夸赞了一句,紧接着向着那四人冲了出去。   我并没有跟着冲过去,而是拿出了手枪。   对面的食人族们也开始冲了过来,可他们看见了我手中的手枪,纷纷动作一滞。我意识到,他们是认识手枪的。他们曾经与持枪的外地人发生过冲突吗?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性,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表现出对手枪的忌惮。遗憾的是,眼下是在战斗中,我并没有太多可供思考的余裕。   我解开了手枪的保险。   他们的迟疑只是一时的。很快,他们就又恢复了气势,向着接近他们的幸平发起攻击。他们之中有三人使用长矛,还有一人使用弓箭,而后者已经拔出了腹部的箭矢,开始重新张弓。   尽管我缺乏战斗经验,可我也明白,像是这种使用远程攻击的人有必要第一个解决掉。   然后,我抬起枪口,扣下了扳机。   48罗普岛(十二)我扣下了扳机。   枪声炸响。   子弹射入了距离我十几米之远的持弓食人族的右眼窝,接着从其脑后带出了一大片脑浆。被击穿脑袋的他全身瘫软地摔倒在地,弓和箭都丢到了一边。   伙伴的死亡似乎并未使另外三个食人族感到畏惧,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其中一人举起长矛,对准冲向他们的幸平刺了下去。   幸平扬臂一挥。   他的特权是强化手臂肌力和防御力的超自然力量,对面那人的长矛自然被其轻易格开了:紧接着,他又上前一步,对准那人打出一拳。连我也能看出他的出拳姿势完全是外行,但是只要有了足够巨大的力气,即使技巧不过关也无伤大雅。他打中了那人的胸膛,而那人就好像被车子正面撞击一般倒飞了出去。   我怀疑那人的肋骨都被打碎了。   剩下两个食人族来到了幸平的左右两边,同时刺出长矛。   我立即又开了一枪,打穿了其中一人的头颅:另一人则被幸平如法炮制地格开了长矛,击飞了出去。   被我枪击的两人都必死无疑,而被幸平打飞的两人好像都只是重伤,正在挣扎着做出起身的动作,可却最多只能维持撑起身子的姿势。   我走到了幸平的旁边。   幸平看了看我的手枪,又看了一眼被我枪杀的两人,说:“你下手可真狠。”   “你也一样。l“我没有杀掉他们吧。”   幸平吐槽了一句,“你杀起人来这么果断,我都有点害怕了。”   话虽如此,我却没在他的脸上看出害怕的色彩。   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心狠手辣。既然对面的是敌人,那么是杀是剐都理所当然。我在河狸市的时候也杀过很多邪教徒,起初是有点下不了手,可那与同情怜悯什么的无关,纯粹只是对杀人这件事本身有抵触罢了:而现在我已经越过了那一线,自然不会再为杀死敌人这件事而发表什么特殊的看法。   “他们要杀我,我就杀他们,这很正常。”   我说。   “不,还不能确定他们是想杀我们吧?之前也推测过了,他们只想活捉我们不是吗?”   幸平说,“当然,被这群家伙活捉回去的话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你要怎么对待他们也是无所谓的,痛殴一顿可以,杀掉其实也不过分,只不过….你下起手来还真是干脆。”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反应了过来。   在战斗开始之后,我就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思维怪圈,把之前的推测都抛到脑后了。虽然就算没有陷入怪圈我也不见得会手下留情,但是现在看来,我也许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轻视与食人族的战斗。我本以为自己会以更加从容的心态对待战斗,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难不成我在潜意识中害怕战斗吗?   “说起来,你的枪法很准啊。”   幸平话锋一转,“以前练过吗?”   “不,没有。我只是随便打的。”   我说。   “随便打也能那么准?”   幸平又看了一眼被我枪杀的两个食人族,“刚才你离他们有十几米远吧?都打在了头部….虽然我不懂枪,但这应该是很不错的准头吧?”   “我的直觉很好,所以顺着感觉打也能打中。”我说。   其实在战斗之前,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发挥出这种精准度,但现在已经确定了。这是我在这场战斗中得到的最大收获。   “直觉啊….”幸平若有所思地念着。   这时候,旁边两个重伤的食人族的其中一人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抬手一压,他顿时就被我的念力压得重新摔倒在地。   另外一个重伤的食人族也想站起来,我顺便也将其压回去了。   “现在应该算是活捉了吧,你打算怎么从他们口中套出集落的地点?”   幸平问。   其实我也没想好,不过总之先试试看吧。   我走到两人面前,问:“你们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其中一人抬起沾满泥土的脸庞,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些什么。   “你说什么?”   我问。   他似乎正在低声咒骂,可我听不懂他的语言“不如试试手语?”   幸平也走了过来。   “你会吗?”   我问。   “嗯….”幸平抱起双臂苦思冥想。   接着,他在其中一人面前蹲了下来,摆出了一个手势,然后又换了另一个手势,之后又连续变换了好几次。   那人直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又开始咒骂起来。   “你在做什么?”   我问。   “手语啊。”   幸平理所当然地说,“刚才的手语的意思是:你的家在哪里?带我们过去。”   “我完全看不出来。”   我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呃,我觉得我的手语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啊,为什么你看不懂….”幸平苦恼地皱起眉头,“说不定只是你的领会能力太弱了,而他却能看懂呢?¨我并不觉得是这样。   幸平又对面前的食人族做了三个手势。   “这次又是什么?”   我问。   “这次的意思是:好好想想你的父母妻儿,再想想自己的大好前途,如果不听我们的话带我们过去,我们就会百般凌辱你,最后再杀死你,就好像你被枪杀的两个伙伴一样。你也不想变成那样吧?不想的话就赶紧给我们带路,这样一来我们非但不会杀你,还会给你大大的好处一一”幸平一本正经地说,“他一定看懂了。”   能看懂就怪了,这个家伙是怎么用三个手势表达出那么复杂的文字信息的?   食人族没再理会幸平的怪异手语,一个劲地用我们不懂的语言低声咒骂着。   “奇怪,为什么没看懂。”   幸平莫名其妙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一个办法。”   我说。   “你有其他办法吗?”   幸平看向我。   “有。   我点了点头,接着用念力掐晕了这两个重伤的食人族。   “你弄晕他们了?”   幸平疑惑地问,“这样一来不就没法逼问他们了吗?”   “不需要逼问,我已经想通了。”   我说,“他们已经身受重伤,假如接下来摆脱了我们,他们一定就会回到自己的集落,我们就给他们创造这个机会。”   幸平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接着了然,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趁着他们昏迷的时候躲藏起来,然后在他们苏醒后回去时尾随上去?”   “就是这样。”   我说,“不过….”我看向昏迷的两个食人族。   “这个办法只需要一个活口,如果留两个,尾随时被发现的几率就会增加。”   说到这里,我用念力割开了其中一人的脖颈他立即睁开了双眼,抬手探向正在疯狂喷血的伤口,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紧接着,他焦急地试图堵上自己的伤口,却无能为力,不过一会儿就死去了。   我们躲藏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面。   “幸平,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说。   “回去?你一个人负责尾随吗?”   幸平看向我,“为什么?”   “理由有两个:第一,只有一个人尾随的话,暴露的几率比较低:第二,假如接下来真的找到了食人族的集落,并且在潜入的时候暴露了,我一个人撤退起来也比较轻松。”   我解释着,“幸平,你只有强化手臂的特权吧?这个特权在正面战斗时很有帮助,但在撤退时就帮不上忙了。我可以用念力加速自己的奔跑速度,只要有心想走,无论有多少食人族都拦不住我。”   幸平听着我的解释,思考了起来。   “而且营地里面现在只有团子和受伤的记者,仔细想想也有点问题。”   我又补充了一句。   “嗯….虽然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幸平说,“但是就这样撤退总有点不甘心啊。”   然后,他又考虑了一小会儿。   “我明白了,我回去。”   他说,“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点了点头。   幸平转身离开了这里。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随即用念力使自己漂浮起来,躲藏到了上方的树冠里面。   十几分钟之后,被我掐晕的食人族苏醒了。   他扶着旁边的树干,又痛苦又吃力地站了起来:随即,他望向周围,看到了附近死去的三个伙伴,脸色扭曲了一下。我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而他却没有发现我。过了十几秒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抓起掉在脚边的长矛,一瘸一拐地扶着沿路的树木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用念力悬浮着,从一棵树移动到另一棵树,依赖树冠的隐藏,尽力不发出丝毫动静。   一路上,他始终都没有发现我。   我悄然尾随着他。   因为身受重伤,所以他的步速十分缓慢,而且他还对周围保持着警惕,每当有风吹草动,他就总是会停下来观望一番。我想他不一定是在警惕自己被尾随的可能性,而是在警惕有几率出没的危险野生动物。这种行为进一步地减缓了他的前进速度,让尾随他的我感到十分枯燥。   接近中午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一大片空地这空地位于一条河流的岸边,足足有半个操场那么大,乱七八糟地立了许多用粗糙的木材搭建的低矮房屋,不少食人族聚集在这个地方。我粗略地观察了一遍,大约有几十个食人族。   这里或许就是他们的集落了。   集落的中央有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堆,里面插了一个两米高的木架,像是举行火刑一般烧着一具焦黑的人尸,透露出了邪恶而野蛮的氛围被我尾随的食人族进入了集落里面,其他食人族注意到他的狼狈模样,纷纷围了上去。   他们开始交流了起来。   过了两分钟,被我尾随的食人族俯下身子,用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地上:旁边走过来了一个拖着长斧的食人族巨汉,站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要做什么?   我已经有了预感,只是难以置信。   食人族巨汉举起了长斧,沉重地挥下。   嘭!   被我尾随的食人族被这一击斩下了头颅。   接着,食人族巨汉双手捧起他的头颅,转身离开了这里:而聚在周围的其他食人族也都好像失去了兴趣一般散开了,连收拾那具无头尸体的人都没有。   我不能理解这一幕的缘由。   为什么他会被杀死?是因为和他一起的队友都死掉了,所以责任被归咎于他了吗?他似乎知道自己会被杀死,那么他为什么不反抗?还是说,这其实与食人族集落的某种习俗有关?   如果能够听懂他们的语言就好了。   我暂时放下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回到了自己的初衷一一寻找可能被活捉的朋友上面。   该从哪里开始找比较好?如果我是食人族,我会把被活捉的人放到什么地方?   我观望了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一个食人族抓着用藤条编织的笼子走到了集落的边缘。笼子有书包大小,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   他在边缘停下,弯下腰,从地上掀起了一块木板。   那块木板接近正方形,边长两米,与土地颜色接近,我之前也没有注意到。在他将木板掀起来之后,地面上出现了一个能让人进入的洞口,里面露出了一段台阶。   他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这个洞口会通往什么地方?   我潜行到了洞口的附近。   好在这个洞口是位于集落的边缘,我潜行起来也方便。很快,我就在谁都没用注意到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地来到了洞口旁边,模仿那个食人族,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经过了一条狭窄而黑暗的下降通道,我来到了一间地下室。   这是一处走廊式的地下空间,长度将近二十米,两边有着一扇扇铁格子门,墙壁上插着火把,提供着并不怎么明亮的光线。   地下牢房。这个词从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很奇怪,这里的食人族给我的感觉像是石器时代的野蛮人,可却出现了这种有着铁门的地下牢房。就算是不熟悉冶铁史的我也多多少少地嗅到了异样的气味。   先进入这里的食人族此刻就在我前方几米之远。他背对着我,似乎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转身向我看来,脸色剧变。   为了防止他大叫,我立即用念力掐住了他的脖颈。   49罗普岛(十三)这一处地下牢房似乎只有这一个食人族。   念力锁喉的效果一如既往地值得信赖,被我掐住脖子的食人族很快就昏迷过去了。   我走近了几步,近距离地观察着这个食人族他与其他食人族并无不同,都是上身赤裸,下身用兽皮围住,还佩戴着一条项链。项链是用一条细细的草绳串联起一节节人类指骨做成的,之前我和幸平打败的四个食人族也都佩戴着风格相近的骨质饰品。难怪幸平会觉得他们是所谓的食人族,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检查了一下他带着的藤条笼子,里面放着的是几块半生不熟的烤肉,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然后,我又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串铁钥匙先是铁门、又是铁钥匙,这真的是当地的食人族自己制作出来的吗?   我跨过了昏迷的食人族,沿着狭长的地下牢房空间,逐步地调查左右两边的铁格子门。   门的对面都是面积很小的空房间,估计连四平方米都没有,地面和墙壁也都是凹凸不平的深灰色石块,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散乱地放着与墙壁连接在一起的铁索镣铐。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专门关押人类的囚室。我刚才就觉得这里是地下牢房,这个第一印象并没有出错。   那个食人族之所以会带烤肉进来,也许就是为了喂食这里的囚徒。   我调查了六个囚室,里面都是空的。当我调查到第七个囚室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个人。   被关在第七个囚室里面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他浑身肮脏,头发油腻而凌乱,头低垂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我用铁钥匙敲了敲铁格子门,他这才抬起了脸。借着昏暗的光线,我发现他的双眼被刺瞎了。   “你好。”   我说,“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我不确定他究竟是被食人族关押的一般人,还是被食人族关押的食人族,所以用语言试探了一下。   “哦?哦….嗬嗬….”老人发出了模糊的低笑声,“又来了、又来了….”“你说什么?”   我确定了,他不是食人族,可他的呢喃却令我不解其意。又来了是什么意思?   “让我猜猜….”他念念有词地说,“你是马丁,还是詹妮弗?”   “都不是。”   我否认了他这莫名其妙的猜测。   “嗯,听上去也不像是。”   双目失明的老人侧耳倾听着我的话语,“那么,你是哪位?来吧,告诉我吧,我会好好记住的….嘻嘻,要知道,在此之前只有马丁和詹妮弗来见过我,而且每个月竟然都只来一次!我太寂寞了呀,你能理解我的寂寞吗?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还有着大段大段的美好日子,你当然不会理解….不过,你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嘻嘻嘻…..”他在说话的同时还时不时地发出令人厌烦的笑声,我从中品味出了一种疯狂的味道。不客气地说,我怀疑这个老人的神智并不清醒,他或许已经疯了。   “我叫宁海。”   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疯老头陡然止住了笑声。   “宁海?”   他霍然抬头,“你叫宁海?你刚才说自己叫宁海?确实是宁海,没有错吗?”   “是的,没有错。”   我说。   “嗬嗬嗬….嘻嘻….宁海,宁海!”   他又止不住地发笑了,“宁海宁海宁海宁海宁海,宁海!哦,宁海啊,这是一个多么该受诅咒的名字!我是第几次听见这个名字了?记不清了,但这不是我的错,对不对?它在我的耳畔出现太多次了,就好像人不会去记自己过去吃了多少片面包一样,我会忘记也没办法,你说是不是?”   我忽略了他的疯言疯语,直取核心,问:“你听说过我吗?”   “当然!宁海,我可是久闻你的大名了!嘻嘻嘻嘻。”   他抽搐似地发笑,“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哦,不该说是见到,因为我已经瞎了嘛,0荷0荷0荷……”   “你是从哪里听说我的?”   我难以抑制自己的疑惑。   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听过我的名字的人。准确地说,这个疯老头听说的应该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的宁海,可这又是为什么?从这个世界的宁海的日记可以看出,他过去从未乘坐过奥西里斯号,也不可能来过罗普岛,那么他的名声又是怎么传到这里来的?何况,这个世界的宁海应该只是一个名声不显的普通人而已。   莫非….这个世界的宁海与沙德一样,其实是一个声名赫赫的角色?那本笔记只是选择性地记录了他的日常,故意地漏过了非日常的部分?   这并非完全不可能,因为如果是我写日记,我也会出于谨慎而选择不把超能力相关的事情记录下来。   “是马丁和詹妮弗告诉我的。”   疯老头再次提及了那两个人名。   “他们是谁?”   我问。   “马丁是男人,詹妮弗是女人。”   疯老头说。   这是一句废话,只从名字也能听出来这两个人是男是女。   我再次问:“他们又是从哪里听说我的?”   “哦,我怎么知道….我跟他们又不熟。”   疯老头絮絮叨叨地说,“毕竟他们每个月只来一次,并且只问他们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对,就好像你一样…..”我不想继续听他的疯言疯语。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换了一个话题。   “不….这里有两个人。”   他说,“其实这里以前还是有很多人的,不过那群野蛮人每个月都会带走一个人。逐渐地,这里的人就少了。”   “那些人都被怎么了,被吃了吗?”   “被吃了?”   他盯着我的脸,“你以为他们都是食人族吗?”   “难道不是吗?”   我反问。   “不是。”   他回答,“你以为他们佩戴着人骨饰品,所以他们都会吃人?事实上,他们是不会吃人的。至少,据我所知,不会。”   “那么,那些被带走的人都被怎么了?归根结底,那群家伙为什么要抓外地人?”   “因为他们必须祭祀恶魔啊。”   他发出了嘶哑的窃笑。   我看着他,等待他的继续说明。   “那群野蛮人每个月都要祭祀一次恶魔。如果不祭祀,恶魔就会吃掉他们。”   他说了下去,“在集落的中心….就是在那火堆的旁边,有一口井,恶魔就被封印在里面。只有把外地人丢下去,恶魔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下面….必须是外地人,非外地人不可,把不是外地人的祭品丢下去,反而会激怒恶魔….”“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问,“你也是被活捉的外地人之一,不是吗?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因为,嗬嗬嗬….我,能听懂他们的语言。”   他说,“你也迟早会听懂。在这里,在这个罗普岛上,只要待得时间久了,就会自然而然地听懂他们的语言。”   “我不认为我会和他们一起生活。”   我说。   “不不不,你误会了。”   他否认着,“罗普岛全境笼罩着一种奇特的力量,它会使你….变得奇怪。随着时间推移,你会逐渐地产生一些….怪异的念头,会变得….不像是自己。久而久之,就会变得可以听懂他们的话语。”   “就好像你一样?”   我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老人。   “对,就好像我一样。”   他说,“在我隔壁的牢房,大约是半个月前?有一个比我更加….不被常人所理解的家伙。他起初也是被预定为祭品的人,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就变了。本来他只是能和我一样听懂那群野蛮人的话而已,可他突然变得不止能听懂,还能说了:非但如此,他就连举止也变得与那群野蛮人无异….于是,他就成了野蛮人们的一员,很好笑吧?嘻嘻嘻….”我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更深层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那群食人族本来都是外地人?”我问。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这样。”   他说。   这一下,必须赶紧离开罗普岛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只要在这里待得久了,我们就可能都会变成食人族。   其实事到如今,我已经知道那群家伙不是所谓的食人族了,不过食人族也好、野蛮人也罢,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称呼而已。   “你之前说过,这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你,另外一个人又是谁?”   我问。   “我不知道,我的眼睛是瞎的。”   “那他被关在了哪个囚室?”   “嗬….你一间间找过去不就知道了吗?”   他说“好吧,那么,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我看着他,“你打算跟我一起出去吗?我手里有钥匙,可以打开这扇铁门,应该也可以解开你的镣铐。”   他沉默了良久,低声说:“不需要。”   “你不想出去?”   我问。   “出去又有什么用?先是走出囚室、再是走出地下、接着走出集落、最后走出罗普岛…..统统没用。”   他嘀咕着,“你无法逃离罗普岛,即使走出去了,也是逃不掉的…..罗普岛会追逐你,永远地追逐下去。”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逃不掉、你逃不掉….”他低声念着同一句话,“你逃不掉…”   这个疯老头似乎陷入了魔怔,不再理会我的提问。   从对话开始,他就一直都是疯疯癫癫的,看似偶尔会清醒地回答我的问题,可说到底,他好像就是一个疯子。说不定就连所谓的马丁和詹妮弗也只是他在脑内虚构出来的角色,而非真实存在的人物。   但是,我无法完全忽视他的话。或许他是疯的,可他透露的信息却不见得是虚假的。之前他说只要继续待在罗普岛上就会变得奇怪,我照样也选择了采信他的话语,或者说选择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也是一样,他说我即使走出罗普岛也无法真正逃离,这其中可能就蕴含着令人吃惊的信息,而我却对此一头雾水。   我又对他提出了几个问题,但他只是一味地重复念叨着相同的话语:“你逃不掉、你逃不掉、你逃不掉….”“如果你不离开这里,你也会变成祭品。”   我对他说。   他自顾自地念念有词,全然不理会我的恐吓我只好暂时放下他这边,转而去找这个地下牢房的第二个囚徒。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第二人就是被活捉的宁海的朋友了。   我向着走廊的深处走去。   托了左右两边的囚室装的都是铁格子门的福,我即使不打开门也能直接看清里面是否有人。   一路上,所有囚室都是空置的,我径直走到了最深处。   最深处左手边的囚室有人在。   我向里面看去。   被囚禁在里面的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男生,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手脚戴着镣铐,腹部被一个船锚型的金属物体贯穿了。这个金属物体后面连接着铁链,而铁链则深入了墙壁的内部,使它既不能拉出来也不能挤出去,只能任其卡在腹部上。   他还活着吗?正常人被这玩意贯穿腹部,早就已经死了吧。   我姑且用铁钥匙敲了敲铁门。   他本来低着头,似乎正昏迷着,此刻听见了我发出的声音,就抬起了脸,看向我。   “你?”   他惊讶地说,“你不是宁海吗?”   我也吃了一惊,因为我认得这张脸。   “你是罗佩?”   “是我。”   他的声音很虚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隔着铁门,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   不会有错,他就是罗佩,是我所在的高中班级的班长。其实我与他并不熟悉,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班长,我连他的脸和名字都不会记得。   在这个世界,我与他是朋友吗?   这令我有一种奇妙的错乱感。   印象中,罗佩是一个认真刻苦的男生,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和集体意识,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罗佩是否也是如此。   “我听说你离家出走,乘坐了奥西里斯号。”   我站在这个世界的宁海的立场上说话,“我为了寻找你,也上了那一艘游轮,然后抵达了这个地方….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你说你….是为了寻找离家出走的我?”   他诧异地问。   “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了不妙的预感。   “大有问题。”   他说,“离家出走的人是你,而我是为了寻找你,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50罗普岛(十四)罗佩声称,他是为了寻找离家出走的宁海而来到罗普岛的。   这与我之前得到的信息相矛盾。   在这个世界的宁海写下的日记上,我看到的内容分明是罗佩先离家出走,而宁海则去寻找他,可他却说出了与这截然相反的话语。这两件事按理说是不可能同时成立的,一定是有谁撒谎了,亦或是,出现了某种用常理无法解释的异常事态,使得两件事同时成立了。   我不认为罗佩在对我撒谎,也不认为这个世界的宁海会在写给自己看的日记上故意留下错误的信息。   隔着铁门,被拘束住的罗佩观察着我的脸色“看来这中间存在什么误会。”   他有气无力地说,“总而言之,你没事,这就再好不过了。”   “可你却不怎么好。”   我观察着贯穿了他的腹部的船锚,“你被囚禁多少天了?”   “大约两到三天?这里暗无天日,我只能靠生物钟判断时间。”   他说,“你应该是偷偷溜进来的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但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我已经感觉饿了,说明现在距离饭点很近,而他们会定时地给我送吃的,说不定再过几分钟就要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想起了被我掐晕的食人族带着的藤条笼子,里面装的烤肉应该就是专门给罗佩和那疯老头准备的食物吧。   “不用担心。”   我对他说,“给你送食物的食人族已经被我掐晕了。”   “掐晕了?你说什么….”他突然脸色一变,“稍等一下,你管他们叫食人族?难道他们会吃人?那么他们在之前给我送过来的烤肉难道都是….我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放心,我只是随便叫叫,他们不吃人肉。”   他顿时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尽管他此刻身受重伤,可却好像没有生命危险,与我的对话也很流畅。一般人的肚子上要是被穿了个船锚,即使不死,至少也会表现出奄奄一息的样子,可他只是脸色苍白、声音虚弱,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重伤表现了。我怀疑罗佩并不是一般人,而是有着特殊本领的奇人异土。   说到底,如果只是要囚禁一个一般人,也不需要特地往他的肚子上打个船锚上去,这分明就是食人族对他警戒深重的证据。   “另外,我还拿到了钥匙。”   我举起了手中那串铁钥匙。   “这应该是这里的‘狱卒’随身携带的东西,你….”   他欲言又止。   “你等着,我这就解放你。”   我开始拿钥匙开锁。   因为不知道这把门锁对应的是哪一把钥匙,所以我花了些许时间。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钥匙,将铁门打开了。   我走了进去,走到罗佩的面前,检查了一下贯穿了他的腹部的船锚。   这船锚后面与铁索连接的部分有一个钥匙孔,看上去只要使用正确的钥匙,就能让船锚与铁索分开。   我拿着钥匙串试了一会儿,然后成功地将两者分了开来。   罗佩吐出了一口气,双手抓住了腹部的船锚,似乎想要把它拔出去。   “你这样没问题吗?”   我问。   “会很疼,但是没问题。”   他闭上了双眼,给了自己几秒钟的准备时间接着,他猛地睁开双眼,咬紧下唇,狠狠地拔出了船锚,将其丢了出去,期间带出了一大片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肉。他从喉咙中发出了异常痛苦的声音,嘴唇都被咬破,眼球好像都快凸出眼眶了,可见他承受了多么剧烈的疼痛。   砰。   船锚被扔到了一边,重重落地。   他冷汗淋漓地喘起了粗气。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一连串堪称高度自残的动作,也不由得为他捏了把冷汗。因为我从未承受过如他这般严重的伤势,所以难以想象他主动拔出这船锚时的剧痛与意志力。他真的是我认识的罗佩吗?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罗佩班长,想必绝对做不出这种举动:或者说,只要是一般人,就不会拥有这种主动自残的勇气。   他的腹部血肉模糊,止不住地流出混杂肉末的血浆,很快就在地上聚成了一片血洼。   紧接着,这令人不堪忍睹的狰狞伤口居然微微地动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了复原。   连十秒钟都不到,红色的肉就填补了原本的空虚,崭新的皮肤覆盖其上,再也看不见刚才的缺口,只有边缘的血污证明了那个伤口并非幻觉。   如我所料,这个罗佩果真不是一般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奈地笑了笑。   “对不起,宁海。”   他低声念着,“很恶心吧?我隐瞒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总之,请原谅我。”   朋友之间有所隐瞒并不是罕见的事,也远远谈不上错误,可他却对我就此事道歉,可以看出这个世界的宁海与罗佩的关系有多么要好。说到底,如果他们不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也不会因为其中一方的失踪而立即动身远赴海外去寻找了。   “没关系,我也隐瞒了你。”   我用念力让手中的钥匙串悬浮了起来,“如你所见,我是超能力者。 『『“啊?”   罗佩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在罗佩从痛苦的余韵中缓过来之后,我们离开了这间囚室。   很快,我们来到了关押着疯老头的囚室门前他已经不再重复那一句话,重新陷入了沉默。我隔着铁门,看向他,再次对他发问:“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他低着头,突然发出了一道神经质的笑声。   “我不会走。”   他看也不看我。   我觉得有点难办。   坦白说,我也不是那种看见有困难的人就无论如何也要伸出援手的家伙,曾经在河狸市的市立研究所的时候,我也抛弃了想要跟上来的研究员。眼前这个老人也是,我并没有说什么也要救他的念头。   如果他说不想继续待在这里,我就会顺手放出他:如果他说要留下,我也不会强拉他走。   不过,他似乎对于这罗普岛有着远比我更深刻的认知,我希望他能跟上来,之后再为我们提供更多的关键性情报。   “假如你强行带我走,我就喊人。”   他嘟囔着“我明白了,我不会强行带你走。”   我说,“但是,在离开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之前问了我那么多问题,现在还要问吗?”他抬起头看向我,“好吧….嗬嗬嗬,我会回答你,但是你需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们登岛时总共有多少人?”   他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不,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人登岛的?”   我反问。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我。   我只好回答:“五个人。”   我、团子、幸平、记者、医生,总共五个人“哦,五个人….”他重新垂下了头,“可以了,我知道了。现在轮到你问。”   “你刚才为什么要问那种问题?”   我问。   “哈。”   他嘲笑了一声,“这不是你刚才想问的问题吧?”   看得出来,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这种态度既像是故弄玄虚,又像是一种恶意,就好像对真相心知肚明的人想要看着一无所知的人犯下错误。无论是哪种,都使我更加讨厌他了。   我问出了最初准备的问题。   “要怎样才能离开罗普岛?”   “拿到号角。”   他这一次很老实地回答了问题号角,这个名词令我感到熟悉,团子和幸平收到的短信指令不就是寻找号角吗?   “号角在哪里?”   我问。   “我可不知道,但是….他们在祭祀恶魔的时候会拿出来。”   他缓缓地说,“他们会在将祭品扔入井中的时候吹响号角,以此让恶魔平静…..无论是号角还是祭品,都是祭祀的关键,缺一不可。你只要抢来号角,然后走到海岸,吹响它,就会有供你离开的船只驶来。”   这听上去可真玄乎,但同样玄乎的事态在之前也发生过,反而使他的话语多了一层可信性。   “祭祀什么时候开始?”   我问。   “明天。”   他说。   在我与疯老头对话的期间,罗佩一直都处于一言不发的状态,即使我要丢下疯老头离开这里,他也没有发表过异议。如果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古道热肠的罗佩,他一定会说什么也要救走疯老头,可这里的罗佩却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这件事令我再一次地认识到了两个罗佩的不同,比起我认识的罗佩,这里的罗佩对待其他人的态度更加冷漠,也不怎么在乎其他人的性命。   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宁海是怎么与他成为朋友的。   接着,我们离开了地下牢房。   脱离了昏暗的环境,室外的明亮光线使我忍不住眯起了双眼,颇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旁边的罗佩也情不自禁地抬手遮住了阳光。   突然,我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非常嘹亮的喊叫。   我立即回头看去。   只见在后方的几米外,有一个食人族站在那里,指着我们大喊大叫。他的喊叫传到了远处,足以令集落里面的食人族们听见。   糟糕。我的脑海中升起了这个念头。   罗佩快速地冲上前去,一拳打在了食人族的脑门上。我隐隐地听见了骨裂的声音,而食人族则不省人事地倒了下去。   远处,十几个食人族冲了过来,更远处,还有更多的食人族向这里接近。   我注意到,里面混杂着三个特别的家伙。他们看似与大多数食人族一样赤裸上身且用兽皮围住下身,但是上身却布满了黑色的纹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涂上去的。   “宁海,我们跑!”   罗佩喊了我一声。   “往这里跑!”   我转身冲进了丛林。   我选择的是我来时的方向。如果往其他方向跑,我担心自己会找不到回去的路。   因为用上了念力,所以我的跑动速度很快。   本来我还担心罗佩会跟不上我,但是罗佩的速度也不错。看起来他的本领并不局限于伤口的恢复力,跑起来也快,再加上他之前对食人族的攻击,可见他的力气也很大。   只要这样跑下去,甩开那群食人族可谓是轻而易举。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后方的草地和灌木丛传来了有人快速逼近的动静。   我抽空回头看去。   是那三个上身布满黑色纹路的食人族。不,这个说法应该订正一下,因为此刻那三人的纹路已经变成了燃烧般的火红色,绽放出了即使在阳光下也显而易见的亮度。他们的身体能力很强,跑动起来甚至可以追上我和罗佩。   我能看出来,他们的速度并不比我们快上多少,可他们非常熟悉在丛林地带的跑动:反观我和罗佩,尽管速度够快,却需要将很多精力放在躲避前方的树木障碍上。   罗佩也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又是他们!”   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知道他们?”   我问。   “如果是一般的食人族,我大抵上都能应对,可这些家伙却很难办。”   他也开始管他们叫食人族了,“当然,如果是一对一,我不会输,可他们却对我一拥而上,然后我就被活捉了。”   难怪罗佩会被活捉,原来还有这种对手。   那三个食人族一一姑且称之为高级食人族吧,这种叫法虽然粗暴但是胜在简单。那三个高级食人族很快就接近了我们,我们被追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让他们跟随我们到营地那边。   我陡然停了下来。   “宁海?”   罗佩也连忙停下来了。   我转过身,对着止不住前进势头的其中一个高级食人族挥出了包含念力的拳击。   那人也对我打出一记拳击。   嘭!   两个拳头互相碰撞,发出了好似冲击波的劲风,令周围一带为之风吹草动。   骨裂声从他的拳头中响起,他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我抽回了拳头,后退一步。   只是这一次交手,就让他的弱点暴露无遗。   没错,他的力气很大,速度很快,但是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坚固肉体:而我尽管也不具备这种坚固,却有念力保护着自己的拳头,因此没有在刚才的交锋中受到伤害。   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十分足够了。   落入下风的高级食人族恼羞成怒地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长矛,而另外两个高级食人族也纷纷向我攻来。   罗佩焦急地冲了过来,想要帮助我战斗。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我念头一动,无形的念力切割攻击骤然降临,切开了那三个高级食人族的脖子。   51罗普岛(十五)防御力不过关的角色若是当着我的面进入了我的十米范围以内,就相当于主动地将脖子递到了我的刀刃之下,要杀要剐都是随我喜欢。因此,哪怕面前这三个高级食人族都有着不输给我的力气和速度,我也只需要动一次念头,就能让他们统统命丧黄泉。   当念力之刃切割下去之后,三人的脖子纷纷皮开肉绽,唰地喷射出了鲜红色的血液,淋湿了旁边的草地和树木。   然后,他们先后摔倒在地,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冲过来援助我的罗佩见到这一幕,立即刹了车,不知所措地站在我的侧后方,被我如此迅速结束战斗的画面给震慑到了。   “宁海,你….”他张了张嘴巴。   我不打算以此炫耀什么。战斗已经结束了,这很好,没必要多说废话。我说:“我们走吧。”   “哦…..好。”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向着我来时的方向走去。与刚才不同,这次我们走得很轻松。刚才跟上我们的也就只有这三个高级食人族,其他的一般食人族早就被我们甩掉了。   罗佩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好像重新认识了我一番。无言了一会儿,他说:“宁海,你好厉害啊。”   “只是碰巧遇到了被我克制的对手而已。”   我姑且解释了一下,“他们的力气和速度都不错,但是身体强度没有跟上。”   “那似乎是他们身上的纹身所带来的力量。”   他说。   纹身的有无也是高级食人族与一般食人族在外表上的区别。之前我看见那三人的纹身从黑色变成了红色,就在猜测他们的本领是不是纹身带来的,而他们的力气速度与身体强度的不匹配似乎也在昭示这并不是他们本身具备的力量。   不知道我能不能使用那种纹身。   当然,我也只是随便想想。我不知道那种纹身的底细,即使给我拥有它的机会,我也不会贸然尝试。不过,说不定….在剧本结束之后,我能以特权的形式获得它呢?   根据前两次的经验,在通关后所得到的特权,都能在通关的剧本中找到原型,比如我的石化;疑视和特权探知,原型就是来自于邪教徒和狼公主的力量。   “宁海,你之前说你是超能力者,那你的超能力又是什么?”   罗佩问我,“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会勉强你。”   “是念力。”   我说。   “念力不应该是隔空移物的超能力吗?就像你之前表演给我看的那样。”   他说。   “也能想象成看不见的刀刃对敌人攻击。”   “哦,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我对那三个高级食人族展开的念力切割攻击其实已经背离了传统的念力定义。念力应该是在不接触的前提下移动物体的超能力才对,它本身是不应该有形体的,但是在我攻击的那一刻,我并没有移动物体,而是直接将念力想象成了有着形体的刀刃,直接用念力展开了攻击。   仿佛念力变成了某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物质一样。   归根结底,我的超能力真的是单纯的念力吗?在过去的时间,这种怀疑我也不止一次做过,比如说,我是不是还有着潜藏的“真正的力量”没有解放出来…..不过每当这么想,我就又会觉得自己特别的幼稚,像是还没脱离故事幻想的孩子一样。   “说说你的事情吧。”   我发起了新的话题,“你之前说,你是为了寻找我而来到这里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才想要问你呢,不过….嗯,就先从我这边开始说起吧。”   罗佩开始说起了自己之前的经历。   几天前,在城市中生活的罗佩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联系上我一一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宁海。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好朋友也会有短暂失联的时候,但是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天,罗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开始向宁海的父母打听起来,然后得到了宁海已经失踪的信息。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就会交给警察搜查,然而罗佩不是一般人,他是一个特别有行动力并且与宁海十分要好的奇人异土。为了防止出现类似于宁海的尸体在几天后被环卫工人发现的严重事态,他开始积极地行动了起来。   行动的第一步,就是趁着宁海的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撬开宁海家的门锁,潜入其中….“稍等一下。”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撬开了我家的锁?”   “对啊。”   罗佩脸色如常。   如果是我认识的罗佩班长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我又发现了他与另外一个罗佩的不同之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跳过这一节,问:“你为什么要潜入我家?”   “我想看看你的电脑,了解一下你最近的网络聊天记录。当时我想,说不定你是被居心不良的网友约了出去,然后….”他没再说下去了。   “为什么不跟我的父母说一下?”   “我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啊。”   “….然后呢,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在你家发现了奥西里斯号的传单。”   他脸色阴沉地说,“我听说过奥西里斯号,那是很糟糕的玩意,你要是登上了它,绝对没有好下场….我觉得你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登上了奥西里斯号才会失踪的,所以就想办法也登了上去,然后来到了罗普岛。”   之后,他就在罗普岛上被食人族活捉,直到我救出他为止一一这无疑就是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了。   “对了,我还没向你解释我的力量吧?”   他说,“其实是这样的…..”他又开始说起了自己的事。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在这里就简单地总结一下:罗佩和这个世界的团子一样,都是超自然现象爱好者,不过与团子不同的是,他的调查力与行动力更胜一筹,因此早早地接触到了货真价实的超自然现象,并且从那次奇遇中获得了强得离谱的身体一一换而言之,罗佩就是一个加强版团子。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他以这句话作为收尾“那我就说一下我这边的情况吧。”   我说。   然后,我用日记上的说辞向他解释了一遍,未了又提了一下自己的超能力的来历:“我的超能力是自己觉醒的,并没有特别的经历。”   “原来如此….”他一边思考一边说,“你是因为寻找离家出走的我才会….可这样一来,我们的经历就互相矛盾了。”   “没错。”   我说,“你有什么头结吗?”   “不,没有。”   他摇头。   我们回到了营地。   在回去的途中,我向罗佩说明了一下我这边的情况,提及了团子、幸平和记者的存在。   但是在抵达营地之后,我却发现营地中只有团子一个人在。她孤零零地坐在山洞里的地面上,屁股下面垫着睡袋,把脸埋在了双腿间。尽管我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可却从她的姿态中感受到了一种消沉的情结。   幸平和记者都不在,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毕竟幸平也就算了,记者可是受了腿伤,按理说不会离开营地才对…..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团子。”   我叫了她一声。   团子抬起了脸,看向我,眼角微红。   “宁海?”   她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了我身边的罗佩,“这位是…”   “他是罗佩。”   我说,“也是我之前提过的朋友。 『『“你好。”   罗佩对她点头致意。   我注意到,在对待别人的时候,罗佩的态度要冷淡了不少。   “你好,我叫由比滨团子….啊不对,是由比……”   团子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还是直接叫我团子就好。”   看来她的心情真不是一般的低落。   其实我只对幸平提过罗佩的存在,对团子却没有详细解释过,只有还在游轮上的时候提过一句“我是为了寻找朋友而登船的”而已。我想团子或许已经不记得了,但她眼下却没有就此事追问下去,可见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其他事情吸住了。   “团子,记者去哪里了?”   我问。   团子抖了一下。   “她跑掉了吗?”   我又问。   团子迟疑了一下,说:“是的。记者趁我…..解手的时候,偷偷地离开了营地。”   “那么,幸平呢?”   “去寻找记者了。”   她消沉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   我安慰她,“我们都以为记者已经放弃离开了,没想到她还会选择离开。”   在脑海中,我整理出了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记者应该是在营地里面只有团子一个人的时候离开的,那时候我和幸平都在外面:然后,幸平先我一步回去营地,而记者刚离开不久:最后,也就是现在,得知记者离开的幸平正在外面寻找中。   受了腿伤的记者跑不快,幸平说不定可以找到她。   十分钟之后。   幸平独自一人地回到了营地,面沉如水。   “宁海,你回来了?”   他看向我,“你应该已经从团子口中知道记者离开的事了吧。抱歉,我没有找到记者。”   “不用道歉。”   我说。   幸平没能找回记者,这也不在意料之外,我早有心理准备。   “不,如果我回来得更快一些….”他叹息了一声,看向罗佩,“这位是你之前提过的朋友吗?”   “没错,我是宁海的朋友。”   罗佩对幸平说,“叫我罗佩就行。”   “你好,罗佩。”   幸平点了点头。   幸平回来之后,我们三个调查员就聚齐了。   我开始将自己从疯老头口中获取的情报告知给幸平和团子。只要在罗普岛上长时间停留就可能变成食人族的事、食人族祭祀恶魔的事、离开罗普岛的办法的事,这些我都统统说了出来:不过限于罗佩的存在,我们不能自如地说出生存剧本、守秘人和调查员之类的词。   在上一次生存剧本,我只是被动地接受雾切提供的情报,而现在却成为了情报的提供者。   幸平思考了起来。   “罗普岛还有这种诡异的力量….”他含糊地念着,“只要得到号角就能召唤离开的船只吗….”“那个…..”团子举起了手。   “怎么了?”   我问。   “我们必须要在食人族祭祀的时候抢走号角吗?”   她问,“那号角应该是让恶魔平静下来的必需道具吧,如果我们抢走了它,恶魔会不会从井里面跳出来啊。”   “有可能。”   罗佩不置可否。   “恶魔应该很强,不然的话食人族就不会选择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祭祀它,而是会选择出动几个高级食人族收拾掉它。”   幸平沉吟着说,“万一它从井中爬出,我们很难应付。”   他也用起了高级食人族这个称呼。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不如说那样更好。”   罗佩冷静地说。   “为什么?”   团子问。   “需要头疼这件事情的是食人族。”   罗佩说,“在祭祀当天,应该会有很多食人族聚集吧,我们当着他们的面抢走号角,肯定会被他们集中攻击:但是只要恶魔从井中爬出,食人族就会被打乱阵脚….我们的人数很少,而食人族的人数却有很多,到时候恶魔会优先选择攻击食人族还是攻击我们,不言而喻。”   “也有可能会攻击我们,但是这个几率比较低。”   幸平认可了这个想法,“即使攻击我们,我们也可以用人数居多的食人族掩护自己。”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吧。”   罗佩说,“到时候,就由我、宁海、幸平负责抢走号角,至于团子他看向团子。   刚才交流的时候,幸平抽空对他解释过了自己的本领,因此他也将幸平算入了战力之中。   “团子就负责照看营地吧。”   我说。   团子尴尬地笑着。   “记者要怎么办?”   幸平1日事重提。   罗佩没有接这句话,他和记者不熟。按照他之前对除我之外的人的冷淡表现,也许他根本不在乎记者的性命,甚至还会觉得很麻烦。   我仔细地考虑了一番。   “在抢到号角之后,我们可以再找。”   我说,“罗普岛尽管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可这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还有一段寻找的时间:不过,倘若即使用完了那段时间,我们也依1日找不到记者….虽然这么说很无情,但是届时我们只能选择放弃。”   52罗普岛(十六)黑夜降临。   森林的夜晚与都市不同,没有所谓的夜生活可言,我们在入夜后除了睡觉之外也无事可做。   因为医生已经死了,所以营地里的睡袋多出了一个,而记者在离开时顺手把自己的睡袋给带走了。山洞中,罗佩用着医生的睡袋躺下睡去,之前的囚禁时光肯定使他的精神无比疲惫,他很快就睡着了。   团子蜷缩在山洞的另一角,似乎做了噩梦,眉毛紧紧地皱着。   幸平坐在洞口前,正对着熊熊燃烧的火堆。   我本来也打算睡觉,但是看他坐在那里,就走过去问了一句。   “睡不着吗?”   “嗯。”   他的脸被火光映得很亮。   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拿着一本白色封皮的笔记“这是什么?”   我问。   “记者留下的笔记。”   他递给了我,“应该是她离开之前写下的,里面都是有关于如何在森林中求生的内容。”   我接过笔记,翻开看去,里面用简练的文字写了半页他所说的内容。这么多的文字是无法在团子去解手的时间内写完的,可能是记者欺骗了团子,说自己在写日记,然后当着团子的面写下来的。只要说是日记,团子也不可能凑近过去看记者认为拖我们的后腿是十分可耻的事,我其实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心境。当然,如果我是成年人,让我处于记者的立场,我也会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羞耻,但是羞耻归羞耻,一想到只要离开队伍就会变得凶多吉少,也就只能选择暂时忍耐:然而记者却选择了离开我们,即使置身于更凶险的处境也无法容忍拖我们的后腿。可能在她看来,自己的矜持是比起性命更加重要的事情吧。这或许也是一种精神洁癖。我佩服她,也必须承认她是一个难得的善人,但是如果可以,我还是宁可她留下来。   “希望记者没事。”   幸平注视着火堆,双眼好像有火苗寄宿着。   “运气好的话,我们说不定可以找到她。”   我说。   但是运气差的话,在谈论找不找得到之前,或许记者已经死于危险的野生动物口中了:相比之下,被食人族活捉反而比较好,至少食人族不会立即杀死她,而我们早已知晓了食人族集落的地点。   “食人族祭祀恶魔的时间就是明天吧?”   幸平再次问了一遍。   “是的。”   “是白天还是夜晚?”   “不清楚。”   我说。   提供这个情报的疯老头久居分不清白天夜晚的地下牢房,他能预测出明天就是祭司之日就已经足够精准了,不能再奢求更多。事实上,我也不是特别相信这个时间预测,万一疯老头的预测失准,比如说祭祀之日其实是现在,那我们就只能等到下个月了。   下个月,罗普岛的神秘力量会将我们的神智侵蚀到什么地步?   疯老头好像已经坚持了好几个月。   “到时候谁负责抢走号角?”   幸平问。   “我来吧。”   我说,“我的跑动速度比较快,攻击射程也长,而且我克制食人族。”   “克制?”   幸平疑惑。   我简单地将自己的念力切割招数与高级食人族防御低下的弱点给他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那么抢走号角的角色就非你莫属了。”   他说,“我们就负责协助你吧。”   我默认了他的说法。   顺带一提,在将罗佩带到营地之后,我就收到了守秘人发来的新短信指令。之前是“寻找朋友”现在则变成了与幸平和团子一样的“寻找号角”。如果我所料不错,等到我们将号角拿到手之后,下一次短信指令就会变成“离开罗普岛”了吧。   离开罗普岛之后,这个生存剧本也将迎来结束,而我们调查员一行也会回到各自原本居住的世界。   要是能在这之前找到记者就好了。   第二天,上午。   我、幸平和罗佩来到了食人族集落的附近。   借助树冠的茂密枝叶的掩护,我们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们的行动。   团子因为没有战斗力,所以负责照看营地。   虽然留她一个人在营地里面多少会不放心,但是这次抢夺号角的行动至关紧要,号角的重要性使我们作出了全员出动的决定。   我们不知道祭祀会在今天的何时开始,只好默默等待。   “罗佩,你的身体没事吧?”   我问身边的罗佩昨天,他所受的严重伤势尽管在船锚被拔出之后就迅速复原了,可他的脸色却依1日不怎么好看:而今天,他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却好像还没有回到万全的状态。   “没事,不用担心。”   他面不改色地说,“至少应付一场战斗是没问题的。”   我觉得他多多少少有点强打精神的意思。   “宁海,你昨天去过的地下牢房里面除了罗佩之外就只有一个疯了的老头吧?”   幸平说,“那也就是说,今天会被拿去祭祀恶魔的祭品就是那个老头了?”   “应该就是这样。”   我说。   “他明知道自己会被食人族拿去祭祀,为什么还要选择留下?”   幸平不解地问。   “谁知道呢?”   罗佩说,“他看上去疯疯癫癫的,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对那个老头有了解吗?”   幸平问。   与我一样,他好像也对疯老头多少产生了在意的情结。这或许是调查员独有的一种嗅觉。青叶曾经将生存剧本比喻为游戏,如果按照这个想法延伸下去,那么疯老头就好像是游戏中的重要NPC-般。我和幸平都有在生存剧本中感受到自己的经历被安排的体验,因此在看待那些看似偶然的事件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将其怀疑为一种冥冥中的安排。   说到底,生存剧本这个词组中本来就带了剧本二字,仿佛就是在暗示我们正在按照某个被安排好的剧本进行演出一样。   是谁在安排我们的经历?   无论怎么想,都无法将守秘人从怀疑对象中排除,或者说守秘人本来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我也不了解他。”   罗佩说,“不过….因为地下牢房总是很安静,所以即使我的囚室离他比较远,也常常能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具体是?”   幸平好奇地问。   “他一直念人名和数字,不过我没记住。虽然他总是在念,但是重复的很少。”   罗佩回忆着。   我一边倾听他们的对话,一边观察集落的动态。   集落里面的食人族大抵上都是游手好闲的,有时会吃吃东西,有时就是或站或坐地发呆,有时还会有几个食人族离开或者回归集落。他们吃的当然也都不是人肉,而是一般的野兽肉,从外面回归集落的家伙大多都会带着野兽的尸体回来。他们相互之间的交流极少,也缺乏其他的互动,令我联想到了患上红眼病的患者。   就算是野兽也会互相玩耍,或者替同类梳理毛发什么的,可他们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向。   看着这群食人族,我不时地会产生一种错觉:在集落里面待着的他们,仿佛就是一群会走路的尸体。   时间逐渐流逝…..经过了上午,经过了中午,经过了下午。   太阳开始西沉。   “他们不会是打算晚上祭祀吧?”   幸平问。   “也许。”   我看向集落的一处。   集落中央始终燃烧着一个巨大的火堆,而在火堆的旁边,就如疯老头所说,有一口看似平凡无奇的石井。   恶魔就在那下面。   “食人族好像都不再出入集落了。”   罗佩说。   “因为天要黑了吧?所以都待在里面了。”   幸平观察着,“我们涂一些驱虫水吧,免得被虫子趁黑接近。”   他拿出了装着驱虫水的瓶子。   过了一会儿,我们都涂上了驱虫水。   又经过了两个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我们在黑暗中监视着集落中的动态。   “他们好像有异动了。”   罗佩敏锐地察觉到了集落里面的不对劲。   那些游手好闲的食人族都开始动了起来,纷纷围到了集落中央的火堆附近。   与此同时,集落的边缘,地下牢房的出入口被打开,一个食人族推着疯老头走了出来。疯老头的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走路时发出了铁索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那就是那个老头….”幸平低声念着,“那么,号角在哪里?”   我们张望着,却始终没有发现拿着号角的食人族。   疯老头被带到了集落的中央,被几十个食人族围在一起。   突然,其中一个食人族发出了喊声。   其他的食人族们陆陆续续地开始手舞足蹈了起来,似乎是在跳舞,有种浓郁的群魔乱舞的氛围。   “那是在跳舞?”   幸平自言自语。   “据说在古老的人类部落中,舞蹈经常被用到祭祀神灵的仪式中。”   罗佩好像对此有些了解,“原来他们也会这么做。”   我们继续观察着。   十分钟之后,突然有一个迟到的食人族从外围走了过去,进入了舞蹈的队伍里面,他的手中捧着一个物品。   我注意到,他捧着的是一个石灰色的号角。   “就是那个了吗?”   罗佩也注意到了。   捧着号角的食人族来到了井口旁边,而另一边,两个食人族也把疯老头推到了井口前。   重头戏终于来了。   “我们开始吧。”   幸平跃跃欲试地说。   罗佩看向我。   “动手!”   我压低嗓音喊了一声。   紧接着,我用念力加持自己,率先跳下树冠,双足落地,然后快速地冲向了集落的中央。   从我们隐藏的位置到集落中央的距离并不遥远,也就几十米而已。从落地开始计时,只花了四秒钟不到的时间,我就冲到了井口的旁边。期间,挡在我前方的食人族统统都被我以念力之刃斩击了颈项,无论是一般食人族还是高级食人族都如同待宰羔羊一般被我轻而易举地杀死,一时间鲜血横飞,死伤无数。   当我冲到井口前的时候,死在我手下的食人族已经超过十个,没有谁能对这突发事态作出及时的反应。   捧着号角的食人族僵硬地看着我。   我看向他。   哧!   他的脖子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喷射。   我作出了一个招手的动作,号角脱离了他的双手,自己悬浮了起来,然后向我投来。   砰。   他倒在了地上。   我抓住号角,转身看向疯老头,他身边的两个食人族也瞬间被看不见的斩击切开了脖子,纷纷侄0地。   周围的食人族们终于作出了反应,一时间人声鼎沸。一个距离我比较近的高级食人族立即上前一步,布满上身的黑色纹身由黑转红,他的双膝稍微一曲,紧接着爆发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下肢力量,让他以不下于我的高速向我赤手空拳地攻击过来。以他的力气,哪怕只是一拳一脚也能轻松击毙一个成年人,训练有素的武术家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转头瞥了他一眼。   他也像是之前被我杀死的其他食人族一样被切开了脖颈要害,接下来只是维持着冲锋的惯性向我冲来。我让开一步,他经过了我原本的位置,随即重重地摔倒在了几步之外的地面上。   更多的食人族奋不顾身地向我攻击过来。   这时候,罗佩和幸平也已经到了,他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击倒试图攻击我的食人族们。   疯老头直直地看着我。   要不要顺便救下他?我的脑海中一瞬间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还没等我作出选择,他就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一声,转身跳入井中。   居然跳井自杀了。   虽然也不是不能再尝试救他,但是….没有但是了。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而且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转过身,向着集落外围冲去。   一路上,有几个食人族试图阻止我,却都被我杀死。   我很快就冲出了二十米。   陡然,地面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我清晰地感觉到,震源就在我的后方。   我忍不住回头看去。   只见一条布满血丝的肉色触手从不远处的井下伸了出来,它暴露在外的长度大约有七八米左右,直径看上去几乎可以填满整个井口。   嘭!   触手仿佛失去了平衡一般打在旁边的地面上,地面又震动了一次。   那是什么?   恶魔吗?   下一刻,以石井为中心,连带着周围的地面也一同骤然炸裂,一个两层楼高的暗红色肉团破土而出。   它没有表皮,直接暴露出了鲜血淋漓的肌肉层,周身长满了几十上百个不停转动的眼珠,数不清的或粗或细的触手疯狂地舞动着。突然,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眼珠纷纷停止转动,同时朝我注视过来。   53罗普岛(十七)这头怪物的外形像是一个用肉泥搓成的不规则团状物,大约有两层楼那么高,周身遍布数不清的眼珠,触手犹如毛发一般从它的每一处生长出来。它的触手有粗有细,最细的只有柳条那么细,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全身:最粗的直径约一米,只有四条,集中在它的身体下半边。即使隔着二十米的距离,我也能感受到它的体积形成的强烈压迫感,无数条疯狂舞动的触手令它看上去好像更加巨大了。   被这种怪物注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遍布它全身的眼珠就好像芝麻饼上面的芝麻一样密集,而这一刻,它将所有的眼珠都对准了我。   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我不自觉地停下了跑动的脚步。   嘶啦。   突然,它的身体从中间绽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就好像它要被斩成两半了一样。裂缝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鲨鱼般的利齿,令人感到不寒而栗。我意识到,这就是它的嘴巴。紧接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它发出了仿佛婴儿啼哭一般的刺耳尖叫。   无比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是有人将音响贴着我的耳朵以最大音量播放高音。   我难以忍受地捂住了耳朵。   随着声波的传递,一阵冲击波般的强风裹挟着令人作呕的剧烈恶臭向我吹了过来,这一片开阔的环境顿时宛如变成了很长时间没有通过风的屠宰场。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我拔起双腿,重新奔跑起来,向着森林的方向逃去。   它已经盯上了我,而我绝对不是它的对手。   尽管它看上去防御力低下,肌肉层直接暴露在外的模样就好像对任何攻击都毫不设防一般,可我清楚,以它那么巨大的体积,我的攻击对它根本起不到有效打击,能够造成的伤害就和我削苹果时不小心切到手指差不多,除了激怒它之外别无用处。   我不明白,它为什么会盯上我?   与其他人相比较,我有什么会被它在意的特殊之处吗?   有。   我立即想通了这一节。没错,如果说我有着什么与其他人不同的决定性区别,那就是我的手上拿着祭祀必需的号角。   也许就是号角吸引了它。   只用了三秒钟,我就逃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森林,念力的加持使我一口气跑出了几十米远,而后方则传来了轰隆隆的猛烈动静,向我逼近而至。   我回头看了一眼。   是那恶魔。   它用全身大多数的触手支撑起了自己的身躯,就好像脚的数量翻了无数倍的蜘蛛一样冲了过来。一路上,挡在它前方的树木统统都因它的疯狂突进而惨遭连根拔起。我感觉追在后面的仿佛不是恶魔,而是十几台逢树拆树的大型工程机器虽然体积庞大且沉重,但是它的速度却不缓慢:或者说,正因为它的体积足够庞大,所以才会使它只要移动一下就相当于我跑出十几步。好在沿途的树木起到了障碍物的效果,尽管它有着将挡路的障碍物统统连根拔起的强大气势,可障碍物也确实减缓了它的移动速度。饶是如此,我也觉得自己一时半会无法摆脱它。   与这种对手正面对抗可谓是最下策,相当于自寻死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逃跑。   思考起来,该怎么逃跑?   如果是以逃跑为第一优先目的,那么首先应该尝试的就是丢弃号角,因为它看上去就是因为号角才会追逐我的。可号角是我们离开罗普岛的必需道具,我们这一次的行动也是以号角为目标而展开的,在这里丢掉它就是本末倒置了。必须思考其他对策。   我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与头狼维克多的追逐战。   眼下的情况与那次真是太相似了。同样是不能正面对抗的强敌,同样是怀揣绝对不能丢掉的重要道具,同样是逃不掉就会死的追逐战…..而这一次,能在关键时刻拯救我的伙伴已经不在了,就算是幸平和罗佩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为我提供什么帮助。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一分钟之后,我跑出了至少一公里,与食人族集落彻底拉远了距离。   在集落中尚且有火光照明,可在这里却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为了能够看清前方,不至于撞在树干上,我不得不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应用照亮前方。这不是守秘人给予的黑色手机,而是这个世界的宁海随身携带的一般手机。   后方,恶魔依1日对我紧追不舍。   说起来,我拿着手机照明,会不会反而给它提供了目标?我的意思是,既然附近这么黑暗,那么只要我关掉了照明,它也不见得能够看到我才对。   我抽空向后看了一眼。   黑暗中,长满它全身的每一只眼睛都放出了犹如猫科动物的双眼一般的光亮。   眼睛会发亮,说明能聚焦夜间环境中所剩无几的光线,这是夜视能力的证明。我立即打消了关闭照明的念头。既然对手有夜视能力,那么我即使关闭了照明,会受到黑暗干扰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冷不丁地,恶魔举起了一条最粗最长的触手我突然感到一阵危险从心底升起,连忙跳到了树枝上,紧接着再向更上方跳起。   下一个瞬间,触手以快到几近消失的速度扫荡过来。   轰!   以恶魔为起点,前方接近二十米的扇形区域被夷为平地,所有位于扫荡范围内的树木统统都在犹如落雷般的巨大声音中被连根拔起,轻松得就好像一个小孩用手扫掉了一排浅浅地插在沙子上的牙签一样。这一记威势极大的扫荡卷起了狂风,跳跃起来的我感到自己快要被吹走了。   这还没完。   接着,它又抬起了另一条触手,以同样快速的动作抽向了半空中的我。   在它抬起触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通过直觉预测到了它的攻击路线。借助念力的帮助,我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落,险险地避开了斜抽过来的触手。   它轰然地打击在了十几米外的地面上,造成了宛如导弹击地的炸裂效果。   我落到了地面上,那一边飞来的泥土石子稀稀疏疏地洒到了我的身上和身边。   真是夸张的攻击力。如果我刚才被这一招正面打中了,即使有念力的防御也必定会粉身碎骨绝对不能让它打中我。   我再次奔跑了起来。   攻击未果的恶魔疯狂地追逐着我。   这种追逐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我迟早会力竭。念力的发动需要注意力的集中,当我无法继续保持集中的那一刻,就是我的死期:或者….如果运气好,恶魔那一边可能会比我更快力竭,它这么沉重,再以这么快的速度进行追逐,沿途还排除了那么多的障碍物,消耗一定不是一般的大将性命寄托于运气的对策终究是最后的手段。在穷途末路之前,我还需要更多的思考。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的时间,也不知道经过了多长的距离。   我跑出了森林,来到了一块空地上。   借助手机的照明,我看清了前方的地形。   前面是悬崖。   我跑到了悬崖的边缘,向下看去。   下面很深,我无法看清它的底部,只能依稀听见海潮的声音。   这里难道是岛的边缘吗?下面就是海洋?   我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   即使是悬崖,有着念力护体的我也能从容地一跃而下,所以这里反而是我的生机!   恶魔从后方轰隆隆地逼近了过来。   我关闭了手机的照明功能,接着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在坠落了大约两米之后,又用念力让自己在半空中悬停,紧紧地贴住了石壁。   三秒钟之后,有什么无比巨大的物体从我头顶掠过,接着又从我的前方落下。   是恶魔!   我还以为它会停留在悬崖的边缘,然后因为看不到我而放弃追逐,可它居然也跟着跳下来了半空中的恶魔明显发现了我,无数双明亮的眼睛统统对准了贴在石壁上的我的方向。它骤然举起了所有的触手,向着我纷纷突击过来。   我立即翻了上去,双足落地。   它的攻击统统落在了石壁上,我感到脚下产生了一阵地震般的摇晃。   喀嚓。   地面裂开的声音响起。   我看向四周。只见我的立足之地的周围因为恶魔的攻击而出现了裂痕,即将要从悬崖上脱落下方的恶魔好像正在尝试通过将所有触手刺入石壁稳住自己,继而重新攀爬上来,可它的重量却注定了它的努力是无用功。攀住石壁的举动非但无法令它回归悬崖上面,还使得悬崖的边缘地带要与它一起落入下方的海洋。   我迅速地跑到了没有出现裂痕的地方。   几乎是在我前脚落到那一处的同时,先前的立足之地彻底与悬崖分开,和恶魔一起向下方的海洋坠落而去,而我站着的地方则成为了新的悬崖边缘。   恶魔不甘心的咆哮声传了上来。   我回头向下看去,已经看不见恶魔了,它与大片的泥石块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中。   几秒钟之后,遥远而沉闷的落水声从下方响起。   我坐了下来,休息了几分钟。   之前还不明显,但是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如此剧烈,好像快要跳出胸膛了。我试着平复呼吸,等到身体不再那么亢奋之后,才拿出黑色手机,拨通了幸平那边。   幸平立即接起了电话。   “宁海,你没事吧?”   他快速地问。   “我没事。”   我说,“我已经甩掉恶魔了。”   回应的同时,我朝着悬崖下方看去。坦白说,我并不觉得那个怪物会这么容易就死掉,只希望它不会再突然增加一个“可以远程感应到号角的位置”或“直到杀死猎物为止都可以一直追逐下去”的新设定。毕竟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追逐战了。   “已经甩掉了?太好了!”   幸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们那边怎么样?”   我问。   “我们收拾掉了所有的食人族。”   幸平说,“在那恶魔离开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有纹身的高级食人族突然都无法使出力量了….罗佩说,可能是因为高级食人族的力量其实都是源自于石井中的恶魔,所以当恶魔离开之后,他们就不能再使用那种力量了。”   “是吗?”   我有些意外。   罗佩的说法乍听之下带着强烈的臆测倾向,但考虑到他是有着真材实料的超自然现象爱好者,对于这方面可能有着或多或少的涉猎,所以貌似也有着一定程度的可信性。   “你目前在什么地方?”   幸平问。   我环视周围,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能回来吗?”   “应该不成问题。”   我说。   恶魔在一路上留下了十分明显的破坏痕迹,只要沿着痕迹行走,我就可以回到食人族集落,再从集落回到营地。   “那么,我们就在营地等你。”   幸平说。   “好。”   我答应了。   然后,我站了起来,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回到了森林里面,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突然,我发现前面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我拉近与那人的距离,低头看了过去,随即发现,这是记者。   她看上去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死因是野兽袭击,被剖开的腹部和不翼而飞的内脏正是明证。我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她。本来,我们还打算在找到号角之后继续搜寻一段时间,如果实在找不到,才会动身离开罗普岛,却不料我们还没开始寻找,我就先找到了她的尸体。   我再次拨通了幸平的手机。   “幸平。”   我说,“我找到记者了。”   “真的吗?”   幸平惊喜地说,“她在哪里?”   “就在我的面前,她已经死了。”   “什么?”   我没有重复。   幸平沉默了一会儿,问:“真的是记者吗?不是其他遇难者?”   “不,就是记者。”   我观察着尸体的脸和身上穿着的衣服,“我不会认错。”   “是这样吗….”幸平叹息了一声。   简单地对话之后,我挂断了电话,开始用念力在草地上挖掘起来。   不过片刻,地面上就多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个人的深坑。   我将尸体推入了坑中。   在推动的时候,从尸体的上衣口袋里掉出了一个物件。我将它捡了起来,发现是一张记者证,上面贴着记者的正面照,并且写了记者的姓名:詹妮弗-奥布莱恩。   54罗普岛(完)詹妮弗。我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昏暗的地下牢房,如今已死的疯老头曾经对我提过,在我之前,有两个人会每月一次定时地访问他,其中一人名叫马丁,另一人名叫詹妮弗。我不知道疯老头口中的詹妮弗是否指的就是詹妮弗-奥布莱恩一一也就是记者,如果两者是同一人物,那就又多出了几个难以解释的疑点。比如说,既然记者早已来过罗普岛,那么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以记者宁可脱队也不愿意拖累我们的性格来看,要是她对罗普岛有所认知,她一定会告诉我们的。   可她没有告诉我们,她表现得就好像是一个初次来到罗普岛的遇难者,这是否能说明,她与疯老头口中的詹妮弗并不是同一人物?   我立刻排除了这个假设。   是的,我能找出好几个理由,证明詹妮弗-奥布莱恩和疯老头口中的詹妮弗是不同人物,可这只能在口头上说服自己而已。这里是生存剧本,这里发生的一切看似偶然的事件都有可能是冥冥中的安排,因此我也很难相信詹妮弗-奥布莱恩和詹妮弗不是一个人物。我的直觉告诉我:记者就是疯老头提过的詹妮弗。   问题是,如果在两者之间划上等号,我就难以解释以此衍生的疑点。   现在我已经拿到了号角,我们快要离开罗普岛了,这个生存剧本也即将结束,这意味着这个疑点很可能直到剧本结束都无法得到解释。   就这样让它成为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吧。   我并不是侦探,我处理的也不是案件,我只是一个急需离开困境的调查员,不需要非得解开自己遇到的所有问题。   走了很长时间,我回到了食人族集落。   集落里面一片狼藉,低矮的房屋被毁了大半,遍地都是倒在地上的食人族,周围一片死寂。   我没有在这里久留,而是以集落为转站点,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又过了良久,我回到了营地。   幸平、罗佩和团子都在营地里默默等候。见我回来了,罗佩率先站了起来,向我走来。   “你没事吧?”   他好像有点紧张。   “没事。”   我说。   与恶魔的追逐战看似危险重重,可我其实并没有受伤。老实说,以那种怪物为对手的话,即使被打中一下也会粉身碎骨,因此我要么是全身而退、要么是死于非命,没有负伤归来这个选项幸平站在不远处,对我说:“罗佩之前已经着急到快要冲出去追你了,不过我拦下了他。”   “多此一举。”   罗佩瞥了幸平一眼。   幸平在当时作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即使罗佩追上来了,也无法左右我的处境,反而会落入与我一样的困境。   我看向团子。   团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看着我,对我笑了一下:不过她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我意识到她是从幸平口中知晓了记者的死讯。我走了过去,拿出记者的证件,说:“我只拿回了这个。”   她接过了这张记者证,低头看了很久,表情抽搐了一下,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没哭出来。   “原来她叫詹妮弗啊。”   她低沉地说。   这时候,被我放在口袋里的黑色手机震动了起来。   我拿出来看了一眼,果然是守秘人的短信指令,内容如下:“回家。”   不是离开罗普岛,而是回家?   这令我有点意外,更麻烦的是,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宁海的住址。   幸平也看过了短信指令,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我手中的号角。   “现在吧。”   我说,“我们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事情可做了。”   “天还很黑….”罗佩望了一眼天空,“不过,也对,这座岛很诡异,能提早一秒钟离开也是好事。”   接下来的行动就这么被敲定了。我们整理了放在营地里面的包袱,然后离开了营地。   两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布满碎石子的岸边。   迎着海风,我稍微地擦拭了号角的吹口,然后吹响号角。   “呜一一”低沉悠长的声音响了起来。   吹到肺活量濒临极限的时候,我放下了号角,开始等待起来。   前方一片黑暗,看不清海面,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浪潮声。这里明明那么开阔,可我们能看清的却只有身边。   半分钟之后。   “还没来啊。”   幸平小声说。   “会不会是那个老头欺骗了我们?”   罗佩怀疑地问。   我不那么认为,幸平应该也是一样。既然守秘人在我们寻找到号角之后就发送了回家的指令,那就说明我们确实凑齐了回家的必需条件。疯老头或许会欺骗我们,但是守秘人不至于会在这一点上糊弄我们。   突然,团子指向前方。   “你们看!”   “看什么?”   罗佩反问,紧接着他就闭上了嘴前方的海面上,大约两百米外,黑暗中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个十分巨大的轮廓,正在安静地接近我们。   等它离得更近了,我才确定,这是一艘游轮明明那么巨大,可靠岸时却那么安静,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奥西里斯号吗?”   团子不确定地问。   “应该吧。”   幸平拿出了一支手电筒,对准游轮按下开关。   一道明亮而刺眼的光柱照射了过去。   与我们之前乘坐的崭新而豪华的奥西里斯号不同,这一艘游轮看上去又破又烂,白色的外壳布满了污渍,有的地方还破烂到暴露出了内部的钢筋构造,令人怀疑它是否能安全地航行。   它停泊到了距离岸边五十米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一艘无人的小舟从它那边漂浮了过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应该是让我们用这个靠近游轮的意思吧。   我们乘坐了上去,然后用小舟上自带的木浆划到了游轮的下方。   一道绳梯从上方抛了下来。   我们通过绳梯爬到了甲板上面。   甲板上空无一人,地板布满了灰尘和坑洞,周围的沙滩椅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我环视了一遍,看不到抛下绳梯的人,而绳梯的一端也只是被简单地固定在了甲板的边缘。   “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幽灵船。”   罗佩评价着“是谁扔下的绳梯?”   幸平问。   “或许是幽灵。”   罗佩说。   幸平看向他。   “别这么看我,幽灵是真实存在的。”   罗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以前遇到过。”   真不愧是有真材实料的超自然现象爱好者。   就在这时,甲板突然微微地晃动了起来。我看向周围,发现是游轮开始自动调头了。   “这次估计也是自动航行吧。”   罗佩低声说,“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出现那种要人命的意外….”他之前也是乘坐过奥西里斯号的。   “我们轮流守夜吧。”   幸平提出了与来时相同的建议。   “好。”   罗佩点头。   我们进入了游轮的内部,随便找了一个房间进去了。   内部也与甲板一样破破烂烂的,到处都结着蜘蛛网,无论是走廊还是房间都布满了灰尘,部分房间的门和墙壁甚至都有着破洞,也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好在家具大抵上都是完整的,床铺也有很多。我们将几张床铺集中在了同一个房间里面,然后讨论了一下守夜的事情,最终决定罗佩守上半夜,幸平守下半夜。   “我不用守夜?”   我问。   “这一次的作战是你的功劳最大,所以不用守夜。”   罗佩说,“好好休息吧。”   我看向幸平,幸平点了点头。   既然他们都认可,那么我也接受了,而且我也确实需要休息,之前的追逐战消耗了我很多的精力。   我躺了下来,闭上双眼。   没过多久,我就陷入了沉睡。   耳畔响起了近在咫尺的浪潮声。   我发觉身下的触感不对,不是软软的床铺,而是触感僵硬的地面,但是触摸的时候又觉得格外的松散。   我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阳光直接照射在了我的身上,天空一片蔚蓝不知从何时起,我居然躺在了一处海边的沙滩上,周围空旷无人。沙滩外面有一条马路,更远处屹立着栉比相邻的钢铁丛林,汽车行驶的动静从远方传来。我来到了城市,这里是城市边缘的沙滩。   我不是在奥西里斯号上吗?难道我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拿出了黑色手机。   守秘人没有发来通关的短信,但是不知为何,联系人一项已经变成了空白,让我无法与团子和幸平联系。如果是通关了,那么我应该会在家里苏醒才对,而不是在这一处沙滩上面醒过来。   很显然,我还没有通关,那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在做梦吗?   是梦的话,又未免太过真实。   我离开了沙滩,顺着马路行走起来。   半小时之后,我来到了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沿途的一切都令我倍感熟悉。不是指对于文明世界的熟悉,而是指我熟悉这个地方。这里与我原本生活的城市十分相似,学校、店铺、街道….一样的地方太多了,就好像我真的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城市一样。尽管也有少数的地方与我的记忆有所差别,可大致上都是相同的。   我按照自己的记忆,步行到了一个居民小区里面,然后来到了一栋居民楼下。   这里就是我的家。   不,确切地说,只是和我的家相似的地方。   虽然沿途的风景有着不少与我的记忆吻合的地方,但是我还没有忘记自己仍然在生存剧本里面的事实。事实上,我依1日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在梦境还是在生存剧本,因为场景的过渡实在太突兀了,上一刻我还在游轮的房间里面,下一刻我就来到了城市中。   我再次取出黑色手机确认了一下。   联系人一项依1日是空白的。   突然,我注意到有人向这里接近了过来。我转头一看,发现是罗佩。他的脸色阴郁,正在往我这边走来。   “罗佩。”   我喊了一声。   他没有搭理我,而是在走到我的面前的时候转了个弯,进入了我面前的居民楼。   “罗佩。”   我再次喊他,同时抓向他的肩膀。   但我却抓了个空。眼前的罗佩仿佛是一个幻影,我的右手直接没入了他的肩膀,宛如在抓空气。   他旁若无人地进入了居民楼的内部,我连忙跟了上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三楼,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按照我的记忆,这里应该就是我家的位置。   他拿出了一件小巧的撬锁工具,开始撬起了锁。   我无法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撬锁。   看着看着,一段记忆从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没错,我想起来了,在之前,罗佩曾经有对我提过:为了寻找离家出走的宁海,他趁着宁海的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撬开了宁海家的锁,目的是调查宁海的电脑,从中获取寻找宁海的线索。   眼前的场景,不正是罗佩的证言所描述的画面吗?   我….来到了过去?   就算是对于经历过世界穿越的我来说,“回到过去”也仍然是一个陌生的领域,令我无法一下子就接受:然而,如果这里不是梦境,那么就只可能是过去了。   罗佩很快就撬开了锁,把门打开,进入了里面。   我跟着他走了进去。   进去的那一刻,黑色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拿出来一看,是守秘人发来的短信:“生存剧本即将结束,倒计时十分钟。”   我立即明白了过来,这个地方就是这个世界的宁海的家,而我已经完成了回家的指令,所以守秘人认可我通关了。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这里不是梦境的前提下。   这时候,罗佩已经进入了卧室。   我跟了进去。   这是一间摆设朴素的卧室,收拾得不怎么整齐。罗佩坐到了一张电脑桌前,按下了机箱的开机键,然后开始等待电脑启动。   忽然,他看向了床铺。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床铺上放着一张传单。我不会认错,那正是奥西里斯号游轮的传单。   他的脸色陡然一变,猛地站了起来,走过去拿起了它。   接着,他转过身,离开了卧室。   我跟了上去。   他直接走出了这个家,然后径直走出了居民楼。我尾随在他的后面,不时地尝试触摸其他的行人。与接触罗佩的结果一样,我就连行人们也接触不到,就好像无论是罗佩还是行人们都是幻影,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或者说,其他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有我才是唯一的幻影?   几分钟之后,罗佩进入了另一栋居民楼,沿着楼梯爬到了五楼,然后用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扇门,走了进去。   里面,一个妇女正在将一盘盘热腾腾的菜放到餐桌上,见罗佩进来,就说:“你回来啦?饭菜都做好了,你快趁热吃。”   罗佩冷淡地嗯了一声,转身进入卧室。   妇女看着他,叹息了一声。   “连门都不关…..”她走过去把门关上了。   我跟着罗佩进入了他的卧室。   罗佩从角落里拿出了一个行李箱,随手把传单扔到一边,然后将衣服和日用品等等胡乱地塞入箱中。过了一会儿,他带着行李箱走出了卧室卧室外传来了对话声:“罗佩,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l“什么不用你管,你连箱子都带上了…..给我站住!”   砰。门被关上的声音。   “罗佩!”   门再次被打开、再次被关上。   这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孤零零地站在空空荡荡的卧室中,看向被扔在地上的传单。突然,我鬼使神差地将它捡到手中,嘴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必须去找他才行。”   紧接着,黑暗如潮水般淹没了我的意识。   罗普岛,完。   55罗普岛(零)教师、工程师、幸平、民俗学者、助理、大学生、考古学家、漫画家、团子、调酒师、经理….以及宁海,这一次死了太多人。   存活下来的也就只有包括我和医生在内的十几个人,再加上中途加入的神秘女孩“青叶”下午,森林中的一处空地上。   我和青叶一起站在宁海的坟墓前。   “青叶,你从以前开始就认识宁海吗?”   我忍不住问。   青叶一怔,随即说:“不,我….不认识。”   这是谎言。作为一名职业记者,我能够轻而易举地识破这种拙劣的谎言,她在说谎时的表现不够自然,不过这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说明她不是一个擅长演技的人。在队伍中存在几个怀疑她的人,他们认为她怀揣着岛的秘密却不说出口。我起初也有这种看法,但是我决定相信她。她绝对不是坏孩子。   我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有着紫色的长发和眼睛,穿着一身容易令人误解为学生制服的深紫色女士西装,外貌与身材都令人觉得她只是一个可爱的初中女生。尽管她自称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可相信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对不起,我说谎了。”   她好像承受不住我的目光,“其实是认识的。”   “果然。”   “是怎么发现的?”   她好奇地问。   “你向他投去视线的次数太多了。”   “是这样啊…..”她有点惊讶。   “但是,宁海好像不认识你。你们吵架了吗?   “不,没有。”   她摇了摇头,“我只是….只是单方面地认识他,但他却不认识我。不,他本来应该也是认识我的,但是…..肯定是我认错了,这个他不是那个他。”   她的话令我一头雾水,但是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如果我比现在的我更强,宁海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她自言自语般地问。   “不是你的错。”   我说,“是我不对。”   “记者你没有错。”   “不,就是我的错。”   我追悔莫及地说,“就是因为我不中用,宁海才会死。”   上午,我们被当地的野蛮人成群结队地袭击,死了很多人。在那次战斗中,青叶发挥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身手,以一己之力打退了四分之一的野蛮人:而我却无法在战斗中作出贡献,离我最近的宁海挺身而出救下了我,却被长矛刺穿心脏,最终不治身亡。   真是太可耻了!   不止是无法单独对付野蛮人,还拖累了一个孩子为我去死,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对自己的痛恨啃噬着我的良心。   然而….至少,我还有报答宁海的机会。虽然这种程度的报答依1日无法偿还救命之恩,但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宁海曾经提过,他是为了寻找朋友才会乘坐奥西里斯号来到罗普岛的。我不知道他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的朋友身在何处,但是从那群野蛮人试图活捉我们的行动来看,假设他的朋友也来到了罗普岛,并且不幸地遭遇了野蛮人,那么就有很高的几率已经被野蛮人活捉。   换而言之,只要找到野蛮人的集落,我就有希望找到他的朋友。   但愿他的朋友还活着。   我发现了一个落单的野蛮人。   通过跟踪他,我来到了野蛮人集落的外围。   宁海的朋友或许就在这个地方。   如果能够借助队伍的力量….不,不行。那样一来固然会轻松很多,但是队伍并没有和我一起冒险的理由。我也不能寻求青叶的助力,因为这是我一个人的报恩。哪怕会死在这里,我也要独自报答宁海的恩情,这同时也是我的赎罪。   通过一阵观察,我在外围找到了一块木板。   将它掀起来之后,地面露出了一段通往地下的阶梯。   我悄悄地潜行到了下面。   下面有一处走廊式的地下空间,长度将近二十米,两边有着一扇扇铁格子门,墙壁上插着火把,提供着并不怎么明亮的光线。   这里或许是野蛮人的地下牢房。   我调查了走廊两边的囚室,前六个囚室都空无一人,但是第七个囚室却关押着一个肮脏的失明老人。   “你好。”   我喊了一声。   老人抬起了头。   “又来了….”他嘀咕着,“你是马丁吗?”   “我是詹妮弗,詹妮弗-奥布莱恩,一名记者。”   我介绍着自己。   老实说,我其实对程序员搞出的那一套保密规则不以为然,之前之所以会以记者自称,也只是随大流罢了。   “哦….这一次不是马丁啊。”   他用浑浊的双目盯着我,接着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   “马丁是谁?”   我问。   “马丁是一个男人。”   “听得出来。   “他每个月都会访问我一次,但是每次都只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老人阴暗地笑着,“嗬嗬嗬,他太自私了,你不那么认为吗?”   “非常抱歉,这一次我也打算做一个自私的人。”   我说,“我希望你能为我提供一些信息。”   既然这个地方是地下牢房,那么宁海的朋友可能也会在这里。   “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我提出了问题。   “有,有啊,当然有….”老人絮絮叨叨地说,“就在我的隔壁,有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我根本没法跟他沟通,但好歹也是一个会说人话的人….哦,他现在大概是睡了吧,现在挺安静的。”   听他这么说,我走出几步,看向隔壁的囚室隔壁的囚室关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蜷缩成了一团,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这不是宁海的朋友。   宁海说过,他的朋友与他年纪相仿。   我走了回去,再次向老人提问:“还有其他人吗?”   “等等、等等,该轮到我问了吧?”   老人抱怨般地说。   “如果是我能回答的问题,我会回答你。”   “嘻嘻,你一定能回答的。”   老人发笑,“你们登岛时一共有多少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人登岛的?”   我反问他不说话,看来只要我不回答他就不会再说话了。   我不能在这里拖延太长时间,谁知道野蛮人什么时候会过来。   “三十七个人。”   我只好给出答案。   “哦,三十七个人….三十七个….”他念叨着,“第一次明明有五百六十二个人,转眼间就变得那么少了啊…..”“你在说什么?”   我只觉得他说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哈,没什么,与你无关。”   老人神经质地笑着,“那么,现在该轮到你提问了。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也是为了宁海的朋友而来的,对不对?”   56生存剧本结束的一周之后,学校放了暑假。   按照惯例,每逢寒暑假,父亲就会带我去奶奶居住的小镇住上一段时间。吃过早饭之后,我和父亲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乘上了车子。   车子行驶到了一条高速公路上,窗外风景飞驰。   “这一次你表妹也会来。”   他突然说。   “嗯。   “见到长辈记得要喊一声。”   “好。”   表妹,这个词令我下意识地检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   我从小就跟表妹关系不好,这个所谓的“不好”并不是关系恶劣的委婉说法,仅仅只是相互之间没有印象罢了。我只是记得自己有那么一个表妹,而表妹对我大约也是相同的感觉。平时不会想对方,但是别人提及对方的话也不会记不起来。   至于她叫什么名字….我连大多数同学的名字都记不住,更不用说是没见过几次面的表妹了。   我拿出了黑色手机,看了一眼在上一次生存剧本结束之后守秘人发来的短信。   短信有两条:第一条不用说,就是通知我成功通关和获得了新特权的短信:第二条也与以前相同,是告诉我新特权是什么的短信。第二条短信的内容如下:“地下邀请函。”   “在获悉对手的脸与名字的前提下,使对手发生一次致命的意外。对手必须是人类。可以使用一次。”   “奥西里斯号是徘徊在太平洋之上的幽灵船。自现世以来,它总共杀死了两千五百六十五名乘客。只要是在这一艘游轮上,以及在它的目的地罗普岛,即使是无法触碰活人的亡者,也能正常地与活人互动。”   这看上去是一种从战斗角度上来说挺实用的特权,遗憾的是只能使用一次,不过严苛的次数限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它的效果强劲。   我回想起了剧本结束前的种种。   毫无疑问,那时候的我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罗佩出发之前的过去。那次神奇的经历为我提供了一个问题的解答:为什么詹妮弗会保密自己曾经来过罗普岛的事实?   答案十分简单:詹妮弗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来过罗普岛。   遇难者们即使能从罗普岛逃出生天,也会被奥西里斯号重新送回出发前的时间段,然后又在神秘力量的催眠下再一次搭乘奥西里斯号,继而前往罗普岛,如此周而复始。疯老头肯定是这件事情的知情者,他曾经对我说过,我即使可以走出罗普岛,也绝对逃不掉,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那个世界的宁海或许已经不是第一次搭乘奥西里斯号了,而记者一一詹妮弗-奥布莱恩也一定不是第一次,疯老头提过的马丁很可能也是我们的同行者之一。   许多谜团也因此迎刃而解,不过,即便如此,也有着部分没有解开的谜团。   好在它们已经与我无关。   “这是你买的新手机?”   父亲注意到了我拿出来的黑色手机。   “嗯,上个月买的。”   我说。   “什么牌子?”   他问。   “不知道。”   “不知道也买?”   他想了一下,“也对,你经常这样。”   真不明白他心中的我是什么形象。   见我没有把话接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一次你表妹也会来。”   “你刚才说过了。”   “说过了吗?”   他微微一愣,“哦,好像是说过吧。”   然后又重新回到了沉默。   因为车程很长,所以我在车子上睡了一段时间。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傍晚。车子在一条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行驶着,周围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太阳在远处西沉,天边一片壮丽的火烧云。   “你醒了?”   父亲看向我,“正好,已经快到了。 『『几分钟之后,车子在一片院子的旁边停下。   我们下了车,附近有三个人走了过来。   这三人分别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   父亲看向他们,问:“你们也刚到?”   “刚到刚到。”   男人热络地笑着,“好久不见啊,看上去还跟以前一个样?”   父亲扯了扯嘴角,十分罕见地笑了一下,不过笑得像是僵尸。   女人看着我,也笑了笑,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长得真快,以前还那么小,现在快要跟你爸差不多高了吧?”   接着,她推了推身边的女孩。   “快,叫表哥。”   女孩瞥了我一眼。   女人有点尴尬,不过没有继续勉强女孩。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父亲之前跟我提及的表妹了吧,一下子没认出来。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身高跟我差不多,身材匀称,穿着白色的夏装,外貌很秀气,不过脸色却非常冷淡。   我想我这边也是差不多的脸色,虽然是表兄妹的关系,但毕竟跟对方不熟,也很难装出一副特别熟的样子。   父亲和男人简单地交流了几句,随即男人说:“都进来吧,饭菜都烧好了。”   然后,我们都进入了院子。   院子里面已经聚了很多人,远远地就能听见热闹的声音。我们在小径中穿行着。突然,我的黑色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   生存剧本又要开始了。   没想到会挑在这个时间点,我连饭都还没有吃。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你被选人了这一期生存剧本的名单。距离剧本开启还有三分钟,请做好准备。”   三分钟,不知道冲进去之后立刻胡吃海塞一番能不能快速吃饱…..不过那样也太丢脸了,我可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还是算了吧。   我们很快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院子里面的人们把一张张餐桌摆到了室外,几十个人热火朝天地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杯觥交错的声音层出不穷。   父亲带着我走到了其中一张餐桌前,对着坐在座位上的老人低下头,说:“妈。”   老人转头看了过来,笑了笑,说:“应瑞,回来啦?”   “回来了。”   父亲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人又看向了我。   “奶奶。”   我主动地喊了一声。   喊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脸色可能太冷淡,就想试着笑一笑。   还没来得及试,视野就突然陷入了黑暗。   57逢鬼必斩(一)前三次生存剧本,我都是在室内苏醒的,但是这一次似乎不同,我还没来得及睁开双眼,就感到有冷;列的风经过,淡淡的泥土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然后,我睁开了双眼,观察周围。   我站在了一片银装素裹的树林中。   地面上布满了积雪,四面八方都是枝叶枯萎的树木,耳畔只有风吹过的动静,细小的雪花犹如樱花一般稀稀疏疏地从天而降。我仰起脸,向天望去。天空被铅灰色的乌云笼罩。因为望不见太阳,所以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能看得出来是白天,大约不是早晨或傍晚,是上午到下午的时间段。   紧接着,我又打量了一遍自己的穿着。   每一次进入生存剧本,我的穿着都会发生变化,变成这个世界的宁海应有的穿着。此刻,我穿的是一身瓦蓝色的宽松和服,里面衬着两件御寒的衣物,腰间还挂着一把被黑鞘包裹的武士刀。我隐约地看见自己的袖口上绣了一个字,就抬起袖子看了一眼,那个字是“宁”宁海的宁。   和服,武士刀。   我莫非是被守秘人传送到了古代的日本?   在过去,我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今后会不会被传送到落后的古代或者更加先进的未来,这种可能性毕竟是无法否定的,但是我的前三次生存剧本都是现代世界,这一次突然就把我传送到了古代,还是令我不免吃了一惊。   当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这里一定是古代。和服也好,武士刀也罢,这些又不是在现代已经完全绝迹的东西。   我摸索了一番自己的衣物内部,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宁海随身携带的物品。   不过一会儿,我就翻出了一个装着陌生金属货币的布袋、一张地图、一封信件、一张整整齐齐地折叠起来的白纸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我首先拆开了信件,低头观看。   上面只写了一行文字:“速回平安城。”   这行字尽管简短,可用的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文字。在守秘人灌输给我的语言知识的帮助下,我看懂了它。   从外形上来看,它比较接近日文,不过我在第一次生存剧本的时候曾经临时性地接收过日语知识,虽然现在已经失去了日语的会话和书写能力,但是最基本的印象依1日有残留。这上面写的文字绝对不是我所知晓的日文,对此我十分确信或许是古代的日文?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古代日文与现代日文的差异,甚至就连是否有差异都不清楚。   我从自己身上搜出的装着货币的布袋,其实也能成为这里是古代的佐证。毕竟就算是一个喜欢穿和服的Cosplay爱好者,也不至于就连钱包都非得换成这种简陋的布袋。   然后,我又舒展开了另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白纸。   白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而且用的不是之前那封信件使用的文字。我无法解读它。   如果要我形容,这似乎是一种密文?   既然看不懂,我也不会浪费时间继续去看,反正再看下去不会有结果。   最后,我开始检查地图。   地图看上去是用炭笔之类的粗糙的书写工具手工绘制而成的,画得相当简陋,令我联想到了部分小型RPG冒险游戏里面会出现的那种地图。   不客气地说,这与小孩子的涂鸦相比较也只是五十步走百步,它或许连一个标准的比例尺都没有。我只能大略地通过几个图案,分辨出像是山峰、森林、河流这些地标和简易的道路线条,至于具体的实用性,我已经不抱期望了。   我注意到,在地图的右下角,有一个被用红圈标记的村庄图案。   这是这个世界的宁海留下的标记吗?他的下一站目的地就是这个地方?   遗憾的是,本来就缺乏看地图识路技能的我,对这张地图自然无处下手:还有一点,说起来有点难为情,其实我就连自己有没有拿反地图都不知道。   我决定先将这些烦恼抛到脑后。   先看看这一次的队友在不在附近吧,兴许他们有办法呢?   接着,我拿出了黑色手机。   手机里面已经有了一封未读的短信,是守秘人发送过来的。我将其点击打开,内容如下:“前往平安城。”   这个短信指令和之前那封信件说的内容大同小异。   现在,我已经基本确认了这个地方就是古代了,并且很有可能就是古代的日本,不过平安城又是什么地方?古代的日本有这座城市吗?我对日本史不熟悉,只好将此事暂且搁置,日后再作探讨。   我开始查看起了联系人名单。   这一次的队友也是两个人,分别是“两仪式”和“平贺才人”如果再加上我,这一次就又是三人一组了,守秘人总是会让调查员们以三人一组的形式参加生存剧本吗?   我按下了拨打按键,试着联络两仪式。   四秒钟之后,我被挂断了。   这个回应令我不由得呆了一下。   我被挂断了?怎么会?   我再次试着拨打过去。   这一次更快,只用了两秒钟不到,我就又被挂断了。   没错,这个叫作两仪式的人一一因为不确定这个人的性别,我就暂且将其称之为“他”吧。他居然挂断了我的电话。既不是长时间未接,也不是不小心挂断,他明显是故意地挂断了我的电话,这令我格外费解。为什么他会选择挂断我的电话?他不愿意与其他调查员交流吗?   他应该不是新人。   如果是新人,在被莫名其妙地传送到了这种陌生的环境之后,肯定会立即接起我拨打过去的可疑电话一一自己说自己可疑还真是令我心情复杂,但事实就是这样。他会挂断电话,说明他对自己的处境有着清晰的了解。   更进一步地说,他也许还是一个对自己的本事有着莫大的自信、并且不喜欢队伍行动的角色,要不然也不会在危机四伏的生存剧本中拒绝与队友交流。   以我的推理才能,也只能推测到这个地步了,而且不保证正确,说不定他只是不方便接电话呢?   我只好转而拨打另一人的电话。   另一人一一平贺才人很快就接通了我的来电“你好。”   我率先说,“我是宁海。”   “啊,你好….初次见面。不对,说错了,还没有见面。”   那边传来了与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嗓音,“我是平贺才人。”   “我就先单刀直入地问了。”   我问,“你目前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这个….就算你问我,也一时间也答不上来啊。”   也对,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我再次问:“那我换个问法:你是不是身处于一片布满积雪的树林里?”   “不,不是。”   他很配合地回答,“虽然有下小雪,但不是树林。我看看….我在一间屋子里面,外面好像是一个不怎么热闹的小镇。从行人们的衣着来看,我们似乎被传送到了古代的日本?”   看来他与我不在同一个地方。   “我在一片树林里面。”   我说。   “嗯….说不定我们隔得很远啊。我看过短信指令了,守秘人是要我们去平安城,这或许是想让我们在那里集合吧?”   他似乎有一些经验。   “你经历过了多少次剧本?”   我问。   “三次。”   他说,“你呢?”   “三次。”   “和我一样啊。”   “你有和两仪式联系过吗?”   我问。   “两仪式….是联系人名单上的那个人吧。我尝试过,可对方却不接我的电话。你联系到了?   “没有,我也一样。”   我说,“下次再联系吧。   “好。”   我挂断了电话。   与平贺才人的交流十分顺利,算是多少挽回了之前被挂断电话的纳闷心情。   我重新环顾周围,开始思考应该要往哪个方向走的问题。   想了一会儿,也终究没想出个所以然。没办法,我只好朝着自己苏醒时面对着的方向行走。   万一还没去到那所谓的平安城,就先饿死在这树林里,那可就不好笑了。   我迈出了脚步。   在走路的时候,我顺便拔出了自己腰间的武士刀。   据说武士刀只是一个大的分类,在下面还分成太刀、打刀、胁差等等小项,我对这些其实不太熟悉。它的刀身呈金属银的色泽,侧过来就能直接映照出我的脸,长度估计是一米一左右,也就是说如果把它竖着垂直地插在地面上,那么握柄大约就是在我的腹部前面。抬起来的时候感觉沉甸甸的,与小时候接触过的玩具刀截然不同。   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长刀武器。   仔细端详了许久,我突然发现,在它的刀身接近刀镡的一段上,铭刻了一行小字。   我凑过去看了看。   上面写的是:逢鬼必斩。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入了我的鼻中。   我将它拿得远了一些。   它看上去特别干净,但是似乎杀了很多活物,以至于只要凑近些许,就能闻到血的气味。   这个世界的宁海究竟是什么人?   天色逐渐地暗了下来。   因为没有计时工具,黑色手机也没有显示时间的功能,所以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步行了多长时间。估计是在傍晚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好像接近了树林的出口,前面有人烟的痕迹。   远处,白色的炊烟扶摇直上。   我立刻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不久后,我来到了一座村庄前。   村庄中杂乱无章地搭建着一个个低矮的茅屋,地上的积雪被踩踏压实成了道路,穿着简单布衣的村民们零零散散地或走或停,有几个顽皮的小孩嬉笑打闹地抓着雪球到处乱跑。当我走入村庄的时候,几个离得近的村民注意到了我,他们窃窃私语地交流了几句,随即有一个人转身跑开了,剩下的人们向我走来。   “你好。”   我主动搭话。   他们走到了我的面前,其中一人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一名….”我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说辞,“旅人。”   “旅人?”   那人疑惑地看着我。   其他人都没有插话,默默地注视着我和那人的对话。   那人是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皮肤黝黑,身高一般般,双手布满老茧,似乎只是一个平凡的农民。   “为什么要到我们村?”   那人问,“我们这里很偏僻。”   “我迷路了。l那人微微一愣,说:“那还真是倒霉。”   “我可以在这里借宿吗?”   我试着问。   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我们这里没有空的屋子。”   我看了过去。   旁边走过来了一个拄着简易木拐杖的驼背老人,后面跟着一个男人。我察觉到,那个男人就是之前跑开的人,他是去通知这个老人了吗?这个老人又是谁?   其他村民,包括与我对话的那人,同时对老人弯了弯腰。   这个老人看上去在这个地方德高望重,或许就是村长之类的角色了吧。   “我是这里的村长。”   老人果然如此自我介绍,“年轻人,你的衣服很漂亮,应该出身不凡吧?   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到我们这种偏僻的小村子来?¨“我迷路了。”   我给出了与刚才相同的说辞。   “迷路….”老人打量着我。   他的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和老年斑,头发都快掉光了,下巴留着一撮白色的山羊胡。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在村子的外面,那个方向….”他颤颤巍巍地指了一个方向,“在那里,你顺着村子的路走出去,走个一分钟,就能找到一座庙。里面是空着的,你可以用来过夜。l“谢谢。”   我说。   “还有….”他看向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人,“太郎,你去把我们家不用的被子拿出来,拿两张,再拿一个枕头….给这个年轻人。”   那人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是,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似乎是老人的儿子。   老人又看向了我,问:“你身上有吃的吗?”   我摇了摇头。   “那就先到我们家吃一顿吧。”   老人友善地笑了笑。   他的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张嘴露笑的时候牙床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   “谢谢。”   我认认真真地再次道了一声谢。   “不用谢。”   老人摆了摆手,“虽然你好像隐瞒了什么,但你不是坏人,这件事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既然不是坏人,那你就是客人,我们村子不可以对客人失了礼数。   58逢鬼必斩(二)村长将我邀请到了他的家中。   虽然说是村长的家,但是从外面看上去与其他屋子并无不同,内部也没有多少家具和摆设,地面上连地板也没有铺,就是与室外相同的土地,而仅有的一些诸如桌子、凳子等等的家具也都相当简陋,都是用粗糙的木工活做出来的。按照我一路上从村子外围走到这里的见闻来看,其他村民的家好像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甚至更加简陋,村长家已经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贫穷和落后….这是我对这个村子的第一印象。   他带着我在一张木头方桌旁边坐下,然后让自己的儿子去里间做菜。毕竟是在别人家里,而且对方还好心地帮助了我,我也不能太随便,只好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不过一会儿,就有两碗米饭和一盘素菜被端上了桌面。村长直接招呼我吃饭,跟我攀谈起来,而他的儿子还在里面烧其他菜。   我怀疑村长在套我的话,尽管这么怀疑帮助自己的人不是好事,可我也必须承认自己的确是来历不明的可疑人士,他会试探我的来历也在所难免。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是什么,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是来自于其他世界的调查员,把我带到这里的是一个叫守秘人的家伙….先不论他信不信,我肯定不会如实说出这种内容。   因此在他旁敲侧击我的来历的时候,我也只好用模棱两可的话蒙混过关。   他绝对无法从与我的对话中试探出我的真实来历,反倒是我试探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并不是因为我有着高深的套话功力,纯粹只是因为我实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他随便说几句话,里面就包含着之前的我所不知道的信息比如说,我所在的这片土地,是处于一个叫作大和的国家的统治下。   这个大和听上去与我居住的世界的日本关联甚深,不过经过短暂的交流,我意识到,虽然这里的大和与古代日本在风俗上有着诸多雷同之处,但实际上依1日是不同的国家。大致地说,把它当成异世界的古代日本看待也未尝不可,却不能在细节上将其混为一谈。   “年轻人,你是武士吗?”   村长突然问。   “武士?”   “怎么,你不是吗?”   他问。   武士,在古代日本,这好像是指擅长武艺的军人阶级,或许在这里也差不多吧。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宁海是不是武士,只好坚持之前的说法,说:“我只是一个旅人。”   “明明只是一个旅人,却带着这么好的刀?”   “我还没把它拔出来,你就能知道这是好刀吗?¨“好刀配好鞘。”   他笑了笑。   这句发言令我感觉他不像是一个居住在偏僻村子的农民。   没过多久,我就吃完了这一顿饭。在别人家吃别人免费提供的饭菜比想象中更加令我坐立不安,而且饭菜也不可口。当然,作为被帮助方,我不可能会把这种没礼貌的感想宣之于口。   村长的儿子递给了我两张棉被和一个枕头。   我再一次向他们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开了。   几分钟后,按照村长指的路,我来到了一座林间的废庙前。   接着,我抱着棉被和枕头,将门向内推开。   庙的面积不大,但是比起村民们的茅屋却又大了一圈,里面的地板布满了灰尘,房梁上也结满了蜘蛛网,没有摆设和神像之类的物件,空空荡荡、家徒四壁。如果不是村长对我提过,我甚至不会把这里联想成庙宇,因为这里面真的是一件东西都没有。   不过,这个庙好歹铺了木质的地板,而且屋顶也是完整的。   见周围没有人,我也不再装模作样地抱着棉被和枕头,而是直接用念力举起了它们:紧接着,我又抬起右手,凭空挥了两下。   