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七世旅者，一朝误入，人间安心结庐。
清贫躬耕不言苦，远尘嚣、微友亦足。
情谊愿酬，生死可付，豪气柔情共目。
轮回至今思停驻，醉此间、吾心安处。
一曲鹊桥仙，一段幻想书。
东方结庐人，与君共赏。
（明玉宫，550415492）
（本站郑重提醒: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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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结庐而居【僕と契约して 299359586⊙夨い桜⊙分享】


序章 神隐
　　位置是日本东北部，某座深山之中。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
　　年轻人沿着崎岖的山岩缓步攀登，看那信步的模样，似乎并不多么被险峻的地势所困扰，也没有登山之人应有的疲惫之意。
　　他的面庞看上去温和阳光，俊朗却没有青年人特有的勃勃英气，反倒是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淡定让年轻人看起来很沉稳，他眼中带着欣赏和惬意的神采，一副享受美景和运动的愉快表情。
　　阳光透过树与树的隙缝照射进来。
　　初夏的阳光温柔而不狂野，所以年轻人无意躲开，任由它照到自己身上，这场景从远处看去，给人一种微妙的契合感。
　　比较奇怪的是在这种季节，他还穿着一条长袖衫，一直没有撩起过袖管，而且身上看不出一点汗渍。
　　虽说是初夏，可气温并不低，再加上又是登山这种消耗体力的运动，肯定会觉得热的，甚至恨不得把衣服都脱光才好，可这个年轻人却始终把自己的身体包得严严实实。
　　而他手上只拎了个旅行箱，看大小，估计除了水和衣服，装不了什么东西。
　　按照常理，登山，尤其是一个人登山，要做好周全的准备才行，但从这个年轻人的装备来看，完全无法体现出什么准备。
　　总之，在这座荒无人烟的深山里，这个年轻人显得很特别。
　　年轻人的名字是白明秋，白颜色的白，日月明，秋天的秋。
　　他的穿着简洁朴素，因为时常洗，衣物掉了一点色，衣角也可见磨损折皱。
　　没错，一切都很平常。
　　白明秋自认是个平常人，只不过和绝大多数人相比，有些不寻常罢了。
　　平常地出生，普通地成长，正常地死去。唯一不同的是，他死了六次，又活了六次，每一次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白明秋出生在天朝，是个普通的天朝人，活到二十五岁，迎面而来一辆车，之后睁开眼他就在另一个世界，从一个小婴儿开始活起了。
　　这种生活，整整过了六个次。
　　闲时白明秋也感叹，他可能是世界上死得最多的人了吧。
　　第七世了，他又做回了天朝人，于是想着是不是去环游世界，指不定哪天就活不过来了，连这见鬼的世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岂不可惜？
　　之后他就一路旅行，从天朝开始，把日本作为最后一站，正好差不多绕了一圈。
　　现在，爬完这座山，他的旅行就要结束了。
　　没有意外的话，这里是日本最幽寂的森林，漫长年月的无人到来，使这深山中的景致毫无被人类破坏的痕迹，古老淳朴的气息扑面，令人心旷神怡。
　　不时传来几声鸟鸣，却更映衬出此处的宁静，动物安静地行走，植物安静地生长，目光所及就是一片苍葱翠绿，沁人心脾的空气让人十分享受。
　　这山上并没有供人攀爬的路，都需要登山者自己开辟，而白明秋的体力很不错，登山加上开路这么久，脸不红气不喘，完全没有疲累的样子。
　　终于快要看到天空了，天光从林间渐渐透进来，这种穿透的增多，是快要到山顶的前兆。
　　白明秋嘴角浮现笑意。
　　以他的经历来说，生死六次，经历了五个或是波澜壮阔或是波诡云谲的世界，在生死线上挣扎，对死亡由恐惧到漠然到习惯到无所谓。到最后连死亡这个人生的终极命题都不再能让他动容，对于别的事，他自然看得更开。所以更多时候，他的心态倒是极悠然的。
　　所有人对死亡都有着极大的恐惧。死，是一种大恐怖，在死亡面前，再多的坚强和冷静都是假的，因为每个人只会死一次，死就意味着结束。
　　可对白明秋来说，死亡却意味着开始，死多了就知道，死亡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这倒是一种有趣且悲哀的经验呢。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白明秋，此时此刻却也流露出十分愉快和感叹的神色，想到自己将世界周游一圈，整个人就被奇妙的满足感所充斥。
　　他加快了脚步，向山顶攀登着。
　　一抹锈红色突然进入他的视线，他眼角余光掠过，看到山路边不远处有座建筑，不禁有些好奇。
　　这种几百年无人至的深山老林里会有什么呢？
　　他起了心思，就干脆走近去看。
　　红色的东西凑近看就能看出来，是神社的鸟居，原来这是一座神社。
　　这神社已经很有年代了，并没有守护兽，只有两座石龛摆在那里，石龛上苔痕点点。青苔爬满了神社前的石阶，本是鲜红色的鸟居现在色泽黯淡，一些蔓藤绕着鸟居爬得很高，鸟居上，周围树上挂的注连绳早就腐烂得一塌糊涂，神社前的净身池也早已枯竭。只能依稀从鸟居上的斑驳的牌匾看出【博丽】两个汉字。
　　深山中，静静地坐落着一座古老破败的神社。
　　神社供奉的神是谁，神社为何会荒废至此？
　　带着疑惑，白明秋小心地走上台阶，来到主殿前。
　　博，丽。
　　博丽神社…日本有这样的神社么？
　　他回忆了一下游览完整个日本的经历，似乎日本的著名神社里并没有这座博丽神社。
　　偏远地方的小神社，供奉的是八百万神明中的小神明吧。
　　白明秋摇了摇头，他觉得也许主殿内会有一些线索，就准备进去看看。
　　忽然，他伸手一拍额头，恍然道：“啊呀啊呀，居然忘了这个。”
　　白明秋退身到主殿前，对着主殿微微作了个揖，然后默默祈祷。
　　希望这辈子能好好活下去，活长一点，最好是活过二十五岁，然后安稳终老一辈子。
　　不过这个神社的神明估计没那个本事吧。
　　脑子里转着七样八样的想法，白明秋祈祷完毕，总体来说还是蛮虔诚的。
　　他不信神，但在他被车撞死又活过来的时候，他开始觉得就算没有神，冥冥中也必然有一种神秘的存在，尤其是在他一次又一次重生后，他更是觉得，天地间有种莫名的神意。
　　白明秋无法说明那是什么，也许根本就是凡人无法揣测的天地伟力。
　　在白明秋看来，神灵是凡人对天地伟力臆想之后的虚构产物，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就算是天地的伟力。
　　这么些年过来，他开始养成敬畏天地的习惯。面对像这样的供奉神明之地，比如佛寺，道观，神社等等，他都会诚心祈祷。不管是堂皇还是破败，供奉的是名声响亮的大神也好，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神也罢，他都会端端正正地行礼，敬拜。他不在乎神的大小，这些敬拜都是对天地的尊敬，何来大小之分呢。
　　再恭敬地一礼后，白明秋拎着小旅行箱走进了主殿。
　　在他走进门的那一刻，整个博丽神社，诡异的消失了，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个世间。
　　而呈现在白明秋面前的，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新世界。


第一章 博丽
　　云阔天高，风语如歌。
　　白明秋看着面前的神社，不由苦笑起来。
　　前一刻他还在日本境内的一座深山中，面对着一个空无一人的破旧神社，可现在…
　　虽然面前的这个神社也很旧，但和之前那座摇摇欲坠的破烂神社相比却好了不少，至少有人生活的气息。比如那边主殿旁边不远处，衣架上晾晒的红白色衣物，就是人类生存的证明。
　　白明秋面前这间神社，外观古朴，不能说大气或小气，只能谈得上中规中矩，再仔细点看的话，这神社的架构，居然跟之前看到的那间荒废神社一模一样，白明秋在几个细节处都发现了微妙的相同点，比如鸟居，守护兽，建筑排布格局等等。
　　大概观察了一遍，白明秋发现，这个神社跟之前那间想必，基本上只是多了一个赛钱箱，暂时还看不出其它的差异。
　　他又回头往身后看，身后是一排从下而上的石阶，他站在石阶的最上层，身后并没有什么门供他通过来。
　　也就是说，他是通过某种未知的途径，来到了另外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是在哪？还在日本吗？或者说，还在原本的世界吗？
　　古怪。
　　白明秋无法想透其中的因由。
　　不过，这么些年，走过了六个不同的世界，也经历过不少奇事，像这样的事，还没到让他害怕的地步，正相反，他倒是挺好奇的。
　　“嗯，这神社也叫博丽…”
　　白明秋抬头，看到鸟居的牌匾上，写着博丽二字。
　　“难道说那个神社主殿是连结到这里的通道？”
　　有趣。
　　白明秋这一世的二十年里，还未曾遇上过这等奇异之事，他好奇心渐起，也不胆怯，走上前对着神社里唤了一声：
　　“有人在吗——？”
　　半晌没听到回应，白明秋对着神社微微一礼，便走了进去。
　　走到赛钱箱边，他摸摸内袋，露出略显为难的神色，但很快便释然，从内袋中取出一小锭金子，扔进赛钱箱中。
　　既然有了赛钱箱，按道理就该纳奉。
　　因为在以前某几世养成的习惯，白明秋身上习惯带些硬通货，他的银行卡倒是有些钱的，不过在此处显然不能用，现在他身上只有些金子，所以也只能用金子纳奉了。
　　塞了钱，白明秋准备进神社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少女声音响起。
　　“你是谁？”
　　一位少女从偏殿中踱步出来。
　　容姿端丽，眼神淡然，如瀑的乌黑长发上扎着明艳的大红蝴蝶结，一身流云般的红白色巫女装，衬得她清冷而脱俗。
　　少女向白明秋发问。
　　白明秋看到这少女，眼前顿时一亮，姣好的面容，冷淡孤高的气质，都很有些吸引人。而且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和超脱感，让白明秋有些亲近。
　　那是种不属于世界的疏离感。
　　一直盯着别人看总是不礼貌的，白明秋的眼神一放即收，问道：“小姐，请问这是哪里？”
　　中文脱口而出，那少女没听懂，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白明秋醒悟过来，刚才少女说的是日文，那么这里该是要用日语的。
　　白明秋好歹活了七世，日语还是难不倒他的，用日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白明秋看着少女的神态，嗯，这次看来是听懂了。
　　少女神情舒缓了些，说道：“此处是博丽神社，我是这里的巫女，博丽灵梦。”
　　“博丽小姐，是么？我叫白明秋，是个…嗯，参拜客。”
　　白明秋觉得莫名穿越这种事情不太好说，干脆隐瞒了下来。
　　“白…明…秋…”
　　大概是觉得这几个汉字的发音很怪吧，少女念起来，一时有些不顺畅。
　　“参拜？”不过捕捉到这个词，少女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塞钱了没？”
　　一提到钱，之前那个三无和非尘世之人的形象竟然就完全崩坏了，这让白明秋有点惊讶。
　　“啊——塞了。”
　　巫女听到这里，也不跟白明秋多说，紧走几步到赛钱箱后面，把箱子打开，就发现了里面的小金锭。
　　金子！这家伙，居然这么大方！
　　博丽灵梦心花怒放，看向白明秋的眼神顿时热情了许多。
　　白明秋察言观色的水准不错，看起来这巫女很高兴，倒是无心插柳了，正好想找个向导呢，本地人就来了。
　　灵梦小心翼翼的把金锭收回了怀里，对白明秋说道：“感谢捐赠，请上座喝杯茶吧，跟我来。”
　　服务态度明显好了不少呢。
　　白明秋这么想着，跟着少女一路走到了偏殿。
　　“请坐。”
　　白明秋依言坐下，巫女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也许平时根本不用的待客好茶，拿出两个茶杯，小心翼翼的从那个看上去就很精致的茶罐里倒出了一点茶叶，再往另一只杯子里倒了些原本摆在桌上的茶罐里的茶叶。
　　白明秋已经有些不忍看了，这个巫女，到底生活有多拮据啊。
　　壶里的水看不到一点热气，应该是早就凉了，博丽灵梦却不以为意，她伸出右手对着壶底一抹，点点白光一闪而过，水居然以肉眼可见的的速度沸腾起来。
　　白明秋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个细节，面上没显露，瞳孔却微微收紧。
　　这个巫女，好像掌握着非常识的力量呢。
　　热水倒进茶杯，清茶的香气就溢了出来，闻这味道，连白明秋都赞了一声“好茶”。
　　这家伙可是走了七个世界，见过的好茶真不少，可见博丽灵梦的茶叶的确不错。
　　听到白明秋的赞叹，正在往小碟子上摆仙贝的博丽灵梦，面上露出了自得和肉痛混在一起形成的微妙表情：
　　“哼哼，这可是妖怪山上都少有的茶叶，如果不是贵客，我可是绝对不会拿出来招待的哦。像魔理沙那种大大咧咧的家伙喝这个根本就是浪费，嗯，浪费。”
　　巫女嘟囔了一句，白明秋微微一笑，谢道：“那就多谢博丽小姐了。”
　　“哪里哪里。毕竟很久没有像白明秋这样的客人来了嘛。”
　　博丽灵梦露出了接待客人的公式笑容，不过也许是因为这神社除了一些根本就是不请自来的恶客以外几乎从没有客人来，所以这笑容不很熟练，显得有些僵硬。
　　两人对坐，一时没什么话谈，就都喝茶吃起仙贝来。
　　半晌，放下僵硬笑容的博丽灵梦道：“白明秋你是从外界来的吧。”
　　外界，就是说这里其实还是在日本，但这是那个博丽神社后面的世界么？
　　听到博丽灵梦开门见山，白明秋索性也不遮掩了：“啊，没错，我的确不是本地人，怎么说呢，发生了一些很奇妙的事，于是我就到了这里。”
　　“方便说一下么。”博丽灵梦呷了一口茶，“我应该可以帮到你。”
　　少女的语气非常随意，其中蕴含着淡淡的自信，白明秋从中听出了一种建立在某种资本上的理所当然，那不是骄傲地说大话，而是对自己的实力无比自信。
　　这样的语气，他在前几世也听到过，这样说话的人不是位高权重就是实力极强。但现在，一位坐在人迹罕至的古旧神社，生活拮据的年轻巫女也对着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看起来毫无说服力，然而不知为何，白明秋居然莫名地相信了她，接着就把自己来到这里的经过对少女说了一遍。
　　博丽灵梦的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居然是外面的神社，看来不是被紫拐进来的，这个人对非常识有着清晰的认知，否则根本看不到外界的神社才对。
　　想到这里，博丽灵梦看白明秋的眼神，让后者联想到了动物园的游客。
　　“现在我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所以，博丽小姐，能帮忙吗？”
　　白明秋最后以这句话结尾。
　　少女闻言，宛然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般明媚而清新：“小事一桩啦，喝完这一杯，我就送你去人间之里好了，那里会有专人帮助你的。有这块金子，一切都不成问题~”
　　提到金子，少女的语调都变得快乐起来。
　　博丽小姐，你辛苦了。
　　白明秋为博丽灵梦的生活默哀。
　　巫女将杯中剩下不多的茶水饮尽，站起身来拉开门，走出房间，回过头招了招手，道：“喂，白明秋，跟过来啊。”
　　跟着博丽灵梦，白明秋走到了鸟居前的空旷地面。
　　巨大的红色鸟居在阳光下显现出更加明艳的红，从神社向远处眺望，天际有一座高耸入云直插天际的巨山，天空万里无云，禽鸟欢腾，群聚飞翔，春日的阳光伴着和风拂面而来，让人感觉舒畅极了。
　　白明秋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顿感心旷神怡。
　　空旷的神社忽然卷起一阵柔和的风，四处的树林随风微微摇曳。
　　白明秋面前的博丽灵梦随风而起。
　　他历经七世，却从未见过如此的天地神秀，迎着灿烂温暖的阳光，那个红白二色的巫女腾空而起，如匹练般的乌黑长发随风飘舞，她如天外之人一般云淡风轻地漂浮在空中。
　　她竟然飞了起来。
　　美极了。
　　这个巫女，钟天地之神秀。
　　少女凌空，螓首微动，顾盼之间，不自觉流露出的一丝风情，将整个天地定格于一瞬。
　　那一瞬，白明秋的眼中，脑海中，心中，只有这一个画面。
　　博丽灵梦转过身来，阳光温柔地抚摸着她精致的面容，那双略显冷淡的眸子此刻似乎闪耀着什么光芒。
　　她开口，温声道：
　　“白明秋君…欢迎来到，幻想乡。”


第二章 飞翔
　　博丽灵梦飞了起来。
　　脱离地面，不借助任何的工具和手段，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在白明秋的语汇里，只能找到“飞”这个词来形容此时的场景。
　　飞…怎么可能？人类，真的能飞？
　　按照常识，人类这种生物，从出生到死亡，都被地心引力牢牢地抓住，只能在地面上行走到死去，就算掌握了再强大的力量，也不可能凭空离地而起。七世轮回，见过无数强者的白明秋确信这一点。
　　【飞】这个字和人类是无缘的，除非面前的巫女不是人类。
　　但，她是。
　　对面前的这个红白二色巫女来说，重力无法束缚她。
　　博丽灵梦飞了起来，紧接着，她手中飘出淡淡白光化作的光团，那光团撞到白明秋身上，随即消失，忽然他就感觉自己变轻了，然后，他也做到了同样的事。
　　脱离地面，凭空生出漂浮感，短暂的滞涩之后，白明秋意识到自己飞起来了。不是高速踩踏空气达成的空中短暂停留，不是利用什么特殊能力暂时减小重力以达到浮空，也不是凭借任何器械悬浮在空中，而是在飞。
　　在飞！
　　挣脱地心的束缚，打破重力的压抑，整个人轻得难以想象，他就像一只雏鸟，虽然很不熟练，可是正在摇摇晃晃地脱离了地面。
　　在空中保持平衡不容易，不过白明秋以前学习过在空中停留的技巧，他稍微适应平衡，很快站稳。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白明秋心中的喜悦如潮水涌出，那种喜悦就像是第一世被车撞死后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时的狂喜，当然，那之后的感受就另说了。
　　没有人愿意被束缚，人类终极的追求是自由，可世界天生就约束着人类，约束着他们向那广袤的天空去。
　　飞行，是人类永恒的终极梦想。
　　如今，在一间古旧的神社，未知之地，白明秋竟然莫名其妙地就实现了这个梦想。或许时间很短暂，或许根本不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来达成，或许很快就会消失…
　　有一千个一万个或许，可是，最终极的自由，我抓到了啊。
　　白明秋放声长笑。
　　红白巫女微微歪头，她不理解这个人类在干什么，也不怪她，对于她来说，飞行是与生俱来、理所应当的本能。
　　不理解归不理解，巫女还是伸出了手，那双善睐明眸扑闪扑闪地看着他，意思就是要他抓住她的手，白明秋也不客气，微微一笑，便伸出手握了上去。
　　好软。
　　博丽灵梦的手说不上很小，但捏着就给人一种小巧玲珑的感觉，她的肌肤在阳光下泛起玉一般的颜色，捏上去柔若无骨，带着丝丝暖意，白明秋感觉到她手心里还沾着些许汗水。
　　也许是很少和异性牵手吧，她似乎有些紧张呢。
　　白明秋看着博丽灵梦的侧脸，心里这么揣摩着。
　　不管白明秋怎么想，博丽灵梦已经开始带着他飞行了，估计是为了照顾白明秋的感觉，她攀升的速度很慢，这就让白明秋有足够的时间一览这个名为“幻想乡”之地的全貌。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绿色，那是几乎看不到边际的绿，阳光毫不吝啬的倾洒在幻想乡的所有生命上，一切植物，不管是什么树、花、草，都洋溢着勃勃的生机；山脉如同一条条龙，此起彼伏延绵出去，在遥远的地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云雾缭绕，光是那雄浑磅礴的气势就令人心折；再向地面看，这里是一大片人类建筑和农田，那里是一圈方圆广阔深不见底的大湖泊，那边又是一大片完全金黄色的无垠田野，广袤看不到尽头的幽深森林在幽寂地生长…
　　美不胜收。
　　白明秋的目光几乎要离不开这片天地孕育出的精华了，工业化的时代可是再也见不到这般绝景。
　　眼前风光如此美好，再加上以人类之身飞行的那种解开一切，自由自在的畅快感，令他不由自主地仰天长啸。
　　“啊——”
　　博丽灵梦奇怪地看着这个刚刚认识的男人。
　　一般的外来人初入幻想乡都会感到害怕或者孤独，一个劲地打听要怎么回去，于是灵梦就会很快就把他们送去外界，这种事时有发生，灵梦习以为常。可这样的表现在这个男人身上却丝毫不存在。
　　从一开始，直感敏锐的红白巫女就只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愉快和好奇，他根本就没有去意。
　　不理解他，不明白他怎么想的，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博丽灵梦打断了白明秋的畅快啸声，问道：“白明秋，看样子你是打算留在幻想乡了，对么？”
　　白明秋一怔，随即点头。
　　“既然你决定要留在幻想乡，那么下面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否则在这个地方，你很难生存。”
　　博丽灵梦再把白明秋上下打量了一遍，没错，这家伙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我洗耳恭听。”
　　白明秋很快冷静了下来，博丽灵梦接下来的话，一定很重要。
　　灵梦一边缓缓地飞行，一边对白明秋提点起了在幻想乡生存的注意事项。
　　“喏，那边的建筑群就是人间之里，那里是人类的聚居地，大部分都是这里的原住民，外来的人类一般也是在那里生存。村子里比较安全，也有自警队保护着，一般只要不出村的话，就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新来的成员村子里会有安排，你只要听从他们的安排就行。”
　　“生命危险？”白明秋皱眉，“是村外有凶猛的野兽吗？”
　　“野兽？不，是妖怪。”博丽灵梦神色如常道。
　　妖怪？
　　白明秋不解，对于【妖怪】这个概念，他只从小时候听过的神话故事里了解过。
　　“妖怪…是什么？杀人为乐，吃人心喝人血的邪恶生物？”
　　他有些忐忑地说出了自己对于【妖怪】的理解。
　　博丽灵梦翻了翻白眼：“笨蛋啊你，那是谁编的骗小孩的故事啊…”
　　冷清的眸子一转，灵梦皱眉道：“唔…不过也算是说对了一部分吧，中低等的妖怪的确会吃人，不过名为【大妖怪】，已经是人型的高等级存在是不屑于吃人的。”
　　“妖怪也分等级么？”
　　一再的解释让博丽灵梦有些不耐烦了：“哎呀，反正你也接触不到她们，别管了。总之不要轻易出村就是了，你不会有事的。”
　　“嗯…那座山是妖怪之山，上面住的都是很厉害的妖怪，嘛，反正你也不会接触到他们，就不说了。”
　　找到了“反正你也不会接触他们”这个借口之后，少女就开始偷工减料地介绍了，又讲了不少“你反正接触不到”的地方，她略微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要说什么。
　　“唔…那边的森林是魔法森林，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你也不要随意去那里，森林里有瘴气，像你这样的普通人类进去就出不来了。那边金黄色的是太阳花田，不要去那里摘花，要不然我也很难救你。人间之里附近的那一片林子叫迷途竹林，进去了很容易迷路，也很危险…”
　　“也就是说，除了【人间之里】，到处都很危险，对吗？”白明秋一脸遗憾地打断了灵梦的话。
　　灵梦很认真地点头：“对，就是这样。”
　　白明秋顿时就不说话了。
　　灵梦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那段介绍对于白明秋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天可怜见，见识了这么美的地方，作为一个旅行爱好者，他还想着去幻想乡环游呢。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良久，白明秋温声道：“嘛，先试着生活一段时间再看吧。”
　　“好吧，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之后，如果你改变主意，想出去的话，看在那块金子的份上，我会帮忙的。有时我会去市场买东西，到时候找我就是了。”
　　二色巫女再次对白明秋露出了待客式的僵硬笑容，这也是神社业务的一种呢。
　　白明秋笑道：“好，那就多谢了。”


第三章 人间
　　有这段话的功夫，虽然速度慢了些，但两人还是飞到了人间之里的外侧，从天空中降了下来。
　　博丽灵梦松开牵着白明秋的手，犹豫道：“我就不进去了，人里的人，有点怕我，就送你到这里吧，这里已经安全了。”
　　“再次感谢，博丽小姐。”
　　白明秋真诚地对博丽灵梦表示感谢。
　　灵梦皱眉：“以后别叫敬称了，我不习惯。”
　　“哈哈，好，那么再见了，博丽。”
　　“嗯。”
　　白明秋笑着向身后摆摆手，走向人间之里的大门。
　　博丽灵梦看着白明秋的背影，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少顷，她转身一跃，向神社飞去。
　　——
　　人间之里是幻想乡中人类唯一能够生存的地方。
　　从博丽灵梦语焉不详的介绍中，白明秋却也很明确地提取到了这条信息，在幻想乡中，妖怪这种生物是非常凶残的，动辄杀人吃人，而“人间之里”这样的聚落，就是人类的避风港。
　　人间之里的入口正门不大，入眼便是门楼上高悬着的无字牌匾，门前摆着两尊石狮，姿态威严，虽然雕刻简单拙朴，但自有一种雄浑之气。门楼两侧各站着一名男性守卫，身着制式衣装，手中持长枪，看上去严肃而威武。
　　“请问。”白明秋上前打招呼，“我是刚来到幻想乡的外来人，不知…”
　　左边的守卫走了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知道这里是幻想乡的？”
　　这大汉看上去三十许，正是男人年富力强的时候，结实的胸肌撑起卫士的制服，手中长枪紧握，双眼不时闪过坚毅的光芒，给人一种相当可靠的感觉。
　　此时这大汉双目直视白明秋，明显表明了他对白明秋身份的疑惑。他明明是外来人，怎么会知道这里是幻想乡？
　　白明秋看到守卫的态度不对，略一思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道：“我叫白明秋，是博丽神社的巫女把我带来的，至于这里是哪里，都是那个巫女给我介绍的。”
　　“博丽巫女…”大汉的脸色脸色微霁，想了想，道，“你跟我来。”
　　大汉对着白明秋招招手，跟边上另一个守卫说了句什么，就径直向前走去，白明秋也紧跟上去，问道：“您是？”
　　“我叫杉田，是这人间之里的守卫，白，明，秋，你是清国人？”
　　“杉田先生啊，清国已经灭亡百多年了…不过我的确是天朝人没错。”
　　在白明秋第一世和第七世的时代，他是红色天朝人，距离清朝已经有百余年了。
　　“难怪。”杉田嘟囔了一句，“老头子们都说清国人扎长辫子，你却没有。”
　　白明秋尴尬地笑笑，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找山岚寺老爷子，你要跟他交代一下跟脚，然后老爷子会分配给你住房和基本的生活费。不过只会给你一次，让你在短时间内熟悉村里的生活而已，一个月之后你就要自己工作来挣钱了。”
　　“我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
　　“种田，经商，帮佣…只要不偷不抢，不破坏人间之里的秩序，你都可以做。”
　　“那…那位山岚寺老爷子是？”
　　“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在人间之里名望很高，他专门负责外来人的事，你待会儿可要尊敬点。”
　　“知道了。”
　　边走边说，两人已经到了一间老宅的门口，刚准备进门，便见到一位少女从门中走了出来。
　　白明秋没看清少女的相貌，只看见一头灵秀的紫发，一个姣好的背影，袅袅婷婷地远去，他不禁问杉田：“那是谁？”
　　“怎么，一见钟情了？”杉田笑了笑，“那是稗田家的阿求小姐，人间之里的名门之主，你个新来的就别妄想了。”
　　白明秋哭笑不得，这家伙看着挺严肃正派，威武强壮，没想到居然会八卦。
　　跟着杉田走进老宅，当面就是庭院，一个老人坐在缘侧上喝茶。
　　老人鸡皮鹤发，面上皱纹深深，但气色很不错，身体想必很康健，他随意地坐在缘侧上，长者的气度就自然显现出来。
　　“山老爷子。”杉田走到老人面前，微微鞠躬，“这个家伙是博丽巫女送过来的外来人，交给您了，我还要看守大门，就先走了。”
　　杉田说完，又对白明秋说了句“如果对防身之术感兴趣，来自警队找我”就转身离开了。
　　白明秋走到缘侧边坐了下来。
　　“小伙子，挺不客气嘛，来，喝茶。”
　　山岚寺老爷子是和蔼的老人类型，到没有什么威严，也不介意白明秋的率性。
　　“叫什么名字啊？几岁啦？”
　　“我叫白明秋，今年二十了。”
　　白明秋恭敬地接过茶碗，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一世的确是只活了二十岁的。
　　山岚寺把白明秋上下打量了一下，眯起眼来，问道：“博丽的丫头怎么把你带来啦？”
　　“嗯？老爷子，难道博丽很难说话？”白明秋不解道。
　　山岚寺抚了抚长须，沉吟道：“倒不是那样，只是…”
　　半晌没说话，山岚寺老爷子又给白明秋倒了杯茶，示意白明秋喝茶。
　　“最近的年轻人都挺心浮气躁的，之前也来了几个没被村外的妖怪吃掉的幸运儿，不过估计是受了惊，一进村就到处询问怎么离开，结果就都走了。”
　　山岚寺看了白明秋一眼，问道：“明秋你怎么会想到要留下来？”
　　居然还有外来人么。
　　白明秋这么想着，答道：“在外面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可能是有些无聊了吧。”
　　“嗯…年轻人，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到了这里，可要努力活下去啊。”
　　“哈哈，老爷子不会是以为我是自杀未遂才来到这里的吧？”白明秋轻声笑道。
　　和蔼的山岚寺老爷子第一次露出了几分尴尬：“咳咳——明秋啊，我这里给你准备了几百个铜钱，还有一套房子，喏，图纸在这，你自己选一套吧。”
　　很明显的转移话题。
　　说着，老山岚寺递过一张卷轴，卷轴的纸质并不好，似乎已经是古旧的东西了，外表泛黄，带着一种经历岁月的沧桑感。
　　白明秋接过，稍微端详，再一比较之前俯瞰到的，发现这原来是人间之里的地图，上面用红色的勾标注了空房的位置，用黑色的叉标示出满房的位置。
　　整个人间之里其实形状并不规则，村周围的边界线是不规则的曲线，空余的房子多在村边缘，不过也有几座村里的，就是小些。
　　白明秋略略一看，便指着一处对老山岚寺道：“老爷子，我就要这里好了。”
　　白明秋手指指的地方是人间之里的最外缘，离村中心很有一段距离，位置偏僻，房子周围标记着几亩薄田。
　　山岚寺看到他的选择，脸色不禁一变，凝重道：“明秋啊，你真要选那里？那地方位置偏僻，而且没有守备，时有野兽出没，不安全啊。”
　　“就这儿了。”白明秋确定道，“老爷子你也知道，我一个外来人，人生地不熟的，难以谋生，幸亏小时候种过地，还算能养活自己，您给出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有块地了。”
　　老山岚寺沉默了，良久，他叹了口气：“唉…行，我去拿钥匙，你等一会儿。”
　　区区的野兽还不入白明秋的眼，如果只是野兽的话，他不认为危险度会有多高，毕竟活了七世，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只要不碰到妖怪，一切都没有问题。
　　山岚寺老爷子拿了钥匙过来，道：“这是那房子的钥匙，还有五百个铜钱，你拿去吧。”
　　白明秋起身鞠了个躬，表示感谢，老山岚寺无奈地叹气，他无法阻止这个年轻人，人间之里的人们在妖怪的阴影下生存，必须要学会自力更生，除非是老人和孩子，否则没有谁会供养你，自己选的路，就要自己走。
　　白明秋临走时，老山岚寺叮嘱道：“年轻人，好好活着。”
　　“我会的。对了老爷子，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博丽巫女，你们提到她的时候，似乎…”
　　“啊，明秋，我劝你一句，你还是和博丽小丫头保持距离的好。博丽神社现在经常有强大的妖怪出没，俨然已经是妖怪的巢穴了，博丽巫女…唉，你好自为之吧。”
　　白明秋沉吟片刻，笑了：“放心吧老爷子，我不想死，肯定会好好活下去的，还有事的话，我会来找您，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哎，哎。”
　　老山岚寺应着，白明秋把钥匙收进怀中，钱收进箱子里，与山岚寺拜别，走出了老宅。
　　他抬头看去，天上，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明媚而温暖，始终照耀着大地。阳光洒遍全身，身上每一个毛孔似乎都绽开了，浑身上下涌出说不出的惬意。
　　有什么在缓缓地发热，发烫，逐渐绽放。
　　“幻想乡么…”
　　白明秋轻笑着，向前走去。
　　七世旅人，遁入幻想乡。


第四章 生计
　　白明秋一手拎着旅行箱，一手拿着顺手问山岚寺老爷子要来的人里地图，对照着周围的地形一路走一路辨认。
　　幻想乡人间之里的文明程度大概相当于百多年前的古代，而且因为人数不多，所以主要建筑就比较少，不过按照山岚寺老爷子的说法，周围还有好几个像这样的村落，人间之里是一个统称。
　　“嗯…居酒屋，茶房，这个是…广场，杂货铺，餐馆，这个是…”
　　沿着地图的标示，只花了不到半日，他就把人间之里的村中心区域外加自己的小屋都逛了个遍，差不多把路都记了下来。
　　那间小屋真是破旧得可以，地处偏僻不说，因为很久都没人住，屋内的家具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外面几亩薄田又欠打理，野草都长到膝盖了。
　　白明秋决定购置一些建材和必要工具，把房子好好修葺一下，逛完人间之里就跑去集市了解行情了。
　　一番打听之后，他发现山岚寺老爷子给的五百铜钱有点多。按照五个铜钱就可以吃到撑的算法，一天下来也不过十几铜钱，白明秋又无需为住宿操心，只要填饱肚子，不到四百就足够一个月使用了，在这一个月里，白明秋一个青年人，总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自力更生的。
　　山老爷子，是觉得亏欠我么？
　　人迹罕至的村子边缘，野兽出没的荒芜地带，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外来人，怎么想都过于严苛了呢。
　　白明秋淡淡一笑。
　　这点钱要修葺房子怎么算都还欠缺点，请一两个建筑工，再加上建材，而且还要提供伙食，这一下子怎么也得三四百个铜钱，虽说家具自己可以做，但再加上自己的吃穿用度，怎么想都不够。
　　倒是随身带了几个小金锭不假，可总有用完的时候，一想到这个，白明秋就有些心痛，之前扔给博丽巫女的那一块是块头最大的，早知道现在要用钱，就扔块小的了，反正敬意到了不是么。
　　难怪那巫女突然那么殷勤，刚才稍微打听了一下，博丽巫女在人间之里可是以难以接近著称，每次来集市话都很少，买了东西就走，而且据说出了名的吝啬，手头也很拮据呢。
　　白明秋啧了一声，没看出来，博丽居然是个贪财巫女，亏她还长的那么仙气，原来是饿出来的啊。
　　嘛，现在不是怜悯他人的时候，首先要解决自己的生计问题，对博丽巫女，白明秋也只有心中祝福了。
　　接下来是赚钱的方法。
　　行商要排除掉，买进卖出？看人间之里的样子，物价应该基本不会有什么浮动，这种买卖没差价就没生意做了，白明秋之前大致看了一下人间之里的商店，大都是卖自己的手艺，就没见过行商的。
　　开个小店倒是不错，他刚才也询问了一下，手头的钱连上金子，足够盘下一个店面。只是，开店卖什么呢？
　　还有，现在是夏天，种了就能产出的作物，想来想去只有夏玉米了，这几天种下，九月份十月份就能收，到时候起码不愁吃饱肚子。
　　白明秋低着头，思考这些方式的可行性。
　　决定先把自家附近的田地开垦一遍，白明秋蓦地一抬头，可是眼角瞥到的不是人里集市的街市，而是…
　　一对兔耳？
　　——
　　“哎呦！”
　　白明秋刚抬头，就突然和什么人撞在一起，柔柔软软，在错身的那一刹白明秋收敛了自己大半的冲撞力，可是距离太近，还是不免撞到了对方。
　　他抬起头，看到一位少女被他撞倒在地上，她跌坐着，看上去楚楚可怜。
　　“兔子？”
　　白明秋的惊讶不是没有理由的，没错，跌倒在地上的少女长着一对兔耳。
　　毛茸茸的兔耳从臻首的两侧毫无违和感地生长出来，雪白的外廓，粉嫩的内廓，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摸一把，这对纤长兔耳一颤一颤，可爱极了。
　　少女身着白色女式衬衫，下半身一条碧蓝短裙，从下向上看，修长白皙的双腿曲线紧致完美，神秘紫色的如瀑长发直垂到膝盖处，妖艳红色的眸子中隐含泪花，她的面貌柔媚可人，被撞倒后一脸“我好痛”的表情更是叫人不得不叹一个美字。
　　少女行走时提了一个篮子，此时篮子被撞翻，里面的东西都翻倒了出来，瓶瓶罐罐的，看上去像是药品。
　　白明秋赶忙道歉：“抱歉抱歉，你怎么样，没事吧。”
　　兔耳少女应该是没什么事情的，她马上就站了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反倒向白明秋鞠了一躬：“真的很对不起！其实是我在想事情所以才撞到了你。”
　　少女居然向白明秋道起了歉，这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啥…不是我撞到了你吗？”
　　“不不不，都是我的错。”
　　这个家伙，意外的老实啊，虽然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但似乎没什么危险性。
　　白明秋蹲下身来，笑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你的东西都打翻了啊…来，我帮你吧。”
　　他把倒在地上的瓶罐一个个放回篮子里，有些庆幸道：“没有摔碎，万幸万幸。”
　　“诶！不必麻烦您了，我自己来就行。”
　　少女赶紧蹲下身，也开始捡起瓶罐来。
　　这个人，还不错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少女和白明秋一起把地上翻倒的东西全都收回篮子里。
　　两人站起身来，白明秋道：“好了，一个都没有碎，我的罪行好歹可以减轻一点啦。”
　　说着自己轻笑了起来。
　　少女也忍俊不禁，说道：“这不是您的错，我还得谢谢您帮忙。”
　　眼看这少女又要鞠躬，白明秋赶紧拉住，及时地转移话题。
　　“看你这架势，是要去卖什么东西么？”
　　“药品。”少女似乎说到了关键的地方，神情认真起来，“这是师匠托付我来人间之里卖的药，虽然是第一次，但我会努力做好的！”
　　少女握紧了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对被称为师匠的人很尊敬呢。
　　白明秋问道：“你准备怎么卖？”
　　“诶？卖.药的话，我把药拿来，然后别人来买，不就是这样子么？”少女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白明秋差点笑了出来。
　　虽然总体的过程是那样没错，但是…中间是有步骤的啊。
　　他正色道：“买卖东西可是一门学问，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先回答我。”
　　少女不自觉地跟着白明秋的步调，点了点头。
　　“你是第一次来卖.药对吧。”
　　“嗯。”
　　“你在人间之里认识谁，熟悉谁？”
　　“…藤原妹红？不，那个算不上认识。”
　　少女苦思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像真的不认识谁…认识的也不熟悉。”
　　“人间之里有郎中吗？”
　　“应该…有的吧，否则人们生病了就没办法了。”
　　“那么。”白明秋缓缓道，“谁知道你的药效如何呢？对于自己熟悉的郎中和陌生的卖.药人，谁都知道应该选哪个吧。”
　　“师匠的药是最好的！”少女突然很大声。
　　“问题是，谁知道？”白明秋回以淡淡的疑问。
　　“…”
　　刚才突然变强气的少女，头微微耷拉下来，嘴唇一嗫一嗫，一对兔耳也颤颤地垂放下来，看上去挺可怜的。
　　“所以，你如果不推销，谁会来买药呢？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善于言辞的人呢。”
　　依白明秋的观感，少女比较老实，略显弱气，又不是人类，也许会被骗也说不定。
　　少女不知该怎么回答，白明秋也没有继续说了，两人都沉默了。
　　良久，白明秋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既然如此！作为今天的赔礼，我来帮你卖.药吧。”
　　“诶？”
　　少女惊奇地瞪大了幽艳红色的双瞳，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白明秋冠玉般的面容上，漾起温和的笑意。
　　“区区不才，在下白明秋，还曾做过一介商人。”
　　“白，明，秋。”
　　这个人的波长，好奇怪，跟他的名字一样奇怪。
　　很像…阳光？
　　少女疑惑着，白明秋温声道：“那么作为暂时的合作伙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少女怔了怔，轻声道：“我叫铃仙，铃仙.优昙华院.因幡。”


第五章 商谈
　　“西方人么，好长的名字。”白明秋奇道，“有简单点的称呼么？叫你因幡小姐如何？”
　　“不必的！您…您叫我铃仙就好。”兔耳少女使劲摇了摇头。
　　白明秋略一思索，便展颜道：“那好，铃仙是吧。铃仙，咱们一直站在路上也不是个事，那边有个茶房，我请你坐一会吧，正好有些事情要问你一下。”
　　白明秋对少女发出了邀请。
　　在大街上因为意外而偶遇年轻人的少女，被邀请了。
　　少女却莫名的没有什么反感，稍一犹豫，便道：“嗯…那好，白君你带路吧。”
　　白明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茶馆。
　　白明秋走在前面，托腮沉思，是真的准备帮铃仙把药卖出去。
　　铃仙走在后面，看着白明秋的背影，却心怀疑惑。
　　这个人，是真的想帮我。
　　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波长，很舒服。
　　按照他说的一想，药的确不知道怎么卖出去。
　　他没有欺骗我的意思。
　　可是，他为什么会帮我呢？就因为那偶然的相撞，为了道歉？
　　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人啊。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左思右想也无法得出答案的铃仙正郁闷着，白明秋突然出声：“铃仙，快坐啊？”
　　铃仙一愣，看了一眼周围，原来她已经站在茶房里的一张桌子前了。
　　跟着白明秋，莫名安心的她不知不觉就进了茶房，倒像是主人在牵着宠物般。
　　红晕从少女的颈部开始蔓延，直到双颊，那对修长柔软的兔耳弱弱地颤动，好像在发抖，煞是可爱。
　　“嗯？”
　　白明秋看向铃仙，目光中略带不解。
　　“哦！哦…知道了。”
　　铃仙坐了下来。
　　待铃仙坐下，白明秋开始询问：“我需要知道三件事，第一，铃仙你卖的药有哪几种；第二，它们的效果如何；第三，它们的定价你心中有没有标准。知道了这些，我才可以制定策略来帮助你把它们都卖出去。”
　　“师匠的药是很厉害的！”
　　说到药，原本弱气的兔耳娘立刻元气起来，面对白明秋一直略显局促的少女，此时却有点喋喋不休的感觉。
　　“师匠交给我售卖的药有这几种——这个红瓶装的是处理小伤口用的，如果受了小伤，把这个涂上去就会很快痊愈，已经结痂的也可以涂，痂口片刻就会消退；再看看这个，这个绿瓶的是治疗小感冒的药，一般的感冒发热头痛无力，只要把一瓶分一天三顿喝就可以痊愈。”
　　铃仙说着说着，双眼仿佛蕴着光芒。
　　“这个紫瓶的是急救药，心脏不好的人如果突然昏迷，吃下去就能缓过来，这个橙瓶的也是，中暑的人喝一口就可以缓过来。”
　　“这个白瓶的是杀虫剂，蚊虫叮咬只要稍微撒一点就行。”
　　“这个…”
　　“这个…”
　　铃仙坐着说不过瘾，索性站起身来，把药一瓶瓶从篮子里往外拿，一一向白明秋解释功效。
　　白明秋不住点头，等铃仙说完，他才开口道：“嗯，大致上我已经知道了，铃仙，具体的效果能让我看看吗？”
　　“效果啊…”铃仙上下把白明秋扫了一遍，“白君…受过伤么？”
　　“伤？哦，想起来了，这里还有个小疤还没褪掉。”
　　白明秋的长袖衬衫衣袖撩到小臂的一半，手臂的背面有一道已经不算明显的疤痕，那是先前登山时山上的树枝划到的。
　　“那…试试？”
　　铃仙摸不定白明秋的想法，忐忑地问道。
　　白明秋倒是没什么所谓，看铃仙这样子就知道她不是个会骗人的家伙，她推荐的药就算不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行啊。”
　　白明秋答应下来，拧开一瓶红瓶药，铃仙就手快地接过，倒了一点出来，很娴熟地给白明秋抹上。
　　“铃仙，看不出来，你做这个挺熟练呢。”
　　看上去笨拙的兔耳少女却意外的灵巧，白明秋有些惊奇。
　　“嘿嘿，护士的本领是师匠教的。”
　　铃仙腼腆地笑着，均匀地将药水抹在伤疤上。
　　“白君的皮肤真好，简直比得上女孩子了，完全不像男人的皮肤呢。”
　　“唔，这个嘛…”
　　白明秋支吾了过去，他的肌肤的确非常水润白皙，完全不像是时常旅行的男性。
　　铃仙也只是顺口一提，没有多想，涂完药盖上瓶盖，便笑着看白明秋。
　　白明秋却盯着自己的手臂，双目圆睁。
　　“不是吧…铃仙，这根本就是去痂水啊。”
　　只不过那么十几秒的时间，白明秋手臂背上那道伤疤已经消失，白净的肌肤重现，完全分不出新皮老皮。
　　“啧啧啧，厉害，这样的话，我已经猜到其他药的效力有多强了。嗯，这样的话把这些全部卖出去也不是难事啊，质量才是销量的保证啊。”
　　白明秋连声赞叹，铃仙连连点头，面露笑意，就好像这药是她做的一样，与有荣焉。
　　“那么。”白明秋话锋一转，“价格定好了么？”
　　“呃…”
　　很明显铃仙是没有定好的了，师匠把药交给她的时候完全没有提过价格的事情，她也根本就没想，但师匠说的是“卖”，自己总不能免费发药啊。
　　没按照师匠的吩咐做的话，师匠绝对会斥责自己的吧。
　　想起来铃仙就一阵不寒而栗，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白明秋，可怜兮兮道：“白君…价格什么的…是我疏忽了。”
　　泫然欲泣的铃仙，简直就是勾引人去欺负。
　　不过白明秋没那么无良，心思一转，道：“这样吧，我把人间之里的物价算算，给你标个合理的价吧。”
　　“五个铜板是一个人一顿饱饭的标准，那么常用药就这个价，不超出人们的接受范围，也不是过分便宜让制药者亏本；应急药的话往上翻三到五倍，十五到二十五个铜板之间最为合适，这是一个让人能舍得肉痛一点去买下来应急的价格，再少一点，顾客会觉得太便宜反而怀疑你的药效，再多一点，顾客会嫌贵不想买了。还有一些不常用但关键时刻很有用的药剂，比如杀虫药，就…”
　　就价格方面，白明秋谈吐从容，娓娓道来，其中把握分寸揣度人心的种种铃仙都听呆了，白明秋说完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看着白明秋的目光带着钦佩。
　　“白君好厉害！我第一次听说，卖东西有着这么大的学问。”
　　两只兔耳一跃而起，铃仙喜道：“有时候师匠也会说一些难懂的话，我一直没怎么听进去，现在想来，白君你刚才跟师匠好像！”
　　白明秋微笑，摆手道：“这没什么的，有点经验的话谁都能做到，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正当白明秋跟铃仙聊着的时候，茶房外却渐渐嘈杂起来。
　　“要开始啦！”
　　“是啊是啊，晚了可就赶不上咯！”
　　“我去把我家那臭小子带上，等等啊！”
　　“快点快点！位置不多，我先去占位置了！”
　　“来了来了！”
　　…
　　白明秋随便一听，茶房外的街道上，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禁有些奇怪。
　　“铃仙，你知道村子里的人都怎么了么？”
　　“不知道呢…”铃仙也露出迷惑的神情，“我今天是第一次来人间之里。”
　　白明秋随手转向邻座，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家怎么都…”
　　“年轻人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吧，这明显是爱丽丝小姐的人偶剧场表演要开始了，小孩和年轻人都抢着去看，不过像我这种几十岁的老头子嘛，已经过了看这个的年龄啦。”
　　人偶？
　　白明秋皱起眉头，旋即舒展，嘴角微翘。
　　衬衫的长衣袖中，一把小刀忽然划入白明秋的左手。
　　和茶客扯着些有的没的，他手中的小刀不自觉地在手指间翻飞起来，好似游鱼。


第六章 突然
　　那柄小刀长过三寸，双面开刃，异常锋利，但这锋利的刀在白明秋手中倒像是温驯的小猫般乖顺，若是他人看到了，必定要惊叹不已。可惜白明秋的手一直放在桌下，而且又是无心之举，他站起身来时就随意地把刀收了回去，所以没有任何人看见。
　　白明秋站起身来，笑道：“铃仙，要不要去看看？卖药是要事，难得放松一下也不错，何况大家都去看表演了，这时候买药的人寥寥无几啊。”
　　铃仙其实也很感兴趣，只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毕竟白明秋都说要帮助她了，她若是要把正事摆在一边先去看表演，怎么想都很不礼貌。
　　现在白明秋既然先开口，那就没关系了，铃仙应了一声“好”，便和白明秋一起出了茶房，向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提到爱丽丝，铃仙说不好奇都是假的。年前的永夜异变中，久不与外界接触的铃仙一下子碰上了好几拨外来人，还一个个都实力强劲，其中有一个金发黑眸皮肤白皙、完全就像个洋娃娃，连武器都是人偶的人物，就名叫爱丽丝。
　　听到人偶戏，加上爱丽丝的名字，自然而然的，铃仙就想起了那夜的魔法使。
　　能够作为永远亭的一员战力被嘱咐守门，铃仙当然不是真的那么内向害羞的，现在的铃仙如此，主要是因为永夜异变时突然闯入了很多外来人，还都把她打败，她难免有些措手不及，习惯性地遇到陌生人就羞涩起来，不太放得开。其实她意外的是个能够明辨是非的人，很难受骗。
　　原因在她的能力上——操纵事物波长的能力。
　　只要是恶意，就算是一点点，铃仙都能通过波长感知到，外表掩饰得再好内心掩藏得再深也没用，波长会把人完全出卖，只要铃仙愿意，所有人的内心在她面前就像摊开的一样。
　　通过波长去看人，比通过双眼去看人直接得多，也纯粹得多。能够操纵这样力量的铃仙，性格也如能力一般单纯而直接，怀疑了就不会再相信，相信了就再不会怀疑。
　　在铃仙的感知中，白明秋的波长始终没有一丝恶意，反而是温暖如同阳光和火焰，令人不自觉的感到舒服，很吸引人。这才看上去像是白明秋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一样。
　　——
　　这位爱丽丝小姐在人间之里的人气爆棚啊。
　　在看到人里唯一一个大广场上人潮拥挤的景象后，白明秋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感受。
　　这个广场是人里祭典专用的，平日里人不多，但每周到了爱丽丝人偶剧场时间，暴增的观众就会把整个广场都挤满。
　　能坐的地方已经全部坐满，靠近些的站位也不多，白明秋懒得去挤，就在外围随便找了个高处站住。
　　“铃仙。”白明秋问道，“站这边你看得清么？嗯…距离似乎有点远呢，要不要挤近一点？”
　　“不用不用，我能看清的。”
　　铃仙这么说着，看向广场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芒。
　　白明秋听铃仙这么应下，就不再多问，自己也向广场中看去。
　　说来正巧，白明秋来的时候，人偶戏正要开始，他得以从头开始观赏全过程。
　　金色披肩发的西洋少女优雅地微微一礼，接着，她伸出双手，手指微不可查地动弹，仿佛演奏钢琴一般轻敲琴键，舞台上就出现了几个着装不一的人偶。
　　优雅而绝美的姿态，看得看台下的观众们爆发出阵阵欢呼。
　　看台上的爱丽丝似乎早已习惯了这反响，不以为意，闭上双眼，手指极小幅度地动弹，操纵着那些人偶，开始一场无声的人偶剧。
　　英勇的女剑客不畏惧任何挑战，与敌人连场战斗，最终救回了被女巫绑架的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美好故事。
　　白明秋却微微皱起眉头。
　　先不说这故事本身就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百合香味，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白明秋的视线中，完全看不到人偶线。
　　那些人偶完全独立于人偶师，仿佛有生命一般在自行活动着，行动一点也完全没有人偶的僵硬，甚至还有表情，简直就是活物。
　　但这是人偶，没错，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完全的人造物。
　　所以说，爱丽丝的确在操纵人偶，以白明秋的眼力，甚至可以捕捉到爱丽丝手指微微颤动的幅度。
　　但是，没有线在，哪里都没有操纵人偶的线。
　　白明秋沉吟半晌，决定等表演结束之后干脆去问问看。
　　下了决心，白明秋就没什么思虑了，人偶表演的故事气氛比较微妙，但看台下的样子，这样的故事似乎受众挺广，不过这明显不是性向正常的白明秋的菜，他最终还是没能看下去。
　　于是他就只能把视线放到身边的铃仙身上。
　　铃仙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广场上的人偶戏，一张小脸绷得异常严肃，感觉不到白明秋的视线，双目红芒闪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铃仙果然不是人类。
　　白明秋看到那对红芒不定的眸子就知道了答案。
　　红色…不会真的是兔子精吧。
　　旋即他自嘲地一笑，转过头看广场，眼神飘渺不知思绪何处。
　　幻想乡是个好地方。第七世…应该能安稳地活着吧。
　　人间之里，我以后就要定居于此了。
　　博丽…祝你好运。
　　铃仙…善良柔顺的兔耳娘。
　　说起来，迄今为止遇到的姿态各异，性格鲜明的奇怪家伙们，似乎都是少女。
　　嗯……回去要把活计捡起来了。
　　左手中，小刀再一次划出，在指间宛若游鱼般穿行，蝴蝶般翩然。
　　——
　　“白君！白君！”
　　铃仙突然指向广场的某一处，大喊白明秋的名字。
　　白明秋一怔，随即看向铃仙所指的地方。
　　人群中，有一位少女软倒在地上，周围的观众渐渐开始发现，逐渐自觉地给那个少女让出一块空白，然后围在周围。
　　白明秋竖耳聆听，很快便听到了表明少女身份的对话。
　　“这小丫头，刚才还笑得那么开心呢，怎么突然就昏倒了？”
　　“说什么呢！你不认识她？再看看？”
　　“嗯？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居酒屋的小夕月吗？”
　　“小夕月，小夕月？你怎么了？”
　　“昏迷不醒啊。”
　　“小夕月从小就心口不好，老是会不舒服，唉，真是可怜这孩子。”
　　“她是个孤儿啊，怪可怜的。”
　　“是啊是啊，幸好后来居酒屋的老江之岛好心收养她，她也懂事，对待老人像亲爷爷，帮居酒屋里端盘洗碗，勤快得很，待人接物也讨人喜欢，常去居酒屋的没哪个不认识的，怎么就偏生…唉……”
　　“喂！大家快让个路！要死了…呼吸都停了！赶快搬去郎中那里啊！”
　　“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一声尖叫，众人都开始慌乱，匆匆忙忙地给帮着抬起少女身体的几个青壮让路。
　　——
　　死？
　　白明秋停了片刻，瞳孔微缩。
　　那女孩要死了？
　　死亡。
　　白明秋对这个字眼非常敏感。
　　正是因为死了太多次，所以才更期望好好活着。
　　白明秋最大的愿望，就是活着，活着，活着，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
　　他不希望看到有人死在他的面前。
　　“铃仙，带上药篮跟过来。”
　　白明秋的语气凭空多出一抹严肃，铃仙突然发觉他的波长同之前的不一样了。
　　如果说白明秋之前的波长像早晨和煦的日光，那么现在的波长就如同正午的骄阳。
　　认真，决绝，而不容反驳。
　　白明秋使用月步。
　　在铃仙眼中，说完这句话的白明秋一瞬间腾空而起，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瞬间移动，只是几个呼吸便越过重重人群，从天而降到那个昏倒少女身边。
　　“我是郎中，让我看一下，现在，马上！”
　　白明秋的语气急促，不自觉带上几分威慑，那几个青壮为他气势所摄，对视一眼，点点头，将少女放下。
　　把脉。
　　不跳了？真死了？
　　白明秋的心头急怒交加。
　　不对，脑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现在说不定只是心力衰竭。
　　一念及此，他眼中精芒闪现。
　　抱歉了。
　　白明秋默念一句，随即猛地撕裂了少女双肩上的衣服，露出白皙娇嫩的肩部肌肤，甚至酥胸半面若隐若现。
　　接着，他伸出双手，按了上去。
　　“生命归还”


第七章 异常
　　生命归还是海军六式中的秘技之一，虽然比不得最终奥义六王枪的威力无匹，但是在某些时候用处极大。
　　它的原理是把自己的意识投入身体的任何部分，继而达到微操身体的目的。
　　白明秋将之作用于心脏停止跳动的少女夕月身上，目的就是为了带动她的心脏跳动，从而搏得一线生机。
　　白明秋紧闭双眼，完全不管周围围观的村民，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水。
　　“咚。”
　　“咚。”
　　“咚咚。”
　　“咚咚。”
　　以白明秋的耳力之强，瞬间捕捉到少女被他带动的心跳声，不由得露出一抹喜色，面上，额头上都渗出越来越多的汗水，可他面上的笑容再未改变。
　　总算有了一线生机，下面就看铃仙的药了。不过，以现在的身体，果然无法支持六式的长时间使用啊，才几秒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
　　白明秋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闪过复杂神色。
　　“让一下让一下，我是来送药的！”
　　铃仙的呼喊声在人群中响起，有些怕生的铃仙终究没有选择飞过来，而是挤着人群走了过来。
　　白明秋勉力抬起手，朝铃仙的方向一指，愣着的村民们恍然大悟，急忙让开，把铃仙放了进来。
　　“白君，用这个！”
　　铃仙从药篮中翻出紫色的瓶子，急急打开，倒出一颗小药丸，白明秋接过来，给少女喂下，再透支体力为少女发动一次生命归还，助她化去药力。
　　从白明秋额头上渗出的密集汗珠一滴滴落到地面上，甚至渐渐聚成了一个小水洼，他面色泛白，明显非常疲累。
　　但看着少女的面容渐渐变得安宁，白明秋才安下心来，他转过身，对身边的村民们道：“救活了，她家在哪里，快带回去静养几天把。”
　　村民们看到了全过程，有几个过来试探了一下少女的呼吸，惊愕之色顿时出现在他们脸上，在他们眼中，白明秋不过是双手将少女的身子摇了几下，压了几下，而那颗药才是真正救命的宝贝，这才吃下去几分钟，竟然把一个“死了”的人救活了！
　　“救…救活了！！神医啊！简直神了！”
　　围观的人潮顿时爆发出巨大的声浪，周围一圈看见白明秋喂药的人开始跟外面的人传播，寻常人类不明白白明秋生命归还的精妙，只看到药入病除，便自然引为神技。
　　这正中白明秋下怀，救下了人，还能顺带帮铃仙卖.药，所谓一箭双雕，就是如此了。
　　白明秋站起身来，深吸口气，缓缓呼出，全身上下本来还不断涌出的汗水竟瞬间干了。
　　他朝着四周高声道：“优昙华院小姐只在每周二和每周五在街上售药，至于药效，相信大家也已经看到，不用多说，只有一句话，欲购从速！”
　　一嗓子喊完，白明秋退到铃仙身后，轻声道：“我真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快去吧，记得按照当时咱们说定的价格售卖，卖完就完成你的任务了。”
　　“那——白君要走了？”感知到波动的铃仙竟有些不舍。
　　“嗯，走了。”
　　白明秋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铃仙温声道：“每一个生命都无比珍贵，有能力时救人一命，总有好报的。要记得哦，铃仙。”
　　“喔…嗯。”铃仙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有缘再见了。”
　　也不见白明秋如何动身，左右稍微动作，他就很快消失在拥挤人潮中，再也不见踪影。
　　白，明，秋。
　　再次默念这三个发音古怪的字，回忆这次短暂的相遇和离别，带着莫名的淡淡失落，铃仙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卖药经历。
　　——
　　被铃仙的药所吸引，拥在台下的人群散去不少，人声如潮，推搡谩骂者皆有之。看台上的爱丽丝表演被打搅了。
　　也难怪，人间之里的医疗并不发达，要是身体有点毛病说不定就只能躺在家中等死，比起自己的性命，看个娱乐的人偶剧或者看个美少女完全可以下次再说。
　　爱丽丝却对舞台下的任何反应都视而不见。
　　她并没有不悦，因为这人偶表演本来就不是给他人看的。
　　少女的死亡无法勾起她的悲伤，铃仙的神药也无法勾起她的兴趣。
　　爱丽丝只为自己而舞，别的东西，毫无意义，只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倒是那个叫白明秋的人类，有点意思。
　　爱丽丝略带好奇地将视线放在白明秋没入人群的背影上，却不想两三次眨眼的功夫就跟丢了。
　　那个人类，不知用了什么方式，把那个少女救活了，本来那少女应该是死了的。
　　爱丽丝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以她魔法使的眼力，兔耳娘铃仙优昙华院因幡的药的确很有用，却做不到起死回生，只能算是急救罢了，唤回少女生机的，是那个奇怪的男人。
　　他身上的气息与所有人类都不一样，魔法使虽不专精于气息，但爱丽丝的确能感觉到，白明秋的气息非常的奇怪。
　　似乎，是很舒服的感觉。
　　爱丽丝对这种奇怪的感受疑惑不解，抱着这样的心情，她匆匆结束了人偶戏，随即离开。
　　人群中，几个彪形大汉在忙得不可开交的铃仙周围观察了很久，方才离开，为首的赫然是之前接待过白明秋的杉田。
　　——
　　天色已晚。
　　白明秋离开了祭典广场，独自一人踱步在人里的街道上。
　　胸口有些沉闷，脚步有些发软，心率不算正常。
　　好难受。
　　现在的身体的确是太孱弱了，只不过是区区的月步和生命归还罢了，却费了这么大力气。
　　幸好眼还不花，还能认路，白明秋在街边小店随手买了一坛酒一坛水，一手提一坛，回到自己家中。
　　所谓的家，也不过就是一座破旧的小木屋罢了，经过白明秋初步的打扫，勉强有了能够落脚和睡眠的地方。
　　把两个坛子放在床前，白明秋坐在床上，长吁一口气。
　　身体中，有什么在流淌，在呼啸，在奔腾。
　　舀起一勺酒，一饮而尽，白明秋感觉火热的身体内部顿时多了一丝清凉，之后却又掀起无尽的灼热。
　　人间之里的酒度数不高不低，不过作为引子足够了。
　　身体好似在燃烧。
　　他索性拎起整坛酒，一饮而尽，忍住身体内如火焰灼烧般的痛苦，脱下从始至终一直穿着、从未解开过的长袖衬衫，露出精赤的上半身。然后拎起那坛水，从头浇下，丝毫不顾忌会弄湿床和地面。
　　水流顺着白明秋上半身的肌肤缓缓滑落，诡异的是，水流淌到腰际，就自然而然地蒸干，消失，一点不剩。
　　很快的，一坛水就全部浇完，袅袅蒸气从白明秋身上散逸开来。
　　蒸气很快散去，而白明秋从不解开衣衫的原因终于出现。
　　在他的后背，水淋过之处，渐渐浮现一张图腾。
　　由赤黑双色线条勾勒出的图腾看上去极妖冶，青冠冕，翎燕颔，水纹羽，鱼鳞尾，蛇颈爬在肩头，脊背如玄龟，喙如赤火燃于背部正中，振跃欲飞，栩栩如生，仿佛传说中的祥瑞凤凰一般，鸣动八风，妖艳至极。
　　精赤着上身的白明秋，肌肤上流动着剔透的神光。
　　方圆十数丈内一切动静全部收入白明秋的五感，草木虫石，风吹露打，一点不漏。
　　白明秋微微伸展手脚，双眸中流动着妖异的红芒，眉眼间，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透体而出。
　　迷途竹林某处，苍白发色的少女睁开深红色双眸，姣好的面容上浮现疑惑神色。
　　“不死鸟？”


第八章 嗟叹
　　沉眠一夜的白明秋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精神满满。
　　“啊——”
　　狠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白明秋抬头望向天上的太阳。
　　“哟，老兄，我起床咯。”
　　相同的天空，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两次，跟这位太阳老兄也算是阔别良久。
　　且付一笑。
　　白明秋笑着对天空发了下呓语，拎起水桶，边走边哼着小调去河边打水洗漱。
　　他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干脆在村子外围找了一段河流，屋子离河流有些距离，走到那里得花些时间，这一路当然是边哼小曲边看风景。
　　本来哼着些荒腔走板，走到了河边，入眼是潺潺的水流，不知怎么的就开始触景生情了。
　　“大海在看着，这个世界的开始。
　　大海也知道，这个世界的终点。
　　所以它诱导的方向，是应该前进的道路。
　　所以它指引去向的，是正确的世界。
　　疼痛，苦难，都为我包容。
　　宽广，温柔，都为我包容。”
　　不由自主地哼出一支哀伤的小调，白明秋吸了口气。
　　他如今这身体的声音不算磁性，只能说是清朗，但这首曲调歌词都简单无奇的小调，却被他唱出了莫名的厚重感，粘稠的厚重感包裹着这首歌。
　　“大海在看着，这个世界的开始。
　　大海也知道，这个世界的终点。
　　万一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全知的大海也会指引。
　　不会害怕，因为有你。
　　不会胆怯，伙伴们也在等候。”
　　前生无数事，都付一曲中，白明秋的眉眼间流转着无畏和淡泊，真如歌中的大海一般，温柔。
　　…
　　小歌一曲，白明秋洗漱完毕，灌了一桶水准备回家，就看到远处站着的满面泪痕的兔耳娘。
　　“白…君。”
　　“这不是铃仙嘛，你怎么哭了？”
　　“呜呜——”可怜兮兮的兔耳娘泪流不止。
　　白明秋不明所以，一头雾水：“铃仙，来来，有话好好说。”
　　找了块河边的青石，擦拭干净，白明秋和铃仙坐了下来。
　　“铃仙乖，不哭了。”连哄小孩的手段都拿出来的白明秋。
　　“…嗯…”终于停下抽泣的铃仙。
　　见到铃仙的情绪略微安定了些，白明秋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昨天药卖得怎么样？”
　　铃仙成功中招，看来伤心事不是卖药，美丽的笑容绽放在兔耳娘脸上，还带着些未干的泪水，好一幅雨后初晴的风景画。
　　“昨天…昨天很成功，药基本上都卖出去了，师匠昨晚还表扬了我呢。”铃仙有些怯怯地抬起头来，望向白明秋，“只是…师匠问我是谁帮我的，我就…”
　　卖队友的小兔子。
　　白明秋根本不在意，笑道：“没事没事，按照这次的情状，下次你进村，大家欢迎还来不及，以后的生意一定很好做。”
　　“是……是这样么…”
　　“没错。”
　　听到白明秋笃定的回答，铃仙终于放下心来。
　　“说起来铃仙，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住在那边迷途竹林的永远亭里，刚才出来打点水，没想到就看见白君你…”
　　说着铃仙的泪珠又开始哗啦啦。
　　白明秋完全搞不清状况：“我？”
　　“嗯，你…你在唱歌。”
　　铃仙只是出来打个水而已，遇见白明秋纯属巧合，本来她还以为想要再次遇到他感谢他得很久以后呢。
　　正准备上去打招呼，与生俱来的感知波长的力量却从年轻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如同…被乌云蒙上的太阳。
　　晴朗的天空中艳阳高照，这个男人本来的波长是阳光的最好写照，可是，不知为何蒙上一股悲意。
　　令人伤感的小调，白明秋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眼神中夹带着几丝追忆几丝洒脱。
　　云淡风轻，却令人更感悲凉。
　　阳光肆意地倾洒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他却独自落寞而疏放。
　　铃仙悲从中来，不知何时泪已满眶。
　　——
　　白明秋真的没想到铃仙这么多愁善感，为了这点事都能哭起来，费了好一番手脚才把铃仙安慰好，然后让少女洗了把脸洗净脸上的泪痕。
　　没有感知波长的能力，别人根本不会有像之前铃仙一样的体会就是了，而铃仙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力量，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感受。
　　不过白明秋不知道啊，让少女落泪，自觉有些对不起铃仙的白明秋想做些什么补偿，便道：“铃仙，你早饭吃了没？”
　　“没呢。”铃仙照实回答。
　　“到我家去吃一口吧，我的手艺还不错哦。”
　　“白君你还会煮饭？”铃仙奇道。
　　铃仙平时生活中几乎不会接触到男性，而就她所知，人间之里的男性一般都是负责耕种，少有听过会做饭的。
　　白明秋笑道：“哈哈哈哈，当年我可是四海为家的男人，做个饭嘛，小事一桩。”
　　“可是离开久了的话，师匠会问…”铃仙犹豫不决。
　　“不怕，就说和教你卖.药的人吃饭去了，师匠应该不会怪你的。”白明秋哄道，“好啦好啦走吧走吧~”
　　铃仙还有些犹豫，白明秋却干脆笑着拉起铃仙的手，一手拎着水桶向前走去。
　　铃仙的小手白皙而柔软，看上去不算小，捏起来却微妙的有种袖珍感，手掌心的肉柔柔软软非常舒服。
　　手心接触的瞬间，铃仙双颊飞红，眼眸水润，羞涩欲滴。
　　白明秋没在意，甚至都没看铃仙的反应，只是轻轻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不自觉地又哼起了那首歌谣。
　　“大海在看着，这个世界的开始。
　　大海也知道，这个世界的终点…”
　　“白君…”
　　“嗯？”
　　“之前就想问，这首歌，很悲伤，它叫什么呢？”
　　“这个啊…应该是叫【海导】吧，就是【大海的引导】的意思。”
　　“大海？嗯…幻想乡没有海呢…白君，你难道是外来人么？”
　　“对，怎么了？”
　　铃仙摆摆手：“没什么的！我也应该看出来的，白君不像是村里人，感觉上…不像。”
　　少女其实是看波长。
　　她不觉得外来人的身份有什么大不了，毕竟她也不是村里人。
　　白明秋沉吟片刻，叹道：“其实这首歌本来连个名字都没有的，这名字也是海军将士们随便安上的。这是海军祭奠烈士的歌谣，名字和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寄托的那份哀思和信念。”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了，两人都沉默，不过铃仙马上打破了略带沉重的气氛。
　　“呐，白君，你是从外界来的海兵，那能跟我讲讲大海是什么样的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一顿早饭的时间可说不完。”
　　“诶——怎么这样…”铃仙不自觉嘟起嘴来。
　　“哈哈哈哈，反正待会儿你就知道我住哪里了，有空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我随时恭候，大海的故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呢。”
　　“这…太叨扰你了！”
　　“小事，好啦，现在就让我这个前海兵为你讲述一点大海的故事吧。”
　　“嗯！”
　　河边的小径，年轻人和少女边走边谈，笑容温醇。
　　旭日高悬，灿烂的日光洒向大地，幻想乡迎来了新的一天。
　　无比温暖的每一天。
　　——