一阵烈风骤然卷起,从地板上吹过,将积满的尘埃统统吹跑。   这是利用念力操纵气流的技巧。   虽然气流是不可见的,但是我能用皮肤感受到它,进而完成粗浅的控制。   然后,我把棉被放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板上,转身关上了门。   次日,清晨。   在冰冷的空气中,我缓缓地清醒了过来。   外面有奇怪的动静。   我掀开了棉被,直接站了起来。   在昨晚睡觉的时候,我并没有把衣服和裤子脱掉,只是解下了武士刀而已,一方面是天气太冷,另一方面是这并不亲切的睡眠环境令我对宽衣解带有些抵触。在奥西里斯号上睡觉的时候,我其实也没有脱过衣裤,不过那时候也有对意外发生的担忧和对共处一室的团子的顾虑混入其中吱呀一声,我推开了老朽的木门。   门外的不远处,有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女孩站在空地上。   她穿着一身皂色的布衣步裤,有着一头鲜艳的及肩红发,身材瘦弱,此刻正背对着我,好像正在空挥什么东西。因为我在推门时发出了声音,所以她立即就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我这一边。她的正脸很漂亮,五官标致,带着些许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和稚气,额头上不知为何绑了一圈白布。   我注意到,她的右手握着一根木棍,刚才她就是在挥动这个玩意。   她惊讶地说:“你是谁?”   “我是宁海。”   我如实回答。   “我不是在问你的名字啦。”   她说,“我没有见过你这张脸,你是外地人吗?”   “是的。”   我走了过去。   刚才离得稍远,所以我没看见,现在才发现,她的双眼也是红色的。   另外,她的皮肤既白又嫩,像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女孩,与那些村民的区别很大,不过她穿的衣服却和村民们没有区别。   “你是村子里的人吗?”   我问。   “是啊,一看就知道了吧,这附近也没别的村子。”   她理所当然地说。   然后,她主动地迎向我,走到了我的跟前,又绕着我走了两圈,一边走一边发出了好像思考一样的沉吟声。突然,她将木棍丢到了一边,左手掀起我的袖角,右手抚摸着布料,一本正经地观察了起来。   因为我穿的是和服,衣服的袖子又宽又长,所以她的动作没有让我跟着动起来。   “怎么了?”   我问。   “你….”她严肃地说,“你穿的衣服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   我反问。   “我从来没有见过穿你这种衣服的,不过….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故作成熟地摸着下巴,突然灵光一现,“对了,我记起来了,这个是和服!是和服对不对?我在爷爷的连环画上面见过,肯定是和服没错!”   “呃….是的。”   我有点经不住她的热情。   原来这身衣服在这个世界也叫和服啊。   “那么,你肯定是大人物,是不是?”   她双眼发亮地看着我,“爷爷说过,有钱的大人物才穿得起和服。”   是吗?这个世界的宁海是一个大人物?   因为突然穿越到了文化风俗截然不同的世界,所以我的思维一时间还没有转换过来。其实稍微想想就能明白,在一个古代世界,能够穿得起这种在我这个现代人看来也不错的衣物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呢?昨天村长也说过我出身不凡,类似的线索还有很多,只是我都没有往心里去,被其他事情牵扯了注意力。这可真是一个严重的低级错误。   “我只是一个旅人。”   我对她说。   “女人?”   她似乎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是旅人。”   我订正了她的发音。   “旅人是什么?”   “旅行的人的意思。”   “旅行又是什么?”   这个女孩连旅行都不知道吗?   她的无知或许是源自于这个既偏僻又落后的环境,不过这又与她娇生惯养的外表相矛盾了。   “所谓的旅行,就是指离开自己的家乡,经过陌生的地方,见识陌生的事情。”   我用自己对旅行的理解向她解释。   “经过陌生的地方,见识陌生的事情….”她直率地露出了憧憬的神情。   我停顿了一会儿,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练习剑术呀。”   “用这个棍子吗?”   我看向被她丢到一边的棍子。   “对。虽然现在还不能拿起真正的剑,但是不妨先拿着其他长度相近的东西体验体验。”   她认真地说。   我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因为我小时候也有过把随手捡起的树枝当成剑挥动的经历,现在想想已经是不堪回事的黑历史了。   只是,她的说法就好像自己早晚能拿起真剑一样,令我有点在意。   不过我没有多问。   这个村子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我打算立即离开这里,前往平安城。   我转身回到了废庙里,带上那把武士刀,叠起棉被和枕头,将它们抱起来,走到了外面。   女孩还待在这里,她见我带刀出来,眨了眨眼,又凑了过来,问:“这是真剑?”   我又发现了一个大和与日本的雷同之处,那就是刀和剑的说法有时是混淆的:或者说,在这里,剑是一种涵盖了刀与剑的广义概念。   “没错。”   我姑且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么,你是武士吗?”   她又问出了与昨天的村长相同的问题。   “不,我只是一个旅人。”   我重复了一遍。   “不是武士啊….”她好像有点失望。   “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说。   “嗯,再见。”   她笑了一下。   我离开了这里。   几分钟之后,我来到了村长家的门口,敲了敲门。   村长很快就开了门。   “哦,是你啊,真早。”   他说。   “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拿出了客气的态度“没事没事。”   他笑了笑,“怎么,你抱着被子过来,是打算离开了吗?”   “没错。”   我点头。   “但是,你说过你是迷路过来的吧?”   他说,“一个人离开的话,还会继续迷路下去,不是吗?”   “嗯,是的,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请你帮我指一下路。”   “指路?”   他皱了皱眉,“这可有点难办。”   “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去哪里,但是….”他告诉我,“我们这里实在太偏僻了,距离最近的城都有很长一段距离,即使坐马车也要花上两天多的时间。就算我给你指了路,我也不觉得你能顺利抵达啊。”   “是这样吗?”   我没想到这一点。   “不过,再过几天,就会有商人过来。”   他说,“我们村子也是有些特产的,商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乘马车来收购这些。你只要支付给商人现金,就能让他给你腾个位置,载你一起去城里,你意下如何?”   “他会愿意吗?”   我问。   按照村长的说法,如果让我徒步离开村子,先不论是否能够顺利抵达,就算是时间和体力上的支出也不划算:与其如此,不如听他的建议,等到那个商人过来再说。   “放心,我跟他有些交情。”   村长笑着说,“只要跟他一说,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一定会载你。”   “谢谢。”   “不客气。”   村长又打量了我一遍,“不过….你真的不是武士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是不是武士了。   之前的红发女孩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这令我隐约感觉有点古怪。为什么他会这么在意我是不是武士?我是不是武士,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吗?难道说曾经有武士给这个村子恶劣的印象了?   “不是。”   我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答复。   “原来如此。”   他点了点头,“那么,等商人来了,我就会通知你一声。你要不要先留下来吃一顿饭?”   “不,不用了。”   一次还好,我的脸皮可没有厚到能在别人家蹭饭两次,何况村长家看上去也不富裕。   我抱着被子回到了庙里。   女孩已经离开了。   在空空荡荡的室内,我放下了被子,随即拔出了腰间的武士刀。   就是因为它,村长和女孩才会认为我是武士吧?   我端详着这把刀,随即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一行铭刻在刀身的短句上。   也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内涵。   “逢鬼必斩。”   我自言自语地念出了它。   陡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感充盈了我的全身。   59逢鬼必斩(三)以我念出刀身铭文的那一刻为转折点,莫名的强大感犹如水浸透干抹布一般充盈了我的全身。我难以向别人具体地述说自己的体验,这种感受,就好像我抬起了胳膊,试着鼓起肌肉,就是那种肌肉既膨胀又紧绷的感觉,此刻它正布满了我浑身上下每一处,而我明明没有任何想要绷紧肌肉的意思。   它来得太突然了,我不免地吃了一惊,同时又明悟到,这种变化,必定是源自于我手中的武士刀。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自然不会有人回答我。   我开始做起了试验。   十分钟之后,我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有了简单的了解。   首先,这种强大感并不是镜花水月,我的的确确比正常状态下的自己更强了,并且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而是远远超越,就连我运用念力增幅运动性能的状态都不如眼下的状态。倘若仅仅以速度和力气而论,正常的我是十,经过念力增幅之后就是六十,而现在的状态则是一百。此刻的我在一秒钟以内可以连续挥刀接近十次,并且保证每一刀都能使对手身首异处一一我承认,这个形容听上去太血腥了,不过最近总是在经历生死战斗,一不小心就会往这方面思考。   然后,是缺陷的事情。   这个状态只能增幅我的速度和力气,却不能强化我的身体强度。这一点的危害如何,当初罗普岛的高级食人族已经为我演示过了,而这把武士刀给我带来的力量比高级食人族的纹身更加强力,换而言之,这是比那更加需要小心对待的力量。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宁海会随身携带这种武器?   我对他一一其实他也是我一一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这种能够强化持有者运动能力的武器,而且还是一把武士刀….简直就像是日本漫画中才会有的神奇道具,而它现在就被我握在手中,为我所用。我并不好奇它之所以能如此的原理是什么,也不为它的非科学而惊奇,毕竟我好歹也经历过了几次超自然事件,无论是魔法也好、超能力也罢,总能给它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它的原理,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在于,它所透露出来的有关于这一次生存剧本的信息。   守秘人的短信指令,总是与调查员在生存剧本中的立场息息相关,而立场与身份又在很多时候是一致的。只要弄清这个世界的宁海的身份,我就能对今后的任务有所预测了。   我又一次地看向了刀身上的铭文。   逢鬼必斩。   从字面上理解,就是遇到了鬼就要斩杀的意思。   假如这不是随随便便刻上去的铭文,也没有借鬼一字隐喻其他事物的话,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大胆地作出一个假设:在这个生存剧本中,有鬼存在?这个世界的宁海其实是一个拿着武士刀斩杀妖魔鬼怪的驱魔人?既然手持这种不可思议的武器,倒也的确够资格以斩妖除魔的夸张名义四处游走了。   不过这种假设未免太过捉风捕影,缺乏根据,我都不好意思说给别人听。   接近中午的时候,红发女孩又跑来了庙前的空地上练剑。   说是练剑,无非是一个劲地挥动那根木棍罢了,可她却一本正经地重复这机械的挥动,动作也都是一个样,就是举过头顶、重重挥下那一套,是连小孩子都能模仿的简单动作。她就那样站在原地挥了半小时木棍,期间也不带停顿和休息,重复地举起、挥下、举起、挥下….因为无事可做,我就坐在庙的门口,背靠门框,看着她“练剑”的认真模样:而她也没有顾忌不远处的我,全神贯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兴许是因为天气寒冷,我看她挥了很久,也不见流汗。   平心而论,她是一个在这种穷乡僻壤十分罕见的漂亮女孩。标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纤细的手足、娇小的身段….尽管胸前没有起伏,可这也只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应有的模样,反倒有种合苞待放的青涩感。   反正只是心里话,附近也不可能有会读心术的超能力者,我就直说了吧….其实我喜欢的就是她这种小巧玲珑的女孩。当然,这仅仅只是以外表来说,就算我还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年,也不至于随便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孩就一见钟情,只是会不可避免地对这种女孩抱有好感罢了。回想当初,我之所以会对青叶抱有朦胧的好感,甚至还一度产生过不可饶恕的念头,也是因为我的择偶倾向就是这种比自己年纪小的娇小可爱的女孩话说回来,我现在这个年纪谈什么“择偶倾向”似乎过早了,而且…..我好像又下意识地把青叶误会为比自己小的女孩了。   又看了一会儿女孩,我开始感觉肚子饿了。   得吃点东西果腹,不过该吃什么好?   虽然我的身上有钱,但是用钱向村民们购买食物这一条路其实是走不通的。就如之前我得到的信息所示,这个村子的附近没有其他村子,距离最近的城也有一段漫长的路程,而村子里又没有做生意的人,所以这个地方依1日遵循着原始的物物交易。昨天傍晚在村长家蹭饭的时候,我也有表露过支付金钱的意愿,可村长却没有接受,并且对我说了一句“我们村不收钱”当时我还不解其意,现在已经摸清了状况。   只好试着打猎了。   以我的本事,即使不通狩猎,只要能够看见路过的动物,就能尝试将其猎杀。到时候就带着动物尸体去向村民们借个火吧,我不至于连这个口都不好意思开。   就在这时,女孩终于停下了她儿戏般的练剑,转头看向了我,盯了我一会儿。   “怎么了?”   我问。   “你好像一直在看着我….”女孩腼腆地说。   “抱歉,等下我就走开,你继续练吧。”   我已经打算动身去打猎了。   现在很明显是冬季,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找到猎物。   “不不不,我不是让你走开的意思。”   女孩连忙说,“我是想问….你觉得我练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反问。   “就是….我当着你的面练了这么久,你觉得我练得好吗?”   女孩既紧张又期待地问。   这个问题问得可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从头到尾她只是重复着连小孩子都会模仿的动作,现在居然问我练得怎么样,就算我想偏袒她,也实在无法从中挑出好的要素。   要不要糊弄她一下?   不,与其让她继续在这里重复练那一套,不如稍微地打击她一下吧。   我正打算把打击的话说出口,可她似乎率先从我的停顿中察觉到了什么,消沉地说:“果然是不好吗….”“在说好不好之前,你根本就没有练对吧。”   我说。   “没有练对?”   她好奇地问,“那么,什么样的才是对的?”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练对呢?”   “虽然我不知道正确的练法,但至少能看出你这是错误的练法。”   我说着,却又想起了以前看的武侠小说,好像是有那么一个角色,成天到晚练同一刀,最终练成了绝世高手….不过那归根结底也只是小说,不能当真。   “有人教过你吗?”   我问。   “没有。”   她摇头。   “刚才的练法也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呃…..”她尴尬地挠了挠脸,“其实也没怎么琢磨过….”这个女孩好像有点呆呆的。   “胡乱锻炼的话,容易伤到身体。”   我劝了她一句,“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然后,我转身走开。   女孩突然拉住了我的袖子。   “稍等一下!”   “什么事?”   我停下问她。   “嗯,等一等,我刚才好像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办法,让我好好回忆一下….”她苦思冥想起来我姑且等待了一下。   “想起来了。”   她精神一振,“我一个人是想不出好的练法,但是有对手的话就不一样了!”   “对手?谁?”   我反问。   “你啊。你好像是叫….”“宁海。”   “对,宁海!”   她振奋地说,“你愿意当我的对手吗?有对手的话,我也能找出练习的方向了!”   虽然是笨办法,但的确比刚才那样好多了。   “我没有时间。”   我说,“我过几天就会离开这里。”   “几天也行!”   “现在我要去打猎。”   “打猎?你没有食物吗?我给你!”   “什么?”   “我付给你食物!”   她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对手!”   我犹豫了一下。   这是一笔不坏的买卖,反正我都是要出去运动的,在庙前的空地上陪这个女孩一起要更加轻松,而且在这么冷的天气下,我能不能找到猎物也是两说。   顺势答应她吧。我想。   “我答应你。l“耶!”   女孩激动地握了握拳。   接着,她转身跑开,一边跑一边大喊:“我去拿吃的!等我!”   十分钟后,她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两根木棍和一个用荷叶包起来的物体。   她跑进了庙里,将荷叶包放到了里面,然后又跑出来,把木棍递给了我。   “我们开始吧!”   兴奋地说完之后,她又回头小跑出几步,转身面对着我,气也不喘一下。   真有活力。   我握住木棍,等她攻上来。   她稍微等了片刻,问:“你不攻上来吗?”   “你先攻吧。”   我说。   “那么,我不客气啦。”   她笑了笑。   接着,她冲了上来,用木棍横扫向我的腰际速度挺快,不过这只是普通女孩的水平。   我后撤一步,退出了她的攻击半径:紧接着,在她扫过去之后,我就又上前一步,用与她相同的动作横扫回去。   啪。   木棍轻轻地拍打在了她的腰际。   “啊。”   她一呆。   “你输了。”   我收回木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眨了眨眼,说:“你好厉害啊。”   “只是一般水平。”   我自然不会为打败了一个普通女孩就自鸣得意。   “不不不,绝对很厉害!”   她佩服地说,“刚才那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回避与反击而已。”   “回避与反击….”她自言自语,“我什么时候能做到这样呢….”我看着她,问:“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在额头上面绑白布?”   “这个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从昨天见面开始到现在,她的额头上就绑了一圈白布,也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的。   “这个是….为了遮掩胎记。”   她说,“我的额头上有一块不好看的胎记,所以要用这个遮住。”   说谎。我直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的直觉在面对别人的谎言时并不总是会有反应,但只要有反应了,就肯定是准的。   不过这是她的隐私,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必须问清的意思。   “比起这个,我们开始第二回合吧!”   她恢复了斗志,“这次我一定要扳回一城!”   “还是先吃饭吧。”   我建议,“吃饱了才有力气“嗯….那好吧。”   她有点不情愿。   之后,她取出了存放在庙里的荷叶包,拆了开来,里面是一些馕饼和肉干。她将其中的一半分给了我,和我一起吃了起来。这些东西的口感和味道都不怎么样,不过能有吃的就很不错了,我也不可能抱怨什么。吃完之后,我们重新开始对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她在对练的时候没有尽全力。   夜晚,庙里。   临睡前,我和平贺才人通了一次话。   他已经脱离了最初的小镇。   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之后,他突然说:“你听说过武士吗?”   武士,这个词引起了我的注意。   “听过几次,这里的武士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说。   “与其说是奇怪….”他语气古怪地说,“倒不如说,跟我知道的武士完全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在这个大和,武士指的是一种为讨伐恶鬼而生的职业。”   他说,“他们使用着一种叫作鬼切的刀剑,以人类之躯斩杀恶鬼。据说他们之所以可以做到这点,是因为鬼切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让武士们以超越常人的身手进行战斗。”   听他这么说,我立即联想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士刀。   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武士们以超越常人的身手进行战斗….这一段描述,与我的武士刀完全吻合。   这么说来,这个世界的宁海还真是武士?   我之前就有臆想过,他会不会就是一个以斩妖除魔为名义游走四方的驱魔人,本来也只是随便想想,没想到歪打正着了,他很可能真的就是一个讨伐恶鬼的武士。   “宁海,你怎么了?突然不说话。”   平贺才人问。   “没事。”   我说,“你刚才提到了恶鬼,这个所谓的恶鬼又是什么?”   “恶鬼….嗯,一言辟之,就是日本民俗传说里面提到的鬼,但也有着细节上的出入。”   他解释着,“它们有着巨大而强壮的身躯,外貌丑陋,头上长角,嗜食人肉。其中,雄性的鬼只长独角,而雌性的鬼则长双角:前者的角比较长,后者的角比较短。据说极个别强大的恶鬼可以变成与人类别无二致的模样,比如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在这个世界也有吗?”   我也曾经在自己居住的世界听说过这个名字。   “有,不过可能只是雷同吧….毕竟大和与日本的雷同之处有不少。”   他说。   我们又聊了一阵子。   突然,他说:“说起来,这个世界的我好像是个怪人….明明身上没几样东西,钱也特别少,可却偏偏带了一把特别好的武士刀。我现在穷得要命,都想把它卖掉了,可我又需要一把真正的武器…..”“特别好的武士刀?”   我问,“上面有铭文吗?   “有啊,你怎么知道?”   他那边传来了刀剑出鞘的声音,“哎,我再看看….是‘善恶相杀’。”   真是不知所谓的铭文。   他突然发出了慌慌张张的声音:“嗯?啊!怎么回事!”   估计是念出了铭文的缘故,所以他的武士刀的力量也被勾引出来了。果然,他的刀与我的刀相同,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那把武士刀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鬼切。”   我说,“我也有这样一把武士刀,看来我们都是武士。”   “是、是这样吗?”   他好像余惊未定。   “就是这样。”   我说。   我和平贺才人都拥有一把鬼切,按照这个思路延伸下去,那个一直拒绝与我们交流的两仪式,或许也有一把鬼切在身吧。   这一次生存剧本,我们三人的战斗力总和,一定已经超越了我之前经历的那三次。   次日早晨。   我和女孩在庙外的空地上对练。   她一步上前,手持木棍向我刺来:我稍微偏了偏身,避开这一击,接着又抬起了自己手中的木棍,前端顶住了她的额头左边。   “你输了。”   我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次这句话。   女孩不甘心地说:“再来一回合!”   “先休息一下吧。”   我放下了木棍。   突然,或许是被木刺勾住了的缘故,在我放下木棍的时候,连带着扯下了她额头上的白布。   我立即弯腰捡起了它,接着直起身子。   “不好意思,你….”我怔住了。   只见女孩裸露的额头中间,长了一个短短的深灰色独角,大约只有半截拇指那么长,呈圆锥形。   她呆呆地摸了摸额头,又看向了我手中的白布,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这一瞬间,一段回忆从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那是昨晚平贺才人对我提及的话:雄性的鬼只长独角,而雌性的鬼则长双角。   女孩的脸色渐渐地煞白起来。   我看着她,脱口而出地问:“你是男是女?”   60逢鬼必斩(四)距离知晓恶鬼与武士的信息只过了才一个晚上,我就看到了女孩头上的独角,这令我很难不得出女孩就是恶鬼的结论。要说惊讶,当然是惊讶的,不过这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为什么女孩会用白布遮住额头、为什么我会直觉地感到女孩没有在对练时全力以赴….这样一来好像都能得到解释。唯一令我不解的就是,为什么女孩长的是独角。   是我得到的信息有误吗?还是说,此刻站在我的面前的女孩其实不是女孩,而是一个长得很像女孩的男孩?   我仔细地观察着女孩。   据说恶鬼外貌丑陋、嗜食人肉,并且有着强大而强壮的身躯,但是在这三个特征中,女孩至少不符合其中两个:另外,雄性鬼的独角应该是比较长的,可女孩的独角却只有半截拇指的长度….我不知道真正的雄性鬼的独角有多长,但是以女孩的角的长度,至少不能冠以“比较长”的评价“我、我当然是女孩子啦!”   女孩下意识地反驳了我。   接着,她又松开了自己手中握着的木棍,双手抱头蹲了下来,脸色难看得好像世界快毁灭了一样,焦虑地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被发现了,明明绝对不可以给别人看见的,这下完蛋了,以后不能和村子里的大家在一起了….该怎么办才好….”   我无言以对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不安地抬起了脸,和我的视线对上了。   “你….不逃跑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为什么要逃跑?”   我反问。   “因为….因为我有角啊。”   她吞吞吐吐地说,“只有吃人的恶鬼才会长角,你不害怕我吗?”   我不害怕她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我是超能力者,并且身怀强力的武器,过去也经历过数次战斗,直面过就连核弹也杀不死的狼人领袖与足以令一般目击者心胆俱裂的疯狂恶魔,这一次的恶鬼或许是危险的对手,但我也有着充足的底气:而且,尽管我与女孩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我能看出她的确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当然,在发现她有角之后,我也不是没考虑过之前的种种是否都是她的演技,但是….总而言之,就算她的真面目是嗜食人肉的邪恶者,我也没有心生胆怯的理由。   “我不害怕。”   我对她说。   “真的不害怕吗?”   她不放心似地再次发问。   “真的。”   我说。   她依1日蹲在地上没起来,此刻正仰着脸从自下往上的角度不安地看着我。   “那么….你会告诉别人吗?”   她小声地问。   “告诉谁?”   我问。   “村子里的大家。”   “他们不知道你有角吗?”   “嗯,村子里的大家都是普通的人类,知道我有角的也就只有爷爷一个人而已。”   她低下头看着土黄色的地面,“如果大家知道我有角,肯定会以为我是吃人的恶鬼….他们会讨厌我的,连带着爷爷也会被讨厌,这样一来我和爷爷就无法在村子里面待下去了。”   “难道你不是恶鬼吗?”   我反问。   “我才不是。”   她努力地反驳,“我不会吃人肉,也从来不做坏事。”   “那么,为什么你的头上会有角?”   “因为….”她的声音变小了,“估计是因为,我的体内流着一半恶鬼的血吧?”   “流着一半恶鬼的血….”我明白了过来,“你是人类与恶鬼的混血儿吗?”   “应该是吧?”   她自己也不确定,“不过,别担心,我至少有一半是人类,不会袭击你的。”   “但还有一半是恶鬼,不是吗?”   “呃….”她消沉了下来。   我仔细地打量着她。   人类与恶鬼是可以繁衍后代的吗?初来乍到的我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就连恶鬼这个名词我都是昨晚刚知道的。从平贺才人提供的信息来看,恶鬼会吞噬人类,而人类则会尽力退治恶鬼,双方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这两者间互相繁衍后代就好像狼与羊结合一样不可思议:退一步说,即使不考虑双方结合的动机,只考虑生理性的繁衍问题,难道人类与恶鬼之间就没有生殖隔离吗?两个不同的物种,也能繁衍后代?   我暂时放下了这个疑问,打算日后解决。   “你之所以会只有一个角,也是因为混血?”   我问。   “啊,嗯….”她摸了摸自己的独角,“本来我应该是长双角的,因为我是女孩子嘛,但也许是只有一半是恶鬼的缘故,所以就连角也只有一个….这只是我随便瞎猜的,不知道原因是不是真的就是这个。”   “原来如此。l“你愿意为我保守秘密吗?”   她不安地注视着我,“只要你不说给大家听,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照做的。”   无论什么要求都会照做?   我看着她。因为她此刻是蹲姿,所以我的视线是俯视角度,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她微敞的衣领深处的雪白肌肤,而她却似乎对此浑然不觉。   在她提出这种幼稚的承诺之后,我不免地想到了猥亵的方向。   有时候我也讨厌这样,只是,被这么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当面说出这种话,我很难控制自己不思考那种事。   “不需要。”   我说,“我不会说出去,你可以放心。”   “真的吗?”   “真的。”   她窥伺一般地观察着我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观察出了什么,经过了哪些思考,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   她真心实意地说。   “不客气。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铃奈。”   她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中午,绑回白布的铃奈又拿着两根木棍来找我了。   我还以为在经历了那种事情之后,她会尽可能地回避与我的接触,但是现在看来她比我想象中更加粗神经。明明之前那么担心我把她有角的事情说出去,可现在却已经完全恢复开朗了。   为了作为报酬的食物,我没有拒绝与她对练对练的途中,她突然问:“宁海,我可以用全力吗?”   “现在不是全力吗?”   我明知故问。   “嗯,我的力气很大,本来担心会不会伤到你,或者被你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现在没关系了,因为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现在这样的话,我完全不是宁海你的对手啊。”   “可以,全力上吧。”   我点头。   她精神一振,说:“那么,我上了。”   紧接着,她的速度陡然加快,握紧木棍向我突刺,速度快到就连职业武术家看了都要自叹不如。   我提前预判她的攻击路线,侧移了一步,避开突刺。   她的攻势一收,又挥出一记横扫。   我后撤一步,退出她的攻击半径,随即又上前一步,以与她相同的攻击动作横扫回去。   这是昨天打败过她的反击套路,我算是故技重施了一次,可这一次却失败了。她立即后跳了出去,成功地避开了我的反击,然后又冲了上来,再次对我发动攻击。   攻击、回避、格挡…..我们快速地对了几次招,难分高下。   在不使用念力的情况下,我能凭借预判回避她的攻击,而她也能凭借自己的速度回避我的反击,使得局面变得胶着。途中,我对她的身体性能作出了一个大致的评估:在力气上,她与经过了长期高负荷肌肉锻炼的成年男子相差无几,而速度则更在其之上,恶鬼血脉使她发挥出了与瘦弱外表截然不同的运动力,但是却又没有与人类水平真正地拉开距离。速度也好,力气也罢,她都可以说是相当不错,却又没有强到令人直观地感到非人类的程度。   如果她经过了系统的肌肉锻炼,兴许可以更进一步。   现在的她只能说是有潜力。   下一刻,我抓住了她露出的致命破绽,用木棍的前端顶住了她的喉咙。   “你输了。”   “诶。”   她受挫地说,“这样也打不赢你啊,明明力量是我占上风。”   “那是因为你的技巧太弱了。”   我说。   其实我的技巧也没好到哪里去,无论是回避还是反击统统都依赖那份就连我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直觉。   “技巧….”她咀嚼着这个词,“宁海,你可以教我吗?”   “我只会打,不会教。”   “这样啊。”   她空挥了两下木棍,“但是我也没有其他可以拜托的人了…”   “你为什么要练剑?”   我好奇地问。   “因为我想要成为武士啊。”   她理所当然地说,“武士怎么能不会剑术呢?”   “武士是讨伐恶鬼的职业吧,你明明流淌着一半的恶鬼血脉,却要成为武士?”   “这个和那个没关系吧。”   她说,“武士很帅气,所以我想要成为武士,想要得不得了。”   人与恶鬼的混血儿想要成为武士,这种设定听上去就好像少年漫画的主人公一样,有着难以言喻的既视感。我想,她说不定是因为讨厌自己的角,所以才会憧憬讨伐恶鬼的武士。我无法想象她怎么看待自己一直以来保守秘密的日子,但是正常来说,在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中变得厌恶自己的血脉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我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铃奈,你的爷爷是什么人?之前你提过他很多次。”   “爷爷是村长啊。”   她回答我。   村长?我记起了那个提供给我棉被和枕头的好心老人,没想到他会抚养一个有恶鬼血脉的女孩。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开始吃起了午饭。   “你一直在外面练剑,而且还不回去吃饭,村长不担心吗?”   我问。   “我已经搬出去了呀,所以一般都不回去吃饭。”   她说。   “搬出去?为什么?”   “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给爷爷添麻烦。”   她回忆着,“而且,爷爷已经很老很老了,不能总是让他照顾我。”   “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村长的儿子不是你的父亲?”   “我不是爷爷的亲生孙女啦。听爷爷说,我是被他捡回来的。”   她说。   居然敢捡回来一个有角的孩子,这已经不是缺心眼的次元了。我觉得这里面搞不好也有什么隐情,但这是别人的家事,我没有插嘴的余地。   闲来无事,我拿出了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地图。   虽然看不懂,但是我也无事可做,权当消磨时间。   铃奈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她凑到了我的身边,好奇地看向我的地图,目光突然停留在了地图右下角的红圈标记上。   “这不是我们的村子吗?”   她脱口而出。   “嗯?”   我看向她,“你能看懂地图?”   “爷爷的家里有一张地图,我看过。”   她回答,“虽然和这张地图有一些区别,但是大致上差不多。你看,这里的山和这里的河….就是附近的地方,然后这里是我们的村子….”她抬起了白白嫩嫩的手指,指尖在地图表面摩挲,指认了几处不同的地方。   坦白说,就算有她在身边解释,我也看不懂多少….她所指认的山和河都太涂鸦化了,我觉得说它们是山河也未免太过牵强,但是她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对我说谎,我选择相信她。   假设地图上用红圈标记的地点真的是这个村子,那么这个世界的宁海又为什么要这么标记?   我之所以会来到这个村子,是因为当初我在出发的时候,选择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最初面对着的方向:换句话说,这应该也是之前的宁海所前进的方向,他当时正在前往这个村子。这里没有宁海的熟人,既贫穷又偏僻,附近不存在其他村子,距离最近的城也有漫长的步程,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自然而然地,我想到了他的职业。   他是一名讨伐恶鬼的武士,因此,我理所当然地推测到,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许与恶鬼有关。   他是为了铃奈而来的吗?   不,铃奈有恶鬼血脉的事情,只有她和村长知道,宁海不应该知道。   难道在村子的周边,潜伏着其他的恶鬼?   下午,抱着散步的心态,我来到了村子里面村民们反常地聚集在一处,从那里传来了激烈的对话声。我好奇地走了过去。人群中间有一个猎人打扮的男子,正在大声争辩着:“我真的看到了!在村子的外面,树林的深处,有恶鬼的足迹!”   61逢鬼必斩(五)人群中的男子宣称自己在村外的树林深处见到了恶鬼的足迹。对此,周围的村民们有的担忧、有的质疑、有的深思,里面甚至混杂着一两个因为从未见过恶鬼所以就连恶鬼的存在都怀疑的村民。场面吵闹了起来,人们七嘴八舌交头接耳,男子涨红着脸努力地反驳质疑自己的人。   这时候,拄着拐杖的村长从外面走了过来。   有村民注意到了村长的接近,出声提醒了身边的人。逐渐地,人群的声音小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缓慢地问。   一个村民指向男子,对村长说:“他说自己看见了恶鬼的足迹。”   男子连忙解释:“真的,我没有撒谎,我真的看见了。就在树林的深处,我从未见过那种足迹。那很明显是赤足留下的痕迹,谁会在这种冰天雪地之下赤足行走?何况尺寸也太过巨大,无法想象是人类的脚掌。”   “说起来,秀夫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旁边的村民不安地嘀咕着。   年迈的村长盯着男子看了一阵。   “大家,先散了吧。”   他看向村民们。   村民们面面相觑。   接着,他又回头看向男子,说:“你跟我来。   “啊?”   男子一怔。   村长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向着自己的家走去,而男子只好跟上。依1日停留在原地的村民们见当事人已经离开,也都失去了继续留下的理由,各怀心事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远远地望去,发现村长带着男子进入了自己的家中。   村子的附近有恶鬼,在听见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宁海来这里的理由。从我来到这里到现在只过了两个晚上,这个安定的村子就出现了恶鬼的踪迹,再加上宁海在地图上对村子的标记,不难得出宁海是追踪恶鬼才会来到这里的设想。   要去讨伐这个恶鬼吗?   事实上,我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必要。这个世界的宁海或许是打算这么做,可这与我无关。我不需要挑起并非必要的战斗。话虽如此,我又觉得,我可能需要去见识一遍货真价实的恶鬼。   这是一个存在恶鬼的生存剧本,而我的身份又是讨伐恶鬼的武士,接下来我十有八九会在执行短信指令的过程中碰到不得不与恶鬼战斗的事件。现在我对恶鬼一无所知,而铃奈就恶鬼来说也只是一个没有参考价值的半吊子,不如趁此机会,增进一下对真正恶鬼的了解。   这必然是一次有风险的尝试,可既然已经身在生存剧本,就不能总是妄想能站在安全的场合下。现在经历风险,是为了降低今后的风险。   只过了两分钟,男子就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村长家,也不知道他们经过了什么样的对话。   我走入了村长家。   村长正坐在一张凳子上,一言不发地沉思着,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他见我走进门了,就抬起头,用浑浊的双眼看向我,问:“年轻人,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附近有恶鬼。”   