第九章 美铃
　　白明秋做了顿早饭，他的厨艺的确超群，不出意料地获得了铃仙的赞不绝口，吃早饭的同时顺带谈了些海上风光和军旅生活，铃仙听得两眼放光，喜欢极了。
　　白明秋也很喜欢看铃仙开心得双耳摇曳那可爱模样。
　　饭后把铃仙送走，他准备去一趟人里。自己身上的钱不多了，得把想到的办法去实施才行。
　　采购些玉米苗，然后种下，这样到秋收时节就可以收获足够的口粮，甚至还有拿去出售的余裕，盘下一间小店，开始售卖一些东西，这样可以短时间内赚取生活必须的钱。
　　手上现在只有四百多铜板，加上自己携带的一些金锭，换算为人里的货币就是两千铜板左右，这些钱足够白明秋吃喝大半年，但是如果去除掉修葺房屋、盘下店面、购买必备品，林林总总能剩下个一两百铜板就很不错了，解决经济问题实在是迫在眉睫。
　　白明秋理清了思绪，也已经走到了人里的市集。
　　大清早的，街上也已经挺热闹了，行人来往不绝，大多都扛着农具，没吃早饭的就随便在街边的小店弄一口早饭，然后便上田下地，准备耕作了。夏初是收麦子种玉米的好季节，村民们都赶农忙呢。
　　人间之里的农田跟居民区并不在一处的，家是家，而田地在村子的另一端，占据了很大的一块地方，各家各户在那里都有自己的田地，所幸人类被妖怪肆意捕杀带来的压力所迫，团结程度不低，否则闹点人地纠纷很正常，这么看来，妖怪凶残也算是有那么点好处，起码加强了人间之里村民们的团结程度。
　　白明秋的房子周围为什么会有田地呢？大概是因为那地方太偏了，早起要去下地实在需要耗费不少功夫，再加上屋子周围也有些空地，上一任房主才自己开辟了田地吧。
　　天可怜见，白明秋每次赶路去集市都是用六式中的【剃】在行走，虽说白明秋体力不一定跟得上，走一会儿总是要停歇片刻，但以那种多次踩踏空气达到超高速移动的技巧，也得十几分钟才能到集市，可见那地方有多偏。
　　听着街上的人流车流声，路边小店的吆喝声，行人坐客的交谈声，间或夹杂着几声牛嘶马蹄驴嚎狗叫，没有现代社会先进发达的科技，没有纷至沓来的信息，却自有一种悠然南山现的惬意。
　　白明秋喜欢这里，喜欢这古朴的气息，喜欢这平静的生活。
　　——
　　在人间之里他认识的人中，能帮助他找个路子的，也就只有山岚寺老爷子了。
　　山岚寺家离人里的中心不远，几步路就到了，白明秋拎着刚才买的一篮水果走近，发现门没关，并未直接进入，而是敲了几下，礼貌地在门口等待。
　　“请进。”老山岚寺的声音传来。
　　白明秋踏进门，正准备向老人打个招呼，蓦地一惊，脱口而出：“云手！”
　　老山岚寺于院中慢慢踏步，双手交互旋转，如同螺旋，好似云随风转，好一个太极云手。
　　看看抬手落手的动作白明秋就知道老山岚寺习练云手时间不短，加上老年人本就与世无争的心态，已经有了点浑圆如意的味道了。
　　恍惚间白明秋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的公园广场，老人悠闲地打拳，孩子们愉快的玩耍。
　　他略一怔就恢复过来，笑道：“山老爷子，白明秋前来拜访。”
　　“明秋？哈哈哈哈，听你刚才那一声，莫非你也会打这个拳？”
　　“略懂一点。”白明秋谦虚道。
　　老山岚寺手起手落，圆润之意尽出，收马回掌，他笑道：“这拳是大和那小子教给我的，据说是他跟红魔馆门番学来的，他揣摩了两天，觉得慢慢悠悠不适合他，正巧红魔馆的丫头说了句这拳对老年人不错，适合养生，他就拿来教给我了。这不，我打了一年多，身体好了不少，还能再多活个十年呢，哈哈。”
　　山岚寺老爷子脸上透着红润的神采，以白明秋的眼力看，老爷子的确身体康健，不出意外的话，寿数还长着呢。
　　“大和？”白明秋问道。
　　“那小兔崽子还没跟你说？昨天带你来的就是他啊。”
　　“原来是杉田先生啊。”
　　“对，这小子是个武痴，我看着他长大，从小就喜欢舞拳弄棒，大了以后没帮着家里务农，反而加入了自警团，不过这一行也许挺适合他的，这些年干得不错。”老人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去年他发现红魔馆看门的丫头…叫红美铃吧，拳脚好得很，然后隔三差五的就去挑战，当然了，每次都是给人打回来，幸好那丫头虽然帮妖怪看门，却还算可亲，从不杀人，一来二去，大和就跟着她学了不少，比如这套拳法。”
　　白明秋附和道：“的确，看杉田先生的体魄就感觉他挺厉害的，却不知那位‘红美铃’是什么来头？”
　　“这就要说到红魔馆了，前些年幻想乡闹出了大事，博丽丫头把事情处理完后，雾之湖边上就多了一栋大房子，那里面住了些挺厉害的妖怪，红丫头就是在那里看门的那个。”
　　说起幻想乡的逸闻，白明秋便来了兴致，索性把正事放到一边，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这些逸闻非常有趣，正符合白明秋想要了解幻想乡的想法，由亲身经历过幻想乡大事的老人来说，更加真实。
　　“红魔馆那地方邪乎的很，当年整个幻想乡都漫着红色的雾，像血一样，人闻多了就会浑身没力气，只能在家歇着，而这些雾就是从红魔馆里出来的，你说邪门不邪门？”
　　“啧啧，的确是。”
　　老爷子坐到缘侧上喝了杯茶水，道：“明秋你不去那里，应是对你没妨碍的。说是这么说，你也得小心才行。”
　　“不过嘛，红丫头倒是个好孩子，性子不坏，虽然也是个妖怪，但外表完全就是人嘛。又不吃人，也能好好说话，还是个热心肠，你要有个什么麻烦，她还能帮你解决了。比如这个拳，她从大和那里知道我跟着学了，还专门跑来了人里一趟，纠正了我好几个动作呢。”
　　老人笑道：“这丫头时常来人间之里，有时候搞个什么武术表演，有时候帮着红魔馆里的妖怪买些东西，运气好的话，你也能遇上她。”
　　听着山老爷子对红美铃的描述，白明秋心中对妖怪的看法有些小颠覆。
　　在博丽灵梦的只言片语之后，他对妖怪的印象是——妖怪是邪恶的，会吃人的，只有高级的妖怪才不吃人，但她们对人又没什么兴趣。
　　可是遇到了可爱弱气的铃仙，听说了热心和气的红美铃，白明秋感觉自己这个想法似乎也不对。
　　妖怪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幻想乡又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呢？
　　再怎么想也没用，果然还是要自己去亲身接触才会知道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话是金玉良言。
　　白明秋心中转着这样那样的想法，继续听山老爷子唠嗑。
　　——


第十章 阿求
　　山岚寺老爷子谈了不少趣事，白明秋听得津津有味，通过当地人了解此地是个很好的方法，他从老山岚寺的无心的杂谈里听到不少东西，比如自警团有武术家有阴阳师；村子里有个可以预报天气时灵时不灵的龙神雕像，据说是河童的造物；人间之里有不少店铺也为妖怪服务，开到深夜；还有像什么美丽但危险的太阳花田啊，妖怪之山上的天狗和河童啊，人间之里的名门之类的。
　　果然老人就是见多识广，这么一聊，一两个小时丝毫不觉，就这么过去了。
　　老山岚寺喝茶歇了口气，才看到白明秋放在一旁的水果篮子，笑道：“明秋，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说起来我还没问你的来意呢就光顾着自己说了，真是，人上了年纪就啰嗦咯。”
　　山老爷子轻轻拍了拍脑袋。
　　白明秋笑道：“老爷子之前的照顾，明秋很感谢，今天首先是来拜谢的，只买了点不值钱的水果，不成敬意。”
　　“好，好。”
　　顿了顿，白明秋接着道：“再就是我个人的一点事情了，老爷子您也知道，我刚来人里，人生地不熟的，想找点活计来做不容易，老爷子能给我指条明路么？”
　　老山岚寺思索片刻，说道：“想挣点钱啊…正巧，我这里有两个活，明秋你看看能不能做得来。”
　　白明秋喜道：“您请讲。”
　　“昨天稗田家的小阿求来看我，唠了好一会儿，她跟我说家中不少文献放的时间长了，需要手抄做新版本，她一个人做不过来，跟她交情不错的上白泽老师这段日子却不得闲。稗田家虽然是人里名门，却也不是人人都识文断字的，能认得字并写得一手好书法的寥寥无几，所以小丫头跟我诉苦呢，这会儿要是能去个人帮她，她肯定乐意，明秋，你可识得字么？书法如何？”
　　“正巧。”白明秋闻言，微微一笑，“承蒙老师教过一段时间，我的字还算看得过去，这件事，我应该能做。”
　　白明秋表示可以胜任，然后问道：“稗田家，就是您之前说的记录人里历史的名门么？”
　　“对，就是他们。”山老爷子点点头，“到时候报酬你跟小阿求商量就是了，这丫头性子好，你若能帮上忙，她定不会亏待了你。”
　　“是。”白明秋应道。
　　“还有，之前我听说集市靠西边的居酒屋，老江之岛那边缺人手。因为前段时间有一次妖怪来袭，本来在那帮工的几个小伙子又兼职自警团，伤的残的都有，现在端盘洗碗算账的伙计都缺，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就去看看吧。”
　　白明秋低头思索，少顷，他笑道：“知道了，两桩事情我都会去询问的，不管行不行，总之先多谢老爷子了。”
　　“不用不用，像明秋你这么不赖的年轻人，近些年少见了。”老爷子摆手笑道，“你就放手去做吧。”
　　白明秋站起身来，对山老爷子一礼，道：“那我就先告辞了，老爷子，下次再来拜访您。”
　　“好，好。”
　　白明秋走出门外，山老爷子看着他的背影，也许是想到这年轻人挑了个坏地方的破房子，前路不好走，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屋中去了。
　　——
　　酒馆帮佣，抄写文献。
　　从山岚寺老爷子那里询问到两个帮佣机会的白明秋，到集市上采购了些玉米苗，花了八十铜板，装在布袋里背在肩头，随便问了个路人，就往稗田家走去。
　　山岚寺家跟稗田家之间的路程不远，都在东边，正常步行十五分钟左右，而江之岛酒馆在集市西边，白明秋自然而然选择了先去稗田家。
　　说起来，山老爷子虽不说，但山岚寺家其实隐隐也是人里名门呢，老山岚寺无意的话语，让白明秋揣摩出山岚寺老爷子其实是人里活得最长的人类之一，宽厚和蔼，德高望重。
　　为自己能遇见这么一位老人感到庆幸的白明秋来到了稗田家的正门前。
　　不愧是人里共同拥戴的名门家族，连门面都和普通民居差距甚远，没有特别的富丽堂皇，稗田家的门面强调的是宽阔和厚重，给人一种充满底蕴的大气感。
　　白明秋上前，询问站在门口看守的门番：“请代为通传一下，就说是山岚寺家的人求见稗田阿求小姐。”
　　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依山岚寺老爷子的说法，稗田阿求是个好说话的人，但是他的仆属不一定，若是态度不好，他们拿起架子来，除非你想大闹一场，否则你根本见不到正主稗田阿求。而且世家大族的门番普遍有一种自高自大的心理，普通人是不可能被随意放进去的，如果身份对等，话就好说不少。
　　白明秋谙熟这其中的门道，自然有应对之法。
　　果然，那门番一听是山岚寺家的人，不敢怠慢，说了句“您稍等”，便进去通报了，少顷，门番出来将白明秋迎了进去，引进正厅中，示意白明秋稍作等待，然后自觉退下。
　　稗田阿求没有让白明秋等很久，少顷，白明秋敏锐的耳力就捕捉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少女进入白明秋的视线。
　　深紫色的及肩发为这位少女带来沁人心脾的宁静气息，黄红绿三色交织的和服恰到好处地掩住了少女的身段，却烘托出她几分大气，臻首上带的花状饰物倒是给少女添上几分俏皮，同样深紫色的瞳孔中此时写着疑惑。
　　这个让人看到便觉得沉静舒适的少女，犹如一汪泉水的少女，名为稗田阿求。
　　紫发紫眸的少女与黑发黑眸的年轻人目光交汇，不知为何，两人的心蓦地一颤。
　　在白明秋看似清朗明净实则幽深如湖的双眼中，少女竭尽所能捕捉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在稗田阿求静谧淡然的深紫色双眸里，白明秋同样寻到了熟悉的东西。
　　一抹不属于世间的熟悉。
　　轮回。
　　——


第十一章 梦里
　　目光的交会只是一瞬，两人都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白明秋微微一礼，问道：“您就是稗田阿求小姐吧。”
　　稗田阿求点了点头，眼神疑惑地看着白明秋，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可是过目不忘，山岚寺家的主人佣人她都见过，却并不记得山岚寺家有这么个人。
　　而且，刚才那一瞬间，是怎么回事？
　　“我叫白明秋，府上似乎正少一个人来誊抄文献，于是山岚寺老爷子就推荐我来此，自称山岚寺家人只是为了方便与您一晤，还请包涵。”
　　“岩爷爷推荐的人么…”
　　阿求开口，柔声如玉，并不似百灵鸟一般悦耳，却让人感受到如同空山新雨般的沁凉。
　　顺带一提，山岚寺老爷子的名字即为山岚寺岩。
　　放下心中莫名的疑惑，阿求咀嚼着【白明秋】这三个汉字，她是相当有涵养的女子，听到这个名字，大概便知道了写法。
　　她问道：“白先生你是天朝人，是外来人么？”
　　白明秋道：“是，最近来日本游玩，然后便进入了幻想乡。”
　　“在这里的生活如何，还算习惯么？”
　　“嗯，幻想乡是个好地方呀，正适合我这个到处旅行，有些疲惫的人。”
　　“是么…”阿求皱眉，想着是不是应该跟他提醒一下妖怪的事情。
　　白明秋一看阿求面露难色就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了，笑道：“阿求小姐放心，妖怪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我不会轻易出村，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阿求这才展颜：“白先生明白就好，幻想乡人间之里的外面很危险，你若是出村，要多加小心。”
　　“嗯，这是山岚寺老爷子也跟我几次提起的，我会注意。”白明秋应道。
　　“稗田小姐，关于誊抄文献的事…”
　　“既然是岩爷爷作保，我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阿求打量着白明秋，说道，“不过，我还是需要检验一下白先生你的水准。”
　　的确，白明秋此时衣衫简朴，而且手中还提着个粗制滥造的袋子，难免遮掉几分清朗的气质，怎么都无法让人联想到挥笔任意的文人雅士。
　　白明秋倒是无所谓地欣然答应，表示随意。
　　稗田阿求道：“白先生请跟我来。”
　　白明秋放下手中提着的袋子，跟随阿求进入一间似乎是书房的房间，进门就见到桌上笔墨纸砚齐备，身后是一个不小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色书籍。
　　纸质书吗，人间之里原来拥有印刷的技术啊。
　　看着书架上的一排印刷书，白明秋暗自思忖。
　　稗田阿求站在桌旁，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白先生请随意写点什么吧。”
　　白明秋点头，站在书桌前，面前是一张铺平的宣纸，手边有毛笔，他拿起笔，思索片刻，便下笔疾书。
　　他写的是晋代诗人陶潜的名作【饮酒.其五】。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随着白明秋纵笔挥洒，稗田阿求的眼神一点点变了。
　　如椽大笔在宣纸上舞动，笔下天梯石栈相勾连，却又似九天银河一气贯穿，粗看时运笔阔大，如无锋重剑，细看去却无一笔不精细，若闺房女子画眉，大气与精巧奇妙地结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一幅赏心悦目的作品。
　　“啪啪啪啪。”
　　阿求的鼓掌声响起，白明秋收笔，目视自己的作品，也不由得一阵满意，有不少时候没摸过毛笔了，幸好感觉还在，否则说不定要丢人。
　　阿求笑道：“白先生的书法精美，心境高妙，阿求拜服，能寻得白先生这样的人，不得不说是阿求之幸，岩爷爷果然慧眼识人。”
　　白明秋推辞道：“不敢，涂鸦之作，稗田小姐过奖了。”
　　“白先生不必自谦，您的确是写的一笔好字，而且既然是信手写就，反应即是下意识的，这首【饮酒】正是先生心境的写照，这么看，您在外界时即便不是一位大文豪，也定是一位雅士，白先生，阿求说的对么？”
　　阿求眼神雪亮，称呼也从你变成了您，下意识的，她对白明秋多了几分尊敬。
　　“嗯…”白明秋略显尴尬，“却是比不上五柳先生的淡雅，一介闲散之人罢了。”
　　阿求只是笑，她于书法上造诣亦是不浅，知道字如其人这说法虽然片面，但是从字上能看出一个人的【气】，这倒是真的。字丑的人，是字形不好看，而字中的气却并不丑，字好的人，是字形好，其中的气不一定上佳。而白明秋的字，不仅字形精美，而且其中蕴着悠然淡泊之气，正是形意俱佳的上品，如阿求般的行家里手一眼就能看出来，正是因此，阿求才不遗余力地称赞。
　　她喜道：“白先生明天开始就来我这里吧，之前虽然跟岩爷爷抱怨说有些忙不过来，但阿求还有一二知交好友相助，所以白先生只需每日午睡后来，晚饭前离去便是，总计三到四个小时。”
　　阿求给的时间非常宽裕，她说道：“当然，请白先生为我忙碌自然有报酬奉上，每日我为先生送上三十铜币，先生意下如何？”
　　白明秋啧啧感叹，不愧是人里名门，手笔真大，每天只不过三小时的工作量，一个月那得近千铜板，足够一家三口一个月糊口了，更别说他只是一个人独居，完全能够满足他的生活。
　　“按稗田小姐说的便是。”白明秋应道。
　　“具体要抄写哪一些，明天先生您来的时候我会细说的。”
　　“好。”
　　“到时阿求还想向您请教些外界的事呢，您肯跟阿求说么？”
　　“这个没问题。”白明秋一口答应。
　　两人相视而笑，纯黑色的眸子和深紫色的眸子中蕴含着同样的欢欣。
　　“说起来…”阿求眼角扫到白明秋的手上，问道，“白先生拎的这一袋子是？”
　　白明秋朗笑道：“哦，这是一些玉米苗，我刚刚来到人间之里，没什么能够赖以为生的手段，想想种地也许不错。虽然在稗田小姐这找到一份活计，但既然都买了，怎么也不能浪费不是么？”
　　“您果然是如同五柳先生般的雅人，若是您如五柳先生般弃了阿求这里的事，不为三十钱折腰，一心耕田，那可就更雅啦。”阿求故作委屈，可话还没说完就笑了出来。
　　白明秋是真委屈：“稗田小姐您莫要揶揄我…”
　　“哈哈哈哈。”阿求开怀笑着。
　　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这个人，很有趣呢，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人，喜悦像潺潺的溪流般不绝，却不都是因为这几句话。
　　更多的是…莫名的熟悉。
　　开心的阿求心中的疑惑一直未解。
　　“那么稗田小姐，今日我就先走了。”
　　白明秋向阿求道了别，便转身离去。
　　“白先生！”背后阿求突然唤了一声。
　　白明秋回过身，面色略带疑惑。
　　“我们…真的没有在哪里见过么？”阿求的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明明自己的能力是过目不忘，可是却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白明秋，要说没见过，不知为何他让自己感到熟悉，这种亲切的熟悉感，就像是羁旅天涯的两个旅人，刹那相逢。
　　深紫色的秋水长眸，深深注视着白明秋。
　　白明秋微微低头，沉默片刻，抬头时，纯黑色的双眸幽深如湖，如阳光般的笑容已温醇如酒。
　　“也许…是在梦里。”
　　——


第十二章 奇怪
　　“白先生！”阿求羞涩地嗔道。
　　白明秋明显是在回报之前她的揶揄。
　　“哈哈哈哈！”
　　白明秋“抱歉抱歉唐突了”地笑着很没诚意地道歉，然后朝阿求挥了挥手，不再回头。
　　阿求怔了半天，心中怅然若失。
　　良久，她轻轻握拳，轻声道：“我才不信……来日方长呢，我一定会想办法知道的。”
　　“白明秋。”阿求喃喃。
　　——
　　稗田阿求的熟悉感，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轮回。
　　那个少女，一定经历过为数不少次数的轮回和重生。
　　和我一样。
　　白明秋不是喜欢执着于过去的人，偶尔的淡淡回忆他很喜欢，但是沉浸于过往就不是他想要的了，他的目光更多着眼于现在，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每一天，活下去，就好。
　　于是他很干脆地甩开头脑里那些猜测和揣度，思考起了有关生计的日常琐事。
　　出了稗田家，下一个目的地就是集市西边的酒馆了。
　　这段路脚程不算短，大概有半个多个小时，白明秋看看天色，估摸着十一点多了，走到那里就要接近十二点，还是想办法吃顿饭为好。
　　“呵，今天事情还真不少，走完了酒馆还得去雇人把房子修葺一下，再盘一家店面之后，手上这点钱就差不多用完了。”白明秋念叨着，走进集市。
　　集市东边一进门，就是一家茶房，昨天白明秋就来过这里喝茶，所以知道这茶房还兼有餐馆的业务。
　　今天这茶房似乎挺热闹，生意好极了，白明秋刚进门就看到大厅里全是人，看样子估计二楼也满了。
　　他走上前，马上就有小二来招呼：“客官里面请！”
　　“你们这儿…还有座位吗？”白明秋看着这满堂客，犹豫道。
　　“客官，今天生意实在好，所以的确没有单独的座位，要是您不介意跟其他客人拼一桌，那您今天的小菜，老板做主，就给您免啦。”小二略显无奈。
　　白明秋没那么多规矩，并不介意与人同坐，笑道：“行啊，伙计，带我去吧，把你们的小菜给我上几碟，再来一壶茶。”
　　“好嘞！客官您跟我来！”小二长声喊道，“一位！里面请！”
　　跟着店小二上楼，二楼果然也是满满是人，小二找了个靠窗的二人桌，恭敬道：
　　“客官您坐，之前已经和这位小姐商量好了，她也不介意拼座，您坐，您坐，您点的菜马上就来！”
　　白明秋点了点头，小二一溜烟跑下楼去叫菜了。
　　这时他才有空正视跟他拼桌的那个少女。
　　入目即是两柄刀，一长一短靠在桌边，如雪般的白色利落短发使带刀少女显得英气十足，青色的眼瞳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窗外，仿佛在世外而不在人间。
　　她的身边一直漂浮着一个白色球体，看起来像个麻薯。
　　白明秋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少女不是活人。
　　不，准确的说，是半死半活？
　　少女身上属于活人的阳气和属于灵体的阴气交缠，白明秋一时有些弄不清。
　　果然这就是幻想乡啊，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都有。
　　只是感叹一声，白明秋便不再去管，这会儿反正也是闲着，他从手上拎着的袋子里摸出一截木头。
　　这是买玉米苗的时候顺手问老板讨来的，只是一截普通的木头，并没有什么特殊，白明秋看着木头，却轻声笑起来。
　　手中有三寸小刀回转。
　　白明秋闭上眼，回想那日名为博丽灵梦的巫女一瞬凌空的绝世姿态，手中刀放在木头上，开始雕琢。
　　没错，这是一把削木小刀，而白明秋精通原木雕刻，简而言之，他是个木雕师。
　　拥有无比敏锐的五感，使他有足够的余裕在闭上眼回想的同时雕刻，白明秋面带笑意，手中刀在木块上翻飞，不过是几分钟，一块平平无奇的木桩就有了人类的棱角。
　　因为快要吃饭，所以白明秋为了方便，干脆先刻出人脸的形状，以便在吃饭的时候能够微雕人脸。
　　正巧，小二把菜端了上来，小菜一共四道，还有一壶清茶，白明秋给自己倒上一杯，浅酌一口，便继续他的雕刻工作。
　　他把已经成人型的木雕放在桌边，右手拿筷子夹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左手却不停，在雕像的人脸上细细雕刻。
　　这番动静不小，对面的少女显然也发现了，青色的眼瞳中略带惊奇，不过并未说话，只是无聊看向窗外的眼神开始看起了眼前男人的动作。
　　——
　　刀刃与木身相交的声音，刀背轻轻击打木块的声音，刀尖在木块上凿眼的声音。
　　博丽巫女腾空而起的身姿，博丽巫女一刹那的风情，博丽巫女轻撩发丝的瞬间。
　　白明秋始终闭着双眼，而托关闭视感的福，他本就敏锐到惊人的听觉更是得到了大幅提高，仅凭声音，他就可以神乎其技地雕刻。
　　刀如游鱼。
　　对面少女的眼神并未放在木雕上，而是在那柄刀。
　　刀虽然小，但是少女从中看出一种游刃有余。
　　不管是长刀也好，小刀也好，只要用刀，能够做到游刃有余的都是个中高手。
　　这个男人很年轻，最多二十岁出头，不是妖怪，也不是其他特别的东西，属于人类的气息非常明显，但是他却拥有一手不经过时间锤炼不可能拥有的高超刀术。
　　奇怪。
　　少女看着那个木雕渐渐成型，心中的好奇也逐渐水涨船高。
　　白明秋蓦地睁开眼，双目中神光一闪而过，手中的小刀随即旋入衣袖隐没，他轻轻拍了拍木雕，一层木屑就这么掉在桌上。
　　木雕脱去一层朴素的外衣，露出了其中美好的身段，一张栩栩如生的博丽灵梦的面容就出现在这块木雕上，这虽然是个半成品，不过已经有了灵梦飞天时的大略姿态。
　　白明秋看着自己的作品，感觉良好，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饮下，温热的茶水沿喉而下，让他感到一阵舒畅，刚才聚精会神其实有些疲惫，不过这一杯茶下肚舒服不少。
　　“你是谁？”对面的少女突然发问，声音清冷得就像是刀剑出鞘时与鞘摩擦的声音。
　　白明秋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在叫他，于是回应道：“在下白明秋，不知你是？”
　　“我注意你很久了。”少女表情认真。
　　“哈？”白明秋确定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女，还是根本就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你很奇怪。”少女话语笃定。
　　“我是魂魄妖梦。”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说道，“我有事，先走了。”
　　少女莫名其妙地挎起双刀匆匆离开，剩下不明所以的白明秋。
　　“说我奇怪…打了招呼就走人的你才是更奇怪的那个啊。”
　　白明秋叹了口气，喝茶吃菜，解决了这顿午饭，收起木雕扔下饭钱，朝西边走去。
　　——


第十三章 最初
　　江之岛居酒屋是人里比较出名的居酒屋之一，白明秋到了集市西边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抬头看了一下确认没错，他走进门。
　　此时店里人不多，大概是已经过了饭点，所以人显得少了起来，不过总有几个酒客在此喝酒，所以生意还算凑合。
　　“欢迎光临！”
　　伴随着甜美的少女声音，一位少女出现在白明秋面前，元气满满地问候他。
　　简单朴素的衣着无法掩盖少女清丽的容颜，只到脸侧的短发使少女显得很精神，尤其是那双秋水长眸，灵气十足，闪烁间宛如夕日残阳，又似皎月重光，引人注目。
　　很明显，少女是酒馆的帮佣，于是白明秋问道：“你好，请问这家店的店主在么？”
　　“店主…爷爷，这里有位先生找你。”少女示意白明秋稍等，走到柜台前叫了下坐在那里的老人。
　　老人面目慈和，满头白发，看上去饱经沧桑，眉宇间隐隐约约有担忧之色。
　　他温声道：“夕夕，你忙了一早上，累不累？上次突然晕倒，虽然有贵人相助，但你的身体总是不怎么好的，快去歇会，店里人还不算多，爷爷来就行了。”
　　“我再帮爷爷一会儿，爷爷你快去吧，那位等得急呢。”少女笑着跑开，继续端盘倒酒去了。
　　“唉…这孩子。”老人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白明秋身边，问道，“年轻人，找我有什么事？”
　　白明秋便道：“老爷子，我叫白明秋，从山岚寺老爷子那里听说您这里缺人手，我就自告奋勇来寻一口饭吃了。”
　　“阿岩啊，又替我瞎操心，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不消停。”老人叹了口气。
　　思虑片刻，老人对白明秋道：“年轻人，既然是阿岩让你来的，我自然不会拒绝，只是白天我这里倒是不缺人，我和我孙女，还有几个小丫头就能忙得过来。只是我这酒馆开到午夜，到那时招待的就不只是街坊了，还有妖怪和一些奇怪的家伙。很多年轻人都因为这个不愿来，以前夜里兼职的几个小伙子都是自警队的好汉子，自从他们走后，现在，唉…”
　　“这个没问题。”白明秋笑道，“我胆子大，再说了，开店嘛，只要上门的都是顾客。”
　　“年轻人，不要轻言啊，人总有害怕的时候，特别是妖怪，我是习惯了，但有时也会心慌呢。”老江之岛道，“总之，你若想来的话，就先尝试着干一天吧，若不想了也没有关系。”
　　白明秋道：“那事不宜迟，老爷子，今晚我就过来试试。”
　　“行，小伙子胆不小，哈哈，有我年轻时的风范。”江之岛老爷子也乐了。
　　他招呼了一下正在收碟子的少女，笑道：“夕夕，快来，这个年轻人以后说不定就是咱们店的伙计了。”
　　“来了！”少女利落地收完碟子，来到白明秋面前。
　　“你好，我是白明秋，以后请多指教。”白明秋笑容明朗。
　　少女却突然怔住了，看着白明秋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惊讶掺合着喜悦。
　　“爷爷，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天在广场上救我的恩人！”少女喜道。
　　老江之岛一愣：“丫头，真的？”
　　“嗯，不会错的！他的声音我那天似醒非醒的时候听到过，记得很清楚呢。”少女一脸兴奋之神色。
　　闻言，白明秋突然记起了少女的脸，没错，那晚广场上，他情急之中使用了月步和生命归还，救回一个少女却耗尽全身体力，不得不燃起凤凰纹来恢复体力。
　　那日广场上少女的双眸紧锁，而此时睁开，那双似夕似月的灵眸光彩过于夺人，竟然使白明秋下意识忽略了少女的长相，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这么说起来，那天我的确是在广场上救了一个女孩，原来是你？”白明秋再确认一次。
　　少女笑道：“嗯！恩人，我叫江之岛夕月，那天在广场上晕倒的就是我，您叫我夕月就好，实在是感谢您！”
　　“没事，没事。夕月，那之后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么？”白明秋顾不上攀谈，首先问身体。
　　江之岛夕月俏脸一红，小声道：“那天…那天醒来后只记得恩人的声音在耳边…”
　　少女“啊”的一声，随即摆手道：“不是啦不是啦！是身体虽然虚弱但是精神明显好了，后来爷爷又去优昙华院小姐那里买了一些药，现在几乎没事了，您看，我还在店里帮忙呢！”
　　白明秋这才展颜：“那就好。”
　　“哈哈！”一旁的老江之岛笑了起来，“大喜事啊，明秋，老朽我真的要感谢你，夕夕是我唯一的孙女，从小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那天去看人偶戏时要是没有你在…托你的福，夕夕身体好了不少，这几天她还一直念叨着你呢。”
　　“爷爷！”少女羞红了脸，轻轻跺了跺脚，那双眸子水光欲滴不胜娇羞，自有一种少女风情。
　　白明秋笑道：“老爷子记得让夕月静养身体，总会好起来的。”
　　“好，好。”老人点头，笑道，“老头子我就不打扰年轻人聊天了，夕夕你陪明秋聊一会儿，店里我来料理。”
　　说着，老人笑着离开了，剩下年轻的一男一女站在那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少顷，白明秋笑道：“夕月，其实我来人间之里的时间不长，能不能稍微带着我在这周围转转呢？”
　　其实白明秋早已把人里熟记在心，只是这气氛略显尴尬，所以为了缓解才出此下策。
　　不过他还是没能理解少女如同天空云彩般幻变的心思，少女又脸红了。
　　这…这是约会？
　　夕月心中小鹿乱撞，白明秋不明所以。
　　“好…好吧，恩人您跟我来就是了，我对这里很熟悉哦~”舒缓了一下心中的紧张，夕月回头向白明秋招手。
　　白明秋走到夕月身后，笑道：“夕月一直叫我恩人也挺别扭的，换个称呼吧。”
　　“恩人您几岁？”
　　“…二十。”
　　“那就明秋哥，好不？”少女问道。
　　白明秋摊手，表示可以，少女甜甜地笑了，一双剪水明眸闪烁，如夕似月。
　　“明秋哥~”
　　“嗯，夕月，咱们走吧？”
　　“好，先到哪里去呢…”
　　少女红彤着小脸，走在前面，年轻人淡笑着，走在身后。
　　许多年以后，白明秋依然忘不了最初的这段时光。
　　——


晚来的圣诞快乐~
　　啊，最近这几天没有更新，实际上章节的改动是一直没停的，每天都有抽出时间改个两三万吧。打算到周日发一整卷，总之，先扔几章证明我还没死……
　　明天会扔出整个第一卷！谢谢大家的支持！节日快乐了之后，节日后也要快乐哟！


第十四章 九尾
　　夕月带着白明秋在集市西边转了一会儿，乐得像只小百灵鸟，白明秋的心情也让她带动不少，暗赞那天没救错人，这么一个快乐的小姑娘要是离开了人世真是挺可惜的。
　　回到居酒屋，老江之岛再三挽留白明秋留下吃个晚饭，但白明秋的确有事要忙，所以还是推辞了，并言明晚上一定会过来，便在夕月有些不舍的眼神中离开了。
　　人里对黄金的定位较高，一般小笔钱财来往是用不到黄金的，只有在大型的交易中，比如地皮和店面的购置里，才使用的到黄金，这种贵金属在这里按重量被定义为与一定数量的铜钱等值，白明秋现在手上这点黄金，依人里的比率大概也就是两千铜板，再加上手头的四百多，盘下一间小店绰绰有余。
　　对于店面的选择，白明秋心里早有计较，他看上的店面就在集市最东侧，一个豆腐店，那家店的老板要搬迁到更靠近集市中心的地方，这家店就理所当然的要卖掉，那天白明秋跟老板谈过后约定三天内去收下店面并已经支付了定金，现在只要去付了剩下的钱就行。
　　至于开店卖什么，他暂时还没想好，白明秋会的活计不少，随便拿一样出来就不会少了一口饭吃。而且现在暂时的日程已经排满，上午在地里忙，下午去阿求那里，晚上到江之岛酒馆，开店的事反而不着急了，白明秋也料不到今天的事情会这么顺，山岚寺老爷子真的介绍了两条路子而他真的都成功接到了手。
　　不过说好的店面是一定要拿到手的，所以白明秋还是得赶去交易才行。
　　——
　　集市最东边，藤原豆腐店。
　　豆腐店现在还在做生意，大概是要搬迁去集市中心，却也不想让自己在这几天闲着没事，可店里已经清理干净了，于是店主就干脆在店门口摆了个小摊子售卖豆腐。
　　“文太老哥！”白明秋在不远处打招呼。
　　坐在摊位前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百无聊赖的切着豆腐，听到这一声喊，马上停下了手里的活，笑道：“白老弟你终于来了！叫我等得好辛苦！”
　　“文太老哥不要见怪，我刚到这里，诸事繁多，现在一切基本都安排好了才过来，麻烦文太老哥了。”白明秋一脸歉意。
　　藤原文太摆摆手笑道：“哪里话，白老弟你都说了会晚点来，我等等也在情理之中，反正闲着没事嘛，就干脆摆了个摊子继续做生意，白老弟不会怪我吧？”
　　“文太老哥说笑了。”白明秋笑着，随即问道，“文太老哥，说起来之前我路过市集，看到你们家新开的豆腐店也在经营呢，是找了帮工么？”
　　“哈哈，那是我儿子拓海！”藤原文太一脸自豪，“这小子性子随我，放得开，这不，才七八岁就出来做生意，哈哈，正巧这几天私塾的上白泽老师有事忙，放孩子们的假，我就让拓海去看店了，这听白老弟一说，那小子似乎干得不错啊，看来家里是真要买辆马车了。”
　　“哦？怎么说？”白明秋饶有兴味地问道。
　　“拓海特别喜欢驾车，有一回我雇了辆车去香霖堂买了点东西，哦，白老弟你还不知道香霖堂吧，那是一个叫森近霖之助的小伙子开的店，就在魔法森林的入口，里面专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外界来的也不少。那次我也忘记是去买什么了，总之雇了一辆马车，跑得飞快，拓海那天跟着我去的，那天之后就天天缠着我要买马车，后来没办法我只能答应说你要是能独立帮家里干活就买，这不，今天这小子绝对要缠我了。”
　　藤原文太的话虽然在抱怨，但是言语中对自家儿子能早早懂事的骄傲难以掩饰。
　　白明秋笑道：“恭喜文太老哥有个好儿子啊。”
　　“哪里哪里。”藤原文太一阵谦虚，转而笑道，“说起来，白老弟，你这年纪放在人里，不结婚的可少了，你看看，周围像你这么大的小伙子，做爹的都不少了，怎么样，有兴趣找个老婆没？”
　　“哈哈哈，文太老哥，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吧…”白明秋汗颜。
　　两人相谈甚欢，都笑了起来。
　　“老板，买些油豆腐。”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说笑，那声音柔若无骨细若游丝，不知为何让人入耳便酥了几分。
　　白明秋转过身，瞳孔微缩。
　　入眼有九尾。
　　那是一只狐，亦是一位少女。
　　耀眼的金色从少女身后那九条巨尾上散发出来，给人一种颇为神圣的奇异感觉，金发及肩的臻首上戴着可以遮住狐耳的帽子，一身近似道士的服饰又使得少女多的几分淡雅飘逸，可属于狐族的魅惑气息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无法磨灭。神圣，飘逸，魅惑，三种不同的气质交织，这只狐仙，一眼就可以深深刻入人的心底。
　　白明秋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示意藤原文太。
　　藤原文太看来和这个少女并不陌生，应该是经常来的老顾客，他笑道：“好，马上帮您弄好。”说着就开始称起油豆腐来。
　　少女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藤原文太边做边叨唠：“姑娘，这家店以后就搬到集市中心去了，您以后要是再要买豆腐，不嫌麻烦的话就到那里去吧，这家店面已经卖给他了。”
　　少女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看向白明秋，轻“嗯”了一声。
　　白明秋一笑，朝少女点了点头。
　　少女一看就是妖兽，对人类并无兴趣，只是轻轻看了白明秋一眼便转开视线。
　　白明秋总算是长了一回见识，第一次见到妖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类村落，还采买东西，令他啧啧称奇。
　　藤原文太包好了豆腐，递给少女，说道：“好了，承惠五铜，您慢走。”
　　少女把五个铜板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藤原文太对白明秋道：“正巧，这点豆腐卖完，今天带来的存货就清光了，那白老弟，我就先走了，这摊子就麻烦你了。”
　　“文太老哥，这是剩下的钱。”白明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交给藤原文太。后者往口袋里一揣，对白明秋招了招手，便离开了。
　　白明秋将摊子收起，抬头看了看午后的日光，感叹道：“这下子就步上正轨了，嗯，接下来就是一点一点地生活下去啦。”
　　打开店门，店里空间不大，空荡荡的，家具都搬走了，需要自己重新置办，白明秋把摊子放在一角，出来锁上门，就准备回家。
　　他突然感觉天上似乎有阴影。
　　白明秋敏锐的感知使他抬头一望。
　　额…粉红色？
　　铃仙优昙华院因幡从天而降。
　　凭借感受波动的能力，少女在人群中寻找白明秋，饶是白明秋的波动独一无二，但铃仙还是找的很辛苦。
　　少女也许是赶得急，双颊酡红，还有些气喘。
　　铃仙急促道：“白…白君，师匠叫我来跟你说一声，三天之后请你去永远亭一趟，师匠想见你。”
　　白明秋有些愕然，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行啊，正巧我也想见见铃仙你一直挂在嘴上的师匠呢。”
　　铃仙如释负重：“真的么！我还以为会唐突了白君。”
　　“是真的哦。”白明秋笑道。
　　“那就好呢，我还得回去帮师匠的忙，就先走了，白君，三天后的早晨我去你家接你。”
　　说完，铃仙便起身飞远。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真是急坏了，怎么也不歇片刻。
　　白明秋轻轻一笑，足下轻点，默念一声月步，踏到空中。
　　而走远的九尾妖狐双耳微颤，眉间闪过一丝疑惑。
　　回首看去，只见那年轻人踏空而起，如凤舞空。
　　——


第十五章 原因
　　白明秋倒是没有注意到妖狐的视线，花了点时间到了家——说是家其实也就是座简单的破房子——稍作休整便开始松土，今天下午最重要的任务是把土松好然后把玉米苗种进去。
　　看看小屋周围的那块不大的田地，再看看自己仅剩的一套白衬衫，白明秋毅然决然地脱掉了上衣，露出了精赤的上半身。
　　白明秋穿着衣服时看上去并不强壮，但是脱下上衣就会发现，他身上的肌肉线条虽不刚硬但充满韧性，给人一种别样的力量感，而且他的肌肤细腻白皙，简直不像男性。
　　那幅妖异的图腾文身并不在后背，似乎有什么力量在使它隐去，只有某些特殊的时刻才会显现出来，白明秋后背光洁一片，空无一物。
　　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锄头，走下田去，弯下腰来慢慢松土。
　　艳阳高照，白明秋身上依旧一点汗水也无，时间就这么过去。
　　树荫里，九尾妖狐目光锁死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这个外来人没有丝毫特殊，从里到外都是个普通人，而且看样子还是个田舍农人，虽然有着比同龄人强劲很多倍的筋腱，体质也非常好，在烈日下一滴汗也不出，但是如果就只是这样，那也不过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类罢了，凭什么得到铃仙.优昙华院.因幡的厚遇，得到实力等同自己主人，深不可测的八意永琳的看重？难道是永夜异变后永远亭对外的新手段么？
　　九尾策士心思回转，一个个假设和猜想不断浮现，又不断被打破。
　　半晌，她叹了口气，得出了【报告给主人】的结论，最后依旧在辛勤耕作的年轻人一眼，悄然离开。
　　白明秋在弯腰松土，一直未停。
　　良久，他直起身来，眼神中泛起妖异红芒。
　　五感范围早已破五十丈的白明秋遥望九尾狐远去的方向，松了口气。
　　背后已浮现凤凰。
　　——
　　白明秋背后这幅图腾文身，连他自己也没搞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从第一世起背上就有这个东西，当时还不以为意，直到自己活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第七次，这个文身仍然在自己背上，而且越长越大，越来越妖异，白明秋就感觉到不对了。
　　古有不死鸟涅槃之说，难道我就是什么不死鸟，凤凰？
　　哪里有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凤凰啊…而且不死鸟和凤凰不是一种东西吧…
　　以前白明秋思考时，这样的想法就蹦了出来，然后他随即瞬间扑灭自己的异想天开。
　　到后来研究不出什么所以然的白明秋干脆不去管它，只是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渐渐摸清了这个文身的特性。
　　文身平时在背上是不会显现的，它会不断地吸收身体中额外的热量，比如喝酒后浑身发热，文身就会全部吸进去，直到一定限度时，文身才会显现，当文身显现出时，白明秋自身的五感将会加强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几十丈甚至百丈以外的一草一木，他都能观察的非常清楚，绝无一点夸张，而且他自身的抗打击能力和恢复能力会变得异常强，在别的世界中已有挨必死重击而不死的先例。
　　所以白明秋从不出汗的原因就明了了，是文身无时无刻不在作用着，之前九尾狐窥视的时候，白明秋本来根本不可能发现，但那坛酒之后累积的热量加上今日顶着烈日劳作，使得文身达到了极限，就在白明秋忍不住想要释放的那一刻他发现了有人在窥视，顿时有些后悔没穿上衣，然后马上强行压抑文身，直到那女人离开为止。
　　奇怪的妖狐，为何要窥视我？
　　白明秋皱起眉，沉思半晌无解，便不去管她，继续松起土来。
　　——
　　播种完玉米，再为新地浇上水，白明秋的活算是完成了，一滴汗都没出的他自然不用洗澡，在烈日下曝晒在土地里辛劳的皮肤也没有染上一点点灰尘或者变黑一点点，他依旧是那个明净淡然的年轻人。
　　抬头看了眼太阳，约莫已是下午五点多的辰光，他便收拾下东西，信步向集市走去。
　　或用【月步】或用【剃】，白明秋在人烟稀少的路径上行进着，间或停歇下来喘口气，然后又继续走，这恰巧是一种锻炼，通过不间断地使用六式来锤炼自己的肉体，是海军内部培养会海军六式的精兵时的常用方式。
　　白明秋第七世的地球，并不是一个适合修炼肉体的世界，他在海军时仅用四五年年时间就将自己锤炼出恐怖的力量，足够连续使用海军六式完全没有力竭感，而在第七世的地球上，他从小开始锻炼，到现在也不过勉力使用多次月步和剃而已。
　　来到幻想乡之后，他发现此处似乎比外界好很多，修炼肉体进展不小，使用凤凰图腾的那一晚白明秋明显感觉自身的力量增长不少，所以被他放下很久的六式修炼再次提上日程。
　　在陌生的环境中，拥有足够自保的力量，才能有余裕。这是白明秋的经验之谈，而目前对于白明秋来说，增进力量的最快方式就是重拾海军六式。
　　默记着使用月步和剃的次数，白明秋不知不觉已经接近了人间之里，于是将速度慢了下来。
　　博丽灵梦，杉田大和，山岚寺岩，藤原文太，铃仙.优昙华院.因幡，爱丽丝，稗田阿求，奇怪的白发少女，老江之岛和江之岛夕月，九尾妖狐。
　　将这几天发生的事遇见的人在脑海中梳理一遍，一条在幻想乡生活的脉络逐渐清晰，白明秋也已经到了江之岛酒馆。
　　店中客人已稀，粉红发色的可爱少女正在收拾桌子，老人坐在柜台前算账，日暮近，人影被拖得长而远。
　　听到背后有声响，少女回头，然后嫣然一笑：
　　“明秋哥。”
　　白明秋笑着点头道：“夕月，我来了，江老爷子，晚上好啊。”
　　“好，好。”老江之岛走出柜台，笑道，“明秋，那今晚就交给你了，等过了七点，妖怪客人就会陆陆续续前来了。”
　　“嗯，知道了。”白明秋应道。
　　“饭吃了没？没吃的话跟我们一起吃一顿吧？”老江之岛问道。
　　白明秋欣然答应，江之岛夕月笑道：“正好让明秋哥看看我的手艺，等着哦！”
　　说着便如同穿花蝴蝶似的跑进厨房，动起手来。
　　“行，我等着，夕月你慢点啊，不着急。”
　　“知道了——！”
　　——


第十六章 红白
　　天色逐渐昏暗，最后化作浓重的黑，街市上的人渐渐少了起来，直至夜市无人。
　　人里的夜晚除非节日，过了八点，就变得安静起来，大多数人都是早早入眠，以迎接第二天的辛勤劳作。
　　不过，总有些人与众不同。
　　人里的西市一向有夜不眠的说法，但就算是大胆的年轻人也不敢在夜晚来到这里，因为夜晚出没于西市店铺的都是妖怪。
　　没错，妖怪，非人类的种族，对幻想乡人类威胁最大的种族。
　　这里便有矛盾之处，既然威胁这么大，为何还会有人在半夜开店，而人里为什么又会容许妖怪夜晚进村而不设防备呢？
　　答案很简单，会想到进入人里的妖怪都拥有相当程度的智慧，一般不会轻易伤害人类，人类给予他们尊敬和畏惧，他们也就乐得享受，然后像普通人类一样在各种店铺消费，妖怪虽不知人里物价，不用人里货币，付酬金也都是随手给，但总知道留些东西给店老板方便他们日后再来，有些老板甚至曾经收过大块的黄金，堪称暴利，于是西市夜店就开始发展繁荣起来。
　　有种说法说西市的店铺老板们是人里胆子最大的人，这话有些玩笑的成分，但并不是没有根据。
　　——
　　老江之岛因为年纪大了需要休息，便早早归家，把夕月和店铺交给了白明秋代看，于是白明秋今晚所要面对的就是这种生意——妖怪居酒屋。
　　想到今晚就要见到幻想乡的妖怪了，白明秋不禁有些期待。
　　七点半之后，居酒屋里开始陆陆续续进来客人了。
　　“两壶酒，一个冷菜，放两副杯筷。”
　　是一个平淡的少女声音。
　　白明秋低头正想着今晚会有什么样的经历，冷不防面前响起声音，他一怔，抬起头来，却只见到一头苍白及腰的长发。
　　看背影是个少女，白发衬着红色的蝴蝶结很是显眼，那少女似乎是居酒屋的熟客，随口吩咐了一句，连头都没回就走到靠窗的双人桌，独自坐了下来。
　　妖怪？
　　苍白的发色显然不是普通的年轻人类能够拥有的，人里的年轻男性也少有夜晚来西市的勇气，更别说女性了，少女却恍若无人般走进这个时间的居酒屋。
　　她是谁？
　　虽怀着这样的疑惑，但客人的要求是首要的，白明秋赶快去内间叫菜。
　　之前夕月和老江之岛已经教给他居酒屋里的菜单和各种注意事项，这时白明秋对着厨房内间报了声，夕月就在内动手斟酒配菜，白明秋负责端酒菜和收钱就行了。
　　“好了，明秋哥，给端过去吧。”夕月把东西交给白明秋，白明秋点了点头，便把酒菜放在托盘上了过去。
　　“您的酒菜，一共八钱。”白明秋把酒菜端到那独坐少女面前，帮她把两副杯筷摆好。
　　少女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窗外，深红色的眸中平淡无波，轻嗯了一声，从裤子口袋里取出八个铜钱，摆在桌上，抬起头看了一眼白明秋。
　　“新来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但是却意外的好听。
　　白明秋点头道：“是，今天第一天上工。”
　　“夜晚是非多，自己注意。”少女淡淡地提醒。
　　白明秋笑道：“行，多谢这位小姐，您请用。”
　　白明秋示意少女自便，收起钱就转身离开。
　　少女盯着白明秋的后背，眉头忽然皱起。
　　“…等等。”少女蓦地开口。
　　白明秋回过身来，疑惑道：“您还有什么事？”
　　少女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白明秋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刚要开口再问，少女却又转了回去，自斟自饮起来。
　　白明秋不明所以地回到柜台，这时又有客人来了，便上前迎客。
　　“欢迎光临，您几位？”
　　迎面而来几个长相怪异的家伙，有的耳朵像猫，有的鼻子像狗，有的手是爪子，有的还长尾巴，总而言之虽然他们都在直立行走，但是身上仍旧保留着动物的特征，若是常人见了，必定得吓一跳，白明秋倒是没什么好怕的，还自来熟地上去接待。
　　“呀，来新人啦！”领头的家伙看上去是狗妖，看到不认识的家伙便起哄了起来，“江之岛妹妹呢？小江之岛妹妹哪里去——”
　　狗妖刚叫的起劲，却戛然而止，白明秋正感诧异，那狗妖带着身后的几个人一起走到了白发少女桌前。
　　白明秋还以为这几个妖怪要对那少女做些什么，全身的肌肉已经绷紧，若那些妖怪要做些什么不轨之事，白明秋随时都能瞬间到达那里。
　　可他明显是白担心了，那狗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恭敬道：“藤原大人。”
　　“嗯。”白发少女点点头，淡淡道，“安分点。”
　　“是。”狗妖很紧张的样子，赶紧答应了之后找张离少女远的位置坐了下来，狗妖同伴中的一个过来说了那桌的需要，就匆匆离去。
　　白明秋将这一切全都收于眼内耳中，心下疑惑，刚才退去的好奇心又起——那少女究竟是什么人，不仅夜晚随意进入妖怪居酒屋，还能令妖怪们噤若寒蝉？
　　接待完这一桌，下一波客人再来，白明秋渐渐开始熟悉这些妖怪的接待流程，这些妖怪跟人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不会杀人也不会吃人，顶多就是肆无忌惮地起起哄啊吓吓人什么的，倒像是普通居酒屋里那些口无遮拦的酒客，讨论的话题都是妖怪圈子里的一些奇谈趣事，比如妖怪山的河童市场啊，天狗随便乱扔的报纸啊，无缘塚的紫色樱花啊，魔法森林的毒蘑菇啊，太阳花田的演唱会啊，兽道上的烧烤小店啊，白明秋随便一听就听到了很有趣的东西。
　　居酒屋是收集情报的场所，这放在妖怪中也是同理呢。
　　白明秋回想起当年在居酒屋中听到酒客们讨论巨额赏金的海贼们的动向或者是评价极高的海军们的小道消息，不由心生物是人非的感慨。
　　对妖怪的好奇心已经满足了，白明秋开始好奇起别的事情来。
　　今晚最怪异的地方在于那个少女，每一批进入居酒屋的妖怪只要发现了少女，行为就会下意识地收敛并上去问声“藤原大人”，也没有妖怪在饮酒的讨论中提到这个少女，简直就像是什么天敌一样。而少女听到问候也只是淡淡“嗯”一声，然后继续漫不经心地喝酒。她桌上要两副杯筷，显然是在等人，可人迟迟不至，少女也不急，依旧浅酌慢饮。
　　妖怪们的酒兴很浓，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居酒屋，店里人数渐渐充裕，白明秋也乐得清闲，坐在柜台上想心事。
　　少顷，又来了一位客人，白明秋起身接待。
　　亮白如瀑的秀发第一眼看好似九天银河，赤红双瞳中蕴着知性与温柔，碧蓝色连衣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材，胸口扎着的红色领巾使她感觉上有些严肃。
　　“我的位子应该已经有人先来了，这位小哥？”柔和不失端庄的声音向白明秋询问。
　　要说有人先来，整个酒店也就只有白发少女那一张座位了，白明秋朝着那方向一指，笑道：“在那里，那位客人等了一会儿了，您请。”
　　少女同样回以微笑，便朝着白明秋指的方向走去。
　　白明秋正要坐下，却看到有妖怪站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渐渐的，随着亮白发色少女的走过，妖怪们都站了起来。
　　“上白泽老师。”不知是谁带了头，大家都跟着问候了一声。
　　少女温柔地笑着：“大家坐下吧，不用在意我们。”
　　“哦？”一直坐着的白发少女回过头来，轻哦一声，喃喃道，“来了么？”
　　少女站起身，笑得淡然而温暖：“慧音。”
　　名为上白泽慧音的少女柔声应道：“妹红，我来了。”
　　——


第十七章 嫣红
　　名为藤原妹红的少女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一直面无表情的面容终于绽放笑容，那笑容并不灿烂浓烈，而是带点淡淡的喜悦和欢欣，如同上点度数的陈酒，酒味并不如烈酒刺人，却足够绵长而悠远。
　　上白泽慧音迎上了藤原妹红，在那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其他的妖怪也陆陆续续坐下，居酒屋的气氛开始渐渐恢复。
　　偷听别人的谈话总是不好的，白明秋很识趣地收敛五感，低下头来专心做自己的事，正巧把雕刻到一半的木雕带来了，就趁这个上班时间稍稍开个小差吧。
　　说做就做，白明秋坐在柜台前，从口袋里摸出木块，手指间刀刃已经在旋转，回想着博丽灵梦的身姿，白明秋细细地下刀。
　　夕月趴在厨房的窗台上，痴痴看着不远处的白明秋认真雕刻的样子，不知为何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他在前台，我在后间，怎么有种小夫妻的感觉？
　　想着想着，少女已经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双颊不由得飞红，摸摸自己的面颊，居然有些发烫，赶紧到厨房的水池里舀了点水抹了把脸，看着水中那个倒影，夕月咬着嘴唇，深深吸气，才把心定下来。
　　待人温和亲切，心地善良又温润如玉，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明秋哥，夕月这是…喜欢上你了么。
　　你呢？
　　——
　　白明秋自是不知夕月在想什么，夜已深了，手中的木雕在一次次迎来送往的间隙已经接近完成，直至白明秋细细雕刻完一遍只差最后的细摩时，店里已经只剩下上白泽慧音和藤原妹红两个少女。
　　白明秋再看向厨房，夕月已经倚在椅子上悄然睡去，那双明媚的眸子已然阖上，睡着的夕月给白明秋一种柔弱的感觉，平日里元气满满活像只小百灵的活力不在，夕月的鼻翼微微皱起，似乎是睡得不太好。
　　白明秋没多想，看看天色，估摸着已经有十二点了，该是关门歇业的时候，于是轻轻摸了摸夕月的臻首，便走到另外两位少女那一桌。
　　“两位，不好意思，小店今晚差不多要歇业了。”白明秋笑道。
　　名为上白泽慧音的少女笑容和煦：“的确是有些晚了呢，妹红，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吧？”
　　“嗯，听你的。”名为藤原妹红的少女点点头，两人站起身来。
　　“那么小哥，夜路要小心。”
　　“谢谢关心，两位小姐也是。”
　　“走吧。”藤原妹红瞥了白明秋一眼，淡淡道。
　　上白泽慧音不再多言，两人便走出居酒屋离开。
　　白明秋回到店中，将碗筷收拾了一番，再把柜台擦拭擦拭，一切都收拾停当，正准备叫醒夕月呢，少女却突然睁开双眼。
　　那双灿烂的眸子显得有些迷糊，看来是睡得太沉，少女揉了揉双眼，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把白明秋逗笑了。
　　白明秋笑道：“醒啦，该关门了哦。”
　　“嗯…诶！”夕月听到这一句，本来还迷糊着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大惊，“啊！明秋哥！你是说客人们都走了？”
　　“是啊。”
　　“那那那那那！那收拾店里的活不是都交给了明秋哥？！”
　　“嗯…夕月睡得那么香，不太想吵你呢，我就收拾了一下。”
　　少女颓丧地低下了头，叹了口气：“诶…”
　　白明秋揉了揉夕月的小脑袋，笑道：“好啦，别丧气，女孩子就是要多睡眠才能变漂亮呢。”
　　“真的吗？”
　　“当然咯，以前在外界的时候，那些学识渊博的人都那么说呢。”白明秋肯定道。
　　虽然白明秋不在意，但夕月还是有些丧气，有哪个少女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的更美些呢？这次居然在明秋哥面前酣睡过去，真是丢人了，呜呜呜。
　　白明秋微微一笑：“好啦好啦，我们该走了，夕月，既然你这么想帮忙，那最后的锁门就交给你来吧。”
　　“嗯！”夕月用力点点头。
　　白明秋笑得舒畅。
　　——
　　夕月家离西市不远，走个三五分钟就到了，所以白明秋并不担心，目送夕月离去，白明秋转身离开，向自己那个偏僻的小屋子走去。
　　因为七世轮回的原因，白明秋并不依赖于使用电子产品，所以离开了人类喧嚣的工业文明世界，白明秋并没有感到不适应，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那种一切都通过自己的双手来做到的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像这片天空中的夜景可是那个污浊天空的时代无法见到的，白明秋抬头遥望星月，心中一片惬意满足。
　　他一反往常，没有用六式来赶路，倒是有闲情逸致来欣赏周围的景致。幻想乡的自然风景真的是绝美的，比起白明秋之前去过的任何一个世界都要美，令白明秋都啧啧称奇。
　　白明秋深深地呼吸，在夜晚无人的道路上散步，皎洁的月光沐浴在他身上，一片沁凉。
　　由于赏景的原因，这段平时只要二十分钟的路被白明秋整整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快要到家，不过白明秋倒是没什么顾虑，他对睡眠的需求很低，每天只需两个小时的深睡就足够维持一天的活动，从第二世开始这身体就这样了，白明秋估摸着这估计是凤凰文身带来的效果，所以也不去多想，每天多余出的时间正好给白明秋精研其他东西。
　　一阵风吹过。
　　白明秋的双耳微颤，他闭起眼，双耳捕捉到了什么动静。
　　脚步在轻轻走动。手爪在轻轻厮磨。牙齿在轻轻嚅嗫。皮毛在随风拂动。
　　蓄力。
　　炸裂。
　　扑。
　　茂密的草丛中蓦地窜出黑影，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锋锐如同刀锋的气息朝白明秋袭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眼死死锁定白明秋，一对手爪上闪现碧蓝色光芒。
　　那是一只低等妖怪，不知是何物所化，因为生人的气息而行动，又因为感觉到深入人里的危险而只敢在外圈行动，外圈人烟稀少，已经饿了多日饥肠辘辘，满腹都是求食的欲望，发现人类的踪迹后便迫不及待地扑上来想要果腹。
　　为了食物，它倾尽全部力量，肉体，妖力，执念，足以穿金断石摧枯拉朽，务求一击必杀！
　　白明秋明确地感受到了危险！强烈的杀意牢牢锁死了他，如果不躲避，不反击，下一刻他就会身死于此！
　　方向在…东南。
　　白明秋闭着双眼，听觉的距离扩展到最大，一瞬间捕捉到袭击的方向，双手伸展画圆，澎湃的力量在体内流转。
　　云手。
　　上下左右浑圆如意，周身无处不太极。
　　一钩一荡，那致命扑击被轻松挡开，白明秋丝毫不放松，双眼猛然睁开，已是一片妖异嫣红。
　　远处天空中盘旋已久的白发少女突然皱起眉头。
　　——


第十八章 浅笑
　　瞳中泛红的白明秋双臂圆转如意，用太极巧劲荡开迎面而来的妖怪，立刻化柔为刚，变掌为指，身体中的层层力量交叠在一点，喷薄而出。
　　指枪。
　　海军六式既然名为六式，自然就有六种不同的招式，分别为剃、指枪、月步、岚脚、纸绘、铁块，至于生命归还和六王枪则属于高等级六式运用，暂且不提，六式始终以前六种为基础。
　　剃是高速移动，月步是短暂滞空术，岚脚是真空踢击，纸绘是规避攻击的方式，铁块是加强防御的招数，而指枪则是最具贯穿能力的打击技，一瞬间的破坏力可以直接打穿人体，威力媲美子弹。
　　白明秋的五感扩张到最大，这只扑面而来的妖怪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眼中红芒大盛，白明秋双指并拢，猛击，那妖怪的皮毛应声而破，惨绿色的血流不止。
　　皮毛具有防御力么，力道不够呢。
　　心念一动，感觉到那妖怪吃痛准备再来一击，白明秋将右手收回腰间。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全身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在右手双指的那个点上。
　　白明秋足下连点瞬间出现在那妖怪面前，那妖怪还未来及反应，一指就戳了上去，直接洞穿了它的腹部，莹白如玉的双指并未沾上一丝污浊，那妖怪只是挣扎了几下便瘫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呼——”白明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收敛力量凑近过去，虽然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击并直接反杀了来袭者，但他还不清楚来袭者长什么样，是不是妖怪。
　　午夜空无一人的荒郊道路上，年轻人与妖怪尸体却在作伴，白明秋不禁略带自嘲地笑了笑，走上前去。
　　下一刻，天空被染成赤红。
　　白明秋立刻感觉到危险，身形暴退，回头看时，一道灼人的赤红火焰早已经出现在他刚才所站之处，那妖怪的尸体片刻间就被焚为焦炭。
　　白发的少女立于空中，纤手轻摇，火焰如同被驯服的宠物般乖顺，少女俯视着白明秋，眼神中流露不解和怀疑。
　　危险。
　　这么远的一段距离，白明秋居然能在皮肤上感受到火焰的灼，而火焰在少女的手中温驯无比，这种通天手段简直就像以前见过的大海贼火拳艾斯，同样能将火焰玩弄于鼓掌之间，但少女给白明秋的威胁感比艾斯更多。
　　难怪在酒馆中那些妖怪们都对这个叫藤原妹红的少女毕恭毕敬，早该想到的，实力才是唯一的因素，这么想来，另外一个名叫上白泽的少女实力同样深不可测。
　　只是，为什么会找上我？
　　白明秋心思百转却不得其解，望向天空，那少女并未再出第二招，似乎也在犹豫着什么，两人一时僵持起来。
　　半晌，那少女从空中降落，红眸直视白明秋。
　　白明秋足下已经开始蓄力，随时做好远遁的准备，目光逐渐变得锐利，生怕看漏了少女的任何一个动作，即使是面对能力远超自己想想甚至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敌人，白明秋依然要搏上一搏。
　　虽然完全不把死当一回事，但是白明秋依旧想好好活着，就这样活下去是他最大的愿望，为了好好地把每一天过下去，他会赌上自己的一切。
　　身临死境时比平时更冷静，这是白明秋生死轮回换来的宝贵本能，这一份本能救了他无数次性命，他坚定地相信没有必死的局面，任何情况下都必有一线生机。
　　眸中妖红闪烁，白明秋的五感放大到了极限，甚至可以听到少女手中火焰的燃烧，少女的心跳，少女的呼吸声，少女的任何一丝动作，白明秋都能立即捕捉到，然后做出及时的应对。
　　可出乎白明秋意料的是，对面的少女从降落到现在仍然没什么危险的动作，而是一直在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白明秋。
　　局面再度陷入了对峙和僵持。
　　良久，白发灼眼的少女开口，略带迟疑：
　　“你不是不死鸟吧？”
　　“哈？”
　　——
　　藤原妹红很是费解，面前这个男人明显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是那一晚就感受到了类似不死鸟的气息，隔天她马上去那个地方寻找，发现散发出气息的地方就是这个男人的家，再次遇到这个男人时她就上了心，今晚同慧音告别后索性跟过来看一看，果然被她发现了端倪，这个男人身上类似不死鸟的气息一现即隐，而且他的实力远超人间之里除她以外的任何人类，面对一只疯狂妖怪的决死一击居然能够瞬间挡开并且立刻反杀，徒手杀死妖怪是人间之里除她以外任何人类都无法做到的，看着自警团逐渐建立起来的藤原妹红深切的知道这一点，既然如此，那么这个男人就是不寻常。
　　藤原妹红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化为人形的不死鸟，不过在看到白明秋的一系列动作之后便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不死鸟自诩是高贵的物种，决不允许低等的存在玷污自己，那种妖怪一靠近就会被马上烧死，根本就不会与它徒手搏斗，而且不死鸟也不会去人类酒馆里当帮佣，于是藤原妹红很顺理成章地得出了白明秋不是不死鸟化身的结论。
　　但是之前一闪而逝类似不死鸟的气息不是作假，这个男人还算不错的身手也注明了他并不是一般的人类。
　　那么，他是什么？
　　不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既然不是不死鸟那就不管我的事了，别人再怎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隐私，我有事没事去掺一脚像什么样子？
　　妹红腹诽着自己，当然面上并不表现出来，看着面前男人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歉意，他一定被吓了一跳，毕竟之前那一下火焰虽然是试探但是随便把几个普通人类烧干净完全不成问题，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就算这个男人身手敏捷避过了，也一定受到了惊吓吧。
　　“抱歉，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藤原妹红面容稍稍露出霁色，对从来都是面无表情或者板着脸除了在某个人面前温柔在某个人面前暴躁的妹红来说，非常难得，也很尴尬，但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才会忍着强烈的尴尬说抱歉的，这是非常珍贵的品质，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会做错事死不认帐，而不是坦诚道歉。
　　气氛早已没有火药味了，白明秋也早就放松了警戒，七世为人的丰富阅历让白明秋略略读出了少女的窘迫，少女拥有一身强大的实力，在人里这种环境里必然不是被众星捧月就是被孤立，孤独是不可避免的，也许平日里她根本就不习惯与陌生人交谈，她既然都坦诚道歉了，我也没有什么危险，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这么想着，白明秋笑道：“不必，如果你说的不死鸟是个会对你非常不利的家伙，换了我我也会拼命追上去的。”
　　藤原妹红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白明秋并不躲开视线，以温和的目光看过去，两人一时沉默。
　　半晌，少女移开视线，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明秋。”
　　“白…明…秋…”发音比较奇怪，藤原妹红咀嚼了片刻，唤了一声：“白明秋？”
　　“对，就是这么念。”
　　“…藤原妹红”
　　少女点点头，淡淡留下自己的名字，便腾空而起，转瞬飞远。
　　白明秋没有看到少女嘴角一抹浅浅笑意。
　　——


第十九章 相得
　　昨晚一场虚惊完全没有给白明秋造成什么影响，依旧是该洗洗该睡睡，第二天早上早早起来照例跟太阳发神经似的打个招呼，然后便开始打起太极来。
　　太极拳这东西是白明秋很久以前学的了，大概是在第一世的时候，跟着公园里的老人学了一手，老人打功夫架太极，传承正宗，研究颇深，见到年轻人想学，就毫不保留地倾囊相授，白明秋就把那一套老架太极学了下来，第一世什么都不懂，所以只学到了行气和拳势，直到后来经历的多了才深深吃透其中松活弹抖行云流水的真意。
　　历经七世，终于周身无处不太极。
　　白明秋站在小屋前，闭眼深吸一口气，以神运力以意控体，从金刚捣槌开始一路打下青龙探水玉女穿梭六封四闭野马分鬃，中间穿插上中下大小云手，最后以金刚捣槌再收拳，长长出气。
　　睁开眼，地面如秋风扫落叶。
　　白明秋露出欣慰的笑意。
　　海军六式是超越人体极限的体术，其中一切变化都是通过对肉体力量的操纵来达到的，它的前提是你必须首先拥有一身彪悍的肉体力量；太极倒是没那么多限制，只要你能行能走就能打，但是只有行气拳招没有真力的太极养生意义大过实战，这两者一为极刚一为极柔，白明秋掌握两者精髓后将两者试着融会贯通，渐渐总结出一套独具一格的全新体术，正好适合目前身体强度不足但需要力量的他来使用。
　　一套太极打完天色还早，白明秋赶着洗漱完毕，就下田忙活起来，松土，育苗，施肥，除草，农活要做起来就不少，在田里能花去很多时间而不自觉，等白明秋把田里的事做到完已经过九点了，天可怜见，他开始干活的时候可才七点。
　　这一番忙碌白明秋依旧没出汗，心中盘算了一下时间和金钱，既然阿求那里和酒馆那里的时间都安排好了，那可以给我自由支配的时间就是上午，店盘下来了这段时间暂时也没空去，要开店的话，等秋季的农忙过去，到时候玉米新收，稗田阿求那里的事应该也做完了，等度过这段刚进幻想乡最艰难的日子，生活会好过很多，田里和店里都有一定的经济来源，再也无需为生计发愁。
　　趁这点时间，干脆把木雕给雕了吧。
　　想到就做，白明秋走进屋内坐在床边，找出博丽巫女的那个木雕，摸出自己的雕木小刀，认真雕刻起来。
　　——
　　下午一点左右，白明秋依言准时来到稗田宅。
　　门口的门番还是昨天那个，见到白明秋便很有眼力见的让他稍等，赶紧跑进去通报，过了片刻就来把白明秋带到昨天去过的那间书房。
　　打开门，稗田阿求早已坐在榻上，虚位以待。
　　“稗田小姐，我来了，有什么吩咐说便是。”
　　“白先生。”阿求故作委屈，“难道是阿求薄待了您，连一声阿求都不想喊么？”
　　白明秋略显尴尬：“哦，嗯…阿求。”
　　稗田阿求露出满意的笑靥，笑道：“白先生来我稗田家是贵客，不必拘束，随意些便是。”
　　说着，阿求取过身边的一叠书本，书本约略有两拳高，四五本左右，看纸质并不算精细，似乎已经是有些年的东西了。
　　“蒙先生不弃，阿求这里有几份文献，已经略有些模糊，实不相瞒，我稗田家身为人里名门的原因便是为幻想乡的人类编篡历史，这些书上都是我稗田家历代族长记载的史料，虽说我小时候已经全部看过一遍，而我又拥有天生过目不忘的能力，大致能记下，但是为了福泽后人，还是需要将老书换为新本，方能长久收存。”
　　阿求说到正事的时候笑意逐渐敛去，表情很是认真，有板有眼的样子煞是可爱。
　　“人里私塾的上白泽老师上午帮助我誊抄一部分，晚上则有我的好友——人里书店的本居小铃来帮忙，以前下午本来是由我独自完成的，现在既然来了白先生，就要麻烦您了。”
　　阿求说完，朝白明秋嫣然一笑。
　　白明秋略略皱眉，问道：“要誊抄的书籍总是有限的，到何时算结束呢？”
　　“依照目前的进度，大约需要半个月就可以把书库中损坏严重的书抢救下来。”阿求答道。
　　白明秋点头，阿求接着道：“白先生誊抄书籍是遇到模糊不清或者是破损的地方直接问我就行，我对这个过目不忘的脑袋还是有点自信的，虽然代价不菲就是了。”
　　语气略显自豪，面容上感伤却一现即隐，白明秋捕捉到了那一丝丝的异样，并没说什么，只是表示明白。
　　阿求示意白明秋到书桌前，她自己坐在早已搬来的第二章书桌前，笑道：“白先生，宣纸，毛笔都提供与你，不必着急，一次只要完成一本就可以，而一本的字数也并不多哦。”
　　白明秋点头，打开书本铺开宣纸，蝇头小楷开始往上抄写。
　　这些书如阿求所说，都是些幻想乡的史料，每本书的开篇都有稗田家人的名字写在上面，分门别类，归划得很是精细，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白明秋随手翻开就发现有些地方被虫蛀过，字段缺失了。
　　白明秋遇到看不清的地方便开口问譬如“十三页第五行第三个词”、“十五页第六航第一个字”、“第二十三冶第十三行第九个字”之类的，而阿求总能马上给出回答譬如“先贤”、“结界”、“妖怪”、“幻想乡”等等一些字眼。
　　少女没说大话，真的是过目不忘，看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
　　白明秋和稗田阿求都是一旦做正事就不再抱着玩笑的心态，全身心投入正事中的人，一个问一个答，手中笔耕不辍，一下午就这么过去。
　　竟是相得益彰。
　　——
　　白明秋抄完一小册书，放下笔，轻轻甩了甩有一点酸的手腕，看向对面的阿求，她倒是没什么反应，仍不紧不慢地抄写，没有白明秋的下笔如飞，少女的手抄稳中求进，不说谁好谁坏，就只是如同汪洋大海与静谧湖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罢了。
　　少女认真时是很好看的，眉头略微皱起，然后再松开，深紫色的双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抄字的间隙喝上一口红茶，一股古典优雅的味道就这么透体而出。
　　悠闲的时光缓缓流淌过去，如同红茶杯上升起的袅袅烟雾。窗外阳光很是灿烂，一点一点的透过窗户爬进屋中，把屋子里照的一片温暖，几卷古书，两人对坐，墨香四溢，白明秋不知怎么就一阵惬意。
　　他不禁笑了。
　　“白先生？”阿求抬头看了看白明秋，疑道。
　　“没事没事。”白明秋摆了摆手，可阿求的眼神仍旧好奇，无缘无故发笑，温文尔雅的白先生不像是这么冒失的人。
　　“没什么。”白明秋笑意温润。
　　“只是很快乐，很快乐。”
　　——


第二十章 危机
　　阿求的工资是月结的，居酒屋倒是日结，不过反正现在白明秋手上的钱还够用，所以不急于一时，他忙完阿求这里的事，临近傍晚来到居酒屋，夕月在门口翘首以盼很久了。
　　“明秋哥！”
　　“夕月晚上好啊。”白明秋笑道。
　　“嗯嗯。”夕月回以甜美的笑容，同白明秋一同走进居酒屋大门。
　　老江之岛正在算一天的帐，见到白明秋进门，笑道：“明秋，昨天做下来感觉如何？”
　　“还好，没什么不习惯的，感觉上就跟接待普通的客人一样，就是长得和普通人不一样罢了。”
　　“嗯，能进居酒屋来的妖怪一般都只是来喝酒，不会对店里人干什么的，我也跟很多年轻人说过了，可还是没人肯来啊，幸好明秋你帮了大忙。”老江之岛叹了口气。
　　白明秋笑道：“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这家居酒屋的正式工了。”
　　“好，好。”老江之岛欣慰地笑着，“晚上的班我有些吃不消，人上了年纪就这样，唉，夕夕就交给你来照顾了，这孩子虽然懂事得早，也能自理，但年纪还是太小，就怕她一个女孩子家有时候处事不周，到时明秋你多担待，帮忙照看些。”
　　“我明白了，老爷子，我会好好照顾小夕月的。”白明秋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夕月开始还有不依，但听到白明秋这句话，一切都变成了甜蜜。
　　少女情怀总是诗，不是么？
　　——
　　依旧是接近七点半时，居酒屋里已经没有人了，在这居酒屋里，人类和妖怪就像约好了时间似的，妖怪不来侵入属于人类的早晨，人类也不涉足属于妖怪的夜晚，双方似乎达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白明秋把玩着手上的小刀，坐在柜台前，一柄小刀在手中千回百转，如同一只草上飞的翎燕，夕月在忙后厨的准备，白明秋本来是准备去帮忙的，但是夕月硬是不要白明秋来，说是“昨天让明秋哥一个人忙完清扫的活已经很失礼了，这种分内的活更加不能让明秋哥帮忙，还有今晚的清扫就交给我吧，到时候明秋哥先回家就行了”，巴拉巴拉一长串，打得白明秋措手不及，白明秋无力反驳，只好答应下来，夕月才满意地笑了。
　　店门口出现人影，看来是有人来了，白明秋走到门前迎客。
　　“欢迎光临。”
　　“嗯，白明秋。”
　　迎面而来的是昨天那个名为藤原妹红的白发少女，她打量了白明秋一眼，轻声道：“和昨天一样，但只要一副杯筷。”
　　看来名为上白泽的少女今晚不来呢。
　　白明秋点头表示知道，便去厨房准备东西，今晚的生意要开始了。
　　“夕月，两壶酒一碟小菜。”
　　“嗯嗯！”
　　夕月准备好，端给白明秋，白明秋问道：“夕月，那个女孩子似乎每天都来这里，你认识么？”
　　“嗯…明秋哥是在说藤原小姐么？”
　　“是啊，就是她，夕月知道关于她的事吗？”白明秋好奇道。
　　“明秋哥过来过来~”夕月有些神秘地招手，“这可是秘密，除了爷爷我还没告诉过别人哦~”
　　白明秋不明所以，凑了过去。
　　夕月的樱唇贴到白明秋耳侧，轻声道：“藤原小姐在保护着人里哦。”
　　“哦？怎么说？”
　　“那天我去村边上采花，想把居酒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突然花丛里窜出一只很凶的妖怪，当时我都吓坏了，还以为要死在那里了呢，没想到一眨眼那妖怪就被烧死了，我没看到有人在一边就往天上看，结果就看到了飞远的藤原小姐，主要是那头白发太好认了。”夕月神神秘秘道，“后来我在居酒屋里还听到不少客人说过这种事，只是他们都没有抬起头来看到藤原小姐，而且听说最近在迷途竹林里挖笋迷路的挖笋人都会被白发的少女带出来到人里，十有八九就是藤原小姐了。”
　　在妖怪的世界保护人类的家伙，很有趣啊。
　　白明秋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最后就是晚上藤原小姐总是会来西市，这几天在我们居酒屋，过几天估计就会去别的店铺光顾，妖怪们喝多了酒情绪高涨起来有时候会很吓人，但看到藤原小姐的妖怪们都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举动，藤原小姐在保护我们这些开店的人类呢。”
　　夕月说完，看着白明秋，一副“怎么样厉害吧快表扬我”的表情，白明秋看了有点好笑，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少女的臻首，笑道：“好啦，夕月真厉害。”
　　夕月开心地笑着，白明秋道：“我把东西端去了，夕月你忙着。”
　　“嗯。”
　　白明秋把东西送到藤原妹红桌前，收下钱，继续站在柜台前。
　　仍旧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平常夜晚。
　　——
　　在夕月的坚持下，白明秋只好先走一步，夕月要独自完成清扫之后才离开，白明秋站在偏僻处等夕月收拾完居酒屋锁好门走远才向自己家走去，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了。
　　白明秋今晚并没有赏景的闲情逸致，回家的速度很快，二十分钟到家。
　　迎面却是一片狼藉。
　　田地里施好肥松好土的玉米苗全都被翻了出来，东一头西一头地倒在地上，白明秋两天辛辛苦苦的成果毁于一旦，再看看田边的小屋，屋内所有的陈设被能砸的砸能破坏的破坏，连仅有的一张小木床都被拦腰劈断。
　　白明秋的居所被完全摧毁了。
　　白明秋心头有一点恼意，他立刻提高了警惕。
　　漆黑的夜晚只有点点星月光芒，虽然没有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昏暗的什么都看不清，白明秋索性闭上双眼，将一切托付给双耳，这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五个人，想要包夹我。
　　钝器，有三把。
　　左，左后，中。
　　钝器击打的风声和方向很隐蔽，但白明秋还是捕捉到了。
　　剃。
　　足下一点，白明秋身形暴起，双目睁开，黑夜中隐藏的人影无所遁形，三个手持锤头的大汉，一个腰挎长刀的青年，还有一个空手的。
　　杉田大和？
　　顾不得细想，那三人一击未中，直接将手中的锤子扔了过来，白明秋已经来不及躲闪。
　　铁块。
　　浑身坚硬如铁，在融入太极劲的劲力后又多出了三分柔劲，三把锤子打在白明秋身上却几乎没造成什么效果。
　　“打中了，老大。”粗野低沉的男声，“俺用了巧劲，这家伙就算再能打也半死了。”
　　不知是谁轻声的“嗯”字，那大汉不说话了，五个人向白明秋的方向走去。
　　白明秋收回铁块，突然感到胸口一闷，如遭雷击，一口血差点吐了出来。
　　扛过之后还有余震在身，巧劲么？
　　白明秋站起身来，咬咬牙把胸口的难受压回去。
　　虎落平阳？
　　瞳中嫣红妖芒渐盛，无人可见白明秋背后。
　　一幅妖异凤凰图腾。
　　——


第二十一章 选择
　　“你的名字是白明秋，天朝人，两到三天前来到幻想乡，由博丽巫女将你送到人里，会一些拳脚，最近在稗田家做事和在江之岛酒馆帮忙，落脚于山岚寺家分配的村子偏僻角落。”
　　那个挎刀男子在另外四人的拥簇下踱步到离白明秋不远处，淡淡地说出了白明秋来到幻想乡之后所有的情况。
　　“我说的没错吧，白明秋。”年轻人的口气充斥着轻描淡写，获得这些情报对于他来说似乎就是探囊取物一般。
　　白明秋眸中寒芒闪现，并不作答。
　　“老大，跟他废话什么，逼他说出来就行了。”粗野的声音。
　　逼我？
　　“揍一顿什么都说了，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最怕揍！”另一个不同但是同样粗野的声音。
　　人质？
　　“我已经闻到了铜板的味道！”第三个粗野的声音。
　　白明秋并未听到杉田大和说哪怕一句话。
　　铜板？
　　逼迫，威胁，金钱，与我相关？用我来威胁谁？还能够获取利益？山岚寺…不对，江之岛…也不对，更不可能是博丽和阿求…那么…
　　铃仙。
　　心念电转间，白明秋站起身，伪装成一副踉踉跄跄的样子，但其实那计伤害并不严重，之前被铁块挡了大半，虽然残余力量略显刚猛，且白明秋赶路回家有些劳累回气慢了片刻，使得白明秋硬受了一击，可白明秋背后凤凰图腾一出，那点小伤瞬间恢复，再加上现在白明秋五感惊人到恐怖，这便有足够的余裕面对这五个人，目前只是为了示弱麻痹敌人而已。
　　杉田大和的出现，加上那个男人对白明秋情报的熟知，在这个人间之里，排除类似稗田家的世家大族的势力，剩下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自警团。
　　自警团是人里的人们为了自卫而组织成的队伍，以保护村民安危，维护村民不被妖怪侵犯为己任，几次成功地抵挡了妖怪的侵袭，其中加入了人里各式各样有能力的人，比如剑士，格斗家，阴阳师等等，虽然这些人的力量单个微不足道，但若是十个百个汇聚在一起，便是一股不容妖怪轻视的力量。
　　“白明秋，给你两个选择。”挎刀男子淡淡道，言语中却透着一股狠辣，“第一，你告诉我那只兔子的巢穴和药的配方，第二，被我们打死。”
　　那男人看向白明秋的眼神轻蔑而高高在上，被打倒在地再度站起衣衫上沾染了灰尘的白明秋倒好像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周围四个男人包围上来如同助威。
　　白明秋根本不发一言，双手捣出。
　　指枪.金刚捣槌。
　　双手出指，身姿用老架金刚捣槌势，双臂左挤右按，隔空虚捣，卷起微微风。
　　马弓盘虚步十变，顺逆缠丝如游龙。
　　只是一瞬间白明秋便欺身靠近那挎刀男子，足下连点，步如缠丝身似游龙，指尖用劲，虚点在挎刀男子背部，那男人反应也不慢，侧身准备闪过，他身旁的几个壮汉也反应了过来，这个男人居然还有余力，纷纷举起手中拳头准备迎击。
　　白明秋突然纵身跃开。
　　踩空，双腿交叉，红莲绽放。
　　岚脚.红莲。
　　白明秋用指枪不过是在出虚招，真正的杀招在于岚脚，用近身战斗先骗他们防御，然后暴退开启岚脚，数道真空波就这么急速飞向五名男子，而被打乱了阵脚疏于防备的五人只能仓促应付，挎刀男子手已经伸到腰间即将拔刀，此时却急忙收回长刀，用尽全身力量架住虚空处射来的真空波，身后四人各用手段，总算是仓促防御了几道岚脚。
　　岚脚.暴风。
　　白明秋一眼就将他们所有人的优缺点都看穿，眼神轻蔑的男人看手眼身法就知道擅长刀术，把他的刀逼在鞘里就减少了一大威胁，其他大汉们虽然体魄雄壮力大无穷但缺乏远程的攻击力，根本无法防御岚脚。
　　这场盛宴才刚刚开始，白明秋心里还有很多疑问需要向这些人求解，在求解之前，先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没有人知道白明秋在那里，无尽的真空波从天空中的各个方向一道道冲刷过来，白明秋借助凤凰图腾的强劲恢复力肆无忌惮地使用六式，在这短暂的时刻实力如同回复了第六世海军少将的全盛时期。
　　五个人窘迫地被困在岚脚阵中，除了格挡招架完全不能前进一步，挎刀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他看到白明秋显现身形的那一刹那，故意向后退一步，接着趁没人注意把一个壮汉猛的推了出去，五个人的包围圈瞬间溃散，白明秋岚脚的真空波把这个壮汉划得遍体鳞伤。
　　机会来了！
　　挎刀男子立即出刀，踩着倒地壮汉的身体向前就是一刀斩去，这一击有个名头叫“妙剑”，切落的点非常精妙，若是能打中人体，凭借他的力道绝对非死即残。
　　男子刀术份属家传，是为数不多的一刀流，他是古代日本一刀流大师钟卷自斋不知多少代的传人，在家中翻到刀谱后勤奋练习，自从加入自警队，发现刀术竟然意外的好用，凭借一手好武艺逐渐成为了自警队的头目，今天却被白明秋的岚脚逼得居然连刀都拔不出，他一身本事近乎全废，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现在终于要释放出来了。
　　白明秋瞳孔微缩。
　　刀的轨迹，被切割开的风，刃的速度，面前男人的呼吸心跳脚步，全部纳入白明秋的耳目，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
　　空手入白刃。
　　手中似有妖异红芒流动，眸中嫣红似火，目光炽热几能灼人，姓钟卷的男子根本就不敢与其对视。
　　白明秋一瞬间接下刀刃，手中发力，长刀竟被硬生生折断，不管姓钟卷的男子如何，身后的壮汉如何，白明秋双手画小小圆，接着，体内所有的力量如同气压泵般压至极限，背后无人看到的凤凰图腾逐渐由赤黑趋向完全的赤色。
　　周身如焰焚起赤红虚影。
　　双手略略后收，然后蓦地前推。
　　凰炎六王枪。
　　——
　　片刻后，姓钟卷的男子瘫软在地，目光惊惧地看着白明秋，另外四个人包括杉田大和东倒西歪，不成体统。
　　白明秋神光内敛，淡淡道：
　　“我选第三个。”


第二十二章 见笑
　　白明秋语气平淡，但是他释放的攻击可没有那么平淡，五个人骤遭重挫，伤及体内，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白明秋面前的地面如同被火焰灼烧过一般留下了大范围的灼烫痕迹，周围几棵合抱巨树已经直接被打断，树干树枝被烧得不成样子，他的脚下是施展六王枪时无意中踩出的，如同蛛网般碎裂的细痕沿着地面圈状蔓延出去。
　　“你……你到底是谁！？”姓钟卷的男子惊惧失声。
　　白明秋掸了掸衣衫上沾到的灰尘：“白明秋，天朝人，两到三天前来到幻想乡，由博丽巫女送到人里，会一些拳脚，最近在稗田家做事和在江之岛酒馆帮忙，落脚于山岚寺家分配的村子偏僻角落。”
　　竟是将男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男子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神色，有种被嘲讽了的感觉。
　　“问完了的话，就换我来问你吧，不，由我先说一下我的推测好了。”白明秋干脆搬了张还没被拆掉的椅子，坐在五个人的面前。
　　“在爱丽丝小姐举办人偶表演的那天晚上，江之岛酒馆的夕月因病突然昏倒在广场上，铃仙的药将她救了回来，托这实际效果的福，铃仙的药卖得很不错，于是你们就起了歹心。”
　　看着面前面色渐变的四人，白明秋道：“之后你们每天都派人跟踪我，调查我的言行和周围情况，虽然我是外来人你们是自警团，但自警团也不可能认识村子里所有人，你们就怕我和某些你们惹不起的势力有关，是么？”
　　不等男子回答，白明秋继续道：“最终你们发现我只不过是个会些拳脚的外来人，终于按捺不住，在今晚动手了，你们的目的不外乎两种，第一，如果我有药方就逼问出来；第二，如果我没有就把我抓起来威胁铃仙，看兔耳就知道铃仙是妖兽，你们不敢惹的，柿子要挑软的捏，找上我顺理成章。”
　　白明秋一挑眉：“我说的对么？”
　　“你…你！怎么可能！”男子显然是被白明秋的分析吓到了，除了细微的部分不同，其他几乎完全一样，这一份细致入微的分析力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白明秋不以为意，七世为人，五世波澜壮阔，阅历无比丰富的他剖析这些人的心理并不困难，而且不过就是这么几个人里村民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根本不在他的眼里，只是这些人太过烦扰，打乱了他平静的生活，自然要狠狠惩罚，从内心深处打碎他们的信心。
　　站起身来，白明秋道：“接下来要把你们怎么办才好？山岚寺家是人里名门，恰好我跟老爷子还能说上几句话，让他剔除你们几个自警队的败类应该不会有问题。”
　　顿了顿，他似乎有些不耐烦：“还是直接在这荒郊野外杀掉算了，省的麻烦。”
　　杀伐之事，他也并不是没有做过。
　　“那么…到底要怎么做呢？”白明秋喃喃。
　　——
　　“白明秋。”少女唤了一声白明秋的名字。
　　白明秋抬起头，从后面的树林里走出来的是藤原妹红。
　　白发灼眼的少女扫了一眼四周，再看了看地上的几个人，见到藤原妹红出来，那几个人先是一怔，随后更加畏畏缩缩。
　　“杉田大和的老父病入膏肓，他是迫不得已才加入这帮人中的。”妹红淡淡道。
　　“藤…藤原大人…您…”从始至终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话的壮年男人杉田大和此时竟然热泪盈眶，“您居然还记得我！我…我…”
　　泣不成声。
　　藤原妹红微微抬起头仰望高高的天穹。
　　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杉田大和时他不过是个孩子，在迷途森林里差点被妖怪杀掉，她偶然路过救他一命，那个孩子当年发出“我也要成为向姐姐您一样的人，抵抗妖怪保护大家”的豪言，当时自然是淡淡一笑不放在心上，结果这个小孩真的加入了人里自警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实力越发强大，为人里做了不少事，藤原妹红看着自警队建立发展，自然把这孩子的发展看在眼内。
　　今晚她是循着白明秋的路线跟来的，昨晚贸然攻击白明秋的事，虽然他不在意了，但是左思右想都觉得真的很对不起他的妹红却依旧挂心，今晚来找他是为了能帮他做点什么来补偿他，自己求一个心理上的安慰，没想到却遇见了这档子事，自警队五个人跑来围殴白明秋，这几个小家伙的战力不弱，五个人围上去杀普通妖怪四五个没有问题，她本来还担心白明秋没法应付准备出去帮手，就当是抵过了贸然攻击的那一次，没想到白明秋的真实战力能轻松打败他们五个人，这让藤原妹红在感到没办法还人情的同时对白明秋的疑惑更重，而当她看到面容坚毅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忍受攻击的杉田大和时，回忆被勾起，又想起那日路过人里街上时听说的事，于是终于站了出来。
　　又要欠一份人情了。
　　藤原妹红无奈地想着，不流露在面上，眼神看向白明秋。
　　白明秋的目光与藤原妹红略一交会，接着看向倒在地上已经渐渐收回眼泪的的杉田大和，道：“杉田先生，我来人里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
　　“让你失望了。”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杉田大和的喉中吐出，“我不会辩解，跟他们一起来就是我的错，藤原大人也不用为我开脱了，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
　　白明秋并不回答，托颔思忖，少顷，他转而问把在地上的挎刀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钟卷楼。”
　　“你呢？”
　　将四个人的姓名一一询问，白明秋看向杉田大和，杉田大和摇摇头，于是白明秋道：“明日你们自觉地去山老爷子那里自首，相信村里会给你们公平的判决，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去。”
　　白明秋的眸中闪过寒光。
　　“明日我会去山岚寺家求证，没有去的人，知道了他的名字，我自然会亲自拜访他府上。”
　　他足尖轻点地面，如镜面破碎般细细密密的碎痕就蔓延开来。
　　四人噤若寒蝉。
　　“走吧。”白明秋淡淡道。
　　杉田大和站起身来，毅然决然地离去，他的背始终没有弯折，而另外四人里，钟卷楼神色怨毒，咬牙切齿，几个壮汉唉声叹气，面容悲颓，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明秋叹了口气，看向藤原妹红，笑道：“藤原小姐找我何事？”
　　“这里不是酒馆。”藤原妹红淡淡道。
　　“那好吧，藤原。”
　　藤原妹红表情舒缓了些：“杉田大和这个人情是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以后你有什么事，不损害人里的，我会帮你。”
　　“这算什么人情，本来我就要放了他们的，只不过想吓唬吓唬他们。”白明秋笑道。
　　“总之我会记得。”藤原妹红认真且坚定道。
　　白明秋无奈道：“好吧好吧，记得就记得吧，哦，想起来了，我还真还有件事想你帮个忙。”
　　“什么？”
　　“来我家做客吧，来幻想乡三五天了，家里连个客人都没有，真是不像话。还有，乐意的话帮我清扫一下哦，托那群混蛋的福，家里现在一片狼藉，帮我清扫完，就算你还了我人情了。”
　　藤原妹红否决：“不算，我说了算才算。”
　　“喂喂，藤原，照你说的，明明是你欠我人情好吧？”白明秋无奈地叫屈，说着说着笑了出来。
　　藤原妹红只是摇头。
　　白明秋看到少女嘴角一抹浅浅笑意。
　　——


第二十三章 借火
　　看藤原妹红穿条裤子手插口袋，一副放浪不羁假小子的模样，没想到收拾起东西来意外的厉害，白明秋又是家务万能，两人通力合作，没费太大功夫就把白明秋的小屋子清扫干净。
　　白明秋从田边找到两张自己以前坐过的椅子，给了藤原妹红一张，再搬来一张还没被砸掉的桌子，两人在屋外相对而坐，白明秋拿起手边的水壶，指了指地上的一堆干柴，笑道：“藤原，借个火。”
　　藤原妹红愣了一下，才明白白明秋在说什么了，听这跟街边大妈要水喝一样信手拈来的口气，妹红觉得有些怪异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白了白明秋一眼，一弹指，一粒火星飞进柴堆。
　　火焰燃起，白明秋赶忙架起架子，把装满溪水的水壶放了上去。
　　“寒舍简陋，还刚被破坏过，没什么好招待的，藤原你就将就一下吧，抱歉了。”白明秋摸摸头，略显尴尬。
　　藤原妹红并不介意，轻嗯了一声。
　　白明秋走进屋内，从屋子角落里翻出自己带来的旅行箱，打开，取出了个东西，便走出来放在桌上，道：“家里没有仙贝配茶喝，只好拿点别的点心出来了，藤原你也知道我是个外来人，看，这就是外面带来的东西。”
　　白明秋摆在桌上的俨然是一包真空包装的小蛋糕。
　　“来幻想乡的时候我正在旅游，背包里背点小零食有备无患，现在到了幻想乡，这些还没来及吃，来来，藤原，尝一点吧。”
　　“…这怎么吃？”
　　藤原妹红有些迟疑地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塑料包装的玩意儿，里面似乎有一个蓬松的绵软的看起来很可口的东西。
　　藤原妹红呆呆的表情有趣极了，不过一放即收，她看向白明秋，眼神认真。
　　看到这认真的眼神白明秋就没办法了，只好老老实实地撕开包装纸，把里面的那个小蛋糕拿出来给妹红：
　　“喏，吃吧，味道很不错。”
　　妹红丝毫不犹豫的拿过，小嚼几口，一个是她对白明秋有一点莫名的信赖，还有一个就是她依仗自己根本不怕死的身体，所以吃东西根本不怎么注意，反正不会死。
　　好甜。
　　像花蜜一样甜，但是吃到嘴里绵绵软软的，幸福的味道瞬间就填满了口腔，简直就像和慧音每天都在一起的感觉。
　　藤原妹红眯起双眼，唇舌轻轻摩挲，更多地感受那种萦绕在唇齿之间的奇妙美感。
　　白明秋轻笑，看着水开了就给藤原妹红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顺带一提，茶叶还是豆腐店老板藤原文太送的，不是什么高档品，很一般的货色，白明秋还暂时没工夫专程去买茶叶。
　　倒完茶看藤原妹红，那个塑料纸包装已经被她毕恭毕敬地放在桌脚，嘴角还带着一些蛋糕的残渣，看面色似乎很是回味。
　　她尴尬道：“白…白明秋…”
　　“怎么了？”
　　“你…还有么？”妹红犹豫道。
　　“什么？”妹红问得太突兀以至于白明秋一时没反应过来。
　　红晕从妹红的耳根处浮现，一直到脸颊。
　　白明秋在问出“什么”的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妹红先脸红了。
　　“哦哦，你说蛋糕啊，有的，还有两三个，你还要么？”白明秋问道。
　　藤原妹红轻声道：“我有个好友，今天吃到了这么好的东西我想给她带过去一份，白明秋…”
　　“没问题，都拿去好了，我对甜食兴趣不大，只是为了保持体能才买的。”白明秋毫不迟疑一口答应，站起身来走进屋，再出来时已经一手一个小蛋糕了。
　　藤原妹红像接过举世重宝似得接过那两个小蛋糕，看看衣服里有什么地方可以揣带，丝毫不马虎地把小蛋糕塞进去。
　　白明秋认真道：“藤原，你看，吃完之后剩下的东西可不能乱扔，塑料垃圾污染环境呢。”
　　他指着摆在桌角上的塑料残袋，然后一脸笑意：
　　“藤原，借个火。”
　　…
　　总觉得被耍了。
　　妹红离开白明秋家后一直有这个念头。
　　那家伙那句“藤原，借个火”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听了却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
　　归根结底，还是那家伙比较奇怪，明明是外来人却能随便杀死妖怪，明明是人类却散发着类似不死鸟的气息。
　　明明…
　　明明…
　　明明是我差点威胁到他的性命还再而三地让他做些依我的事，他却根本不计较，一笑而过。
　　白明秋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懂。
　　不过，不坏。
　　怀着对白明秋的种种思索，藤原妹红向自己在迷途竹林的家走去，想着明天能把甜甜的【蛋糕】带给慧音，心里就一阵喜悦。
　　——
　　钟卷楼会卷土重来。
　　白明秋十分肯定地做了这个判断，这样眼神的人他以前见过不少，无一不是睚眦必报，这个钟卷楼也不例外。
　　当然，并不是说白明秋知道了这点就会对钟卷楼怎么样，毕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为财纷争，连为了整个世界而发起的惊天谋划白明秋都见过，这种场面实在不足挂齿。
　　相比之下他倒是还有点在意杉田大和的参与，这个寡言的男人，藤原妹红说家里有重病老父要养，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找铃仙呢？是他的老父被作为要挟了么？
　　人的行动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的，白明秋稍微思量便放了过去，不想一一去猜，人心复杂难以揣测，他做好自己就好。
　　白明秋头脑里转着各式各样的念头，将桌椅搬回屋中，然后坐到屋顶上，准备在屋顶上过一夜了。
　　托那群人的福，白明秋的床被砸了，于是他干脆不睡，就躺在屋顶上赏月，目视着皎洁的月色，他心中蒙上一层惬意，在屋顶上的夜晚因为有凤凰图腾的原因不会觉得冷，白明秋尽可以安心欣赏美好的月色。
　　月明星稀。
　　——


第二十四章 活着
　　白明秋忙完自己一塌糊涂的田地后，第二天中午他登门山岚寺家询问情况，白明秋并未直接发问，跟山老爷子聊了聊人里的事，然后稍微旁敲侧击一番，得知只有钟卷楼没有来，其余来的人并没有说出他们抢劫的是谁，并不动声色。
　　山老爷子话说得有些痛心疾首：“那几个小混蛋也就罢了，平素我就知道他们人品不怎么样，没想到大和也跟着去做抢劫别人这档子事，我真是…唉…那群小子们来自首，还算是有些良知，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自警队这件事，让他们另谋出路吧…”
　　本就苍老的年迈脸庞更显颓态。
　　老山岚寺叹了口气：“只是大和他爹快不行了，若是没有神药一救…明秋，那天广场上卖药的小兔子跟你关系似乎不错，你能想办法的话…就帮帮他吧，唉，大和不是坏孩子，也许只是误入了歧途…”
　　一言三叹，山岚寺的失望和期盼，无一不证明了他对村子的无比关心和对后辈的看重，他们都是村子的未来啊。
　　白明秋能够体会到那份拳拳的心意，点了点头，再略聊片刻便拜别山岚寺老爷子。
　　杉田大和的父亲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被钟卷楼控制在手上，否则山岚寺老爷子和藤原妹红两人都看重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无故帮凶这种事。
　　若要帮助杉田大和，则需要寻到他人在何处，见到他的父亲，在使用生命归还后再使用铃仙的药，也许还能救回来，问题是杉田大和不知所踪，一大早进入山岚寺家自首，被山老爷子斥骂后出门就再也不知所踪，之前白明秋询问并寻找到了钟卷楼的住处，却空无一人，白明秋已经有些许猜想，但不敢确认。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白明秋一路思索，渐行渐远。
　　——
　　毫无动静的两日就这么过去，村中并未出现钟卷楼和杉田大和两人的身影，白明秋的生活开始逐渐走上正轨，寻找了三两个建筑工把房子整个翻修了一遍，又添置了新的家具，他的屋舍已经不显寒酸，而是变得有点山野茅庐的意境。
　　上午种种地下午抄抄书晚上卖卖酒，木雕工作和身体淬炼有条不紊的进行，一切都很平常，丝毫没有因为不知所踪的两个人而改变。
　　今天是铃仙跟白明秋说好要来带白明秋去见她的师匠的日子，白明秋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打水洗漱打拳耕作，一切收拾完毕，白明秋从玉米地里直起身来，就看见霞飞双颊的兔耳娘站在不远处的田边对手指，那双兔耳一颤一颤，眼神飘忽不知道在瞟哪里，但只要目光划在白明秋身上脸颊就如同充血一般更显晕红。
　　“铃仙来了啊。”白明秋站在一片绿油油的田地中，肩上扛着锄头，朝着铃仙笑容爽朗。
　　“…”红脸兔娘。
　　“我还在想你怎么不来呢，就先下地了，你等了一会儿吧？抱歉抱歉。”他一脸歉意笑容地踱步走近。
　　“…”眼神不知道往哪放的兔娘。
　　“等的辛苦了，先进屋喝口茶吧。”白明秋走到铃仙身边笑道。
　　“白君…”铃仙头低低脸红红。
　　“嗯？”
　　“…”铃仙不说话，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白明秋的身体。
　　白明秋一怔，马上想到自己在田间劳作时有精赤上半身以免弄脏白衬衫的习惯，一时尴尬了，抓了抓脑袋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个低头红脸一个尴尬抓头，气氛略显奇怪。
　　僵局还是由白明秋来打破，他几乎只是犹豫了一刹那就用出目前最大强度的力量使用剃，整个人如同瞬间移动般从屋内拿了衣服穿上再回到铃仙身边，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五秒，等羞涩低头的铃仙感觉到风抬起头时，一身白衬衫的白明秋已经完全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她面前了。
　　“哟，铃仙，早上好啊。”好像刚才的尴尬根本没发生过的白明秋。
　　“…嗯…白君你早。”
　　以感应波长的能力感觉到白明秋不想让自己更羞涩的善意而把这件事揭过不提的铃仙也仿佛没事人似的问好，羞意挟着脸上的红晕慢慢淡去。
　　真是冰雪聪明。
　　白明秋暗赞一声，道：“进去喝杯茶吧，我这刚种完地，也得稍作清洁，把仪表收敛一下才好见人嘛。”
　　“嗯，白君随意，我等着就行。”铃仙还是一样的乖顺。
　　白明秋拿起桌上尚温的茶壶给铃仙倒了杯茶，便出去把田里的首尾再处理一下，处理完了这个再把房前的地面收拾一下，看着白明秋忙碌的身影，铃仙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愉快的波动，不禁感觉同样愉快，同时也有些好奇，师匠说过外界人的技术超越了幻想乡很多很多年，向白明秋这样的外来人，应该都忍受不了幻想乡的乏味平淡的生活么，为什么这个男人却能够安之若素，人身上的波动可做不了假，白明秋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快乐。
　　铃仙是率真的性子，羞涩并不代表着内向，面对熟悉的人，想到什么话铃仙就会问出来。
　　“铃仙，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白明秋最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朝铃仙招呼着，“让你久等了，改天补偿你吧，再请你吃顿我的手艺如何？”
　　白明秋温声笑语，铃仙点了点头，赞道：“白君你做的早餐我很喜欢吃呢，上回吃完后回到家想依照样子做一点出来给师匠和公主，但怎么都做不出来，白君能教我吗？”
　　“小事，你得闲了来我这小房子，包教包会。”白明秋笑道。
　　“对了白君。”之前的疑问梗在心头，不吐不快，“师匠说外来人的生活比幻想乡里好得多，外来人来到幻想乡一般都会感觉乏味无聊最后想方设法离开，可是你…”
　　“我？”
　　“你很快乐，我可以感觉到。”铃仙看着白明秋乌黑的眸子，“为什么呢？”
　　白明秋笑容温醇，半晌，他柔声道：“因为活着，活得很快乐啊。”
　　铃仙很久很久以后都忘不了这一刻。
　　晴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大地，不知何时有风吹起。白明秋单薄的身子迎风伫立，仿佛几欲飞升的仙人。
　　——


第二十五章 同行
　　白明秋一句感慨，就招呼着铃仙走人，铃仙赶紧领路，两人往迷途竹林里走去。
　　迷途竹林不愧这【迷途】二字，以白明秋多年的野外生存经验，也只能勉强看出他们正在行走的这条路与之前刚刚经过的岔路有些微的不同，这根本就不是任何人为的障眼法，而是竹子的自然生长，竹子的生长轨迹，外表，倾斜程度都极为相似，路况因此变成了这样。
　　大自然的伟力果然是不可轻易揣摩的，白明秋再一次感叹。
　　“对了，铃仙。”白明秋问道，“之前听你说什么【公主】，永远亭里除了你师匠之外还有谁么？”
　　“是，永远亭里除了我和师匠，公主和帝也住在那里。”
　　“公主…帝…？”这两个词实在是过于霸气以至于白明秋一头雾水，那永远亭难道是皇宫？
　　铃仙明显感觉到了白明秋的困惑，赶忙解释道：“帝其实是一只名叫帝的兔妖啦，她的名字是【因幡帝】。”
　　“哦哦。”
　　“至于公主…白君，恕我失礼了，到时候公主若想要见你，自然会让你知晓她的，现在恕我不能说公主的事。”
　　“明白，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不说就是了。”白明秋不以为意。
　　铃仙有些严肃的面色终于松下来，笑道：“白君能体谅就好。”
　　又行走了一会儿，铃仙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白明秋道：
　　“白君，迷途竹林里通往永远亭的路不少，我这次选的是最近的一条，只是这条路上住着一个…嗯…对永远亭来说很棘手的人…所以我们就小声一点，轻轻过去，可以吗？”
　　铃仙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对请来的客人要求那么多的主人家真是太失礼了，她忐忑地看着白明秋。
　　白明秋点点头，表示不在意那些，铃仙松了口气：“不过这个时候那人应该不是在睡觉就是不在家里，白君基本可以放心，不必在意许多。”
　　白明秋嗯了一声，跟在铃仙身后，不久便入眼一块稍显空旷的地方，小小的木屋孤零零地伫立在地上，与竹子为邻，屋子周围有人类生活的痕迹，看来并不像是没人住，白明秋扫视一圈就不再看，跟着蹑手蹑脚的铃仙向另一处走去。
　　“白明秋？铃仙优昙华院因幡？”
　　铃仙暗道不好，真是蠢毙了，不该选这条路的。
　　白明秋听着声音很熟悉，回头一看，白发赤眸的少女面色平淡，但眼神中惊诧和疑惑掩不住。
　　“藤原，早上好啊。”白明秋笑道。
　　原来住在这里对永远亭棘手的人是藤原妹红，藤原居然住在迷途竹林里。
　　“早。”妹红回以问候。
　　铃仙惊呆了，小半天才冒出一句：“你们认识？”
　　“是啊，藤原是第一个到我家来做客的人，嗯…人类。”白明秋想到铃仙其实也去过他家，只是铃仙是妖兽。
　　“我欠他人情。”藤原妹红淡淡道。
　　她一挑眉，在永远亭的人面前没必要客气：“优昙华院，你把白明秋带去永远亭干什么？辉夜又在搞什么鬼？”
　　“不不不，不是公主啦！”铃仙赶忙摆手，“是师匠，师匠她…”
　　铃仙一时手忙脚乱说不清楚，都有些结巴了，藤原妹红不耐烦了，朝白明秋道：“白明秋，跟我走，我把你送回人里，永远亭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这这！白君！藤原妹红！”铃仙急得涨红了脸，更加说不清了，要是没达成师匠的交代，且不说师匠会怎么惩罚，就是她自己也不能容忍自己。
　　“好了，我来说吧，铃仙你别急，藤原也是。”
　　白明秋看看情况不对，有必要解释一下了，于是就把白明秋帮助铃仙卖药然后结缘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最后道：
　　“这次铃仙的师匠相邀，我想想还是去一趟的好，有铃仙这样的弟子，想必她的师傅并不会是过于恶劣的人，藤原你不用太担心。”
　　藤原妹红听完，稍一思忖，看来不像是辉夜的主意，八意永琳这女人一向都看不透，辉夜对她基本言听计从，这次不知道是搞什么鬼，总觉得八意永琳做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白明秋只是一个稍微有点力量的普通人类，这一去应该危险不大，但就怕八意永琳通过白明秋在打人间之里什么主意，而且并不能保证白明秋此去完全没有危险，再说还欠着他人情…
　　藤原妹红沉默半晌，开口道：
　　“不回人里也行，白明秋，我跟你一起去永远亭。”
　　妹红淡淡的口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诶？”铃仙大惊，“不行，藤原妹红你这一去岂不是又要和公主…”
　　“我尽量收敛。”看了一眼白明秋，妹红低哑着声音道。
　　藤原妹红提到那位公主似乎情绪就不太好，完全不像以前白明秋见到的那个冷淡的藤原妹红，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白明秋，走吧。”藤原妹红朝思索着什么的白明秋招招手，用眼神示意铃仙带路。
　　“嗯。”白明秋对此倒是没有异议，人家想去总不能强迫人家不去吧，只是看样子藤原似乎跟永远亭关系不怎么样，最好是不要出事。
　　铃仙一脸无奈尴尬地在前面领路，藤原妹红和白明秋在路上并肩行走。
　　“藤原，没事吧，别把欠我的什么情太放在心上，不用在意那些，也不要勉强自己。”果然还是有些担心，白明秋开口劝道。
　　藤原妹红淡淡道：“没关系，我只是跟永远亭里的某个人关系差，去一趟还是没什么的。”
　　接着，她认真道：“我藤原妹红说过的话就不会改，欠你的人情我一定会还，这次同样不算，保护进入迷途竹林的人类我平时也在做，这次只是做和平常一样的事而已。”
　　坚定而固执的人。
　　白明秋轻叹一声，这种人他见得不算多，但也不少，他们的意志坚若磐石，一旦决定了什么，旁人是无法动摇的。
　　“好了，不说那些了。”他不再劝，干脆转移话题，轻笑道，“说起来，藤原。”
　　“怎么了？”
　　“那天你拿回去的蛋糕，你朋友吃后说怎么样？”
　　“嗯。”藤原妹红嘴角终于勾起浅浅笑意，似乎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慧音说很好吃，对了，我把你的事跟慧音说了，慧音说什么时候想见见你，你有空的话去寺子屋找上白泽慧音老师就行。”
　　“就是那晚在居酒屋见到的那位么？”白明秋想起了那个亮白发色的可亲少女。
　　“嗯。”提到慧音，藤原妹红的情绪就转变了，变得愉快起来，从少女的话语中白明秋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
　　白明秋想起了什么，便道：“最近我在稗田家的阿求小姐那里帮忙抄写书籍，阿求小姐似乎和上白泽老师是朋友，这样我说不定就能跟上白泽老师见面，也不用特地跑一趟。”
　　“嗯，也是，稗田家跟慧音一直很密切，第九代御阿礼之女阿求那丫头我接触过，人不错。”藤原妹红淡淡道。
　　御阿礼之女？
　　白明秋听到一个新名词，不过这时候不方便问，便干脆放在心底准备什么时候找阿求询问。
　　“到了。”藤原妹红以目示意，前面的铃仙也回过头来招呼。
　　白明秋顺着铃仙所指向前看去。
　　竹林深处一座亭，名为永远亭。
　　——


第二十六章 诡谲
　　永远亭被称作亭，但其实这并不真的只是一座亭子，而是隐藏在茂密竹林深处的古日式建筑群，房子全都用竹子筑成，朴拙素淡，看不出有什么特异的地方。
　　铃仙将两人带到大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藤原妹红，面上忧色还未散去，仍旧心有戚戚焉，藤原妹红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炸弹，要是让她跟公主对上面，绝对…会出大事的啊！而且她还是白君的朋友，真出了什么事的话，那白君…
　　铃仙不敢再想下去了，既然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再怎么多担忧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铃仙一咬牙，推开了厚重的大门，转身对后面二人道：“两位，请进。”
　　藤原妹红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这里也不是没来过，便径自走了进去。
　　白明秋看铃仙的脸色一直不对，略微一想，大概知道铃仙在忧虑什么了。铃仙的心思很好猜，永远亭，公主，妹红，结合起来一想就知道，一旦真的发生什么，铃仙夹在他和她的师匠中间很难做，这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白明秋却笑了。
　　对于铃仙来说这很难，但是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迎刃而解。
　　“铃仙。”白明秋叫住了铃仙，兔耳娘疑惑地看向他。
　　“放心，你一直是你，铃仙，我认识的那个拎着药篮的小兔子，我的朋友，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其他的事都无所谓，铃仙是我的朋友，只要知道这点就好，这就是白明秋的态度，他不会让铃仙难做。
　　铃仙的心口如同被狠狠撞了一下。
　　一直是这样，初见时的白君，浅吟低唱的白君，厨房忙碌的白君，认真劳作的白君，闲庭信步的白君，还有今天，现在，认真坚定的白君。
　　竟无语凝噎。
　　泪水噙在眼中，铃仙发现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在白君面前，眼泪一点都不值钱呢。
　　不过，都无所谓了。
　　“嗯！我就是那个拎着药篮的小兔子！”铃仙使劲点头，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
　　“白君…如果我再把药篮跌在地上，你…还会帮我么？”
　　“会，绝对。”白明秋斩钉截铁。
　　雨后阳光般的笑颜出现在铃仙的俏脸上。
　　藤原妹红靠着墙，沉默，眼神渺远而迷离。
　　——
　　有人从屋中走出来。
　　藤原妹红双目一凝，退身到白明秋面前，似乎屋中即将走出一只洪水猛兽。
　　“有客来了呢。”温柔的女性声音，接着从屋中走出一个女人。
　　臻首上戴着一顶绣工精美的护士冠，紫红二色相间的长裙遮掩住女人绝妙的身材，但露出的一节小腿如葱管般白皙，依稀可见长裙下的身段。
　　道装长裙上绣着斑驳的星象图，裙摆的八卦图文清晰可见，看上去这个女人像是道士，但那顶护士帽明显是西方产物。
　　女人的眸如星空般深邃，白明秋与她视线交错的那一瞬竟然有种被吸入的感觉，仿佛世间的一切神秘都蕴藏于这双眸中。
　　白明秋猛然惊醒，背后开始发烫，双目染上妖艳赤红，旋即被白明秋生生压下，再向那个女人看去，那种渊深若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那女人笑容温柔，如同普通邻家女子。
　　藤原妹红皱起眉头。
　　“师匠，我把白君带来了，只是…”铃仙恭敬道，随即又有些犹豫。
　　“无妨，迷途竹林错综复杂，来者皆是客。”女子看到藤原妹红便知铃仙要说什么，轻摇臻首，表示不在意。
　　“去把茶泡起来。”女子淡淡道，铃仙低声应是，向白明秋抱歉一笑，便急急离去。
　　“八意永琳，你找白明秋有什么事？”藤原妹红和名为八意永琳的女子是认识的，不过听口气很是不善。
　　八意永琳温声道：“铃仙承蒙他照顾，今天只是表达感谢。”
　　“希望你没什么歪心思。”藤原妹红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以藤原妹红的性格，若是与人有积怨，没有一团火烧上去已经很对得起那人了，而藤原妹红与永远亭明显是有嫌隙的，可她面对这个八意永琳居然只是问了几句话，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白明秋心中转着念，就听见八意永琳笑道：“这位就是白明秋君吗，我是八意永琳，这段日子我家的徒弟多谢你照顾了。”
　　白明秋压下心中的疑惑，朝八意永琳点了点头，道：“我只是帮了些微不足道的忙，八意医生不必这么客气。”
　　八意永琳笑道：“总之进来喝杯茶吧，铃仙这几天天天把你挂在嘴上，让我都有些好奇了，想和白君你一谈，不知白君肯不肯赏脸了。”
　　“何谈赏脸，自是应当一叙。”
　　顺着八意永琳指的方向，白明秋走了过去。
　　“请进，藤原，你也来坐。”
　　妹红瞥了八意永琳一眼，冷哼一声：“做作。”
　　“能被流浪千年的你和心灵剔透的铃仙同时看重的人，我是真好奇。”
　　“哼。”藤原妹红走入屋中。
　　八意永琳的双眸幻化星海，异芒流转不定，嘴角不知何时勾起微妙的弧度。
　　公主…快要起床了呢。
　　藤原妹红，只要孑然一身就好。
　　——


第二十七章 染红
　　宾主各自入座，八意永琳八风不动雍容大方，言谈举止恰到好处，而她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明明是幻想乡的住民，却甚至能跟白明秋谈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连外界的科学技术生活习惯也是一清二楚，她的眼界似乎无穷无尽，白明秋根本摸不清这个女人的底在哪里。
　　幸好白明秋七世为人，见过的大风大浪也不少，随意化用为对话的话题，倒是没有被八意永琳完全牵着鼻子走，偶尔几语惊人，八意永琳也不由多看他几眼。
　　凤凰涅槃其羽更丰其音更清，白明秋自知不是凤凰，但七次重生真如凤凰涅槃一般，使他完成了七次蜕变，单纯以生理上来说白明秋很难说是人类了，感官惊人，从不流汗，重伤不死，所有这些都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做得来的。
　　面前的这个女人笑容温柔，性子平和，让人有种不由自主想要信任她的魅力，可白明秋始终不觉得之前他看到的那片星海是错觉，这么多年了，错觉这种东西早就不会存在于他眼中，以他的五感，只会看得更加清楚，而且，背后的风图是不会欺骗他的。
　　白明秋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
　　藤原妹红一直沉默着坐在椅子上喝茶，不得不说妹红的养气功夫不错，永远亭与她有隙，她还能忍住不愉尽到保护白明秋的责任，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知道八意永琳要搞什么鬼，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难缠，白明秋一个普通人，被她玩得团团转也不会自知…
　　真是的！人心谋算这方面的东西我不擅长啊！
　　藤原妹红赤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焦急。
　　这时白明秋却站起身来，笑道：“八意医生，能与你一谈真是幸事，但今日在下家中还有要事，便先回去了，如有机会，下次理当与八意医生倾谈。”
　　藤原妹红在纠结的那段时间，白明秋已经漂亮地给对话收了个尾并且准备告辞。
　　做得好！
　　藤原妹红暗赞一声，想从八意永琳那里接过话茬可不容易，现在终于可以走了，八意永琳再有什么算计也是枉然。
　　八意永琳同样站起身来，笑容不变：“既然白君这么说，我再多留也是无用，那就让我送送白君吧。”
　　不等白明秋婉拒，八意永琳已经走到门前，向白明秋和妹红招手，两人只能跟在她身后出门。
　　“说起来，八意医生，铃仙去了哪里？”白明秋问道。
　　“铃仙的话，永远亭的日常生活都是由她维持的，现在应该是在做着什么清扫工作，是呢，白君与铃仙交情不浅，刚才却没有把铃仙喊出来，是我的错呢。”
　　八意永琳口中言错，笑意却完全没有任何改变，显然是在玩笑，白明秋也不会看不出来，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听得后面对八意永琳了解不浅的藤原妹红浑身难受。
　　“吱呀——”
　　木门开合的声音。
　　然后就是脚步声，两个都很轻盈，听呼吸都是女子，而且其中一个呼吸的频段和铃仙一样，显然就是铃仙，那么还有一个…是帝还是公主？
　　那两人又走近了些，动静已经能被藤原妹红和八意永琳清晰听到。
　　八意永琳嘴角勾起莫测笑意。
　　藤原妹红双拳攥紧，一头白发无风自动，赤红色的双眸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银牙紧咬。
　　“辉夜！”
　　——
　　入眼就是一头如流水般淌下的黑亮长发，乌发光泽柔润如锦缎，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浓浓古风的和服上绣有花瓣与竹枝，材质名贵而华丽，更衬得和服的主人高贵典雅，再加上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庞，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这绝色。
　　这等的天姿国色，无法用语言形容，任何人看到，都会不自居沉醉于其中。
　　这位人间绝色面上还挂着几分倦容，樱唇轻启，似乎有些抱怨：“还在说怎么就突然醒了呢…妾身明明还很瞌睡的，原来是你这只火鸡进来妾身家里。”
　　铃仙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终于发生，公主殿下遇上了藤原妹红，那么事态就难以控制了。
　　“闭嘴，你这破地方老子一秒钟都不想多呆。”妹红强抑怒火，声音略显沙哑。
　　辉夜倒是捂着嘴笑了起来：“呵，你真当妾身的永远亭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么？”
　　“公主殿下，藤原妹红此次并不是自己来的，而是保护一个人类进永远亭。”八意永琳解释道。
　　“保护人类？”辉夜皱了皱眉，“你还在做这种无聊的事。”
　　“不用你管，别挡着路，老子要走了。”藤原妹红很是不耐烦。
　　看到辉夜心里就会燃起熊熊怒火，恨不得上去酣战一场，但今天身负保护白明秋的责任，自然不能这么不负责，不管心里有多愤怒，都要强忍着。
　　“忽然想起来了，你送人来不是一般都只送到门口么？妾身倒想看看什么样的人类值得藤原妹红这么护短，还专门送进永远亭里…”
　　辉夜的眼神终于落到白明秋身上，白明秋迎上她的眼神，视线交错片刻，辉夜就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嘛，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妹红你都在想些什么呢？”
　　突然辉夜似乎想是想到了什么，讥笑道：“对了，这男人看上去长得还算英俊，怎么，活了一千多年，春心萌动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就是你看上的男人？”
　　铃仙看向八意永琳，可八意永琳不说话。
　　八意永琳居然没有解释白明秋的来历，铃仙和白明秋心中突然都咯噔了一下。
　　不对，这是在撩拨藤原妹红的怒意。
　　白明秋终于看破了这个计谋，八意永琳故意拖延时间到公主出现，看就知道和藤原妹红有宿怨的是这位辉夜公主，藤原妹红在强压怒气，而八意永琳根本不用说什么，这位公主就能把藤原妹红点燃。
　　这个撩拨虽然不值一提，但是这需要对所有人人心的通彻了解，八意永琳这个女人不说实力与智慧，单说这份洞察就堪称恐怖。
　　可是…点燃藤原的怒火，她想干什么？
　　——
　　藤原妹红本来就不是能隐忍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使用火焰这种狂暴的力量，一口银牙几欲咬碎，身边的白明秋已经能感觉到妹红身上散发出的焦灼，藤原妹红握拳握得太紧，指甲刺进血肉，沁出丝丝血痕，但诡异的是，只不过一瞬间手上便再无伤痕。
　　“白明秋，我们走。”妹红狠狠瞪了辉夜一眼，也不去管八意永琳和铃仙，拉起白明秋的手就走。
　　“藤原妹红这是要逃跑了呢。”辉夜毒舌的不遗余力，“灰溜溜离开永远亭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拔毛鸡。”
　　“藤原…你…”白明秋感觉到藤原妹红的情绪很是问题。
　　藤原妹红脚下速度加快：“不用管我，走就是了。”
　　妹红皱眉略略思索，手中就萦绕起火焰，缓缓缠上白明秋的身体，然后腾空而起，看样子是要带白明秋飞起来。
　　身后的辉夜和永琳毫不阻拦，看着白明秋即将被妹红用秘法送上天的辉夜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无用的男人，就跟当年那个藤原氏一样，没了别人，终究是个废物。”
　　妹红只感到一股血气冲上头脑，以前的积年旧怨难以忘怀，而自己欠人情的那个人，一直包容自己的那个人居然又被辉夜说得如此不堪…
　　终于，无法再忍耐。
　　在白明秋担忧的眼神中，妹红散开了他身上的火焰，轻声说了句“尽量退远些”，便悬浮于空中，越升越高。
　　那双赤红色的双眸竟然毫无怒气，归于平静。
　　周身绽放出耀眼的红光，一对巨大的火焰翅膀从藤原妹红背后缓缓伸开，焚天煮海的火焰在她身边如同乖顺的宠物。
　　大地，天空，一切的一切，都被染红。
　　妹红微微抬头，看向对面的辉夜。
　　“真的…想杀了你啊…”
　　“辉！夜！”
　　——


第二十八章 同归
　　藤原妹红摆开了焚天煮海的大阵势，蓬莱山辉夜却并不畏惧丝毫，五彩的光芒于周身绽放，口中喃喃“优昙华”，从地面上浮起，重重叠叠的虚影浮现于她身后。
　　龙颈玉，佛石钵，火鼠衣，不老泉，子安贝。
　　无数五色光点就汇聚在辉夜伸出的那只手上，玉指轻拈。
　　蓬莱玉枝。
　　藤原妹红不屑地轻唾一口，背后羽翼一振，如同火红的流星从空中划过，直取辉夜，辉夜轻摇手中的五色玉枝，随意挡开了妹红的一击，接着五彩光芒大放，将妹红震荡开来，还没等妹红稳住身形，辉夜便突进妹红身侧，伸出一拳就打了过去。
　　妹红瞳孔一紧，但不惊反笑，一把抓住辉夜的手腕，手中燃起火焰，辉夜的袍服立刻被烧去一片，原来是妹红故意卖了个破绽，就是为了抓到辉夜，她抬起一脚，向辉夜腹部踹去。
　　辉夜被抓看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对自己近身肉搏不如妹红的事实也也很清楚，手中的蓬莱玉枝已经散为五色的光团，辉夜的身体表面浮现一层五彩光芒，妹红一脚踢上去完全没有效果，只是把辉夜踢飞了一段距离。
　　蓬莱山辉夜不再轻描淡写云淡风轻的样子，眼神变得逐渐犀利起来。
　　藤原妹红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嘴唇，嘴角勾出一个狞笑，双手虚抓，凭空出现两团火焰，她将两团火焰揉成团，竟然一口吞了下去，接着，双翼与双臂渐渐合一，火焰包裹了她的全身。
　　不灭.不死鸟之身。
　　藤原妹红向天放出尖厉长鸣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蓬莱山辉夜周身五色虚影蓬莱玉枝不动如山，两人在这片林中激战还不够，直接冲出迷途竹林，在更高的天空中展开鏖战。
　　气浪翻滚，惊天动地，似乎要将这一片山河都掀翻，日月都颠倒。
　　八意永琳不知何时从何处取出一张长弓，弯弓如满月，弓尖上闪烁着莫测的光芒，似乎是被涂了什么。
　　一箭贯穿长空。
　　太阳被遮蔽，日光被挡住，白明秋头顶的天空骤然化作布满星星的夜幕。
　　八意永琳收回弓，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白明秋，温声道：“这是一层结界，以防两人交战时直接毁了这里，白先生，非人类的争斗不是你一个正常人能掺和的。你若是死了，只能怪自己亲近了不祥的蓬莱人。”
　　“蓬莱人？”
　　八意永琳道：“永生不死的种族，这种种族是后天形成的，先天是不存在的，不老不死的蓬莱人只有藤原妹红一个，古往今来绝无仅有。一千年，两千年，谁也不知道她活了多久，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
　　白明秋沉默不语。
　　毁天灭地的力量，蓬莱人，永生不死，这就是…藤原妹红的真实么？
　　白明秋终于摸透了八意永琳的想法，没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但是她想要的是自己主动离开藤原妹红身边，为此她玩了一些小手段，一个天衣无缝的过程，不必用多大的力量，只需在人心之间稍作挑拨，招待，拖延时间，遇上公主，公主出言挑衅，战斗，似有似无地说出藤原的真实，八意永琳在这些过程中只是略略牵线搭桥，其他根本就不用她做什么。
　　如果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类，在听闻这么多又亲眼看到非人类的情况下，绝对会感觉到大恐怖然后抛弃藤原掉头就走，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谋划堪称天衣无缝，也不会被看出来。
　　但很可惜，这是白明秋。
　　“我不会走，我要留在这里等藤原。”
　　“哦？”
　　“来的时候是两人来，走的时候，也要两人走。”
　　白明秋的话掷地有声，眼神望向遥远的天空，背后渐渐炽热。
　　——
　　八意永琳突然有点想笑，作为月之头脑的自己，计策少有失利，今天居然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失了策。按照她的料想，白明秋会深受打击，很快离开，从此不会再与藤原妹红有任何交集，不过这个男人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有点意思。
　　八意永琳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扔给白明秋，见白明秋疑惑地看着自己，她笑道：“试着喝了它。”
　　虽然不觉得八意永琳这个心思深如海的女人有多可信，但是在这个时候用一瓶药来害他显然是很无趣的，白明秋丝毫不拖泥带水，接过就一口饮下，随即感觉到身体轻了很多，最后居然整个人都浮了起来。
　　“这是能够让人飞起来的魔药，按照幻想乡的规则，没有力量的人是无法掌握飞行的，就算是以我的魔药也不过是能骗过规则十分钟而已。”
　　骗过规则，一听就是很厉害的东西，就算只是十分钟也是惊世骇俗。
　　“既然这么担心的话，那你就看看好了，公主殿下和藤原妹红的战斗，估计也快结束了。”
　　这么说着，八意永琳已经飞到天空上。
　　铃仙惴惴不安地看向白明秋：“白…白君…”
　　看着怯怯的兔耳娘，白明秋叹了口气，柔声道：“都说了不会怪你啦，铃仙也不会想到有这么回事不是么？好啦好啦，你的师匠还在等，快，咱们一起上去，对于飞行我掌握的还不是很熟练，还得麻烦你看着我。”
　　给多愁善感的弱气兔耳娘找点事做做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去想这些那些，白明秋果断地找了个借口。
　　铃仙使劲点了点头，扶着白明秋飘上天空。
　　天空中激战正酣。
　　五色的光芒在被魔药和弓箭划出的星夜结界中绽放一朵朵烟花，焚尽一切的烈焰如同狂野的猛兽一次次冲击这五色光芒，两人的衣衫都变得破烂不堪，而诡异的是两人身上只有血没有伤。
　　“辉！夜！！！！！”
　　环绕着熊熊火焰的一拳，直接轰上蓬莱山辉夜的胸口，打碎了胸腔，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几乎在同时那根五色玉枝也猛地插入藤原妹红的腹部，再骤然拔出，同样的，鲜血如同不要钱的自来水般放出来。
　　“咳！咳！…再来！”妹红缓过一口气，周身火焰再次燃起，之前的致命伤口早已消失，难怪八意永琳说藤原妹红是不死之人，白明秋看得也是一阵瞳孔紧缩。
　　他略略握住双拳。
　　“放心，藤原妹红不会那么轻易被打败的，说了她是不死身，根本就不会死，很难缠。”
　　“不死身么…”白明秋喃喃道。
　　“是啊，永远不会死去的人，寿命与她已经毫无关系，就是这么幸福的人呢。”八意永琳似乎在感叹着。
　　“不，这不是幸福。”白明秋忽然道。
　　“这是痛苦，与朋友死别的痛苦，孤独一人的痛苦，珍贵的记忆随着时间逐渐淡忘的痛苦，寿命什么的还在其次，不死带来的，首先是这些吧。”
　　“哦？区区一个几十年生老病死的普通人类，想要解读不死者的心思么？”
　　“算是吧。”
　　白明秋不再答话，八意永琳也不再多言，静静地旁观这场血腥的战斗。
　　改变天象，笼罩结界，纯粹破坏，五彩化形，手段如此繁多力量如此恐怖的战斗白明秋也算是第一次见，涨了不少见识，那个在火焰中一次次被打退又一次次涅槃重生的少女真的如同传说中的凤凰一般耀眼，从头到尾，这个少女都在战斗，没有一丝畏惧和迟疑，只是战斗。
　　白明秋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这场战斗结束为止。
　　精疲力竭也仍然不分胜负的两人终于缓缓落地，辉夜刚落地便重心不稳，幸好铃仙手脚麻利一把撑住了她，才让辉夜没有出丑，八意永琳适时从袖中取出一枚丸药，辉夜接过吞下后片刻，苍白的面色便好了很多。
　　妹红的脚刚踩到地面就感觉一阵摇晃，她一咬舌尖，累得都快无法动弹的身体猛然一直，终于站住，可足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藤原妹红跌入一个怀抱。
　　并不宽厚的胸膛，这个人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是什么呢？麦子？玉米？还是阳光？
　　不管是什么，但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白…明…秋…都…都…叫…你退远点…”藤原妹红疲惫到了极致。
　　“我们回去吧。”白明秋不答，只是这么说。
　　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永远亭三人，白明秋轻轻挥了挥手，转过身去，将藤原妹红绵软的身子调整姿势，在她惊诧的目光里，他把她背起。
　　“你！你…”
　　“别吃惊。”
　　白明秋柔声道：“我要说的是，既然同去，那么同归。”
　　背上的藤原妹红身子一颤，白明秋很清晰地感觉到了。
　　他喃喃：
　　“我会等你。”
　　——


第二十九章 缱绻
　　白明秋背着藤原妹红远去，面色恢复了些的辉夜叹了口气，一边的八意永琳微微皱眉，道：“公主，从今以后的藤原妹红会变得更加强大。”
　　“怎么说？”辉夜问道。
　　八意永琳道：“关键在于那个男人，那家伙是个特别的人呢…”
　　“特别？那又如何？”
　　八意永琳目光流转，眉眼间忽现莫名笑意：
　　“总之，公主您做好准备吧，藤原妹红下次再打上门来可就没今天这么好敷衍了，您也知道，你们这档子事我是不插手的。”
　　“永琳…”辉夜哼了一声，“哼，总是神神秘秘的，心里想些什么从来不让妾身知道。”
　　男人…么？那个家伙，似乎叫白明秋？
　　八意永琳对铃仙招了招手，铃仙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优昙华。”
　　铃仙抬起头来看永琳，低声道：“师匠…我…”
　　“以前怎么教你的？想说什么，说出来。”
　　“嗯！师匠，铃仙永远是永远亭的人！只是…只是…”铃仙面色犹豫。
　　“想去的话就去吧，无论是我还是公主都不会拦的。”
　　八意永琳温声道：“只是，要记得回家，永远亭一直在这里。”
　　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说的，不必要记恨在心头，宽而容人，这是身为月之头脑的八意永琳的气度，明知铃仙心中挂念白明秋还是放她去并不阻拦便足以证明。
　　铃仙浑身一颤，低下头，良久，她坚定道：“谢谢师匠，等我把公主照顾好了再去看白君。”
　　“那就先回去吧，去扶着公主。”
　　“是。”
　　竹林里的三人渐渐消失，留下一片寂静。
　　——
　　漫长的小径上，白明秋背着藤原妹红向前走去。
　　之前妹红和辉夜两人打得过于投入，干脆打到了迷途竹林边缘，妹红似乎是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急需好好休息，一直背着也不是个办法，记忆力极佳到完全记下了整个人里地形的白明秋权衡了一下到竹林深处的距离和到自己家的距离，果断地走向竹林外。
　　一边比对着脑内对地图的记忆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形，本来就在竹林边缘的白明秋很快便走出了迷途竹林。
　　藤原妹红勉强睁开眼，环视四周，低声道：
　　“这是…要去哪里…”
　　背上的少女在之前的激战中筋疲力尽，连说话都很吃力，整个人无力地偎在白明秋的背上。
　　白明秋淡淡道：“我家。”
　　“你…家？”
　　“嗯，就是你上次去过的那个小房子…不要说话了，现在你很累，要休息。”白明秋的语气居然有些不容反驳，完全不合平时那个温柔的性子。
　　藤原妹红尽管浑身无力还被这个男人背在背上，但性子还是老样子不改，死撑着冷淡地说“我没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这种话，白明秋理都不理，只是走，藤原妹红又把这些话重复了好几遍，白明秋置若罔闻。
　　她终于无声，把臻首贴得微微紧了些，嘴唇轻动。
　　“笨蛋。”
　　“笨的是你。”白明秋反驳道，“被那位公主挑衅了就忍不住了？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受吗？”
　　“…”妹红无力反驳。
　　少顷，才吐出一句：“我跟辉夜是私怨…打架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今天她那么说你…”妹红的声音越说越小。
　　“她说的是事实，我的确不会飞，需要你帮忙才行。”白明秋平静道。
　　“说你是窝囊废呢！都踩到你脸上来了！”妹红说着气愤的话，但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
　　“以前我有两个朋友。”白明秋不知为何开了这么个话头。
　　妹红略显疑惑地“嗯”了一声。
　　“第一个问第二个说：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治乎？你猜第二个答什么？”
　　妹红不吱声，白明秋就接着说下去：“第二个笑答：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他眼神中泛起渺远的怀念神色，背后的藤原妹红却看不到，听了这个故事倒是有些不屑，道：“一味的忍让就是懦弱。”
　　“正相反，这是一种大坚强。”白明秋淡淡道，“这两人都是研读佛法深得禅意的僧人，我未能见得两人临终，但此二人乃是当世大贤，诚不我欺。”
　　藤原妹红的那个时代，佛法渐渐昌盛，她也见识过一些高僧大德，本有些不屑的态度稍稍转化。
　　“所以…你就是忍了？”
　　“也不是。”白明秋淡淡地笑，“我不认识那公主，也不觉得那话伤到了我，所以根本不把它放在心上。”
　　连生死都不在眼中的白明秋，怎么会在意区区的意气之争。
　　“我说那个故事啊，只是想你听一点，忍一忍，以后别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了。”白明秋微微偏过头，藤原妹红可以看到他笑意温醇，她几缕苍白的发丝掠过白明秋的脸颊，凉凉的痒痒的，他微微皱眉，似乎忍着痒意。
　　她唇角不知何时爬上了浅浅的笑，不再言语。
　　安静的小径上，两人都沉默着。
　　白明秋的心跳很有力，焕发着强大的生命力，跟她这个跳和不跳没什么区别的心脏不同。
　　藤原妹红就这么听着一下一下的心跳，渐渐睡去。
　　也许是太累了吧，还是说，打心里相信面前的男人？再或者说，没有什么再可以抛弃的东西？
　　藤原妹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她依偎在面前这个男人背上，睡意朦胧。
　　反正我还欠他人情，让他背回去就算是再欠一个吧。
　　渐行渐远，风撩起少女垂腰的白发，在空中缱绻。
　　——