我开门见山地说。   “只是有可能。”   村长对此不置可否,“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知道恶鬼的位置。”   “知道了又能如何?”   村长反问。   我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武士刀。   村长看着我的动作,好像明白了我的暗示。   他沉默了几秒钟,说:“向正西方直线行走大约一个半公里,就是他发现恶鬼足迹的地方了。”   最初来到村子的时候,村长询问我是不是武土,当时我否认了他的询问:而现在我又对他做出这种露骨的暗示,相当于吃掉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令我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也是没办法,因为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武士。假如我其实不是,而当时又认下了村长的怀疑,岂不是闹了乌龙。这也是我希望避免的情况。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就专心于眼前的事吧。   因为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所以为了防止自己回来时已经天黑,我就向村长借了个火把。然后,我离开了村子,踩着松软厚实的雪地,向着正西方直线行走。   过了良久,我来到了树林的某一处,在雪地上找到了一排足迹。   这足迹看上去像是有人用赤足留下的,可就尺寸来说又过于巨大,长度大约在三十五厘米左右。按照我过去上网时偶然检索到的知识,一般情况下,人的足迹与身高的比例约等于一比七,套用这个比例计算一遍的话,就能得出这个足迹是一个身高两米多的人留下的结论。   两米多高的人类并非不存在,可就概率来说,还是恶鬼的可能性更高。   我顺着足迹追踪了上去。   没过多久,我就来到了一处山洞的入口前。   虽然山洞内部距离入口近的地方比较明亮,但是深处就一片漆黑了。   我用村长借给我的生火工具点燃了火把,然后通过山洞入口,走进了一条能容许三人并排行走的通道。   火光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左右两边凹凸不平的深灰色岩壁,偶尔能看见几只被我的经过惊走的虫子。   走了两分钟,我又走出了通道,到了一处比较宽敞的空间,面积大约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四面八方都是坚硬的岩壁,我的火把足以照见的全部。   这里就是山洞的尽头。   一个红色皮肤赤身裸体的怪人席地坐在最深处,身边扔了一具仿佛被野兽啃噬过的人类尸骸,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它察觉到了我的来临,就抬起头,向我望来。它的面容十分可怖,与日本自古流传的恶鬼面具十分相似,有着寸毛不生的头顶、令人足以做噩梦的眼神和狰狞的獠牙,嘴角还留着血渍和肉沫,额头中间长了一根灰白色独角,长度估计有二十厘米。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它冷冷地说。   我发现它好像受伤了,它的右腹部有一块十分明显的裂口,几乎暴露出了里面的内脏。   从措辞来看,它似乎认识我。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不愧是逢鬼必斩的斩鬼将军,有望成为第三位大将的武士新星,我终究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它的嗓音异常嘶哑,“我早该想到的,这附近只有这一个村子,再没有其他人烟,如果我想要修复你给我留下的伤口,就只能到这里来….嗬嗬,真是天也要亡我。”   从它的话语中,我迅速地整理出了两个信息:第一,宁海曾经与它有过一战:第二,宁海是为了追逐它才会来到那个村子的。   它还称呼我为斩鬼将军,莫非这个世界的宁海是一名率兵打仗的将军角色?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外号而已?   我看向了它身边的尸骸。   “你袭击了他?”   “一看就知道了吧。我们想要短时间内修复鬼切造成的伤,就必须吃人肉。”   它惋惜地说,“可惜,你来得太快了,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就能以完全的状态迎击你….不过即便如此我也赢不了你,通过上一次交锋,我已经彻底醒悟过来了。 『『一边说话,它一边站了起来。   它的身体高达二米五,并且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肌肉,表面青筋横生。   我拔出了鬼切。   “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它严阵以待地注视着我,“鬼族没有懦夫。”   这一番话听上去正义凛然,可周围弥漫的血腥味和地上血肉模糊的尸骸却都在无声地述说它的暴虐与邪恶。生理性的厌恶正在我的心底仿佛被棍子搅动的粘稠泥潭一般咕噜咕噜地涌动。站在它的对面,我念出了鬼切的铭文:“逢鬼必斩。   强大感充盈了我的全身。   这句话仿佛成为了战斗开始的信号。恶鬼双膝微屈,接着猛地爆发,踩在脚下的泥石地面骤然炸裂,它动如脱兔地破空突进到了我的面前。   我与它中间的距离眨眼间就化为乌有,巨大的身躯形成了令人胸口为之一闷的压迫感。它举起了右拳,向我砸来。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际发生。   我的意识根本无法在这么短暂的瞬间作出反应,反应过来的时候,它的拳头已经落下,我毫不怀疑这一击可以直接将我的胸膛摧枯拉朽地打个对穿。好在比起意识,我的直觉更快地使身体作出了反射性的回避动作,配合经过鬼切强化的运动速度,我侧移一步,赶在被命中之前就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轻而易举地与死亡的命运错身而过。   呼!   它的拳头徒劳地击穿了空气。   经过这一轮攻击与回避,我成功地绕到了它的身体右边。   紧接着,我左手持火把,右手持刀,快速斩出。   哧!   半空中,雪亮的刀光转瞬即逝地一闪,仿佛热刀切黄油一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切下了恶鬼的右臂,鲜红色的热血骤然喷射出来,倾泻到了旁边的地面上。   它的脸剧烈地扭曲起来,却没有惨叫出声,闷闷地将痛苦压抑了下去。   我再次挥出一刀。   它立即向后跳出一步,避开了我的斩击。   老实说,我自己也没想到刚才的斩击会那么奏效。我惊讶的不是斩击会命中,而是斩击的攻击力。之前我也不是没有测试过鬼切的锋利度,可结果却证明,它除了有着强化持有者的速度和力气的超凡功能之外,就只是一把普通锋利的武士刀,不能做到削铁如泥。论及锋利度,它说不定还不如一把现代工艺锻造的水果刀,然而刚才它却好像切果冻一般轻易地切下了恶鬼的右臂…   或许是因为,鬼切有着专门克制恶鬼的特效我再接再厉地追了上去,挥刀斩向对面那落入下风的恶鬼。   它连忙避开了我的斩击,接着站稳脚跟,抬起仅存的左臂,挥拳反击。   这一次,我绕到了它的左边,在避开它的反击之后快速地挥刀斩下了它的左臂。   它的双臂都被我斩落了。   “唔!”   它痛苦地闷哼一声。   我再次抬起刀刃。   “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它既绝望又不甘心地说,“我终究….”哧!   刀光一闪,头颅落下。   我没有留给它说完遗言的机会,毫不犹豫地结束了它的生命。   经过这一次的战斗,我对恶鬼的力量有了基本的了解。   就运动能力来说,被我杀死的恶鬼与经过鬼切强化的我之间并没有值得一提的落差,我完全是凭借强得离谱的战斗直觉压倒性地战胜了它。   从它的身手中,我能够看出规范与条理,它或许还学习过人类的武术,可这依1日不能成为与我对等较量的资本。事实上,即使是过去河狸市剧本一度令我陷入苦战的壮汉栗山死而复生,也已经无法在技巧比拼上打败现在的我了。   杀死它之后,我回了村子,把结果告诉给了村长。   那个被恶鬼吃掉的牺牲者….好像是叫什么夫?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会死,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宁海。如果不是宁海砍伤恶鬼,后者或许就不会到这里来通过吃人肉来修复伤口了吧。其实我没有觉得宁海有做错什么,但要是村长就此事追究我,我也无话可说。好在直到最后,村长也没有1日事重提的意思。   三天之后的早晨,商人来了村子,用粮食和布匹等等物资向村民们交换当地特产。期间,村长向商人提了我的事。站在马车旁边的商人看向我,笑了笑,说:“迷路的旅人?真是倒霉。既然你罕见地开口让我帮忙了,那我就免费载他去城里吧。”   “谢谢。”   我说。   “哈哈,不客气。”   商人摆手笑着。   与村民们的交易结束之后,他让我上了马车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我突然回忆起了铃奈的身影。   虽然是十分短暂的相处,但是就这么分别了,还是有点遗憾的,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之后,又经过了两天。   下午。   我来到了距离村子最近的城一一水信玄城。   “到地方了。”   商人对我说,“你说你想去平安城,是吧?那么只要在这里雇佣一个车夫,再花上一天时间就能到。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不奉陪了。”   “多谢了。”   “不客气不客气。”   商人大笑。   我下了马车,正打算离开,却突然发现马车后排载满货物的地方钻出了一个偷偷摸摸的红发女孩。她落地之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喂。”   我出声叫住她。   “呃!”   她僵住了。   我看着她,问:“铃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62逢鬼必斩(六)此前我以为铃奈还待在那个偏僻却宁静的村子里面,离开村子的时候我还为自己将要结束这段小小的邂逅而惋惜了一下,却不料自己刚下马车,就目击了她从马车后排堆积的货物中偷偷摸摸地钻出来的画面。我的心中全然没有与她再会的惊喜,有的只有错愕与头疼。   她迅速地转过身,背对着我,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开始说话,语调特别僵硬。   “你、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呢?我不是铃奈哦,铃奈在村子里,我、我、我….对了,铃子,我是铃子,不是铃奈。”   “铃奈。”   我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别装傻,我刚才都看见你的侧脸了。”   她一听,肩膀顿时无力地垮了下来,只好转过身面向了我,露出明显想要蒙混过关的尴尬笑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稍微地加重了语气她连忙抬起手指,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同时用眼神示意我的后方。   我回头看去,后面空无一人,她在诈我吗?   我又看向她,发现她没有趁着我回头的间隙做奇怪的动作,只是保持着收声的手势。我立即明白了过来,她肯定是在担心不远处的商人发现自己吧。因为商人与村长相熟,又是送我们过来的人,所以她担心商人会在发现她之后将她送回去。   不过,根据这两天与商人的交流,我已经知道了他与村长只是有一点点交情的关系,之所以会愿意免费送我,也只是因为恰巧顺路罢了,他是不会花费时间精力把铃奈送回村子的。别看他对谁都笑眯眯的,其实也不见得有那么友善。   此刻,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异动,开始驾驶起了马车。   马车顺着道路远离了我们。   水信玄城的道路只是比较平整的黄土地路面,既不宽敞也不整洁,两边排列着栉次鳞比的建筑,有的是木质、有的是石质,高度基本上都只有一两层。穿着布衣的行人们稀稀疏疏地来回走动,偶尔有几辆马车不紧不慢地经过,谈不上宁静闲适,却也不怎么吵闹。   我再次拿刚才的问题问了铃奈一遍。   “我….”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我想要成为武士。”   “我知道,这和你偷偷跟过来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啊。”   她说,“要成为武士的话,总不能一直窝在村子里,必须要到外面的世界才可以。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没有剑术、没有鬼切、没有见识….就连真正的恶鬼都没有见过一次,这样别说是成为独当一面的武士了,就连做武士的资格都不能有。”   “难道你出了村子就会有吗?”   我反问。   “不出村子的话,一辈子都不会有。”   她一本正经地说。   这句话很有道理,难得一直都笨笨的她也会有如此一针见血的认知,但是问题不在这里。确实,如果是以成为武士为第一要务,离开村子是理所应当,可她真的有成为武士的必要吗?她只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从小生活在落后贫穷的山村中,金钱也好关系也罢,能让她在外面的世界站稳脚跟的资本一个都没有,她甚至还背负着一个几乎是定时炸弹的巨大秘密一一那就是她的恶鬼血脉,这件事情一旦暴露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比起承担种种风险去过很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生活,在那宁静的村子中安稳地渡过一生或许才是聪明的选择吧。   要是她在成年之后依1日坚持自己的选择,我也不会阻拦她,可现在不行。   我希望她能回去。   突然,她的肚子发出了叫声。   “啊。”   她害羞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你没有吃过东西吗?”   我问。   “嗯,这两天一直都没吃….”她脸红地说。   说起来,之前她为了能偷偷地跟着我们进城,一直都藏匿在马车后排的货物里面,恐怕即使在我们下车吃饭与睡觉的时候都没有下过车吧。   藏身于那种又狭窄又拥挤的地方,为了不被发现而一动不动,还要极力忍耐着饥饿与口渴….这种可怜兮兮的画面,既令我同情她,又从某个角度验证了她前往外面世界的决心。   或许是旅途的颠簸致使她与货物磕碰到了,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马车后排的货物不是有吃的吗?”   我说。   “可那是大叔的东西啊。”   她称呼商人为大叔,“我没有争取他的同意就上了车,这已经很没有礼貌了,本来的话应该找他好好道歉才对的….如果再因为自己的便利而偷他的东西,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我想做的是清廉正直的武士,而不是偷鸡摸狗的窃贼,偷东西是绝对不行的。”   原来如此,虽然非常任性,但她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有原则性的好孩子。   “那么,你自己有带吃的吗?”   “没有。”   她说。   “钱呢?钱有带吧。”   “钱是什么?”   她的头上好像冒出了三个问号连钱也不知道,她是有多么不谙世事….这也许是她长大的村子只流行物物交易的缘故。我再次坚定了送她回去的念头。   现在先请她吃一顿饭吧。   我转过身,说:“跟我来。”   经过向当地居民问路,我找到了附近的酒馆看太阳的位置,现在差不多是下午两点钟左右,已经过了饭点,但是酒馆内部依然被占满了三分之二的位子。我带着铃奈走到一张空的木桌前,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服务员注意到了我们的入席,就走了过来,向我们询问点菜的事。   我也不知道称呼他为服务员是否妥当,这个地方毕竟是类似古代日本的大和,可要叫他小二的话又搞得像是武侠小说一样….姑且就把服务员这个叫法延续下去吧。   我问他这里有什么,他报上了菜名,还向我推荐了酒。   很遗憾,我对酒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铃奈倒是出乎意料地眼睛一亮,不过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被请客的立场,她并没有怂恿我点酒,而是乖巧地坐在凳子上,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她有几分紧张。我意识到,原来就算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也有为陌生的环境感到拘谨的一面。   我点了三碗米饭和几道菜,其中两碗米饭是给两天没吃饭的铃奈准备的。服务员点了点头,说:“一共十五钱。”   十五钱,只要给他十五枚硬币就行了吧?我把钱给他了。   他收下了钱,转身离开。   我开始等待起来,而铃奈则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着,就像是刚破壳的雏鸟,对外面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   “你这样做很容易被误会为形迹可疑的人。”   我对她说。   “诶?”   她触电般地抖了一下,“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哦,我只是坐着而已。”   她的反应太好懂了,我不再刺激她。   邻桌坐着三个看上去游手好闲的男人,他们正在对话。   “你们听说了吗?”   其中一人说,“最近平安城出现了一个后起之秀,身手特别厉害。”   “后起之秀….你是说武士?”   另一人问。   “说起身手特别厉害的后起之秀,当然是指武土了。”   那人说,“据说那个后起之秀有着无论对手是何等恶鬼都能一击必杀的战绩,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有着不俗的美貌。”   “真的假的?”   另一人不信。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   那人说。   “不过,如果是真的,那她与斩鬼将军比较又如何?”   第三人问,“说起对任何恶鬼都能一击必杀,就只有传说中的童子切安纲才能办到吧,难道那个女人的鬼切是童子切安纲吗?”   “好像不是吧?而且,与斩鬼将军比较….”那人有点迟疑,“果然还是不行吧。”   “斩鬼将军可是被誉为能够成为源赖光第二的少年天才,岂是不知何处蹦出来的后起之秀能够比较的?”   另一人嗤之以鼻。   “话也不能这么说。”   第三人说,“斩鬼将军当年在剑试百家之前,谁又将他当作一回事过?可到了后来,享有盛名的剑豪们一个接一个败于他手,硕果仅存的恶鬼天王也因他的西征而惨遭大卸八块,搞不好就算是昔日的鬼王酒吞童子死而复生…..”“对手是酒吞童子的话再怎么说也太过头了…   “当年他挑战恶鬼天王的前夕还不是任谁都这么说?”   “但酒吞童子是不一样的。”   “一样的。斩鬼将军真是生错了时候,如果他出生于酒吞童子还活着的时代,兴许一朝成名的就不是源赖光,而是斩鬼将军宁海了。”   “说起斩鬼将军,最近好像没有他的消息啊?”另一人突然说。   “会不会是被武士道反噬了?”   那人担心地说,“被武士道反噬的武士们最后都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的下场究竟如何。听说斩鬼将军的武士道好像特别严厉,万一….”“不会吧?”   “就怕万一。l“被武士道反噬的武士不知凡几,哪怕是源赖光大将,最后不也…..”铃奈一言不发地倾听着邻桌男人们的对话。   “原来爷爷说的都是真的。”   她嘀咕着。   “什么真的?”   我问。   他们交流的是这个世界的宁海的话题,这令我十分在意。   “武士道啊。”   她说,“爷爷说过,武士必须遵守刻印在鬼切上的言灵,一旦念出它,武士就会在借到鬼切之力的同时,负上今后一生都要为其所束缚的诅咒。武士道,指的就是这一道武士绝对不能违背的铁则。如果有一把鬼切的言灵是‘不可以在夜晚外出’,那么使用过它的武士就绝不能再趁夜外出了,不然就会受到反噬。”   听着她的解释,我想起了自己的鬼切,它所刻印的文字,我记得是“逢鬼必斩”意思是遇到了鬼就必须将其斩杀。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宁海的武士道吗?万一我违背它,放过了自己遇到的恶鬼,我也会被反噬吗?   我又想起了之前被我斩杀的恶鬼,它声称自己曾经与我交过手。这个世界的宁海之所以会紧追不舍地前往那村子,就是因为想要履行自己的武士道,将那恶鬼斩于刀下吧。如果我当时没有选择去斩杀它,而是直接离开了那村子,会不会就会由于违背了武士道而被自己的鬼切所反噬?   或许会,或许不会。那毕竟是这个世界的宁海所种下的因,不见得必须由我背负这个果,可鬼切却不一定能辨别这个。好在我已经将这个风险扼杀于摇篮之中了。   话说回来,铃奈也有一半是恶鬼,然而我没有斩她,鬼切也没有因此而反噬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鬼切没有将铃奈识别为恶鬼的缘故。   “如果被反噬,会怎么样?”   我问。   “会变成恶鬼。”   铃奈想了想,又说,“确切地说,是寄宿于鬼切的恶鬼会通过武士的肉体而重获新生….鬼切的主材就有恶鬼的角,而角则是恶鬼的灵魂之所在。鬼切能赋予武士那种力量,也是因为加入了恶鬼的角。”   “对这方面你倒是知道很多。”   “都是爷爷告诉我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村长果然不是一般人。我记得那个村子就连亲眼见过恶鬼的村民都没有,邻桌交流的男人们也不明白违背武士道的武士到底有什么下场,可他却连这些事都知道。   突然,我感觉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有人打电话给我了。   如果是守秘人发来短信,就会只震动一下:而如果是有人打电话过来,就会一直震动下去。   我对此已经很有经验。   我站了起来。   “铃奈,我去解手,你在这里等着。”   “啊,好….”铃奈上当了。   我离开了酒馆,走到门外,然后绕进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中,从怀中拿出了手机。   是平贺才人的电话。   我按下了接通键。   “是宁海吗?”   平贺才人先是问了一句没营养的废话,“你已经到水信玄城了吗?”   昨晚,我与他有过一次通信,对他提到了我当时的动态。   “已经到了。l“正好,我就在水信玄城附近的小镇,我们就在水信玄城集合吧。”   他说,“不过,能稍微宽限我一天时间吗?我明天就到,最迟中午。”   “你遇到了什么事?”   我问。   “嗯….你有听说过武士道吗?”   “听说过。”   “那事情就好说多了。你还记不记得我的武士道?”   “善恶相杀,对吧?”   我还没有忘记这一句莫名其妙的铭文。   “如果武士违背了武士道,就会被反噬,可我却连自己的武士道都看不懂,这很令我头疼。”   他说,“不过,我最近得到了一个情报,听说这个世界的我的朋友就居住在那个小镇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一直都在极力地回避我,不愿意与我扯上关系….我想找她打听一番,或许能得到有关于我的武士道的信息。”   63逢鬼必斩(t)为了获得武士道的线索,平贺才人会延迟一日赶到我所在的水信玄城。   在大致地了解了对方的动向之后,我们结束了通话。   接着,我又向两仪式打了一个电话。   这一次也是一如既往地被粗暴地挂断了。其实我在过去几天也定时地尝试过几次,可他似乎是一个特别不好接触的人,以至于我现在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两仪式,式….听上去有点像是男人的名字,但是似乎也能当作女人的名字,有种中性的味道在里面:而且,两仪这个姓也很罕见,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日本人是姓这个的。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好像还能跟易经扯上关系,颇有奇妙的玄学韵味。   我回到了酒馆。   铃奈正孤零零地坐在木桌旁的凳子上,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桌面上已经放了三碗热腾腾的米饭和一盘荤菜,白气袅袅上升,看来当我不在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把菜端上来了。按理说铃奈此刻已经饥肠辘辘,正在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才对,可她却只是身体紧绷地坐着,筷子都没有动过一下。   她在搞什么?   我走了过去,而她立即注意到了我的归来,露出了长松一口气的安心神态。   “怎么了?”   我问,“你不是两天没吃饭了吗?   她难为情地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有点害怕。”   “我说过了,我只是出去解手而已。”   “嗯,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开始吃吧。”   我说。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   十分钟之后。   她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小肚子,轻轻地打了个饱嗝,而桌面上的菜与饭都已经被她一扫而空。   “宁海,谢谢你。”   她一本正经地说,“这一饭之….嗝….重来一遍。这一饭之恩,我铃奈在成为武士之后,一定会报答你嗝!”   一边打嗝一边许诺可完全没有说服力,而且我也没指望她回报我,她能老老实实地回村子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我等她缓了一小会儿,然后站了起来,说:“走了。”   “哦,嗯!”   她也跟着站起,“去哪里呀?”   “找马车。”   我说。   接下来,我带着她离开热闹的酒馆,走到了阳光普照的路面上,向路过的行人问了一下方向:又过了十几分钟,我和她一起来到了一处马厩的入口,向着坐在板凳上晒太阳的车夫问了问有关于出发的事情。   “不行不行。”   车夫摆手,“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城里的话姑且不论,如果要出发去外地,请挑早上和中午的时候再来吧。”   我们只好离开,回到了街上。   “宁海,别气馁,明天早上来就可以了。”   铃奈为我打气。   我看了她一眼,说:“不要说得事不关己,这是只与你有关的事情,要乘马车的人又不是我。”   “咦?我?”   “我本来打算就这样送你回村子,没想到现在不能出发,看来只能等明天了。”   是的,我还要在这里等平贺才人明天的到来,可不会现在就离开水信玄城,我只是想把铃奈送回去罢了。   铃奈停下了脚步,从我的身边落到了后方。   我也跟着停下来,回头看她。她沉默了几秒钟,随即露出了坚定的眼神,对我说:“我不回去,我还要成为武士,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逃跑。”   “你还没明白吗?”   我说,“你身无分文,在外面又没有认识的人,就连正常的生活都困难,更别提是成为武士了。”   她不回话,只是倔强地看着我。   “你的爷爷也一定很担心。”   我说。   “爷爷说过,等我年满十四岁的时候,就不会再干涉我的自由。”   她说,“就算再累再辛苦,我也要做武士。”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你这么坚持要做武士?   “武士很帅气。”   “只是这样?”   “这样还不够吗?”   她理所当然般地反问,红色的双眼蕴含着纯粹的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即使我说了,她也一定会把那些话当成耳旁风。我也不是没考虑过直接敲晕她然后将她送上马车的方案,要不然再耗费一些时间精力亲自陪同她回去也行,可她绝对会在中途逃跑,或者在回到村子之后再一次地离开。她能够在拥挤的货物中间磕磕碰碰地辛苦忍耐两天两夜的饥渴,这种行为已经证明了她的决心。   不如就这么抛弃她,叫她流落街头?这样我也能轻松许多。   可是如此一来,无依无靠的她必定会陷入非常潦倒的地步,最糟糕的情况….以她的姿色,说不定会被某些图谋不轨的恶心家伙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她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可爱女孩,而是一条已经成年了的糙汉,那我应该就可以快狠准地下定决心了吧。   没办法。我只好转过身,说:“跟我来。”   接着,我迈开了脚步,铃奈在后面紧紧地跟了上来。   过了片刻,我们来到了一家旅馆的门口。   “这里是?”   铃奈问。   “我们接下来要在这里住下。”   我一边说一边跨过门槛。   里面是一处玄关,玄关后面是一条有转角的走廊。虽然我只是站在玄关这边,但多少能猜出来应该是L型走廊的布局,而我们就在L的右下角。老板娘正在转角口拿着抹布擦拭木质的走廊地板,她注意到了我的进入,就站了起来,露出了营业式的笑容,问:“请问是要住店吗?”   “是的。”   我承认。   老板娘看了一眼我后面的铃奈,又重新看向我,问:“是两位客人,对吗?要住两间房?还是“一间房。”   我说。   老板娘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深意。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实情不是这样。接着,老板娘又问:“那么,请问是需要准备两个人的被褥,还是“一个人的被褥就够了。”   “哦…..”估计她以为我和铃奈要大被同眠了。   实际上,我是真打算只给自己准备被子,然后再让铃奈一个人睡在空空荡荡的冰凉地板上。   以此为起始点,我会好好地“教育”给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道理,令她明白外面世界的冷酷与辛苦。会无条件地帮助她的人是不存在的,就算是我也不会一直帮助她。诚然,我还留在生存剧本的时候,是有办法一直提供给她帮助,可是一旦离开生存剧本,会帮助她的人就真的一个都没有了。   只要让她知道了自己将会遇到的困难,相信她也会重新审视一遍自己的心灵,考虑回归村子的事情了吧。   至于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面对孤零零躺在地板上的铃奈,我能不能坚持狠心….虽然不能给出万全的保证,但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回头看了一眼铃奈,她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着,没有仔细听我们的对话。   “客人,这边请。”   老板娘侧过身子。   我正打算走上去。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呼唤:“宁海将军?”   我回头看了过去。只见在门外,一个穿着紫色和服的青年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的身边跟着两个护卫似的角色。   “果真是宁海将军。”   他微笑着走到了我的身前,“之前听见下人汇报,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那个名震天下的斩鬼将军怎么可能会光临水信玄城这种小地方?还好我亲自赶过来查看了一下。真是有失远迎呀。”   “诶?宁海将军?”   铃奈大吃一惊,转头看向我。   我问:“你是谁?”   这个青年大约二十几岁,面容俊朗,长着一头精心打理过的黑色长发,看衣服和身边的护卫,他应该出身于当地的有钱人家。   “您不认识我了吗?”   他笑了笑,“也对,您不记得我这种小人物也是很正常的。那么我就再自报姓名一次吧。我叫藤林隆一,姑且算是当地的贵族。当年,您在挑战风林寺的剑豪之时,我还专程去瞻仰了一番。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对决。   我非但不记得这个藤林隆一,就连所谓的风林寺的剑豪都不知道。   他看向铃奈,问:“请问,这位小姐是?”   铃奈还在吃惊我的身份,此刻听见有人问她的事情,就先收起了惊讶,对他说:“我叫铃奈。   “敢问家姓是?”   他试探地问。   “姓是什么?”   铃奈反问。   闻言,他恍然地点了点头,对铃奈礼貌地一笑,随即移开视线,看向我,问:“宁海将军,您与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看了看铃奈,说:“姑且算是….临时的监护人吧。”   “监护人,唔,监护人么….我明白了。”   他了然地换了一个话题,“将军,您停留在这家旅馆的玄关,莫非是要在这里过夜?”   “是的。”   “那不如请到寒舍过夜,如何?”   他热情地说,“若是将军肯赏脸,定能令寒舍蓬荜生辉。”   我有点犹豫。   他做事倒是积极,还没等我回话,他就自顾自地拿出了钱,递给身边的护卫,说:“给这位老板娘拿去。这一次是我做事不厚道,坏了她的生意,这是给她的补偿金。”   护卫一言不发地接过钱,转身走到玄关里面,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好像有点为难,不过还是收下了钱。   这下我就不好拒绝了,只好答应他。   他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很显然,寒舍只是青年对自己家的谦虚称呼,实际上他家的占地面积很大,是一处特别有格调的和式庭院,四方被围墙隔绝,正门站着两个魁梧的门卫,里面还有一些正在忙碌工作着的下人。当我和铃奈走入玄关的时候,立即就有下人为我们脱鞋。铃奈一副束手束脚的样子,连忙拒绝下人对她的服侍,并表示要自己脱鞋。其实我也很不习惯,但姑且保持了入乡随俗的做法,以免与这个世界的宁海的做法有出入。   青年已经脱下了鞋,站到了前面的走廊上。   他回头看向铃奈,笑了一下,说:“请不用拘束,这就是他们的工作,他们是要以此赚钱生活的。你拒绝他们,不是要他们丢饭碗吗?”   “丢饭碗?”   铃奈迟疑着。   丢饭碗这个比喻意外地方便她理解。   突然,一个护卫向我走了过来。青年皱了皱眉,抬手阻止他,说:“不用。”   他停下了,但脸色似乎还有些徘徊不定。   “将军是远比我尊贵的客人,你那么做,就是我的不周到了。”   青年对他说。   他看了看我,终究还是退下了。   我意识到,他刚才似乎是想要解下我佩戴的鬼切。在古代,有身份的人之间,好像确实是有这种到了别人家里就要解下武器的规矩。   青年转向我,抱歉地说:“失礼了,将军,我也是才发现您的到来,立刻就赶了过去,所以没来得及通告下人。”   “没事。”   青年的礼貌反而令我有些不好意思。   之后,青年让下人们带我和铃奈去洗浴,自己先暂时告退了。我和铃奈自然不可能在同一间浴室里面,是分开来在不同的地方洗澡的。洗完之后,我换上了下人给我准备的米色浴衣,重新佩戴上鬼切。   这把鬼切即使在洗澡的时候也被我放在身边无论青年看上去多么和善,与我也只是一面之缘的关系,不能因此就粗心大意地露出破绽。   在下人的引导下,我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您的房间就是这边。”   她对我弯了弯腰。   “我知道了。”   我回应了一句。   她忽然对我露出了一个暖昧的微笑,随即告退了。   什么意思?   我有点不解,然后拉开了纸门。   里面是一间整洁的和室,地板上铺满了榻榻米,墙壁上贴着字画帖,没有多余的装饰和摆设,令人感觉十分清爽:而铃奈则盘坐在和室中央,她的身上也穿着米色的浴衣,这种对于这个世界的女孩来说不成体统的坐法令她修长纤细的双腿肌肤大片大片地裸露了出来。或许是刚出浴的缘故,她的肌肤白里透红,向外透露着诱人的生命力。   “咦?宁海!”   她看见了我,立即爬了起来,跑到了我的跟前。这身浴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宽松,松弛的衣领向两边敞开,暴露出了她的锁骨与胸口的白嫩肌肤,从比她高的我的视角向下俯视,似乎还能看见更加深处的肌肤。   “宁海,原来你是将军啊。”   她抱怨地说,“你之前还说你不是武士呢,原来是在骗我!”   “因为有些不能说的理由。”   我看着她的脸,而不是锁骨和胸口。   她的头发还没干,身上也带着些许湿气,莫名地有种魅惑的感觉。   64逢鬼必斩(八)铃奈稍微衣衫不整的样子令我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明明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不,也许,正因为是十四岁的小丫头,所以才会对我诱惑十足吧。我对自己这方面是有自觉的,但我不认为自己就是世人所说的变态人士。铃奈也就比我小三岁而已,对只比自己小三岁的漂亮异性砰然心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能说的理由?”   她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能说?如果你说自己是将军,大家肯定会欢迎你的。 『『“就算我说了,别人也不见得会相信。”   我回答,“而且,我也不想引人注目。”   这是谎言,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大名鼎鼎的斩鬼将军,不过这也是一种能对自己的行为自圆其说的说法。   “唔,是这样吗…..”铃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再一次上了我的当。   这也是我希望她能回村子的理由之一:她太好骗了。   我提步上前,进入和室里面,随手关上了纸拉门。   室内的中央有一张小矮桌,上面放着水壶和茶杯,淡淡的热气正在从水壶的壶嘴中冒出。我坐到了桌边,铃奈也挨着我坐了下来。   “你坐到对面去。”   我提醒她。   “诶?为什么?”   她不解地睁大双眼。   “男女授受不亲。”   “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和女人不能挨得太近。”   “哦….”她稍微地挪开了大约两三公分的距离“还有,衣服穿好,你的肩膀都快露出来了。”我说。   她低头看了一眼。不管怎么说,不能把太多肌肤露给男人看的道理她总是懂的,也没再问为什么,乖乖地把衣领拉好了,接着说:“宁海你就像是我的爸爸一样啊。”   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个只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儿。   “不过,还好你当时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她说,“如果你说了,我就知道你是武士了,然后我肯定不敢接近你,也不能认识你,那样就太可惜了。”   “大概吧。”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宁海,既然你是武士,那么你肯定有鬼切吧?”   她看向我佩戴的武士刀,“这就是你的鬼切?”   “是的。”   “你的武士道是什么呀?”   她兴致勃勃地问。   我回答她:“逢鬼必斩。”   她的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地说:“好帅!”   “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我的武士道是逢鬼必斩,而你….”我看着她的额头,“你有一半的恶鬼血脉,我的鬼切大约也会把你视作为猎物,也就是说,我非得斩了你不可。”   也许是担心白布湿了之后会让下面掩盖的独角变得显眼,所以此刻她拿来绑住额头的不是那条白布,而是一条淡粉色的毛巾。据说毛巾被发明的时间并没有很多现代人想象得那么早,不过这里是异世界,也不用纠结那么多。   她听了我说的话,顿时脸色一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中间。   “我要不要斩了你呢?”   我故意这么问。   “呃….”她害怕地说,“可不可以不斩我呀?”   “可我要是不斩你,我就会变成恶鬼复活的载体。”   她陷入了矛盾,低下头,好像正在用并不聪明的小脑袋拼命地思考着。   我看着她。   “唔….我不想死,但是我不死的话宁海就会死….”她绞尽脑汁地自语着,“我也不想让宁海去死….”我接着说:“不过,你只有一半的恶鬼血脉,或许我只需要斩你到半死就差不多了。”   “那就快点斩我吧!”   她毫不犹豫地说。   接着,她快速地抓住了自己的浴衣中间,好像要把衣服脱掉。   我立即抓住了她的手,问:“你脱什么衣服?   “不是说要斩我到半死吗?”   她理所当然地反问。   “那你也不用脱衣服啊。”   “可这件衣服很好看,我不想弄脏….”她小声地说。   这只是一件浴衣而已。   “我刚才是骗你的。”   我只好点到为止,“我已经和你相处了那么多天,也没有被自己的武士道反噬,已经证明你不会引起我的武士道的反噬了“咦?好像真的诶。”   她恍然大悟之后又生起了气,“等等,宁海!你又在骗我!”   “对不起。”   她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我会那么直接地道歉,就又不生气了,说:“哦….我原谅你了。”   我想起了自己之前说的话。   有时候,很多事情,只要发生的时间不对,仅仅如此,就会引起剧烈的变化。