第三十章 喝粥
　　藤原妹红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
　　环视四周，设施简陋，而且整个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床，自己还把这张床占了，她下意识地就想坐起来，可是一用劲就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欠奉。
　　哦，是在白明秋家里呢。
　　叹了口气，妹红只好睁着可以不费力自由活动的眼睛看屋顶，心中却不由涌上千般思绪。
　　多少年了，没有躺下来睡过，从一个人开始流浪起就每天倚着墙撑着膝半睡半醒着，警惕着周身的一切，丝毫不敢放松，生怕出什么事，许多年后已经习惯了这些，也没有再想过平躺着睡眠，慧音是从不勉强人的，没有让我躺下来睡过…
　　所以，数百年来，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轻易地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而且还是在他人家中…
　　真的是累了么？
　　藤原妹红扪心自问良久，却得不出答案，倒是弄得满心烦躁，干脆不再去想。
　　深深吸了几口气，把心绪平定下来，妹红开始思索今天之后的事。
　　辉夜有八意永琳，身体自然好得更快，自己要恢复元气估计还得一日，再次去找辉夜找回场子已经是之后的事了。八意永琳到底有何居心自己始终看不出来，对自己不利倒无所谓，但会不会对白明秋不利？会不会对人里不利？还有，白明秋因为把自己背回去自己等于和辉夜结了仇，辉夜是永远亭的主人，就是八意永琳也得听她的，也就是说白明秋已经和整个永远亭结了仇，而且看上去铃仙优昙华院因幡与白明秋相交甚笃，这样一来还破坏了他们的交情…
　　藤原妹红，你真是个笨蛋！
　　藤原妹红懊恼地自己怪自己，做事怎么那么冲动，若是当时不强行要求同去，也许白明秋就不会遇见这么多纷繁的事，也犯不上得罪永远亭，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是个一码归一码极有原则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不会改变。
　　所以一定要跟他道歉，一定要为他做点什么。
　　藤原妹红强咬着牙，硬生生地榨取肢体中所有的力量，竟然坐了起来，半身靠墙，剧烈地喘气。
　　握了握拳，想找回点力气，但徒劳，刚才坐起来已经榨干了她所有的体力，这也许就是蓬莱人唯一的不足，经过多次的肢体重生后整个人会累的不像样子，过个一两天才会恢复正常，蓬莱人说是不会死，但有的时候甚至会生不如死。
　　妹红是真的经常跟辉夜打架，也没少遇到这种事，处理的经验很丰富，一般都是在辉夜面前硬撑着，然后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倒下，睡一天，最后再慢慢地摸回自己那个小木屋。
　　如同一匹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然后继续孤独地前行。
　　而这匹小兽，今日却被人背了回来。
　　那个男人很平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有幅好皮囊，但藤原妹红早已过了看外貌的年纪，手上还有几分本事，但藤原妹红挥挥手就能干掉一大群，根本就不算什么，一现即隐的不死鸟气息是真的挺神秘的，但藤原妹红怎么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想，这个男人都不过是个普通人类。
　　可是为什么，她偏就能欠他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认识了短暂的时光，就能那么相信他，让他背着自己回家？
　　还有那时那刻，与辉夜硬碰硬，是为了去世很多很多年的父亲，还是为了他？
　　…
　　藤原妹红的思绪被“吱呀”的轻声被打断，白明秋推门而入。
　　他手上端着一个碗，里面盛着些什么，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入眼便是靠着墙额头上全是汗的妹红。
　　“起了？舒服些了么？”
　　“嗯，好多了。”妹红说着违心的话。
　　“还瞒我，明明都动不了了。”白明秋才不会被妹红粗浅的掩饰骗过去，他坐到床头，把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藤原妹红看到碗里盛的是白粥。
　　“你…你想干…”
　　“什么”二字尚未出口，藤原妹红就看到白明秋俯过身来，把自己挪得离他近了些，然后拿过那个碗，用摆放在其中的勺子轻轻搅拌，间或吹几口气。
　　“你…你想干什么？”虽然已经想到了某个可能，但是藤原妹红还是不由自主地再次脱口而出，因为有些紧张，话语间颇有些期期艾艾。
　　白明秋坐在床边，道：“粥最能温养身体，刚才见你浑身无力，就把你放在床上休息会儿，去煮了一锅粥来，你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显然是喝不了了，所以…”
　　白明秋柔声道：“喂你喝粥。”
　　少女突然红了双颊。
　　沉默良久，她轻点臻首。
　　红了双颊，又红了眼眶。
　　——


第三十一章 情谊
　　“藤原，怎么了？”白明秋关切道。
　　眼见藤原妹红就那么红了眼眶，白明秋不明所以，赶忙询问。
　　藤原妹红不说话，强压着哭泣的冲动，看向面前的这个人。
　　凤目中包含着体贴和温暖，欲语还休的神情中流露出担心，千年了，除去慧音，再没有第二个如此对她的人。
　　心中不禁有一种冲动涌出，有句话就要从喉中吐出不吐不快。
　　与白明秋对视半晌，妹红突然开口了：
　　“叫我妹红。”
　　“哈？”白明秋有些凌乱，这都是哪一搭啊？
　　“说了，以后就叫我妹红，我以后会叫你明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藤原妹红的朋友了。”
　　本来就很乏力的妹红很费力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白明秋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面前这个少女的心意赤诚可鉴，尽管她有可能活过比自己七辈子加起来还要长很多的岁月，但是那颗心始终纯洁无暇。
　　我自信我能给她与这颗心同样真诚的友谊，但…我还能活多久？
　　白明秋的脑海里突然跳出这么一个疑问。
　　生与死并不能困扰白明秋，连生和死都不能困扰，其他琐事自然不用说，但是，感情这种东西，远不是生与死所能限制的，面前少女的内心如此真挚，若与其交友自然是一件快事，可自己若是早早撒手人寰，失去友情的少女该有多悲伤？
　　从第三世开始白明秋就已经认识到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事实，于是他开始及时行乐，肆意而为跳脱跋扈直到最终的归于平静，白明秋经历这么多世，心境已经渐趋圆满。可在友情这回事上，白明秋始终放不开，一直到如今还依旧惦记着前几世的因缘，这一世为了避免这种情境，在外界的前二十年根本没交什么朋友，没想到进了幻想乡反而多了一份友谊。
　　怎么办？
　　…
　　白明秋还是那个白明秋，历经七世终于自在的白明秋。
　　以后的问题以后再想，真诚的友情摆在面前，如果不接受现在马上就会伤到这个纯洁的少女，那还想什么呢。
　　“原来你还没当我是朋友么，真是伤人心啊妹红，我可是从开始就当你是朋友的。”白明秋说着伤心，笑意却越发暖人。
　　藤原妹红一愣，再看看白明秋面色，她也是心思通透的人，只是平时做事冲动了点，这话中话她还不至于听不出来。
　　“知道了，是我错了。”
　　“既然这样就张嘴吧，妹红，我来喂你喝粥。”白明秋说着，已经舀了一勺起来。
　　“嗯，来吧，明…明秋。”毕竟是少女，虽然行为处事像个男人而且自己都说了以后要叫他明秋，但真正叫起来，毕竟是有些许羞涩的。
　　“啊——”
　　白明秋发出了声音，藤原妹红这时不敢看白明秋的脸，紧闭双眼，缓缓张开了樱唇。
　　“啊呜。”藤原妹红喝完一口粥，脸已经红得像番茄。
　　“太烫？”白明秋疑惑道。
　　妹红红着脸道：“嗯，是有些。”
　　其实只是因为不习惯被如此亲密地对待啊，连慧音都没有像这样给自己喂过东西啊！
　　白明秋虽然活了七辈子但熟悉的女人并不算多，虽然不是雏可也没有到什么花丛老手的境界，不知道此刻的妹红在想什么很正常。
　　慢慢地小口小口喂着妹红喝粥，白明秋同样感慨良多，他这七辈子，也不过就给两个人做过这事，妹红就是其中一个。
　　人活得久了，自然而然会忘记很多事，但很多事也不会忘记，有些回忆甚至刻骨铭心，尤其是像白明秋这种有很多回忆值得咀嚼的人，更是时常会陷入回忆中。
　　不过白明秋一向是着眼于现在的人，回忆什么的，用作调剂就是了，靠着它生活，白明秋没有这习惯。
　　甩开头脑里纷至沓来的思绪，白明秋收起了碗，碗中已空，看来妹红确实是有点饿的。
　　也许是那个张嘴的动作习惯了，紧闭着双眼的藤原妹红看不到白明秋收拾碗勺，仍然再次张口，却半天没有感觉勺子伸进来，犹豫了片刻她睁开眼，就看道白明秋一脸促狭的笑。
　　“明…明秋！你！”藤原妹红连指着白明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一句更像是娇嗔的声音来。
　　“哈哈哈！”白明秋开怀畅笑道，“好啦好啦，妹红，是我不对，没告诉你粥已经吃完了。来，我扶你躺好，再睡一觉吧。”
　　“…”
　　妹红自然无法反对了，只能听之任之，随白明秋把自己的身体放平，盖上薄被，吁了一口气，拿起碗站起身，笑着温声说了句“睡好”，便走出房门。
　　“明秋，抱歉。”
　　走到门口的白明秋听见这句话，并未回首。
　　半晌，他淡淡道：“是我欠你的。”
　　妹红不解，还要再问，白明秋已经关上了门。
　　靠着门，白明秋仰望天空，一阵萧瑟，默然无语。
　　——


第三十二章 慧音
　　白明秋沉默良久，突然无声洒然一笑。
　　未来的事情总有办法解决，先把眼前事眼前人照顾好再说吧，今天出了妹红这档子事，下午和晚上是去不了稗田家和酒馆了，分别都去说一声吧。
　　刚才看看太阳，现在约莫是十二点多的光景，早点去请个假，再去集市买点东西回来，把妹红照顾好了再去做事好了。
　　想到就去做，白明秋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屋子，往口袋里揣了点钱，踩起剃就往人里方向过去。
　　在空中起起落落，白明秋脑海里重复着妹红和辉夜战斗的场面，妹红的体术虽然看不出流派，很大可能上是东鳞西爪招式杂糅，但博中出精，格斗的招数很是精妙。那个辉夜公主并不精于体术，看穿着就可以窥斑见豹，妹红穿裤子，辉夜公主穿裙子。但公主似乎对能量的操作很是擅长，她手中身体周围散发的五彩光华进可攻退可守，变幻莫测无可琢磨，不像妹红的火焰只是辅助她体术的工具，妹红虽然可以把它操纵的行云流水但除了利用火焰的暴烈和灼烧外几乎没有对火焰精细操纵，这就是两人势均力敌的原因。以白明秋的眼光看来，妹红的实力应该跟那位公主不相上下，甚至略高，再凭借火焰的爆发力，甚至可以超过她，但妹红在火焰的利用方式上存在着小小的误区，所以一直只能跟辉夜对平，有时候还会被压过。
　　白明秋的实力相比于这两人就是萤火比之于皓月，但是白明秋见识过实力超群者的最巅峰之战，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他自身也是有一定实力的，再加上他逆天的五感，这些综合起来，使他眼光无比毒辣，几乎稍微观战就能看透两人的优缺点。
　　在妹红与辉夜开战之前白明秋就已经料到永远亭以后很难相处，辉夜和妹红犹如阴阳水火两极，泾渭分明，而自己不认识辉夜公主，也很不习惯八意永琳的深沉心机，有些对不起铃仙，但是这种时候他只能站在妹红的一边，于是他索性记下了所有交战的细节，回去后可以为妹红剖解，也算帮妹红做点事了。
　　黯然和歉意在白明秋的眸中流转，这个如阳光般的男子也有如此低落的情感，不知此次离世是彻底死去还是再次转世重生，那时妹红又只剩下孤独一人，不，有那位上白泽慧音老师应该会好些吧。
　　也就只有五年了呢。
　　——
　　白明秋刚到稗田宅门口就发现稗田阿求和一个女人站在门口。
　　白发高帽长裙，记忆力不俗的白明秋认出这是上次在酒馆有一面之缘的上白泽慧音。
　　稗田阿求拉着上白泽慧音的手正笑着说着什么，看到白明秋过来了，笑道：“白先生，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阿求小姐，正要跟你说呢，今天有点事，下午就不来了。”白明秋走近，对稗田阿求流露歉意。
　　一旁的上白泽慧音问道：“这位是？”
　　话刚出口，旋即恍然大悟道：“白明秋，是么？上回在酒馆见过你呢，妹红之前也跟我说了你的事。”
　　阿求笑道：“这还真巧，都认识么，那就进来坐会儿吧，慧音我正好留你吃顿午饭，白先生也来吧。”
　　“我就不了，真有事要办，过来跟阿求小姐你说一下我就要走了。”白明秋摆手道。
　　“什么事这么急？”阿求皱起眉头，“是生计方面的事么，还是其他的麻烦，在人里我稗田家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白先生有什么麻烦尽可以跟我说。”
　　少女毕竟是一大家族之主，此时竟也有点族长的威风气势。
　　白明秋差点笑了出来。
　　上白泽慧音也道：“是啊，白君，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忙，能说说吗？”
　　两位都是热心人，乐于助人，但白明秋的事情不是这个，看了看上白泽慧音和阿求，他略一思索，道：“两位应该都认识藤原妹红吧？”
　　“嗯。”两女点头。
　　慧音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问道：“妹红怎么了？”
　　“她受伤了，现在在我家暂时休息一会儿，我来集市买点东西，然后就回去照顾她。”
　　“妹红受伤了！”慧音明显一股怒意，“又是永远亭？”
　　“白君，带我去。”慧音的声音透着担心和坚定。
　　阿求道：“那白先生你和慧音快去吧，我待会也过去。”
　　“阿求小姐…你怎么来？”
　　“我自有办法啦，白先生的家在哪里我之前也问过山老爷子，你们就先去吧，我把家里安排安排也过去。”
　　“好，事不宜迟，上白泽小姐，十分钟后我在西市等你，现在我要去买点东西。”
　　“嗯，我也回寺子屋拿些东西，尽快赶来。”慧音说完便直接腾空而起，全然不顾行人诧异的眼神，向寺子屋方向飞去。
　　白明秋向阿求道了声别，便匆忙向西市赶去。
　　天空中的上白泽慧音猛然回头，看着白明秋远去的背影，皱起好看的眉头。
　　“妹红在他家里？”
　　——


第三十三章 纷乱
　　人里西市，江之岛酒馆。
　　中午站柜台的夕月看到门口白明秋的身影，仿佛忙碌了一上午的疲累都消失了似得，欢喜地从柜台里出来。
　　“明秋哥，来得好早呀！”夕月笑得甜美，那双璀璨的眸子里闪烁着喜悦。
　　白明秋笑着摸了摸夕月的头，道：“夕月，抱歉了，今天有些事情急着要办，晚上就不能来了，过来跟你说一声。”
　　夕月的面色黯淡了下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句：“嗯，明秋哥有事的话去忙就是了。”
　　“帮我跟江之岛老爷子说一声吧。”白明秋叹了口气。
　　“嗯。”夕月点点头，“明秋哥，能告诉夕月是什么事么？”
　　“上次跟你说的藤原妹红还记得么？”白明秋道，“她受了点伤，现在正在我那里歇息，我买些东西就急着回去照顾她。”
　　“藤原小姐么…”夕月皱了皱眉。
　　白明秋可能是因为放不下妹红在家里的缘故，并没有注意到夕月脸上的表情。
　　“那我就先过去了，有些急呢。”白明秋说着，向夕月挥了挥手，随即离开。
　　夕月盯着白明秋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街市的人群中，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神色黯然。
　　“明秋哥…是乐于助人的人呢，嗯，一定是这样的！”
　　那双逐渐暗下来的眸子又有了些许光彩。
　　“夕夕，刚才是谁来了？”
　　听见店里传来的苍老声音，夕月把心事暂且放到一边，走进门去。
　　——
　　五分钟后，西市某处。
　　白明秋手中拎着个布袋，里面满满当当地装了些东西，等待慧音的到来。
　　慧音急急赶至，对白明秋道：“白君，走吧。”
　　慧音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子，还没等白明秋言明自己不会飞行，已经手捻莲花指，白色的光芒从慧音的指尖放出，包围白明秋的身体，接着他便身体一轻，纵身便飘了起来。
　　白明秋上一次在灵梦的帮助下已经初尝飞行滋味，重温时已经有了几分自信，并不用上白泽慧音帮助，只是片刻就在空中稳住，然后身形一动，顷刻间就飞了出去，上白泽慧音刚想说要不要帮一下他，只见他人已经飞出，略有些惊讶，随即跟了上去，喊了几声“白君小心点”，不知白明秋听到没有。
　　白明秋有了慧音的“加持”，在天空中如鱼得水，飞得顺畅无比，很快就飞出了人里境内，到达人里的外圈，四周的房屋，动物，人类，道路，一切的一切在他的视线中都随着自己的渐渐腾空而变小。
　　风从耳边划过，包裹着身体，脚下没有往日在空中用月步停留时的踩物感，也没有使用剃时的高速连续踩空，而是整个人完全彻底的轻松。
　　挣脱了一切的束缚，自由的极致，脱离地面，飞翔于空中。
　　白明秋长啸一声，声振林木响遏行云。
　　有若凤鸣。
　　上白泽慧音分明在白明秋背后看到一双五彩之翼。
　　上白泽慧音眨了眨眼，犹自不信，再看时，什么也没有。
　　看错了？
　　慧音这么想着，前面白明秋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上白泽老师，刚才一时激动，唐突了。”白明秋道歉道。
　　“白君无需道歉，飞天是人的夙愿，人之常情，岂有不发之理？”上白泽慧音很是通情达理。
　　从好友稗田阿求那里听说了一个帮她做事的人，在挚友藤原妹红处又听说了同样的名字，上白泽慧音对这个男人有了些好奇，今天在得知妹红与他的关系更加深，有种孩子长大的感叹，但更多的是喜悦，妹红又添了一个能交付生死的朋友。
　　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白泽是知识与历史的半兽，只有在明君圣主出现的时代才会出现辅佐君王，神兽白泽拥有看透人心正邪的禀赋……若是这个男人有所企图，她一眼就能发觉。
　　白明秋笑道：“上白泽老师能体谅的话，自是好的。”
　　“喏，前面就是寒舍，果然用飞的就是快呢，这才多久就到了。”白明秋一边感叹着，一边指向远处的一座小房子。
　　上白泽慧音有几分焦急有几分迫切，永远亭的辉夜公主与妹红纠缠了这么多年，她看在眼中，也忍了下来，但一次次看着妹红遍体鳞伤，虽然妹红份属蓬莱人永生不死，但心疼总是免不了的。
　　妹红…你如何了？
　　——


第三十四章 似曾
　　送慧音进屋，白明秋退了出来。
　　屋中自是慧音和妹红有千万言语要说，老友相谈必有私密，白明秋很识趣地退出去，看看时间不过刚刚下午，也没什么事要干，干脆就看书好了。
　　出来时已经取了某日从阿求家中借来的书，白明秋搬来椅子，坐在田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游哉地看起书来。
　　书名叫做《远野堪舆》，看书名就觉得有趣的白明秋随手问阿求借来了，一直没什么时间看，今天下午既然请了假，正巧慧音也来了，没他什么事，就想起了这书。
　　既然敢以堪舆命名，想必作者若不是胡吹大气，就是对风水地理深有研究者，而此书藏于人里名门稗田家中，稗田家肯定不会自辱家名，所以这书的质量一定不错。
　　“说起来，拾得那老家伙不是一直在做这个么，号称什么九州堪玄，一个和尚不想着度化众生居然还有空堪舆。”
　　白明秋不自觉地轻声念叨起来。
　　打开书目，开门见山第一句就是“天气为阳，地气为阴，阴阳交泰，氤氲而万物生”，这种套话谁都会说，并不出彩，白明秋不以为意，不以第一印象笃定某事某物是他的习惯。
　　“书分三目，一总二风三水，无水则风到而气散，有水则气止而风无，故风水二字为地学之最。”
　　“堪为天道，舆为地道，余望气东南，遥见瀛洲东北名远野处有异气，跋涉重洋以观其详。”
　　“总纲绘此地九九八十一种物类，风目列五五二十五处藏风地，水目列数种聚水地。”
　　“山，为先民自名，并无定名，此山为远野高峰，上宿天狗河童二族，为鬼族统御，此山敛风可至极致，聚水亦至巅峰，集远野风水精粹于身，几无雕琢痕迹。”
　　“田，中有阳葵，藏风之地，能育灵生妖，揽风收水，惜无水源，地次一等。”
　　……
　　……
　　如此种种，尽皆写于书中，此书似乎来历甚久，有些年代了，上面提到的很多地方在这个幻想乡中已经消失或者改名换姓，至少白明秋来到这里听说过很多地方，但像妖冢，碧落之门，天上天这些地方，完全没有听说过。
　　白明秋初时将这当一本消遣书，翻翻看看陶冶身心，但渐渐的，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藏风聚水为风水的最高层次，而此处藏风聚水之地居然不少，简直称得上是福地洞天，难怪能吸引无数妖怪来此，当年此处堪称一国风水之巅，不知现在如何？
　　尤其是白明秋注意到的是，作者似乎是天朝人，像是个有大能者，他几次提到了异气，但是又未曾详细写明何为异气，列遍幻想乡各种山水图志，就是没有对这个“异气”的详细解释, 白明秋想起寒山和拾得两僧行为怪异却佛法精深，而且知识渊博包罗万象，对风水术都有精当的研究，当年贞观时应帝召秘密寻遍天下风水惊人处，所以拾得敢编九州堪玄，白明秋与两人是忘年交，也听过他们聊些风水的知识，而异气这种说法，白明秋可以确认两人从未提过。
　　这是怎么回事？
　　白明秋有些疑惑。
　　将这件事压在心底，白明秋享受午后的安排还是没有变。
　　清淡的茶水顺着喉咙缓缓滑入腹中，暖暖的。
　　午后的时光慢慢远去。
　　——
　　门开了，慧音从中走了出来，环视周围，找到了坐在田边的白明秋，走到他身边。
　　白明秋坐在田畔读书，知晓自己五感惊人，会无意识地听到妹红与慧音之间的私密话儿，早已有意识地关闭了听觉，故而没有发现慧音站在他身后。
　　慧音不想打扰白明秋，站在一边等了很久。
　　白明秋看到精彩处合书闭目冥思，睁开眼的瞬间五感扩大，马上就感觉到慧音在身后，便转过身道：“上白泽老师，久等了。”
　　“没什么。”慧音笑着摇摇头，“明秋你的确不是普通人，明明不过是看书而已，却总给我感觉你与周身环境圆融许多。”
　　白明秋有些诧异地望向上白泽慧音，慧音笑道：“既然你和妹红已经相交如此，那么我也要喊你明秋才是，记得以后叫我慧音就好。”
　　“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人里私塾寺子屋的教师，上白泽慧音。”
　　“那么我也是，慧音老师，在人里生活的这段日子，你的大名听了很多次呢。”白明秋温声道，“我是白明秋，一个普通的外来人类，现在住在幻想乡。”
　　二人相视一笑，之后有片刻的沉默。
　　“明秋”，慧音的声音中有极其细微的颤抖，“谢谢你。”
　　“我和妹红是朋友，这是责任。”白明秋摆了摆手。
　　“并不是白君救了妹红这件事。”上白泽慧音摇了摇头，“明秋，我想说的是，你能接受妹红，本身是我最应该感谢的事。”
　　“如今你也应该知道，妹红是蓬莱人，永生不死的种族，人类中的非人类，一个人在历史长河中踽踽独行一千多年。”
　　“很久以前的从前她遇上了我，很久之后的如今她遇上了你。”慧音喃喃道，“一千年来，你是她的第二个朋友。”
　　白明秋点点头：“慧音老师，我会以我的真挚，回应妹红的赤诚，有生之年，以我之名为誓，绝不背弃。”
　　白明秋的话语坚定，目光澄澈，慧音能够感觉到面前男人的真诚。
　　上白泽慧音笑靥温柔。
　　白明秋远眺渺阔的天空。
　　慧音看着回身过去的白明秋，竟觉一丝惆怅，但又似乎是错觉，转瞬间再眨眼，这个男人温暖得一如既往。
　　那个背影有几分似曾相识，慧音口中不知喃喃着什么，轻摇臻首。
　　眸中有泪花。
　　——


第三十五章 交流
　　一时间两人各有各的心事，也没人说话。
　　好一会儿白明秋才回过神来，突然想到有问题要问上白泽慧音，便道：“慧音老师，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嗯？”
　　“这本书不知慧音你看过么？”白明秋拿起那本《远野堪舆》。
　　上白泽慧音看了一眼书名，略一思索便道：“这书的作者我是认识的，是我的一位长辈，所以我也有看过这本书，这本书多写远野地志，哦，白君你还不知道吧，幻想乡是千年前才建立的，而在那之前幻想乡不过是日本东北部的一个乡下地方，人迹罕至妖怪纵横，这里和周围的所有地区被泛称为远野。”
　　白明秋翻开书的末页，看到上面有个汉字【玦】，问道：“慧音，就是这位【玦】前辈？”
　　慧音眯起双眼，挖掘记忆的碎片：“玦，是天朝上一代的白泽。”
　　“白泽？黄帝巡狩，至东海海滨遇见的神兽，能言语，通晓万物万物之情，向皇帝描述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精怪的白泽？”
　　“是，就是白泽。”上白泽慧音道，“明秋听我的名字就知道我也是白泽了，否则也无法陪妹红活过这么多年。”
　　“上白泽…”
　　“日本的白泽世代传承，姓氏就是上白泽，天朝的白泽据我所知名字只有一个字。”
　　“白泽么…”
　　白明秋喃喃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慧音接着道：“我小时候见过玦先生，不过也只是一两面之缘，他身为白泽，已经活过近万载，见闻广博程度令人咋舌，即使是现在的我与他相比，也只是萤火之比于皓月。”
　　慧音皱了皱眉：“不过近年已经很少听说白泽的出现，也不知玦先生到底如何了。”
　　“言归正传，这本书成书的时间大约是一千年多前，当时幻想乡还没有建立，这里还是个叫远野的地方，玦先生精研风水堪舆，来到这里发现这里，便随手写下一书记载此地，然后将此书赠予我的长辈便飘然离去。”
　　慧音停下了对故人的回忆，开始向白明秋解释起这本书，该说不愧是老师么，虽然有些平淡，但条理清晰逻辑不紊，很快就使白明秋知道了这本书的大概。
　　“也就是说，这本书成书时间极早，现在幻想乡建立后很多地名随着时代变迁都不一样了，有的甚至连地方也改变，已经沧海桑田了，是这样么？”
　　“没错，不过这书上提到的地方有一小半还是在的，比如山，就是如今的妖怪山，再比如田，就是如今的太阳花田，又比如碧落桥，就是如今的冥界之门，等等，这些都是只改变称呼而地方并未改变的，明秋看这本书，若是有不通之处尽管来问我就好。”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本书很有意思，慧音，到时候我会去找你的。”白明秋笑道。
　　慧音点点头。
　　白明秋还准备问些什么，天上忽然有风呼啸。
　　两人抬起头，只见红与白的巫女拉着紫发的史家少女缓缓降落。
　　她放下阿求，淡淡道：“送你到了这里，我就回去了。”
　　“那就多谢灵梦了，以后也要多来玩啊~”
　　灵梦没答话，点了点头，腾身起来就准备飞离，这时目光却扫到一个前不久才见过的人。
　　“白明秋？”她淡淡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普通的人类，和上白泽慧音稗田阿求藤原妹红她们搅到了一起？
　　白明秋笑道：“博丽，下午好呢。”
　　“嗯。”灵梦的面色如常，但白明秋敏感地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悦。
　　博丽灵梦朝白明秋身后某处瞥了一眼，便腾空而起，随即远离，可白明秋的耳边却听到一句“自己小心，好自为之”，白明秋看周围人的神色都如常，应该是都没有听到这句话，他随即朝天空看去，灵梦却已经了无踪迹。
　　博丽…想告诉我什么？
　　白明秋收敛神情，总感觉博丽灵梦的话中有话。
　　“明秋？明秋？”
　　上白泽慧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明秋回过神来，看到身边的阿求，笑道：“阿求来得很快呢，怎么让博丽把你送来了？”
　　紫发的娴静少女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我知道灵梦每天这个点都会从神社下来买菜，所以让家里人派人去找找，自然就找到啦，灵梦还是很好说话的，这点小事她一定会帮忙呢。”
　　白明秋点了点头，道：“博丽看上去冰冰冷冷的其实很好说话，这是真的没错，上回也是托他的福我才顺利进入人里，否则估计会遇到妖怪然后被吃掉吧。”
　　当然这是白明秋在说笑了，以白明秋如今的实力，等闲小妖怪还是近不了身的。
　　稗田阿求问道：“妹红呢？让我看看她呀？”
　　“妹红刚才跟我聊了一会儿，现在估计是睡去了，她是累了。”慧音眼神中流露淡淡怜惜，“很多年没看到妹红睡过床了，妹红个性又强，我也不好强迫她，今天看到妹红能乖乖躺在床上休息，还是得感谢明秋。”
　　“嗯…那就让妹红好好睡吧。”阿求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那咱们现在…”
　　“再过几个小时就傍晚了，现在把妹红叫醒也不好，把妹红一个人放在这里也不好，干脆阿求和慧音你们在我这吃晚饭如何？”白明秋适时提出了建议。
　　“白先生…会料理？”阿求好奇道，一边的慧音也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白明秋诙谐道：“会些，起码能吃，应该不会吃坏，嗯。”
　　两女都笑了起来，白明秋笑着去一边搬来了两张椅子，放在田畔，道：“慧音阿求你们都是幻想乡的原住民，对这里的了解一定很深，我作为外来人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下午就让我向二位讨教一下吧。”
　　说着，他做出邀请的姿势，意思是请入座吧。
　　阿求与慧音相视一眼，随即道：“我从没去过外界，只是用过外界来的东西，好像很便利也很有意思的样子，我们今天跟白先生你说幻想乡，你也得跟我们说说外界哦。”
　　“没问题，尽我所能。”白明秋应道。
　　夏末的下午，三个人的小小交流会开始了。
　　——


第三十六章 看透
　　白明秋与阿求慧音畅谈了很久，宾主尽欢,连茶都喝了三四壶，终于可以说有些了解这个幻想乡了。
　　稗田阿求作为人间之里的史官，对人间之里乃至整个幻想乡的起源发展变幻都很了解，而慧音活了悠久的岁月，自然是对幻想乡看得通透，在细枝末节处对阿求没说到的部分进行补充，两人相辅相成，让白明秋的头脑中出现一片幻想乡的构造图，而白明秋七世为人见识广博，在跟两女介绍外界的情况时有时还带上其他一些世界的事情，两女不时听得咋舌，因为其实介绍幻想乡和提醒要注意之处花的时间不算太多，所以到到最后反而成了白明秋一个人在讲故事，阿求和慧音在一边听得不住点头。
　　夕日如燃。
　　“白先生，阿求还想听之前你说的那两位老僧人的事。”
　　“明秋，我倒是对航海很感兴趣呢，毕竟也就只有年轻的时候去了一次海外”
　　慧音和阿求似乎听得很是感兴趣，谈性未减，白明秋看了看天色，道：“两位，看看天色啊，还不饿？”
　　“晚饭时间到了啊…”阿求颇有些惋惜，不过旋即又高兴起来，“白先生的厨艺今晚可以试试咯。”
　　慧音也笑着点头，白明秋道：“那我先去做饭，慧音和阿求去看看妹红吧，也许醒过来了。”
　　两女点头，白明秋便离开田边，去取中午买的菜来做了。
　　白明秋的身影渐渐远去，慧音收回目光，对阿求道：“阿求。”声音拖得有些长。
　　“慧音，想说什么？”阿求的紫眸中跳跃着灵动。
　　慧音温柔的眸中闪过狡黠：“小丫头，在想什么呢？”
　　“什么想什么？慧音你奇奇怪怪的。”阿求看着慧音，还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慧音收回了话，不再多说，任凭阿求难得地对着她撒娇都不说话。
　　阿求也才十几岁呢，明秋是个良善质朴的年轻人，这正是一对良配啊。
　　只是，御阿礼之女，活不过三十岁呢。
　　慧音不由自主地想多了些，看看身边的阿求，又想起了妹红，一时倒是觉得有几分冷意。
　　轻叹了口气，慧音招呼着阿求像屋子里走去，妹红也不知醒了没有，就算是蓬莱人也需要吃饭，一天水米不进总是不太好的。
　　——
　　白明秋家的厨房在屋后不远处，露天，设施简单，一个锅一块刀砧板，灶台旁边堆放着木柴，边上还有只水桶，桶里泡着洗净的菜。
　　青菜，红烧肉，再炒个胡萝卜吧，阿求跟慧音两个女孩子一看就知道并不是食量大的人，自己也吃不了太多，那就这样好了。
　　操起砧板上的刀，白明秋在手中漂亮地挽了个刀花，接着就开始切肉切胡萝卜。
　　手中刀如同温驯的小兽，引神指意，不出片刻两根胡萝卜就被切得整整齐齐。
　　白明秋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他用刀的机会不多，前世喜欢的雕刻现在也只是偶尔玩票，所以每天做饭时他都会好好抓住使刀的机会。
　　切菜，烧柴，倒油，下锅，翻炒，起锅，白明秋熟稔地做好了三道菜，菜色偏淡，不是特别荤腥， 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尤其是幻想乡的菜材质相当好，白明秋的厨艺也不赖，这三盘菜都如同焕发了一层光彩般亮眼，最后再盛出早已蒸好的饭，这顿晚餐就大功告成了。
　　白明秋看着饭菜上蒸腾的热气，怕饭菜凉得快，便赶忙去搬来桌椅，摆上饭菜，走到房门前轻敲两声，轻声唤道：“阿求，慧音。”
　　门开一条缝，阿求探出头来，竖起手指：“嘘，妹红睡得正香。”
　　“那出来先把饭吃了吧。”白明秋往门里看了一眼，妹红睡在床上，慧音坐在床边看着妹红。
　　白明秋对阿求道：“那我在那边桌上等你们。”
　　阿求露出略带歉意的表情：“白先生，麻烦你准备了，可阿求突然想起来今日晚上家里有事，要早些回去的，刚才又拜托了慧音送我回去，慧音再看妹红几眼也就准备走，这…估计是不能吃你做的晚餐了。”
　　白明秋笑道：“有事忙就不用顾忌，去就是了，以后机会还多。”
　　阿求点点头，问道：“慧音刚才说妹红最多到明早就会醒，身体也会恢复很多，那白先生明天把妹红照顾好之后，要准时来哦。”
　　阿求的眼神期盼，白明秋温声道：“既然是约好的，自然要去，而且阿求都给了工钱，我这属于玩忽职守呢。”
　　阿求掩口轻笑，迎着晚霞的紫发轻拂，自有一种旁人不及的曼妙风姿。
　　白明秋看到屋内的慧音已经站起身来，看来是准备出来了，慧音转过身看见他，也是歉意地一笑，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慧音道：“妹红很久没像这么休息过了，不想吵醒她，就让她在这睡了。”
　　“把妹红交托给你一晚上我相信应该没什么问题，她最晚也会在明早醒来，那时她的身体应该已经恢复了。”慧音直视着白明秋的双眼，“妹红信任你，我自然也是信任你的，今晚妹红就托付给你了。”
　　白明秋不说话，直视点了点头。
　　慧音笑道：“语气似乎有些太严肃了呢，明秋，要照顾好妹红，我先送阿求回去。”
　　白明秋点头，慧音带着稗田阿求腾空而起，两人旋即远去。
　　目送两女，白明秋轻叹了口气，唉，这…三个菜怎么吃？要知道白明秋平时只吃一个菜的…
　　嘛，算了…
　　白明秋坐在桌前，思考着下午慧音和阿求跟他说的一些东西，细细咀嚼。
　　吃完饭，白明秋收拾完毕，打开房门，因为之前两女都在屋子里，白明秋不好进去，现在人走了，白明秋才走进屋子里。
　　藤原妹红的睡颜恬静。
　　那双时刻燃烧着的眸子此时阖着，苍白的长发如同晨露一般披散笼罩在她的周身，如同满地的雪花，外衣已经被慧音脱掉，剩下里面白色的内装，为她凭空添了几分柔弱。
　　额前，略略几根发丝，白明秋撩去，对熟睡的妹红凝视了片刻，给她掖了掖被子。
　　搬了张椅子，拿了块木头，白明秋坐下来，将五感扩张到极限。
　　面前少女面容的一丝一毫都被年轻人刻入头脑中，白明秋闭上双眼，左手拿着木块，右手稍稍鼓荡。
　　三寸小刀不知从何处显现，在指尖游曳，光影有若浑圆。
　　下刀。
　　刀一旦遇上了木头，白明秋的手就不会停下来，在开工之前白明秋会对对象进行最详尽的感受，然后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中间片刻不停。
　　运刀如飞，白明秋手上的木块已经初步地有了妹红脸颊的样子，连五官都刻出来三个了。
　　“咔嚓。”
　　屋内似乎突然变得极静，静到似乎连针掉落地面都听得见，这时忽然的咔嚓一声，不异于晴天霹雳。
　　白明秋的小刀断了。
　　因为有渊深若海如狱如魔铺天盖地煌煌无量的重压笼罩了整座房屋，如同被扼住咽喉似的难以呼吸。
　　幽深不见底的隙缝仿佛一张巨口缓缓拉开，择人欲噬，夜晚还撑着阳伞的金色长发的女人袅袅婷婷，抬起手。
　　指尖凝聚纯黑色光芒。
　　“砰！”
　　白明秋双眼一瞬妖艳，背后凤凰图骤显，周身燃起嫣红，握拳，迸发，一拳打破。
　　黑芒尽碎。
　　白明秋抬头，妖红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绝世女人，身体向后退，护住妹红。
　　女人笑了。
　　那女人勾起手指，巧笑倩兮：
　　“凤凰。”
　　白明秋瞳孔一紧，妖红越发浓郁，冷意从脚心爬到头心。
　　毛骨悚然。
　　——


第三十七章 解放
　　女人美得绝世。
　　白明秋见过很多女人，美得倾国倾城，一颦一笑间就能使男人为之疯狂的也不在少数，但是在那些女人与眼前人相比，无异萤火之比于皓月，星光之比于灼灼烈阳。
　　从面容到身材到气质，根本就挑剔不出任何一丝瑕疵，金色的长发如同贯通宇宙的流星般闪耀，浑身上下散发着魅惑与妖娆的气息，可举止间一股堂皇中正沛然无御，那个女人不过就站在那里，就给了白明秋极大的压迫感。
　　仿佛她就是这里的主人。
　　瞬间将五感延伸至极限，明白这个女人非常危险，白明秋现在的选择只有两个，逃或战，任取其一，白明秋都不用回身看沉睡的妹红，就很干脆地举起双拳。
　　唯有一战！
　　身体中有火焰在燃烧。
　　由内而外，最终燃成一片火红。
　　白明秋唯一的白色衬衣渐渐地燃尽，并不是一把火将整个衣服烧个干净的焚烧，而是如同纸片被火焰侵蚀一点一点直到殆尽的燃。
　　白明秋充满力量感的精赤上身浮现文身。
　　由赤黑双色线条勾勒出的妖冶图腾终于再度完全显现，青冠冕，翎燕颔，水纹羽，鱼鳞尾，蛇颈爬在肩头，脊背如玄龟，喙如赤火燃于背部正中，振跃欲飞，栩栩如生。
　　白明秋抬起头。
　　凤图蔓延全背，瞳色如火妖红。
　　凤凰。
　　——
　　对面女人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看那弧度，像是不屑像是嘲讽像是好奇，她仅仅是伸出手指，一勾，再勾。
　　白明秋双眼一花，再睁眼时眼前的世界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广袤的空间中，以白明秋延伸至极限的五感都感觉不到一点生命的气息。
　　一片死寂。
　　是真实，还是幻觉？如果是幻觉的话，周围的空间似乎是有实感的，但若说这是真实，比起外界的空间，这个地方又显得过于不稳定，这个空间到底是亘古存在的还是人为创造的？妹红现在又在哪里？那女人呢？
　　心中的疑问不少，但白明秋并没有迟疑。
　　是，这里是真的，那个女人用了不知什么方法把我挪到了这里，但是这个地方虽然是脱离正常世界的另一片空间，但它在空间上的“位”必然还是在幻想乡的自己家中，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在自己完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零点几秒种改变位。
　　白明秋闭上双眼，冥思片刻就坚定了这样的想法。
　　也许这个想法并不是正确的，但白明秋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极大危险，在生死一线的战斗中，绝对不能怀疑自己的信念和想法，就算是错的也要将错就错方才能有一线生机，若是疑神疑鬼，连自己都不相信，那么必死无疑。
　　自信者生，自疑者死。
　　那么就打碎这里，试试看吧。如果这片空间是人为构筑的，我能够打碎，那么妹红就在我背后！那个女人现在就在我面前！
　　凤凰图由赤黑渐渐转为全赤，火劲在奔腾，旋转，最终怒放为狂野不羁的咆哮，凤凰文身提供近乎无限的恢复力和韧性，海军六式与太极拳的奥义糅合在浑身上下所有的筋腱肌骨。
　　再掺入一点灵魂好了。
　　经历七世，白明秋除了得到一份丰富无比的人生阅历之外，要说再有什么所得，那就是一个强大的灵魂了。
　　一次次生死间的游走挣扎，一次次死与生的轮回重生，白明秋的灵魂早已坚若磐石。
　　手中握拳，足下太极踏步，白明秋眼神沉着，除了嫣红还有决绝。
　　炸裂，升腾，最后绽放。
　　魂炎.凰极六王枪。
　　——
　　这个人类，挺有意思的嘛。只是诈了他一下而已，就真的紧张起来了，难不成真的是什么凤凰？
　　八云紫饶有兴味地趴在隙间的夹缝上看白明秋的反应。
　　前几天蓝告诉她人间之里来了个奇怪的人类，能够使用短暂飞空术，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然后她心血来潮，没来由地突然想起去看看大结界的情况，这在平时本来是蓝做的事，她接手了蓝自然是愿意的，在博丽神社的结界处，她找到了一个小纰漏，然后她就发现有人进来了。
　　结合这两个事情，八云紫询问了灵梦，得知了白明秋这个人的存在，这几天有时就利用神出鬼没的隙间隐身在他身边，发生在这个男人周身的一系列事情让她感觉得这个男人也许会成为打破幻想乡平静的变数，甚至有可能成为异变的根源，看永远亭和藤原妹红之间矛盾的爆发就可知一二。
　　而且八云紫发现了这个男人身上隐藏极深的隐秘，为此她还特地跑了一趟是非曲直厅，结果发现查无此人，这让八云紫对这个男人更加好奇。
　　今晚正是个最佳时机，藤原妹红昏迷，上白泽慧音要送稗田阿求回家并且忙一些重要的事，八意永琳也在为蓬莱山辉夜疗养，这正是没有任何人阻碍的时候，面前这个男人，八云紫想要揭开他的神秘面纱。
　　用一个境界营造出的空间，逼出了什么呢？
　　火焰，体术，还有灵魂…
　　八云紫渐渐皱起了眉。
　　她并没有发现她想要的东西。
　　难道这个男人就不过是个有点能力的普通人，自己发现的东西是错的？
　　不可能，八云紫这三个字代表的就是一种极致。
　　她不会错。
　　那么…
　　嗯？
　　八云紫挑眉，看向空间笼罩中的白明秋。
　　那个男人背后如生双翼，振跃欲飞，一拳打碎覆盖他周身的所有空间。
　　眸中五彩，有若六道轮回。
　　——


第三十八章 无力
　　白明秋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女人略显惊讶的眼神，余光扫视周围，没错，这里是自己家，那么刚才猜到的都是正确的？
　　爬满全背的凤凰文身渐渐褪去，面前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了杀意，白明秋感觉到这个女人正在用某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之前这个女人杀意猛烈使得白明秋不得不用全身心来抵抗，现在白明秋终于有空正视这个女人了。
　　金发女子浑身散发着如同成熟水蜜桃般的魅惑味道，半个身体趴在隙间上，胸前的浑圆不堪重负，被压出一个诱人的弧线。
　　若是一般的年轻人，估计是已经浴火焚身了，但对白明秋完全没有影响，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个女人，半晌，沉声道：“你是谁？”
　　“你是白明秋。”女人笑得狡黠，“你通过外界的博丽神社来到幻想乡定居，在酒馆认识了藤原妹红和上白泽慧音，你是间接点燃蓬莱山辉夜和藤原妹红之间怒火的人。”
　　白明秋瞳孔微缩。
　　面前这个女人直接抢占了话语的主动权，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这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不管是在语言上还是在实力上。
　　“你掌握着一套超越身体极限的体术，甚至可以做到不用任何异能力短暂飞空；你的背后有一张凤凰文身，拥有无限回复的能力，几乎可以媲美蓬莱人；你的五感非常强大，几乎可以感知到周身的一切动静…”
　　八云紫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下来，直直看向白明秋，口气不容置疑：
　　“最后一点，你不是此世人。”
　　——
　　八云紫。
　　这三个字就这么出现在了他脑海里。
　　下午和阿求慧音的一番长谈，让白明秋渐渐认识了这个幻想乡，其中两女同时提到了某个人，这个人让她们俩都面露凝重之色——玩弄境界的妖怪贤者，神隐的幕后黑手，千年幻想乡的创建者，神出鬼没的幻想乡维护人，活了不知多少千年的大妖怪…
　　境界妖，八云紫。
　　至于这个境界是什么东西，当时白明秋也问了，慧音和阿求都只是摇头，最后还是阿求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解释，说这是天地间最神秘的力量，能翻转山海，混淆真幻，生灭虚空，甚至…逆转生死。
　　而现在白明秋终于体会到了这种力量的恐怖，但这其实并不是最恐怖，令白明秋最为忌惮的是八云紫发现了自己的隐秘。
　　七辈子七个世界，第一个世界白明秋是个普通人，从第二个世界开始白明秋的生活就开始波澜壮阔起来，见过嚣张狂霸的敌人，见过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见过笼罩世界的阴谋者，但是，像面前这个女人这样的人，他从来没见过。
　　一眼就看透了他的一切，那份睿智和洞察力简直令人无法相信，伴随着洞察一切的是那种压迫感，当一个人真的把你看透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人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都会给你很大的压力。
　　怎么办？
　　“你是八云紫，对吗？”既然已经被动了，就要主动出击，扳回对话的主动权，虽然这点很难，但白明秋也要努力去试。
　　白明秋能够捕捉到八云紫的每一丝神色，但是此时她却丝毫没有被揭破身份的波动，白明秋皱起眉头。
　　“玩弄境界的妖怪贤者，神隐的幕后黑手，千年幻想乡的创建者，这些都是你，对吗？”白明秋沉声道。
　　“嗯。”八云紫依旧那莫测笑意，没有其他任何表情。
　　不管是什么生物，只要他有情感，那么在内心想的事情在外表上都会反映出来，即使是微不足道根本就看不到的一丝表情的波动，都显示了心绪，这是难以避免的，但八云紫接连被戳破身份，神秘的面纱被揭开，原本应该起码也得有一丝慌乱，可八云紫的表情真真没有一点点变化。
　　“嗯…你跟白泽的关系真不错呢，也不过就认识了一天而已，白明秋，你很厉害啊。”八云紫竖起食指抵在下颔，看上去天真可爱的样子，配上那副成熟御姐的娇颜，又是另外一种类型的杀伤力了。
　　不过一向爱欣赏美的白明秋此时已经没有空余时间来欣赏了，脑海中掠过灵梦淡然的眼神，那眼神中分明有丝丝担心之意。
　　“白明秋？”
　　“博丽，下午好呢。”
　　“嗯…自己小心，好自为之。”
　　白明秋当时没有把博丽灵梦说的话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当时八云紫一定在一旁窥伺，以八云紫神出鬼没的能力，根本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灵梦那时的眼神是想提醒白明秋但是碍于八云紫不好说么？
　　所以现在这两次戳破，其实都是在人家的意料之中，这是情报和智慧上的压制，这位贤者，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然后才来找我。
　　“过奖，不敢。”白明秋淡淡道，“久仰妖怪贤者大名，不知贤者今日所为何事而来？”
　　“为了你啊。”八云紫美眸勾人魂魄，话语也极尽挑逗，但是白明秋只感受到一阵阵毛骨悚然。
　　八云紫感叹道：“第一次见你就感觉很奇怪了，然后去地狱看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才一看才再次确定下来，你不是此世人。”
　　“说笑了，我怎么会不是此世…”
　　“之前那一记攻击，我感到了轮回的气息，你还想否认么？”八云紫口气淡淡。
　　白明秋瞳孔一缩，道：“我与贤者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我一个普通人，就是有点力量也不过就是超过了普通人的水准，贤者为何要专门来找我？”
　　八云紫不回答，只是指了指白明秋身后妹红躺着的地方，表情仿佛在说，“喏”。
　　完全没有办法。
　　白明秋在八云紫这个女人面前束手无策。
　　手中拳紧攥。
　　——


第三十九章 觉醒
　　没有人能够摸透八云紫的想法，白明秋自然也不能，八云紫指向藤原妹红，意思不明，但想来并不是为藤原妹红打抱不平来的，而且她当时一定在一旁窥伺，自然看到了事情的一切经过，根本就不可能帮助藤原妹红。
　　白明秋一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拥有怎样的力量，二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想对他对妹红怎么样，第三不知道这个女人找上他想要什么，而对方却了解他的几乎一切，这种差距简直令人恐惧。
　　“你灵魂中的轮回气息并不苍老久远，这杜绝了你是一个老妖怪的可能性，当年也算是看过御阿礼之子的转生，阎罗王跟我说像你这样的灵魂就叫做昙转，也就是多次转生的意思。”八云紫娓娓道来，似乎并不着急对白明秋做些什么，反而是一副好为人师的态度。
　　御阿礼之子…阿求？
　　白明秋来不及细想，还得把八云紫的话听下去，试图从中找到哪怕一丝蛛丝马迹。
　　“你不是转生妖怪，力量也弱的可以，那么…是什么力量支持你在转生？”八云紫目光流转，眸中闪现锐利光芒。
　　“不用等白泽了，她是不会感觉到这里的气息的，而且就算她来了也不过尔尔。”八云紫的语气中透着绝对的自信。
　　“你是什么？”
　　——
　　八云紫步步紧逼，白明秋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力量不如人，又轻易被人看透，这样的时刻已经多少年没有经历过了，可在这种紧迫的时刻，白明秋反而回想起以前年轻时的岁月。
　　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满腔热血，却总是事与愿违，最后得到了一些东西，但失去了更多，多到他承受不起，于是他逐渐堕落，颓废，自暴自弃，直至最终大彻大悟。
　　在起起落落中他懂得了人生之于他的意义，也许上天要他孤独一人走下去，一百多年来他有过生死兄弟有过红颜知己有过君子之交，白明秋很重感情，对他们自然是极好的。
　　然后他死了。
　　当他终于发现不论是谁是什么要怎样都阻止不了自己的死亡重生无限轮回时，他有过绝望，有过悲恸，与人分离一次便是一次伤痛何况是次次天人永别？
　　最后他还是看开了。
　　背负凤凰文身在轮回的无尽海洋中踽踽前行，白明秋遇到的第一个朋友名字是藤原妹红。
　　他们的认识纯属误会，他们的交往也其淡若水，但是她愿为他一怒，豁出性命与人一战，妹红是火，她的心灵也如火般赤诚。
　　白明秋无法拒绝少女的心意，尤其是这个讷言的少女亲口说出“叫我妹红”的时候，白明秋的本心告诉自己，不能拒绝这个少女，至于以后怎么办，以后再说，如果在那时候让少女受到伤害，白明秋不配活在这世界上。
　　他睁开眼，眼中绯红褪去，五色光芒若隐若现。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转生那么多次，为什么能引起你的好奇…”白明秋喃喃道：“我只知道，我为什么会站在这个少女身前与一个恐怖至极的敌人对抗。”
　　“哦？”八云紫嘴角浮现戏谑的笑意。
　　这个小家伙还在想着挣扎么？他还有什么手段？
　　从始至终八云紫都没有正视过白明秋的实力，此时却不禁有些期待下面他要干什么了。
　　白明秋深呼吸。
　　有些什么，深藏在身体中，很久很久了。
　　今天也许会死，如果不死也就不过这几年好活了…
　　所以，来吧。
　　灼灼烈阳在他体内不知何处炸裂。
　　八云紫听到一声清鸣，随之而来的是刺眼的光线，八云紫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眼。
　　只见面前有凤凰。
　　原本覆盖白明秋整个背部甚至快要蔓延到胸口的那片文身化作五彩羽翼插在白明秋脊背，妖异的凤凰纹路勾勒在他的胸前，眼角有流光溢彩的五色泪纹，周身如呼吸般绽放收缩的火焰，温暖柔和又不失阳光灼烈。
　　如同阳光洒遍。
　　白明秋一身羽衣，眼神锐利逼人，给八云紫的感觉就是此刻的他与之前判若两人，虽然对她依旧没有什么威胁，但，似乎有些麻烦。
　　白明秋此刻暂时恢复了他第六世时的巅峰实力，依靠无限回复的凤凰纹，引爆从出生开始就不断存储的一股热力，使凤凰纹发生蜕变，最终变成了这副白明秋也不甚明晓的状况。
　　这并不在白明秋的掌握之中，而白明秋明白把什么都纳入掌握之中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所以他习惯于接受变数，凤凰纹的异变不知是好是坏，这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不过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背后一对五彩双翼自然扇动，白明秋瞬间就出现在八云紫面前，伸出手便想掐住她的咽喉，但八云紫已然消失，白明秋闭目再睁，挥拳向左，右拳变拳为掌再变掌为指，打在空气中。
　　打空了？
　　白明秋退回妹红身边，警惕地环视四周，突然隙间打开，八云紫从他面前冒出，眼光古怪地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似乎变强了，本来就夸张的五感现在已经强到能够感受境界波动了么？
　　原本一直保持玩心的八云紫，这一瞬间竟然动了杀心。
　　伸出手，无数隙间出现在她背后，张口欲噬。
　　咚。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心跳声。
　　三个人的屋子里，白明秋的五感只捕捉到两个人的心跳声——他跟八云紫。可妹红的心跳呢？
　　无数隙间涌向白明秋，他根本躲不开，下一刻就要被分尸，可他依然在关心妹红的安危。
　　一抔红莲火辟易诸邪。
　　少女的苍苍白发已经化为妖异的赤色长发，身上只着单衣一件，略显柔弱，但手中一抔焚天烈焰霸烈无双。
　　“八云紫，你在干什么？”
　　嫣红长眸中，竟也有五色光芒闪烁。
　　——


第四十章 心焰
　　藤原妹红手里的东西，很危险。
　　对于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妖怪来说，年轻时力量还不成熟，那些时候与危机感相伴，很正常，但到了如今，几乎没有什么对她来说称得上是危险的东西。
　　但八云紫感觉到那团火焰的恐怖。
　　火焰的颜色为血红，与普通的火红一比，多了几分狰狞和酷烈，火焰燃烧着，无比诡异的扭曲感和破碎感充斥在它周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碎裂，整个空间几乎就支撑不起火焰的压迫，摇摇欲碎。
　　这就是藤原妹红真正的底牌了吧，上次永夜异变时终究还是敷衍了事，根本就没有用过全力呢。
　　八云紫念头连转，面色不变，笑道：“藤原你醒了啊，恭喜恭喜。”
　　藤原妹红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火焰向上一抛，整个天空就燃烧了起来。
　　炸裂，渲染，天空被染成了红色。
　　一如她的名字“妹红”，将自己，将他人，将世界，将一切，尽皆染红。
　　白明秋怔在原地，直直地看着被染红的天幕。
　　藤原妹红眼神凌厉，逼视八云紫。
　　八云紫嘴角勾勒出莫名笑意。
　　以纸扇轻捂樱唇，她眉眼弯弯，转身，拉开隙间遁去。
　　只是恐吓了个微不足道的人类，就摸出了藤原妹红的底，实在是无比划算。
　　不过，原本以为藤原妹红无法匹敌蓬莱山辉夜，现在看来，胜负还犹未可知啊，那女人的底牌可是已经看清楚了呢…
　　八云紫眼中闪烁着神光，敛去身形，消失无踪。
　　“妹红？”白明秋猛然惊醒，不再管那遍天的赤红和妖怪行者的踪迹，褪去一身华装，疾步赶到妹红面前。
　　藤原妹红再而三地确认妖怪贤者的确是走了，才真的放下心来，吐出一口长气，手中火焰突然变残烛，然后彻底消失，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向脑海，她没站稳，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她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藤原妹红沉沉睡去，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朋友，足以将自己交付与他，那么就不必再管了。
　　他似乎说了什么，但又似乎根本没有开口，他把自己抱起，放回床上。
　　困意无法再压制了，使用心核耗费过多，自己体力还未恢复，吓走了八云紫，昏睡是必然的结局。
　　“明…秋……自…己…小心…”
　　白明秋最后从藤原妹红口中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话，便再也没有听到什么。
　　她昏迷了。
　　——
　　昏睡中的藤原妹红是个很普通的女孩。
　　因为是不死人，所以藤原妹红的容貌一直停留在十六七岁左右，并不成熟，反而略显稚嫩，平时因为过于英气沧桑，看不出什么，睡着了之后才能看出藤原妹红属于少女的柔弱一面。
　　白明秋看了她很久，心里想什么想了很久，终于决定了什么。
　　他取来一个小碗，咬破手指。
　　白明秋的血沁了出来，那是一种瑰丽的红。
　　他的恢复力极强，所以刚割开的手指，伤口马上又愈合了，片刻了之后就洁白如新。
　　他不去管，继续割开手指，不管每一次挤出一滴还是两滴血，他面不改色，不停歇地割开手指，任由血液一滴一滴地流入碗中。
　　整整一碗血，白明秋在五根手指上，静脉上，小臂上割了不知多少道痕，创口结的痂都凝固在手臂上，看上去密密麻麻很是瘆人。
　　白明秋皱了皱眉，伸手一振，痂散落在地上，小臂显得病态地苍白。
　　白明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嘴唇略微泛白，他是失血过多了。
　　他闭目凝神，半晌，手摊开，掌心无声无息地燃起一抹火焰。
　　与妹红的火焰不同，这抹火焰的颜色很温暖，如同阳光，若橙色又若红色，一点烫人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很让人觉得舒适。
　　白明秋眼神温柔，拿起那只盛满血的碗，向火焰上浇去，奇怪的是，这抹火焰并没有像常火一样被浇灭，反倒是白明秋的血液全都被吸干，那抹火焰更加温暖柔和，只有焰心有着些微的红色。
　　凰血烛焰。
　　白明秋以前摸索自己的力量时发现有这回事，就给这抹火焰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这是他的心血和命焰糅合成的神物，服下之后会有疗伤回复之奇效，若是同属火的人服食，甚至能更上一层楼。
　　白明秋唯一一次就是给藤原妹红使用。
　　妹红之前明显是在透支自己的身体，她的不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白明秋？
　　白明秋之前想了很久的并不是到底用不用凰血烛焰，而是这时候用是不是好，他怕的是妹红现在身体虚弱，用了之后会承受不住，因为虽说这火焰看起来光芒万丈很是温暖，但其实内性相当霸烈，若是不慎，甚至有承受不住的危险。
　　可白明秋最终还是使用了，因为看样子妹红起码得过很久才能把身体慢慢恢复过来，白明秋宁可自己伤点元气，也不愿妹红为了他受如此重创。
　　这朵火焰不是没有讲究的，用的血液必须是心血，所以幸亏白明秋造血能力强，恢复能力几乎无穷，才能挤出那么多心血，然后再给自己本身的命焰吸收，最后再教人吞下命焰，方才能有救人之效，而这一切的代价是白明秋自己大伤元气。
　　白明秋其实也并没有试过这玩意儿的功效，只是自己的感觉告诉他东西这该怎么用，今天为了救妹红，他索性就大出血一回。
　　藤原妹红樱唇微张。
　　白明秋只手托住火焰，轻轻一送，那朵火焰就进了妹红的咽喉。
　　白明秋没来由一阵忐忑，也不知这玩意儿到底效果如何，他在床前来回踱步，辗转难定。
　　忽然白明秋感觉命焰与自己断了联系，面色一白，一口血差点喷出，被他强压下，整个人面如金纸，虚弱异常。
　　看来，这次回去得闭关一段了呢…心境上似乎也出了问题，平日里情绪哪有这么不稳…
　　想到了些事，白明秋眉头皱起。
　　须臾，白明秋甩开脑子里的想法，看向榻上的藤原妹红，笑意温醇。
　　藤原妹红周身流光溢彩，睁眼一声长鸣，清越动人。
　　凤翼天翔，不死之烟。
　　妹红，回来了呢。
　　那么，付出的这些代价都值了。
　　——


第四十一章 故事
　　藤原妹红眸中五色光芒流转，清鸣声入耳直插心魄，周身的光彩逐渐敛去，开始燃起火焰，焰色为红，焰心为血，藤原妹红的火焰更显霸烈。
　　她闭上双眼，将火焰全部收敛到自己体内，似乎在细细揣摩这全新的火焰。
　　白明秋欣慰地笑了，藤原妹红的体质果然强大，吸收了自己的命焰后不仅疗伤完毕，还能更上一层楼，真可谓是双至之福。
　　他暗运体内气血，面色从惨白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站起身来，笑道：“妹红，欢迎回来。”
　　藤原妹红抬头，睁开眼眸子已如常，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白明秋，久久不说话。
　　白明秋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
　　半晌，妹红开口道：“明秋…你…”
　　白明秋道：“我没什么，八云紫没对我怎么样，倒是妹红你现在感觉如何？”
　　“很奇怪。”藤原妹红按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感觉身体中的每一个部分都活跃着，而且我的火焰也改变了，具体怎么样我还没有完全体会，但是…我变强了。”
　　“那就好。”白明秋点点头，因为从来没用过心焰，只是直觉知道这是一种很厉害的东西，白明秋忐忑的就是效果到底如何，现在知道了，他终于放下心来。
　　“明秋。”妹红带着喜悦的语气突然淡了下来。
　　白明秋抬眼向妹红望去。
　　妹红的目光紧锁在他的小臂上，白明秋这才意识到他此刻精赤着上身，虽然面色如常，但小臂和其余肤色的色差一眼就看得出来。
　　白明秋不说话。
　　妹红看了他很久，淡淡道：“其实在昏迷的过程中，我还是能感觉到外界发生的事的，所以…我都看到了。”
　　“那些血，那些火，我藤原妹红无以为报。”
　　声音竟有一丝颤抖。
　　“那些不必说。”白明秋终于开口，“想问到底是为什么的话，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这个词，不管是对于藤原妹红还是对于白明秋，分量都很重。
　　妹红低下头，沉默。
　　白明秋端着两把椅子到门口，朝不说话的藤原妹红招了招手，示意妹红坐过来，妹红听话地走了过来，坐在白明秋身边。
　　白明秋看出妹红对自己有歉疚感，于是干脆把这个话题岔开。
　　他的目光放到寥远的天际，飘忽不定。
　　少顷，白明秋淡淡道：“妹红，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嗯？”藤原妹红一愣，随即想到八云紫说白明秋不是此世之人，那他必然有着前世，她有些好奇。
　　藤原妹红轻点臻首，看着白明秋的侧脸，蓦然发现他瞳孔中的神采如同陈年老酒，醇厚而绵延不绝。
　　她没来由心一颤。
　　——
　　“我活了七辈子。”白明秋以这句话开头。
　　“第一世是个普通人，普通地出生，普通地成长，普通地生活，完成学业，学习手艺，工作挣钱，娶妻安家，然后被一场意外夺去生命。”
　　“第二世的我睁开双眼，发现我身在完全不同的国家完全不同的地方，听着完全不同的语言，一瞬间恐惧就抓住了我的内心。”
　　“当然，异国他乡的生活真的要适应的话还是很快的，但是心中对故乡对妻子对亲人的思念总是不能抑制。”
　　白明秋的眼中泛起追忆的神采，藤原妹红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白明秋的面色突然凝重起来：“在二十三岁那年，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并不是与此世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而是此世的虚拟世界。”
　　“那是什么？”妹红皱起眉头。
　　“它原本是一个网络游戏，所谓网络游戏，就是一个在虚拟的地方上供大家一起娱乐的游戏罢了，在这个游戏中，死亡是虚假的，在现实里人依旧活着，但，这个游戏被居心叵测的人改造为了一个真实死亡的世界。”
　　顿了顿，白明秋淡淡道：“在游戏中死去的人，在现实中也会彻底死亡，而且这个游戏的死亡率极高，要逃出生天只能完全破除这个游戏。”
　　“之后就是在游戏里打拼的过程，杀死虚拟的怪物，获得装备提升等级，总之就是让自己在那个世界里变强，期间认识了一些人，也做过一些事，交过真心的朋友，也被人彻彻底底背叛过。”
　　白明秋语气淡然：“某场战斗中为了掩护一个队友，我死了，理所应当地，在现实中，我也死了。”
　　藤原妹红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惊的并不是白明秋的经历，而是他对死亡的态度，藤原妹红是蓬莱人，永生不死，无法体会死亡的恐惧，但是蓬莱人受重伤后的沉眠便是一种极大的恐怖，死亡作为最大的的恐怖只有更甚不会更少。
　　只有当人真的面对‘死’的时候，才会明白原来自己一无所有。任何事物在这个概念面前立刻灰飞烟灭。人所有的语言，智慧，与这个现实概念的狰狞可怖相比不过是些木偶戏。即便是那么美妙的感情，在这个东西的威力下也是一触即溃。
　　藤原妹红深明这个道理，所以她震惊于白明秋对于死的态度，那是一种淡然，不，是漠然，仿佛死亡这个事情事不关己。
　　视死如归。
　　把死亡看作如同回家般理所应当。
　　某个想法突然从藤原妹红的头脑里冒了出来。
　　当人敢于直接去面对“死”的时候，它会如洪水一样把思想和感情中所有微小繁杂的颗粒冲走，只剩下最单纯本质的东西，于是人就可以变强，这是如死一般的强。
　　藤原妹红猛然惊醒，看向白明秋，白明秋神情渺远，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话语。
　　这个男人并不具有多少力量的身体内，藏着一个如斯坚强的灵魂么。
　　——