如果我一开始就宣称自己是武士,就不会有认识铃奈的机会:而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武士道的事情,很可能就要陷入杀与不杀的矛盾漩涡中。我会选择杀死铃奈吗?很可能….不,还是坦率地直面自己的丑陋吧,直言不讳地说,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一定会杀死铃奈,哪怕不杀铃奈的话只会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导致我被反噬,我也一定会杀死她:而在那之后,我十有八九也会想出很多很多能够减轻自己的罪恶感的借口。接受了种种借口的自己,又会变得多么令我不能直视?我可以预见那种未来。那是我一直以来都希望避免成为的人好在,我已经不需要面对这种抉择了。   “宁海,今天我们就是要在这里睡觉了吗?”   铃奈看着周围,“这里好像没有被褥….”我看向一旁的壁橱,说:“应该在壁橱里面吧“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睡觉。”   铃奈似乎有点蠢蠢欲动,“听说朋友之间一起睡觉的时候会用枕头打来打去,这是不是真的呀?”   “我不打。”   “打一下嘛!”   “不打。”   我重复地说。   等等。我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我和铃奈一起睡觉?   说到底,为什么我和铃奈会被安排到同一个房间里面?   我想起了在进入和室之前那个下人对我露出的暖昧微笑….当时在解释自己与铃奈的关系的时候,我用的是临时监护人这种说法。安排房间的事情或许是邀请我们的青年授意的,他该不会是把临时监护人理解成了“干爹”之类的猥琐隐喻了吧?   这时候,和室的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二位,请问现在方便吗?”   青年的声音传了进来。   “方便。”   我应了一下,“什么事?”   纸拉门被拉开了,青年站在门口对我笑了笑,后面站着一个用托盘端着陶瓷瓶子、酒杯和茶点的下人。   青年好像只是来聊天的。   他看上去对我推崇备至,不时地就会提起我的威风事迹,令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曾经在洛杉矶生存剧本的时候,我也见过崇拜那个世界的宁海一一也就是沙德的士兵角色,不过那一次经历并未给我提供过值得一提的经验。聊天的过程中,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听他说话,不时地回应一两句模棱两可的话,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动于衷:而他则讲得喋喋不休,兴致来了还会作出几个肢体动作,表达自己的热情。   他带来的下人就跪坐在他的后面,老老实实地闭目垂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在这种陌生的地方,面对着陌生的人物,铃奈十分拘谨,一动不动地坐着。有时坐得累了,她就会做个小动作缓解一下,偶尔还会偷瞄一眼别处,或者发个呆,像极了在长辈们谈话时无事可做的小孩子。我觉得她估计特别想离开这里跑出去溜达几圈,可如果她这么做,我又会不放心青年拿起一个陶瓷瓶子,放到了我的身前。   “这是西洋传来的烈酒。因为价钱太贵了,所以我买的很少,不过既然将军您来了,机会难得,我就拿出来与您共同鉴赏一番。”   他腼腆地笑着“这….”我低头看了一眼放在身前的榻榻米上的瓶子,“既然那么贵重,就不用了吧。”   坦白说,我不喜欢喝酒。   除了青年想给我的那一瓶,他的身边还放着两个瓶子。他笑了笑,又拿起了另一瓶,递向铃奈,说:“千万别客气,我反而担心能不能人您的口…..铃奈小姐,也给你一瓶。”   铃奈精神一振,想要接过,但是又停住了,可怜巴巴地看向我。   我只好点了头。   她立即高兴起来,接过瓶子。   青年拿起了自己身边仅存的一瓶,给自己倒酒:我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川顷便把瓶子放到紧挨着自己的身边位置。   他准备的都是那种特别小巧玲珑的酒杯。   “不知将军对如今的天下大势如何看待?”   他一边问一边拿起酒杯。   “你的意思是?”   我把问题抛了回去。   他将酒杯伸了过来,我不得不拿起酒杯和他对碰了一下。   “如今的大和乃是太平盛世,子民安居乐业,周边诸国也都是一派和平,没有战乱和大规模的饥荒….”他一口将酒水饮尽,“您不觉得….大和应该将现状维持下去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维持下去也不错。”   我依1日拿出了模棱两可的说法。   然后,我抬起酒杯,用宽袖挡住了青年的视线,暗中用念力将杯中酒水抽出,送进了紧挨着身边的瓶子里。刚才之所以把瓶子放在这个位置就是因为要施展这种招数。   “您的言下之意是….现在的大和仍然不够太平,是吗?”   他沉吟着,“确实,即使如今没有值得关注的天灾人祸,我们也还有着恶鬼这种非铲除不可的敌人,但是将军,假如强硬地铲除恶鬼,将会导致大和陷入巨大的混乱,您依1日会坚持这个抉择吗?”   “你是想说,若是人类试图灭绝恶鬼,就会引起恶鬼的大规模反扑?”   我反问。   他微微一怔。我捕捉到了这个反应,难道我说错了什么?但是他很快就收敛了表情,又令我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露出了笑容,说:“正是如此。尽管恶鬼如今大势已去,鬼王已死,天王们在当年的乱战中四去其三,仅存的一头还被您所斩杀,余下的不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恶鬼们依1日有着相当的数量,要是他们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这天下定要大乱。”   接下来,他又换了一个话题,开始聊起了其他事情。   期间,我抱着好奇之心尝试着喝了一小口酒,却被刺激得差点变了脸色。就如青年之前所介绍的那样,这真是烈酒,只是喝了一小口就让我的喉咙像是烧着了一样。经过这一次尝试,我之后再也没有喝它,将其统统都转移到了身边的酒瓶里,倒出多少送回多少。   铃奈倒是喝得非常高兴,像是在喝饮料一样,茶点都快被她吃完了。青年让下人给我们准备的茶点是一种抹茶绿的团子,用木质的竹签串起来,一串有四个。我也试着吃了一串,味道还可以,在饮食文化落后的大和算是优秀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我觉得自己有一点点想睡觉。   明明现在还不是特别晚。   不过,这种困倦很轻微,差不多就是平时深夜零点睡眠的人会在晚上十点产生的那种小睡意,并不碍事。   青年又与我聊了几句,突然问:“将军,您似乎累了?”   这似乎是一个结束聊天的机会,我也担心聊得多了会暴露自己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宁海,所以就承认了他的关心。   他笑了一下,又问:“是困倦了吗?”   “是的。”   虽然这么说很扫别人的兴,而且我还是寄人篱下,但是我只想尽早结束对话。   砰。   铃奈忽然倒下了。   睡着了?不,不对劲。我立即意识到了事态的异常。   青年缓缓地站了起来。   “将军,您与传闻中描述的很不一样。我还以为您是那种除了厮杀之外什么都不懂的武人,没想到您那么会演戏….”他转身走向和室的角落,“我旁敲侧击了那么多次,自以为可以套出您的话,试探出您的真意,可您却演得那么逼真,神态中没有暴露出一丝异常,真是令我佩服至极。”   在他说话的时候,下人也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向我走来。   “慢着。”   他转身叫住下人。   下人顿住了。   他俯下身子,掀起了一块榻榻米,在地板上打开了一个暗格,从中取出了一把带鞘的武士刀“斩鬼将军是何等的人物,岂容籍籍无名之辈取走性命?”   他缓缓地拔出明亮的刀刃,“将军,由我来杀。”   我沉默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此刻他站就在我的念力射程之内,只要我有那个意思,一瞬间就能切开他的颈项。   书群已建,群号见书评区。   65逢鬼必斩(九)“将军,由我来杀。”   青年缓慢而有力地念出了自己的杀人宣告,眼中再无先前对我的钦佩与友善,有的只是一片冰寒刺骨的杀机。他的眼神、动作、事先准备,统统都在无声地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他想要杀死我。   可这是为了什么?   我有理由相信,这是一次精心设计的谋杀,他早在对话之前就在酒中下了药,并且还在对话时不停地试探我,试图从我的口中套出情报:然而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宁海,后者知道的事情我不见得会知道。尽管青年好像以为这是因为我有着足以欺骗他的演技,可我明白,我只是本色出演罢了。   他或许是宁海的仇家,或者是有着利益上的冲突,亦或是….他只是受人指使而已?   我没有立即起身反击,只是无言地看着他。   他向我走来。   “少爷,请小心。”   下人突然出声提醒,“这个人毕竟是威名远传的斩鬼将军,说不定其实还有可以行动的能力。”   “别担心。”   他不以为然地说,“我给他喝的药酒可是只需要一杯就能放倒一条大汉的猛药,他刚才喝掉多少杯了?现在必定已经动弹不得….倒不如说,药效直到现在发作才令我不可思议:还有他身边那个叫铃奈的小鬼,一整瓶酒都给她喝完了,却昏迷得那么晚,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在我杀掉将军之后,你就负责处理掉那小鬼,以除后患。”   “是。”   下人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他转头看向我。   “将军,您现在有什么感受?”   他走了过来,“被我这种小角色陷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杀,一动也不能动,这种滋味想必非常难受吧?¨我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伪装成了一个因为自己的失败而哑口无言的将死之人。   他给我下了药,我很意外,但我事实上没有中计。在喝酒的时候,我只是小小地喝了一小口,稍微地尝了一下味道,恐怕也就是因为那一次尝试,我才会感受到轻微的困意吧,不过这种程度的药效不会对我的反击造成阻碍。我想趁此机会试探他一下,看看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才会如此陷害我。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举起刀刃。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缓缓地问。   “唔?”   他的动作一顿,“您还有说话的余力吗?不过,看您的样子,这应该就是极限了吧。”   我看着他。   “我的理由….非常的简单,那就是您太危险了。”   他对我说,“现任的讨鬼寮主年事已高,最多再过一年,他就会退位,然后将寮主的位置传给您:然而,您无论是对待恶鬼的态度,还是秉承已久的武士道,都过于激进,早晚会使大和陷入兵荒马乱。我不能袖手旁观地看着我深爱的祖国一步步地沦为人间地狱,因此,我接受了那位大人的委托,在这水信玄城….这一处从西境回归平安城的必经之路上守着您。当您进城之后,我就会不择手段地将您铲除。其实您之前哪怕不接受我的邀请也无妨,我会威逼利诱那家旅馆的老板娘,让她只能与我们合作,然后我再想办法杀死您。”   这听上去像是一起政治谋杀。青年不是主使,他只是一个执行人,幕后黑手另有他人。   他的眼神透出了刚毅的色泽,好像是真的坚信自己正在做正义的事情。   “其实,倘若您仅仅只是理念激进,倒也不至于立刻就被那位大人所盯上….”他说,“您错就错在,窃走了那一纸密文。”   “密文?”   我有点疑惑,但是很快就想起了一件事。   在起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从自己的身上搜出了一些随身事物,分别是钱袋、信件、折叠起来的白纸和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其中的白纸上写满了无数我看不懂的文字,那似乎与这个世界的一般文字不同。我当时就猜测这或许是某种密文,现在看来,居然恰巧蒙对了。   青年杀我的动机,就是因为我携带了那一纸密文?   “看来您已经想通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既然如此…..就请赴往冥界吧!”   说着,他手持武士刀,作势要砍。   我注视着他的脖子,正打算对他施展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在我的身边,理应已经昏迷的铃奈陡然犹如闪电般探出右手抓向了旁边的竹签。   这是她之前吃团子吃剩下的东西,有着尖锐的一头。她迅速地抓住了那一根竹签,同时动如脱兔地弹起身子,以常人反应不及的快动作向着试图杀死我的青年攻击过去。   噗哧。   竹签狠狠地扎进了青年的右手腕,从一面刺了进去,又从另一面突了出来,带出了少量的鲜血。   “啊!”   青年情不自禁地痛叫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刀柄。   武士刀在半空中落下。   啪。   铃奈抬起右手,稳稳当当地抓住了刀柄。   青年用左手捂住右手的伤口,动作狼狈地后退。   唰!   雪亮的刀光凭空闪烁一瞬,扫过了青年的脖子。   血光顿时冲天而起,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掉了下来,落到了无头尸体的身边。从颈部断口喷射出去的鲜血先是喷泉一般地向上射出,接着又向下坠落,雨水似地洒到了榻榻米上,也染红了铃奈的脸蛋和她穿着的米色浴衣。这一刻,铃奈的眼神十分恐怖。她并没有故意地作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只是非常镇定地斩杀了青年,可她眼中的色彩却令我联想到了曾经被我斩杀的红皮恶鬼。当时的它的眼神也与此刻的铃奈一般无二,有着视人命为草芥的冷酷、残忍、暴虐,又仿佛什么感情都没有,令看了的人不禁寒毛倒竖,恶鬼铃奈。我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词组。   谁都没想到会是铃奈率先作出了反击,就连旁边的下人也是不知所措地呆立着。从这个下人先前的举动来看,我知道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就连中计之后的我仍然保留行动力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可即使是他恐怕也万万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手持匕首向铃奈冲去。   铃奈转身看向他,似乎正要迎击。   我看了他一眼。   他持匕的右手五指蓦然脱落,好像做工粗糙的人偶一样,右手掌一下子就变得光秃秃一片了五根长短不一的手指与匕首一起纷纷落地。   他惨叫起来,痛苦地看着自己不停喷血的右手掌,后退了两步,坐倒在地,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缓缓地站了起来,说:“到此为止。”   他惊愕地看向了我。   我不再理会这个失败者,转头看向铃奈,说:“铃奈,你….”“宁海?”   她吃惊地看着我,“你不是不能动了吗?”   我忍不住怔了一下。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刚才的残酷神态,完完全全就是我所熟识的铃奈,刚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没有真的喝掉酒水,只是骗了他们。”   我姑且解释了一句,“铃奈,你呢?你不是昏迷了吗?¨“我刚才是装晕。”   她满不在乎地说,“其实一开始是真的感觉有点晕,所以不小心摔倒了。本来想爬起来的,可是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感觉不对劲,就装成昏迷了。”   “你不是喝了那酒吗?”   我问。   “嗯,是喝了啊。”   她点点头,“不过没感觉有多奏效。”   我转头看了一眼青年的首级。   这个人不至于会拿效果低劣的药对付我们,而且,先前的我只是尝了一小口,就已经感觉到轻微的困意了,若是我真的喝了一整杯,一定会如他所料那般不省人事:而铃奈喝了那么多,却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看上去也没有大碍,这明显又与我的判断相冲突。   这是恶鬼的血脉所形成的抗药性吗?我自然而然地作出了这种推测。   明明之前显得那么呆笨,此刻却又表现得这么灵活,真不知道她是愚蠢还是聪明。   还有,刚才她的模样到底是….先把这些事放到一边吧。   我看向被我废了右手的下人,走了过去。   下人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想要远离我。   “你再动,我就杀了你。”   我说。   他不敢动了,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将军阁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受人指使,被….被这个意图谋反的罪人所指使而已!将军阁下,请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听了他的话,我倒是心中一动。   刚才我还在困扰要怎么收拾眼下的局面,毕竟青年好歹也是一个贵族,杀了他很可能会招惹麻烦,但是我却又不小心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我是地位远比这个贵族高的斩鬼将军,而不是一介籍籍无名的平民角色,即使动了杀手,似乎也不至于被麻烦缠身。   我试着开口:“既然如此,对于这一起事件,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对这里的下人们解释吧?”   “是,我知道,我知道的….”他连忙向我跪拜“如果你没有办好,想必也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我威胁他。   “是,我一定会办好!”   他不敢抬头。   我盯着他,他恐惧地颤抖不已。   这时,旁边的铃奈突然发出了兴奋的叫唤:“宁海、宁海!”   “什么事?”   我看向她。   “这把刀是鬼切诶!”   她将自己夺来的武士刀展示给我看。我仔细地观察着,发现刀身的侧面铭刻了一行短句:一诺千金。   “只是刻了一句话而已,并不一定是鬼切吧。”我说。   “呃….”她呆了呆,“好像也是。”   跪在地上的下人小心翼翼地说:“将军阁下,这把刀是货真价实的鬼切。”   “真的?”   我反问。   “真的,千真万确,我以自己的性命保证。”   他连忙说。   既然他这么说,那这把刀也许就真的是鬼切了,可刚才的青年却没有使用它的力量,是因为觉得以我这种“动弹不得”的人为对手不需要念出言灵吗?不过即使用了,他的下场也不会有决定性的变化,无非是杀他的人从铃奈变成了我而已。鬼切只能强化武士的速度与力气,却不能强化武士的身体强度,这种对手只要当面进入我的十米内就会被我轻易杀死。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成为武士了。”   铃奈满怀期待地说。   真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想起了之前的画面,对她说:“铃奈,你杀人了。”   “嗯,这怎么了?”   她好像还没从兴奋中清醒过来。   “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我问。   “感觉?”   她困惑地歪着头,“没有。”   “你对杀死了他这件事没有特别的感觉?”   我订正了一下问法。   “没有啊,宁海,你到底怎么了?”   她好像觉得我非常奇怪,“这种小事就不要再说了吧。宁海,你看你看,我有鬼切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和你一样的武士了!从今以后我们就一起战斗吧,好不好?”   我看着她欢喜雀跃的眼神。   这一双鲜红色的眼睛不沾染丝毫尘埃,犹如上好的宝石一般倒映着我的身影,非常好看:然而,经过了刚才的事件与问答,我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非人的漠然,仿佛有一头残忍的恶鬼正藏匿于这看似美好幼嫩的外表之下,阴冷地窥伺着我的一举一动。   因为出了那种事情,所以我们离开了青年的宅邸,就近找了一家旅馆住下。   次日早晨,我收到了平贺才人的来电。   我接通了电话。   “宁海,你那边如何?”   他的声音中透露着疲惫。   “一切正常。”   我没有说出昨日发生的事,“倒是你那边又怎样了?你的心情似乎很差。”   “嗯,是不怎么好….”他叹息着,“总而言之,我已经到水信玄城了,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   我说出了自己住的旅馆的名字。   “我记下了,这就过去。”   他挂断了电话。   一个多小时之后,他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推书:《一拳巫女》推书理由:《就不能让我谈场恋爱吗》作者的新书,少年穿越到二次元日本伪装成巫女的故事。   前期综漫,之后无限流,看样子会穿越到犬夜叉和野良神的世界。   66逢鬼必斩(十)迎着冰凉的风,我和平贺才人在旅馆的门口汇合了。铃奈还在睡觉,我没有叫醒她。看在她昨日有功的份上,我也让老板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而不是按照计划让她直接睡地板。   我观察着平贺才人。   他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与我相仿的男生,穿着一身简朴的黄色布衣,背了一把带鞘的武士刀,外貌与气质像是我曾经在河狸市中看过的随处可见的日本高中男生,说帅不帅,说丑不丑,身材也是不高不矮。若说是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到那就有失偏颇了,但要我从对他的第一印象中找出与众不同的特点,那也是一桩难事。起初我没有认出他是平贺才人,但是因为刚才他走到旅馆门口的时候突然拿出了一款蓝色手机,似乎要打给电话通知我,所以我才认出了他。   “平贺才人,是吗?”   我看着他的脸。   他愣了一下,收回了蓝色手机,点点头,说:“你是….宁海吧?”   “就是我。”   我承认了。   “太好了,终于和你汇合了。”   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你还是直接叫我才人吧。在这个大和,姓氏好像是只有贵族才拥有的东西。”   铃奈也是只有名字,没有姓氏:而之前被铃奈杀死的青年却是有姓的,我记得他好像是叫藤….藤川?记不清了。   “好。那么,才人。”   我说,“你之前说要去寻找自己的武士道的线索,现在找到了吗?”   “找到了。”   说起这件事,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有什么问题?”   我没有漏过他的脸色变化。   “这个….确实有问题。不,应该说,问题很大。”   他香吞吐吐地说,“我之前对你说过,我得到了这个世界的我的朋友居住在附近小镇上的情报。可我去了之后才知道,她其实很久以前就已经不是我的朋友了,是我的情报太落后了….”“到底怎么了?”   我觉得他很不对劲。   “这个世界的我好像杀死了她的姐姐。”   他叹息着,“好在,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我还是从她的口中得到了真相。”   我等待着他的解释。   “我问她:善恶相杀究竟是什么?她回答我:倘若你杀死一个坏人,事后就要杀死一个好人:杀死一个仇人,就要杀死一个友人:杀死敌方一人,就要杀死己方一人。哪怕是恶鬼也不在例外。”   他缓慢地说,“这就是善恶相杀的真实含义。如果我违背了这一条规则,就会被反噬,沦为刀中恶鬼复活的载体。”   听了他的解释,我不禁愕然。   倘若杀死敌方一人,事后就要杀死己方一人,这种规则真的能被称之为武士道吗?在此之前,我只见过两把鬼切、两种武士道,分别是“逢鬼必斩”和“一诺千金”前者尽管偏激,可却能看见嫉恶如仇的大义:后者更加不用说,就只是信守承诺,不愧武士道的称呼:与此相比较,他的善恶相杀又是什么?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武士道了,根本就是一条邪道、一道彻头彻尾的诅咒。   居然摊上了这把鬼切,他的运气究竟是有多差?   本来我还以为自己的逢鬼必斩已经够麻烦了,却没想到还会有这种麻烦到令人无言以对的鬼切。   兴许是我盯着他看的时间有点久了,让他产生了某种误会,他连忙向我解释:“别担心,我在来这里之前既没有杀过人也没有斩过鬼,是不会向你动手的。我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担心那种事。”   “呃,可是你的眼神分明是在说:假如你敢乱动一下,我就宰了你….”“我没有那么想。”   “是吗?”   他半信半疑地说,“大概是我误会了吧,但是你的表情也太冷淡了。”   他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团子也有说过我不苟言笑,不过我自己对这方面的感觉很稀薄。说到底,我的表情真的有那么容易令人误会吗?虽然我是基本不笑,但也不至于被当成十分冷淡的人吧。   如果我还是初中时候的自己,说不定会自以为是地把冷淡理解为冷酷,然后陷入幼稚的自我陶醉,但是现在我已经十七岁了。尽管距离正式迈入社会还有一段距离,可我已经预见到了这种等同于暗示我不擅长社交的评价会在将来给自己造成阻力的事实。   只好日后再想办法锻炼这方面的能力了。   才人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吃了早饭就走。”   我转过身,“不好意思,你稍等一下,我去叫醒一个人。”   “谁?”   “同行的人。   然后,我回到旅馆,进入了铃奈的房间,毫不客气地把她摇醒了。   此刻的铃奈穿着一身白色的单衣,慢吞吞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环视周围,发了两三秒钟的呆,突然说:“这是哪里?”   “旅馆。”   我回答。   她好像还没睡醒。   “旅馆….”她神游物外地看向天花板,“旅馆、旅馆….水信玄城….啊,对了,我已经不在村子里面了。”   “终于清醒了吗?”   我问。   她乖乖地点了一下头,紧接着突然又露出了特别紧张的表情,胡乱地摸索身边,然后摸到了昨日从青年手中夺来的鬼切,这才放心下来,说:“太好了,还在,原来不是梦啊。”   我个人倒是希望那只是一场梦。   “快把自己收拾一下。”   我转身走到了门口,“我在这里等你。”   说着,我关上了门。   不过片刻√]就被从里侧打开了,铃奈走了出来。   昨日从青年的宅邸离开之前,我让下人给铃奈准备了一套合身的衣服。因为铃奈从离开村子开始就只穿着那身单薄的布衣,所以我担心她会因此而受寒。现在她穿的是一身黑色的和服,上面不规则地点缀着很多红色的彼岸花图案,有一种奇妙的妖艳感。   坦白说,这身衣服不适合她,我觉得她适合的是那种白色的樱花瓣图案的衣服,不过….这种不合适似乎营造出了一种反差,看上去也不坏。   这应该归功于她的底子好。   “感觉不方便运动。”   她嘟哝着。   不方便运动才好,我希望她会因此而老实一些。我说:“我们先去吃早饭,吃完了就离开这里。 『『听见要吃东西,她的情结一下子就高涨起来了。   我们离开了旅馆。   才人看见我身边的铃奈,问:“她是?”   “她是铃奈。”   我说,“因为某些理由,我打算带上她。”   “某些理由….”他打量着铃奈。   此刻铃奈拿来缠额头的白布也被换成了一条黑色的布匹,遮住了下面那根短短的独角。   “宁海,他是谁?”   铃奈转头看我。   “他叫才人,是我的朋友。”   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宁海的朋友?”   她回头看向才人,“也就是说,你也是武士吗?”   “姑且算是吧。”   才人含糊地回应。   武士的使命是讨伐恶鬼,而他的武士道却决定了他谁都不能讨伐,这大约令他产生了某种名正言不顺的心理。   接着,我们走出了旅馆附近,前往酒馆。   半小时之后,我们简单地吃完了早饭,去了城里的马厩。   四十五分钟之后,我们离开了水信玄城。   两天之后的下午,我们来到了平安城的城墙之下。   一路上,我和才人互相交流了不少情报。与大多数时间都虚掷在了村子里的我不同,才人得到了更多的有关于大和的情报。经过对话,我逐渐地对大和有了更深的认知。   五十年前,恶鬼的势力强大,鬼王健在,四大天王俱全,人类与恶鬼的战争一直在持续,而优势属于人类这一边。   为了更有效地铲除恶鬼,一名强大的武士挺身而出,建立讨鬼寮,吸收本来只是游兵散勇的武士们,强化了人类对恶鬼的战力。此人如今依1日在世,被世人尊称为讨鬼寮主,与后起的源赖光大将并称为大和双壁,同时也是大和仅有的两名大将之一。   十四年前,突然有一头叫作酒香童子的恶鬼杀死了当代的鬼王,籍籍无名的它转眼间就成为了新一代鬼王。它比起前任更加强壮与狡猾,并且充满了领军智慧,将以讨鬼寮为首的武士们逼迫至濒临极限的地步。有那么一个时期,据说漫山遍野的恶鬼们都包围了平安城,只差将其攻而陷之:而当时就连讨鬼寮中间都有传言,说恶鬼们要取代人类,酒吞童子会成为新世界的霸主,从此人类再无出头之日,可见酒吞童子的凶威之盛。   直到十年前,一名叫作源赖光的武士横空出世,先后斩杀恶鬼四大天王之三与酒吞童子。以那一次胜利为起点,众志成城的恶鬼势力变成了一盘散沙,讨鬼寮战战大捷,一举消灭了多到数不清的恶鬼,并且紧追不舍地将它们赶入了山林与荒地,似乎是下了要彻底灭绝恶鬼的决心。   交流的途中,我也获悉了才人的特权的信息。虽然他参加了三次剧本,但是只有两个特权,还有一个被他消耗掉了。其中一个是短时间增加防御力的特权,另一个是强化投掷武器的威力的特权。   马车上,我和铃奈坐在一起,而才人则坐在对面。   “酒吞童子有多强?”   我问。   铃奈也在竖着耳朵倾听。   “强得离谱。”   才人回忆着自己得到的信息,“听说全盛期的它单枪匹马就能冲进武士们组成的阵列,毫发无损地杀进杀出。讨鬼寮曾经下过这么一条指令:一旦遭遇酒吞童子,哪怕寮中武士全体都在,也绝对不能与其正面交锋。”   “也就是说,酒吞童子比讨鬼寮所有武士加起来都要强大吗?”   铃奈不由得问。   “是的。”   才人居然肯定了。   “可是那个叫作源赖光的大将不是打败它了吗?”   铃奈又问。   “所以源赖光才是传说,才能一举成名,成为大和历史上仅有两人的大将之一。”   才人说,“不过…..他杀死酒吞童子,其实也是取了巧。”   “取巧?”   “他的胜利,有两个因素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才人说,“第一,是童子切安纲:第二,是神符。前者是无论对手是何等恶鬼,只要见血就能封喉的传说中的鬼切,哪怕只是给恶鬼造成一丝擦伤,也可以转眼间反败为胜:后者是很久以前的阴阳师所遗留的符纸,能够强化武士的身体能力。凭借这两样武器,源赖光才可以杀死酒吞童子…..当然,也不是有了这两样武器,就任谁都能杀死酒吞童子了。根据我听到的说法,一个顶尖的武士,哪怕持有童子切安纲并且受了神符强化,与酒吞童子之间的差距也如平民和武士一样令人绝望。所以,源赖光的功绩,真的可以说是奇迹一般。”   我听着才人的解释,从中捕捉到了阴阳师这个词汇。阴阳师…..这个世界有阴阳师吗?   在之前讲述大和近代史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提及过阴阳师,直到现在说起了所谓的神符,才在不经意间随口提了一下,这令我感到阴阳师在大和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有分量的角色。眼下铃奈在身边,我也不好直接去问这种可能是常识的问题。   “酒香童子这么强啊…..”铃奈很吃惊。   “嗯,酒香童子与其说是鬼王,不如说是鬼神。”   才人作了一个比喻。   这时候,马车已经通过城门,进入了城里。   才人抬手打开木质的车窗。外面是平整的石板道路,形形色色的行人们走在路面上,商贩的叫卖声传了进来。他又关上了木窗,声音都被隔绝到了外面。   “平安城是大和的首都。”   他忽然说,“从十年前开始,这里就被强力的结界守护着,任何恶鬼都会被拒之城外。”   闻言,我看向铃奈。   铃奈疑惑地歪了歪头,好像没有意识到其中的矛盾。   看样子她不会触发那所谓的结界。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在一处马厩下了车。   “那么,我先走了。”   才人对我说,“平安城也是讨鬼寮的总部所在,云集了许许多多的武士。我打算在这里寻找应付武士道的办法….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他似乎还是对自己的善恶相杀耿耿于怀。   我没有挽留他的理由。既然大家都在平安城,那么以后汇合起来速度也快。   接下来,我和铃奈一起找了一家旅馆,先订好了两个房间,在里面休息了一阵子。等到差不多要吃晚饭的时候,我正打算去叫铃奈,却听见门被敲响了。   咚咚。   “谁?”   我问。   “失礼了,将军。”   外面传进来了一本正经的男声,“我是寮主的部下,我收到了您回城的情报,就立即赶过来了。寮主对我下过命令,一旦您回了城,就要通知您去见他。”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去给他开了门。   他是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武士。   我顿了一下,说:“请给我带路吧。”   “是。”   他说。   在去见寮主之前,我跟铃奈说了一下,让她老老实实地在旅馆等我,然后才跟着武士离开。   大约经过了四十分钟,我跟着他进入了讨鬼寮总部。   总部位于平安城的城北,接近城门,周边用白色的围墙与外界隔绝,里面坐落着十几座和风的建筑,许多佩戴鬼切的武士在这个地方走动。   他带我走进了最中央的建筑里,路上有一些武士经过我的身边,都会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尊称将军。我从他们的行为中感受到了斩鬼将军宁海的威风。   进入中央建筑之后,他又带着我经过几条木质地板的走廊,来到了一扇门前,叩响门板。   里面传来了苍老的声音:“进来。”   他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随即后退一步,示意我进入。   我打开门,走了进去。   门的后面是一个看上去像是办公室一样的房间,放着书架、盆栽和挂画,最深处有一张桌子,后面坐了一个穿着灰色和服的老人。   老人看向我,亲切地笑了一下,说:“欢迎回来。”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这个世界的宁海又是怎么做的呢?我沉默了一会儿,又觉得一直沉默不太好,只好开口,说:“寮主。”   “寮主?”   他侧了侧头,“奇怪,是我年纪太大了,所以耳背了吗?才一段时间不见,你就见外了很多啊。呵呵,不用那么客气,一如既往地叫我黑桐前辈就好。”   67逢鬼必斩(十一)寮主带着友善的微笑订正了我对他的称呼。   看样子,他并没有通过这个小小的异常发现我其实不是他所熟识的宁海的事实。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一般情况下,神志正常的人是不会因为熟人改变了对自己的称呼就怀疑对方已经被鹊巢鸠居,哪怕心中真的浮现了这个念头,也不会郑重地加以考虑。   黑桐,这是他的姓氏吗?   我观察着这个老人。   就外貌来看,他的年纪至少超过了七十岁,面部皮肤松弛且布满皱纹,有一头苍白稀疏的短发与温和的双眼,身上穿了灰色的和服,脸上带着令人倍感亲切的微笑。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像是那种特别喜欢关照晚辈的邻居家普通老人,没有刻板腐朽固执己见的感觉,仿佛无论面前的年轻晚辈说的话是激进还是保守、是离经叛道还是切合传统,他都会认认真真地倾听一遍,然后再用和缓却有力的语气发表自己的观感。   在见他之前,我还以为这个传说中一手建立了讨鬼寮并统帅了无数武士的大人物会有着更加锋芒毕露的气质,可他没有。他仿佛只是一个与战斗和战争绝缘的温柔老人,而不是名声响彻世间的讨鬼寮主。   寮主坐在桌子后面注视着我。   “很抱歉,明明你还在休假,我自顾自地却把你叫了回来。”   他抱着歉意对我说,“不过,最近发生了一些令我在意的事情,所以我想,现在的平安城,或许需要你的存在。”   说着,他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张写满文字的白纸,放到了桌面上,示意我去看。   我走到桌面前,拿起了白纸。   “这段时间,四处逃窜的恶鬼们正在相互传递一条令人不安的消息。”   他缓缓地说,“内容是:酒吞童子不久之后将会复活,平安城的结界也会因此而消失不见,恶鬼势力可以卷土重来….另一方面,在平安城的附近地带,恶鬼相关事件的发生频率也出现了飞跃性上升,这说明恶鬼们正在平安城附近聚集。”   我看了一遍白纸上面的文字,内容与他说的话大同小异。   “我的部下认为这条消息仅仅是无稽之谈,附近聚集起来的恶鬼们也只是一群对谣言信以为真的愚者,酒吞童子不可能复活。”   他说,“但是,经过对消息来源的调查,我觉得这可能不止是谣言。在散布消息的恶鬼里面,有着酒吞童子的心腹的踪影….它们不至于拿酒吞童子复活这件事来开玩笑。”   “酒吞童子可能复活吗?”   我问。   同时,我想起了最初进入生存剧本时从身上搜出的信件,上面写着“速回平安城”那应该就是眼前的寮主遣人送来的信件吧。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   他回答我,“你应该知道,武士们只要违反了武士道,就会沦为恶鬼复活的载体,而恶鬼复活的关键则在于作为鬼切主素材的角….哪怕恶鬼死亡了,只要角还在,角中的魂还在,恶鬼就有再次复活的希望。”   也就是说,酒吞童子的角还遗留在世间?   我问:“如果将角本身破坏呢?”   “那么恶鬼就再也无法复活了,不过….”他无奈地笑了笑,“你是想说,要将酒吞童子的角破坏,是吧?不过这是不行的。现在,酒吞童子的角被安置在了平安城的某一处,充当平安城的结界的能源….一旦将其拿走,平安城的结界就会土崩瓦解:而且,能够充当结界能源的只有酒吞童子的角,其他恶鬼的角不行,哪怕是历代恶鬼之王的角都不行,它们与酒吞童子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因为你是只关注战斗的人,所以大概对这些事情不怎么清楚吧。”   听着他的解释,我又想起了才人之前分享给我的情报。   笼罩平安城令任何恶鬼都无法接近的巨大结界,是十年前才建立的:而酒吞童子被大将源赖光斩杀的时间,也恰巧是十年前。原来这不是巧合,就是因为酒吞童子被斩杀,大和才能拿它的角去建立结界。   “如果条件允许,我哪怕拼着不要结界,也不允许酒吞童子复活。它的威胁程度超越了历代所有鬼王。”   寮主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可是….没办法,大约是我自上任以来的行动过于激进了吧,陛下与大臣们也都知道我一定会那么做,所以他们向我隐瞒了角的所在。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十几年前恶鬼围城的那一幕直至如今我都历历在目,而平安城结界带来的安全感又是那么的可靠….只要结界还在,恶鬼们就无法涉足平安城一步,当然也无法对陛下与大臣们展开刺杀行动了。”   虽然他这么说,但铃奈却是可以进入平安城的,这大约是半人半鬼的特殊性作祟。   如果将来铃奈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兴许可以在这一件事上做做文章….不,即便如此,她头上长角的事实也是不容争辩的,这样还不够充分。   我想着其他事情,问:“但是,既然恶鬼们无法进入平安城,就无法夺走藏于城中的酒吞童子的角,也就更加不能复活它了,不是吗?”   “是这个道理,但这就与对消息的调查成果相冲突了。我想,恶鬼们很可能找到了某种绕过结界夺走角的办法。”   他解释着,“也正是出于这种担忧,我才会把你叫回平安城。在有万一发生的时候,哪怕你只是待在城中,什么都不做,也足以安抚人心。”   斩鬼将军宁海的威名居然得到了寮主的这种高评价。   试图刺杀我的青年曾经说过,眼前的寮主年事已高,退位之后就会轮到我一一确切地说是这个世界的宁海来继位,看来所言非虚。   “除了你之外,还有另外一名强大的武士回城。”   他露出了回忆的表情,“虽然他也与你一样年纪轻轻,但是却身负剑豪般的高超武艺,有着十八般武器都能驾驭的本事。遗憾的是….他的武士道过于离奇,居然在杀死了敌人之后还要再杀死一个伙伴,真是荒唐至极,可偏偏又是真的。因为这个理由,我只好让他去做密探工作,之前的调查也是他在落实执行。不过,尽管不能杀敌,可只要巧妙运用,也不是不能成为战力….”他说的人我好像认识。我问:“那个人是不是叫才人?”   “你认识他?”   他意外地问。   “我们是一起进城的。”   “原来如此,但是我的部下没有报告给我….哦,估计他也不认识才人。”   他摇了摇头,“才人本可以闯出无人不知的名声,却因为这种事情….真是埋没他了。”   守秘人不会使调查员扮演无法胜任的角色,这是雾切曾经告诉我的规则:也就是说,之前与我一起进城的平贺才人,他真的具备剑豪级的武艺?真是人不可貌相。如果不是鬼切的缘故….不知道武士能不能更换自己的鬼切。   这种问题对于武士来说或许也是常识性问题,因此我没有问寮主。之前我也不小心对他提出了不恰当的问题,现在已经反省了。   “话说回来,宁海。”   他突然说,“你在前段时间让信使送来过一封信件,里面说是有什么东西要在之后交给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为什么你回城那么晚?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之前还在担心你。”   