第四十二章 幽香
　　藤原妹红对那些个名字拗口的世界有多危险并无认识，但看白明秋一直皱着的眉头，妹红已有几分知晓。
　　白明秋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日相处下来，妹红已经有些清楚了，性子悠闲，对什么事都云淡风轻温醇和煦，行为有礼又极有风度，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但其性格如竹如松，坚忍不拔，而且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地都能保持冷静，与平时完全不相同。他提到的那些世界能令他一直记着从未忘记，并且以如斯坚强的灵魂都面露难色，一定是经历了太多的事。
　　在思考白明秋的同时，藤原妹红聆听着白明秋对自己前几世的简说，他对自己在这些世界的详细经历全都避而不谈，许是不想多言，只是大略地提了一下而已，不过就这样，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很久。
　　月至中天，白明秋短暂的停顿了一下，道：
　　“第六次醒过来时，做该做的事，先记住周围人的脸，再记住周围人的语言，然后回忆前世的事。”
　　他忽然一声轻叹。
　　“那个世界是我所见过的最瑰丽的世界，无尽的大海占据了整个天地，上面分布着星罗棋布的小岛，深不见底的大海里，数之不尽的小岛上，生存着无数奇怪奇妙奇绝的生物。”
　　“后来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于是磨练实力增强自己，然后出海航行，之后遇上了一些事，加入了海军，维护这个世界的正义。”
　　“那个世界的人们，执着而坚定地坚持着某一种信念，姑且称呼为个人的正义，其实正义这个东西，我一直感觉是理念的不同，救我的海军大叔有他的正义，海军的高级将领也各有各的正义，而我也有我的正义，然后为它付出了生命，并不可惜，感觉值得。”
　　藤原妹红看得到白明秋眼中的光芒。
　　“哎呀，说着说着话题就岔开了呢，妹红，我也没刻意去整理，所以说的有些乱，絮絮叨叨的，说是让你听我的故事，实际上搞得像我跟你发牢骚似的，抱歉啦。”
　　妹红很认真地摇摇头，道：“我听到了，明秋内心深处的感情。”
　　白明秋笑意温柔。
　　他收回了远望天边的目光，看向妹红：“所以啊，说了这么多，我想说的是。”
　　“独行在漫长的轮回中，很多年以前，我就下定决心，断掉一切的感情羁绊，一个人来一个人去。”
　　藤原妹红一瞬间停了呼吸
　　“你是我这些年来第一个朋友，是打开我心门的那个人。”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在藤原妹红的臻首上，她浑身一颤。
　　“我会尽我所能，回报你许我的朋友二字，以这一生。”
　　红了面颊红了眼眶，藤原妹红抬起头，微含泪水的眸子凝视着他。
　　久久。
　　——
　　清晨，因为身体原因不必睡太久，白明秋起得很早。
　　昨晚妹红还是离去了，可能是因为要跟慧音报平安，又或者是心里有些乱，总之，走得有些急促，只留下一句我还是住在迷途竹林，便离开了。
　　白明秋没去多想，妹红活过的年月比自己多了几倍，这些事理总能分辨清楚，既然如此还瞎操什么心呢？
　　一路太极打完，白明秋眉头忽然皱起。
　　昨晚见过八云紫后，直到现在都一直感觉心不知为何很不平静，那是白明秋这些岁月里第一次那么完全干脆地被一个人看透，不论是从力量上心境上还是任何的一切上，这个女人都完完全全地俯视着自己，简直如同神魔。
　　在惊叹这个女人可怕的同时，白明秋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措，进退无据，轻举妄动，连守住本心都勉强，平心静气的太极也没办法彻底根除。
　　所以白明秋托妹红跟江之岛酒馆和稗田家带个话，这几天暂时先停了那里的工作，并嘱咐妹红这几天晚上去江之岛酒馆多看看，就怕夕月一个人在那里出什么事。
　　把这些首尾都安排好之后，白明秋终于可以放下一切，来重铸自己的心境。
　　八云紫虽说在各种方面都强大得令人恐惧，但这种感觉与死亡相较，终究还是差了点，但为什么连死都漠然的白明秋会对八云紫产生无力和恐惧呢？白明秋把自身彻彻底底地梳理一遍，再把这整件事的过程都想了一遍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八云紫是个深谙人心的人，与白明秋见面的一开始，她就在各种方面对白明秋施加了各种暗示，使白明秋心中“八云紫无比强大”这个念头一直在滋长，再与八云紫本身的实力和行为相辅相成，最终就使得白明秋破心。
　　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既然知道了原因，那么事情就变得好解决了起来，心理暗示这种事情白明秋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只是这次的特别强烈，所以白明秋需要多花一点时间来根除。
　　洗漱完毕，早餐随手弄一碗粥，然后在田间劳作一上午，午饭随意炒一个菜，坐在椅子上静享午后的阳光，翻翻之前那本堪舆志，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晚饭就喝了点水，把要雕的木雕雕琢雕琢，抬头一看天色，已经入了午夜，便整理屋子收拾床铺，这一天的生活即将结束，睡眠后就将迎来新的一天。
　　白明秋深吸一口气，然后分几次缓缓吐出。
　　心情似乎平静下来了。
　　取出藏了一段日子的烈酒，拍开酒封，清香就这么沁了出来。
　　昂头饮尽坛中酒，白明秋感到浑身上下奔腾着热力，精赤着上身，在床上盘膝而坐，闭目感应，体内有热流在流转，越来越热最后简直滚烫。
　　背后浮现凤凰图腾。
　　文身上的凤凰图腾乍一看与以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这凤凰与以前的那只相比，其羽更有光泽，其翼更长更大，其瞳更显嫣红，总之，这只凤凰凭空多了数分神气。
　　而最大的变化是，凤凰双爪中，扑着一团火焰。
　　火焰焰心为赤，焰外为橙，色如阳光，看上去温暖中夹杂着丝丝堂皇。
　　白明秋并没有想别的办法看背上的文身，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脑中会不时浮现文身的形态，对于文身的变化，白明秋完全不知情，他清楚地记得从第二世开始文身就从来没有改变过形态，一直到昨天为止。
　　昨天是白明秋七世里第一次引燃自己的火种，所谓火种，这是他自己对那种能量的称呼，那是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体内孕育的一股热力，这股力量在体内数十年，孕育发展壮大，每一世白明秋都能感受到这个东西，但是就是无法引发出来。经过许多年的摸索，方法是被他找到了，只是，白明秋却完全不知道把这东西引爆了是什么后果，昨晚的变异很是超出他的意料，那时他整个人的力量恢复到前世的最巅峰，如果这力量可控的话，白明秋就可以不用再为生存担忧了。
　　可是，这股劲似乎是一次性的，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白明秋已经感觉不到那股潜藏在身体最深处的热流了，喝再多的酒，做再多的劳动也激发不出那股热意，不，谈不上激发，那股力量已经消失殆尽。
　　白明秋之前已经深思了这个问题，结论是没有结论，对于暂时无法破解的事情，白明秋一向的主张就是放着不管，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况他今晚也不准备处理这件事，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盘膝而坐，感受着身体因凤凰图腾而产生的律动，白明秋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得规律。
　　从第一世开始，每一件事，无论巨细，从他的脑海中一件件拂过，第二世，第三世，第四世，第五世，第六世，直到现在，第七世，来到幻想乡，其中的点点滴滴，全部都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白明秋的脑海中流淌过去。
　　白明秋整个人如同入定的高僧，坐在床上就再也没有动弹过。
　　凤凰的虚影慢慢地从白明秋背后一点一点地张开，直至将白明秋整个人都包住。
　　一天，两天，三天。
　　这期间有妹红来过，夕月同妹红一起来过，铃仙来过，阿求来过，慧音来过，但白明秋一直没有醒过来，来的人都自觉地离开，没有打扰白明秋。
　　第三天的午后。
　　笼罩了整个结庐小屋的凤凰虚影渐渐散去，最后完全消失，蹲在屋顶上守了很久的妹红瞳孔微缩，一个纵身跳下屋顶。
　　白明秋周身盘旋了三天的赤色光芒正在逐渐内敛。
　　妹红有些担心地看着白明秋。
　　睁眼。
　　眸中五彩有若五世轮回。
　　接着就化为深邃的红，那种深邃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一切，藤原妹红居然忍不住一阵微颤，有一种想要快快离开的冲动。
　　白明秋目光幽深如湖。
　　要主动从无止境的回忆梦境中醒过来，对内心是一种极大的考验，白明秋终于敢说自己已经再次明心不破，托这个福，白明秋身与意合，轻鸣一声，五感一瞬间扩大。
　　一丈，十丈，百丈，千丈。
　　视觉听觉嗅觉的距离越来越长。
　　在白明秋眼中，世界一层一层剥离了它的外壳，露出了其中浑然天成的轨迹，循着那些轨迹，他的目光竟然可以看到无穷的远方。
　　穿过了山，水，树，种种的种种，白明秋的视野突然开阔了。
　　那是一片充满金黄色的无垠花田，无数太阳花迎着风摇曳，面对阳光展露自己最美的一面，自然的气息无比丰沛充实。
　　“真是藏风之地…虽无水，但…远野堪舆，玦，说的都是真的…”
　　那片辽阔的金黄色田园，白明秋确定那就是堪舆志上所说的【田】。
　　过段日子，去那里走走吧。
　　藤原妹红看到白明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白明秋的视线准备收回，毕竟长时间地神游物外也是很耗费心神的，他将花田再度打量了一遍，便要闭眼。
　　远处似有人来。
　　白明秋定睛一看，有一位绿发女子，不疾不徐地向花田地中心行走着。
　　夕日下，花田中，衣着简单的绿发女子撑着一把精致的阳伞，袅袅婷婷。
　　那女子看不清相貌，但不知为何给白明秋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不是她走进了这个花田，而是整个花田在她出现时就是她的背景。
　　这是不同于八云紫八意永琳的另一种绝代风华。
　　那女子轻移阳伞，微抬臻首。
　　双瞳色如鲜血，为她平添几分孤傲和危险。
　　白明秋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花田的中心，收起阳伞，握在手中，微微伸了个懒腰，双手似不经意地握拳。
　　无尽阳葵颔首参拜。
　　女子嘴角弧起，嫣然一笑。
　　那双红瞳，不知何时已直直盯着白明秋，阳伞平举到肩，伞尖上忽然迸放魔力。
　　参天魔炮悍然从花田直直冲向此处。
　　中间如此遥远的距离，那女子竟一眼看破。
　　白明秋一个激灵，瞬间回神，魔炮已开山破道而来，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已经骤降！
　　不死之鸟长鸣。
　　妹红手中燃起火焰，蓦地化作冲天火柱，焰心血红，与那道魔炮狠狠交击，轰然作响，须臾又归于平静。
　　落到地面，妹红眼神担忧地望着白明秋，白明秋反应过来，忙道没事。
　　妹红不明所以，问道：“明秋，你怎么招惹了那个家伙？”
　　“妹红你说的就是刚才那攻击的主人么？是一个绿发撑阳伞的女子么？她是谁？”
　　藤原妹红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白明秋，见白明秋始终都是想要知道的表情，轻叹一声，道：“她是太阳花田的主人，人称四季鲜花之主，风见幽香。”
　　“风见幽香…”
　　白明秋将这名字反反复复念叨了几遍，温声道：“还挺好听呢。”
　　“你呀…以后这么危险的事不要再做了，好吗？”妹红无奈道。
　　“是，是。”
　　迎着阳光，与妹红相视，白明秋笑意温醇如酒。
　　——
　　第一卷，完
　　敬请期待第二卷，浅斟慢酌。


②浅斟慢酌


第一章 念头
　　夏末秋初。
　　清晨的魔法森林，瘴气比平时淡了不少，雾气很重，这个时候就算是普通人在外围散步也是没有危险的。
　　森近霖之助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起床大概是六七点的样子，在这个节奏很慢的幻想乡算是很早了。
　　今天也是照例的把店里的东西拿出来晒，夏天就要过去，这么好的阳光之后就不多了，店里堆在阴暗角落的东西不少，再不晒就能闻到味道了。
　　霖之助这么想着。
　　今天那家伙肯定还会来的吧，真是的，混蛋得可以。
　　霖之助轻叹一声，不过情绪却不是难受，而只是单纯的感慨。
　　——
　　白明秋来到幻想乡已经有段日子了。
　　虽说遇到了些波澜，但总的来说，他在幻想乡的生活走上了正轨。
　　每天定时的耕田，抄写，酒馆，间或夹杂着雕塑和阅读再加一点点修炼，平淡的日子就这么过去。
　　从来没有一世，白明秋的日子过的如此惬意，他人看来这只是千篇一律的枯燥生活，一点激情都没有，而这种生活白明秋却甘之如饴，这是久违的多久的宁静啊，再不好好珍惜可就不知去哪找了。
　　这个夏天可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啊，遇见了一大堆幻想乡的原住民，尤其有趣的是她们竟然都是少女，像博丽灵梦啊藤原妹红啊上白泽慧音啊稗田阿求啊蓬莱山辉夜啊八意永琳啊八云紫啊这些家伙们，外表看上去都不过时十七八的少女，但其实除了博丽灵梦稗田阿求外就没有活过少于一千年的，一大群长生种真是太吓人了，白明秋七辈子加起来才活了一百七十年，这么一比简直太弱了。
　　整个夏天给白明秋留下印象最深的家伙不是天地精灵的博丽灵梦，也不是娇弱可爱的铃仙优昙华院因幡，不是眸若晨星的江之岛夕月，也不是知书达理的稗田阿求，不是温柔和蔼的上白泽慧音，也不是已成友人的藤原妹红，不是灿若星河的八意永琳，不是深闺公主的蓬莱山辉夜，也不是渊深若海的八云紫。
　　是那个女人。
　　温顺绿发，持阳伞缓缓从花田走来，却一道魔炮划破天际的绝代风华。
　　风见幽香。
　　自从那一次惊鸿一瞥，白明秋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一直引为憾事。
　　不过虽说那女人给白明秋留下了深深地印象，但既然见不到，白明秋也就干脆不放在心上，还是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
　　这段时间杉田大和和钟卷楼始终没有出现，白明秋询问当时那几个跟着一起去的自警团的家伙，得知钟卷楼跟杉田大和完全没有来过自警团，不知隐匿到何处去了，杉田大和的老父也没有任何消息，似乎这三个人都销声匿迹了，白明秋深思良久后决定随他去，他没那么仁慈，也没那么多管闲事，钟卷楼这个家伙要是不犯到他身上来，他不会多管闲事，但如果这两个人要再敢做什么，那白明秋会让他知道痛苦的滋味。
　　八云紫来的那夜过后三天，铃仙就来探望白明秋了，言语之中颇多歉意，小兔子双眼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白明秋，任谁都不忍心说什么重话，更何况白明秋跟永远亭的是非完全没有算到铃仙身上，白明秋是很看重感情的人，就算真的与永远亭有嫌隙，他跟铃仙的情谊照样不变，于是白明秋好生安慰之后铃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半个月前白明秋忙完了阿求那里的事，结的工资大概两千个铜板，白明秋靠这些钱把屋子再装修了一下，添置了一些用品器具，然后把以前在村子里盘下来的那个店装修了一下，加上这段日子的吃穿用度，大概花了一千七八百，剩下的钱加上以前留下来的一些钱，凑了一千不到的铜板，留下三分之二在柜里备用，其他的作为流动资金带在身上使用。
　　阿求的钱解了白明秋的燃眉之急，夕月的钱是细水长流，再加上以后开店的收入，白明秋的经济还是弄得不错的，终于不用为生计问题发愁了，小日子过的很是惬意。
　　秋天到了快要收玉米，店铺最近也不急着看开，夕月那里的事做好就完全不用担心什么了，总是呆在这屋子里虽说悠闲，但总少了几分滋味。
　　那，干点什么好呢？
　　忙的时候不觉得，人一闲下来就会生出许多心思……白明秋把手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有了空闲，虽说性子恬淡，但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喜欢旅行冒险的，幻想乡又那么大那么多未知，这样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去幻想乡各处看看的想法。
　　想到这里白明秋又动了个念头，妹红头脑里老是有欠我情重的感觉，趁这个机会就让她消了吧，趁早打消了这些想法才好，让妹红带我出去转转，到时候可以找个“幻想乡到处都是妖怪，我一个普通人出去会很危险，妹红带我出去的话肯定要保护我，那样的话肯定会出很多力，当然可以还了我之前几个微不足道的人情了”的理由，妹红是不会推脱的。
　　但最近还是不行的，这个事情来年开春再说吧，现在就让我一个人探探人里周围不算危险的地方好了。
　　白明秋花了点时间，理清了要做的事情，轻笑着伸了个懒腰。
　　之前就听藤原文太老哥说过一个叫香霖堂的地方，于是在村子里稍微一打听，这个叫香霖堂的地方还算有些名气，听完村民的话之后白明秋汇总了一下，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香霖堂的老板名叫森近霖之助，外貌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年轻人，长着一头白发，经常是上身宽袍大袖下身一条紧身裤的装扮，看上去有几分不伦不类。
　　俗话说相由心生，森近老板的心思也挺捉摸不透的，说外观吧，香霖堂外面看起来是个建筑风格与幻想乡相异的奇怪建筑，还乱七八糟的。再说商品，这店里的货品，也很奇怪，大多都是外界来的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基本属于卖不出去的那种。最后，这个香霖堂开设的地方就很奇怪，在人里到魔法森林的交界处靠近魔法森林的地方，魔法森林终年瘴气笼罩，普通人根本就来不了，森近霖之助把店开在这里，根本就招徕不到顾客嘛。
　　综上所述，香霖堂是个有趣的地方，老板森近是个妙人。
　　这是白明秋的看法。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这完全不对吧！谁听完那些描述都会觉得香霖堂是个古怪的地方，老板是个怪人吧！
　　白明秋却是完全两样想法，从这些繁杂的话语里，白明秋感觉到森近霖之助似乎是个很特别的人，他对外人的评价完全没有自觉，即使有这个自觉也一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他肯定是在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下去，这个男人性格必然冷静又有主见，自己该怎么活心中总是有数的，外人怎么看，他根本不会在乎。
　　香霖堂，森近霖之助么。
　　口中喃喃，笑意温润，腰间别着一葫芦村中酒家自酿的普通清酒，取代烧掉的衬衫的是一身白色的宽袍大袖，下身不合时宜地依旧穿着登山时的裤子，有些微妙地不搭，但更多的是潇洒。
　　人里到魔法森林的小径上空旷无人，世外人白明秋悠然踱步。
　　不远处，一座建筑风格与人里完全不同的小屋子映入眼帘。
　　——


第二章 恼火
　　香霖堂。
　　写着这三个字的匾额挂在那座小屋上，有点歪斜，看来是有段时间没修整过了，整个香霖堂的外观很特别，硬要说的话属于和洋交杂的那种，这让看遍了人间之里日式古风建筑的白明秋耳目一新。
　　屋子周围摆放着几个现代社会交通标志的竖排，门口的两侧摆着不少外界的东西，轮胎，自行车，邮筒，玩偶，储物柜和小电视机都有，之前可没有听说这个。白明秋的好奇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幻想乡照理说已经跟外界完全分隔开来了，那么这个店里这么多来自现代人类社会的物品是从何处来的呢？
　　香霖堂不是个普通的杂货店呢。
　　这么想着，白明秋往远处望了望，那边似乎是深不见底的森林，一片深绿到黑漆漆的，而且重重雾霾笼罩，完全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想必这就是博丽灵梦所说的瘴气了。
　　在她说来魔法森林似乎挺危险的，什么常人进去必死弱小的妖怪都呆不下去什么的，总之当时灵梦的口气很严肃，就是封死了白明秋去这片森林的念头。也好，白明秋这段日子还不想进行一些过于激烈的探险游历，就把这个地方留待日后吧。
　　白明秋收回视线和思绪，再次打量了一遍这间房屋，走到半开的门前，敲了敲。
　　“笃笃笃。”白明秋轻叩几下，没有反应。
　　“有人在吗？”白明秋唤了一声，耳朵捕捉到屋子里有响动，看来是有人的，果然，稍过片刻里面就传来了“请进”的声音，声音低沉但不沙哑，音色清亮，但是并不跳脱，给人冷静睿智的感觉，白明秋不仅对即将见面的人带上了几分期待。
　　踏进屋中。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空间倒是出乎意料的不小，不过总的来说不算齐整，要说杂乱的话也谈不上，是这里一堆那里一摞的感觉，屋子靠窗边的那张桌子应该是用来待客的，收拾得特别整齐，而且有一个人坐在桌前，似乎正在干什么事。
　　一张年轻人的脸，带着方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一头白发，宽袍大袖的上半身果然如同传闻一般，只是不知道下半身是否是紧身裤这种煞风景的装扮。
　　他的眼神专注而凝聚，脸上的表情认真，看他的样子是正在研究手中的某样东西。
　　“老板…”白明秋一边打量着这间店里的陈设，一边正准备说些什么。
　　森近霖之助抬起头，看了白明秋一眼，淡淡道：“随便看，看上了什么东西拿过来结账，自己小心不要损坏店内的东西，否则需要赔偿，具体金额由我来定，这是我店里的规矩，也是唯一的规矩。”
　　“呃…好。”白明秋刚想问现代社会的这些东西是哪弄来的，但看这老板一脸冷淡似乎并不想待客的样子，就不再说话了。
　　这店里的东西还真是不少，虽说杂了点，但白明秋在这里看到了很多现代社会里的东西，白明秋拿起一个台灯，找到开关，按下，并没有亮，这个充电式台灯是没电了。架子上有个手表，白明秋拿来一看，啧，不是机械表而是电子表，又是个没电的玩意儿。不远处摆了个暖炉，白明秋站在边上端详片刻，发现那是个燃气暖炉，得了，幻想乡里肯定是没有燃气这玩意儿的，这炉子没什么用。那边还有电视机和照相机，估摸着都是没电了。
　　现代人类社会果然还是是过于依赖电力了，白明秋叹了口气，为现代社会默哀了三秒钟，接着看其他的东西。
　　架子上摆着一些流光溢彩的贝壳，还有一条闪烁着诡异色泽的长鞭，还有装着奇怪植物的密封瓶子，墙角堆着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金属，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个店卖的都是这些派不上什么用场或者不知所谓的道具么。
　　白明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看向坐在桌前的店主，还是一脸认真的样子，桌子上放了几把起子，甚至还有锤子，看样子，是要对手里拿的东西干什么了，白明秋走上前去一看，那赫然是一只新上市的智能手机，白明秋进入幻想乡之前这款手机才刚出不久呢，现在这老板是准备把这手机拆了么？真是暴殄天物，看这手机还在闪着绿色而不是红色信号提示灯，它还是有电的，就这么砸了岂不可惜？
　　“老板，是不会用么？”白明秋开口道。
　　森近霖之助皱起眉头，再次抬眼看了看白明秋，半晌，说道：“你会？”
　　声音中带着点淡淡的急切。
　　白明秋笑道：“这是外界来的物品，恰巧我是个外来人，肯定是会用的。”
　　外来人么？
　　森近霖之助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白明秋道：“我教你使用这个东西，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怎么样？”
　　森近霖之助思索片刻，点头，把手中的手机递给了白明秋。
　　“看，按下侧面的侧键就能把手机的屏幕点亮，然后划一下屏幕就能解开屏幕锁，上面所有的图标都是手机中的应用，点开了就可以使用。”
　　“屏幕锁？图标？应用？”
　　白明秋面前的是一头雾水的幻想乡原住民森近霖之助。
　　——
　　森近霖之助对这些从未听说过的名词不明所以，白明秋便耐心地跟他解释，花了大概半小时时间，终于让他明白了智能手机是如何操作的，好在这个杂货店老板成天泡在现代科技产品中，否则要跟他解释清楚还真不简单。
　　看了一眼电量，还有百分之八十多，看来这个家伙真是个倒霉鬼，满电的新手机就这么丢了，也不知怎么地就流入了幻想乡。
　　白明秋笑道：“老板，感觉如何？”
　　森近霖之助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算是会一点了，刚才你说外界人类几乎人手一个这个叫做智能手机的东西，看来外界人类的科技果然领先于幻想乡许多…”
　　森近霖之助自言自语着，看样子是在思考着什么，白明秋也不去打断，趁着老板走神的时候接着把店里的东西都看了个遍。
　　森近霖之助把玩着手中的智能手机，心思却不在手机上，他想的更多的反倒是这个表面上他一点都不重视的外来人顾客，既然他是外来人，那这店里来自外界的东西他必然十有八九会使用，自己的能力虽然可以得知道具的名字和用处，但是没有使用方法的话这些道具也就等同于废物一堆，如果能得到这个外来人的相助，那么他店里的这些东西说不定都可以使用了…
　　说起来，进入幻想乡的外来人见过不少，看他一副走走逛逛的做派，还能摸到香霖堂里来，不像是野外迷路的旅人，倒像是幻想乡的老住民，一点都没有外来人的慌张。
　　霖之助想到这里，再看这个外来人，就觉得有点好奇了，正要开口询问，白明秋这时却转过身来，笑道：“老板这里的东西都不错，让我一饱眼福呢，本想再看一会儿，不过天色已晚不便久留，告辞告辞。”
　　诶，这家伙要走？话还没跟他说呢。
　　霖之助还没反应过来，白明秋就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他赶忙站起身，喊了声：“等等！”
　　白明秋回首，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些疑惑。
　　“外来人，你叫什么名字？”霖之助愣了片刻不知如何说起，见白明秋有了去意，才问出了这么个没什么营养的问题。
　　“免贵姓白，白明秋，我知道老板的名字是森近霖之助。”白明秋转身，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丝狡黠，“放心吧老板，我下次还会再来的，要说什么就改日再说吧。”
　　话音刚落就不给霖之助挽留的机会推门离去。
　　混蛋，这家伙是个混蛋。
　　天色已晚…晚个鬼啊，现在才下午两点好么！刚才笑得像狐狸一样我可是完全看到了！这个叫白明秋的家伙绝对猜到了我会叫住他！
　　森近霖之助没来由的对这个人一阵恼火，抬头再看，那个背影潇潇洒洒摇摇晃晃，快要消失不见。
　　低下头，看向手中智能手机的右上角，那个阿拉伯数字很是显眼，再一想白明秋刚才跟他解释的这个手机的功能，森近霖之助不由得头大起来。
　　……
　　……
　　手机快没电了啊混蛋！
　　——


第三章 火焰
　　出了香霖堂当然是晴空万里，与里面略显逼狭的空间对比鲜明，白明秋走在小径上，一手伸展一手取过酒葫芦，饮下满满一口，顿觉舒畅。
　　香霖堂的老板看来是要着急了，手机没电可就真没得玩了，正好吊吊他胃口，下次再去的时候就不会是那个爱答不理的冷淡样子了呢。
　　似乎是想到了与森近霖之助下次见面时那个眼镜炸毛的样子，白明秋难得恶趣味地笑了起来。
　　不知何时人已经走到了迷途竹林，白明秋此行除了去香霖堂看看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地，随心而动随意而行，自己的脚走到了迷途竹林，那干脆就看看望一下妹红好了，正好也有一两天没见妹红，找她聊聊吧。
　　迷途竹林路况复杂迷雾笼罩，白明秋也很是头疼，不过以他超越极限的五感和记忆力，妹红带着走过两三遍之后，终于能够自己找到路了，当时看着妹红很是诧异的眼神，他倒是一阵开心。
　　想到迷途竹林便又想到玦的那本远野堪舆，与迷途竹林记载相似的地段有一处，没有正式定名，只是提到一笔说有一个兔子很多的地方，奇兔生出灵智，有一兔自名为帝统帅群兔，这个记载记录在远野堪舆总风水三部的【总】中，兔子是玦写到幻想乡的物类之一。
　　没想到过了一千年这里还是没变啊，“乱竹丛生，烟云渺渺，间或数兔跃于林间，恍若仙境，甚美”，书上最后一节是这么写的，看现在的样子，和书上描绘的并无二致，迷途竹林果然有很多兔子呢，竹丛间上蹿下跳的不是妖怪兔又是什么呢？
　　——
　　走了大约十五分钟，有一片偏僻的空地，不算大，但正好能容下一座小房子，藤原妹红的住所就是这里。
　　“妹红，我来拜访咯，在吗？”白明秋唤了一声。
　　屋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妹红看来是在的，果不其然，屋里人道：“明秋？稍等我收拾一下。”
　　接着屋子里传来摆放东西的声音，片刻后妹红道：“进来坐吧。”
　　白明秋推开门，环视四周，设施简陋的屋子里，白发少女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藤原妹红把头微微扭过一边。
　　也是，这屋子里的确没什么东西，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柜子，连床都没有，简陋的很。
　　白明秋目光中怜惜之色流转，不过并不说出来，把这种感情表露出来就有些不尊重人了。
　　他只是笑着看藤原妹红，妹红被他看得眼神游移不定，好半天才嗔道：“笑什么！”
　　“没，只是几天不见，甚是想念，自然要盯着好好看一番，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笑了吧。”白明秋故意板起脸来，还把双腮鼓得高高。
　　藤原妹红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眉宇间那种扭捏终于消散。
　　宾主就座，要妹红招待客人这还真是个挺难的事情，茶水是肯定没有的，妹红自己也是知道窘迫，所以一开始才有些扭扭捏捏的，对于他人她可能会很随便，但对白明秋，妹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多了些什么。
　　白明秋反正也不是来喝茶的，正好省了这番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两天怎么没在村子里出现？”
　　“这几天，在思索火焰的问题。”谈到正事，妹红面色严肃起来。
　　“火焰…凰血烛焰出问题了？”提到火焰，白明秋最不放心的是这个，他真的要做什么事的话一定是谋定后动，但凰血烛焰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这个东西危险性是未知的，看妹红当天的表现似乎还可以，但是现在听妹红这么一说，白明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妹红似乎在犹豫什么，半晌道：“倒不是。”
　　白明秋松了口气，妹红不说谎，她都这么说了，看来那玩意儿没有问题。
　　“火焰的威力更强了，明秋你那天给我服下的凰血烛焰效果堪称恐怖，对我火焰的增幅不是一点两点，这几天甚至有点把握不住的感觉。”妹红道，“我的力量来源于不死，这么多年与各种妖怪的战斗让我学会了无数妖术，火焰只是我会用的能力中最顺手的，所以才经常用。”
　　“也就是说，火焰并不是你的本源，核心，而只是最好用的。”
　　“对。”妹红道，“天界的不死鸟自诩永生不死种族高贵，见不得地上有与它一样的存在，那时我刚掌握许多强大的妖术，与妖怪不停战斗，锋芒毕露，于是顺利成章的，不死鸟找上了我，我与它盘肠大战，后来力竭不敌，被它吞下腹中。”
　　妹红顿了顿，看向白明秋，白明秋点点头，示意妹红继续。
　　“后来我竟然不知如何从它腹中反杀而出，将其斩杀并且吸收了它的能力，不死鸟火焰霸道无匹，对于妖怪几乎无往而不利，于是这就成了我最常使用的力量。”
　　“在厮杀中磨砺了几百年，火焰力量的增长和精深都在我控制之中，但是最近火焰变得难以控制了。”
　　白明秋点头，深以为然，力量不管强弱，能够控制的才是最适合自己使用的，如果不在自己的控制下，那么再强的力量也不能放心使用。妹红看来是骤然接受了白明秋的凰血烛焰增长了相当的力量却无法控制，这几天正在苦思解决之法，所以才没有出现在村落中。
　　藤原妹红说完，看向白明秋，白明秋眉头微皱，思考着什么，少顷，他展颜笑道：“既然如此，就找个方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这几天我也在尝试用各种各样的方法，但也许是你给我的那朵火焰过于厉害，以前控制力量的方法用处都不大…”妹红有些迟疑。
　　“是么…”白明秋喃喃道。
　　妹红看白明秋在想这件事，不想他太费心，之前已经让他付出那么多，再让他费心怎么都说不过去，便道：“明秋你也不用想太多，在幻想乡怎么都不会发生什么特别激烈的战斗，过些日子应该会自动适应的。”
　　说着还勉力挤出一个笑容，不过可能是因为他多日子的不苟言笑，使得这个笑容有点僵硬。
　　白明秋想了一会还是没什么主意，道：“也不用你劝，我还真是暂时想不出什么办法。不过…过几天你来一趟我家吧，那时候我会给你答案。”
　　白明秋说得斩钉截铁，藤原妹红不好拒绝，只好应了下来。
　　把这事抛去，两人聊起别的来，人里的事，迷途竹林的事，妹红最近的事和白明秋最近的事，聊了一个多小时，宾主尽欢。
　　说到今天的经历，早上的耕作自然不表，谈到香霖堂，妹红只去过一两次，并不是很熟悉，只是说店主森近霖之助是个奇怪的人，开杂货店其实不是为了经营而是为了做别的事，至于到底在做什么妹红不清楚。
　　幻想乡唯一一个大批流入外界现代社会物品的地方名叫无缘冢，那里是个墓地，也是结界与结界破隙的接点，所以总是会漏东西进来。那里靠近三途川，而且有一种紫色的樱花树，特别妖艳，常人心神都会被绽放的紫色樱花而吸引然后走向死亡，所以这个地方对于普通人来说挺危险的，不过森近霖之助好歹是个半妖，自然不怕那些迷惑心神的东西，正好那些破烂也没什么人捡，他就都捡去了。
　　藤原妹红对香霖堂也就这点印象了。
　　又聊了一会儿，白明秋看了看天色，与妹红告别，虽然很久很久都没有这种与人畅快聊天的经历，妹红有些不舍，但她毫不矫情，起身将白明秋送到竹林外。
　　“我这就走了，晚上要去居酒屋打工。”
　　“一路顺风。”
　　白明秋“嗯”了一声，朝身后挥了挥手，悠悠远去。
　　看着渐渐模糊的那个身影，妹红没来由的心中一阵温暖。
　　添了个朋友，感觉不错。
　　说起来他邀了我过几天去他家来着，前几次都不算，这可是第一次正式拜访，是不是要准备点什么呢？
　　看来除了火焰的问题，藤原妹红又陷入了新的苦恼中呢。
　　——


第四章 庆生
　　人间之里，居酒屋。
　　朴素衣衫的明眸少女准时等在门口，见到白明秋从远处走来，一双善睐明眸忽闪忽闪，如同一只好奇的小兽。
　　夕月又在门口等他到来了，自从他复工以来每天都是这样，本来是去人家店里打工，这样搞得好像贵客来临一样，白明秋过意不去。他也提了好几次，但夕月总是说“明秋哥来店里帮了很大的忙呢，我出来等是应该的啊，而且夕月想第一时间见到明秋哥呢”这类的话，白明秋无奈，只好由她去。
　　“夕月，晚上好啊。”
　　“明秋哥来啦，今天店里有些忙呢，明秋哥每天都是这个点过来，所以抽出了一会儿过来等你，果然等到了。”夕月眸中闪烁着神采。
　　白明秋一听，故作责怪道：“小笨蛋，忙还来等我，店里的生意最重要啊，这样的话老爷子不怪我我自己都会内疚的。”
　　夕月只是笑。
　　白明秋也摆不出那副责怪的表情了，道：“快走吧，收拾一下，要帮店里做事啦。”
　　“嗯。”夕月点头，亦步亦趋跟在白明秋背后走了进去。
　　对于初恋的少女来说，与心上之人共处的时光总是愉快而短暂的，等这段时间过去，随之而来的则是深长的思念和对明日的期盼。
　　不知不觉便夜了，居酒屋也到了闭门歇业的时候。
　　收拾完毕，夕月关上店门，回身道：“明秋哥…”
　　神色有些犹豫扭捏之感，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了？”白明秋温声道，“有什么话说就是咯。”
　　“唔…嗯…”夕月犹豫了半晌，“明秋哥！”
　　“嗯。”
　　“下个月七日是我的生日…说是生日…其实也就是爷爷捡到我的日子啦…”
　　一向开朗明媚的少女此时神色有几分凄然。
　　“以前都是爷爷把居酒屋关了，陪着我说一晚上故事…”
　　少女欲语还休。
　　白明秋看出了少女的犹豫。
　　“夕月。”
　　“嗯。”
　　“我会送你一个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祝福你生日快乐。”
　　“诶？”夕月瞪大了双眼。
　　“我是说，九月七号那天给你个惊喜哟。”白明秋笑意温醇。
　　少女眼中隐隐有泪花。
　　白明秋伸手抚了抚夕月的臻首，笑道：“今天是八月二十，也快没几天了，期待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少女用力点头。
　　两人作下了这样的约定，白明秋便把夕月送回家。
　　——
　　一个人走在夜路上，白明秋不觉寂寞清冷，上午辛勤耕作下午出门访客晚上居酒屋帮佣，这段时间是他难得的清闲，空出来正好想一些事情。
　　九月秋收的事，妹红火焰的事，夕月生日的事，幻想乡游历的事，虽说白明秋闲人一个，但这段日子缠在他身上的事还真不少。
　　解开腰间的酒葫芦，拍了拍，还有一小半，索性一边行走一边自斟自饮，喝完正好到家。这点酒对他来说还算是小意思，醉是肯定不会的，不过这酒挺烈的，白明秋走到家时已经浑身热意。
　　尽情地放开五感，经历过八云紫到来那一夜的蜕变之后，白明秋的五感已经扩张到超越极限的地步，如今他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那里，只是尽情地扩展，扩展。
　　天高地迥，了无人迹，似乎巍巍天地间只存他一人。
　　清鸣。
　　白明秋展开双臂，似化作双翼，振翅欲飞。
　　背后浮现妖艳凤凰图腾。
　　伸出手，一抹火焰在手中绽放。
　　白明秋今晚显现凤凰图腾就是为了为妹红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妹红的力量控制出了问题，这种事情最好的方法其实是放任不管，这样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力量
　　自然就会适应自己。按道理在幻想乡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个地方气氛和平又安逸，应该不会有太多大的纷争，但问题是前段日子白明秋刚刚招惹了了八云紫，他到现在都不确定八云紫到底在不在周围，境界的力量实在诡异莫测，又跟永远亭的人发生了纠纷，妹红就住在迷途竹林，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样半吊子的力量只会成为对敌时的拖累，而且还硬抗了四季鲜花之主风见幽香的一道魔炮，虽然不清楚到底结下梁子了没，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必要的。
　　这样一想，妹红恢复力量就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了，妹红招惹下这些强敌都是因为白明秋他自己，这时候如果再不出点力的话白明秋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嘛，不过虽然说的这么紧迫，但白明秋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到了晚上才开始试验。
　　保持着平稳的呼吸，他把火焰点燃又熄灭，放出又收回，既然都是火焰，那么运作的原理一定是一样的，白明秋在一次一次的释放中把握着火焰的律动。
　　一站就是三个小时。
　　月明星稀。
　　白明秋骤然睁开双眼，神光炫目无人得见。
　　这样就行了，妹红按照这个做的话，很快就能掌握新增的力量！
　　整理一下气息，白明秋有些兴奋，今晚看来是睡不着了，索性进屋拿了木料出来雕刻。
　　说到白明秋的雕刻，六月中旬到达幻想乡，第一件作品就是飞天的灵梦，第二件就是妹红，还准备帮铃仙和夕月各做一个，也算是留作纪念吧。
　　灵梦的那个已经雕好了，就等哪一天灵梦来或者自己去博丽神社时带过去。
　　手中这块木头是个胚，妹红的那个已经完成了大半，这块木头准备给铃仙。
　　想到那只冒冒失失笨笨拙拙的小兔子，白明秋顿时有了动力，不知藏在何处的三寸小刀从袖间滑了出来。
　　那木块在白明秋的雕琢下，渐渐栩栩如生。
　　——


第五章 心跳
　　白明秋晚睡早起已经成了习惯，好在他只需两个小时的深睡就能保持精力，所以无需担心。
　　清早，七点半，白明秋起的不算晚，洗漱完毕后照例是走一趟拳，早饭烧了一碗粥，喝完之后煮了些茶，对着天上高高的太阳自饮起来。
　　白明秋的生活悠闲，但并不是没有规律，相反，他给自己的生活划分严格的作息时间，这是好几个世界里养成的习惯，尤其是在身为海军的那一世，对作息的要求尤其严格，这种习惯被带到了现在，早上有早上该做的，下午有下午该做的，晚上有晚上该做的，一丝不苟丝毫不乱。
　　最近大半多月的早晨加入了阅读这一项，白明秋在阿求那里做完了工作后，提出想要借阅稗田家的一部分藏书阅读，稗田阿求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并在稗田家的家老会上当众宣布白明秋是稗田家的贵客，以后他来家中一应招待都要以来客的最高规格，当然这只是示好而已，阿求与白明秋共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能明白白明秋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仅仅是为了表现一个友好的态度而已，不管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加深与慧音妹红的关系还是为了自己心中那一抹不可捉摸的熟悉，阿求都完全有理由做出这种决定。
　　白明秋没有推辞，笑而纳之，这个年代的幻想乡，纸质印刷物不算多，不少都在稗田家家中，而且稗田家的家主阿求与自己很有缘分，似乎同命相怜的样子，是以答应下来。
　　稗田阿求知道白明秋喜欢书籍，希望通过书籍了解幻想乡，不仅开放了自家的藏书，还领着白明秋去了人间之里的借书屋——铃奈庵，那里的店主本居小铃是人间之里有名的藏书家，那个地方也是稗田家印刷书目的地方，里面藏有很多外面世界的书和幻想乡的书，付一定的费用就可以借阅，本居小铃那丫头是个爽快人，跟白明秋胃口相对，聊得很投机，对于书籍白明秋自然不吝啬，所以本居小铃带着白明秋把她书库里的书翻了个遍，挑了不少对白明秋有用的放在专门的地方等白明秋借阅，如果要他自己翻的话就会浪费很多时间了。
　　如今他手上有几本书，闲来无事尽可阅读，于是早晨伴着香茗读一段书便成了一日常规。
　　——
　　藤原妹红辗转反侧了一夜，哦不，也不能说辗转反侧，她本来就不睡在床上。
　　以那个习惯的睡姿，每天总能获得浅浅的睡眠，但昨晚几乎没怎么睡着，自从白明秋邀请妹红去他家后，妹红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一点都没有平日的果断。说到底这不过是一次朋友的邀约，但是藤原妹红很是紧张，生怕哪一点做得失礼了。
　　日本的传统是上门要带手信，手信带些什么好呢？明秋爱吃什么需要用什么？不对，明秋是天朝人，天朝人访客似乎没有带手信的规矩，可是据说天朝人上门也是带礼品的，对呀，就是嘛，上门拜访带些东西去不是理所应当？
　　登门见道明秋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不行不行，我跟明秋好歹认识这么长时间了…那…明秋我来了？不行不行，这么粗鲁的语气怎么适合上门拜访…
　　哎呀哎呀哎呀…
　　藤原妹红的思绪乱成了一团麻，只恨小时候家里教育礼节的时候自己从来都是开小差，搞得现在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她自己也觉得她现在没头绪，那个明朗男子的身影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现在才感觉道，明秋真是个厉害的人。
　　明明没有特别强大的力量，却有着丰富的阅历和随机应变的能力，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能够保持冷静和悠闲，对任何人都能应对自如，使人感受到他骨子里那股温润和煦如沐春风，相比起来，自己…
　　唉。
　　妹红叹了口气，挠了挠头，一头白发显得有些凌乱，在屋子前面来回踱步，显得有些焦躁。
　　灵光一闪而过。
　　对呀，我还有慧音呢，慧音也是那种给人感觉很舒服的人呢，不如去问问她吧。
　　想到就马上去做，妹红一个纵身飞上天空，不消一刻就来到了人里寺子屋。
　　这个时间的慧音正在院子里授课，妹红从天而降的时候正好是慧音的下课时间，看着如同天外流星般火急火燎的妹红，慧音温声道：“匆匆忙忙的，怎么了？”
　　“慧音，快，帮我个忙。”妹红迫不及待道。
　　“很急？”慧音挑眉。
　　妹红使劲点了点头。
　　慧音疑道：“自己能解决的事你一向都不会告诉我，到底什么事还要你来求助我？”
　　“是…是明秋的事。”
　　“明秋？他怎么了？”慧音还以为白明秋出了什么事呢，有点紧张。
　　“他…邀我去他家做客…”
　　“然后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慧音与妹红相交数百年，已经是能够互相托付生命的关系，再加上慧音身为白泽，观察人细致无比，妹红在想什么，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慧音不禁“嘤咛”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妹红不依道。
　　慧音笑得止不住，一边的孩子们看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上白泽老师笑得这么开心，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妹红干脆就看着慧音不说话，直到慧音停了下来，妹红才故作冷淡道：“那到底有什么办法？”
　　慧音思索片刻，挥挥手让周围的小朋友去别处玩，牵起妹红的手。
　　“慧音，怎么了？”妹红疑惑道。
　　慧音反手，把妹红的手放在妹红自己的心口，妹红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这是心，人最神秘的地方。”慧音温声道，“随着自己的心去做，不要在意其他的事情，你心中的明秋是好友，那么上门做客到底要怎么做，平日生活中要怎么对待，它都会告诉你答案。”
　　“心？”妹红看着慧音，声音微颤。
　　对于蓬莱人来说，心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事实上，就算是心跳停止了，蓬莱人也一样活得下去，藤原妹红不止一次亲眼见到过自己跳动的心脏，并没有什么感触，这不过是身上的一块肉罢了，多了不嫌多，少了不嫌少。
　　但慧音说，这是心，并不是身上随意可以丢弃的一块肉。
　　这是心。
　　“明秋就是个随心而为的人，他承诺你一世的友谊，绝对没有经过精密的计算，也不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那…”
　　“是心告诉他的。”慧音的声音斩钉截铁。
　　“这…”妹红一时语塞。
　　慧音温声道：“当年在那种窘境中见到你，把你救回来，最后成为如今这样的挚友，都是心告诉我的答案哦。”
　　她把妹红的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看，它在跳动呢。”
　　慧音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
　　“慧…慧音…”妹红不知为何很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我在呢，我在呢。”
　　见到慧音的笑容，妹红的困惑便烟消云散了。
　　慧音这时却一脸不依的样子，嗔道：“妹红~，我~吃~醋~咯~”
　　“诶？”妹红一愣，完全不知道什么状况。
　　“同样是朋友，妹红还没这么紧张过我呢…”
　　“呃——慧音…这，我和明秋…这…”妹红手足无措。
　　“哼。”慧音不依地别过头去，好像在发小孩子脾气，通常在两人之间扮演这个角色的都是妹红，现在身份来了个对调，而妹红完全做不了慧音那样的好姐姐角色，这时候只好一直“嗯嗯啊啊”，很尴尬的样子。
　　“好啦好啦，不为难你，说说而已~”看妹红已经快憋得脸红脖子粗了，慧音笑道。
　　妹红松了口气，原来慧音是装的，真要是吃醋了的话，两面都是好友，妹红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啊。
　　调笑过了，慧音终于正色，看来是要给孩子们开课了，妹红于是告辞离去。
　　看着妹红渐渐飞远的身影，慧音喃喃道：“妹红有些改变了呢，明秋，你果然很厉害。”
　　思及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慧音一阵恍惚，然后轻笑，旋即不再去想，喊了一声：“孩子们，开始上课了咯。”
　　“是——”
　　寺子屋上午的课程又开始了。
　　——


第六章 狐狸
　　森近霖之助现在很苦恼。
　　这种状态其实是常有的，香霖堂这个杂货店开到现在，什么事都遇上过，什么被魔理沙抱走了一大半东西啊，被魔理沙踩坏了一大堆东西啊，被魔理沙一炮轰掉屋顶啊…
　　香霖堂的苦恼主要来自于普通的魔法使——雾雨魔理沙。
　　这家伙是个好奇宝宝，还是个破坏大王，偏偏跟他关系不浅，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打落了牙咽到肚子里去，自己慢慢收拾着吧。
　　不过森近霖之助现在的想法是，这次要是因为魔理沙而苦恼就好了。
　　关键是现在不是因为魔理沙而苦恼，魔理沙能做的事无非就是搞破坏，事后大不了收拾一下，但这次，这个苦恼是外来人带来的。
　　这个外来人很是恰到好处地撩拨起了自己的好奇心，然后在自己连话都没问出来的时候转身就走，最关键最可恶的是这家伙是故意的！
　　那天白明秋走的时候嘴角那抹笑意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众所周知，呃——森近霖之助认识的人也不算多…好吧，总之就是香霖堂的老板森近霖之助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这样做简直是在挠他痒痒还不给他抓。
　　白明秋走了之后霖之助依旧在摆弄手机，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没电了，霖之助好不容易弄清楚了一件外界物品的使用方法，岂能善罢甘休，但手机没了电，他无力回天。
　　如果那家伙能来就好了，说不定他有什么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呢。
　　森近霖之助摆弄着手机，继续陷入苦恼中。
　　这时却听到了敲门声。
　　——
　　白明秋又踏上了去香霖堂的路径。
　　上次去的时候老板森近霖之助很冷淡，完全没有要做生意的表现，白明秋略施小计，抱着戏谑的态度吊了吊他的胃口，今天去不管是发怒还是笑脸相迎，肯定不会是那个冷淡的样子了。
　　走到那个造型怪异的门前，敲门。
　　“笃笃笃。”
　　“请进。”
　　和昨天一样的进门，白明秋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头发蓬乱的森近霖之助。
　　“是你，白明秋！”
　　果不其然，头发散乱的店老板不是那种冷淡的样子了呢。
　　“诶呀诶呀，森近老板，怎么一上来就对客人大吼大叫啊。”白明秋的笑容体现了他的想法非常正确。
　　霖之助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说实话，现在霖之助脑海里的一切想法都是猜测的，如果说出来人家死不承认，你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挺憋屈地想通了这一点，霖之助终于慢慢冷静下来，道：“想买些什么？”
　　白明秋笑道：“啧，昨天一进店门，还以为森近老板不想做生意的，结果就只是看了看店里就走了，连说好的问题都没问呢。”
　　的确，霖之助跟白明秋说好的条件是白明秋教他使用手机，他回答白明秋几个问题，人家教了自己手机的使用方法，但是自己好像还没有回答他什么问题。
　　于是森近霖之助也不答话了，两个人就这么愣了一会儿，气氛小尴尬，还是白明秋先开口了：“手机怎么样？”
　　“没电了。”
　　“哦？”
　　“本来昨天你教我用的时候就用了不少电，你走后我又用了一会，结果没电了，我正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噗。”白明秋笑出声来，“没电了就是没电了，再怎么思考都没用啊，充电才是要紧。”
　　“充电？电还可以再充进去的么？”霖之助瞪大了眼。
　　“要不然这个家伙还是一次性的么，那样的话要它有什么用。”白明秋撇了撇嘴。
　　“不不，我还没那么傻，但我以为手机可以自己给自己供电，就像妖怪的妖力用完后自己还能恢复那样。”
　　“这是手机，不是妖怪，谢谢。”白明秋尖锐的指出了事实。
　　“…那怎么办？”
　　“充电咯。”白明秋的口气很是轻松。
　　森近霖之助满头黑线：“幻想乡没有电…”
　　“你店里有啊。”白明秋说的很是理所当然。
　　“诶？”
　　森近霖之助已经摸不清状况了。
　　这家伙，在说什么来着？
　　——
　　手机没电完全在白明秋的意料之中，之前那一番话只是为了挑起森近霖之助的兴趣而已，白明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东西来，放在桌子上。
　　这玩意是白明秋从外界带来的东西之一，本以为在没电的幻想乡内已经没有用了，没想到今日却意外地能派上用场。
　　“TPC—2型万能充电器，可以为绝大多数手机充电。”
　　森近霖之助口中喃喃着，双瞳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白明秋敏锐地捕捉到了霖之助这个瞬间，森近霖之助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白明秋敢确定他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万能充电器，但是他的确能准确地说出这个充电器的名字和作用，甚至精确到这个万能充电器的型号。
　　有点意思。
　　白明秋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哇哦，老板，慧眼识珠，很厉害啊，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老板的能力似乎很厉害呢，能说说么？”
　　森近霖之助引以为豪却又苦恼无比的能力，可以瞬间探知道具的名称和用途，但是不会告诉他怎么使用这个道具。
　　简直无情。
　　所以森近霖之助的店里搁置了许多道具，因为…都不会用。
　　白明秋听完就笑了出来，而且笑得很是促狭，笑得森近霖之助忍不下去了，大喊一声“笑什么啊！”，白明秋这才压抑住自己的笑意，上气不接下气道：“这，这能力有什么用啊老板…”
　　森近霖之助脸红了。
　　呃，这家伙看来是真的要发火了，算了，不撩他了。
　　白明秋叹道：“好吧，说正事，既然老板你的能力这么呃…方便，那么，看看你的店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发电？”
　　“我店里？”霖之助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
　　白明秋咂了咂嘴，走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边上，手一指：“喏。”
　　森近霖之助细细看过去，双瞳中再闪烁幽深光芒。
　　“TAK—威猛3型手摇式小型发电机，能够提供电力。”霖之助瞳孔微缩，“这…这是发电机，想起来了，一年前掉进来的，当时觉得没什么用就放在一边，结果给忘了。”
　　白明秋点点头，道：“所以说老板，可以开始充电了，既然我担任了教导你的工作，那么手摇发电机这种力气活，就交给你了。”
　　森近霖之助含恨点头。
　　“那么来吧，先把插头插上去，再把接口对上，插进去。”
　　“插头？接口？都是些什么？”
　　“啧，我的老天爷…”白明秋捂住脑袋
　　“快给我解释啊混蛋。”
　　“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就不能自己摸索自力更生么…”
　　“那要你干嘛。”
　　“这态度，像求人吗？”
　　“…”
　　森近霖之助被噎住了。
　　白明秋笑得像只狐狸。
　　——


第七章 安静
　　“白…白明秋！”森近霖之助有些气喘，“好了没？”
　　“才进去一半呢，急什么？”
　　“都半个小时了还没好，这到底还要多久啊！”
　　“别着急，诶，你别停啊，快一点，对，快一点。”
　　“已经很快了好么，保持这个速度都半小时了，你当然不累，我快累死了。”
　　“啧啧。”
　　白明秋砸了咂嘴。
　　半妖就是半妖，体力果然不是人类能比拟的，以飞快的速度摇了半个小时的手摇发电机，森近霖之助才感觉到累，这时手机的电已经冲了一半了，白明秋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刚才半个小时他把上次没有看完的店里的东西看了个遍，然后就一副大爷样地坐在椅子上看森近霖之助咬牙切齿。
　　“这样吧老板，虽然你很累但你肯定得把电充满才行，有什么好办法来缓解你的疲劳呢？”
　　“…”森近霖之助已经懒得跟白明秋说话了。
　　“要不然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吧。”白明秋笑道。
　　森近霖之助思索片刻，同意了，这段摇发电器的时间的确无聊，而且待会电充满后森近霖之助还要问一些关于手机的事情，所以不能让白明秋离开，要是白明秋耐不住无聊离开的话，要再去找他岂不是要花费很多时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随他问好了。
　　白明秋当然是智珠在握，若是真的说耐性，世界上能超过白明秋的人真不多，就算是在这枯坐干等一天白明秋也不会觉得烦躁，当然森近霖之助肯定不知道这一点，那肯定要想办法挽留他下来，这时候自己提点小小的不过分的要求，他不同意才怪。
　　“森近老板平时就住在香霖堂里么？”
　　“嗯，香霖堂后面是我的居所，一间小屋子，足够日常起居使用。”
　　“平时去人间之里么？”
　　“嗯…去的不多。”
　　“哦？”
　　“除了采买生活用品，一般不会去那里了。”
　　“是么…”白明秋道，“人间之里怎么会知道有香霖堂这个地方？”
　　“嘛。”森近霖之助眼神沉静下来，“以前在人间之里闹得不小，后来就出来开店了，大概就是那时候的事情吧，大家都知道有个叫森近霖之助的家伙跑到人里外面开了家杂货店，那估摸着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似乎是勾起了什么回忆，森近霖之助的眼神遗憾而温柔。
　　白明秋没有打扰森近霖之助回忆，这个半妖在人间之里似乎并没有受到排斥，看那种眼神，并没有对人类的愤恨，而是怀念。
　　少顷，森近霖之助反应过来，轻咳了两声：“咳，咳，白明秋，还要问什么？”
　　白明秋道：“嗯…探寻别人的往事这种事情我不喜欢，就不问了，问点别的吧。”
　　“行，幻想乡里的事我还算知道点。”
　　如果白明秋要问霖之助为什么会离开人里，森近霖之助会犹豫，但不会不回答，承诺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很重要的，既然答应了白明秋，森近霖之助自然要能说就说，不过白明秋善解人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森近霖之助高兴啊，自然乐见其成，情绪也高了些。
　　白明秋思索片刻，缓缓道：“认识八云紫么？”
　　——
　　八云紫，大贤者，神隐的黑幕，玩弄境界的妖怪。
　　这在幻想乡的妖怪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八云紫在幻想乡的妖怪中属于最巅峰的存在，力量强大知识渊博威望深厚，简直是大妖怪的典型。
　　森近霖之助作为半妖，肯定认识八云紫，如果能从他这里打探到一二，不管是什么总是好的。八云紫的态度暧昧而不明，那天晚上八云紫以一种近似戏耍的态度就将白明秋和妹红玩弄于鼓掌，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即使没有必要把八云紫马上就放入强敌这一名单中，能知道她的情报也是件好事。
　　果然，对面摇着发电机的森近霖之助听到这个名字就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会知道八云紫这个名字？”森近霖之助首先怀疑的是这一点，一个外来人就算是遇到了八云紫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名字，更何况森近霖之助力量虽不强大，但是与幻想乡的好几个势力都有联系，博丽灵梦与他的关系也很好，所以他知道把外来人送出幻想乡或者安排外来人定居的事情一般都是博丽灵梦在做，八云紫一直在大结界的未知处俯瞰着整个幻想乡
　　一个普通人类，认识八云紫，那么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类。
　　森近霖之助在想什么白明秋猜不到，但是他自有合理的解释：“我和人里的上白泽老师是朋友。”
　　上白泽慧音么，这解释倒是合理，如果是白泽的话就不稀奇了。
　　森近霖之助点了点头，道：“那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的那些。”
　　“我知道的那些估计白泽都跟你说过，比如妖怪贤者啊玩弄境界啊什么的。”
　　“嗯。”
　　“要真说有什么的话，八云紫行踪不定，但经常去博丽神社，我这个小店她也来过几次，她大部分时间呆在一个叫迷途之家的地方，这个迷途之家的位置却也不知道在哪里，所以知道了也是白知道。”
　　森近霖之助皱起眉头：“白明秋，八云紫这个女人过于神秘和危险，看你不是本人，你一个人类，知道太多的话，自己也清楚下场，奉劝你，收回心思吧。”
　　“…嗯。”
　　白明秋沉默不语。
　　良久他抬起头来，笑道：“谢啦。”
　　“不用。”森近霖之助继续摇着他的发电机。
　　“那换个别的问问吧，你认识博丽巫女么？”
　　“嗯，灵梦啊，我看着长大的小丫头。”森近霖之助想起以前的日子，头痛不已，但是嘴角开心的笑容却掩藏不住。
　　白明秋侧耳倾听。
　　“灵梦跟魔理沙总是打打闹闹，但是关系说实在的挺好，小时候总是跑来这家店里买东西…哦不，是拿东西，当时可把我头疼坏了，幸亏这些年灵梦长大了没小时候那么野。”
　　森近霖之助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而白明秋完全想不到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虽然有些贪财但总的来说是个好人的博丽灵梦居然把香霖堂当成搬家一样搬过，有点诧异。
　　“灵梦小时候可调皮了，又天生一副强者的好料子，小时候就有不错的力量，撵着妖怪到处跑，有一会还把香霖堂的半边墙给撞塌了，哈哈，魔理沙也是，练魔法就练魔法，到处乱放，另一堵墙也给她弄塌了，香霖堂两面来风的日子，真是…啧啧。”
　　森近霖之助嘴上说着些絮絮叨叨的过去，眼中却闪烁着温暖的光芒，白明秋知道，这个男人很怀念以前的岁月，就算是再怎么调皮捣蛋的两个小调皮鬼，在他的眼里，依旧美好。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白明秋以前听过的一句话，现在突然觉得森近霖之助很是贴切。开着不做什么生意的小店，研究研究稀奇古怪的外来物品，怀想怀想以前的美好回忆，日子过的很安静，很安稳。
　　白明秋何尝不是求一个安稳呢？现在回想起来，从第二世开始就没真正过过什么安稳日子，战斗，背叛，厮杀，阴谋，热血，惨烈…这些东西，萦绕在他五世一百二十五年的所有日子里，那时候稍得些空闲，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浮现第一世的时候，按部就班地上学工作成家立业，安安稳稳地学手艺学做人，那段平静的日子随着风消失了。
　　但那给了他希望，他没有在无尽的轮回里沉沦，没有屈服于欲望和恐惧，他的心反而更加坚定，始终如一。
　　这个第七世，他的坚持似乎起了作用，幻想乡，这么个如此平静的地方，虽然翻涌的暗流亦是不少，但是，他想安静地过下去，到死为止。
　　两个人目光交会的一瞬，心中忽然都明悟了什么。
　　良久，白明秋开口问道：“霖之助，你之前一直提到的魔理沙是哪位？”
　　心理上多了几分亲近，之前的那些小芥蒂自然烟消云散，连称呼不知不觉都如同久识。
　　“魔理沙…唉…相信我，你不会想见到她的。”霖之助唉声叹气，这回霖之助是没什么美好回忆，真的愁绪上头了。
　　“你听，上面。”森近霖之助指指屋顶，示意白明秋侧耳。
　　白明秋依言，放开五感，扩散出十余米。
　　天空中有一重物滑落。
　　那玩意儿似乎犹豫了片刻，但下一刻白明秋便听见“嘭”地炸开。
　　森近霖之助一脸无奈道：“她比以前更闹腾了。”
　　门口传来元气满满的少女声音：
　　“哈咯~~香霖！本魔理沙大人大驾光临啦！”
　　森近霖之助满头黑线。
　　——


第八章 羡慕
　　“魔！理！沙！”
　　森近霖之助愤愤喊道：“说了多少次不要从屋顶啊窗户啊之类的地方出来，给我走正门啊！”
　　“我走的不是正门么？”少女疑惑道。
　　森近霖之助反应过来，似乎还真是，屋顶没破，墙也没塌…这么说来，自己好像是下意识的听到巨响后就感觉魔理沙是打破了屋顶墙壁冲进香霖堂的，看，魔理沙不是从正门进来的么，是我错怪了她啊…
　　什么啊！看看那扇已经被开了个大洞的门！
　　森近霖之助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错怪了魔理沙，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魔理沙！你就不能把门打开然后进来么！”
　　“我这不是怕你了冷么。”少女讪讪地笑。
　　“…”森近霖之助彻底无语，好吧，就这样吧，反正这种事情也不少见，见怪不怪了，幸好魔理沙没从屋顶冲出来，也没从窗户飞进来，那可是我刚砌好的瓦和刚换上去的窗户。
　　森近霖之助没再说什么，弯下腰去收拾门被撞飞剩下的残渣，这时候白明秋才能看清面前这个少女。
　　入眼即是黑色尖顶帽子下耀眼流淌的金色长发，身着类似女仆装的黑白色连衣裙，嘴角洋溢着阳光的笑容，这个少女长相并不属于十分美丽的那种，但有种别致的风味，如同一只活力四射的小兽，充斥着积极和自信。
　　少女手持一柄扫帚，看样子是用这玩意儿作为飞行的道具了，白明秋突然联想到外面世界很流行的一部电影“哈利波特”系列，里面的魔法师们飞行时都骑着扫帚，难道这个小女孩是魔法师么？
　　——
　　雾雨魔理沙把目光投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已经提到许多次，白明秋的外表足够英俊，嘴角总是含笑，这使得他神色又添几分温柔，对于一个适龄的少女来说绝对是一种诱惑。
　　不过恋爱钝感的魔理沙是肯定没有这种感觉的，看白明秋的第一眼她只是心想这男人是谁，长得挺好看的。
　　想到就问是魔理沙的习惯，她于是开口问道：“喂，那边的男人，你是谁？怎么来了香霖堂？”
　　“我叫白明秋，算是霖之助的朋友。”白明秋回答道。
　　对于白明秋那个自认的朋友身份，森近霖之助没有说话，继续收拾东西，似乎是默许了。
　　魔理沙闻言，不假思索地笑道：“哈哈，原来是香霖的朋友啊，不用说啦，小白，香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从今天起你也是我的朋友啦！”
　　少女笑容明媚，伸出手：“我叫雾雨魔理沙，你叫我魔理沙就行，从今以后我就叫你小白啦~小白！”
　　……
　　这是何等的自来熟。
　　白明秋一怔，他是真没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子三言两语就说出“从今以后就是朋友了”这样的话，换个人来说的话，很难叫人相信，还会让人感觉虚伪，可是不知为何，这样的话从名为雾雨魔理沙的少女口中说出来时，白明秋一刹那就行了那是真话。
　　这个少女，用令人难以企及的真诚
　　他看向一边的森近霖之助，霖之助看着魔理沙的目光有着责备，但那只是一点点，更多的是温柔和欢喜，森近霖之助这个人，白明秋敢说自己已经略微了解了，一个值得他这么对待的少女，想必是极好的。
　　各种纷繁的念头在白明秋脑海中一闪而过，面前就是少女代表友谊的手，怎么能不回应呢？
　　白明秋伸出手握了上去，雾雨魔理沙的手并非看上去那么柔嫩，有几分粗糙，但很有质感，捏之有物，最重要的是，手心很温暖。
　　白明秋握住少女的手，点了点头，少女露出愉快的神色。
　　趁着森近霖之助在收拾东西的空当，雾雨魔理沙打探起白明秋的事情来。
　　“喂喂，小白，你是从人间之里的来么？但是听你的名字不像是人里的人诶？”
　　“是啊。”白明秋外来人的身份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我是外来人，前段时间才来到人间之里，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安定下来，终于有空出来闲逛了。”
　　“呐呐，小白，外面的世界有趣嘛？好玩的东西多吗？”魔理沙满眼星星，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看着白明秋。
　　“外面啊…挺有趣的，要说好玩的东西的话，也不少，但我觉得幻想乡也挺不错的。”
　　“诶？”
　　“你看，幻想乡的风景这么漂亮，外界就根本没有，因为发展的太快，污染太严重了。”白明秋感叹道。
　　果然比起外面他更喜欢幻想乡呢，这片土地真是有着神奇的魔力，能让一个才来这里一两个月的人喜欢上这里。
　　魔理沙不置可否，她从小长在这里，也没觉得幻想乡有多好。
　　这两个家伙有空讨论那些有的没的也不说来帮我收拾收拾…
　　霖之助哼了哼，把最后一堆破门板扔出窗外，思索着什么时候去人里找人再修一座大门，走到手摇发电机前接着摇，问道：“魔理沙，今天跑来是干什么来了？”
　　“迷你八卦炉。” 说到正事，大大咧咧的魔理沙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也没管香霖在干什么，“最近一直在研究一种新的魔法，所以…嗯…一直在拼命地使用八卦炉，嗯…爆啊爆的就…你懂啦，有点故障了。”
　　魔理沙讪笑着，这个八卦炉可是香霖的心血之作，自己三天两头就跑过来说要维修，不仅是不爱惜东西，还是对香霖的心血不珍惜，这样的话香霖也会很难受的，魔理沙心思再粗，这一点也是知道的，所以魔理沙表现的很是扭捏，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家长的面前战战兢兢支支吾吾。
　　森近霖之助盯着魔理沙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炉子呢？”
　　魔理沙赶紧掏出迷你八卦炉，献殷勤似的捧给霖之助，然后很是乖巧地站在一旁，一副可怜兮兮小猫的样子，不过眼神还是不停地向霖之助那里望啊望的。
　　白明秋不禁笑了。
　　森近霖之助瞪了白明秋一眼，便走到桌前坐下，迎着窗户里透出的阳光，开始研究迷你八卦炉是哪里出了问题。
　　雾雨魔理沙对着白明秋歉意地一笑，然后小步小步走到屋子的角落，找出一把连白明秋之前都没有发现的扫帚，尽量不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清扫地面上门板木料的残渣。
　　白明秋神情温和。
　　这还真是…
　　令人羡慕啊。
　　——