经他这么一说,我记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密文。   “不久之前,我遇到了一头恶鬼,在追杀它的过程中迷路了。”   我一边说一边拿出密文,递了过去。   “是吗?大和的恶鬼分布密度已经下降到很低了,你应该是听见哪里有恶鬼,所以就立即赶过去了吧。”   他接过了密文,“以后最好别那么做了,我知道你总是满脑子想着要斩杀恶鬼,但是这种事情也要适可而止,毕竟你的武士道也很险恶“是。”   我只好这么回应。   他将折叠起来的密文展开,阅读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密文。   “这不是你写的?”   他问我。   “不是。”   我回忆着青年的说辞,“那是我从某个地方窃来的。”   “窃来?从什么地方?”   我自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不过,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密文,赶在我编织蒙混过关的话之前先一步得出了答案。他说:“这好像是….保守派的密文。原来如此,你是从他们手中弄来的啊。真是一群怎么也闲不住的家伙。”   保守派。我记住了这个关键词,打算留到以后再调查。   这听上去像是某种注重保守的派系,曾经试图刺杀我的青年很可能也是那一边的。保守、保守….这又是指什么方面的保守呢?   我将自己遭遇过刺杀的事情告诉给了寮主。   闻言,他沉默了几秒钟,说:“看来这密文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啊,连刺杀你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都做了。”   “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我好奇地问。   “我也读不懂。”   他坦白地说,“再怎么说,保守派也是我的政敌,尽管都是共事关系,可我也没法请他们来解密这个….只好拜托专门的人去解密了。或许会花上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会把成果通知给你。”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感到身上的黑色手机传来了短暂的震动。   守秘人发来新的短信指令了。   虽然想看,但是现在并不合适,我打算留到之后再看。   “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寮主看了看我,“宁海,你来之前有吃过饭吗?”   “没有。”   “那就一起吃一顿吧。”   说着,他抬起双手,拍了拍。   啪啪。   吱。   我的后方传来了开门声。   回头一看,开门的是之前带我过来的武士。   寮主温和地说:“这一次也拜托你了。”   武士沉稳地点点头,从门口走到了办公桌的后面,将寮主推了出来一一我直到此刻才发现,寮主坐的椅子居然是一个造型古老的轮椅,而他的双腿似乎已经残疾了。   “带我去上一次的酒楼。”   寮主对武士吩咐完了之后又看向我,“宁海,一起来吧。”   接下来,武士推着寮主的轮椅离开了办公室,而我跟着两人走了出去。   我们三人一路走出讨鬼寮总部,来到了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   途中,寮主又转过了头,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宁海。”   他突然说话,“上一次我跟你讲过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上一次?”   我顿了一下。   这种事情我不可能知道。   “你的年纪虽然还轻,但是也快到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我知道有很多人,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结婚,而你已经十七岁了,却连恋爱都没有谈过一次,这怎么行呢?”   他缓慢地讲着。   我哑然地听着他讲话。   十四岁的时候就结婚….这或许是大和的常态,但对于生长在现代社会的我来说却显得太早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我提起这件事情,他很关心我的情感状态吗?   “我家的式也是,已经十八岁了,却至今没有属意的男性。”   他说,“我也知道,这都是因为你们太优秀了,所以眼光也高,不会用将就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未来….因此,我希望你们两个人可以….嗯,可以接触接触?我也不是要求你们一定要怎么样。不成的话,做朋友也好,没准哪一天就改变心意了,觉得可以和对方在一起…”   我听着他说话,不时地应一声。   式。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式….式….两仪式?   不会那么巧合吧。   但是,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这一次,我和式约好了,要在那家酒楼吃晚饭。你会在这个时机回城倒是意外之喜,正好可以带你一起。”   他说,“所以,你意下如何?”   我正在思考其他事情,因此有点心不在焉,下意识地问:“什么?”   “你和式相亲的事啊。”   他一本正经地说。   68逢鬼必斩(十二)相亲?   虽然我自认为还没有到需要相亲的年纪,但是在早婚成习的大和,这或许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当然,我对相亲没有兴趣,也没有替这个世界的宁海应下亲事的意思,我感兴趣的是寮主提到的“式”从他的话语中,我不难判断出来,式是一名十八岁的女子,应该是他的女儿….不,他已经很老了,所以应该是他的孙女吧。   这个式,会不会就是两仪式?   抱着这种怀疑,我没有拒绝寮主的邀请。相亲不是重点,重点是确认式的身份。   片刻之后,武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寮主进入了一家灯火通明的酒楼,我也跟着走进了酒楼的大门。   酒楼内部的布置古色古香,偌大的空间中错落有致地放着一张张造型精美的桌椅,穿着得体的顾客们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座位,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淡香。我们穿行在一处处座位之间,然后来到了一张木桌前。   桌子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她留着恰好遮住耳朵的黑色短发,容貌精致,有着一种奇妙的中性美。虽然我不至于把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当成男性,但要是有人说她是面部线条柔和的美少年也不是不能接受。当我们接近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目光投了过来。她先是看了看轮椅上的寮主和推着轮椅的武士,又看向了我,眉毛皱了一下。本来她给人的是那种对周围浑不在意的感觉,可当她看见我的时候,脸色似乎隐隐有种不快的味道。   寮主亲切地说:“式,让你久等了。”   “我也只是刚到。”   她不客气地问,“这个家伙是谁?”   她口中的这个家伙无疑是指我。   寮主无奈地说:“他….就是我这几天对你提过的宁海将军。”   “宁海?”   她又看了我一眼,“你就是宁海?”   “是的。”   我说。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正当我以为她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的时候,她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寮主身上,说:“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没关系,就当认识一下,也不是必须要往那方面走。”   寮主笑着说,“大家都是武士,武士之间互相认识一下也是好事,不是吗?”   她反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吗?   虽然寮主是年龄辈分远比她高的长辈,但是她好像没有因此就给他面子的意思。   “虽然也不是没有那种想法,但是….式,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而这一次也会变成仅仅是一起吃个饭的事情而已。”   寮主说,“不过,在说愿意不愿意之前,还是先互相说说话、认识认识彼此吧。你们以后会有共事的机会,这不是坏事。”   “没有必要,敌人我都会独自解决掉。”   她似乎对自己的本事很有自信。   “现在的你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兴许以后会有改变呢?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寮主笑了笑,“对了,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做,先失陪了。”   说着,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武士:而武士则一言不发地点点头,将轮椅上的他推走了这里只剩下了我和式两个人。   我看着她,问:“两仪式?”   “这里的我是‘黑桐式’,不过别叫我黑桐,要叫就叫我式吧。”   她无趣地说,“我知道你,你就是前些天一直给我打电话的宁海?本来不打算与你们见面的,没想到还是碰见了。”   她的话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的调查员身份。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不解地问。   “从你的角度来说,我应该会有一个不接电话的理由吧,但是我没有那种东西。”   她回答我,“对我来说,接你们的电话才是需要理由的。我没有必要与你们合作,敌人我都会独自应付,倒不如说在战斗的时候旁边有其他人的话会让我感觉很扫兴。”   虽然她看上去不愿意与我继续对话下去,但是对我提出的问题却详细地作出了回答,其内容也令我充分地感受到了她的乖僻。   “发生战斗的时候,身边有队友不是更好吗?”我问。   “那是指以胜利为第一目标的情况。我虽然不想输,但也不是单纯地为了赢而战斗的。”   她说出了令人费解的话。   “那你是….”“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吧。”   她冷淡地打断了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需要。如果你不想继续被泼冷水,那就别再与我说话了。相亲的事也是….哦,估计你也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吧,倒也正好。这只是那个家伙的任性而已,你不用奉陪他。”   我觉得事情有点棘手。   她看上去完全不想与队友合作,只打算单干,她的话语中散发出来的就是这种赤裸裸的拒绝味道:而我对自己的说服能力没有自信,因此也没有继续对话下去就能说服她的把握。把这件事交给才人的话….似乎也没有多少希望,他或许比我更加能说会道,可我不认为他能顺利说服这个女子。   假如说服不了,调查员这一边的力量就相当于分裂了。   我不知道我们之后需要面对的是什么难题,又会困难到什么地步,但是….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让事先准备达到最好。诚然,在过去的剧本中,因为调查员们的实力层次不齐,所以也不能说大家总是齐心协力地攻克难关,可既然这一次我们三人貌似都有着不错的条件,那么能合作自然是最好的。   虽然不清楚眼前的式有着何种程度的身手,但从她的发言与寮主提及的“大家都是武士”这两点来看,她自然不会是没有战斗力的角色。   有员工拿着菜单走了过来,问:“请问两位需要什么?”   “随便来上几道菜就行。”   式随便地说。   我还以为她会立即走掉。   员工又看向了我。   我坐了下来,让他把菜单给我,然后翻看了一遍,点了一些看上去不错的,并且让员工将一部分打包。   员工记下菜名,随即收回菜单,转身离开了式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将一部分打包,而是安静地等待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菜品被陆续地端了上来:又经过了十几分钟,式大约觉得自己吃够了,就站了起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了酒楼。   这里的座位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草草地吃了几口,然后也站起来,拎起之前让员工给我打包的饭菜,转身离开这个地方,走到了街道上。   走了大约几分钟,我听见旁边传来了呼唤声,转头一看,寮主和武士就在街边,前者正在向我招手。   他之前还说自己有工作要做,当时我就觉得那是托词,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样?事情顺利吗?”   他关心地问。   应该是问相亲的事吧,答案当然是不顺利。   我直接这么告诉他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抱歉,宁海….我其实已经预想到了,但是….唉,你大概很不高兴吧“不会。”   我说。   虽然式明确地拒绝了与我们的合作,但是与之前连她的态度如何都不明晰的情况相比较,现在这样也算是有了收获。要说不高兴,坦白说,肯定是高兴不起来的,式的冷淡态度也令我无所适从。   突然,寮主注意到了我拎着的饭菜,问:“这是?”   “这是带给其他人吃的。”   我回答。   “带给其他人….我记得部下在跟我报告的时候,提过你和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待在一起….”他好像误会了什么,“难道你和她的关系是?”   “不是这样的。”   我解释着,“我和她没有特别的关系,只是….暂时不能放着她不管而已。”   “有什么麻烦吗?”   他善意地问。   我在心中斟酌了一遍,隐瞒了铃奈的恶鬼血脉与她杀死了贵族青年的事件,将她的事情简短地告诉给了寮主。   听完我说的话,他思考了起来。   “她想要成为武士?”   他说,“既然有鬼切在手,那么一切都好说。虽然离家出走有点不妙,但是既然她已经十四岁,那也算是成年了,可以为自己做主,这没什么不妥。”   十四岁就算是成年吗?   说起来,他之前也提过,在大和十四岁结婚的人也比比皆是。我以前一直把铃奈当成未成年的小女孩看待,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不恰当的。   “她不会剑术,以前从来没有学习过。”   我说“这也不成问题,让她进入讨鬼寮下属的讨鬼道场学习就可以了。”   他笑了笑,“如果你担心她没有人脉,那么我就关照她一下吧。其实只要有你在,也不会有谁敢欺负她。”   聊过几句之后,我与寮主分别了。   路上,我思考着寮主说的话。   对于一名武士来说,最重要的无非就是鬼切与剑术:前者,铃奈已经拥有:后者,铃奈可以学习。即使是人脉面的缺陷,似乎也已经被寮主承诺的关照补足了,而未成年的问题也只是我之前误会了而已….这样看下来,铃奈即使成为武士也没有大碍:倒不如说,她立志成为武士的起跑线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领先了。   然而,铃奈依1日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补足的严重缺陷,那就是她的角。   角的事情一旦暴露,哪怕是承诺要关照她的寮主也不会姑息她吧。   快到旅馆的时候,我拿出黑色手机,查看了刚才一直没看的守秘人发来的短信指令。   “等待密文解读。”   密文,肯定就是指我之前给寮主的密文。   我回归旅馆,走到铃奈的客房门口,叩响了门板。   门的后面立即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铃奈很快就给我打开了门。她盯着我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秒钟,随即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问。   “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了。”   “你之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吧?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但我就是担心啊,超担心的。”   她一边抱怨一边看向了我拎着的饭菜,“唔,这个气味….是给我的吗?”   “是的。”   我递了过去。   “太好啦!”   她高兴地接了过来,“我的肚子都饿扁了,可你说让我在这里等着,我连出去吃饭都不行….”“你没有钱吧。”   我指出了这一点。   她顿时哑口无言。   “铃奈。”   我看着她的额头。   “嗯?”   “你的角能锯下来吗?”   我问。   “诶?”   她抬起单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中间,“为什么要锯下来?”   “如果你要做武士,这个很不方便吧。”   “你认同我做武士了?”   她的眼睛一亮。   “你要做武士也不需要我的认同吧,反正你已经成年了,不是吗?”   “唔,是这样没错,但是….”在“但是”这个词的后面,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我没能听清楚。正想询问的时候,她又开始回答起了我之前的问题。   “恶鬼的角与头骨连接在一起,只有死亡的时候才能取下来。”   她说,“这是爷爷告诉我的。”   这样的话就不好办了。我想。   “别担心,我绝对不会….”她正想说下去。   我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巴。   “呜?”   她不解地看着我。   我保持着捂住的动作,说:“别随便许诺什么,你的武士道不是一诺千金吗?一旦不能履行诺言,你就会变成真正的恶鬼:与这相比较,你的角被暴露反而是小事了。”   经过与才人的交流,我已经对于鬼切与武士道有了一定深度的了解。武士道这种东西,并不是只要一个人拿起了鬼切就会立即束缚上去,而是直到一个人念出了鬼切上面铭刻的言灵一一也就是借助了鬼切的力量之后才会开始起效。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武士道也是武士与鬼切之间的一种契约。武士遵守武士道,以此为代价获取鬼切的力量,而不能遵守下去的话就会受到惩罚。在前往平安城的路上,铃奈已经试验过鬼切的力量,她已经被一诺千金的武士道束缚住了。   说完之后,我松开了手。   铃奈沉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突然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唇边。   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一下。   “宁海,你之前吃了猪蹄是吧?”   她一本正经地问。   “不要转移话题。以后别再随便许诺事情了。”我立即说。   “哦…..”“还有,关于成为武士的事情。”   我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再阻止你,但是我不建议你去做。”   “我想做。”   她斩钉截铁地说,“成为武士是我的梦想,我才不要就这样半途而废。”   69逢鬼必斩(十三)诺言这种东西,就是对他人的约定与保证。   铃奈对我说:她想成为武士,才不要半途而废。   这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与心情,而不是对我进行约定与保证,一诺千金的武士道也不会对这种话语形成反应,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地对她又叮嘱了几句。她听着我的话,乖巧地全盘接受了,像是听着长辈训话的孩子….这副模样反而令我怀疑她有没有真的接受。   接着,我离开了铃奈这里,回到位于隔壁的客房,拿出黑色手机,拨通了才人的电话。   我向他询问了有关于阴阳师的事情。   很快,我就得到了答案。   在这个大和,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阴阳师并非可以多人就职的职业,而是一脉单传的传承。   只有源一族的后裔才能使用阴阳术、成为阴阳师,这与资格无关,纯粹只是源一族的后裔之外的人即使学习了知识也无法顺利施展阴阳术罢了:而源一族的宗家则更进一步地垄断了这种权利,不允许分家之人学习阴阳术,只有族长与继承人才可以学习。   如今,大和的阴阳师只有一人,是一名二十九岁的女性,笼罩平安城的结界就是由她建立并主持着的。从这方面来说,她的地位不可谓不高,但是因为源一族对于政事漠不关心,所以存在感并不强烈。   曾经斩杀酒吞童子的源赖光也是源一族的后裔,不过他是分家之人,没有继承阴阳术的资格,之后他做了武士,立下了绝世的功绩,反而比做阴阳师更加风光。   说着说着,又说到了鬼切的事。   “鬼切可以更换吗?”   我说,“如果可以更换,你的问题也能得到解决了吧。”   “我也想这么做,可….”才人无可奈何地说,“我打听过了,虽然一把鬼切可以同时拥有复数个使用者,但是一个武士却只能使用一把鬼切。要是想脱离武士道的束缚,除非把鬼切本身破坏。问题是鬼切这种武器在锻造成型之后就无比坚固,任何打击和高温都无法摧毁它,历史上成功破坏过鬼切的家伙也就只有酒吞童子而已:何况,即使破坏成功了,我也无法再使用第二把鬼切,这样一来其实还不如继续拿着它。”   虽然善恶相杀十分麻烦,但是只要不杀死对手就可以避免。如果身边有着队友协助作战,那么杀死对手的事情就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来办。   “不过,鬼切的规则似乎也不是不能绕过。”   他说,“据说源赖光就是一名二刀流的武士,当初的他是手持两把鬼切斩杀酒吞童子的,其中一把就是对任何恶鬼都能做到一击必杀的童子切安纲,另一把却籍籍无名….如果他还在世就好了,我可以直接问他。”   “他是怎么死的?”   “八年前,他违背了自己的武士道,被恶鬼夺取身体,最后被讨鬼寮主斩杀。”   他说,“传闻中,讨鬼寮主的双腿也是在那一战中留下残疾的。”   次日上午,我带着铃奈去了讨鬼道场。   这一家道场位于讨鬼寮的附近,是为了训练预备武士的技巧而开设的。从外面看就是一座十分巨大的场馆,内部则是宽敞无比的场地,木质的地板擦得锃亮,许多穿着防具的人正在拿着竹刀进行练习与较量,看上去像是教习的人则在旁边指导动作。少年、青年、中年,形形色色的人们都在这里热火朝天地运动着。   我刚进去,就有一个中年男性教习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问我来意。   “我是带人来报名的。”   我看向铃奈,“她是我的….朋友的妹妹,名字叫铃奈。她很想成为武士,能让她也加入这里吗?”   “当然可以。”   教习打量着她,“请问,铃奈小姐有练习剑术的经验吗?”   “有!”   她积极地举起手。   “没有。”   我否认了,“那只是她自己随便乱练,搞不好还留下了不好的习惯。”   她瘪起嘴,沮丧地放下了手。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教习热情地说,“那么,还请到这边登记一下。”   接着,他带着我们向场馆的一边走去。   十分钟之后,登记程序简简单单地结束了。   虽然正式的训练可以从明天开始,但是在铃奈迫不及待地要求之下,教习同意她参加今天的训练。无论是登记的迅速,还是教习的通融,这里面或许都有我的因素在里面,不过我也没有见过教习对待其他人的态度,这么想似乎就有些自作多情了。   铃奈穿戴好了防具,从场地旁边的刀架上抽出了一把竹刀。   “跟我以前用的很不一样啊。”   她感慨了一句“你以前用的只是木棍和树枝而已吧。”   我看着她,“那么,我先离开了,你一个人能行吗?”   “嗯嗯嗯。”   她跃跃欲试地看向场地中央。   尽管还是不放心,可我也不可能一直陪伴着她,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而且,这里的教习们也都知道铃奈是我带来的,应该会在训练的时候多多关照她吧。   我离开了场馆。   到了傍晚,道场的训练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因为担心铃奈会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我就又去了一趟。   铃奈刚好结束训练,从场馆的正门走了出来,与我碰了面。   “宁海,你怎么来啦?”   她疑惑地问。   “我担心你迷路。”   说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成她的爸妈了。假如把道场比喻成学校,那么我不就是负责接送她的亲人吗?可到了十四岁还要双亲接送的学生应该也没有多少吧。   “我才不会迷路。”   她不满地说。   “那么,你还记得回去的路线吗?”   我试着问“记得啊,不就是….”她突然流下了冷汗,“不就是….呃….”“你果然记不清吧。”   “说是说不出来,但是走的时候肯定能走回去。”   她苍白地辩驳了一句,接着连忙转移话题,“对了,这个道场里面的人好厉害,我打不赢他们这不在我的意料之外。虽然她的腕力与速度就连强壮的男子都不见得能胜过,但是技巧却稀烂得一塌糊涂,而道场里的预备武士都在肌肉与技巧上受过长时间的训练,硬性条件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技巧就是胜负的重要关键了。   我带着她向着回旅馆的路走去。   一路上,她又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低头看着与自己形影不离的鬼切。   我随口问了她一句,她说:“道场里面不止有教剑术,还有教关于恶鬼的知识。教习说了,恶鬼都能感应到自己的同类,距离近的话,就连鬼切都能感应到。”   “那么,你有这种感觉吗?”   我问。   “嗯….没有感觉。”   她一边想一边说,“但是,等我遇到了真正的恶鬼,说不定就会有那种感应了。恶鬼感应的与其说是同类,倒不如说是同类的角,因为鬼切中的角相当于被封印了,所以感应起来也困难。”   闻言,我却是想起了被放置在平安城某一处的酒吞童子之角。   假如有恶鬼成功地进入了平安城,那么它或许就能凭借这种感应找到就连寮主都不知道的角的位置。当然,前提是能进入。   三天之后。   我和铃奈住进了一处宅邸。   虽然我们之前一直都住在旅馆里面,但是实际上斩鬼将军在平安城也是有自己的住所的,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经过了一些无须赘述的波折,倒是终于打听到了他的宅邸的位置,也让我和铃奈从旅馆脱身了。   宅邸里面有几个负责杂务的下人,他们其实很早就注意到我之前住在旅馆里面了,却自作聪明地以为我不回宅邸住是在对他们暗示什么,因此而惶恐了一阵子。我终于回去的时候,他们还可怜巴巴地对我下跪,哭着求我不要辞退他们。   这种情况令我尴尬了很长时间,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才好。本来我就对这种上下尊卑十分不适应,他们又整出了这种事,真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们好像还对我带回来的铃奈产生了某种误解,无微不至地服侍她,才过了半天,同样不适应上下尊卑的她就跑来向我抱怨了。   宅邸中,除了下人之外,还有一个自称是我的副官的女子。   讨鬼寮的武士分成三个级别,分别是正职、精锐和将军,不属于讨鬼寮的武士被称作浪人,而大将则是荣誉性的称谓,并不是一个级别。这个世界的宁海会被称之为斩鬼将军,也有他的确是将军级别的武士的因素在里面。不过,虽然说是将军,但他却是一个单枪匹马斩杀恶鬼的角色,从来没有率领部下冲锋陷阵的意思,因此这个自称副官的女子就显得奇怪了。   我向寮主就此事提问了一下,他给出了答案中午,寮主的办公室中。   “那是柴崎家的三小姐,去年加入了讨鬼寮,今年刚满十八岁,未婚。”   他说,“大约是柴崎家想要拉拢你,所以就弄出了一个副官的名义,要把她嫁给你吧….当然,从我的角度上出发,比起她,我更推荐我家的式。我知道你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女孩,式不也刚好比你大一岁吗?你们也都喜欢战斗,虽说现在谈不到一起,可熟悉了之后肯定合得来。”   才没几句话,他就将话题转移到了我和式的身上。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积极地制造我和式的见面机会,并且给我支招,提供给我关于式的喜好与习惯等等信息,一副生怕自己的孙女嫁不出去的样子:而式却始终对我爱答不理,无论是对相亲的事还是对队友的事都采取了漠不关心的态度。若是我对她说话,她倒也不会无视,见面的时候也不会立即掉头就走,可我能看出她只是在迁就寮主的意思,而不是真的对我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至于寮主说我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女孩….那应该是指这个世界的宁海的择偶倾向吧。我也感觉意外。明明大家都是宁海,却在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   “为什么他们要拉拢我?”   我对寮主的话采取了选择性失聪的态度。   寮主顿了一下,说:“估计是看中了你的政治潜力吧。尽管现在你没有官位、没有部下,可只要我退位了,你就是新一任的讨鬼寮主、统帅天下多数武士的领袖。柴崎家是亲近讨鬼寮的名门望族,不可能忽视你的存在。”   他的话十分简单好懂,即使是我这种对于政事缺乏眼光的人也能通过他的解释看出这其中的利害。   接着,他又从桌子下面抽出了一张写满文字的纸。   “上次你送来的密文,我们已经解密成功了。”他说。   “里面是什么内容?”   我问。   “是保守派的交易信息。”   他回答。   保守派。之前的我还对这个词缺乏概念,现在却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武士们根据对于对待恶鬼的态度,分成了激进与保守两个派系:激进者认为必须将恶鬼们斩草除根、彻底灭绝,以免再次出现过去的灾难:而保守者认为武士们应该中断对恶鬼的铲除进程,以免在根绝恶鬼之后落得一个鸟尽弓藏的下场。在朝堂之中,从来不缺乏认为武士们的力量过于强大、所以应予以控制的声音,可碍于有恶鬼这一外敌,所谓的控制也向来都是一句空话:然而随着近年来恶鬼的势弱,这道声音正在逐渐变得响亮,甚至有化为手段的趋势。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保守派开始消极怠工,乃至于有暗地里阻碍其他武士行动的劣迹。   当然,保守派的论调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喊出来的,现在被公开宣传的,依1日是根绝恶鬼义不容辞的说法。   讨鬼寮主和斩鬼将军都是激进派的代表人物“他们在与谁交易?”   我问。   “恶鬼。”   他说。   70逢鬼必斩(十四)前面犯了常识性错误,先已将源赖一族订正为源一族。   保守派武士正在与恶鬼交易。这一条情报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保守派的用意是养寇自重,以恶鬼这一外敌的存在维持武士集体的地位,可即使他们因此而消极怠工,激进派也会锐意进取,所以他们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就会选择在暗中站到恶鬼这一边。无论是主张中断对恶鬼的铲除工作,还是与恶鬼进行交易,虽然都看似匪夷所思,但只要抓住了这个核心,就没有什么难以解释的地方。   当初试图刺杀我的贵族青年无疑也是保守派阵营的武士,他的目的就是阻止我将密文送到讨鬼寮主手中,以免暴露保守派与恶鬼有交易的事实。   “可惜,只有这一纸密文的话,依1日不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寮主遗憾地说,“只要他们辩解密文是伪造的,咬住这一点不放,我们也难以还击: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与恶鬼有暗中交易,那么我们接下来就有调查的方向了。”   我看着他手中的密文,问:“他们在交易什么“保守派答应恶鬼,会为它们提供苟延残喘的藏身之处。”   他说,“作为交换,恶鬼必须从它们过去保存的角的库存中提取一部分,交给保守派“他们想要研究鬼切的锻造技术?”   “应该是这样。”   他点头。   保守派主张不根绝恶鬼的理由,主要是为了预防鸟尽弓藏的下场,其次是为了保证鬼切的主素材的延续。   若是恶鬼被彻底消灭,那么理所当然地,世界上留存的恶鬼之角就不会继续增加,鬼切的数量上限也会被定死,这对于希望保证武士地位的保守派来说自然是绝对的噩耗:另一方面,研究鬼切的锻造技术的实验也需要消耗大量的恶鬼之角。如今的人类尚未解明鬼切的制造原理,以现在的消耗速度,说不定在好不容易研究透彻之后,可供使用的角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每一把鬼切都是从不可重复且无法理解的意外中诞生的,我所拥有的鬼切也不在例外。   有好事者曾经调查过这一把鬼切的过往:四十年前,邻国有一个才华横溢的贫穷诗人,他与一名美丽的贵族千金缔结了恋情,互相约定要白头偕老:然而他们的恋情却在一次幽会中被千金的严厉双亲发现,之后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为了能够长相厮守,千金与诗人私奔,逃到偏僻的乡下村落,过上了清贫却幸福的生活。   可有一日,一头雄性恶鬼冲入了村落,将诗人打成重伤,当着他的面残忍地吞噬了怀孕中的千金,随即心满意足地遁入了附近的山林。遍体鳞伤的诗人抱着千金仅存的头颅无声地哭泣了七天七夜,正当村民们都以为他已经渴死饿死了的时候,他却突然站了起来,缓缓地走进山林之中。一天后,他拿着一根鲜血淋漓的角回到村中,径直走入了一家铁匠铺,本应从未学过锻造的他开始以铁与角为素材锻造刀剑。铁匠与学徒被他精妙绝伦的技巧震惊得目眩神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锻造已经完成,而他本人则在刀身上铭刻了逢鬼必斩四字之后突然跌倒在地,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这就是逢鬼必斩之刃的由来。其他的鬼切也有着相应的故事,基本上都如同荒诞不经的怪谈一样,却都是真实发生的事件。人们从这些各自不同的经过中总结出了三个共同点:第一,锻造鬼切必须加入恶鬼的角:第二,工匠无一例外都会赋予鬼切一条绝对不能违背的武士道:第三,成功锻造出一把鬼切的工匠必定会陷入再也不能醒来的长眠。这些工匠有不少直到今天都在被讨鬼寮精心照料,可他们却仿佛失去了自己的精种与灵魂,只留下了一具徒有生命的肉体。   讨鬼寮希望获悉鬼切的锻造技术,进行过诸般尝试,始终不得结果。戒惧武士的大臣们已经以不需要继续增加鬼切为由叫停了这项开支极大的实验项目,却无法阻止保守派的私下努力。   无论是与恶鬼交易也好,积极地研究鬼切锻造技术也罢,保守派在这些事情上都表现得一点都不保守。   我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既然他们正在与恶鬼交易,那么….”我推测着,“他们会不会再与恶鬼进一步地合作?比如说,复活酒吞童子?”   “复活它?”   寮主微微一顿,“这个可能性….不能否认。即使有保守派的资助,我们根绝恶鬼也是时间问题,失去了鬼王与四大天王的它们就是一盘散沙。如果我是保守派,哪怕明知酒吞童子的恐怖….不,他们应该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复活一百头四大天王都比复活一头酒吞童子来得安全。”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酒吞童子的忌惮。   “好在,即使他们想这么做也做不到。”   他接着说,“整个大和,只有两个人知晓酒吞童子的角的位置:一个是陛下,另一个是负责主持结界的阴阳师。前者绝对不会支持保守派养寇自重,后者则是我的忘年交,我了解她。即使陛下说了,她也绝对不会说。”   “也就是说,恶鬼中间流传的那一条信息,果然是谣言吗?”   “不,我也不那么想。”   他似乎不打算妄下结论,“还是慎重地防备一下吧。他们或许会用其他办法找到这个角。这件事情,我会继续追查下去谈话结束之后,我离开了讨鬼寮总部。   因为密文已经解读出来了,所以守秘人也给我发了新的短信指令,内容如下:“阻止酒香童子复活。”   看过这一条短信,我立刻意识到,酒香童子复活的可能性果然还是存在的。平安城是恶鬼绝对无法进入的领域,在这个地方,只有保守派才有策划这件事情的嫌疑。   我想起了这三天收集到的情报,里面就有关于酒香童子的传闻。   酒香童子是极少数能够化成人形的恶鬼,外表与人类的美少年无异,长有一头红发、一根独角,具备寻常鬼切无法伤害的强韧肉体与无人可敌的夸张运动能力。据说它在跑动时,经过的路线会形成强劲的冲击波与爆炸声,并且还会带出一片白雾气体,转眼间就能从战场的一处跑到另一处,单枪匹马镇压全场。这种种描述在出身于现代社会的我来看,无疑是它的速度已经超越音速的明证。有如此本事,也难怪会有讨鬼寮所有武士一起上也不是对手的说法。它或许连出手都不用,只要在武士们中间跑一圈就能打败所有人了。   保守派居然会想要复活这种角色,乍看之下似乎是愚蠢的举动,但是我也不觉得自己就比他们更有先见之明。说不定他们有着什么底牌,即使酒吞童子倒戈一击也不畏惧。   除此之外,酒吞童子也有着其他的传闻,其中有一条可信度比较低的一一据说它在杀死前任鬼王之前曾经立志于人类与恶鬼的和平共处,身负强大的力量却不滥用,凭借能够化为人形的本领游走在人类与恶鬼之间惩奸除恶,却因一次未知的事件而性情大变,成了世人熟知的残忍而冷血的恶鬼之王。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我经过一条人少的道路,突然听见旁边的宅院中传来了哀乐声。   一个门卫守在宅院的偏门前,见我驻足,就看了过来。接着,他似乎认出了我的脸,将通往内部的路给我让了出来。   我对于如何执行新的短信指令还没有头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顺势走进了宅院。   通过一条两边有着草坪和树木的小径,我来到了一处祠堂前。   周围聚着很多衣着光鲜的人,看上去都是一些达官显贵、名门之后,他们站在祠堂外面,交头接耳。   我找了个人问了问。   那人认出了我,说:“斩鬼将军?你也来了啊。 『『“这里在办什么?”   我好奇地问。   “你不知道吗?”   他诧异了一下,“今天是源一族追悼与祭祀家族先祖的日子。”   源一族,我记得就是那个阴阳师的家族吧。   我站在人群外围,向着祠堂内看去。   里面站了几个人,应该都是源一族的族人,他们正在给家族先祖上香。中间有一个穿着庄重的黑发女子,看上去是负责领头祭祀的人,八成就是这一代的阴阳师了,她的名字叫….叫什么呢,我之前好像听过,但是记不起来。就直接管她叫阴阳师吧。   周围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那就是这一任的阴阳师….”“听说她是十四年前继承家业的,在那之前与她的母亲…..前任阴阳师发生了矛盾,离家出走,直到前任阴阳师死去之后才浪子回头。”   “她在十年前建立了结界….”“我怎么听说她十分爱戴自己的母亲?”   “那是她的母亲死后的事情了。她的母亲在世的时候,两人的关系特别差。”   “她好像每个月都会过来祭祀自己的母亲,十四年来,一次都没落下,头上的发簪也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很多事物就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前任阴阳师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被卷入了政治漩涡,然后就….”我听着他们的交谈声,对于里面的人多了一份了解。   这时候,祠堂中的祭祀已经结束了。   领头的黑发女子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向外面的人群,开始讲起了特别正式的致谢词,内容无需赘叙,都是一些感谢大家今天到来的话语。   她的脸十分年轻,肌肤白里透红,看上去才二十岁不到,不过我听说她已经快三十岁了。   我远远地看着她的脸,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如果她把头发剪短,然后染红,再戴上一对红色的美瞳、一根短小的独角,似乎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长大后的铃奈了。   我越是看,越是觉得像。   过了三分钟,她讲完了致谢词,周围的人们开始鼓掌。   祭祀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看来是我刚好赶上了快结束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离场,我也转身离开了这里,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比较着她的脸与铃奈的脸。重合度实在太高了,令人不得不生疑。   铃奈说过,她是被村长捡来的,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亲。   她的父母其中一人会不会就是源一族的后裔?   