第九章 归去
　　不过嘛，魔理沙始终是魔理沙，叫她乖一会儿可以，让她一直做个乖宝宝怎么可能？刚扫完地，魔理沙就眼尖地看到了手机和手机连着的手摇发电机。
　　“香霖香霖，这是什么啊！”魔理沙两眼放光，盯着这个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个大家伙之前在香霖的店里见过，很遗憾连香霖都不知道怎么用，别说她了，不过那个小玩意儿她倒是真没见过，魔理沙对此表示好奇。
　　屋里很安静。
　　白明秋不知何时站在森近霖之助身边观看他维修迷你八卦炉，这个炉子结构堪称精巧，维修起来需要点时间，而森近霖之助聚精会神，根本没空理会魔理沙，当然没有人回答魔理沙的问题了。
　　“香霖香霖！唔…呜！”连着好几声叫了森近霖之助却都没有反应，魔理沙委屈地撅起了嘴唇。
　　“我正忙着啊，问白明秋吧。”霖之助似乎正好在修理一个关键部位，完全没有分心的闲暇，所以干脆把摊子推给白明秋。
　　“小白！你知道？”魔理沙看向白明秋。
　　白明秋笑道：“嗯，这玩意儿呢，叫手机，是一种便携式的通信工具，嗯…这玩意儿最基本的功能是打电话。”
　　看到魔理沙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白明秋解释道：“所谓打电话呢，就是如果像这样的东西有两个，那么通过某种东西的连接，不管距离有多远，通过这个就可以对话啦。”
　　他一摊手，露出无奈的表情：“可惜，幻想乡里没有信号，所以这个功能基本上就等于没用了。”
　　“那现在这是在干什么？”魔理沙对走到发电机边坐下地白明秋问道。
　　“充电。”白明秋摇起了发电机，“这个东西需要电力才能够维持运转，否则就没用了，我手里摇的这个东西叫做手摇发电机，是一种用手摇动就可以提供电的东西。”
　　“听你一说，这个东西不是没什么用了么？那…”魔理沙盯着白明秋摇动着的一只手。
　　白明秋笑着用另一只手打开了手机，随着开机动画的播放，魔理沙的眼神渐渐变了，闪烁着灼人的光彩。
　　“诶……会动！”
　　白明秋熟练地打开了应用程序表，这个手机的主人虽说似乎是刚买了手机，但应用倒是下了不少，那些跟网络信号有关的都没用了，剩下来有些作用的东西，似乎就是一些游戏了。
　　魔理沙看着白明秋眼花缭乱的一连串操作，心中痒痒，跃跃欲试道：“小白小白~这能给我玩玩嘛！”
　　说是请求，完全就是一副要扑到手机上来的架势。
　　本来这手机就不是白明秋的，姑且算是森近霖之助的，白明秋自然不好擅自做人情，他朝着森近霖之助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魔理沙不是笨蛋，相反她挺聪明，不过片刻就猜到是什么情况了，她笑着对白明秋摇摇头道：“香霖不会说什么的，嗯…这样行了吗~”
　　白明秋会意，把手机交给魔理沙，继续摇起发电机来，看着魔理沙满脸新鲜地在手机屏幕上戳戳弄弄，一会儿却又不得其解的样子，白明秋心下了然，这丫头当然不会用手机了，看这个样子就是住在幻想乡的住民，好人做到底，还是教会她吧。
　　“唔嗯…”
　　一边的魔理沙眉头紧锁，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难住了，伸手用力抓了抓头，突然听到面前的轻咳声。抬头看去，白明秋一脸含笑地站在她面前。
　　——
　　手机基本应用指导课程意外地只上了十五分钟，魔理沙是个聪明的姑娘，白明秋这么想。当时叫森近霖之助可是花了近半个小时的。
　　“嗯…这个地方，按下去…嗯…确认…诶？嗯…删除…”魔理沙嘟嘟囔囔着，忽然长出一口气，接着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坐在椅子上软了几分，眼神看向桌边的森近霖之助，浅浅地笑着。
　　雾雨魔理沙。
　　白明秋刚刚认识这个女孩子不到一小时，这个女孩给人很深刻的印象，个性和性格也非常显眼且鲜明，热情，开朗，活力，元气，也有细心的一面。但现在他眼中的这个女孩却又有着同这些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按照白明秋的第一印象，学会了使用手机的女孩很可能会一跃而起高声大喊“完成啦！学会咯！”，可能还会询问霖之助学会了没学了多少时间，然后善意地嘲讽。
　　但她没有。
　　意外地温柔呢。
　　白明秋笑意温醇。
　　那个样子的魔理沙没有持续太久，不过一小会儿就恢复了那个开朗元气的少女，魔理沙笑道：“哈哈，小白，这就算是学会了吧~”
　　“嗯，基本的就是这些了，那么作为奖励，我再教你一样东西。”白明秋从魔理沙手中拿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点。
　　“这是…？”魔理沙瞪大了眼睛。
　　“Angry Birds，嘛，就是“愤怒的小鸟”，这个啊，叫做手机游戏。”白明秋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游戏里的小鸟们为了报复偷走鸟蛋的猪，以自己的身体为武器，攻击猪们的堡垒。这就是一个用小鸟来砸猪的游戏。在游戏里，要将弹弓上的小鸟弹出去，目的是要砸到绿色的猪头，把猪头全部砸中便算作胜利，小鸟弹出角度和力度由你的手指来控制。”
　　说着，白明秋点开了游戏界面，选择关卡，画风可爱的小鸟就出现在屏幕上，镜头后拉，出现了被建筑物保卫着的猪们。白明秋轻轻拉动手指，把弹弓上的小鸟弹射出去，砸中建筑物，倒塌，砸死猪，轻松过关。
　　魔理沙的眼睛里简直要蹦出星星来。
　　“小白小白，我也想玩！”魔理沙干脆伸手扯住了白明秋的衣袖摇晃。
　　这本来就是教给魔理沙玩的，白明秋点了点头，把手机还给魔理沙，笑道：“规则很简单，好好玩一会儿吧，这个游戏在外面挺流行的，很有意思。想通过关卡的话，放出小鸟的时候要注意考虑好手指力度和发射方向，这样才能更准确的砸到猪身上，喏，你看，被弹出的鸟会在天上留下它们飞过的轨迹，依靠这个轨迹你可以调整下一只小鸟发射的方向。最后一点，有好多种小鸟，它们的能力各不相同，你自己在游戏的过程中摸索吧。”
　　不算冗长的介绍魔理沙也听得心痒难耐，白明秋话音一落，她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马上就投入了游戏。
　　——
　　森近霖之助眉头紧皱，炉子的某个地方似乎出了什么不小的问题，森近霖之助完全没有闲暇他顾，聚精会神地修理着炉子，桌上全是散乱的零件。魔理沙坐那玩手机玩的开心，手机的电大约冲入了百分之六十，玩个一两小时肯定是够的。
　　也到走的时候了啊。
　　手脚轻得像只猫，白明秋丝毫不引人注意地出了香霖堂，站在香霖堂的门前。
　　屋子里不时传来“啊！高了！”“啊，低了！”“诶！”“怎么会这样！”“哈哈~！”这样欢快的语句，间或夹杂着“悉悉索索”的铁块摩擦声，树林间的风声，野兽的脚步声，植物生长的呼吸声，一切的一切的声音，渐趋和谐。
　　雾雨魔理沙的体内流动着惊人的能量，那个迷你八卦炉是因为过高火力输出而毁坏，这些足以证明雾雨魔理沙是一位拥有强大特殊能力的人类。森近霖之助能够孤身行走于无缘塚，认识八云紫，看着博丽灵梦，雾雨魔理沙长大，体内也确实有着不弱的力量，不愧为一位在幻想乡生活了许久的半妖。
　　他们或是人类，或是妖怪，或是力量强，或是力量弱，但是在这午后，他们渐渐地融为一个整体，没有芥蒂和隔阂，只有最纯粹的情感。
　　这是幻想乡。
　　没错。
　　天空，彼端，暮色苍然。
　　白明秋摸向腰间，取出那儿挂着的酒葫芦，踱着步子抿着酒，沿着小小的路径远去。
　　——
　　Ps：
　　对了，突然想起来。
　　结庐人的构想，最初的最初，在我的脑海中有两张图画。
　　一张是无垠的太阳花田，风见幽香提伞拂发，袅袅婷婷走向远方；另一张就是本章末尾，一条很长的小路，白明秋饮酒踱步，悠然前行。
　　简简单单的，两个人，行走着，行走着，某时某刻在某一处相逢，相识，相爱，相伴。
　　东方结庐人。
　　与君共赏。


第十章 睚眦
　　魔法森林，幽深处。
　　这里是荒无人烟根本就不会有人迹的地方，地面上散落着不知是兽是人的骸骨，树林密布瘴气四溢，不见天日，阳光照射不到的这里只有深色浅色的萤火，看上去诡异而让人毛骨悚然。
　　在这个地方有一个洞穴，入口被茂密的树丛遮蔽，很不起眼，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有人类生活的痕迹，洞口依稀能看出脚印和斑斑的血迹。
　　黑暗的洞窟中一双森然绿色的双眼睁开了。
　　火光突然亮起，照亮了这个洞窟，有了光线才能看清这个洞窟的全貌，入口很隐蔽很不起眼，但内中其实别有乾坤，口小肚大，里面足够容纳下四五个人。
　　洞里除了开凿出来的一块石床没有其他的东西，地上散落着生肉，血液，篝火残骸和几把剑，而石床上则躺着一位老人。
　　老人的面色有些苍白，气息也是断断续续，看样子情况不太好，他闭着双眼，似乎陷入了睡眠中。老人旁边有两个人，一个眼神阴鹜的青年人，一个貌不惊人的壮年人，如果白明秋在的话一定会发现，这两个人是消失已经三个多月的钟卷楼和杉田大和。
　　杉田大和的目光一直放在躺在床上的老人身上，目光柔和，带有歉意，看样子床上的老人就是他的父亲，那个病入膏肓，跟杉田大和和钟卷楼一起消失的老人。
　　钟卷楼小声的喘息一直没有停歇，他的左臂受了伤，血流不止，整个人很吃力地坐在地面上，右手拄着剑，死死抓住不放松，牙齿紧咬，双眼之中不时闪过阴森的绿芒。
　　三人就在这小小的洞窟里沉默了良久，钟卷楼开口了：“杉田。”
　　杉田大和恍若未闻，眼神没有转过来，钟卷楼也不再说话，少顷，杉田大和才开口：“干什么？”
　　“你在担心什么，你老子快要好了，你应该欢天喜地地迎接他醒来，然后对我感恩戴德。”也许是因为受伤，钟卷楼的声音像老鼠磨牙般刺耳。
　　“如果父亲醒来后看到他身处这里，而他的儿子跟着这样的人做了这样的事才救回了他，他老人家想必会气死。”杉田大和语气中毫无感情，甚至眼神都没往钟卷楼的方向看一眼。
　　“这样的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样的事？追求力量的事？救死扶伤的事？艰苦奋斗的事？”钟卷楼突然狂笑了起来，“我告诉你杉田，你老子的命是我吊着的，要不然这老鬼半年前就死掉了，半年前你老子要死，我好心好意搭救他一把，还把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一点点输给他吊着他一条命，你不感谢我还对我冷嘲热讽，这就是对待恩人的态度么？嗯？”
　　杉田大和沉默不语。
　　言语之间，钟卷楼颇为嚣张凶狠，似乎是抓住了杉田大和的死穴，杉田大和虽然对钟卷楼很是不齿，但却没办法对他怎么样。
　　“我告诉你，我的大计快要完成了，到那个时候，白明秋？那个小杂种我想他怎么死他就怎么死，我要让他哭着跪下给我求饶，我要给他无尽的折磨折磨到他想死为止，我要让他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哭爹喊娘，我要把我那天的屈辱十倍，百倍，千倍偿还！”
　　钟卷楼越来越咬牙切齿，双瞳中的绿色光芒越来越深，手臂上的伤口居然开始愈合了。
　　白明秋，老子现在所受的一切苦楚，都要归咎在你身上！你竟然敢殴打我，威胁我，恐吓我，让我连夜抛下在人间之里的家业，像只狗一样狼狈，逃到这个鬼地方，要我跟那帮奇形怪状的东西做交易，卑躬屈膝！
　　钟卷楼攥紧了拳头。
　　不过很好，放心，你很快就会死的，死之前我会叫你看看，什么叫做地狱。
　　快了，冬天，快要来了，一年一度的潮要来了。
　　钟卷楼眼中瘆人的绿意甚至要溢出来，他的手臂上泛起诡异的黑绿色纹路。
　　白明秋，我要你死！
　　——
　　杉田大和，一个生长在人间之里的原住民，二十九岁，面容成熟刚毅，使很多人都觉得他比真实年龄大十岁。从小就调皮，上房揭瓦不在话下，父亲为了管教他操了很多心，十岁的时候在迷途竹林里迷路，天旋地转，还碰上妖怪，差点死去，经过的藤原妹红救了他，从此之后他就发誓要做一个维护人间之里和平，帮助村民保护村民安全的英雄。十六岁加入自警队，因为天赋异禀身强力壮，再加上偶有机遇学了一些功夫，成功地帮助村子抵挡了一些妖怪，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这些年父亲待他很好，父亲小时候虽然严厉，但那是因为他太调皮，他长大后选择了去自警队，父亲也一样支持他，并没有强制他接过家里的田地做个农夫，他知道父亲懂他心里的理想。
　　母亲死的早，就靠父亲一个人到处赚钱才把他拉扯大，小时候不懂，长大后懂了才知道对父亲感恩，他长大了，父亲也老了，他暗下决心要让父亲长命百岁老有所依，小时候没做成乖儿子，长大了就要好好做孝子。
　　天有不测风云，父亲老来身体不好，生了绝症，病卧在床，命不久矣，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如同晴天霹雳，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中，很久之后才勉强振作起精神，照顾父亲，只可惜，父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看样子是要去世了，邻居都劝他早点准备后事，但他还是想再看看，有没有奇迹。
　　奇迹发生了，自警队里他的上司钟卷楼，半年多前的某一天找上了他，说自己有办法救他的父亲，不过代价不小，所以他有条件，就是要杉田大和在自警队为他效力，帮他做事。杉田大和知道自警队里也有勾心斗角，钟卷楼是中层干部里的一位，因为家传剑术大放异彩，很有升任高级干部的希望，他杉田大和很有自知之明，没有什么争权夺利的心思，虽然如果论武艺，他敢拍胸脯说自己不输钟卷楼，但他只是想保卫村庄，而不是上位，于是那个时候他答应了。
　　钟卷楼果然实现了诺言，用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让父亲的病渐渐有了些起色，虽然没有好，但是人没有去世，一条命还吊着。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白明秋来到了这个村庄。
　　迷途竹林来的兔耳妖怪在村子里卖药，顾客络绎不绝，药品一向值钱，这事情简直是暴利，钟卷楼觊觎这些利益，让他在自警队的手下打探情报，白明秋被查出和那只兔子有关，钟卷楼在缜密调查白明秋的事情之后，在某个夜晚对他发起了抢劫。
　　结果失败了，白明秋的战斗力简直恐怖，他们五个人一起上都是自取其辱，那个神色平淡的年轻人动起手来简直有如鬼神，再想想刚进村是他淡然的神色和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紧张的表现，这个年轻人，深不可测。
　　白明秋下了通牒，让他们去自首，杉田大和也打算上门去山岚寺老人家承认错误，但子夜时分钟卷楼来了，他并不甘心，要离开人间之里，等待时机伺机报复白明秋，他料想到杉田大和不会同意，直接开门见山地提出了杉田大和不可能拒绝的条件。
　　“你父亲快要死了，你也看得出来我没说假话，但是你只要跟着我走，我保证在半年内治好他，相信我。”
　　钟卷楼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这是恶魔的诱惑，只要跟着钟卷楼走掉，他的后半生就毁了。
　　但杉田大和想了很久，最终，他咬了咬牙，背起沉眠的老父，三个人消失在了人间之里的夜幕中。
　　这些日子，他虽然跟着钟卷楼，但是大多数时候钟卷楼都把他留在山洞中照顾他父亲，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所以杉田大和完全不知道钟卷楼要干什么，但是看他咬牙切齿信心爆棚的样子也知道，他要针对白明秋报复，而且这种手段一定很毒辣。
　　最近钟卷楼开始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光是心性，连声音和外貌也是，杉田智和隐隐地猜到了什么，但是不确定，所以他只是在平时对钟卷楼冷淡，时刻保持着警惕。
　　他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祈祷着白明秋能度过这一劫。
　　在关键的时刻，我不会做帮凶，白明秋，我是迫不得已，你要自求多福。
　　背靠在石壁上看着石床上昏迷不醒的父亲，杉田大和在心中默念。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白明秋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
　　——


第十一章 秋至
　　入秋之后，天气转凉，庄稼到了收成的时候，白明秋一如既往地在田间劳作着。
　　没有耕耘就没有收获，白明秋抓住了夏初的最后一波播种时，种了一些玉米下地，长势不错，看样子秋天能有个挺好的收获。下地是个体力活，正好也是当做锻炼身体，也是为了凤凰图腾积攒一些热量以备不时之需，他乐得除草去虫，整个上午都能消磨在田间。
　　一番劳作之后，他会坐在田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面前的小桌子上有茶水，渴了就直接一饮而尽，若是有了品茶的心思，就干脆双手一摩，一股热量就从手心冒了出来，分分钟烧热一壶茶。若是觉得劳累，他干脆坐下来翻看书籍，有时也会朗诵，幻想乡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在田边读书不失为一种享受。
　　啧，悠闲啊。
　　白明秋这段日子常生嗟叹，幻想乡中的生活真的很悠闲，虽然前世发生的一切都刻骨铭心，但是现在要去仔细想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记得像如今这样的岁月，似乎是以前也没有享受到过，第一世和第七世虽然环境安逸，但因为科技的发展，人类的生活节奏日渐加快，很难有什么地方让他的心真正平静下来。
　　中间的那五世就不用说了，第二世的时候为了生存在一个死亡游戏里苦苦挣扎，第三世在战场中杀戮无休止，博得个将军的名声却是英年早逝……一个人，在轮回间无止境地轮转，不知何时才能解脱，朋友，爱人，亲人都一一远去，只剩下孑然一身。
　　幻想乡是个神奇的地方，白明秋不知道是谁创造了它，创造它的本意是什么，如果知道了，想必他会感谢幻想乡的创造者吧。
　　白明秋坐在椅子上，在阳光下闭上双眼，仰着头靠在椅子上，眯起了双眼。
　　胡思乱想什么呢？真的是太空闲了，思绪都乱了。
　　白明秋自嘲地一笑，闭起双眼。阳光不算灼人，照在眼睛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白明秋闭上眼一片黑色，但阳光能够通过眼皮照进来。
　　没来由的，白明秋脑海中掠过一道绿色的倩影。
　　闭上双眼，那天神游天外时候看到的身影尤为清晰，白明秋清楚地记得那个绿发的女人身着格子衬衫和格子裙，手中拄着一柄阳伞，嘴角含笑，温柔却含着一丝危险。
　　然后就是贯穿天地的一束魔炮。现在想来，那个女人的实力真是恐怖的有些过分，白明秋在梳理自己的时候完完全全做到了心如止水，甚至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进入了可遇不可求的【神游】境界中，他都能感觉到幻想乡被一个巨大的结界所笼罩着，仿佛自己一瞬间就能到达幻想乡的尽头，即将与幻想乡化为一体。
　　这种意识层面的存在根本就不可能被人发现。
　　但那个女人，四季鲜花之主，名为风见幽香的女人却真的能够发现自己，没错，白明秋很确定，这个女人在那一刻发现了他的视线，然后便悍然攻击，魔炮的声势简直摄人心魂。
　　从那之后这个倩影就一直被白明秋记挂在心头，他决定总有一天要去那片无尽太阳花的花田走一走，再见那个女人一次。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
　　呀嘞呀嘞。
　　白明秋无奈地叹了口气，睁开双眼，站起身来。
　　也许闲过头了唯一的坏处就是控制不住思绪吧。
　　——
　　扛起锄头，白明秋回到了田间，现在时间差不多是十点，再有一小时就可以收工了。白明秋估摸估摸时间，准备继续干活。
　　这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什么声音，悉悉索索的，似乎是什么人正在靠近，他没有抬头，怕打草惊蛇，只是悄然放开五感。
　　这个家伙身量很小，并不是白明秋在幻想乡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光凭体态就对不上，白明秋带了几分警惕，身体渐渐绷紧。
　　那个家伙似乎没有接近自己的意思，在田间绕来绕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白明秋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凑近了那个身影。
　　“玉米的长势很好啊，既然如此就好好收获吧！”一个清亮的女孩声音。
　　从背面看过去，女孩戴着一顶橙色的帽子，身着幼儿式的连体裙，有着一头如同成熟稻穗黄的短发，身量娇小，看上去就很柔弱的样子，实在不像独自就能到野外来的人类。
　　说起来妹红也是有些瘦弱的，不过她可是强得一塌糊涂，说不定这个女孩也是？
　　背后的凤凰图腾渐渐显现，白明秋的双眼中骤然浮现一抹赤红，旋即消失。
　　不对，这个女孩子真的是普通人。那么她怎么会一个人来到野外的，不怕被野兽或妖怪吃了么？
　　白明秋伸出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声音温柔和气：“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玩了？你爸爸妈妈呢？”
　　“噫！”女孩明显是被背后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她可没有白明秋这样变态的五感，白明秋动作又轻，她自然没有一点感觉，被白明秋拍肩膀的一瞬间她就喊了出来。
　　不过女孩很快镇定下来，转过身看到白明秋后，情绪冷静了一些，白明秋这张挺英俊的脸看来给他加分不少，女孩道：“我是来看田地的。”
　　“是么，真厉害！”白明秋尝试着用哄小孩的办法来哄她，“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呀？”
　　女孩盯着白明秋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叫秋穰子，是秋天的神明，不是什么小孩子，我住在妖怪之山上。”
　　看着秋穰子手指着天边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峰，白明秋瞳孔微缩。
　　神明？
　　很早就说过白明秋信神，他相信天地间有着一种冥冥的存在，但是这个完全就是颠覆三观啊，这神灵看上去才八九岁啊。
　　白明秋刚想说不要开玩笑了，但是看少女认真的眼神，再想了想少女的言行举止，便把那句到喉头的话收了回去。
　　这里是幻想乡诶，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明秋笑道：“哦哦，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秋之神明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请坐一会儿吧，我家简陋，只有茶水和点心聊表敬意。”
　　说着，白明秋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田边的桌椅，感觉到白明秋没有恶意，秋穰子便跟着白明秋走去。
　　不过，秋穰子一头雾水。
　　为什么这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刚刚说的话人家都听不懂？
　　泰山？…碰壁生…啥来着？
　　——


第十二章 称呼
　　秋穰子在桌子前坐下，感到很好奇。
　　自己身为神明，就算是力量弱了点，但还是有些力量的，至少能够保持自己的【不可视】，何为【不可视】，就是说“神明之于人类有着莫大的威严，人类无法用肉眼看到神明的存在”的这么一种术，小小的秋天之神明给自己施加了术，每年秋天都会来人类的农田中观察哪家作物好哪家作物差，种田勤恳的家庭，她不介意让他们多丰收，种田懈怠懒惰的，那就让他们少得点，谁叫他们不勤劳。
　　虽然她这个秋之神明广为人知，每年人里丰收，收获祭的时候总是被邀请去接受感谢，但是在做这些工作的时候是不会有人看见的。
　　这里有一片田地秋穰子是知道的，不过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了，至少前几次秋穰子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看到过人类生活的痕迹，这次她很远就听到人类说话的声音，大概是听到白明秋朗诵了，便走来这里。这片田地耕作的很不错，看得出来主人是用过心的，除草驱虫恰到好处没有过度，施肥深浅兼宜，土质是不怎么好，但是主人的用心弥补上了缺点，这片田地里的玉米个头大量足，很是硕果累累，秋穰子很高兴，决定给这家人多一点收获，刚说了句“玉米的长势很好啊，既然如此就好好收获吧！”，后面就有人拍她的肩膀。这可把她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就看见有个人类在跟她说话。
　　这算是怎么回事？自己的神力被一个人类看破了？这家伙是啥人？
　　秋穰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终于接受这个事实之后，她已经坐在了白明秋的桌前。
　　嗯，这个人类居然能够看到我，看来是个很厉害的家伙，看样子脾气也很好。
　　“看到你很奇怪嘛？”白明秋把茶水和仙贝摆在桌上，坐了下来笑道，“你不就是站在那里，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想偷玉米呢。”
　　白明秋明显就是在开玩笑。
　　“谁！谁偷玉米！我是来检查植物的生长情况的！”秋穰子激烈地反驳，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诶？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白明秋一阵好笑：“全说出来咯。”
　　秋穰子的脸刷的红了。
　　白明秋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神明，笑得很开心。过了好一会儿，秋穰子终于不红脸了，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情绪有点低落，以白明秋的五感还能听到“呜呜太丢脸了我居然都说出来了”这样细若蚊蝇的声音。
　　好吧，欺负的有点过头了呢。
　　白明秋啧了一声，今天难得好雅兴，调戏一下小萝莉，这种行为他自己都觉得可耻，下次还是不要做了吧。
　　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秋穰子的头，笑道：“神明大人哟，茶快凉了，来吃点心吧。”
　　秋穰子被姐姐以外的人第一次摸头，整个人都呆住了，愣了片刻，她使劲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仙贝啃了起来。
　　嘛，神明大人吃起东西来和平常的小孩子也没什么两样呢。
　　秋穰子吃仙贝的时候简直就像小孩子吃零食，狠不得赶快全都吃完，囫囵吞枣地塞满了嘴，然后一口茶水咽了下去，也不怕噎着。
　　白明秋就像是看到了邻家小妹妹一样，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勾起了他一点回忆，第一世的时候他结了婚搬迁了新居，隔壁那家人的女儿七八岁，特别可爱，白明秋挺喜欢那孩子的。他还记得她曾经说过想生一个同样可爱的女孩。
　　都是些往事了。
　　——
　　秋穰子狼吞虎咽吃完点心，看向面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笑起来非常温暖，让人有种面对阳光的感觉，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辉，好像在发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喂。”秋穰子对白明秋招了招手，“谢谢你的招待了，你叫什么名字？”
　　“白明秋，白色的白，日字和月字组成的明，秋天的秋，我叫白明秋。”白明秋一字一句地把名字解释给秋穰子听。
　　“哦哦，你的名字里有秋字啊！和秋天很有缘分呢！”秋穰子笑了。
　　“嗯。”白明秋点点头，“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后来自己改的。”
　　秋穰子没有在意，问了一个她很在意的问题：“你怎么能看见我的？”
　　“能看见你很奇怪么？你不是就站在那儿么？”
　　“不是啦！我明明有用神术的！”秋穰子不依地喊着，她伸出手，手上萦绕着微弱的橙色光辉。“喏，你看，这是【不可见】，你应该是看不见我的啊。”
　　白明秋心说神明就是神明，果然有些门道，不过凤凰图腾这玩意真是万用。等等，神明？日本的八百万神么？
　　心中这么想，白明秋当然不好直接问出来，他只是问道：“神明大人啊，除了你，还有什么神啊？”
　　秋穰子说起这个就有点眉飞色舞，这不是炫耀她小伙伴们的好机会：“有管土壤酸碱的神，有管刮风的神，有管下雨的神，有管虫子的神，有管植物发芽的神…”
　　林林总总秋穰子报了二十多个神明，都管的是些对于天地来说鸡毛蒜皮的事，白明秋听完就确定这是日本的八百万神了，日本人笃信天地万物皆有神灵，这些神灵就应运而生了。
　　炫耀完这些，秋穰子皱起眉头，叹道：“唉，跟我一起管收获的神明有好些呢，要是说到信仰的话我就比不上她们了。”
　　“神明大人不要丧气，信仰什么的总会有的。”白明秋虽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关窍不过还是试着鼓励了她一下。
　　“嘛~”秋穰子突然松开了眉头，“信仰什么的反正也不在意啦，看看收获满满的农田和开开心心的人类，我就觉得超开心啦！”
　　真是个朴素的神。白明秋感叹了一声。
　　“呐，白明秋，一直叫神明大人你不觉得累么？”
　　“那…叫什么？”
　　“我不在意这些啦，你自己想咯。”秋穰子很不负责地把问题推给了白明秋。
　　“唔…叫全名很不礼貌啊，叫秋小姐…喂喂皱什么眉头这样让你显得更成熟好么…好吧好吧就叫穰子吧…诶？这也不行？姐姐才能叫？”
　　……
　　这叫我从哪里变出一个称呼啊…说好的不在意呢…
　　白明秋无奈扶额。
　　——


第十三章 午餐
　　白明秋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叫“小穰”了。
　　通俗的称呼已经没有办法使用的话，只能走偏门了呢。
　　白明秋向秋穰子提出这个提案，秋穰子歪着小脑袋思量了片刻，欣然同意了。
　　“白明秋你果然很厉害。”穰子看着白明秋，目光有些赞赏。
　　因为起名字而被人夸厉害，白明秋还从来没遇见过，只能尴尬地笑笑以示回应，然后赶紧转移话题。
　　“小穰，你刚说你是管秋天丰收的神？”白明秋给秋穰子再上了一杯茶水，“那你觉得我这片地长势如何？”
　　“挺不错的哦。”说到自己的专长，穰子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虽然说土地本身很差，但是你的辛劳就能够弥补上啦，今年丰收是没有问题的。入冬之后我去找找其他的神明的话，这片土地的质量也能够改善哦，感谢我吧~！”
　　白明秋笑道：“那还真是麻烦你了啊。”
　　穰子挺了挺胸，一副不靠我靠谁呢的自豪样子，白明秋见状更是好笑：“小穰喝茶喝茶，你这么帮我我也无以为报，多吃点多喝点，就算是报答你啦。”
　　穰子那茶喝的是心安理得，豪爽大气一口一杯，对呀，我是神明我自豪啊。
　　简直就是个做了好事向大人邀功的小孩子，可爱极了。
　　茶过三巡，穰子想的起来问正事了：“白明秋，我去年还没看见过你，这片土地都荒废了好几年了，今年你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这了？”
　　“我的确就是今年过来的，我是从外界来到幻想乡的。”
　　“外界？幻想乡的外面？”秋穰子眨了眨眼睛。
　　白明秋点了点头：“嗯，是幻想乡的外面哦，我是迷路进幻想乡的…诶，小穰？”
　　秋穰子的双眼闪着金光啊！
　　“呐呐！白明秋！真的有幻想乡的外面存在？哇哦！太厉害了！居然是真的！我以前都不知道！快快，说说啊~外面的世界，是啥样的啊！”
　　秋穰子有着迫切的求知欲，不过依白明秋的揣度，估摸着是又可以去小伙伴面前分享了。
　　白明秋轻咳了一声，作势清了清嗓子，道：“那就让我来跟你仔细说说好了，外面的世界跟幻想乡可是完全两个样子。”
　　——
　　接下来就是白明秋向穰子大概地描述了一下外面的世界，或是用手比划，或是声情并茂，或是取物推演，或是画图解说，总之是毫无枯燥乏味，秋穰子听得津津有味，不住点头，看向白明秋的目光也越发热切。
　　有接近一个小时，白明秋终于停了下来，看看天色，日已至中天，该是午饭的时候了，他想着是不是留穰子吃个饭。
　　“小穰，神明大人们需要吃饭么？”
　　“当然要啦，食物多好吃啊。”秋穰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得，原来是嘴馋。
　　白明秋无奈地笑了笑，道：“那午餐在这吃如何？你要检查耕作的话现在也是吃饭的时候，到下午去也一样。”
　　这还是穰子第一次被别人邀请留下来吃午饭，以前跟人类打交道的时候都是收获祭跳舞唱歌什么的，受到白明秋的邀请，穰子第一反应是诧异，然后马上就变得很开心。
　　“好呀好呀。”穰子眉飞色舞，不过马上皱起眉头，“我不吃荤菜的，白明秋你要是喜欢吃荤菜的话…”
　　穰子面露难色，白明秋笑着摇头：“我喜欢吃素菜哟，荤菜吃得很少。”
　　穰子这才放下心来，一脸欢欣鼓舞。
　　“那我先去做菜，小穰，你坐一会儿或者看看风景等等吧。”白明秋嘱咐了一声，便往那个露天的厨房走去。没想到穰子没到别处去，就跟在他身后也来到厨房，看样子是想看白明秋做菜。
　　白明秋不去管她，看看厨房周围，嗯…一根胡萝卜，一块豆腐，还有点番茄，再加上昨晚还没吃完的洋葱，嗯…居然有土豆，灶台上还有半根青椒，齐活啦。
　　那么今天中午的菜单就是洋葱炒胡萝卜，青椒土豆丝，番茄豆腐煮汤，三个菜两个人，肯定够。
　　白明秋花了一分钟构思了整个菜单，左手摸过土豆右手摸过胡萝卜，互相给了一个借力点，然后手中的猜到就如同蝴蝶一般在两种菜上飞舞，不消一刻，案板上已经出现了细细密密的胡萝卜丝和土豆丝。
　　“哇！”秋穰子发现，跟白明秋接触的越多就能发现这个男人的越多不寻常，这一手切菜的功夫简直神乎其技啊。
　　不过穰子虽然惊讶但是很明事理，白明秋做事的时候不能打扰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赶紧捂住了嘴，站在一旁接着看。
　　白明秋一旦做什么事就会显得很专心，穰子的声音他已经下意识地屏蔽掉了，去过豆腐，小心翼翼地切成十数小块，再将番茄拍扁使汁水溢出，案板一掀放入汤锅，手中一运劲一股火苗冒了出来，火苗跳到灶台下的木柴上，片刻便燃了起来，一锅汤已然开始煮了。
　　顺带一提，幻想乡的蔬菜们都是绝对的原生态，个大分量足口感清新，对于喜欢吃素的白明秋来说这里又是一个人间天堂了。
　　不管一边穰子看到火焰后的反应，白明秋一刀分开胡萝卜丝和土豆丝，把青椒抛向空中，运刀如飞，青椒掉在案板上时已经是小块状，位置也很整齐地落在土豆丝的区域。
　　点火，热油，白明秋把案板上的土豆丝和青椒块倒进锅里，一阵翻炒，快要起锅的时候撒了些盐进去，用铲子翻了几下，香味顿时就扑鼻而来，白明秋几铲子下去起锅，青椒土豆丝已经做好了。
　　看到汤锅有些要沸腾的样子，白明秋给里面撒了点盐，再稍微放了些豆油，省的清汤白水没有香味，加了一碗水，盖起锅盖接着煮。
　　拿清水把炒菜锅一涮，再倒油，热油，热油过程中把洋葱掰好，值得一提的是，穰子因为看得入神靠的太近，直接被洋葱呛得泪流满面，白明秋倒是没什么，关闭视觉嗅觉凭其他三感来弄就是了，穰子其实好歹也是个神明，但是目前的她还是无防备的，这一下就被袭击到了。
　　然后就是乏善可陈的炒菜和起锅，白明秋花了二十分钟，做完了三个小素菜，端上了桌，再把蒸好的米饭端出来，这时他才发现穰子被洋葱搞得狼狈不堪，赶忙取了些清水和一条毛巾，给穰子把脸擦得干干净净。
　　“小穰~小花猫~快吃饭了。”白明秋安慰难受的穰子。
　　“我才不是猫呢，我是神明哟。”穰子挺了挺胸，虽然还是有点眼泪，但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哇，看样子就很美味！我开动了！”
　　“慢点慢点，刚出锅呢小心烫。”白明秋柔声道。
　　“唔…唔嗯…好…唔…”穰子已经把饭塞了一个腮帮子，间或夹菜喝汤，吃的不亦乐乎，这吃相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白明秋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白明秋啊呜…你也吃啊…唔…”口齿不清的穰子。
　　“嗯。”白明秋笑着点头。
　　秋之神明与知秋之人，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


第十四章 来客
　　这顿饭秋穰子吃得很开心，以前在山上跟姐姐在一起吃，有时候会吃点烤红薯，但更多的时候只能吃些味道寡淡的蔬菜，实在不行的话就干脆不吃，反正神明也不会饿，每年只有到人里祭典的时候才能改善一两天伙食，吃一些人里的菜解解馋。再说到姐姐，姐姐虽然说是姐姐，但意外的不会煮饭，最拿手的只有烤红薯，今天这顿饭和以前相比简直就是天堂啊。
　　秋穰子对白明秋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白明秋光看到穰子眼中水光盈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穰子呛到了，问了一句，穰子连忙摇头然后低头吃饭。
　　吃完中饭，穰子很开心地笑着，摸了摸有点鼓起的小肚子：“吃饱啦~！”
　　“感觉如何？”
　　“白明秋你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秋穰子故意摆出正经的神色，“嗯，嗯，真厉害，真好吃。”
　　这话今天已经说过一次了啊。
　　白明秋抬起头看看天色，这个点，穰子估计是差不多要走了，要不然要做什么事也不一定来得及，要是家里人担心怎么办，看这小丫头的样子似乎把要走这回事甩到脑后去了。
　　这么想着，他便笑道：“小穰，是不是该去别家看看了？人间之里的农田这么多，你可得花点时间好好转转。”
　　秋穰子这才想起今天的任务，赶紧从椅子上翻起来，急急忙忙喊着“啊啊啊要走啦”。
　　白明秋伸出手，摸了摸穰子的头：“小穰，工作要加油。”
　　“我知道了。”也许是要离开了，穰子收回了孩子气，认真地点点头，看着白明秋道，“白明秋你不能骄傲哦，虽然说说好了要让你多丰收些，你也不能懒惰，懒惰的人没有食物吃。”
　　白明秋笑着点头。
　　“那我走啦。”秋穰子跟白明秋打了招呼，就蹦蹦跳跳离开了这间小屋。
　　白明秋目送穰子的背影离去。
　　秋之神明今天的来访使得白明秋早上的农活还没完工，就当是饭后消化吧，白明秋打算去把农事做了。
　　不过在这之前，先喝口茶嘛。
　　这么想着，他煮了一壶茶，自斟自饮起来。
　　——
　　下午一时许。
　　藤原妹红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白明秋那间小屋前面。
　　很奇怪的是，藤原妹红没有用飞的。幻想乡的存在，但凡有点超常能力的基本都会飞，藤原妹红这种强悍的存在更不用提，飞行几乎变成了和走路一样的本能。可藤原妹红从迷途竹林的住所到白明秋家门外，根本就没有飞行，一步一步走过来。
　　她手中拎着两个瓶子，看瓶身的话就能发现那是酒，似乎是遵循了日本人喜欢双数的习惯，特地带了两瓶。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藤原妹红的心跳很快，眼神一直在闪烁，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很紧张的状态。
　　藤原妹红走到白明秋的小屋前，深吸了几口气，按捺住惴惴不安的心思，喊了一声：“明秋。”
　　四周鸦雀无声。
　　“不在？”藤原妹红微微皱起眉头，白明秋的作息时间自己还是知道点的，这个点他应该是在屋内看书才对，我这么一喊虽然声音不算大，但是以明秋的五感，早就应该感觉到了啊？
　　“明秋，在屋里吗？”
　　藤原妹红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酒瓶，心中一刹那闪过数种不好的猜测，比如辉夜或者八意永琳来过这里，八云紫来过这里什么的，随即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
　　没有什么战斗过的痕迹。
　　藤原妹红知道白明秋有特别的力量，虽然在幻想乡中，这种力量化为战斗的能力时显得并不强大，但是她一直觉得白明秋是一个强大的存在，即使他没有强大的力量，这种感觉发自于内心。所以她绝对不相信有什么人能够毫无动静地把白明秋杀死或掳走。
　　唔…是出去散步了？
　　那些消极的想法既然不对的话，那么也只有这种可能了，明秋性格温柔敦厚，交游广阔，来幻想乡也不过几个月，但熟人朋友却已经不少了，光妹红知道的就有博丽灵梦，铃仙优昙华院因幡，慧音，阿求，人里酒馆的江之岛夕月，更别说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想出去串串门也是很正常的嘛。
　　唉，那只有明天再来了。
　　藤原妹红这么想着，转身准备离开，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妹红就往屋后面那块田地走了过去。
　　田地里的玉米已经长到等人高了，妹红在外面一眼也看不清什么，但是不一会儿她就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在拔除杂草。
　　“明秋，是你在吗？”妹红连忙喊了一声。
　　玉米地里的声音停了下来，白明秋的声音从玉米丛里传出：“妹红，刚要跟你打招呼呢，本来打算这边弄完就出来的，你怎么跑过来了？”
　　“你…你不是说邀…邀请我…来你家…”妹红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根本就听不见了，不过妹红这明显是误解了白明秋的意思，白明秋问的是她怎么找到这个田里来的，妹红直接理解成了她为什么会来他家。
　　“好啦好啦。”白明秋的声音依旧温柔，“不在意那些了，稍等一会儿哟，今天已经有客人来过了，接待了一下，拖得比较晚，农活还没做呢。这不，我又补了一个小时，才算是快好了。”
　　“对了妹红，桌上有茶，半小时前才热的，肯定没凉呢，先喝一口吧，桌上也有多余的杯子，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能给你倒水，就稍微体谅体谅我吧。”白明秋对妹红嘱咐道。
　　“噢！哦…”也许是白明秋叮嘱的太详细，妹红愣在那半天没说出话，末了嗯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她可是紧张坏了。
　　这时候也莫名其妙地对白明秋有种幽怨的感觉，他倒好，悠闲自在什么也不操心，自己这里想东想西还紧张了半天…最终见面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你不是说邀…邀请我…来你家…”这种前言不搭后语，根本都还没说完的话！
　　妹红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发烧。
　　唉，十有八九，这次做客算是失败了。
　　——


第十五章 问题
　　正当妹红自怨自艾的时候，白明秋的农活估计是做好了，站起身来准备去招呼妹红，妹红也注意到了，抬眼一看，一口茶刚喝下去一半就从嘴里喷了出来，另一半呛在嗓子眼，一时喘不过气。
　　“咳咳咳…咳！”
　　妹红死死转过头去，把手指着白明秋，体内气息自信流转，没消片刻就消去了喉咙口那种恶心感。
　　白明秋当然很眼尖地看到妹红被呛到了，正要上去帮忙，看到妹红手指指着自己，不明所以，一愣，然后马上想到自己上半身没穿衣服。
　　……
　　前面早已提及，白明秋有做农活时精赤上身的习惯，女孩子嘛，不管活得再久，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的。
　　白明秋笑得欣慰而尴尬，赶紧跑到田头把衣服取了来穿上，走到妹红身边，拍了拍她肩膀。
　　“妹红，抱歉啦，让你…”
　　“没事，不用说了，没事，我不在意的，没事。”妹红听到白明秋这么说，才缓缓转过身来，双颊犹露腮红，有些生气，但看道白明秋温柔若水的眸子和十足歉意的笑容，有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天可怜见，藤原妹红活了一千多年，还从未见过赤着身的男人，虽然妹红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岁月沧桑早已让她习惯对事淡然，但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对妹红来说着实不小。
　　白明秋这个时候自然是极尴尬的，他摸了摸头，也不知说什么好，之前那话就没说完，就那么站在那儿，饶是他七世轮回经历丰富过人，这一刻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陷入微妙的奇异。
　　少顷，罕见的由妹红打破了僵局。
　　英气的少女站起身来，在白明秋诧异的眼神中，微微弯下腰，左手搭于右手上，放在身前，对着白明秋浅鞠一躬，柔声道：
　　“贸然来访，打扰了，明秋。”
　　端得落落大方。
　　——
　　白明秋也不过就是愣了一下神，马上反应过来，将妹红虚扶起来，宾主各自落座，神色如常。
　　两人毕竟是共过患难生死，许诺一生的朋友，这点小误会小尴尬只要有合适的台阶，不过片刻就消弭无形，谈笑风生起来。
　　“明秋，你看。”妹红从桌脚把两瓶酒拿了上来，酒瓶上各有【风月】，【博丽】二字，而且这酒看样子不像是幻想乡里的东西，“第一次正正经经地拜访你家，肯定要带些东西来，我找来了两瓶酒，明秋你拿去尝尝吧。”
　　白明秋笑着接过，佯装愠怒道“还跟我客气”，妹红当然听得出其中的玩笑之一，两人轻轻一笑。
　　他伸手谈了谈瓶子，再把瓶底翻出来看了下，问道：“妹红，这两瓶酒看上去…不像是幻想乡的东西？”
　　“应该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两瓶东西很有可能是外界的。”妹红点了点头，解释道，“那天正为带什么礼品而发愁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你跟我提过香霖堂，就去那里看了看，我就说想找点拜访他人带的礼品，老板森近问我是男是女，我说是男的，他就给了我一个包装不怎么好看的盒子，打开一看就是这两瓶酒。估计他是从无缘塚捡回来的。”
　　是嘛，霖之助，有一手啊。
　　白明秋响起森近霖之助那张戴着眼镜的斯文脸庞，嘴角就有一丝笑意，再想想看起来看起来那么文雅的人在无缘塚——已经被白明秋想象成一个大垃圾堆——里面翻来翻去的样子，白明秋简直乐的不可开交。
　　藤原妹红看出白明秋脸上有喜色，问了声，白明秋笑说没什么，揭过了这个话题。
　　“我本来还以为妹红你会过几天来的，没想到来的还挺早。”白明秋笑道。
　　妹红倒是回答得很认真：“我也不知道明秋你说的过几天是多久，问了慧音，慧音说既然人家有邀请那就要尽早去，所以我挑完礼物后一天就来了。”
　　白明秋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妹红疑惑了：“怎么一点多了还在田里呢？平时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看书啊。刚才你说有个客人来过，是谁？”
　　“啊，这些都是因为早上有客人来，我十点多就待客去了。”白明秋解释道，“今天早上有个叫秋穰子的神明来到我田里，我遇见了跟她谈了一会儿，还留她吃了个午饭。”
　　然后白明秋把这件事的大略给妹红说了说，妹红思索片刻，道：“秋穰子我是听过的，虽说没见过，但知道她们姐妹两个都是秋天的神明，姐姐管落叶，妹妹管丰收，平时人里是见不到的，但秋天人类会邀请妹妹去参加祭典，我也是在祭典上见过她才想起来的。”
　　也是，幻想乡的八百万神其实不少，要一个个记住根本不可能，妹红要不是时常出没于人里，也不会认识秋姐妹。
　　“姐妹？”
　　“嗯，姐姐叫秋静叶，是掌管叶红和叶落的神明，人里祭典没邀请过她，我是没什么印象了。”妹红耸耸肩，表示介绍完毕。
　　妹红不愧是幻想乡的老住民，至少人里这一片她了如指掌，娓娓道来毫无压力。
　　“嘛，反正妹妹挺可爱的，开朗活泼，蛮像我以前邻居家的小妹妹。”白明秋笑得很开心。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白明秋轻咳两声，说起了正事：“妹红，说正事，你的火焰现在感觉如何？”
　　“我也是有努力去适应的。”妹红皱起眉头，“但始终有一块地方，其他地方都能为我所控，就那一块地方是最难啃的骨头，始终不听掌控。”
　　“凰血烛焰。”白明秋说得斩钉截铁。
　　“嗯。”
　　藤原妹红摊开手，莫得弹出一抹火焰，烈烈的赤红中，不算明显但其实很是清晰的橙色焰核闪烁其间。
　　看来是妹红这段时间的努力把凰血烛焰逼在一个地方，凝练融合了，这样的话要解决火焰的问题，之前想的方法就全都不能用了。
　　怎么办？
　　白明秋罕见地露出苦思的神色。
　　——


第十六章 笑颜
　　“明秋，怎么了？”妹红发现白明秋神色凝重，不禁问道。
　　“问题不小。”白明秋皱起眉头，“凰血烛焰的残余现在已经凝结在一起了，如果再不解决掉的话，这玩意儿就会一直存在于你的火焰中。”
　　妹红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火焰，那抹橙黄的确一直在其中没有消失。
　　这就是影响我力量的东西么？
　　妹红闭上眼，意念一动，那抹火焰顿时升腾起来，燃烧地更加强烈，其中那抹橙黄如同风中残烛般不断摇曳，但始终没有熄灭。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白明秋的手指扣起了桌子，屋子里只有这一个声音在响动。
　　如果之前妹红没有刻意去动过火焰的话，凰血烛焰就应该不会凝结，那么我之前那个感受火焰律动的法子就可以奏效了，甚至还可以让妹红的实力更进一步。但现在妹红嘴上不说，其实心切于恢复实力，暗地里自己想过办法，却反而把事情弄糟了。
　　白明秋看了妹红一眼，妹红也在沉思，并没有注意到白明秋的视线。
　　不，也不能全怪妹红，凰血烛焰本身就有不断聚合的特点，妹红只不过是加速了事态的进展，这样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好的，早点发现问题也能尽快解决，要是发现的晚了，说不定就会落下后遗症。
　　现在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无意外的话只有一个，就是破而后立，这就要看妹红肯不肯忍痛先舍弃自己的火焰了。
　　白明秋思索了半晌，才一字一句地对妹红道：“妹红，你有付出代价的觉悟么？”
　　“嗯？”妹红疑惑地看着白明秋。
　　“我的意思是，为适应突然增强的力量，解决你现在的问题，你要付出点的代价。”
　　“没有问题。”妹红毫不犹豫。
　　“如果这代价是你有可能失去这力量呢？”
　　“没有问题。”妹红不假思索地重复了一遍，“不受掌控的力量我宁可它消失。”
　　白明秋赞赏地看着妹红，不愧是活了超过千年的强者，在大事上当断则断毫不犹豫，眼光明锐视界长远，藤原妹红，果然厉害。
　　他点了点头，道：“本来我想了一种方法，也推演了很久，觉得完全可行，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出乎我意料，唯一可以使用的方法只有破而后立了。”
　　“如何破如何立？”妹红问题直指重点。
　　“方法是这样的。”白明秋道，“把你的火焰暂时从你身体中剥离出来，然后由我来吞噬并将其中属于凰血烛焰的力量打碎消化，最后再把火焰退还出来交与你的身体中。”
　　“在那过程中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你的话，火焰能力被剥离时大概会虚弱一整子，等我还给你的时候应该就能立刻恢复，至于我嘛，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手段。”白明秋说得自信满满。
　　妹红思索片刻，道：“既然有人会陷入虚弱，那么找一个看护人就是重中之重了。”
　　白明秋点了点头，约莫两三秒钟后，两人异口同声道：“慧音！”
　　藤原妹红带点喜悦地看向白明秋，两人相视一笑。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妹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的意见是尽早解决，最好就在这几天内。”
　　“就明晚吧，正好我去跟慧音把这事说了，再交代了一些事情。”
　　“好，明晚十一点，我从夕月那里下工之后就过去寺子屋找你们。”
　　“嗯。”妹红点头，但也许是因为不放心，虽然很快就和白明秋一起做下了决定，可神色中还是有些郁郁。
　　白明秋啧了啧嘴，看妹红情绪不是很高，便说了句“我进屋拿个东西很快回来”，跑进屋里，不一会手里拿着个东西回来了。
　　“明秋，拿了什么？”妹红没看清那玩意儿是什么，好奇道。
　　白明秋狡黠道：“这东西是要送给你作回礼的，你猜？”
　　“唔…吃的？上次那种面包？”看白明秋摇头，妹红喃喃道，“不是啊…酒？不对，我才刚拿酒给你…”
　　白明秋笑着看妹红猜不出来的有趣模样，直到妹红带些羞意又带些恼意地嗔道“干嘛一直盯着我看”，他才把东西拿了上来。
　　那是一座木雕。
　　雕刻的是藤原妹红，不过并不是她的立体人像，整个木雕的基座是一张床，妹红盖着被子躺在上面，紧闭双眼，整个木雕看上去完全没有妹红平日里给人的干练英气的印象，反而给人一种纤弱感。
　　这是迷途竹林一战的那一日，妹红与白明秋同归，浑身无力，虚弱地躺在床上昏昏睡去，白明秋给她喂粥之前的样子。
　　“这是…我？”妹红瞪大了双眼。
　　“嗯。”白明秋笑道，“妹红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样子，那时的妹红，与平时完全不一样，我感觉得到我的心在给我一个强烈的信号，要我帮你，和你一起，承担一些东西。”
　　“明秋…”
　　“还记得那时去迷途竹林，我说的那句话么？”
　　“记得，你说“既然同去，那便同归。””
　　“对，所以啊，有什么事就不要怕麻烦，来找我帮忙就是了。”白明秋笑意温醇，“你有慧音，有我，还担心什么？”
　　“好啦，别太紧张，一来一去很快的，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这事就解决了。”白明秋安慰道。
　　“……”
　　妹红低下了头。
　　有些思绪在脑海里纠缠。
　　——
　　才不是紧张啊，笨蛋。我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了。
　　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啊明秋，明明都猜到了，最后还要那么说，其实你是在缓解我的压力么？
　　在你面前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在你面前就算是天塌下来你也能付之一笑，在你面前，我一直那么脆弱，那么傻，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每次的每次都是这样啊，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之后一次一次一次一次，明明我那么对你，明明都是我的错，明明都要怪我，可是明秋，你总能给我找理由，不熟悉你的时候，我就欠下了你人情，熟悉你之后，你要来跟我一起承担，真是的，不要这么任性啊，为什么这么不讲理就闯入我的世界了啊，我明明…明明只要有慧音就好的！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脑海中闪过那一天白明秋落寞的背影，没来由的那句“是我欠你的”就浮上心头。
　　明秋，他欠了我什么？不管怎么看都是我欠他人情，他对我称得上是肝胆相照，可他…说欠我。
　　我没有听错。
　　那天明秋的背影，很萧瑟。
　　他甚至不愿回过头来看我，也没有了暖人的笑意。
　　笑意。
　　说到白明秋，熟悉的人联想到的第一个恐怕就是那笑容吧。
　　温暖，舒心，如同寒冰解冻，阳光普照大地。
　　无论什么时候，明秋这家伙都是一脸好看的笑，除了笑啊，这家伙脸上很少有其他的表情吧。总是在为他人操心，对他人温柔，让他人感觉舒服而温暖，那他自己呢？为什么他总是为别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
　　妹红的心一紧。
　　明秋活了七辈子，光是一生经历的那些事情就抵到别人几辈子，何况他活了七世？他心里一定有很多苦很多伤很多痛，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他在笑，对着所有人，对着这个世界，这个让他转世轮回的不公平世界笑，不是冷漠的笑，不是嘲讽的笑，不是无所谓的笑，他的笑意从心底最深处萌发出来，那是喜悦与快乐，是温暖与润泽，是阳光与生命。
　　是温柔的笑啊。
　　妹红突然感到一阵浓浓的心酸。
　　相比明秋，明明我活得更久一点的，这些岁数都活哪去了？我怎么就为了些小事就跟人吵起嘴还动起手来，为了些小事就苦恼不已，还在心里这么歇斯底里？明明一千年过去了，我怎么还不足够坚强？
　　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
　　妹红深吸了一口气。
　　说好的同去同归，明秋，从今以后不能就让你这样，你太无赖了，只准你跟我同行，不让我跟你同行么？你总是在我需要安慰需要帮助的时候来帮我，就不准我在你伤心痛苦失望难受的时候去帮你么？
　　妹红咬了咬牙。
　　脑海中那个萧瑟的背影久久不能散去，那是她看到的唯一的一次，白明秋的另一面。
　　以后，以后，我一定会…！
　　不会再让你那样了，一定不会。
　　……
　　“妹红？妹红？”
　　耳畔传来白明秋关心的呼唤。
　　大概是看到我神不守舍，在担心了吧。
　　藤原妹红甩开纷杂的念头，定下神来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歪着头想了想平日里他那温柔的笑容。
　　她渐渐扬起嘴角。
　　学得拙劣又生硬，可藤原妹红对着白明秋展露笑颜。
　　像阳光一样的笑颜。
　　——


第十七章 借还
　　“将军！”一名军士急匆匆地冲入这座雕梁画栋的建筑。
　　“何事？”
　　“突厥犯境，圣上下旨，由您率军平定边疆。”
　　年轻人站起身来，眉头微紧，须臾，他淡淡道：“取我盔甲，召集三军，动身。”
　　“是！”年轻人面前所有人都半跪在地。
　　没多久的功夫，军队都悉数集结在一起了，所有人都望着高台上的那名年轻人。
　　年轻人此时已经换上一副铠甲，面貌文弱，但眉宇间一股气势惊人得令人难以直视。
　　“突厥南下，涂炭生灵，毁我家园，杀我同胞，今日天唐，起我三军，攻伐贼寇，必定凯旋！”
　　“噢！！！！”三军将士呼声震天。
　　“大军开拔！”
　　三军起动。
　　那一声长啸，有如凤鸣。
　　——
　　“呵…呃…”
　　白明秋狠狠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水盆前，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突然很困呢，睡着了没想到还会做梦…做点什么不好…天唐伐突厥，多久的事了…”
　　白明秋发着不知所谓的牢骚，打开门。
　　空气不错，秋天到了，田野里游荡着带有丰收香气的风，人要是吸一口，感觉心旷神怡啊。
　　小穰说不定还在挨家挨户地观察收成情况吧，真是个认真的好孩子呀，虽然是神明大人。
　　白明秋点了点头。
　　一个纵身，他跃到屋前的空地，马步，伸手，金刚捣槌。
　　打一套拳清醒清醒吧。
　　自己的身体经过这些日子发生的这样那样的事情，比如给妹红输血啊，爆发温养了很久的心焰啊，动用凰血烛焰啊啥的，身体素质已经加强了不少，比起刚进幻想乡时候那个“弱不禁风”——现在想来真是弱不禁风——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在幻想乡内，似乎修炼肉体和精神的效率很高，依白明秋的推测，幻想乡内的世界规则是鼓励修炼的。白明秋自从来到幻想乡就一天没有中断过修炼，每天都会花时间淬炼肉体和精神，务农是变相的锻炼身体，看书写字是变相的锻炼精神，自然而然的，白明秋的实力得到了提高。
　　现在的话，大概算个海军少校吧。
　　少校的实力不太好界定，大概也就是普通人之上的水准，身体各方面素质都是普通人的倍数，不过白明秋显然是谦虚保守的，能与八云紫抗衡片刻的怎么也不可能只是少校的实力。
　　站定收拳，白明秋长长吐出一口气，看了看天色，约莫三点的样子。
　　“时间还早，今天也没什么事，要不然把书去还了吧。”
　　白明秋手上有一本书，叫做《远野堪舆》的，是一本讲幻想乡风水的书，白明秋借这本书已经有不少时间了，前段日子刚看完，本来是要立刻去还掉的，不过手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而耽搁了，今天有空闲，那就今天去还掉。
　　说做就做，他回屋把书拿了出来，脚下运劲，踩着月步就上了天，然后用剃的方式高速移动，没花五六分钟就到了人间之里。
　　降落自然要在村中心外面的，否则把别人吓到了不就不好了么，白明秋缓缓降落下来，走了进去。
　　人里的集市还是挺热闹的，一如往常。白明秋刚进幻想乡的时候为了打听情报和混口饭吃，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对这里挺熟悉的，这条街道上什么都有，卖东西的，出售店面的，拉客的，做掮客的，五花八门。
　　山岚寺老爷子的家就在这附近，而稗田家族的住宅与山岚寺家相当近，只有几百米的样子，白明秋今天是没有上山岚寺老爷子家串门的打算了，因此他目标很是明确，笔直地往前走。
　　到了稗田宅门口，这回门番很有眼力见，看到白明秋愣了一愣，连忙亲热地凑上前去：“白先生是来找家主的么，她在屋里，我这就为您通传，烦请您稍等。”
　　这家伙咚咚咚一溜烟小跑着就进门了，白明秋倒是好笑，看来是上次阿求在家老会上说的话起了作用，现在稗田家连看门的都认识他了。
　　也就这么一会儿，那门番跑了出来，喘气道：“呼，呼，家主很高兴，让白先生进去见她，家主就在书房中。”
　　白明秋点了点头，跟着门番走了进去。
　　稗田阿求，这个少女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但是又和别人不同，这个年纪的少女天真烂漫，活泼可爱，而稗田阿求却成熟稳重，优雅淡然，才不过十六七，就开始操持整个家族的事务，还要为人间之里记录历史，这个少女，很不容易。
　　白明秋进入幻想乡到现在为止，如果说妹红是第一个他亲口承认的朋友，夕月是他当妹妹一样看待的存在，那么稗田阿求，是与他最契合最相得的人。
　　不论是稗田阿求远超同龄的成熟，还是她淡然的性格，又或者是她对天朝文化的通晓和博览群书的渊博，都与白明秋很是相得，白明秋很喜欢这个少女。
　　“白先生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哟。”
　　稗田阿求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目视下微屈膝很恭敬地做了个标准的万福。
　　白明秋看到阿求嘴角狡黠的笑意，无奈地笑道：“阿求，你这是作甚？”
　　“白先生贵人事忙，要来小女子这里一趟真是不容易，当然要行礼表示欢迎咯~”稗田阿求故作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错了。”白明秋憋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不应该半个月不来的，阿求等我等得心痒难耐，我应该回应她的期待的。”
　　看上去委屈，其实白明秋反手进攻了一把，阿求明显也听出来了，嗔了一句“谁饥渴难耐了！”然后故作怒色，白明秋哈哈大笑，阿求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两人很快就冷静下来，阿求眼尖，看到白明秋手中有书就知道白明秋的来意了：“白先生是来还书的？”
　　“嗯，这书挺有意思的，看完了，接下来准备换一本。”
　　“哦？白先生想看什么类型的书？”阿求问道。
　　白明秋思索片刻，道：“还是类型差不多的，介绍幻想乡历史和风土的书籍就行，毕竟来了这么个地方，一头雾水可不好。”
　　“是嘛…这样的书啊。”阿求似乎在思考什么。
　　白明秋点了点头，笑道：“嘛，光靠看书肯定还不够啊，阿求你也知道，我白明秋这人好奇心挺重的，所以说明年开春就打算让妹红带着我到处逛逛去呢。”
　　“嗯…”阿求点头，但是眉头还是微微皱起，看样子有在想什么。
　　少顷，阿求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白明秋：“白先生。”
　　“嗯。”
　　“我这里有一本这样的书给你。”稗田阿求沉声道，“这本书，对我而言很是重要，请白先生看的时候要珍惜，因为没有大幅刊印，这里只有一本，请白先生保管好。”
　　“这么重要的书，那我干脆每天按时过来看就是了，这样阿求你也不用担心…”
　　“白先生尽管拿去看就是了。”阿求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白明秋，“说了借出就是借出，而且白先生值得我信任，不是么？”
　　“…”被阿求的认真惊到了，白明秋点了点头，把书打开翻了一遍，上面全都是字体娟秀的蝇头小楷，难怪阿求说要小心，原来全都是她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啊。
　　合上书本，白明秋道：“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它的。”
　　书本封面上有一行五个柔润不失刚劲的大字。
　　“幻想乡缘起”。
　　——


第十八章 宿命
　　“幻想乡…缘起？”
　　看书名，再加上阿求亲笔写就，感觉上就不太一样，似乎很正式。
　　“没错，幻想乡缘起，这本书可以说，是我稗田家的命根子。”稗田阿求认真道，“从第一代开始，我们稗田家就开始为这本书而努力，一直到我这一代，这本书终于快要大成了。”
　　阿求的神色兴奋而哀伤。
　　白明秋听着听着感觉不对，皱起眉头：“说起来，我听好几个人说过这么一回事，说你是什么御阿礼之子…”
　　“白先生…已经知道了么？”阿求平静下来。
　　“不，说实话我还不怎么了解情况。”
　　“是嘛…”
　　“方便说说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本来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阿求带着一点缅怀。
　　“御阿礼之子是对我稗田家嫡系子女的称呼，从第一代阿一开始，历经阿尔，阿未，阿余，阿悟，阿梦，阿七，阿弥，直到我稗田阿求，一共九代，九个人，如果是男孩，就被被称为御阿礼之子，女孩的话就是御阿礼之女。”
　　“御阿礼之子是为了编写历史而出生的，虽然头脑聪明，不过相对的身体孱弱，在寿命并不长的人类之中属于更短命可怜的人，出生后能拥有历代御阿礼之子关于历史的记忆，没有其余的东西，但就是因为这样，比一般的人类博识。”
　　“幻想乡缘起是人类们自己收集资料，编制而成的书。初代阿一在编集时，是为了让人类也能战胜妖怪而制作的。当幻想乡和平后，这目的已失去，这本书也成了有趣的妖怪图鉴，现在我在编的这本呢，是为了让人类不要恐惧妖怪，去了解妖怪，甚至可以退治妖怪，最不济也可以规避危险。”
　　阿求简单地陈述了御阿礼之子的相关，看向白明秋，白明秋思索片刻，道：“阿求，我有一个问题。”
　　“怎么了？”
　　“也就是说虽然你们御阿礼之子在地府轮回转世，但并没有携带前世的记忆，只有对历史的记忆么？”
　　“是的。”阿求点点头。
　　稗田阿求，其实就是稗田阿一，轮回了九世，却连记忆都不全，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而且为了记录历史，这种悲哀的命运还得继续重复下去，看阿求就知道她的身体不好，想必前几代御阿礼之子也是这样，活不过一定的岁数。
　　这不是跟我一样么，甚至比我还惨？
　　白明秋心底深处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共鸣，眼前的少女说着话，神色平淡，甚至面带一点微笑，但其实她的心底是悲伤的啊。
　　宿命。
　　无力反抗。
　　正如同白明秋自己，同样无力反抗无尽的轮回，二十五岁必死的命运已经重复了六次，虽然他不觉得在这个和平的幻想乡里自己能够遭受到什么灾难，但是，那是宿命，怎么避免？
　　所以白明秋真的没什么奢求，就希望能活下去，活得好好的，他从来都是笑脸对人，从来不生气，为什么？因为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他想对稗田阿求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即将脱口而出的是什么，是自身经历的坦白？是对阿求的鼓励？是对她的开解？
　　但是他很快收回了这个念头。
　　这个少女也是知道的吧，自己活不过去，轮回转生，生命就这么早早的在世上磨灭。
　　但是她很坚强，白明秋所见的稗田阿求很坚强，她经常带着笑，经常很正式，她勤劳地编修史书，裨补阙漏，她还操持家务管理家族，她只有这么一小截生命，但是她在发光发热。
　　而手中这本书，则是他们九代人，也是她稗田阿求一个人的结晶。
　　白明秋终于明白了这本书的珍贵，顿觉捧在手中，沉甸甸的。
　　他直视着阿求，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直到阿求歪头看着他，他才沉声道：“放心，我会向对待阿求你一样对待这本书的。”
　　话说的是很认真啦，气氛也搞得很严肃，有些沉闷。
　　阿求估计是受不了，嗔了句：“那我可不能放心交给你。”
　　两人相视而笑。
　　——
　　白明秋收好了书，约定了日子还回来，阿求将她送出门外。
　　临走前，阿求对白明秋微微鞠了一躬，道：“今天谢谢白先生了。”
　　“何出此言？”
　　“这些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我很久没跟别人倾诉过了，憋在心里，很难受呢。”稗田阿求柔声道，“而且，阿求有种感觉，把这些说给别人的话，别人不一定会理解，但如果是白先生，那就一定可以。”
　　“…”
　　“总之就是这样啦，快五点了，白先生还得去酒馆是吧，快去吧。”
　　白明秋惊讶于阿求那份灵感，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能“嗯嗯”两声，向身后招了招手，渐渐远去。
　　阿求目送白明秋离去，回身走进房中，口中喃喃：“白明秋…果然，是跟我一样的人啊。”
　　白明秋的欲言又止，白明秋的神情变幻，过目不忘的阿求都看在眼中，从以前接触白明秋开始，就觉得他有一种令她熟悉的感觉，今天终于可以确认了。
　　两个在无尽轮回中反复的旅人，有那么一刹那，心与心相逢了。
　　稗田阿求莫名其妙地很是开心，坐在桌前研墨。
　　摆在桌面上的纸上有三个大字“英雄传”，下面有几个待选的名字，博丽灵梦，雾雨魔理沙，十六夜咲夜，森近霖之助，蓬莱山辉夜，八意永琳，藤原妹红。
　　阿求欣然提笔，在这些名字下面添上了三个字。
　　白明秋。
　　——