或者说,相似只是一个巧合,其实只是我想多了?   虽然最近几天我过得十分安全,但是我依1日没有忘记自己身处于生存剧本的事实。剧本中的巧合与偶然都不能仅仅如此视之,先将其视作为某一种必然再加以考虑才是正确的态度。   不如带着铃奈择日拜访一下?以斩鬼将军的身份,也不至于被拒之门外。   但是直接去问的话….似乎太粗暴了。搞不好还会牵扯出家族丑闻什么的。过去我也没少看虚构故事,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过了一会儿,我回到了自家宅邸的正门前。   这时,有一人从旁边朝这里跑了过来。我看了过去,是副官。她面带急色,跑到了我的跟前“怎么了?”   我问。   寮主提过,她是柴崎家的三小姐,是柴崎家为了拉拢我而送来的名义上的副官。其实她本人好像对于家族的谋划没有兴趣,态度也很认真本分。尽管只看外表的话就只是一个与讨鬼寮无缘的柔弱漂亮女子,可她却有着强烈的上进心。眼下她似乎很急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恶鬼!”   她急促地报告,“附近出现了恶鬼!   平安城出现了恶鬼?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铃奈。她暴露了吗?   “快带我去。”   我立即说。   “是!”   她喘息了一口气,然后给我带路。   没过多久,她就带我到了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注意到,前方有一处很多人围在一起的地方,非常吵杂。   我走到了人群外围,看见了不知所措地站在中央的铃奈。她紧握着自己的一诺千金之刃,额头的布掉到地上了,红色刘海中间的深灰色短小独角暴露在了所有人充满畏惧与敌意的视线之下后面,副官一边喘气一边说:“我听路人说,她追着一头恶鬼从旁边的小巷里冲了出来,与恶鬼交手,然后头上的布被打了下来…..”她追着恶鬼?与恶鬼交手?   在这个平安城?   我的内心顿时被巨大的疑问所填满。   铃奈瞥见了人群外围的我。她先是眼睛一亮,想要走过来,却又忽地站住了,绷紧脸蛋装作没看到我的样子转过了头。   71逢鬼必斩(十五)围住铃奈的人群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她故意装作没看到我,是不希望把我卷进她的事情里面吧。若是斩鬼将军包庇恶鬼的事情传播出去,一定会在平安城中掀起轩然大波,我的处境也会不妙,所以她想要与我撇清关系:然而即使她这么做,能够证明我与她的关系的证人也早已多到数不清了,其中包括讨鬼道场的教习和当地旅馆的老板,也包括讨鬼寮主和我身边的女子副官。她的决心注定是徒劳无用的。   我默默地扫视了周围一圈。   此刻到场的武士只有我和副官,剩下的就只是一群平民,恐怕其他的武士还在赶来的路上。   我们来得十分及时。   副官说过,铃奈之前追着一头恶鬼。我想不通平安城为什么会出现恶鬼,也不知道它现在去了哪里,先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吧。我要保下铃奈,尽管保她是有巨大风险的,可我做不到对这件事坐视不管,特别是看见她故意装作没看到我的画面之后,我就更加难以提起狠心抛弃她的念头了。   “将军。”   副官迟疑地叫着我。   我对她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随即走向人群中央的铃奈。   有人认出了我。人群中出现了“斩鬼将军来了”这样的声音,一道道视线集中到了我的身上。虽然他们对我的视线没有敌意,甚至带着希望我能主持局面的期盼,但是我却感到如芒在背,肩膀上也仿佛压了沉重的铁块。铃奈也立即注意到了我的接近,她似乎有点雀跃,却又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后退了几步,勉强自己拿出了好像看着陌生人的目光,说:“你….”“铃奈。”   我盯着她紧张的脸。   “宁、你….我不认….不认识你。”   她语无伦次地说,“你是谁?别靠近我。我不是铃奈….我是恶鬼,我会吃人的,小心、小心我把你….”“铃奈。”   我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呆住了。   “我没想到你是恶鬼,原来你一直都在欺骗我吗?”   我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地吐出话语,“不可饶恕。”   “我….”她的脸色唰地惨白。   我在她的面前站住了,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矮小的女孩。   她狼狈地咬了咬牙,接着说:“对,我….我骗你了,没想到天下闻名的斩鬼将军这么好骗,我….”“够了。”   我打断了她的话语。   我是不会丢下你的。我在心中对她说。   然后,我猛地踢出一腿,将她狠狠地扫倒在地。她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难,被我踢倒后又在地面上滚出了几圈,好看的衣服都沾满了肮脏的灰尘。我又上前了两步,走到了她的跟前。她捂住腹部地蜷起身子,痛苦地咳嗽着,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向我。   人群中传来了喝彩声。   我抬起手,做了一个握紧某物的手势,用念力掐住她的脖颈。   念力锁喉的效果一如既往地可靠,她连爬起来都没来得及,就被我掐晕了过去。   “柴崎。”   我回头看向自己的副官。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对铃奈动手,有点手足无措,但是见我喊她,还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 『『“把她带走。”   我说。   “带走?”   她不知道在迟疑什么,“可是….”“带走。”   我重复了一遍,“铃奈是恶鬼,但是她能进入结界,这里面必然隐藏着重大的秘密。很可能恶鬼找到了结界的漏洞,我们必须严肃处理,将秘密从她的口中套出来。杀掉她的事,可以等到将秘密套出来之后再说。”   她的目光在我和昏迷的铃奈之间游离不定。   “是。”   她只好这么说。   人们起初疑惑我为何不立刻下杀手,此刻听了我的话语,都恍然大悟。   我转过身,走了出去,人们纷纷让路:而副官则背起了不省人事的铃奈,跟着我离开了这里十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附近的牢狱。   因为有着能拒绝任何恶鬼进入城中的强力结界,所以平安城没有关押恶鬼的地方。在我的命令下,副官为我指了通往关押一般罪犯的牢狱的路,然后我们来到了这个地方。   牢狱的地板、墙壁、天花板都是石头堆砌的,表面长有色泽暗淡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酸臭味,坑坑洼洼的地板上还积着来历不明的液体,卫生条件极差。我和副官经过了两边有着一间间牢房的走廊,身边跟着一个对我不停谄媚的狱卒,最后来到了最深处的牢房。   这间牢房看上去没怎么用过,所以除了有灰尘和苔藓之外也没多少令人皱眉的地方。我让狱卒打开了铁门,随即指使副官去把昏迷的铃奈放到里面。   副官听话地将铃奈背了进去。   狱卒犹豫地说:“将军,我们这里关押一般罪犯还好说,可是关押一个恶鬼….是不是有点….”“我会看住她。”   我看向他,“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没有。l兴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情糟糕,他连连摇头。   这时候,副官已经将镣铐给铃奈戴上了,她转身走出了牢房。   “辛苦你了。”   我对她说,“你可以离开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她似乎还想对我说些什么。   但是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又看向了狱卒,说:“你也是。”   “是,将军。”   他不敢抗令,转身就走。   副官还没有走。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着她。   “将军,铃奈她….”她居然犹豫着对我说,“您能不杀她吗?”   我很意外。   她一直都以副官的身份居住在斩鬼将军的宅邸中,与铃奈和我共处一个屋檐下,会与铃奈有交集也不奇怪,可她居然在为疑似恶鬼的铃奈说话?   “铃奈绝对不是什么坏孩子。”   她鼓起勇气对我说,“她或许欺骗了你,但是….她真的很努力、很善良。在道场的时候,她帮助了被前辈欺负的同龄人,我因为不能为自己的婚姻做主而消沉的时候也是….她也安慰了我。我不觉得她真的是恶鬼,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所以…..拜托了,请不要杀她。”   “是吗?”   我说,“但是,我的武士道是逢鬼必斩。之前还好说,现在既然发现了,我就绝不能姑息她。”   “这….”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退下吧。”   我转身走入牢房,“你可以暂时放心。至少在套出她进入结界的秘密之前,我不会杀她。”   说完,我随手关上了铁门。   她无言了一会儿,接着对我弯下了腰,保持了几秒钟,最后离开了这里。   我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   没想到铃奈会交到这样一个朋友。起初我还担心她不谙世事,所以被人欺负,可她却反过来帮助了被欺负的同龄人,还交了朋友。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做下过很多值得夸奖的事情。   她不是坏孩子。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我看向躺在地上的铃奈。   虽然一鼓作气地把她带离了人群的视线,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要说我一个对策都没有,那也不尽然。在我这里,有三张可以打出去的手牌:第一,我作为斩鬼将军的盛名:第二,我这逢鬼必斩的武士道:第三,铃奈可以进出平安城结界的事实。   就如刚才所说,我的武士道是逢鬼必斩,可我与铃奈相处已久,却始终没有被自己的武士道所反噬,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否决铃奈的恶鬼性:而且,笼罩平安城的结界在理论上是可以拒绝一切恶鬼的,然而铃奈却能自由进出,这同样也是证明铃奈不是恶鬼的证据之一。这两个要素,再加上我的身份,保下铃奈,并不是痴人说梦。   然而,铃奈的独角是货真价实的恶鬼之物,这同样也是不能否定的事实。我在保守派的政敌必然会紧紧抓住这一点,对作为激进派代表人物的我穷追猛打,他们不止不会坐视我就此保下铃奈,更会试图将我也拖下水。   说起政敌,我到现在都没有多少存在感。在我本来居住的世界中,我只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既没有涉足社会、也没有工作经验,现在突然多出了一群政敌,真是如梦似幻。倘若要我对别人说自己有政敌,我也会感觉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一一尽管那是事实。   我还缺乏一张决定性的手牌。   铃奈依1日昏迷着。   据副官所说,事发时,她追着一头恶鬼从小巷中冲了出来,额头的布会被打掉也是因为与恶鬼交手,那么,恶鬼又是怎么出现在平安城的?   它又是抱着什么动机进入平安城一一这个讨鬼寮总部的所在地的呢?   动机、动机….要是有恶鬼进入平安城,不需要等到铃奈发现,就会被武士们清理掉。这说明它在被铃奈发现之前,一直都处于隐匿行动的状态。它到底在偷偷摸摸地做什么?我迅速地将这件事与守秘人的短信指令与恶鬼中间流传的谣言联系在了一起:它很可能是在寻找酒香童子的角。我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   只要有恶鬼对同类的角的感应力,就算是连讨鬼寮主也不知道所在的角也有把握找得到。我以前就有想过这件事,但是并没有在意。因为有结界的存在,所以这种办法的前提一一让恶鬼进入平安城根本无法满足。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恶鬼是怎么进入平安城的?   这时候,铃奈缓缓地醒了过来。我立即察觉到了她的苏醒。   “这里是….”她爬了起来,“我….唔,好痛。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是之前被我攻击的位置。   接着,她发现了自己手脚上的镣铐和站在一边的我。她微微一怔,随即脸色黯淡了下来。   “铃奈。”   我叫了她一声。   “宁海….”她难过地说,“你会杀掉我吗?”   “不会。”   我说出了自己之前只是放在心中的话,“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她露出感动的神色,但是又矛盾地说:“可你不杀我,你就会被大家讨厌啊。”   “那是其次的问题。”   我说。   对于早晚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我来说,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怎么看我的事根本不足轻重,只是有点对不起这个世界的宁海。可就算他抓住我的肩膀要我放弃铃奈,我也绝对不会听他的话。我不会对铃奈的事坐视不管,这是我的决定。   铃奈抬起戴着沉重镣铐的双手,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她在哭吗?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用手心擦了擦双眼,接着放下手、抬起头,眼眶有一点点红。我不知道是该安慰她还是该鼓励她,而她用带着少许鼻音的声音对我说:“谢谢“不客气。”   我说。   她难为情地笑了起来。   “说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吧。”   我说。   她嗯了一声,开始说起了自己的遭遇:大约半小时前,因为讨鬼道场午休时不提供饭菜,所以她暂时地离开了道场,带着我给她的零花钱去吃午饭。在经过一条人少的路的时候,她忽然留意到了有一个穿着斗篷、身高超过两米的大个子偷偷摸摸地进入了一条小巷。那时,大个子与她只有几米远,而她则不知为何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出于好奇,她跟了上去,尾随在大个子的后面。   却不料,才没跟出多远,大个子就突然对她展开了强而有力的猛烈攻击。   她立刻拔出鬼切,与大个子交手,期间切开了大个子穿着的斗篷一一直到那一刻,她才发现与自己交手的居然是一头魁梧的恶鬼。   双方一边交手、一边移动,很快就出了小巷最后,她被恶鬼打掉了额头上的布,被人们发现了她的角,而恶鬼则逃离了现场。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铃奈结束了自己的叙述。   我思考了起来。   她感受到的心悸,或许就是恶鬼对于同类的感应:而恶鬼之所以会攻击她,估计是因为感应到了她佩戴的鬼切,以为自己被武士发现了。前阵子她说过,她虽然感应不到鬼切,但是说不定可以感应到恶鬼….原来真的能感应到。   “为什么平安城会出现恶鬼啊。”   她纳闷地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哪里出现了漏….”说到这里,我的脑海中难得地灵光一闪。   对了,让恶鬼进入平安城的办法是没有,但是让恶鬼出现在平安城的办法,却是存在的。   这个办法,就连我自己都能做到。   虽然平安城的结界会阻止恶鬼进入城中,但是却不会阻止武士携带鬼切进入。倘若城中有武士违背了武士道,被刀中恶鬼夺走肉体,沦为了恶鬼复活的载体一一恶鬼就能出现在平安城。   如果我是保守派,我就可以随便找来一个死囚,让他使用鬼切、被武士道束缚,再想办法让他违背武士道,复活出一个恶鬼:然后,我可以与恶鬼交涉,让它协助复活酒吞童子的事情,以恶鬼的感应力搜寻被放在城中某一处的酒吞童子之角:最后,只要找到了角,复活酒吞童子的条件也就到手了。   铃奈发现的恶鬼会不会与保守派无关,只是由于某个武士意外违背武士道而出现的?这种可能性不能否认,但是我不相信这种巧合。   必须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寮主。   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之前的狱卒,他回到了牢房的门口。   “我不是叫你离开了吗?”   我问。   狱卒尴尬地笑了笑。紧接着,另一边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不必责备他,是我让他带我过来的。”   72逢鬼必斩(十六)一个穿着红色庄重服饰的黑发女人走到狱卒的身边,隔着铁门望向了身处于牢房里面的我和铃奈。她的脸庞与铃奈有着几分相似,正是我在不久前见过一面的大和现任阴阳师。   为什么她会来这里?   很显然,她是冲着被关押在这里的铃奈而来的。这种莫名的关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成为铃奈与源一族确有关系的佐证,但是我不知道它会为眼下的局面带来什么变化。   她的目光先是在被镣铐束缚的铃奈身上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转向了我。   “好久不见,将军。”   她语调缓慢地说。   我没有与她在很久以前见过面的记忆,但是此刻也只好说:“好久不见。”   说话的同时,我看了一眼身边的铃奈。她正注视着阴阳师,神色有点困惑,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与眼前这个女人的相似之处。   “你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我对阴阳师发问“我是为她而来。”   阴阳师看向铃奈。   铃奈微微一怔。   阴阳师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铃奈的脸和独角。   我没有打断她,只是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回应。过了几秒钟,她结束了自己的观察,对铃奈问:“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给我吗?”   铃奈迟疑了一下,说:“我叫铃奈。”   “铃奈,嗯….”阴阳师点了点头,又看向我,“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置铃奈?”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反问。   “我打算保下她。”   阴阳师语出惊人。   铃奈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阴阳师的表情十分认真,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我无法透过她的眼神揣摩出她作出这种发言的动机。她也要保下铃奈?虽然这出乎我的意料,但是能有一个对平安城来说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与我站在同一阵营,我自然是再欢迎不过,不过我有必要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阴阳师瞥了身边的狱卒一眼。   狱卒心领神会,立即告退。   接着,阴阳师又看向我,说:“在说出自己的动机之前,我也需要先知道将军你的想法。你是要斩了铃奈,还是如何?”   “我要保下铃奈。”   我毫不迟疑地说。   无论有没有绝对的把握,接下来我都会在铃奈的事上打出自己的所有手牌。先前在大庭广众之下针对铃奈只是为了将其暂时地带离人群的视野,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想法了一一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之前对副官的态度也全无必要,只是不小心顺着惯性演了下去而已。   “我所认识的将军应该是对恶鬼绝不姑息的激进者才对,可现在看来,在当日一别之后,你好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阴阳师说。   “铃奈不是恶鬼,我的鬼切可以作证。”   我没有理会她口中的当日一别,“我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了,现在该轮到你解释了吧?”   “当然。”   阴阳师说,“我会保她,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   “什么?”   铃奈大吃一惊。   我对铃奈与阴阳师有着血缘关系这件事早有怀疑,此刻听见阴阳师亲口承认,就直接转为了确定。   “你的父母辈其中一人与恶鬼发生了关系,然后生下了铃奈,是这样吗?”   我问。   “并不完全正确。”   阴阳师一边回忆一边说,“我的母亲,大和前任阴阳师,曾经希望人类与恶鬼和平共处….这在任何人看来都十分可笑,但她却一直都认真地对待这件事:然而,人类与恶鬼和平共处何其困难?恶鬼生性残忍、嗜食人肉,而人类则对恶鬼抱有强烈的恐惧与仇恨,双方之间更是截然不同的物种,无法繁衍后代…..我的母亲曾经在私底下作出过许多努力,其中就包括,有关于如何让人类与恶鬼繁衍后代的实验。”   她的发言几乎是露骨地暗示了铃奈的诞生。   我聚精会神地倾听了起来。   “一一_年前,我的母亲与酒香童子相遇。”   她说,“当时的酒香童子与母亲相同,对于各自的种族和平共处的事情十分热衷,志同道合的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了互相合作的关系。期间,酒香童子献出了自己的血液,配合母亲的实验…..直到十四年前,百试百错的实验终于结成了正果,可也就是在那个时期,母亲被卷入了政治漩涡,身不由己。预感到了生死危机的母亲将实验中诞生的婴儿交给了一名她所信赖的浪人武士,并且在不久之后死去:而浪人则与婴儿一起隐匿了行踪,不知去向。”   我在心中整理了一遍她透露的信息,问:“也就是说,铃奈是前任阴阳师与酒香童子的后代?”   铃奈不知所措地听着自己的身世。   “正是如此。”   阴阳师点头承认。   经过她的解释,我心中的疑云被扫去了大半。无论是铃奈与她的相似之处、还是铃奈的恶鬼血脉,都得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她之前提到的前任阴阳师所信赖的浪人武士,应该就是指扶养铃奈长大的老村长了吧。   十四年前,恰巧就是酒香童子性情大变、成为鬼王的那一年。这件事会与前任阴阳师的死亡有关系吗?   传闻中的酒香童子能够化身为红发的美少年,即使在二十年前与前任阴阳师擦出了什么火花也不奇怪,这里面或许还能牵扯出现任阴阳师很久以前离家出走的动机:但是我对老一辈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也不打算多此一问,直接就进入下一个问题:“你说你要保下铃奈,那么你有办法吗?”   “有。”   阴阳师说,“只要铃奈成为我的式神就可以了。”   “式神?”   “源一族的阴阳师自古以来就有降服恶鬼、收为式神的传统,只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   阴阳师解释,“铃奈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恶鬼,倘若有将军你的担保,再加上我提供的名分,即使是你的政敌们要以此发难也无处下手。”   就如她所说,我之所以没有绝对的把握保下铃奈,只是因为我无法完全否认铃奈的恶鬼性质,但是只要有了式神的名分,那么铃奈是不是恶鬼就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关心铃奈?   或许铃奈是她的妹妹不假,但是素未谋面的妹妹其实也与陌生人无异。当然,她也有可能是那种特别重视血缘关系的人,即使素未谋面,只要有血缘关系就能成为出手相助的动机,这在封建社会中也不足为奇:不过,出于保险起见,我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她沉默了一下,摸了摸自己戴着的发簪一一听说这是她的母亲的遗物。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也不是很好形容,但是….大约是我不想再留下遗憾了吧。”   铃奈接受了阴阳师的援手。   相信在不久之后,人人都会知道平安城中出现的半人半鬼的少女,如今已经成为了大和现任阴阳师的式神。   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回想起当时与阴阳师对话的场景,我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个疑惑:为什么她会将铃奈的身世告诉我?虽然她只是在回答我提出的问题,但是她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前任阴阳师与酒香童子的私交对源一族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丑闻,可她却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再结合她对我隐隐约约的熟稳态度,以及她过去就与斩鬼将军结识的信息,似乎能得出这两人其实有着很深交情的结论。   夜晚,我来到了讨鬼寮总部,与寮主见面。   “你之前的经历,我已经知道了。”   寮主坐在轮椅上对我说,“我不打算追问你与那个叫铃奈的女孩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追究什么….现在,先谈正事吧。”   虽然是激进派的代表人物,但是他似乎比较开明,没有因为铃奈的恶鬼血脉而发表特殊的看法。   他拿出了一张白纸,递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低头看去,上面写的是一名保守派将军的资料。   他念出了这个将军的名字,接着说:“这个人是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我在保守派的卧底找到了他与水信玄城的贵族来往的信件,他就是指使那个贵族青年暗杀你的幕后主使:同时,经过其他方面的调查,也可以确定,他与此次保守派和恶鬼的合作脱不了干系。”   “我需要做什么?”   我问。   “暗杀他。”   他直截了当地说,“平安城出现了恶鬼,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毫无疑问,那是保守派用鬼切的武士道反噬使用者复活出来的恶鬼。过去十年中也不是没有这种例子,可复活的恶鬼基本上都在第一时间被发现并清除掉了,这一次却出现了没被第一时间发现的恶鬼….如果说是巧合,也未免太过牵强了。”   赶在我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之前,他就先一步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没料到保守派会用这种手段。平安城虽大,可他们找到酒香童子的角也只会是时间问题。之前我觐见过陛下,希望他能转移角的放置地点,或者让我在角的周围派人戒备,但是….”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准备了一张名单,列出了几个有重大嫌疑的保守派成员的名字,现在刺客们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真没想到我也会有用这种龌龊手段的一天。”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我问。   “其他办法也是有的,但这是见效最快的一种。已经没有能让我们浪费的时间了。”   他缓缓地说,“当然,我也知道….若是政敌们一夜之间死掉这么多,我这个寮主肯定也做不下去,但是没关系,我已经很老了,再过一年….不,最多再过半年,我就再也撑不下去了。式大约是看出了这一点,最近才会突然那么老实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是我的亲信,我这么做,你也很可能会被拖下水….但是你可以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充分的证据与相应的后手。事后,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我一个人,而你不会被牵扯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将军是最难办的一个,因此我选择将他交给你解决。”   他看着我,“能办到吗?”   “交给我吧。”   我说。   我离开了总部,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和面罩,前往资料上写到的保守派将军的住址。   对我来说,暗杀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当初在河狸市生存剧本的学校据点的时候,我就做过差不多的举动:而这一次,我的目标是曾经指使他人暗杀我的角色,行动本身也符合阻止酒香童子复活的指令,可我却感到心中某处有隐约的抵触。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的我是受他人指使去杀另一人的缘故。   不过仔细想来,这种抵触又好像没有什么道理,我以前也在守秘人的指令下杀过人,为什么直到如今才会感到抵触?   是因为我没有把守秘人当人看吗?   我整理着自己的情结,来到了将军宅邸的正门前。   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他们注意到我的接近,向我看来。   我立刻用念力将他们掐晕过去,然后进入了宅邸内部。   经过前庭,我径直地走进了屋宅中,一路上遇到的下人和守卫统统都被我掐晕了。很快,我就来到了一条木质地板的走廊上,缓步接近一扇虚掩的门前。   门缝依稀地透出了灯光。   我悄悄地推开了门。   里面是一间书房,一个佩戴武士刀的壮年男人正背对着我,面向窗口,似乎正在眺望夜色。   我向门内迈出了一步。   突然,他快速转身,戒备地看向了我,问:“什么人?”   在行动的时候,我一直都有注意用念力给自己提供一个向上的力,变相地减轻自己的体重,以此达到行走时悄然无声的效果,可此刻却被他给发现了。虽然是与恶鬼窜通的角色,但真不愧是将军级的武士。   “你是刺客?”   他冷冷地看着我,“是黑桐派你来的吗?”   推书:《愿明天风平浪静》推书理由:《心之壁的回响》作者的新书….好像也不新,六十多万字了。女主文,舰娘文,有加藤惠。   73逢鬼必斩(十七)说起上位者、领导者,或许不少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大腹便便的形象,然而我面对的这个将军却并非如此。他的身材精悍,面容如同刀削一般冷峻,虽然没有爆炸性的肌肉轮廓,但却能令人感受到一种隐藏在衣服布料下面的强壮,投过来的目光也好像尖锐的刀子一样,有着十分危险的味道。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我也没有偷偷摸摸的必要了。我站直了身子,向他走去。   他握住了腰间的武士刀。   我只走了三步,在确认将他纳入念力射程以内之后就停了下来:而他似乎误以为我是因为他的动作而有所忌惮,面色微微一松,说:“你应该也是武士吧?既然如此,就别再站在黑桐那一边了。他的企图最终会让武士们失去现有的权力。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你要清楚,恶鬼或许的确是我们的敌人,但是只要改变一下视角,也未尝不能将它们当作保证我们地位的工具。你能理解我的话吗?我们保守派也是为了武士全体的利益,而黑桐这种野心家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他将寮主形容为野心家,这种说法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问:“野心家?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他站在窗前侃侃而谈,“你也知道,陛下和大臣们畏惧武士们的鬼切之力,所以一直都想要削减我们的权力,甚至还打算在恶鬼灭绝之后将我们雪藏,但是你想想看,上位者畏惧我们的根本理由是什么?答案很简单:我们确实具备推翻上位者统治的能耐。至少有这个可能性。陛下企图作出鸟尽弓藏的事,黑桐又何尝不想在恶鬼灭绝之后将矛头指向陛下?到了黑桐这个地位,做事的基础就是利益,他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你以为他真的是想拼着让武士们地位下降也要灭绝恶鬼的吗?即使他想这么做,支撑他地位的部下们也不会允许吧?”   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然而,如果他以为只要这样说我就会临阵倒戈,那也太天真了。我的目的跟武士们怎样怎样没有关系,单纯只是要执行守秘人给我的短信指令罢了。我的任务是阻止酒香童子复活,而保守派则想要复活酒香童子,我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他的阴谋论再有道理,也无法动摇我此行的目的。   退一步说,我也不打算全盘相信他的阴谋论一一虽然他的论调在乍听之下仿佛可以自圆其说,但是我不会轻易地因为一个人在危机局面下为了自保作出的发言而改变对另一个我不了解的人的评价。   在他讲完之后,我问:“你的遗言到此为止了吗?”   “你不相信?”   他皱了一下眉毛,“还是说,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自保,才会用语言拉拢你?别开玩笑了,我好歹也是一个将军,我的鬼切也在身边,你以为我真的收拾不了你这个小小的刺客吗?¨我已经打算动手了。   “我还真是被小看了。”   他似乎读出了我的态度,“不过,即使你能杀死我,也已经为时过晚。倘若你早来一天,或许还有阻止酒香童子复活的机会,但是现在….我在半小时前收到了消息,酒香童子之角已经被找到了,现在它差不多要复活成功了吧。”   什么?他的发言令我不由得一顿。   忽然,通过他背后的窗口,我望到了某一处遥远的地方亮起了十分强烈的火光,即使在这里也能清晰地看见。   紧接着,我开始感到地面发生了晃动。   几秒钟之后,轰雷一般的爆炸声这才迟迟地抵达,窗户啪地绽开了几道裂纹,屋宅外小树林的鸟儿纷纷飞起。将军露出了冷笑,回头看向窗外,说:“酒香童子复活了。”   开了他的脖子。   鲜血从严重开裂的颈动脉中射了出来,喷洒到了地板和墙壁上。   他死不瞑目地跌倒在地,血泊逐渐扩大:而我不再去看这个男人,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很快,我走出他的宅邸,来到了外面的路上被我掐晕的两个守卫依1日昏迷着倒在地上,不远处有几个平民正在慌慌张张地逃跑过来,远处传来了人们骚乱的声音,而在更加遥远的地方,最初的火光现在还亮着,好像正在燃烧什么,不时地传来几道闷雷般的响声。   我抓住了一个路过的平民,问:“发生了什么?¨“你、你放开我!”   平民惊慌失措地说。   “发生了什么。”   我重复一遍。   平民大叫起来:“我怎么知道!突然有恶鬼冲了进来,人被杀了….可恶,放开我啊!”   我放开了他,而他拔腿就跑。   酒吞童子之角是平安城结界的能源,倘若酒吞童子复活,那么结界自然也会土崩瓦解。这个平民说有恶鬼出现,可以推测为外部的恶鬼们进入了失去结界守护的平安城,但是为什么这么快?酒吞童子复活应该就是刚才的事,除非恶鬼一直都守在城外,等待结界消失的那一刻….不用说,这肯定是一次有准备的攻城。   恐怕为数众多的恶鬼已经冲进了平安城。   我朝着讨鬼寮的方向走去。   城市中到处都是骚乱,火光冲天。   前往讨鬼寮的路上,我遇到了一头正在追逐平民的恶鬼川顷手将其斩杀了,但是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种程度。我不能去讨伐城中作乱的恶鬼们,因为我的武士道是逢鬼必斩,只要见了恶鬼就必须统统斩杀,一旦遭遇数量很多的恶鬼就会陷入难以全部斩杀的境地。若是它们都冲着我来还好说,可要是它们作鸟兽散,我也做不到一个不留地杀光。   三十分钟之后,我回到了讨鬼寮。   寮中也是一片混乱,武士们跑来跑去,有的在出动、有的在报告、有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非常忙碌。我进入了位于中央的建筑,经过一条条走廊,最后到了寮主的办公室门口。   我的副官正站在门口等待。见我来了,就连忙上前,说:“将军,寮主正在地下室等你。”   “地下室?”   我不知道那是哪里。   “寮主让我在这里等你过来,然后带你过去。”她说。   我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向里面看去。寮主确实不在办公室里面。   接着,我关上门,对她说:“那就快点带我过去吧。”   “是!”   她打开了刚才被我关上的门,走进去了。我怔了一下,也跟着进去。然后,她走到办公桌的后面蹲了下来,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旁边的墙壁突然打开了一个门形的洞口,里面是向下的阶梯,深处一片黑暗。   寮主的办公室原来有这种暗门。   “你知道这里的机关?”   我问。   “是寮主在刚才告诉我的。”   她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柜子前,从上面拿下一盏提灯,将其点亮。   我们进入了暗门,沿着阶梯下行。   暗门在我们进来之后就自动关上了,也不晓得是什么原理。   黑暗而狭窄的阶梯通道中,只有副官手中的提灯是唯一的照明。过了一会儿,我们到了一间地下室,面积大约有半个篮球场的大小,地面、墙壁、天花板都是凹凸不平的石质,周围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中央有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把红柄红鞘的长刀,寮主、阴阳师、两仪式、平贺才人、两个不认识的武士….还有铃奈,七个人同时向刚来的我和副官投来目光。   “宁海!”   铃奈高兴地跑到了我的跟前。或许是我的错觉吧,总感觉她这样好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小狗。   “你怎么在这里?”   我问。   “是姐姐让我跟来的。”   她说。   姐姐?是指阴阳师吗?   我看向不远处的阴阳师,她见铃奈跑到了我这里,脸色一如我印象中的平淡,可又好像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此刻见我看过去,她就对我点了点头。   “宁海,你终于来了。”   寮主坐在轮椅上对我说。   式背靠墙壁,冷淡地说:“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快点开始吧。”   “嗯,那么,我就先简单地介绍一下眼下的局面。”   寮主说。   虽然笼罩平安城的结界由于酒香童子的复活而消失了,但在不久前,阴阳师又凭借自己的力量将结界再一次地撑了起来。   当然,如果只凭阴阳师自己就能维持结界,那么酒吞童子之角也不可能那么重要….即使她拿出了自己的所有力量,最多也只能让结界持续三个小时。时间一到,结界就会真正地消失。   如今冲进平安城的恶鬼其实不多,它们都是抓住了从结界消失到阴阳师再次撑起结界这中间的空隙冲进来的:而在这之后,它们又迅速地袭击了内城,将其攻陷,据守其中一一内城是皇族居住与办公的地方,尽管说是城,而且还有城墙,可它的实际面积却不比一所学校的占地面积大出多少。   在结界依1日存在的三个小时以内,外面的多数恶鬼无法进入,里面的少数恶鬼也无法离开,所以它们选择了拖延战术。   “酒吞童子刚刚复活,应该正处于虚弱期。”   阴阳师说,“要不然它就会直接撕裂结界,然后引入外部的多数恶鬼,攻陷平安城。”   “它连这种事情都能办到吗?”   才人问。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解决善恶相杀的问题,却始终无果,经常在与我交换情报时抱怨这件事。   “如果是全盛期的它,撕裂结界轻而易举。”   寮主说,“所以,我们必须赶在它恢复之前杀死它一旁的陌生武士问:“怎么做?”   “首先,寮中的武士们会结成大部队,攻打内城,牵引据守内城的恶鬼们的注意力。”   寮主说,“然后….与此同时,再派出一支少数精锐组成的队伍,通过下水道潜入内城,找到处于虚弱中的酒吞童子。”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了放在石台上的长刀。   “最后使用这把童子切安纲,将其刺杀。”   “这就是对任何恶鬼都能一击必杀的童子切安纲?”   陌生武士看着石台上的长刀。   另一个陌生武士举起手,说:“我有疑问:既然是以童子切安纲为重点的刺杀,为什么需要组队?派出一名身手值得信赖的武士一一比如斩鬼将军,单独潜入内城进行活动,不是更有效率吗?¨“我也有问题。”   才人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一个武士不是只能使用一把鬼切吗?在场的武士们都有自己的鬼切,谁能使用这把童子切安纲?说到底,当初的源赖光又为什么能同时使用两把鬼切?”   面对两人的提问,寮主回答了。   “组队行动的理由,是为了在万一暴露之后转为正面战斗的时候,有人能配合使用童子切安纲的人进行作战。”   他说,“至于源赖光为什么能同时使用童子切安纲和另外一把鬼切….理由很简单,因为童子切安纲不是鬼切。归根结底,它甚至不是只对恶鬼才有必杀效果的武器,而是对所有活物都有奇效的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