第十九章 于飞
　　白明秋在集市上又逛了一会儿，便提前来到酒馆。
　　很早前就说过，江之岛的酒馆在白天对人类开放，在晚上对妖怪开放，所以生意好的时候一般是中午，晚上和深夜。下午四点多的光景，酒馆里客人不多，有些闲汉或老人在店中喝酒吃菜，悠哉地度过下午时光。
　　柜上不怎么忙，白明秋进了门就看见夕月站在柜前点着手指数时间，看这样子，是要在五点前到门口去接他。
　　也难为这丫头了。
　　白明秋叹了口气，走到柜前，摸了摸夕月的头，笑道：“夕月，今天我提前来了哦，不用去门口等我啦。”
　　夕月被摸头，大惊，抬起头来看到白明秋才定下心来，不满道：“唔…明秋哥真是的，难得有点可以帮你做的事，也不让我做…”
　　“好啦好啦，今天是有特殊情况的嘛。”说着，白明秋把去阿求家还书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嗯嗯，阿求小姐的传闻我也听说过呢，应该说，在人里这个事情没人不知道吧。”夕月听完白明秋的话，点了点头，“以前我就在酒馆里听说过了，阿求小姐当年出生的时候可是盛事，稗田家专门开办了大型的祭典，全程免费来着，只要是个人里的村民都可以进去共同庆祝，那一辈的年轻人至今都没有忘记这个盛事，在酒馆里也总有人提起。”
　　“稗田家果然是名门呢。”夕月啧啧赞叹。
　　白明秋神色有些黯淡，不过很快便振作了精神，笑道：“这么羡慕，夕月也想做名门的大小姐么？”
　　“嗯…倒不是想。”夕月皱着眉头，一双明亮璀璨的大眼睛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阿求小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呢，十几岁就要做那么个大家子的家主了，一定很累。”夕月点了点头，“我是爷爷小时候从外面捡来的啦，别看我这样，但是和爷爷两个人，现在再加上明秋哥三个人，酒馆也兴旺起来了，我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陪着爷爷，还有明秋哥在，听着大家在酒馆里喝酒吃菜的欢声笑语，我觉得我能感觉到活力，自己先天不好的身体也精神了不少呢~！”
　　夕月本就生的璀璨绚丽的双眸绽放着辉光。
　　真是精神的女孩子啊，夕月。托这么精神的福，铃仙那里的药也能起点作用，那病情应该也会缓解一些吧。
　　白明秋欣慰地笑着。
　　夕月仰起头，看着面前笑容温润的年轻人。
　　他的笑容如同太阳，他笑着说：“那就好。”
　　那，就好了吧。
　　——
　　五点多，酒馆里依然门可罗雀。
　　白明秋感觉不太对，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半天没听到夕月回答，转身看到夕月在收拾柜台，他更疑惑了。
　　夕月把桌上的账本堆了起来，然后把算盘挂起，笑道：“明秋哥不知道？今天爱丽丝小姐要来人里表演哦。”
　　白明秋这才想起，自己刚进幻想乡遇见夕月那会儿，有一个长相精致地如同人偶一般的少女，每周都会来人里表演人偶剧，大受人们欢迎。
　　“那位爱丽丝小姐么，那就不奇怪了。”
　　看夕月这样子，估计也是要去看表演的，想起那天傍晚发生的事白明秋就有点后怕，叮嘱道：“夕月，自己小心点，站在高远一点的地方看，离人稍微远点，上次你就是受不了那么多人的刺激才突发症状的，你自己要注意了。”
　　夕月闻言惊诧道：“诶？明秋哥不去的么？”
　　白明秋也讶道：“夕月这是…要我去？”
　　“是啊，待会儿结束之后还想让明秋哥带着我去集市转转呢，今天爷爷去拜祭奶奶之后就去山岚寺爷爷家里串门，晚上不会回来了，今晚我就住在店里，所以晚上就不准备做生意啦。”
　　山岚寺啊…
　　白明秋道：“好，那我也陪着你去好了，本来我就不太放心你。”
　　夕月高兴地点了点头，白明秋也帮着把店里收拾一下，一切准备好之后，两人把门锁起来，向广场进发，这时两人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吃，夕月红着脸埋怨自己慌慌张张把正事忘了，白明秋自觉也是有错的，于是摸了摸夕月的头，准备请夕月在外面吃一顿饭。
　　夕月虽说是人里的原住民，不过吃饭自然是在自家的酒馆里解决，少有去外面吃饭的经历，现在突然想找个饭馆还真不容易，好在人里的饭馆白明秋逛的不少，之前有一段日子白明秋是没有住所也没有炊具的，所以在这些饭馆里流连了几天，知道几家好吃的店。
　　带着夕月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自然是白明秋付的钱，哪好意思让妹妹付账，如今他也不怎么缺钱了——看看天色不算早了，便赶去广场那里找位置。
　　广场上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来的很多都是年轻人，自然也有很多中年人，甚至也有不少老人，简直就像是人里开祭典一样热闹，人群中间有群众们自发搭建的高台，甚至还铺了一层红布地摊，也没有人去踩，那是给爱丽丝专门让的路。
　　说起爱丽丝，在人里这么些日子，白明秋也算是有个大概的了解了。爱丽丝是居住在魔法森林深处的魔法使，似乎就是修炼人偶魔法什么的，来这里表演也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操纵技术而已，对人里居民的态度淡然，既不热情也不冷漠，每一次表演完了就直接走了，也不费什么话，据说至今人里没有人听到过爱丽丝小姐开口。
　　白明秋倒是挺想和爱丽丝交流交流的，一个制作人偶，一个制作木雕，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有些东西说不定可以借鉴，白明秋的刀法入神，雕刻技法历经七世磨练已经炉火纯青，不过融汇他家之长，说不定会更进一步。
　　只是找不到和爱丽丝搭话的机会呢…人里这么几年都没人能跟爱丽丝说上一句话，看来这姑娘的性子真的很淡。
　　头脑里转来转去，白明秋的人也在转来转去，带着夕月，他穿梭在人群中，寻找一个足够舒服的位置。
　　但这时夕月的反应不是很好，双颊微微泛白，眉头紧皱，脸色很难看。
　　“夕月？”
　　“没事，明秋哥，我…我还是适应不了人多的地方。”夕月吐字有些艰难。
　　看来夕月是真受不了太拥挤的地方，也好，这种地方一闹起来恐怕会下到她，复发了就不好了。
　　于是白明秋问道：“夕月，咱们如果站得远一些，能看清么？”
　　夕月眨了眨那双如夕似月的眸子，笑得开心：“明秋哥，不瞒你说，我的视力一直很好，所以每天明秋哥还在市场门口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哦~”
　　“是嘛。”白明秋笑着摸了摸夕月的头。
　　他心里估算了一下，带着夕月走到了远离人群的高处，这个位置以白明秋的视力，用全力的话连爱丽丝人偶上的小纽扣都看得一清二楚，白明秋存了心想试试夕月，便指着远处道：“夕月，我问你，那张桌子上有什么？”
　　白明秋指着的地方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副碗筷，碗中有饭，饭上面还堆着些菜，摆在店门口，那自然是店老板的晚饭了。
　　“那是一碗饭，上面还有菜。”夕月看了一眼就马上回答了，白明秋有点惊讶，普通的人类哪有这视力，夕月也不是个寻常的少女呢。
　　那双眼睛，美得不像人间之物，倒像是天赐的瑰宝呢。
　　那她的体弱先天病，难道是天妒么？
　　白明秋不愿意再细想下去。
　　——
　　夕月浑然不知白明秋在想什么，双眼紧紧地盯着台上，却是爱丽丝来了，表演一声不响地开始了。
　　这次的剧情讲的是女孩子们蹴鞠，获胜的那个人获得了和公主一起游玩的权利这种浓浓百合飘香的故事，白明秋看了两分钟，发现果然提不起兴趣，虽然人偶操纵巧夺天工，但剧情总是这类清新故事，恕白同学消受不起。
　　想到上次和铃仙一起来的时候，自己无聊就看旁边的铃仙，那这次也端详一下夕月好了。
　　江之岛夕月。
　　白明秋的视线缓缓地从上看到下。
　　身躯很纤瘦，看上去不是有力气的类型；手上有很厚的老茧，小时候就开始为家里操劳，这是必然的；头发长短适宜，并不显得过于长或者过于短；脊背很挺拔，生活的担子并没有压垮这个女孩，而是让她变得更加坚强。
　　这个女孩最亮眼的地方在她的双眸。
　　如夕日残阳般璀璨，又如皎月重光般明亮，闭上眼的夕月仅仅平常的少女，而一旦睁开眼，那种美就引得人不住赞叹，再加上乐观开朗的天性，少女自然而然地赢得了酒馆客人的欢喜。
　　刚才想到却不愿细想的东西突然浮现在心头。
　　这个女孩欢快的笑容下，藏着怎样的悲伤？
　　无父无母，先天疾病，年少辛劳，可她仍然在欢笑。
　　绝不是没心没肺，她懂得很多东西，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夕月喜欢自己。
　　没错，江之岛夕月喜欢白明秋。
　　这个事实白明秋早已看出来了，再愚钝的人也应该能够看出来才是，更何况白明秋不但不笨反而很聪明，自然看出来了。
　　但，怎么办呢？
　　白明秋无法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二十五岁，他会死，继续去另一个世界轮回，在这个世界，要是他给了谁幸福，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长达数十年的痛苦。
　　他会死。
　　交友已经是极限了，如果让白明秋去喜欢一个人，那对他来说，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没错，他对生死早已淡漠到极点，但感情，唯一能够超越生死的东西，白明秋没法放下。
　　他不想去想象，五年之后，妹红看着他死去的样子，是什么模样，所以他歉疚，妹红不管有什么事他都会竭尽所能。
　　他没有自由。
　　不可以随便地去喜欢人，不可以随便地去交朋友，不可以在这世界上留下一点点羁绊，不可以给这世界剩下任何东西，他是旅人，他是客人，他必须是。
　　眼前的少女，似乎是同病相怜的存在。
　　同样被很多东西所束缚，没有自由，挣扎着，欢笑着，哭泣，有过，但向上是生命的主旋律。
　　白明秋忽然开口了：“夕月。”
　　“嗯？”
　　“自由…想试试么？”
　　“明秋哥…在说什么？”
　　“自由…即使是伪物，即使只有片刻…”白明秋低头喃喃，声音小到根本听不见。
　　他猛然抬头。
　　“我也要，抓在手心。”
　　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了这几个字，白明秋看向夕月，笑容温柔。
　　他的背上，渐渐浮现一幅图腾。
　　由赤黑双色线条勾勒出的图腾看上去无比妖冶，青冠冕，翎燕颔，水纹羽，鱼鳞尾，蛇颈爬在肩头，脊背如玄龟，喙如赤火燃于背部正中，振跃欲飞，栩栩如生，鸣动八风，妖艳至极。
　　橙黄色如同阳光的双翼从白明秋背后生出。
　　白明秋的眼底泛起妖异赤红。
　　“夕月，手给我。”
　　“明…明秋哥…这…！”夕月俏脸一红，不明所以。
　　拉过夕月的手，他一瞬间将她揽起，接着振翅高飞。
　　“跟着我，飞吧。”
　　飞得很高，很高，很高。
　　即使无法飞出命运的网。
　　也想要飞啊。
　　——
　　就这样吧。


第二十章 邀请
　　突然飞上高空，夕月自然是惊讶而带着高兴的，但心思敏感的她很快感觉到了白明秋的情绪有些反常。
　　明明是在高空，真是奇怪呢，明秋哥的胸口很热，他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反常的热度，升的这么高，我却不会感觉呼吸紧张，发冷，反而觉得温暖。
　　更奇怪的是，明明他这么炽热，为何我会觉得他很冷？
　　夕月很懂事地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偎在白明秋的怀里静静享受着这个时刻。
　　被喜欢的人抱在怀里，这种感觉是很美好的啊。
　　夕月这样对自己说。
　　明秋哥抱着我，我不是一直在想象这个场景么？
　　可为什么到了现在真正发生的时候，我却不想要了？
　　我喜欢的白明秋，是阳光，而现在的白明秋，不知为何化作了火焰。
　　他在想什么？
　　夕月努力仰起头，看到了白明秋的侧脸。
　　悲伤和希望同时出现在这个男人永远只有笑的脸上。
　　夕月突然想要哭。
　　——
　　夜了。
　　夕月早已在白明秋的臂弯里沉沉睡去，白明秋抱着夕月缓缓降落到酒馆的后院，走进院子里的房间，慢慢把夕月放到床上。
　　给她盖上一层被子，初秋渐渐有了些凉气，于是他伸出手，一小团火焰燃起，少顷，屋子里开始暖和起来。
　　白明秋收起火焰，悄悄退出门外，关上门，踩着月步离去。
　　自从那日彻底释放出了体内的火，白明秋就感觉自己身体内部发生了变化，不管有多少热量都是泥牛入海，根本不见踪迹，凤凰图腾现在是随隐随现，但是对五感的加强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有了可以随心所欲操纵的火焰，还有一对翅膀。完全由流火构成的双翼出现在他背后时，他能够飞起来，只要体内有一点热量翅膀就可以维持下去，很实用的一个东西。
　　最近发生的变故不少，凤凰图腾又发生了不小的改变，面对这种改变白明秋自然是没什么办法，只能安心接受，不过好歹白明秋也是有经验的，很快就适应了状态，并且摸索出了现在图腾的特性。
　　嘛，走一步看一步了，也只有五年好活，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白明秋懒得放出流火翼那么大动静，踩着月步在空中随意行走，也别有一番滋味。
　　夜色中，幻想乡静谧而幽深，很多地方都有若隐若现的灯光，远处的妖怪山上灯光闪烁，遥遥山上的博丽神社亮着灯，茂密的迷途竹林里亮着灯，魔法森林中不知何处亮着灯，一片黑暗中有数不清的灯火。
　　站在高处，抬头。天上有一片夜幕繁星，地上也有一片夜幕繁星，白明秋如同站在一面镜子上，天地为景我为镜，这种景色说不出的壮绝。
　　他轻声笑了起来，渐渐壮大，最后化作仰天长啸，胸中垒块早已灰飞烟灭，没来由的意气风发，呼啸而去。
　　白明秋靠近自家，感觉家周围似乎有人在，这偏僻地方这么晚了谁会来？张开五感细细一看，原来是铃仙。
　　这只小兔子这么晚了跑来家里是想干啥？
　　白明秋不知铃仙来意，降落下去，铃仙就一直在白明秋家门口徘徊，看神色似乎是有些事情。
　　一只手放在铃仙的肩膀上拍了拍，铃仙一惊，两只兔耳“噌”一下就竖了起来，铃仙能够操纵事物的波长，自然能感应到白明秋的波长，这才缓缓放下两只耳朵，转过身来，抱怨道：“真是的，白君。”
　　“不是故意吓你的啦。”白明秋笑道，“快八点了，要访客也不是这时候来啊，所以我很好奇，急了点，吓到你了我道歉咯。”
　　说着白明秋就要躬身道歉，铃仙赶忙扶住他不让他动，急道：“白君白君！这是小事而已，不用…不用的！永远亭上次才是对不起你呢！明明是很正常的邀你去做客，后来搞成那个样子！真的，真的很抱歉！”
　　铃仙弯下腰来向白明秋鞠躬。
　　白明秋扶起铃仙：“这些话上次不都说过了么，怎么又开始提了，那趟啊也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都是巧合啦。”
　　月前白明秋收到永远亭的邀请，前往赴约，路上遇到藤原妹红，妹红要求共往，白明秋不明其中利害，三人便同行，到永远亭后因为妹红，在一番口舌之后妹红与永远亭的主人蓬莱山辉夜动起手来，最终白明秋背着妹红狼狈离去。
　　这件事虽然让白明秋对永远亭的观感下降不少，不过因祸得福，他和妹红终于成为生死之交，虽然他到现在还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对的…但这不妨碍他和妹红的友谊。
　　因为有这么件事，铃仙自觉是永远亭对不起白明秋，所以才一直道歉。
　　为了转移铃仙的注意力，白明秋拉着铃仙进屋坐下，问道：“于是这次铃仙你是来…？”
　　“哦对了！”铃仙果然有别的事情，“还有正事要说呢。”
　　白明秋做出倾听的姿态，铃仙道：“永远亭去年的月都万象展很成功，今年师匠说准备继续办，师匠点名说请白君去参加。”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白明秋没能马上理解：“嗯…月都万象展？你师匠点名请我？”
　　“是，师匠的原话是，“发请柬的时候记得给上次来过的白明秋一份，这事情就交给铃仙你了，你跟他关系似乎不错”这样的话。今天刚把所有请柬做好，我赶着救过来了，结果发现白君不在家，我就稍微等了一会儿，真的才等了一会儿哦！绝对没有等一个小时！”
　　白明秋戏谑地看着她：“说出来了。”
　　笨死了！怎么又脱口而出了！
　　铃仙的红晕从颈爬到耳根。
　　头发感觉到了掌心的温度，紧接着一只耳朵似乎被轻轻地揉了揉。
　　“铃仙，辛苦你了，等了一个小时。”
　　白明秋温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没事没事！我可是妖怪哦，区区一小时算什么辛苦。”铃仙挺了挺颇具规模的胸。
　　“好吧…那【月都万象展】，有什么说法？”
　　谈及正事，铃仙正色道：“月都万象展，是由永远亭主办，汇集了大量与月之都相关的物品和资料并公开展出的大型活动，月之都顾名思义就是月亮上的都市，很久以前幻想乡和月之都还是有来往的，不过已经断掉很久了。我们永远亭实际上都是月球的来人，只是定居在幻想乡很久了而已，师匠说开放月都万象展是为了让永远亭更好地融入幻想乡呢。”
　　“是嘛。”白明秋点了点头。
　　铃仙取出请柬，递给白明秋。
　　月之都，蓬莱山辉夜，八意永琳，辉夜…辉夜…
　　白明秋眯起了眼。
　　竹取物语的辉夜姬…竹取物语是真的？
　　回想起八意永琳那天说过的话，再想想妹红。
　　蓬莱药…那妹红吃的是不死药？
　　这么一想，有很多东西都迎刃而解了，白明秋对竹取物语不算陌生，虽然对之后发生的事不怎么清楚，但妹红和辉夜之间绵延千年的仇怨他似乎已经抓到了点线索。
　　思考着，白明秋打开请柬，清癯高远的字体映入眼帘。
　　敬启：
　　白明秋君。
　　今岁之月都万象展，望于十月三十日晨间光临敝亭。
　　问候安康。
　　蓬莱山辉夜
　　——


第二十一章 谋选
　　“请柬我确实收到了，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到。”白明秋把请柬收到怀里。
　　铃仙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她还一直在担心白明秋会不会因为上次的事生气然后不去，这样的话又是白君师匠两头得罪的节奏，夹在中间太难受了。
　　不过白君还是白君啊，一下子就能明白我的苦楚。
　　铃仙看向白明秋，后者的微笑让她心安下来。
　　那么就该说第二件事了。
　　“白君。”铃仙突然沉下声来，“……”
　　白明秋看向铃仙，怎么半天不说话？
　　在下…妾…吾…咱…人家…
　　哈？
　　挑哪个好啊到底！
　　话到嘴边，铃仙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自称，纠结的一塌糊涂。
　　“拘谨什么，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白明秋笑道。
　　愣了半天，铃仙才支支吾吾道：“我…我有一件私人的事相求，希望白君帮帮我！”
　　“只要是力所能及的都可以啊。”白明秋应道。
　　铃仙皱了皱鼻子，可爱的兔耳微微颤动：“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虽然完全不需要吃饭就可以生存，但公主其实还是习惯吃点东西的，最近公主的口味突然变奇怪了…以前做的餐点明明都吃下了，但是这几天…”
　　铃仙苦恼地皱起眉头，兔耳朵稍稍卷了起来。
　　“我也是想让公主吃的好一点，但是说实话我会做的就那几样…白君做的菜很好吃，所以我就…”
　　铃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白明秋。
　　“这样啊。”白明秋点了点头，“想学做什么？”
　　“诶？”虽然白明秋一向是这么直截了当啦，不过铃仙还是怔了一怔，赶忙道：“都可以都可以！只要学几个小手艺就好了。”
　　嗯，只要想办法把公主服侍好了就行。
　　白明秋略一思衬，道：“这事看来也是急迫呢，要不这样吧，明天早上你早点来，我当场教你做个早饭，直接拿回去给蓬莱山公主吃吧，看那公主的样子，想必起床不会太早。”
　　看着铃仙迫不及待的表情和可怜巴巴的样子，再想想蓬莱山辉夜那个把妹红刺到发火的毒舌，他似乎已经可以想象铃仙的苦楚了。
　　“嗯…公主起的是不算早…总之明白了！明早七点我就来！那时白君应该已经起了吧？”
　　“起是起了，铃仙我问你，你不给你师匠做早饭么？”白明秋问道。
　　“也要啊。”
　　“你师匠的样子，不像是贪睡的人呢。”
　　是啊，师匠早上起得很早，或者有时候根本不睡，整晚都在房间里做研究。
　　“所以我的意思是。”白明秋笑道，“你还可以来得早点，我起的很早，没关系的。”
　　“那白君说几点？”铃仙也摸不清楚白明秋的想法。
　　“六点好了。”
　　“白君起那么早没事么？会不会有什么影响…”铃仙担心道。
　　白明秋大笑：“安啦，我身体好得很，每天早起打拳是我的习惯。”
　　六点啊，作为人类来说白君很勤劳呢。
　　铃仙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白君，既然约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师匠说不定还等着我做实验。”
　　“一路走好。”白明秋举起手挥舞两下，铃仙已经飞远了。
　　果然不愧是兔子么，来去如风啊。
　　白明秋啧了啧嘴。
　　拎起烧开的水壶，往杯子里撒了点茶叶，泡上水。
　　白明秋看着茶叶梗一点一点竖起来。
　　——
　　八意永琳。
　　神秘的女人，原本还以为能摸清一点她的想法的，但她这么一手，又搞不清她想干嘛了。
　　明明蓬莱山公主和妹红关系那么差，现在作为公主亲信的她来向身为妹红好友的我示好？
　　月之都，竹取物语，她通过铃仙告诉我这么多，又有什么图谋呢？
　　时间一点点流逝，茶叶渐渐泡开了。
　　如果是诚心交友最好了，如果是缓解关系也不错，但最好不要是在谋划对妹红不利，否则我会很生气的。
　　白明秋难得地眼中闪过幽光。
　　脑海里闪现上一世自己看到的最后一个场面。
　　巨大的赤红凤凰一声清鸣，响彻整个马林梵多，随后他已经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他还记得他笑得很爽朗。
　　海军少将秋.菲尼克斯，年二十五岁，死于顶上战争战场。
　　诶呀诶呀，八意永琳还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又开始想这么多了。
　　再说了，上一个世界纯论力量的话跟幻想乡根本没法比，控制火系力量的最强者火拳艾斯或者赤犬萨卡斯基跟妹红比起来差了不知多少，像她们那种非人级别的力量，自己就算是自爆也不过尔尔吧。
　　不，只要能让她受一点伤，甚至只要制造一点障碍，接下来妹红要杀要走不都方便得很么。逃不过一个死的话，给妹红做点贡献也不错，欠人什么就要加倍偿还，这身躯残留的也不过就一条性命，欠妹红的一世友谊就用我的残躯来勉强偿还了些吧。
　　白明秋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白明秋很想好好活着。
　　这两点想来是很矛盾的，可这两点完美地集合在白明秋的身上，活着的时候每一天他都想开开心心的过，死的时候对生命便毫无眷恋。
　　所以他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最终的准备。
　　不过事情都要往好了想来着，永远亭既然是开始渐渐对人里开放，八意永琳就不一定会对妹红做什么，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对于想要交朋友的，只要不是居心叵测，白明秋都很欢迎。
　　这么个心思定下，八意永琳的事情就先放到一边，十月三十号去赴约的时候说不定就可以见分晓了，真正该紧张的是明晚对妹红火焰的处理。
　　在妹红面前说是那么说了，打包票也是为了给妹红增加信心，但白明秋心里对剥离火焰很有些忌惮。
　　火焰经过妹红几百年的运用，已然化为妹红身体能量的一部分，如果剥离不当甚至会造成生命危险，别到时候八意永琳什么都没干，倒是自己一个不小心，那他就后悔死了。所以明天剥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再谨慎。
　　白明秋这样暗下决心。
　　如果能把凰血烛焰的核心再吸收回来的话，说不定文身还会发生改变，一切都是未知的，说来说去那天把凰血烛焰给妹红的时候还是太过莽撞了。
　　饮下一杯又一杯茶，白明秋在脑海里推演明天的全过程，喝了大约六七杯，才停下手来。
　　明天最棘手的部分在自己身上，把火焰取出来之后的剥离工作要极度的专心，神要定，绝对不能乱。白明秋自忖灵魂历经七世昙转已然坚韧无比，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到时候有意外乱神，则自己和妹红必定两败俱伤。
　　那么就需要一个安神的办法。
　　看妹红的样子就不像有办法的人，永远亭的话此时上门定然不妥，那么…
　　从自己认识的人里一一筛选，白明秋得出两个名字。
　　第一个是上白泽慧音，听妹红说慧音每月满月时会兽化，这时候情绪会变得很暴躁，看慧音温柔的样子，说不定有安神之法，而且正好也要去找慧音寻求守护，如果慧音有方法的话就一举两得了。
　　至于第二个名字，白明秋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下来。
　　在幻想乡呆了这些日子，或多或少的从各种渠道了解到，在这个幻想乡里有一位存在，被称之为【最强】、【无可匹敌】、【深不可测】的人类。
　　巫女，博丽灵梦。
　　——


第二十二章 相信
　　结果铃仙六点多来，白明秋给她烧了一锅红枣粥，又蒸了一屉馒头给她拿了过去。当然馒头的做法是很详细地交给她了。
　　于是如果有人在一旁的话就能看到早晨七点多的时候一只兔耳娘捧着锅子在迷途竹林里风驰电掣的奇异场面。
　　白明秋早饭一般只喝清水，有时候也会弄点粥喝，怀旧的话就自己做点馒头吃，会往面里掺一点点糖，使有一点甜味。
　　铃仙需要新品种的早饭，他就干脆教她怎么做馒头，应该可以让公主吃一段时间吧。
　　白明秋把桌子收拾了一下，脱掉外衣，露出精赤的上身，走进田地里开始忙活起来。初秋玉米还未完全成熟，还得稍微过几天才能大获丰收。他还记得秋之神灵秋穰子——也就是小穰，答应过他能让田地收获多一些，甚至还可以改变土壤质量，果然有了神灵帮助就是不一样呢，今天他就能感觉到地里有什么不同，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白明秋与自然很是契合，能感受到这片田地比以前更加有活力了。
　　这批玉米九月中旬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收获了吧，留下自用的之后可以拿出去卖咯，正好那家店面现在是空着的，到时候雇一个人帮忙吧，在冬天之前把这些玉米出手。
　　剩下来自己吃的嘛，可以做玉米浓汤，玉米饼，炒玉米粒…总而言之，玉米可是好东西，可以做一大堆菜呢。
　　不难看出来，白明秋对好吃的食物还是有追求的。
　　想到店面啊，明年开春之后那家店该卖些什么呢？虽然盘下来了但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案呢。
　　白明秋弯腰找着杂草，头脑里思索着这个问题。
　　店的位置不属于最热闹的地方，也不是罕无人迹，人流不多不少，即使住在那里也不会显得很喧闹。白明秋一直有一个计划，在人间之里也安下一个住所，自己在村外有间小屋，在村里也有一间小屋，这样也方便。
　　学夕月家的酒馆那样前店后院就不错，白明秋盘下的那家店面后面正好挺空的，拿来做个院子是很不错，再种点花花草草什么的，想想都感觉很好啊。
　　最主要的是，说到底人还是群居性动物啊，就算是习惯了孤独的白明秋，有时候也是想到人堆里去走走的，感受一下熙熙攘攘的气氛，很不错。
　　总之在没有边际的随想中，白明秋早早地干完了农活。因为下午要去人间之里找慧音，所以午饭就直接在人里吃了。
　　寺子屋的中午没什么人在，孩子们都回家吃午饭去了，上白泽慧音坐在院子里的桌前看书，阳光下的她神色温婉可人，轻轻抚着自己雪白的纤长秀发，那姿态简直美极了。
　　过了半晌她耳中忽然传来轻微的锯木声，微微皱眉抬起头来。
　　入眼是白明秋认真的眉眼。
　　他右手中飞舞着三寸小刀，左手连连敲击着一小节木块，细碎的木屑不时从他手指缝间泻下。
　　他的目光认真而专注，他的双手有力而精准，上白泽慧音甚至能感觉到此刻白明秋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辉。
　　尽管平时他就是个如同太阳一般的男人。
　　他在干什么呢？雕刻着什么么？
　　慧音温文而善解人意，没有出言，也没有去打扰白明秋，低下头来，继续看起自己手中的书。
　　许是一小时许是两小时，白明秋手中刀不知何处去，中指轻轻弹了弹手中的木雕，一大片木屑就掉落了下来，他一口气将空中的木屑吹飞，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
　　上白泽慧音抬起头，入眼是白明秋暖人的笑意。
　　“明秋。”慧音轻开檀口，“怎么有空来了？”
　　“我是有事上门。”白明秋笑道，“之前还在苦恼求慧音办事需要送点什么礼物呢，不过现在似乎有能出手的东西了。”
　　“哦？”慧音好奇地看着白明秋手中。
　　白明秋把手摊开，小小木雕栩栩如生。
　　那是一个小小的上白泽慧音，坐在书桌前，凝神温书的模样，虽然木雕看不清面部细节，但那温婉的气质确确实实地从木雕中透了出来，认识上白泽慧音的人看到了这个木雕一定会脱口而出“这不是慧音么”这样的话的。
　　慧音带着点欣喜的笑容看向白明秋：“这是送给我的？”
　　白明秋含笑点头，走前一步，把这木雕放在桌上。
　　慧音看样子很满意，拿起来把玩个不停，还喃喃着“真像啊”这样的话。
　　白明秋轻咳两声。
　　慧音的视线终于离开手中的木雕，白明秋促狭地笑，提示慧音把他这个客人忽略了。
　　她双腮有些红晕，颇有些嗔意地白了白明秋一眼，道：“如果是为妹红看门的事，妹红之前已经跟我说了，不用担心，今晚我会尽全力守护你们的。”
　　“这样就好。”白明秋道，“不过我不是为这事来的。”
　　“哦？”白明秋一向都是什么事能自己解决就绝不麻烦别人，上白泽慧音倒是有点好奇了。
　　于是白明秋就把寻找安神方法的必要性和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慧音，慧音听完自然是好好地思索了一番，然后表示没有什么办法。
　　慧音说自己身为白泽，的确在每个月满月的时候都会兽化，那个时候不仅情绪暴躁，实力也有相当的提高，这种暴躁没有办法压制，不过白泽为神兽，天性就是冷静淡定的，就算是有些许的狂暴也掩盖不了她的心智，所以这种暴躁一般不碍什么事，慧音也不去管它，只是在这一天疯狂地投入工作中，等这晚过去她又会恢复了。
　　说来也奇怪，这种状态下她的工作效率很高，小朋友们也很听话呢。
　　白明秋勉强笑笑，这只是因为那天的你太有魄力了吧…
　　慧音皱起眉头思索良久，才缓缓道：“我的确没什么好办法，不过你说到灵梦，我想了一下，觉得也对，博丽巫女是幻想乡最神秘最强大的存在，跟八云紫也有很深的联系，那边说不定会有办法。灵梦性子很淡，很多事情都提不上心，不过你跟她是有点交情的，那请教她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慧音展颜一笑：“怎么样，要我送你去山上么？”
　　白明秋摇了摇头，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没事，我自己去就可以，最近我可是学到一种新的能力咯。”
　　说着白明秋心念一动，背后流火双翼展开。
　　翼展超过两米，翅膀完全由火焰构成，璀璨的火焰不停地流动着，简直能够称得上是艺术品。
　　慧音啧啧赞叹，点了点头：“看样子是不用我去了。那明秋，你自己小心点，即使找不到办法也不要太紧张，相信自己，静下心来，一定能成功。”
　　“我相信你。”慧音最后以这四个字结尾。
　　有暖流划过白明秋的心间。
　　他笑得很畅快，嗯了一声，朝慧音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上白泽慧音站起身来目送他走远。
　　那个背影，有种难以言说的洒然。
　　——


第二十三章 重游
　　白明秋在天空中遨游。
　　慧音也有自己的事，麻烦她总是不好的，自己有能力去当然是自己去。
　　那句“我相信你”狠狠地暖了白明秋的心，本来有点悬的心思也安稳了下来，做好了博丽灵梦没有办法就自己努力的最坏打算。
　　于是他现在向博丽神社所在的山上飞行。
　　那地方离人里不算太远，白明秋的飞行速度也就跟一般的鸟儿差不了多少，废了大约一刻钟便看到山上鲜红的鸟居了。
　　找了一处平坦地方，他降落下来。从别人神社的头顶上飞过去，显得不太尊重，那么就走上去好了。
　　白明秋不是笨蛋，他降落的地方是上山石阶的三分之二左右的地方，离神社有些距离但不远，走上去不过三分钟时间。
　　石阶年久失修，倒是没有损毁，只是爬满了细细密密的青苔，周围是参天的古树，郁郁葱葱，幽深的山上见不到一个人。偶尔有小鸟啼鸣，野兽低呼，穿梭林间，踩碎树枝的咔咔声作响，恰如其分地为这座寂静的山林增添了几分生气。
　　一路赏景，白明秋眼前出现了那座鲜红的鸟居。
　　三个多月之前，在外界的日本，也是这样啊。跋山涉水，在破旧的红色鸟居前徘徊，进入了幻想乡，来到了这个最初的地方。
　　博丽神社。
　　神社里住着一个貌美如仙淡雅脱俗一贫如洗的红白色巫女，没客来的时候每天坐在缘侧上喝茶看风景无所事事，有时候开开宴会但只是提供场所然后混吃喝。有客来的时候淡然相对，做到一个主人能做的基本，如果是贵客，也许会拿出神社珍贵的产物给客人享用吧。
　　白明秋依稀记得博丽灵梦温软的小手，记得她帮助的话语，记得她对妖怪的警示，记得八云紫在身侧时候她担心和提醒的眼神。
　　还有飞天的那一刻。
　　白明秋就从那时起，觉得幻想乡真是个好地方。在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他渐渐笃信这一点。
　　那么就还是老样子好了，跟上次一样的招呼方式。
　　“有人在吗——？”
　　然后再加上塞钱。
　　白明秋往赛钱箱里塞进去十几个铜板。
　　半晌没人应答，白明秋也不着急，斜倚在鸟居上，放眼望去，幻想乡尽收眼底。
　　——
　　因为魔理沙的“邀请”，博丽灵梦最近一直在往魔法森林里魔理沙的住所去，每天起个大早，然后去魔理沙家，然后再去香霖堂。
　　去干什么呢，答案是玩手机。
　　魔理沙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个好玩的东西，似乎是外界的产物，不知道以什么方式运作，总之一向不会修道具的香霖居然把这东西修好了，魔理沙这家伙天天捧着玩，爱不释手，直到那天灵梦去魔理沙家的时候才发现，于是魔理沙经过一番“挣扎”，这个叫手机的道具终于变成了两人共享的东西。
　　大约是跟灵梦“酣畅淋漓”地战斗了一次吧。
　　魔理沙最后好歹保留了手机的所有权，嗯…其实就是手机被放在霖之助那里，要去玩的时候要两个人一起去，魔理沙和灵梦做了这样的约定。
　　今天也是这样，灵梦一大早就赶到魔理沙家里，最近的确是有些着迷那个叫做愤怒的小鸟的游戏，玩起来就没个消停，而且去香霖堂的话，午饭晚饭点心全都是霖之助包了，这种一石二鸟一举两得的好事干嘛不做。
　　饱饱地吃了一顿午饭，看着魔理沙愤愤不平的样子，灵梦不屑地笑笑：“魔理沙你看，这个分数你要是能超过我就承认你还算有点本事。”
　　事情的经过是灵梦在某一关打出了超高的分数，魔理沙不服气，很是倔强地喊道“我一定要超过你口牙！”什么的，然后就把手机抢过去拼命重玩这关了。
　　霖之助只好无奈地在一旁叹气，魔理沙的好胜心实在太强了，灵梦这时候充分体现了一个胜利者的余裕，勾起一丝微笑，拍了拍魔理沙的肩膀，跟霖之助说神社里的衣服还没收，先回去一趟，就往神社飞回。
　　那游戏的确挺好玩的，看来外界的人类还是很有本事的嘛，还能造出这么好玩的东西来。
　　想到外界的人类，博丽灵梦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身影，某一个嘴角总是噙着淡淡笑意的家伙。
　　三个月吧大概，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给神社塞了一块金子呢，于是她很好心地——其实应该是责任——告诉了他幻想乡需要注意的事情等等，说到妖怪的时候，她故意吓了吓他，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一脸笑意，然后就去了人里。
　　再见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在人里混得不错了，和白泽还有阿求的关系好像很好，不过这家伙居然被紫盯上了，天，一个外来人，有没有必要啊，紫这老太婆，心里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估计被卖了还帮紫数钱呢。
　　基于这种想法，灵梦想稍微提示他一下，但紫在一旁又不好很明显，于是只能用眼神示意，不知道他看懂没有。
　　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一个外来的人类，即使特别一点，她也不会特意放在心上。
　　是呢，我是博丽巫女，要放在心上的除了幻想乡别无他物了。
　　真是崇高啊，不过为什么现在我放在心上的是昨天晒的衣服和愤怒的小鸟第三十二关呢？
　　博丽灵梦一边发着无聊的感慨，看着越来越近的神社，准备降落。
　　神社门口有别人在。
　　灵梦向鸟居的方向看去，有一个年轻人站在高处俯视风景。
　　有一刹那灵梦恍惚间听到了金戈铁马滚滚而来，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八面威风。
　　一眨眼金戈铁马变作了满地松涛，年轻人的目光朝天空的方向看来，笑容温和。
　　原来是错觉啊。
　　博丽灵梦揉了揉眼睛。
　　——


第二十四章 谢意
　　博丽灵梦降落在鸟居前的空地上，早已等候多时的白明秋就走上前来，微微一礼：“博丽，冒昧来访，唐突了。”
　　这家伙的性子还跟当初一样呢。
　　灵梦点了点头，淡淡道：“白明秋，久等了，请进来坐吧。”
　　顿了顿，灵梦的眼神下意识地看向赛钱箱，神社只要一有人来灵梦就习惯性地往那里看。
　　“有记得塞钱。”身边的年轻男人笑道。
　　灵梦眼睛一亮，小跑到赛钱箱前，从后面打开，取出了其中的铜板，点了点数，还挺多的，灵梦很开心。
　　“请跟我来。”
　　感觉上说话的语调都跟之前有点差别。
　　对于穷怕了的巫女白明秋再一次表示了同情，当然是在心里，说出来实在不礼貌。
　　这次还是一样的程序，博丽巫女从柜子里拿出精装的茶罐，小心翼翼地打开，给白明秋泡好，再拿出两份仙贝，两人对坐，喝茶吃点心不说话。
　　博丽灵梦性子淡，白明秋虽然性子也淡，可是这次是有事来拜访灵梦的，于是先打开了话头：“博丽，我就不客套了，开门见山，这次来我是有事相求。”
　　“哦？”灵梦眉头一挑。
　　白明秋捧起茶杯来饮下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身体出了点小问题，我粗通医术，也能够治疗这毛病，但在医治的时候，要求精神高度专注，我就是怕在这方面出问题，导致治疗功亏一篑。”
　　“那么来找我的意思就是说…求助？”灵梦果然冰雪聪明。
　　“嗯，我来之前询问过慧音，她说你应该会有办法。”
　　白明秋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微微颔首：“拜托了，博丽。”
　　“集中精神…”灵梦喃喃着。
　　白明秋说完话就抬起头，继续不动声色地饮茶。
　　很快灵梦就想到了，她站起身来道：“白明秋你稍等一下。”
　　随后灵梦走到神社后面去了，不久之后出来，手上多了纸笔。
　　一张雪白的符纸，外加沾过墨的毛笔，博丽灵梦手执毛笔在符纸上绘着些什么。
　　白明秋看不懂那是什么，也许是日本的神文，又或许是更奇妙的东西，灵梦画完之后的那一刻白明秋看到那张符纸上有一道蓝光闪过，但马上消失了。
　　灵梦把桌上的笔墨放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不过几秒钟就停了下来，她把这张符纸递给白明秋，淡淡道：“这张符纸，在你神思不属的时候有安定心神的作用，应该能帮上一点忙，我能做的差不多就是这么多了。”
　　博丽灵梦是一个很坦诚很直白的人，白明秋和她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是以他的眼力，透过她冷淡的外表能看出来。
　　白明秋伸手接过那张纸，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如果成功的话，博丽你可就帮了我大忙了，我会很感谢你的！”
　　博丽灵梦没有太大的反应，点头嗯了一声。
　　白明秋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符纸收在怀中，然后吃起仙贝来。
　　“白明秋。”半晌，博丽灵梦开口道，“在人里过得怎么样？”
　　“不错，开始的时候有些不容易，不过人里有吃有穿，我也有手有脚，问题不大的。”
　　博丽灵梦的表情似乎带点欣慰。
　　“现在我也算是小有资产的人了，手上有两幢房子，还有些田产，自己也兼职做一些事，所以小有余粮哦。”
　　白明秋满足的笑着。
　　博丽灵梦怔怔地看着他。
　　奇怪的人呢。外界来的人类以前也有不少，大多都忍受不了幻想乡里的寂寞就跑到神社来说要离开，这个家伙反倒是甘之若饴？在外界能够吸引人的东西比幻想乡多得多吧，比如那只手机，霖之助说外界是人手一只，连她博丽灵梦都觉得那玩意儿有趣，可想而知外界人生活中有诸多诱惑。
　　这个人，倒是心静。
　　“不会无聊么？”她的声音很清冷，要形容的话，就像珍珠落在玉盘上，琤然有声。
　　“不会。”白明秋摇了摇头，“很有趣，不是么？”
　　白明秋言指身在其中的博丽灵梦。
　　灵梦不置可否，还是那副表情，喝下了整杯茶。
　　两人都很有分寸地避开八云紫的事情没有谈，谁知道她在哪呢。
　　时间尚早，与妹红约定的时间在傍晚，白明秋还有充裕的时间，正巧面前坐着的博丽巫女据说对幻想乡的一切都很了解，他干脆开始向巫女提出一些问题。
　　“博丽，问你些事行吗？”
　　“说就是了。”
　　“太阳花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白明秋对这个地方念念不忘，除了俯瞰幻想乡时金黄色的一片夺人眼球之外，还有那个风姿绝世唯我独尊的女人。
　　博丽灵梦闻言皱起了眉头：“那里是大妖怪风见幽香的领地，很危险，普通人进去不被她发现倒好，否则就是死。”
　　“永远亭呢？”
　　那天看到藤原妹红在屋里昏睡，灵梦就猜想是否跟永远亭有什么关系，白明秋问起永远亭，灵梦就坐实了这一点。
　　“那里是蓬莱山辉夜和八意永琳住的地方，现在好像在开医馆，八意永琳是个不错的医生，人类去的话，应该没什么危险。”
　　白明秋点了点头，接着又问了灵梦不少问题，比如妖怪山居住的种族啊，幻想乡存在的神明啊，雾之湖变得红魔馆啊，灵梦意外耐心地一一解答，有些问题连灵梦都没有注意过，一时回答不上来，白明秋也不在意，一笑而过。
　　两人也就聊了一会儿，白明秋看出博丽灵梦有去意，干脆自己站起身来，笑道：“我还有些事，博丽，不烦远送，我自己下山就好。”
　　博丽灵梦心系魔理沙手里的游戏，正有些想收完衣服走人，但聊的正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时白明秋倒先要走了，灵梦还挺开心的，免了她的尴尬，只是她又不免露出担心的神色。
　　“你…”
　　白明秋看得出灵梦在想什么，温声道：“不用在意我，最近我也学了点东西呢。”
　　说着，在博丽灵梦惊讶的目光中，背后流火双翼渐渐展开。
　　“很感谢你的帮助，博丽，幻想乡真是个好地方。”白明秋笑着张开了翅膀。
　　突然他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头，道：“哎，怎么把这事忘了。”
　　灵梦还没从白明秋有翅膀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白明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人儿。
　　那是一尊木雕，一位少女姿态若仙轻撩秀发，眼神四顾旁若无人，天地神秀集于一身，毫无疑问是博丽灵梦本人。
　　“博丽，你帮了我这么多，无以为报，我恰巧会点木匠手艺，这个就拿去当纪念品吧。”
　　“谢…谢。”灵梦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别人有物相赠说声谢是应该的，她赶忙说了声。
　　白明秋笑道：“不用不用。”
　　他一振双翼，飞离地面，向天的另一端飞去。
　　“从一开始到现在，很多事情都谢谢你了博丽！”
　　有一声长啸在天上响起，博丽灵梦抬头凝望，白明秋已经渐渐飞远。
　　——


第二十五章 白泽
　　白明秋，已经会飞了啊。
　　现在想想，这个人类的确有不少特异之处，且不说他始终淡然的态度，就说连紫老太婆都找上了她，可想而知他肯定有些怪异，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
　　唔，下次见了紫，要问问她看，从白明秋身上看出什么不同没。
　　连我都没发现呢…真是奇怪的力量。
　　不过灵梦也就想了那么一会儿，便转身回神社收衣服了，还急着去魔理沙那边玩手机呢。
　　——
　　白明秋把早就做好的灵梦木雕给了她之后，心头也算放下一桩牵挂，开心不少，就这么一路飞翔着到了人里附近落下，然后走到寺子屋。
　　慧音刚上完课，孩子们都走光了，白明秋走进门就看到慧音在收拾桌上的书。
　　“慧音，又来打扰了。”
　　慧音抬起头来：“明秋先坐一会儿吧，妹红五点左右的时候到，咱们先吃了晚饭，过一会儿再做正事。”
　　白明秋点了点头，坐到一边的桌旁，正好手边有书，就拿了起来。
　　这本书是教育孩子们的教材，内容不多，有文字的读写，基本的算术，还有生活中的一些小常识，看手写的字迹，刚正中不失柔婉，明显是慧音的笔迹，不愧是白泽神兽，写字都凛然正气。
　　白明秋有点遗憾来得晚了没有听到慧音是怎么讲课的。
　　慧音收拾完后就泡了茶出来端到白明秋桌上，白明秋笑着接过，浅浅抿了一口，眼神一亮：“茶不错啊，色泽很润，而且茶味醇香，是难得的上品。”
　　“是嘛，明秋对茶很有研究么，这是我后院自己种的。”有人夸奖，慧音自然欢喜。
　　白明秋又饮下一口：“有研究谈不上，只是喝得多罢了。”
　　啧啧赞叹，他慢慢地喝完了整杯，用茶碗的盖子绕着茶碗边缘走了一圈，将茶碗放在桌上。
　　上白泽慧音怔怔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地，她感到一丝熟悉。
　　那个推杯换盏的动作，跟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心中没来由地感到熟悉，看到那个背影差点有泪滑下，这个男人的相貌或许不一样，但身上那股子气质像极了当年那人，从那天开始慧音心里就有这种感觉，于是对白明秋有一层天然的好感，当知道他和妹红缔交友谊后很是开心。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那个人不是早早过世了么？
　　慧音轻轻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纷乱的念头，应道：“那就多喝点吧，茶我这里还有的是。”
　　白明秋没注意到慧音一闪而逝的怅然。
　　正喝着茶呢，妹红到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白明秋与慧音言谈甚欢，欣慰地笑笑，走上前去：“明秋，慧音，我来了。”
　　“妹红来得好早。”白明秋向妹红招招手，笑道。
　　慧音点了点头，也笑道：“说好的五点啊，妹红今天不守时哦。”
　　“是因为太急切了想解决身体的问题吧。”白明秋道，“不过别急啦，先吃了晚饭再说。”
　　妹红看着面前的两个好友，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怎么都不紧不慢的，这事我都惦记了好久了…
　　也罢，依他们，先吃了饭再说吧。
　　妹红的表情没收敛，白明秋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便出言安慰道：“好啦，别着急，今天的晚饭可是慧音的手艺，我第一次吃呢，本来还想说今天晚饭我来做的，拗不过慧音说她是主人，硬要亲手做菜，于是呢我想也好，正巧尝尝慧音的手艺。”
　　“慧音要做菜？”妹红闻言也瞪大了双眼，鼻子好看地微微皱起，很恰好地表达出主人的不敢相信。
　　慧音可是很久都不亲自动手了，据妹红所知，如果妹红不在寺子屋，那么慧音一般都不吃晚饭或者去阿求家里吃，妹红在的话会两人一起去阿求家，或者干脆在外面的酒馆里约定时间一起吃饭，白明秋那一次就是碰上了这样的妹红和慧音。
　　妹红上一次吃慧音做的菜还是几年前呢。
　　“这回是你们俩都来了嘛，面子大，正好呢，我也想庆祝一下妹红找到了明秋这样的好友，所以干脆亲自做一顿好了。”慧音认真道。
　　白明秋点了点头，看向妹红：“现在还着急么？”
　　妹红摇了摇头，转而一脸期待地看向慧音。
　　慧音做的菜味道可是很不错啊。
　　慧音走进内室穿好了厨装，走出来让白明秋顿时眼前一亮，围裙的慧音别有一番风味啊。
　　“菜已经买好了，那我先烧菜去，妹红你陪明秋坐一会儿，过半个小时就能吃饭了。”说着，慧音翩然走进厨房，与锅碗瓢盆斗争去了。
　　妹红和白明秋就坐在屋里等着慧音上菜，白明秋老神在在地饮茶看书，妹红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外面的风景，两人时不时地搭两句话，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慧音烧菜真的很快，半小时左右，慧音就在厨房里喊了一声“菜好了！妹红来端！”妹红很听话地进厨房端菜。
　　慧音一共做了四个菜，一个凉拌的南瓜，一个清炒的白菜，一个菜油炒的蘑菇，还有一个红烧茄子，最后加上一道冬瓜汤。
　　慧音虽是兽类，吃东西很杂，妹红本来不吃都没事，对于吃的东西很随便，所以慧音这次更多地考虑白明秋的胃口喜好，知道白明秋喜食清淡，今天便烧了一桌子素菜。
　　“很丰盛嘛！”白明秋赞道，“慧音赶快先来吃第一口，主人先吃一口这菜就更香了。”
　　“还有这种说法的么。”慧音嗔怪道，但也不拒绝，示意妹红入座，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茄子入口。
　　白明秋拍拍手，说了声“开动咯”便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好吃。”白明秋点了点头，下筷如风，吃得倒是爽快，再看一边的妹红，神色也是高兴，显然慧音的手艺是极好的。
　　白明秋大快朵颐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慧音一眼，正巧对上慧音的视线。
　　满足欣慰期待以及一点点的欢喜。
　　还有…
　　白明秋一怔。
　　这个眼神…为什么…
　　上白泽慧音。
　　白泽？
　　——


第二十六章 眼神
　　眼神的交错只是一瞬之间，很快两人都收回了目光，白明秋甚至感觉那个眼神只是错觉。
　　他轻轻摇了摇头，又继续埋头吃起饭来。
　　饭后慧音端来漱口的清茶，然后问道：“明秋，待会儿要怎么开始？”
　　白明秋微微皱眉，随即认真道：“慧音待会给我挪出一间空的屋子来，我会在屋子周围绘制阵法，屋子中心摆一张床，妹红躺上去，然后用意念控制自己的火焰，将它慢慢释放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做。还有慧音，麻烦你站在一旁高度警戒，绝对不要有外面的因素干扰到这个房间。”
　　慧音点头表示明白，倒是妹红略显不安，听白明秋的语气，让妹红有点紧张。
　　“明秋…这个事情要是会伤到你…要不然我还是自己来吧，修炼个一两年总是能好的。”妹红担心白明秋会出什么问题。
　　白明秋摇头，柔声道：“别担心，我做了万全的准备，妹红你只要专心把火焰交给我就好，一转眼醒过来，一切都正常了。”
　　“嗯。”答应是答应了，妹红神色依旧带着些不安。
　　“事不宜迟。”白明秋站起身来，“我们现在就开始，慧音，带路吧。”
　　慧音做事一向周密详尽，白明秋说的空房间她早就想到了，上午便已经准备好。
　　她站起身来摸摸妹红的头，柔声道：“妹红，别紧张，记住啊，为你操心的人时谁，是白明秋，你的好友，相信自己，相信他。”
　　相信自己，相信他。
　　妹红默默地念了几遍，眼神坚定起来。
　　三人来到一间房中，白明秋把屋里的床搬到屋子的正中央，示意妹红躺上去，妹红依言躺在床上，白明秋道：“稍微放松下心神，我来画一个阵法。”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根包好的木炭，绕着这张床画了一个圈，接着走到屋外，开始绕着这间屋子周围的地面写写画画起来，不过三五分钟，白明秋进屋，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完成了，那么接下来…”
　　他喃喃着，从袖中取出一柄小刀，对着自己的手指轻轻一切。
　　“明秋！”慧音惊呼出声，马上要冲上来阻止他，妹红听到声音也从床上翻了起来，瞪着白明秋。
　　“安啦。”白明秋笑道，“阵法的开启需要一点我的血。”
　　两女这下才放下心来，各自归位，只是眼神还是不时地朝着白明秋的方向张望。
　　白明秋定下心神，将手指尖上的血滴在阵法的中央，也就是这张床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口中念念有声。
　　背后浮现凤凰图腾。
　　白明秋整个人的肌肤由白转为诡异的淡红色，他的指尖现出一丝嫣红。
　　那丝嫣红如同流水，落地之后沿着阵法绘过的轨迹缓缓蔓延，从屋内到屋外，十分钟之后，染上一片殷红。
　　白明秋蓦地睁开眼，眼中妖异红光闪过，大喝一声：“敕！”
　　整个阵法爆发出强烈的红光，若是有人在上空向下望的话，就能看到屋子周围的阵法好像一只凤凰展开双翼，而这间小屋如同太阳闪耀着光辉。
　　堂皇中正苍凉古朴，阵法中流露着这样的气息。
　　上白泽慧音惊呆了。
　　这个阵法，这种气息…
　　如果没猜错…那么接下来就是那四个字。
　　慧音眼神一凝。
　　白明秋收回手指，握拳，出声如炸雷：
　　“丹凤朝阳！”
　　——
　　上白泽慧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瞳孔渐渐缩紧。
　　丹凤朝阳阵，天唐上将军白舞阳的独门阵法，白舞阳凭此一阵灭尽突厥数万铁骑，威慑万邦诸国来朝，可惜战后英年早逝，天唐太宗皇帝追赠其为天凤冠军侯，谥号为武谥最高之忠武，将他与先汉名将冠军侯霍去病相媲美。世人皆称之为白天凤，白冠军。
　　那位上将军生的儒雅文弱，但在军中威若泰山一言九鼎，用兵如神且爱兵如子，简直称得上是完美儒将的化身，若非过世太早，天唐的疆土说不定还能扩大许多，后世无数人为此而感到遗憾。
　　白舞阳建立不世功业的全过程都被上白泽慧音所目睹，而这丹凤朝阳大阵是白舞阳的不传秘术，而今居然出现在白明秋身上？
　　白舞阳，白明秋。
　　白明秋是他的传人？抑或是…
　　白将军！
　　上白泽慧音的眼神中抑制不住的全都是惊喜，泪花一闪而过。
　　白明秋却早已感觉不到上白泽慧音的反应了，此时他全身心都沉浸在阵法中，丹凤朝阳阵是一个很简单的阵法，只是需要他的血来发动而已，绘制的手法和控制的手法都不困难，这个阵法的最大功用就是把力量高度凝聚在一点，然后任意地控制，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对于白明秋来说已经足够了。
　　利用丹凤朝阳阵，白明秋将自己体内所有的力量全部集合在右手的食指上，接着他点了点妹红，示意她释放火焰，妹红会意，闭目冥想片刻，一抔看上去没什么威力的火焰浮现在半空中。
　　白明秋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抹火焰里爆炸性的力量，而且不止一股，两股同样强大的力量在斗争。
　　凰血烛焰的力量在上升？
　　白明秋皱起眉头，显然，他并不乐意见到这种情况。
　　那就使用备用方案二，一已经废掉了。
　　白明秋伸出食指，轻轻地放入那火焰中，火焰中平颜色就可以区别出不同，橙色的是凰血烛焰，红色的是妹红的不死鸟之焰，白明秋小心翼翼地固定住火焰，然后像裁纸一样沿着这两种火焰的边缘将它们一点一点地剥离开来。
　　白明秋将手指插进去的一瞬间，妹红面色一白，眉头皱起，很痛的样子，幸好这反应在白明秋的预料之中，也跟妹红说过了，她强忍着没有动作，否则现在动一下都有可能惊扰到白明秋，功亏一篑。
　　随着剥离过程的渐渐进展，白明秋的肌肤也越来越红，这是他身体过载的表现，因为文身的原因不会出汗，导致热量在体内积蓄，最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白明秋完全管不到那么多，他只是机械地拆分，溶解，拼接，努力地将两种火焰分开。
　　妹红因为过于虚弱而已经晕了过去，慧音早已把刚才的想法放在心里，不管怎么样先要结束了这件事再说，她警惕地注意着周边的动静，眼神却一直锁定在白明秋的身上，生怕他出什么事。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火焰剥离已经进入到最后的阶段，白明秋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慢慢来了，他放下心来，眼神稍稍离开火焰的核心，歇息一会儿。
　　眼神正巧与上白泽慧音的眼神相对。
　　担心，紧张，警惕，还有…
　　……
　　上白泽慧音？
　　白泽？
　　白明秋脑中一道灵光一闪而过，突然想起什么来，下意识地张口要说什么。
　　神思一乱，胸口如遭重击。
　　一口鲜血不能抑制地从喉头喷出，溅得衣衫尽红。
　　白明秋面色一白，眸中的红色妖芒明灭不定。
　　千钧一发！
　　——


第二十七章 确认
　　“明秋！”
　　慧音看到白明秋口喷鲜血，忍不住一声呼了出来，就要跑到他身边去扶住他，白明秋勉力抬起头以目示意慧音不要走过来，慧音挣扎了下，还是忍住没有走上前，只是一颗心悬着，看着白明秋血溅衣衫，焦急万分。
　　白明秋现在的状态糟糕极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神念一动带来的后果是什么，现在整个人身体里都有逆反的力量在互相交错，互相冲击，而且精神杂乱，完全不能静下心来做好收尾的工作，可如果这里不做好的话，是对妹红的不负责任，妹红以后会留下后遗症。
　　白明秋咬紧牙关，放在火焰中的手指微微颤动着。
　　沁人心神的蓝光突然在白明秋胸口大作，慧音惊讶地看到白明秋的胸前开始泛起淡淡的蓝色光芒，由浅入深，白明秋的神色也渐渐舒缓下来，之前紧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是博丽灵梦给的符纸，这玩意儿在关键时刻果然有奇效，不愧是灵梦给的东西，很是有用，这一下白明秋的神念就安定下来了。
　　白明秋心神稍定，赶紧趁这点机会把精神一收束，给剥离工作画下句号，他双眸中红芒突然暴射，手指猛地一拉，直接将手中的火焰彻彻底底地分割为两截，一段是血红色的不死鸟火焰，还有一段是橙色的凰血烛焰。
　　他如释负重，松了口气，可神情仍旧没有放松下来，因为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部分，成功与否就看此一举了。
　　白明秋咬紧牙关，强自压抑住身体中的极度不适，右手蓦地一挥，直接把凰血烛焰拍入妹红体内，而余下的不死鸟火焰，白明秋一手呈爪状，将火焰抓了起来，塞进口中吞了下去。
　　没错，白明秋这几天除了在计算剥离火焰的可行性，也在想办法为妹红做点什么，她身体陷入虚弱之后换来的仅仅是一个和之前一样的能力，岂不是亏了？
　　白明秋一直猜想妹红体内的不死鸟火品级会不会低于凰血烛焰，下意识地，白明秋觉得凰血烛焰比不死鸟之火高一等，于是白明秋为今天准备了两套方案。
　　一套方案是凰血烛焰与不死鸟之火分庭抗礼势均力敌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采用剥离的办法，把凰血烛焰取出来后自己吞下去，物归原主，这样也更为稳妥，即使分神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如果发现妹红的火焰中凰血烛焰对不死鸟之火渐渐地产生压制的时候，就要采用方案二了——把凰血烛焰送入妹红体内，使妹红和凰血烛焰为一体，妹红从此以后使用的力量即为凰血烛焰。
　　白明秋在做这个方案的时候也有考量妹红是否能够适应凰血烛焰，后来想到凰血烛焰在妹红的体内呆了不少日子也没把她怎么样，看来是可行的，这才定下方案来。
　　至于剩下来的不死鸟之火，就由他来吞下，正巧补充他体内的“热量”，一举两得。
　　这计划能不能实现得看天意，成了的话，对妹红来说大有裨益，可白明秋一旦分神，后果不堪设想，万一不成了就是两败俱伤，为此白明秋做了能想得到的所有准备。
　　也是天意弄人，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出在本来应该是保险闸的慧音身上，若不是准备完全，今晚便功亏一篑了。
　　——
　　一直在闪烁的蓝光突然消失，看来博丽灵梦给的符纸效果时间到了，正巧白明秋的事情刚做完，他猛然断开与妹红的联系，整座丹凤朝阳阵消散于无形。
　　腿一软一个踉跄，白明秋没站住，就要倒下来，本以为要倒地的白明秋却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带点淡淡的书卷香气，一片温润柔软，这屋里也只有慧音了。
　　慧音伸出双手抱住白明秋，顺势搀扶他躺到屋中的另外一张床上。
　　此时的白明秋很是虚弱，气若游丝面如金纸，就是肌肤红的不像样子，简直像只煮熟的螃蟹。
　　饶是以上白泽慧音冷静淡定的性子，看到白明秋跟妹红两个人都昏倒在床，也难免有些慌乱，她赶忙打了些水，取了一条毛巾沾些水覆在白明秋额头上，接着又跑去看妹红的情况。
　　妹红呼吸平稳，只是面色有点白，试了试脉，看样子只是有些乏力睡去了，慧音稍微放下心来，但是更大的问题还没解决，白明秋身上的红久久不退。
　　慧音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拿着一条冷毛巾帮白明秋到处冰敷，然后将自己的妖力性质转化的柔和一些，尽皆输送给白明秋。
　　靠这种近乎胡搅蛮缠的手段，白明秋的周身终于不再发热，皮肤也渐渐开始回复正常的颜色，他喉头一阵涌动，慧音下意识地把毛巾放在他嘴边，旋即一大股黑色的淤血从白明秋的口中溢出，慧音吓了一跳，急忙擦拭干净，要不是看白明秋的脸色好了很多，慧音甚至有带白明秋去永远亭的想法。
　　白明秋的眼皮微动。
　　他勉力睁开眼，看到的是一脸担心的慧音。
　　嘴角艰难地勾起一点点，白明秋目光温柔，让慧音不要担心。
　　“明秋，明秋你没事吧！”慧音急问道。
　　白明秋微微点头。
　　“妹…红…”
　　白明秋的喉头干，声音有些嘶哑，而且现在浑身力量耗尽，恨不得马上就睡过去，说话已经很有些吃力了。
　　“没事。”慧音展颜道，“你安心睡，妹红睡着了，明天醒过来应该就好了，你安心睡吧。”
　　白明秋微微点头，阖上了双眼。
　　慧音看着白明秋闭上眼，等到他呼吸渐渐平稳，放下心来，给他掖上被子，也给妹红盖上，最后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走出屋去。
　　她脚步紧赶慢赶，走到平日里读书写字的书房，从大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书来。
　　这本很厚灰尘不少的书，封面上写着【白泽书天唐国典】。
　　上白泽慧音将这本书翻开，大概在某一页，她的目光锁定在这样的记录上。
　　“冠军侯白天凤舞阳者，凌烟勋臣白氏子也。”
　　上白泽慧音向下翻阅。
　　“少有异才，年十三即入伍。”
　　“征战十载建功不计，为将军，威服三军，爱卒如手足。”
　　“廿二年，突厥南犯，舞阳于雁门，玉璧一带大破突厥。”
　　慧音沿着这一段记录往下翻了两页，终于被她找到要找的东西了。
　　“舞阳生时，有凤鸣于室中。背心有一胎记，其形似凤，舞阳年长，胎记亦长，及至舞阳名赫，时人所言“白氏凤雏子”者，出于此也。”
　　“舞阳能火，其火之烈，三军莫不能挡。”
　　慧音双眸一亮。
　　白舞阳，白将军的背后有凤凰胎记，而且是玩火的行家。
　　那么就让我看看…
　　——


第二十八章 交换
　　慧音想做的事情就是看看白明秋背上有没有凤凰形状的胎记，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知道了。想是这么想的，但真正做的时候，慧音还是挺羞涩的。
　　一千多年了，她也没真正见过碰过一个男人精赤的身体，现在突然叫她来帮白明秋脱掉上衣，还要触摸白明秋的身体，尤其想到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白将军。
　　一抹嫣红浮上慧音双颊。
　　只是看一眼而已…只是看一眼而已…
　　慧音红着脸默念着安慰自己的话，走到白明秋跟前。
　　这个男人脸上不带一丝防备地睡去，睡颜安稳而柔和，不知怎么的和慧音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重合在一起。
　　慧音突然不忍心去动他了，要是把明秋吵醒了怎么办呀。
　　她在做与不做之间挣扎了许久，两方面都有安慰自己的理由，饶是以慧音的果断也没办法决定。
　　终于她一咬牙，说服了自己还是白将军的事情比较重要，自己动作轻一点的话应该不会把明秋弄醒的，于是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
　　“明秋…冒犯了…”上白泽慧音声若蚊蝇。
　　一双素手慢慢轻按在白明秋的胸口，动作柔和地为他宽衣解带。
　　解开外衣，露出其中纯白的内衫，慧音的指尖感觉到一丝丝热量。
　　这是明秋的温度…
　　上白泽慧音从脖颈开始泛起红晕，一直蔓延到额头。
　　不行不行，瞎想什么！上白泽慧音！
　　慧音使劲摇了摇头，好像要把脑海里这种不洁的念头甩出去似的。
　　对，快一点，快刀斩乱麻，动作快的话就不会想写有的没的了。
　　想到这里，慧音也不再去注意手指触到的温度，而是尽快地褪尽白明秋的衣衫。
　　很快，白明秋上身精赤。
　　他睡得很熟，慧音虽说一直在把自己的动作放轻，但脱衣服这么大的动作，不可避免的会将人吵醒，可就算是慧音这样的动作，白明秋还是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根本就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现在要把明秋翻过来侧着睡。
　　慧音之前一直没有看白明秋，仅凭摸索脱掉了他上身的衣服，接下来要小心地将白明秋反过来，自然是要看他的。
　　慧音的视线落在白明秋的身体上，一瞬间没有离开。
　　白明秋全身上下的肌肤都很白皙，连身为女性的上白泽慧音都自叹不如，而且白明秋穿着衣服时形象有些瘦削，但白明秋精赤的身体充满了力量感，没有特别明显的肌肉线条却给人一种流畅的感觉，就像一只海豚那般的流线型。
　　他的胸口正中心有一块红色的印记，慧音感觉好像是一团火焰，不过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事到如今慧音也不再羞涩什么了，好歹活了一千多年，虽然说外表还是少女，但是少女般的羞涩也只会在最初出现片刻罢了，上白泽慧音依旧是那个冷静知性的神兽白泽。
　　于是她就伸出手摸了上去，那块火焰状的皮肤的确和其他的皮肤不一样，没有那么光滑，而是有一些异样的摩擦感。
　　慧音没看出这是什么，正事要紧，便把这个念想先放在一边，双手扶在白明秋的身侧，轻轻一推。
　　白明秋翻转了过去，慧音顺势把他的上衣脱掉，露出大片的背部。
　　明亮的灯火下，上白泽慧音的目光锁定在白明秋的背上。
　　背上空无一物。
　　上白泽慧音不敢置信，用手轻轻地擦拭了下，再把手贴在白明秋背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我猜错了啊…明秋果然不是白将军，也许是白将军的隔代传人吧。
　　慧音失望地叹了口气。
　　不过即使是这样，为了偿还白将军的大恩，我也应该照顾明秋，而且，明秋和妹红也有这么深的友谊。
　　慧音也就是失望了一小会儿，很快安定下来心绪来。
　　她展颜一笑，准备给白明秋穿起衣服。
　　——
　　“将军，探子窥知，突厥已至雁、玉，一带，请将军定夺。”
　　年轻人双手按在面前的地图上，抬起左手，凌空虚按，地图上雁门，玉璧一带亮了起来。
　　“传令下去，让祷天卫全体出动，布下天罗心网。”他手指点在雁门，玉璧两地之间的一处小小地方。
　　“丹凤朝阳阵，给我摆开，阳极为我中军大帐，两侧张开凤翼。”
　　“突厥共计十二万号称二十万兵马，先头的必然是号称苍狼王骑的突厥轻骑两万众。”年轻人双目一凝，“贼众锋锐无匹，我天唐八千陌刀手虽并不输他，但此时应先避其锋芒，以丹凤朝阳阵将对方军势放缓，然后寻其纰漏一击必杀。”
　　身边将领点头应是，年轻人眼神在地图上不停，口中下令不断，不消一刻钟，一张面对南下突厥的巨网已然张开。
　　年轻人这时才从地图上抬起头，双眸中妖异的赤红色渐渐褪去。
　　“突厥？老子今年整二十五岁，最多还有一个月好活，正愁没人陪葬，好死不死犯到我手上，就给我全军覆没吧。”
　　红芒尽褪的眼神里杀意一闪即逝。
　　……
　　“帅旗压上！跟我上，丹凤朝阳陨天大阵，敕！”
　　年轻人整个人如同在火焰中焚烧般炽烈，面前是挟刺骨黑风奔袭而来的无数铁骑，身后是周身渐渐冒起缕缕红光的数万大军。
　　他伸出右臂，所有的红光一瞬间全部萦绕在右臂上。
　　“凰天剡世剑，给我破！”
　　……
　　“大将军，突厥铁骑全军覆没，已派遣昆仑骑紧追不舍，挟此大胜之威夷灭突厥！”
　　年轻人眼神中红芒明灭，面色难看，但仍掩饰不住他此时的畅爽。
　　“哈哈哈哈！好，传令下去，斩突厥大将者封侯，由我来向陛下禀报！此战一胜，全军大庆三日，解禁酒令！”
　　“是。”
　　看着领命下去的军侯，年轻人一直笑到他出帐，才将压抑住的一口血吐了出来。只觉一身力气去了七八成，浑身酥软，坐在座椅上根本动不了。
　　“大限已至么…只是没能回报爹娘养育之情，看不到天唐鼎盛，还有…”
　　眼前有道倩影恍惚，年轻人双目缓缓阖上。
　　从始至终都有一双目光安静而哀伤地看着他。
　　那目光中，还有…
　　……
　　——
　　白明秋突然眉头紧皱，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慧音正要为他穿上衣服，蓦地一惊，白明秋周身又开始泛红。
　　怎么办？
　　慧音刚才就不知道到底怎么治好白明秋的，现在又复发，只能用刚才的办法勉强试一下了。
　　她正要去取凉水来，整个人却忽然怔住了。
　　白明秋泛红的背上，一点一点浮现出奇异的色彩。
　　由赤黑双色线条勾勒出的纹路看上去无比妖冶，青冠冕，翎燕颔，水纹羽，鱼鳞尾，蛇颈爬在肩头，脊背如玄龟，喙如赤火燃于背部正中，振跃欲飞，栩栩如生，鸣动八风，妖艳至极。
　　凤凰图腾。
　　慧音灵光一闪，白明秋胸前的红色印记到底是什么她已然知晓。
　　她站起身来，从白明秋身侧看去，果然如此，背后的凤凰腾然作势，欲捉住胸前的火焰。
　　泪水渐渐湿了她的双眸。
　　喉头哽咽，目光迷离。
　　许久，她柔声开口：
　　“这次换我了。”
　　——


第二十九章 无双
　　慧音看护着妹红和白明秋一整夜未曾合眼，也亏得她是妖怪不会太疲劳，但昨天一夜心情大起大落，要说累，心里是真累，她倒是没有一点抱怨，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她最尊敬的人，照顾他们哪来的怨言。
　　第二天早上正好是休息日，慧音不用授课，自然是有时间照顾两人的，两人睡了一夜还未醒来，慧音心中很是放不下，随意弄些早餐吃了，书也没怎么看进去，心里不光是担心他们，也有不少问题悬而未决，比如妹红醒了怎么跟她解释明秋的事情，明秋醒了之后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以后叫明秋还是叫白将军，叫明秋的话对白将军是否有些怠慢呢，但喊白将军的话，又怎么向其他人解释呢？私人的事还要一个个地往外说么？
　　这些虽然都比不上两人的身体重要，但不把这些事处理好，以后肯定会很头大的。
　　慧音苦思冥想了许久，还是没能得出十全十美的答案来。
　　先歇一会吧，看看他们的状况再说。
　　这么想着，慧音走进屋中。
　　入眼就是白明秋盘膝而坐，周身有淡淡的红芒流转。
　　已经起来了么，明秋？
　　慧音还没做好面对白明秋的准备，一时有些慌乱，目光不知往何处放，就连手也不知道怎么摆了。
　　慌忙中一抬眼，迎面的是白明秋缓缓睁开的温润目光。
　　“明…明秋…”慧音口不择言。
　　白明秋收敛了一身红芒，柔声道：“是小音啊。”
　　小音，小音。
　　如此熟悉的称呼，如此亲昵的称呼，如此温暖的称呼，如此…可望而不可求的称呼。
　　上白泽慧音还以为这一辈子再也听不到的称呼。
　　“昨晚看到你那个眼神的时候才想起来，很少有人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呢。”白明秋笑道，“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白泽，真的是小音啊。”
　　“…”慧音沉默不语，雪白的发丝遮住了双眼，白明秋看到慧音脸颊有泪水滑落。
　　“笨蛋，不要哭。”白明秋柔声道，“以前也没见你哭过。”
　　“不…不哭了。”慧音弱弱地应了一声，哭得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完全看不出这是那个坚强冷静的上白泽慧音老师。
　　白明秋从床上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道：“小音…唔…现在果然还是叫慧音的顺口啊，嗯，刚醒过来，身子有些僵，陪我动动好么？”
　　“好！”慧音激动地点头答应。
　　白明秋的五感早已捕捉到妹红的体内生机勃勃，她现在陷入深度的睡眠中，只要睡醒自然就会好了，而且还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所以白明秋丝毫不担心妹红的身体，有闲暇的心思与慧音晨练，也想着和慧音解释这一切。
　　“明…白…明…”慧音刚要开口，却突然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喊什么。
　　白明秋瞬间就理解了慧音的难处，温声道：“喊我明秋就是了，白舞阳是白舞阳，那是个已经逝去的人，现在我是白明秋，白色的白，明晓的明，秋天的秋。同样，你以前是小音，但你现在是上白泽慧音，所以我以后会叫你慧音，明白了吗？”
　　“嗯，明…明秋。”
　　犹豫片刻，慧音终是展颜。
　　两人站到门前。
　　“就推手吧。”白明秋想了想，笑道。
　　“嗯。”
　　慧音宛然一笑，摆好架势。
　　一千年了，终于见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
　　天唐边关，玉璧。
　　天凤大将军白舞阳正在巡视边关。
　　天唐玉璧一带的边关靠近突厥，突厥近年来蠢蠢欲动，有南犯的征兆，所以朝廷定期会派遣将军前来巡视。
　　白舞阳与一众部下各骑骏马，在城外驰骋。
　　忽然听见远处有地动山摇的兽吼声，白舞阳起意，带着亲随直接冲过去看了。这一看不得了，原来是一只巨大的妖兽在追杀另一只小家伙，白舞阳平素就爱护弱小，这时自然看不过去，命部下取了宝弓神箭，弯弓一射，直接洞穿了那只妖兽的一只眼，然后拔剑独战妖兽，最终将那妖兽斩于马下，救起了另一只小小的家伙。
　　这个小家伙通体雪白，头部生出小角，捏上去还是软软的没有长成，此时正好奇地用水汪汪的双眸看着白舞阳，白舞阳一乐，便把这小家伙随身携带，抚养了好一段时间。后来发现这小家伙居然能够口吐人言，而且有十余岁稚子的智力，白舞阳更开心了，给她取名为小音，带着她南征北战，几乎从不离身。
　　及至白舞阳二十五岁卒，小音消失，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个神奇的妖兽。
　　谁也不会想到，这只雪白的小家伙是日本上白泽一族来天朝游历的白泽，白舞阳死后，她心灰意冷，却也变得更加坚强，回到日本继续修炼，成为了今天的上白泽慧音。
　　这就是小音和白舞阳，慧音和白明秋之间简单的故事，白明秋现在回想起来仍旧唏嘘不已，自己倒是一甩手便离了人世，想到父母想到江山和……却没有想到自己最喜欢的这只小宠物。而她却是不离不弃，等待了自己一千年。
　　何等惭愧。
　　但也许这就是缘分，虽然白明秋并未逃离宿命，但老天安排，使他见到了一千年后仍然活着的小音，他无比感谢。
　　冥冥之中是真的有什么的吧。
　　白明秋与慧音一前一后地推手，思绪越来越远。
　　慧音的身高比白明秋矮些，白明秋一低头，又看到了慧音的那双眸子。
　　那个眼神中，有满足，有喜悦，有尊敬。
　　还有…
　　那究竟是什么呢？白明秋为什么看到那个眼神就会想起一切呢？
　　良久，白明秋轻声笑了。
　　是了，他终于领悟到了慧音目光中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特别的东西。
　　白明秋没有子嗣，也没有收过徒弟，所以不会有人用这样的目光来看他，所以看到慧音的那个眼神白明秋就能想起一切。
　　那是只有孩子对父母才会有的眼神。
　　那是独一无二的。
　　孺慕。
　　——


第三十章 请求
　　是这样啊。
　　白明秋恍然大悟，原来小音在心里早已将我当做了父辈一般的人了么。
　　真是的，我可还没那么老啊。
　　手中柔劲一换，刚劲一崩，一股大力从丹田直上双臂，慧音顺势与白明秋分开，白明秋收劲站定，闭目缓缓地将全身劲力返回丹田，睁开眼双目精芒闪烁。
　　“果然还是跟会的人推手才能有长进啊。”白明秋笑道。
　　慧音点了点头：“我也是有修炼的，怎么样，明秋，感觉还不错吧。”
　　“畅快。”白明秋伸展手脚，感觉浑身上下都有力量在流动，不由得放声笑道。
　　慧音含笑看着他，不出一言。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灵魂却是那个所向睥睨的战将，这一千年，究竟是什么将他磨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一千年前他英气勃发现在他温润如玉，一千年前他凌厉果决，一千年后他悠然自得，相貌不同声音不同性格不同，唯一相同的只有骨子里的那份温柔，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人，发自内心的温柔。
　　慧音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她与白明秋结识的场景，有一晚在居酒屋中，他是侍者她是客人，后来他们都是妹红的朋友，场景一换又到了那个征战连天的岁月，他是战场上的无敌战将，而她是一只小小的白泽，缩在他怀中静静地看着那些腥风血雨，享受着惨烈厮杀中他时刻不忘怀中自己的那彻骨温柔。
　　一千年。
　　想了多久啊，只想这么看着他呀，看着，看着，就好呀。
　　还以为是在做梦，昨晚一开始没看到凤凰图腾有多失望，可是蓦地一看到，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在做梦呢。
　　慧音感觉到自己很清醒，但是面前的情景却又恍如梦中，日夜思念的脸庞与面前的人渐渐重合在一起，直到他一句“是小音啊”，她才猛然惊醒。
　　够了，足够了。
　　上白泽慧音无比感谢上苍，让她再次见到他。
　　以前，她弱不禁风，他对她悉心照顾，现在，他来到幻想乡，孤身一人，应该换我照顾他了。
　　这次，换我了。
　　——
　　寺子屋的书房中，白明秋与上白泽慧音相对而坐。
　　慧音听着白明秋简略地描述着这些年的经历，神色时而严肃时而舒缓。
　　白明秋面对曾经最亲密的小宠物，自然是言无不尽，从自己第一世开始说起，一直说到现在，除了隐瞒下自己到二十五岁就会去世，其他基本都告诉了慧音。
　　“嘛，总之，现在我在你面前，在这个幻想乡里。”白明秋最后以这句话收尾。
　　慧音沉默良久，幽然一声长叹：“苦了你了，明秋。”
　　白明秋神色淡然。
　　“放心，幻想乡这个地方很平静的，你可以安心地生活在这里。”
　　“是呢，我也感觉到了，幻想乡的确是个好地方，我很喜欢。”白明秋笑道。
　　慧音宽下心来，她还一直在担心白明秋会不会不喜欢这里。
　　既然叙旧已毕，那么自然是要说正事了，慧音也很担心妹红的情况。
　　慧音刚一蹙起眉头，白明秋就猜到了他的心事，笑道：“妹红的情况不用担心，我昨晚直接把凰血烛焰打入她体内，而今她体内如同一座熔炉生机勃勃，她所学的各种驳杂妖术在这段时间内也将去芜存菁，剩下最精华的部分。”
　　慧音惊喜的看着白明秋。
　　“也就是说，妹红的实力会更进一步，今晚她就会醒过来了，等她醒来，恭喜她吧。”白明秋看着慧音，一脸笑意。
　　“嗯，今晚不如多做几个菜，等妹红醒来大吃一顿。”慧音征询白明秋的意见。
　　白明秋点头表示同意，赞道：“昨晚的菜很好吃哦，慧音，今晚咱们一起下厨如何？”
　　白明秋的提议，慧音自然是无有不允，更何况白明秋的厨艺慧音也是尝过的，滋味绝佳。
　　那么待会儿就跟明秋一起去买菜吧。
　　上白泽慧音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对了慧音，有件事我还没问你。”
　　“嗯？”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幻想乡的？”白明秋问道。
　　“近几百年吧，跟妹红一起来的。”慧音思索了片刻，回答道，“那个时候幻想乡的博丽大结界还未张开，人类和妖怪还可以在幻想乡内外自由地来往，而且有一段时间很多妖怪都向幻想乡迁徙，于是我也过来了，两百多年前幻想乡张开了博丽大结界，从此以后外界和幻想乡再也不能直接来往了。”
　　慧音沉声道：“明秋你之前说过八云紫找上过你，说不定就是因为你莫名其妙地进来了。”
　　“我也算是知道一点内幕，为了保持妖怪的数量，人里的人类数量也是要恒定的，所以八云紫每年都会放一些人类进来，三精四季五行是构成幻想乡运转的基础，人类是幻想乡的平衡点，所以八云紫对人类的控制其实很严格，而你说过你是从外面的博丽神社进来的，凭空出现不在她掌控之中，她自然会找上你。”
　　“这样么…”幻想乡的水似乎很深，对于那些白明秋不想了解太多，这一世他只是想安稳地活着。
　　看到白明秋皱起的眉头，慧音连忙解释道：“这些都是建立幻想乡的妖怪贤者该想的东西，我们身在其中的人，安稳过日子就好。”
　　白明秋笑道：“是啊。”
　　两人相视一笑。
　　正事私事都谈完了，两人又都不是多话的人，便都安静下来各做各事。
　　白明秋看书喝茶，慧音坐在一旁看着白明秋。
　　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从前，白舞阳伏案忙于公文，小小的白泽在桌上安静地看着他。累了的他会摸摸小家伙的头，有时还会把她抱在怀中，她乐得享受那份温暖。
　　当年的日子，很开心。
　　上白泽慧音最无忧无虑的一段岁月就这么悠悠过去。
　　而今，那段岁月里的那个人已然回来。
　　那么。
　　慧音双腮酡红。
　　她轻轻开口：“明秋。”
　　“嗯？”
　　“能…能…”虽说坚定了心思，可到了关键时候，总是有些犹豫的。
　　“怎么了？”白明秋还以为慧音有什么不妥，便问道。
　　“能…抱我吗？”
　　慧音终于说出口了。
　　“像以前一样，把我…抱在怀里。”
　　白明秋一怔。
　　总有些温暖是忘不了的，比如他在沙场厮杀时胸前停留的一抹温暖。
　　那是她在那里。
　　而如今，她也长大了啊。
　　看着面前慧音羞涩中带着期盼的模样，白明秋没有理由说不同意。
　　“好。”
　　——


第三十一章 祈愿
　　白明秋答应了下来，示意慧音坐到他身边。
　　慧音依言坐了过来，头低得死死的，根本不抬起来，白明秋不用看都知道雪白长发下的脸庞有多红。
　　长大了呢。
　　白明秋一声轻笑。
　　很自然地伸出双手，还没等慧音反应过来，白明秋就轻柔地把她拥在怀里。
　　慧音的身体很软，白明秋手所触及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温香软玉。
　　慧音的身体很暖，如同冬天里的阳光一般温暖却不热烈。
　　慧音的身体很香，有一种淡淡的书卷气萦绕在慧音周围，再加上身为神兽身上自然有奇香，简直沁人心脾。
　　白明秋怕慧音一时难以接受，是以拥得不紧，随时给慧音有应变的空间。
　　然后他低下头去看慧音。
　　慧音的身体蜷缩着，像一只冻僵了寻求温暖的小兽，紧紧闭着双眼，窝在白明秋怀中，臻首靠在白明秋胸前，神色有些羞涩，随后慢慢地全部化作了安心。
　　白明秋一阵心疼，手上拥得紧了些。
　　一千年，当年那只小家伙要怎么熬，多辛苦，才成为了现在这个秀外慧中的上白泽慧音啊。
　　再看胸前慧音的模样，虽然化作人形，长大了不少，可那份安详的神态依旧未变，跟以前一模一样。
　　那份温暖，也一直没曾变过，一如当年沙场上，胸口始终有的温暖。
　　白明秋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慧音柔顺的雪白秀发，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身子，再没做其他的动作，就这么静静地拥着。
　　久久，白明秋回过神来，听怀中慧音平稳的呼吸声，原来是睡了。
　　慧音昨晚是提心吊胆一夜未眠，今天无比喜悦，心绪大落大起，现在在白明秋怀里，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那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白明秋将慧音揽在怀里，稍微动了动身体，让她能以尽量舒服的姿势沉睡，看着那张素洁淡雅的侧脸，白明秋心中一片寂静。
　　睡吧，睡吧，醒过来又是新的一天。
　　既然能遇到故人，就让我好好珍惜每一天吧。
　　白明秋浅叹一声。
　　上苍，我祈求你，让我再多活些日子，可好？
　　——
　　“寺子屋…上白泽慧音老师…啊，有了，在这里！”
　　铃仙左顾右盼寻找着寺子屋的方位，所幸寺子屋在人里挺出名的，她很快找到了寺子屋。
　　第一次拜访上白泽慧音的家，铃仙说实话是有点紧张的，上白泽慧音和藤原妹红是好友，这是永远亭里的人都知道的事，公主和藤原妹红闹得这么僵，这要是人家根本不让自己进去该怎么办？
　　但是肩负师匠的任务，铃仙说什么也不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这屋里似乎没有人，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铃仙用感知波长的能力才感觉到这屋里有三个人，一个躺在一间屋子里的床上，看波动好像是藤原妹红。
　　还有两个在一个房间里，其中一个…居然是白君？那另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就是上白泽慧音了吧。
　　白君的波动怎么…
　　铃仙心中一紧，连忙走进感觉到白明秋波动的那间屋子。
　　入眼即是白明秋一闪即逝的悲伤神色。
　　他怀中依偎着一个女人，面容沉浸而温顺，铃仙没怎么见过，但凭印象记得这是上白泽慧音。
　　这是…怎么回事？
　　铃仙站在房门口，檀口微张，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整个人愣在原地硬是没动静。
　　白明秋感觉到了什么，微微转过头，看到铃仙站在门口，以目示意慧音睡着了不要吵醒她，铃仙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点头，接着从眼神中表达对这状况的迷惑不解，为什么白君和上白泽慧音拥抱在一起？
　　白明秋笑了笑，张口说了什么，没有发出声音，但声音确实在铃仙耳边响起：“铃仙，慧音睡了，有什么事么？”
　　铃仙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不发出声音来表达自己想说的，手舞足蹈了小半天，耷拉下脑袋来。
　　有什么东西从她袖中滑落掉在地上。
　　白明秋提示铃仙有什么掉了，她一惊，赶紧捡起来，随后恍然大悟，把那东西捡起来，递到白明秋面前。
　　原来是一份请柬，白明秋马上联想到月都万象展，打开一看，果然请柬上写着——
　　敬启：
　　上白泽慧音阁下
　　今岁之月都万象展业已筹毕，望于十月三十日晨间光临敝亭。
　　问候安康。
　　蓬莱山辉夜
　　白明秋收好请柬，抬头看着铃仙，张口道：“我代慧音收下了，等她醒了之后我会转交给她。”
　　依旧是那种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铃仙点了点头，虽然对白明秋为什么跟慧音抱在一起感到疑惑，但事情办成了，更多的是高兴。
　　“我跟慧音，某种程度上说是至亲的关系，所以这些事情不要在意，有空的话我会跟你详细说的。”
　　铃仙耳中又传来白明秋的耳语声，抬头，是白明秋温柔的笑意。
　　既然白君都这么说了，自然没有什么好疑虑的。
　　铃仙这么想着，笑着对白明秋招了招手，指了指门外，站起身来鞠了个躬，便离开了，今天她还要跑香霖堂旧地狱红魔馆三个地方，事情还多着呢。
　　白明秋目送铃仙离开，心中却思索着永远亭广发请柬的目的。看铃仙的这个样子，永远亭的请柬发得不少，再加上月都万象展据说是面向整个幻想乡的，也就是人间之里的人类都可以去，自然别说是妖怪了。八意永琳会不会借机做些什么呢？
　　也许是上次八意永琳玩弄人心给他的影响太深，白明秋对她怀有一丝忌惮。
　　他轻声一哂。
　　想那么多干嘛，该来的总会来，到时候看情况应变就是了。
　　眼前才是应该珍惜的。
　　他温柔地撩起慧音的一缕发丝。
　　慧音，妹红，铃仙，我认识的一切朋友们…
　　要好好活下去呀。
　　——


第三十二章 开饭
　　日上三竿。
　　慧音悠悠醒转，只记得自己卧在一个温暖的地方，过于舒服以至于睡了过去。
　　蓦地，她一惊，昨晚为妹红和明秋看守，明秋是白将军，这是真的么？
　　她还是在怀疑自己身处梦境。
　　那我现在…
　　慧音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下意识地挣扎，她发现抱着她的人没有束缚住她，她完全有挣扎的余地，而那个怀抱的温暖是那么熟悉而亲切。
　　她抬头，迎面是白明秋阳光般的笑容。
　　“慧音，你醒啦。”
　　“嗯…嗯？明秋！”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泪水再一次抑制不住地从慧音的眼角滑落，不想让白明秋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慧音索性把白明秋紧紧抱着，臻首埋在白明秋怀中不肯抬起。
　　泪水渐渐浸湿了白明秋薄薄的衣衫。
　　白明秋大概能猜到慧音在想什么，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温柔地抚摸着慧音的秀发。
　　沉默无声。
　　良久，慧音从白明秋怀中抬起头来，眼儿红脸儿红：“我…我太激动了…”
　　慧音看着白明秋胸前的一滩泪渍，有些不好意思。
　　白明秋轻笑一声，拍了拍慧音的头：“笨蛋，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想笑的话就尽情地笑，想哭的话就尽情地哭，全部的情感都可以对着我发泄呀。”
　　他顺手搂过梨花带雨的慧音，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自己怀里，柔声道：“不管怎么说，我以前也是你的主人，是你的依靠…也依靠着你啊。”
　　“嗯。”慧音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安静地偎在白明秋怀中。
　　“明秋，以后在幻想乡常住下来吧，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慧音轻声道。
　　“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呢。”白明秋的手执卷起慧音的发丝，“别太担心我，我自己还是能照顾自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一亩田，还做着兼职，吃穿不愁。”
　　“我是怕你苦了…”慧音委屈地撅起樱唇。
　　谁能想到温柔端庄的上白泽老师在亲近的人面前很喜欢撒娇呢？
　　“乖。”白明秋笑道，“没什么好苦的。”
　　“真是的…以前就是这样，明秋你从来都不听人劝。”慧音的脸颊在白明秋胸口蹭了蹭。
　　“哈哈。”白明秋一声长笑。
　　两人又这么依偎了一会儿，白明秋拍了拍慧音的肩，问道：“饿了没？”
　　“没呀。”慧音继续赖在白明秋的怀抱里不肯走。
　　“不饿么…你不饿我可是饿了。”白明秋伸出手指戳了戳慧音的面颊，染出一片晕红，“还有晚上也得给妹红买点菜，到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要你来跟妹红解释咯。”
　　“知道了知道了，就不能让我在靠一会儿嘛。”慧音娇声道。
　　“好啦好啦，正事要紧。”白明秋感觉有点敌不过慧音的撒娇之术，毕竟他印象里那个稳重大方的上白泽慧音老师还存在着，慧音与他相认之后，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那好吧…”
　　慧音不舍地慢慢离开了白明秋的怀抱，突然，她凑到白明秋耳前，急促的呼吸打在白明秋的耳垂上。
　　“听你的话，主人。”
　　细弱蚊蝇的娇声，白明秋忽然感到耳垂一凉，慧音的呼吸声更加急促了起来。
　　满面羞红的慧音轻轻含住白明秋的耳垂，伸出香舌舔舐了一下。
　　白明秋一怔，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家伙，还在撒娇？”
　　“哪有！？”慧音像触了电似的往回一缩，头低着，根本看不到她的双眸。
　　刚才她也是情不自禁，靠近了才发现这样很…可是自己又情难自禁，后来咬牙一想以前又不是没试过，干脆就顺水推舟了。
　　被慧音偷袭是白明秋没意料到的，他只能感叹时间过得真快，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道：“走吧，买菜去。”
　　“嗯。”
　　慧音站起身来，跟在白明秋身后向门外走去。
　　——
　　藤原妹红悠悠醒转。
　　微微睁眼，余光扫过窗外，夕阳慢慢地落下，天边有些许禽鸟飞过。
　　已经晚上了么，睡了多久了？
　　妹红睁开双眼，有些模糊，但很快就变得清晰了，而且，绝对比昨天更清晰。
　　床边坐着的是谁，哦，是明秋啊。
　　妹红从床上坐起来，在一旁看书的白明秋闻声看去，刚醒过来的妹红自有一种弱柳扶风的姿态，白明秋也是为之一愣神。
　　不过好歹也是白明秋，也就呆了那么片刻，便笑道：“妹红，醒了？感觉如何？”
　　妹红摇了摇头，似乎要甩开头脑中的昏沉，睡了太多时候，感觉身体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白明秋取了条湿毛巾过来，递给妹红：“给，先把脸擦擦。”
　　“至于身体的变化，过会儿再慢慢体会吧，嗯…过会儿差不多就应该有感觉了吧。”
　　妹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过毛巾擦脸，感觉清醒了些，目光扫到桌上的茶杯，杯中茶水的颜色很淡，一看就知道是泡了很多开的。
　　是吗，明秋在这呆了一下午了，陪了我一下午呢。
　　慧音呢？
　　妹红的眼神略带探寻，白明秋就知道她在找谁了。
　　“慧音在厨房，为了迎接妹红你的醒来，今晚我们两个准备给你做一顿美味佳肴。”
　　白明秋神色中透露着喜意。
　　以他的视角来看，妹红现在生机勃勃，而且体内有一股爆炸性的强大力量，只是刚刚醒来，还有些不清醒而已。
　　“嗯，知道了。”妹红点点头。
　　“明秋。”
　　白明秋刚要转身出门，妹红叫住了他。
　　“谢谢你。”
　　“小事。”
　　白明秋对妹红挥了挥手，一脸笑意。
　　“吃饭了。”
　　“嗯。”
　　——


第三十三章 真好
　　“马上好了，明秋来端。”
　　厨房里响起慧音催促的声音，里面动静蛮大的，看来慧音真的是大费周章。
　　白明秋走到厨房里，慧音也来不及回头，手上正忙着。
　　“明秋，那边那个煲端上桌就行了，我这边还有两个菜，做完就可以开饭了。”
　　白明秋走到桌边拎起大煲，闻了闻：“很香啊，这不是猪骨头么？”
　　“嗯。”慧音手中翻炒不停，“快端去吧，妹红起来了么？”
　　“起了，精神还不是很好，不过过一会儿应该能恢复。”白明秋笑道，“那就要靠慧音你做出一整桌充满爱的食物来唤醒她啦。”
　　“真是的，明秋你除了洗菜切菜也不来帮帮我炒炒。”慧音嗔道。
　　白明秋大笑道：“这不是我自愧不如，把掌勺的大权交给你了嘛。”
　　慧音回过身，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继续她手上的活。
　　白明秋也不再打扰她，端着煲走了出去。
　　妹红已经坐在餐桌边了，看样子是自己洗了个脸，清醒了很多，白明秋把手中的煲放在桌上，对妹红道：“十分钟开饭。”
　　妹红点了点头，问：“要我帮着做点什么么？”
　　“等着吃就好啦，就是为了你做了这么大一桌菜，这些菜可是我亲手洗拣慧音亲自一道道做的，妹红你可要全部吃掉。”
　　白明秋弯起眉，像月牙。
　　妹红嗯了一声。
　　“明秋。”妹红微微皱起眉，“我感觉身体…有些变化。”
　　“哦？”
　　“看东西的话，感觉比以前清楚不少，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清洗过。现在身体里可以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以前的话我学的妖术太多，虽然种类丰富但是力量过于驳杂，可现在…”
　　妹红神念一动。
　　手中橙黄火焰蓦然闪现。
　　“我感觉到所有的力量全都凝聚在这个火焰里，这火焰是明秋你的，名字是叫凰血烛焰，虽然我之前不是很了解这火焰，但是它成为我的力量之后，我掌握到了它的一切。”
　　白明秋虽然作为凰血烛焰的拥有者，但以前从来没有用过，自己根本不知道这火焰到底有什么能力，这下妹红一提，好奇心就起来了。
　　“你看。”妹红说着，伸出一只手，指甲蓦地尖锐起来，接着她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手臂狠狠滑下，一道长长的豁口从小臂一直延伸到手掌，鲜血立刻就流了出来，看上去煞是吓人。
　　白明秋静等妹红下一步的举动。
　　然后他就看到伤口上渐渐燃烧起的橙黄色火焰，慢慢烧成赤红。
　　火焰熄灭，伤口消失，妹红的手臂洁白如初。
　　“我本身身为蓬莱人，有着极强的再生能力，一般的小伤口不过片刻就会结痂，就算是伤骨断肢，内脏破裂的大伤，甚至粉碎成灰，只要还有一丝没有湮灭，就可以很快地再生。而我的再生能力被加强了，我能够确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妹红说着她最核心的能力，意态却有些萧索，白明秋能猜到些许，不过不开口，这种时候做一个倾听者就好了。
　　“火焰的烈度与以前区别不是很大，最大的变化是比起以前的暴烈难驯，现在可控性强了很多。还有一些变化我现在暂时还不能说清楚，回去适应一下的话…”
　　妹红的脸上有些许欣喜：“我的实力，应该不会比之前弱，而是更强！”
　　妹红难得地在辉夜以外的事情上激动起来，白明秋能够感到妹红的喜悦，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妹红看向白明秋的眼神有些模糊。
　　明秋的辛苦没有白费，他为我的付出终于有效果了，没有白费功夫。
　　模糊双眼的应该是泪吧。
　　“妹红——明秋——吃饭了~”厨房里传来慧音的呼唤。
　　妹红赶忙偏过头去，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对白明秋笑道：“一起去端吧。”
　　“嗯。”
　　——
　　这一桌堪称琳琅满目，妹红平时吃的少又素淡，一下子都看呆了。
　　桌上有一个大煲，四盘热菜，三盘凉菜还有一盘水果，以前妹红可从来都没有在慧音家见到过这么多好吃的。
　　最关键的是桌上有酒，酒盅看上去就很古旧的样子，白明秋根本就不用刻意去闻都知道这酒有多香放了多长时间。话是这么说可白明秋还是忍不住使劲嗅了嗅，白明秋好酒，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慧音调笑道：“不要着急啊，酒肯定是要开来喝的。女人可不喜欢心急的男人，明秋你这么猴急，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妹红有些讶然一向严肃的慧音居然会开这么轻佻的玩笑，不过很快就把原因归结于今天特别开心，也配合着用揶揄的眼神看着白明秋。白明秋也不着恼，毫不示弱地回了句：“慧音这么关心我的人生大事是不是起了什么心思了？”
　　说着白明秋目光灼灼地盯着慧音，一会儿又转向妹红，在两人之间流转，倒是把慧音看了个满面通红闭口不言，妹红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出来打圆场：“斗嘴斗够了就快点吃吧，要不然该凉了。”
　　“是~”白明秋和慧音异口同声。
　　三人各自坐定下来，准备开饭，这是白明秋咳嗽了一声，慧音会意道：“妹红。”
　　“怎么了？”
　　“有件事要跟你说。”
　　妹红看慧音神神秘秘的表情，疑惑道：“说吧。”
　　“其实我认识明秋比认识你还要早哦。”慧音笑道。
　　“诶？”妹红瞪大了双眼，看向一边的白明秋，白明秋笑着点点头。妹红毕竟不是笨人，联想道白明秋对她说过的七世轮回，脑海里灵光一闪：“明秋前几世的时候就认识慧音了？”
　　“嗯，是第三世哟，那时慧音还小，算是我的…小宠物，噗，哈哈哈哈。”白明秋看到慧音瞪过来的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秋真是的…还“小”…人家哪里小…”慧音低声嘀咕着什么，白明秋是何等耳力，马上就听到了，笑得更是开怀，又惹来慧音一记白眼。
　　妹红是完全惊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白明秋和慧音也不着急，安静下来，就这么等着。
　　良久，妹红的瞳孔中渐渐浮现强烈的欣喜。
　　“是吗…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啊。”妹红的声音有些颤抖。
　　“太好了，太好了。”
　　之前就有些泪意，此时已经控制不住泪水了。
　　“真是太好了。”
　　——


第三十四章 各自
　　【十月二十九日，天气晴。】
　　【今天明秋哥跟我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会带我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外面的世界一定很棒吧，明秋哥以前所在的那个世界。
　　但是把爷爷一个人放在这里果然不好呢。
　　……
　　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许，也许…我不怎么敢想下去了，总之现在只有好好照料店里，把爷爷的身体照看好，尽到一个孙女的责任，但是果然还是不够吧…
　　哎呀哎呀，怎么突然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想想上一次呢，九月七号的时候，我过生日明秋哥送的东西，可是把我高兴坏了，那个小人儿，雕刻的跟我多像啊。明秋哥雕刻的时候一定费了很多心思，所以才会说“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明秋哥真厉害！
　　明秋哥最近家里丰收了，手里也筹集了不少钱准备开家店，那…明年明秋哥还会来酒馆上工么？而且他最近老是往寺子屋跑…也和藤原小姐经常在一块…果然…
　　不行不行，绝对不要想太多，我可不是坏孩子。
　　明天是月都万象展的日子，说起来去年因为身体原因抱憾，但是据说那里很有趣的样子，估计村子里到时候就没什么人了，生意也不会太多，那我是看店还是去看展览呢？想约明秋哥一起，但估计他早就被藤原小姐和上白泽老师她们约了吧，唉…
　　啊，这张纸快要写完了，那么就照常收尾吧。
　　【明秋哥，希望你能喜欢我。】
　　少女一字一句斟酌着写完，然后缓缓合上了手中的纸本。
　　手里的本子是她向铃奈庵的本居小铃要来的。最近，少女觉得自己有些烦心事，却不想对任何人说，求教了憧憬的人以后，他说可以写在纸上。少女小时候也受过上白泽老师的教育，字自然是会写的，而且每天要帮酒馆记账，所以写得非常有韵味。
　　于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她每天都会写一点日记。
　　写完日记夜已经深了，女孩小心的把日记收好，轻轻吹灭桌上的灯火，顿时一片黑暗，但是连这黑暗都遮盖不住的，是少女眼眸中如夕似月的清辉。
　　“有点困呢，该睡了，明天早上还要起来工作。”
　　少女喃喃着，站起身来走向卧室。
　　江之岛夕月的一天结束了。
　　——
　　寺子屋
　　上白泽慧音伸出左手轻捋滑下脸侧的发丝，握着毛笔的右手圆润有力，一个个蝇头小楷就这样跃然纸上。
　　【十月二十九日，天气晴。】
　　【今日校对史料五篇，工作轻松，皆因望日化白泽，清理积压事务故。
　　稗田家家老邀约，不日便应往，阿求处有书三本未还，谨记。】
　　“呼，今天的事情终于做完了。”上白泽慧音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露出欣慰的笑容。
　　原来这扎装本是上白泽慧音的记事簿。
　　她并未起身，依旧正坐在绒垫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纤瘦的腰肢舒展开来，幅度过大以至于胸前盈盈一抹勾勒出美妙的弧度。
　　伸完懒腰，慧音从桌上拿起另一本扎装，打开，拿起笔，在上面写些什么。
　　【十月二十九日，天气晴。】
　　【明天月都万象展就要开始了，虽然我大抵能猜知八意永琳为什么要举办月都万象展，但其人实在是深不可测，还是小心为上，我要提醒一下妹红和明秋。
　　说起来明秋都收到了请柬，这请柬据说不是永远亭的贵客是不发的，虽说没什么实际作用，该怎么看展览还是怎么看展览，不过名头上就好听不少，对一些看重名誉的人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妹红收到请柬还是可以理解，无外乎辉夜想要恶心恶心她，但是明秋收到请柬就很耐人寻味了，上一次他们两人去永远亭的细节我一无所知，明秋在八意永琳面前被看透了多少我也全无所闻，八意永琳这一手突然就扑朔迷离起来了啊…
　　不过总之妹红和明秋由我来保护啦。】
　　上白泽慧音一直皱着眉头，不自觉地张开樱唇，银牙轻轻咬住笔杆，一脸凝重的样子。过了片刻，她接着往下写。
　　【妹红最近恢复得很好，今天来的时候容光焕发，想必是身手上还有进步，真是开心。
　　明秋的话，最近似乎在筹备开店的样子，真是的，早都叫他不要这么忙了，我这寺子屋又不是不能住人，我们两个的关系，也不在乎外人怎么看，有什么可避讳的，真是的…又是种地又是要开店，还要去酒馆打工，这么忙活，哪有一点闲下来休息的功夫啊。以前就是这样，一直伏在案几前处理公文研习兵法，要么就是巡逻军队鼓舞士气，总没有一点消停的时候…
　　偶尔也要为自己想想啊，不知道关心他的人会心疼的么？】
　　慧音可爱地皱了皱眉鼻子。
　　【妹红是由衷地为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感到高兴，我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但是怎么感觉三个人的关系好复杂啊…
　　说起来，推手的时候…摸头的时候…拥抱的时候…明秋的手好暖和的…唔！瞎写什么呢！】
　　慧音通红着脸飞快地涂掉了刚才写在纸上的部分，然后往纸上写了一句【今日亦无大事】，便急急忙忙地收起本子。
　　“呼~”
　　慧音一头倒在床铺上，软和被子的贴心安全感，让慧音的神经放松不少。
　　她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上白泽慧音的一天结束了。
　　——
　　魔法森林
　　没有阳光照射到的阴暗角落…
　　双眼隐现出瘆人绿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极似人形。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魔法森林的深处，手中的刀上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流下。
　　他把刀拿起，轻轻地舔舐。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阴戾尖锐的笑声在那个不似人类的家伙喉间响起。
　　仔细看一看的话，他走过的这一路，满满的都是动物和昆虫的尸体。
　　“桀桀桀桀！”
　　“白明秋，我要你死，就在明天，我要你死，然后拉上所有人…给我屈辱的所有人…”
　　他双眸中凶芒暴起。
　　“给你陪葬！”
　　“桀哈哈哈哈哈哈哈！”
　　森林里诡异的笑声渐渐消失，扑棱而起的黑乌鸦，好像在预示着不详。
　　而此刻的人间之里郊外，一条长长的血迹在地上画出凄惨的曲线，有一个身影在地面上不断蠕动，他的浑身上下都有血在渗出来。
　　“咕…咕…”
　　喉头不断翻滚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嘎…嘎…”
　　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悲鸣，却还是在往前，哪怕是爬。
　　目标，是在何方？
　　爬着，爬着。
　　啊——
　　他模糊的双眼隐约间见到了光芒。
　　路的尽头，站着神色淡然风采依旧的年轻人。
　　“到了…啊。”
　　他失去了意识。
　　——


第三十五章 纷纷
　　十月三十日。
　　永远亭。
　　“帝，不要乱跑了，快准备准备，让妖怪兔都出去给村民带路吧，时间也不早了。”
　　听这软糯的声音就知道是铃仙。
　　她面前是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孩，如铃仙一般长着一对兔耳，不过她眼神慧黠而跳脱，与铃仙柔弱的眼神对比鲜明，想来绝对不是一类人。此时的她也是漫不经心地在门口踱着步子，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
　　“不着急不着急，再让我玩一会儿嘛。”帝啃着手中的胡萝卜蹦蹦跳跳，“师匠都说了十时开始的，现在才几点呢。”
　　“帝…”铃仙抬头看天，已然过了八点，开始急了起来，“帝…帝!”
　　“好吵诶铃仙…知道啦，真是的!”帝抱怨着 ，将手指放进口中，使劲吹了几下长短不一的口哨，然后就一脸疲惫地走到一边继续啃胡萝卜。
　　“唉，好累，不想再干什么了，铃仙，接下来有事也不要叫我，我要去休息。“
　　“嗯好吧，好好休息去…什么的，帝!事情接下来才开始呢!光凭现在的人手完全不够你知不知道!万象展搞砸了的话公主大人和师匠一定会怪我们的!“
　　铃仙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下子说了一大堆话，然后以“所以说帝你不准消极怠工，给我来帮忙!”收尾。
　　着急的铃仙，好可怕，简直不像兔子。
　　铃仙的双眼都急红了，帝被这气势所慑，刚刚装出来的疲态收了起来，耷拉着耳朵，开始招呼自己身边的妖怪兔做事。
　　铃仙这才松了口气，师匠预定的开始时间是十点，十二点时会准备盛大的自助餐，所以在这之前永远亭的兔子们要把食物全部准备好，屋内的陈设早已经完毕，现在就差食材的整理和清洗了，如果没有帝的话，对妖怪兔的差遣会差很多，把帝差遣上之后事情应该会少一些，接下来就是等待人们陆陆续续进入万象展参观了。
　　铃仙洗完手上的一个苹果，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白君收到了请柬一定也会来吧，事情到底会变成怎么样呢？希望师匠不要太过严苛地对待白君啊。
　　她抬头望望天空，随即摇了摇头，忙起手上的事情来。
　　博丽神社。
　　今天是个大晴天，博丽灵梦的心情因此很是舒畅，这种好天气自然是要洗衣服的，就算是一向懒散的巫女也不会忘记这一点，她一大早便起身，将神社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然后把一些衣物全部洗了晒了，结果就是鸟居旁边都挂着白色的被单和巫女的服饰。
　　博丽灵梦站在晾衣杆前拍了拍手，露出了少见的满足笑容。
　　“好了，接下来…唔，九点了吧，也该动身了。去年的月都万象展还蛮有趣的，今年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她回屋换了一身新的巫女服，然后腾空而起，向永远亭的方向飞去。
　　香霖堂。
　　“魔理沙还没来？玩手机玩通宵了？”森近霖之助皱眉遥望魔法森林方向的天空，始终没看到有人影。
　　“我也没有感觉道呢。”一位女仆对森近霖之助鞠了一躬，“红茶谢谢了，我要赶回去安排大小姐出行，森近先生也是要去的，到时候请多关照了。”
　　森近霖之助点了点头，女仆直起身来，在森近霖之助愣神的片刻已然消失了。
　　“香——霖——！”
　　“来了。”
　　森近霖之助抬头，远处的天空中有一个黑点，而且离这里越来越近，简直是一颗陨石。
　　“给我刹车！”
　　“是！”
　　两人在魔理沙落地之前进行了声嘶力竭的如上对话，终于安全降落。
　　“抱歉我来晚了，抱歉抱歉啦香霖，害你等这么久，最近魔法森林里的蘑菇好难找，好像都被谁采光了，今天也是，我才采了半筐，就什么都找不到了，找了很久所以来得很晚。”魔理沙一副委屈的表情。
　　森近霖之助摸了摸魔理沙的头，道：“好了，又没怪你，我们走吧。”
　　“嗯！”魔理沙听到香霖的安慰就开心了，拉着香霖一跃而起，径直向永远亭方向飞去。
　　“魔理沙慢点啊喂！”
　　“哈哈哈哈不是你说的很晚了吗香霖！”
　　天空中仍然回荡着这样的声音。
　　寺子屋。
　　“慧音，不要再说了，我就穿这一身衣服去。”妹红的口气有点固执。
　　“唔…都说了啊，虽然你跟辉夜公主不对付，但这种正式的场合你也该穿的正式些，穿件新衣服也好，最起码也该换套干净点的吧…”慧音无奈道。
　　站在慧音面前的妹红衣着和平日相同，都是白衬衫加红裤子的装扮，唯一不同的是平常妹红虽说男孩子气却很注重清洁，可今天，妹红似乎是故意把衣服蹭脏弄破的，白色的衬衫上灰尘这一块那一块，红色裤子上褶皱满满甚至还有一两个破洞，整个就是一个刚刚打完架的不良少年。
　　妹红撇起了嘴角：“哼，慧音你不用劝我，我就打算穿这一身去恶心恶心那个女人，让她虚伪，让她大家闺秀，哼。”
　　果然与辉夜有关的事就会让妹红失去冷静啊，这到底算好还是算坏…
　　慧音皱起眉头，也不知该怎么说好，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以前慧音从来也没说服过妹红，拿她没办法，不过这次嘛。
　　“妹红啊。”慧音柔声道。
　　“怎…怎么了？”刚才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现在却突然换了个口气，妹红还没那么快习惯。
　　“这样也好，你的性子就是这样，那就随你啦，我不反对你穿什么了，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快走吧，约好了和明秋一起去的，现在都九点多了，明秋估计已经在村子门口等了。”
　　慧音睁只眼闭只眼，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
　　“好了，快走吧！”说着就要去牵妹红的手。
　　明秋…
　　妹红一怔。
　　是啊，要和明秋一起走来着，等一下我想想！明秋为人处事都不拘小节，总是很潇洒，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他对自身要求是很严格的，印象中他好像从来没有在衣着上不整洁过。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喜欢衣冠整洁的人呢？我这副样子…会不会被他讨厌？
　　这念头在妹红心中一转就越长越大，几秒钟之后妹红就开始权衡利弊了。
　　那恶心辉夜的事…对，辉夜嘛，什么时候都能恶心，而且光恶心不让她肉痛太对得起她了！下次找她狠狠打一架，让她在我和明秋共同努力后得到的新力量下颤抖吧哈哈哈！而和明秋一起出去玩的机会本来就少，更何况这是我们三个关系奇妙的人第一次一起出门游玩，多难得啊！
　　嗯，嗯。没必要为了辉夜搞坏了气氛。
　　妹红自己认同了自己，点了点头，慧音看得好笑，便故意问道：“妹红？”
　　“啊——！别急着走啊慧音！你说得对，我马上去换衣服！”
　　慧音强忍着笑目送妹红进屋，终于笑了出来。
　　带着换好衣服的妹红，慧音走向村口，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那里等待，看样子等了一会儿了。
　　“明秋。”慧音拉着妹红走了上去。
　　年轻人转过身来，笑道：“可算是来了。”
　　“抱歉明秋，是我耽搁了些时间。”妹红道着歉。
　　“说这些干嘛，笨蛋妹红，我们该走了。”慧音轻轻拍了拍妹红的头。
　　白明秋笑着，温声道：“走吧。”
　　白明秋在左边，慧音在中间，妹红在右边。慧音不自觉地挽上了白明秋的手，妹红不自觉地挽上了慧音的手。
　　三人行。
　　——


第三十六章 开场
　　三个人的脚程都不慢，不一会儿就到达了迷途竹林入口。
　　“…”
　　“…”
　　“…”
　　三人面面相觑。
　　虽然早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但目睹这上千人聚集在迷途竹林的壮观景象，三人还是愣了一愣。
　　“还没开放么？”
　　“别急啊叉助，还是说你想自己先进去？别忘了那可是迷途竹林啊！”
　　“说什么呢金次，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失踪在里面，我这么倒霉，哪里还会有白头发的仙女来救我…”
　　“哈哈哈哈！”
　　人群中像这样的对话时有发生，毕竟聚集了上千人，整个入口处显得十分喧闹。
　　藤原妹红略有些不适应地皱起眉头，白明秋抚了抚她的背，慧音也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她忍忍。
　　也难怪，长久以来的独居生活，友人也不过一二，藤原妹红蓦然出现在拥挤不堪的大场面中，难免会有些不适应，这时候就突出了慧音和白明秋的重要性了，要不是他们俩给妹红关心，妹红绝对要掉头就走。
　　“说起来…月都万象展只办了两届对吧。”白明秋问道，“上一次慧音来了没？也是这么拥挤的？”
　　慧音摇头道：“上一次我是去了，妹红没有去，不过当时是没有这么多人的，估计是因为名气打开了吧，而且这次似乎还增加了新内容，叫什么“月都歌舞汇演”，那天明秋没在人里你不知道，一群兔子排着队举着牌子走到人里宣传去了，还挺有趣的。”
　　“哦哦，那个我知道，夕月那天给我说了，听说自警队还差点要去抓那群兔子…哈哈。”
　　白明秋和慧音轻声笑了起来。
　　创造出轻松一点的氛围，妹红会舒服不少，慧音和白明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办法，所谓心有灵犀也不过如此了。
　　竹林里突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来，耳朵尖的人早就听到了，白明秋自然是第一个听到的，于是以目示意两女，三人向入口处看去。
　　铃仙优昙华院因幡出现在入口，身后是一大群兔子。
　　看到有人出现，人们安静了片刻，马上就活跃起来。
　　“这不是经常去卖药的卖药兔么？”
　　“是啊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天我还买过她的药呢。”
　　“对对对对，她那里什么药都有，而且效果很不错。”
　　“我买了点驱虫药，屋子里果然过几天就没蚊子了。”
　　铃仙在人间之里出没不少，自然是蛮眼熟的，关于铃仙的议论一直没有停下来。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
　　铃仙故作严肃地咳嗽了两声，但是果然没什么用，她声音太娇柔，别人还以为她在玩笑，或者根本就没听见她说话。远处的白明秋看这情形，也只能叹一口气，铃仙还是太害羞了些。
　　“所以说…”
　　正在这时，白明秋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波动，定睛一看，竟然是从铃仙的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波动从无到有，然后迅速地扩展到整个迷途竹林入口前的空地，顷刻间笼罩了全部的村民。
　　“给我安静一点！”
　　铃仙的喉中发出普通人根本听不到，落到有些人耳中却是异常尖锐刺耳的厉鸣，一头长发无风自动，两只软软的兔耳一瞬间竖了起来，双眼中红芒爆闪，与平时的铃仙判若两人。
　　全场安静。
　　白明秋在那一刻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拉扯着，好像有什么要被操纵一样，双目一凝，背后图腾一现即隐，眸中妖红闪过便脱离了那种诡异的感觉，他有些担心地看慧音和妹红，却发现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也是，这两位少女实力都深不可测，区区一点点水波怎能撼动骇浪中的巨石？
　　白明秋随即疑惑地看向两女，妹红会意道：“铃仙的具体能力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她能操控人的波长是毫无疑问的。”
　　“波长？”
　　“嗯，波长。”这时候就轮到慧音来解释了，“万事万物中都蕴含自身的波，比如说人，将人自身的波拉长，人就会变得对任何事物提不起干劲，人会变懒；将人的波缩短，人的情绪就会变得不安定，会变得暴躁；将人的波振幅加大，就等于增加了人的存在感，人会变得受欢迎，无论出于什么立场都能跟他人进行沟通；将人的波振幅减少，就等于减少了人的存在感，人会变得不受欢迎，无论出于何等亲近的立场也无法与人沟通。”
　　慧音顿了顿，接着道：“关于波我知道的也不是特别多，铃仙是月兔明秋你知道吧，这能力似乎是月球生物特有的能力，至少我在地球上没有见到过类似的能力，具体的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感兴趣的话，你倒是可以问阿求，她写求闻史记的时候应该对铃仙进行过访问。或者你直接问她就是了，明秋你不是跟她关系很好么。”
　　白明秋沉吟片刻，笑道：“好了先不管这个，看铃仙想干什么吧。”
　　三人望向远处，铃仙发动能力是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情绪终于好了一点，她开始平心静气地陈述这次展会需要注意的地方。
　　“各位待会进入迷途竹林，会有妖怪兔引导你们到达永远亭，只要跟在妖怪兔的身后就可以安全到达，千万不要远离，因为迷途竹林过于危险，如果离队我并不能保证各位的生命安全。”
　　“在展会上物品都可以随意触摸，但不要损坏，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铃仙说着，渐渐放开了对人们波的控制。
　　“在一段时间的参观后，也就是十二点左右，永远亭会举办盛大的自助午餐，场地和食物都是足够，请大家尽情享用，下午还有参观项目，直到夜晚五点，在盛大的自助晚餐的同时会举行月都歌舞汇演，届时永远亭会向大家展示月之都特有的舞蹈，持续到七八点，最后会有妖怪兔来将大家引导回家，大家不用担心之后的问题。”
　　人群由于被放开了控制，渐渐回复了之前的样子，虽然下意识的安静，但是在铃仙的美好描述下，人们的心思又渐渐地活泛了，一时又喧闹起来。
　　“总之，今天会是愉快的一天狂欢，请大家放开心思尽情享受吧。”
　　铃仙对着人群浅浅鞠了一躬，接着让开身位，露出迷途竹林的入口。
　　在妖怪兔的引导下，上千人有秩序地进入迷途竹林，向永远亭进发。
　　白明秋和妹红慧音没有挤队伍的心思，所以故意留到最后才走，等到人都离开的差不多了，三人才一起走到入口处。
　　“白君！”
　　铃仙这时已经注意到白明秋的到来，当然也看到了他身边的慧音和妹红，神色自然是喜忧参半，白明秋走到她面前，笑道：“铃仙今天很棒哦。”
　　铃仙不好意思地略略低下头。
　　“我们要进去了，指派一些妖怪兔给我们领路吧。”妹红可没有夸奖永远亭众的心思，铃仙和白明秋私交不浅她知道是知道，可她就是拉不下脸来对铃仙和颜悦色，最多也就是不冷眼相向的程度。
　　慧音嗔怪地看了妹红一眼，白明秋轻轻一笑。
　　铃仙也反应过来了，忙让出身位，给白明秋三人让行。
　　铃仙低头的这一刻，忽然感觉到一只手心温暖的热度。
　　白明秋抚了抚铃仙的小脑袋，笑道“加油”，接着手离开头，从铃仙身边走过。
　　铃仙抬头，狠狠地点了点，目送白明秋三人远去。
　　——


第三十七章 参观
　　永远亭的妖怪兔是不会说话的，铃仙分给白明秋的那只兔子眼神好奇地朝着白明秋三人望了望，随即在前头带路，三人便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也不过半小时的路程，三人到达了永远亭。
　　永远亭的门面并未改变，依旧是那个有着一道古朴大门的清幽古建筑，此时那扇门大开着，不少人在门前排队等待者进入。
　　三人来到队伍的后方等待，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也不过一两分钟的样子就轮到他们进入了，讶异于飞快的排队速度，白明秋走进大门。
　　之前白明秋还在思考着永远亭内部怎么容纳下数千人的问题，上次在永远亭做客，里面的大小他大概看了一下，也就是能容纳百多人的规模，要塞进数千人明显不可行，但等他一走进去就没有这些疑虑了。
　　正门进去就是会场，看来永远亭内部是不开放的，展厅分有不少房间，一眼望过去竟然望不到边，数千人就像被一张大嘴吞进肚子里一样，完全看不出有拥挤之处。
　　白明秋凝神仔细感应，果然在展厅中发现了微弱的力量波动，沿着波动的方向看过去，白明秋的目光锁定了大厅顶部天花板上嵌着的四根箭矢。
　　这箭矢白明秋见过，上一次与八意永琳一起上天观战时八意永琳就用这种箭矢制作容纳两人决斗的空间，这次也同理，想必是八意永琳用什么秘法把场地扩大了。
　　一旁的慧音看道白明秋半天没说话，再加上四处探寻的眼神，八九不离十能猜到白明秋在想什么，笑道：“明秋是在想永远亭的空间问题么？”
　　“嗯。”白明秋点头道。
　　妹红不屑地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八意永琳的魔药弓矢再加上辉夜的永远与须臾，两个人各自有摆弄空间和时间的能力，稍稍一结合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原来如此。”白明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永远亭也是很厉害呢。”
　　“哼，有了明秋的火焰，下次一定能把辉夜打得落花流水。”妹红恨恨地咬牙。
　　慧音和白明秋无奈地叹了口气。
　　慧音扫视周围，负责导游工作的是一些能够化身人形的妖怪兔，当然同时也负责保卫工作，如果有什么客人手脚不干净或者客人之间有什么纠纷，她们会第一时间去解决。万一要是有客人突发疾病，永远亭的医术幻想乡首屈一指没就算是死人也能给你拉回三魂七魄来，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看着这井井有条的样子，慧音心中感叹永远亭果然已经渐渐发展成幻想乡中排的上号的大势力，于是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拜访一下这里的主人？”
　　“也好。”白明秋同意道，“好歹也是收了请柬的，也算是贵客了吧，礼数要足。”
　　见两人都同意了，妹红也不矫情，自然是同意了，不过慧音仍然叮嘱了一下：“待会见到辉夜公主不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怒火冲天，记得今天是客人，过了今天再说其他的。”
　　“知道了。”妹红犹豫半晌才答应下来。
　　“要是辉夜那臭女人对我出言不逊怎么办？”妹红突然问。
　　“辉夜公主要是挑衅你的话就直接约战。”白明秋淡淡道，“打到她闭嘴。”
　　妹红使劲点头。
　　“唉，明秋你太惯着她了。”慧音叹了口气。
　　白明秋和妹红相视而笑，笑得特别开心。
　　——
　　八意永琳所在之地还是挺好找的，向站在边上的一位兔妖出示了请柬并且说想要见八意永琳，兔妖的耳朵动了动，然后边指给三人八意永琳所在的位置，那是展厅深处的一扇门，白明秋明显能感到八意永琳并未掩饰的气息。
　　“笃笃笃。”
　　白明秋敲门道：“八意医生，白明秋到访，请不吝一见。”
　　“白先生请进。”八意永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
　　白明秋打开门，三人一起进入室内。
　　屋子不大，里面只有八意永琳一人，她正在看书，见到白明秋三人进来便站起身来，笑道：“白先生，上白泽老师，还有藤原，欢迎光临月都万象展。”
　　“这次是真的大开眼界了，永远亭很厉害呢。”白明秋夸赞道。
　　“哪里。”八意永琳微微一笑。
　　她合起手中的书，放在桌上，道：“公主殿下还没起呢，她大概到中午才会出来见一见外面的村民们，公主殿下什么都好，就是生性有些惫懒，三位见笑了。”
　　妹红黑着脸不说话，连吐槽都懒得吐槽，辉夜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又寒暄了几句，白明秋略表去意，八意永琳会意，便笑道：“时间也不早了，白先生，你们在展内好好游览吧，希望你们在月都万象展玩的开心。”
　　白明秋告辞，与两女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道：“招呼也打完了，接下来…去哪呢？”
　　慧音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展厅，指示牌上写着【学术研究展区】，妹红不禁满头黑线，她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白明秋倒是饶有兴味，和慧音拉着妹红走到门前往里一看，里面的人果然寥寥无几，不过还是有几只妖怪兔尽职尽责地做着守卫和导游的工作。
　　一旁的妖怪兔看到这三个人似乎有进这个冷僻的展厅参观的意向，便走上前来问询：“客人们好，请问是否要参观这个展厅？”
　　慧音带的头嘛，自然由她主导：“没错。”
　　“好的，谢谢您对该展厅的喜爱，请随我来，由我为三位粗略介绍这里的展品。”
　　妖怪兔引着三人走进展厅中，介绍道：“这个【学术研究展区】展览的是月之都的历史资料已经神医学书，数哲学书还有狂魔导书，月之都的许多知识都被展出在这里。”
　　“在此展区中展出的书籍资料，内容被记载在一张看似与一般白纸无异的白纸上，不过配图会活动，能够脱离纸张以立体的形式出现在人们面前，而文字则会用语音的方式呈现，如果有不明白的词汇或者句子，轻轻触碰即会出现更加详尽的解释，所有的书籍都是用发达的科学技术重新改制而成。”
　　“美中不足的是以上的书籍资料全都是用月人文字编撰而成，地球人是看不懂的。”
　　妖怪兔笑了笑，道：“上一次月都万象展就是这样，所以导致这里很是冷门，不过上次之后八意大人就将这些书籍全都翻译了过来，现在全都是地球人可以理解的文字了，请各位放心参观。”
　　妖怪兔顿了顿，向三人鞠了个躬，说了句“祝各位参观愉快”便离开了。
　　慧音听得连连点头，双眼放光地看着周围的高科技书籍，妹红一脸无奈地看看白明秋，见他没什么反应，只好跟在慧音身边陪她看。
　　白明秋含笑陪在慧音身边走，忽然发现远处有一道紫色倩影。
　　——


第三十八章 友人
　　紫色。
　　少女从发色到着装，全部都是紫色，淡淡紫色的及腰长发为她平添一份神秘感，紫色连衣长裙宽大蓬松，再加上那顶一看就知道那是睡帽的紫帽子…
　　那果然是睡袍吧。
　　气质慵懒神秘的少女站在一本月之都的魔法书前细细研读，上一次因为这些魔法书完全使用月之都的语言写成，完全无法理解，所以就没有阅读。但这一次这些魔法书全部转换成了通用的魔法语言，现在自己也是可以看懂的了。
　　不过这些魔法书虽说蛮珍贵的，但自己也不需要别的派系的魔法来完善自己的魔法理论，现在看这些书，只是消遣而已。友人经常说一天到晚呆在图书馆里对身体不好，她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这次出来看展会，她也算是借机出来透透气吧。
　　白明秋注意到那个少女还是通过若隐若现的魔法波动。所谓魔法，很大程度上都是以自身驱动天地之间的力量，也就是自然的力量而施展的超自然力量，那么使用魔法的魔法使，他们一定会从身体中散发出一些能量波动，不管是学徒还是顶级强者都是这样，如果能够完美掩盖自己的魔法波动，也就是与自然融为一体，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魔法宗师。
　　面前这个少女身上的魔法波动很淡，连善于捕捉能量波动的白明秋都没怎么感觉到，当然这也有可能和他身边的两个少女有关系，妹红和慧音简直是两个巨大的光源啊。
　　稍稍惊讶于少女的实力，白明秋并没有特别在意，还是陪着慧音，慢慢看周围的各式书籍。
　　“明秋明秋，快来看看。”慧音向白明秋招手。
　　白明秋贴近慧音，看向她手指的那本书：【月都咒术的起源与未来】，作者是八意永琳，那本书实体版就摆在边上，厚得简直难以想象，幸好现在有了全息投影版，要不然白明秋个人是没有什么阅读欲望的。但像慧音这样的老书虫对这种书就是喜欢钻研。
　　“要不然今天之后我问一下八意医生，请她将这书借我看几天吧。”慧音嘟囔着什么。
　　白明秋一脸无奈地说随意，慧音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看来是真想付诸实践。妹红则百无聊赖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她对书完全没有兴趣。
　　慧音在与白明秋说了几句话后就开始专心看起书来，她看上了好几本书，都准备在展会之后向永远亭借阅来着，现在她准备把这些书的提纲目录看一下好理理思路。
　　白明秋走马观花式地把这间展厅看了一遍，大致看了一下，有几本书他还挺感兴趣的，都是讲月都历史的书，什么方面的历史都有，民俗啊建筑啊艺术啊音乐啊，种类丰富，足以想见月之都古老悠久的历史。
　　白明秋喜欢读史，什么类型的史料他都喜欢看看，就像他来到幻想乡认识阿求之后向她借阅历史书籍一样，通过这些书籍他可以对这个地方的很多东西做详尽的了解，更方便他融入这些地方，有百益而无一害。
　　妹红是一直跟在白明秋身后来着，她没什么想看的书，对永远亭也没什么好感，不过两个人都在这里，她一个人走掉了也不好，于是只能耐下性子等着。
　　就这么看看也好，看看明秋，看看慧音，看看他们两个。
　　三个人奇妙的缘分，说来可能还难以置信，一个轮回转生七次的旅行者，一个传承源远流长的神兽白泽，一个流浪千年的蓬莱人，因缘际会，一千年前就已经开始，一直到现在，三个人在幻想乡见面，再也不分开。
　　记得那一晚妹红留在慧音家里过夜，两人躺在床上，慧音就缓缓地跟妹红讲起了她和白明秋的缘分和经历，慧音的声音柔和得难以想象，妹红耳中的字字句句，都证明着白舞阳，也就是白明秋这个人在她心目中是怎样重要的存在。
　　慧音的目光在黑夜中依然璀璨可见。
　　那晚的对话以慧音说得沉沉睡去结束，妹红犹记得那天晚上的自己嘴硬地说了一句“哼我吃醋了”，慧音笑得压不住，其实她心里高兴着呢。
　　一直能这样的话，最好了。上天，这就是你给我的报偿，一千年流浪一千年苦难的报偿么？
　　那还真是开心啊。
　　妹红嘴角微微勾起。
　　正想得开心，冷不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唔…是藤原小姐么…藤原小姐，请让一下，谢谢。”
　　声音清冷中微微透着些绵软，妹红转身，看到先前那个紫发的少女。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还是很眼熟的，一身紫色，肯定在哪里看到过才对，只是见面的次数太少，没什么印象了。
　　“哦。”妹红对于礼貌的人还是很有礼貌的，自己站在明秋边上不看书，估计挡着别人看书了，妹红把位置让了出来，站在了白明秋身后。
　　少女也不再搭理妹红，站在白明秋旁边，手指轻触，一本魔导书的目录就显现出来，少女仔仔细细地从上往下看了一遍，还不时点头，一看就知道很认真而且能看懂。
　　真是厉害的人，这就是所谓的魔法使吧，和我这种使用天赋力量的果然不同，而且也不跟雾雨魔理沙一样凭直觉修炼魔法，这家伙明显是知识渊博型呢。
　　对了，说到知识渊博的魔法使…记得慧音说过来着…哦，是了，她是帕秋莉诺蕾姬。
　　帕秋莉.诺蕾姬，是住在红魔馆底下大图书馆的意味魔法使，平日里深居简出，外人很难见她一面，好像是一直在图书馆里研习魔法。
　　妹红很快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她的，慧音前些年第一次去红魔馆做她们二小姐的家庭教师，那一次是妹红陪着慧音去的，她怕慧音人太好被人“欺负”，结果人家完全是以礼相待，不仅报酬不菲，而且红魔馆的主人，那个飞扬跋扈，以前还掀起过异变的小丫头态度相当客气，妹红于是放了心。
　　就是那一次，女仆十六夜带着她们俩游览红魔馆时，带她们去了地下的大图书馆，那时见到了这个魔法使，后来慧音跟她一直有联系，私交还不错。
　　对于两个读书宅来说，互相借书就算是交情好的表现吧，至少妹红是这么理解的。
　　真的是读书宅来着，见到好书就没命了，两人明明站位距离不超过二十米，却都没有发现彼此，太专注了吧…
　　妹红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秋妹红，我们走吧？”
　　这时慧音已经把要看的书看完了，她走过来，准备喊上妹红和白明秋离开，却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便招呼道：“喂~帕秋莉。”
　　紫色少女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神从屏幕上挪开，看到慧音的笑脸，她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慧音老师果然也来了。”
　　“都说了要叫慧音啦。”慧音走上前来，伸出手拍拍帕秋莉的头，故作嗔怪。
　　“慧音。”帕秋莉淡笑着，看着眼前书信来往加见面也有几年的友人，心中有种知己的感觉，尽管她们的专业不是一方面的，但大家都是读书宅，这不就够了么。
　　一旁的白明秋关掉屏幕转过身来，以目示意，笑道：“认识？”
　　慧音点了点头：“这位是我的朋友，红魔馆的帕秋莉.诺蕾姬，帕秋莉，这边是妹红，你见过，还有这边是白明秋，我的…重要的人。”
　　白明秋含笑点头，友好的目光看向帕秋莉。
　　重要的人？
　　帕秋莉对慧音用的这个词产生了兴趣，进而目光友好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我叫白明秋，你好。”
　　“帕秋莉.诺蕾姬，你好。”
　　——


第三十九章 尴尬
　　少女的肤色很白，再加上西式的名字，白明秋很快判断出她是一个西方人，于是伸出手来，少女会意，同样伸出手，两人两手相握。
　　很简单的握手礼，倒是把慧音和妹红两人一惊，也难怪，毕竟两人都是东方人，而且还是从很久以前就来到幻想乡的，不知道近代西方人的握手礼很正常。
　　少女的手光滑柔嫩，而且纤薄如纸，好像一捏就会碎掉一样，白明秋手与之一触就能感受到少女体内澎湃的能量，同时也感受到了她的身体并不好，脉象紊乱，似有隐忧。
　　握手并没有很久，两人松开手，帕秋莉看向慧音：“慧音，月都万象展中的藏书很多都很不错，我找到了几本适合你的，书名都记在脑子里了，回头写封信让美铃给你送来。”
　　“这么巧？我也找到一些书，刚想着怎么跟你说呢。”
　　两位少女为了默契的合拍相视一笑。
　　慧音交游广阔还真不假，不过也是，白泽嘛，性格温和知识渊博，彬彬有礼且品德高尚，任何人都不会反感这样的人与自己来往，而且也能结交成很不错的朋友，这样的朋友谁都喜欢。
　　白明秋这么想着，看着面前两女的笑颜，心中愉快。妹红稍稍感到寂寞，念头却也很通达，自己只有慧音和明秋两个朋友，可慧音和明秋那么好，有许多朋友理所当然。
　　两女只是交流了片刻，都不是爱废话的人，于是很快便告辞分开，两人都各有各的事要忙，帕秋莉还要在这里看书，半日之后她的随从小恶魔会来把她接走，而慧音要和白明秋与妹红去看月都万象展里的其他东西，帕秋莉临走时还深深看了白明秋一眼，把这个家伙记在心里了，白明秋笑着朝她挥手示意再见。
　　送走了帕秋莉，白明秋三人走出学术展厅，准备去另外一个展厅参观。之前既然遇到了帕秋莉，慧音自然要跟白明秋介绍一下她，白明秋对这个少女也是有点兴趣，慧音看出来了，在白明秋问出口前便道：“帕秋莉是住在红魔馆地下图书馆的大魔法使，坐拥一座图书馆，我在红魔馆做家庭教师时认识了她，时有书信往来，交情还不错。”
　　“慧音的朋友真多。”妹红酸溜溜一句。
　　“妹红可是我为最好最亲最爱的好朋友哦~”慧音摸摸妹红红的头。
　　妹红，轻哼转过头去，嘴角却没法抑制地勾出笑容。
　　慧音接着道：“她修炼的魔法是属性魔法中极为强大的一种——七曜魔法，分别有代表生命和觉醒的“木”，代表变化和活动的“火”，代表基础和不动的“土”，代表果实和丰收的“金”，代表寂静和净化的“水”，代表机动和攻击的“日”，代表被动和防御的“月”，这金木水火土日月七种属性。除了能使用这么多种属性魔法外，她还能将两种以上属性组合，从而吟唱出强力的魔法。比如说为了加强攻击力而将火和木组合，为了掩盖弱点而将火和土组合等等，变化非常丰富。”
　　白明秋疑惑道：“可是慧音，我看诺蕾姬小姐她身体并不是很好啊。”
　　“明秋果然厉害，是手接触的时候放的脉么？”
　　见白明秋笑着点头，慧音解释道：“帕秋莉的身体天生不好，而且驾驭着如此强大的力量，使得先天不好的身体特别虚弱，再加上以前只顾着修炼魔法和研究书籍不知道调养自己，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平时还好，一到需要使用魔法或者激烈的战斗时，这些症状就显现出来。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红雾异变了。”
　　慧音的神色带着一点笑意：“帕秋莉这个笨蛋，一套七曜魔法打出去就连灵梦也只能避其锋芒，没想到最后败在灵梦手上居然是因为哮喘病发咳嗽不止，然后身体虚弱失败退场。”
　　博丽灵梦的强大直到现在还深深铭记在白明秋的心中，不管是上一次的定神符还是一次又一次从各个幻想乡住民口中听到的传说，甚至是第一次见面时她毫不不迟疑的气魄，都一直在给白明秋增加对灵梦实力的评价。
　　连那个博丽灵梦都能够正面一战的强者，果然是很强大的魔法使啊。
　　“以前？”白明秋敏感地注意到这个词。
　　“嗯，是以前，可能是因为我，帕秋莉也改变了一些吧。我认识她之后感觉她这个样子现在还能勉强，但毛病终究会爆发出来，那时候的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就与红魔馆馆主相商，最终制定了恢复帕秋莉身体的计划。药物加锻炼加上朋友交流，帕秋莉的变化很大哦。”
　　慧音说着说着，期待的目光看向白明秋，白明秋当然知道这什么意思，来邀功嘛，就顺水推舟道：“慧音果然很厉害。”
　　慧音嘿嘿一笑，转开了这个话题：“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三个人的展会参观已经开始渐渐变成由慧音带路了，慧音这次好赖没有辜负众望，走到了门牌为【经典文物展厅】的一间展厅。
　　门口还是照例的妖怪兔导游，见到三人走过来，自然有一个导游走上来：“欢迎光临经典文物展厅，这里展览着月之都流传至今的的各种文物，最著名的比如有空中飞行的牛车，缠绕在身的飘浮羽衣，兔子的捣臼等等，其他还有许多文物，全都是月面上独有而地球上几乎不可见的东西，一旁还有全息显示屏对这些文物进行详细的介绍，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那么祝您游览愉快。”
　　妖怪兔的台词还是这样，大略地解释了一下这里有些什么，就让参观者们自己去参观，很自由的风气。
　　于是三人走进展厅，还没来得及参观什么珍贵的历史文物，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红白色少女。
　　那少女在好几个文物前探头探脑，口中念念有词，目光闪烁不定，手指捻动不停，明显是在计算着什么。
　　“博丽，也来了啊。”
　　灵梦正专心着呢，显然没有想到身后会有人窜出来跟她打招呼，而且声音还不陌生，她一愣，完全还没反应过来，只好下意识地回答道：“啊——啊——是啊，来…来了呢——”
　　她僵硬地转过头，笑意促狭的白明秋和不明所以的妹红慧音站在她面前。
　　“啊——白明秋你们也来了啊…”
　　博丽灵梦一脸被撞破好事的尴尬。
　　——


第四十章 决意
　　尴尬的博丽灵梦摸着头“啊哈哈”笑了几声，试图把事情掩盖过去，看看一边上白泽慧音和藤原妹红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果然就这么掩饰过去了呢啊哈哈哈…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啊！
　　白明秋那家伙一直在笑，在她看来就是一脸什么都看透了，笑得瘆人。
　　真是好尴尬好尴尬啊！
　　白明秋见博丽灵梦有钻地缝的趋势，笑道：“博丽，来的很早啊。”
　　“呃…嗯，是啊，咳咳，我八点多一点就到这了。”见白明秋没有揭破的表现，反而是在给她台阶下，博丽灵梦不是笨人，自然领情，赶紧把话茬接过来。
　　“白明秋你们才来么，参观了多少了？”博丽灵梦开始反客为主。
　　白明秋心照不宣：“才参观了一个展厅，正看着呢，博丽你已经参观了很多么？”
　　上白泽慧音和藤原妹红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之前博丽灵梦的尴尬，现在白明秋灵梦两个人默契地都在把话揭过去，两人才淡忘了之前的异常。
　　白明秋和博丽灵梦对视一眼，后者在看不见的地方松了口气。
　　少女在干什么呢？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就是给这些珍贵文物估估价，在对自己的贫穷神社感到自卑的同时计划着什么时候用什么正大光明的借口顺顺当当地从永远亭弄出几件来处理掉，来缓解一下神社的经济危机。
　　神圣的巫女居然在思考这种冠冕堂皇的“借用”行为，就算博丽灵梦再不当一回事，被别人发现的时候总是会尴尬的。而恰好白明秋就是那个能发现博丽灵梦想法的人，博丽神社的财政不容乐观，加上博丽巫女死抠的性格，她在想什么的确不难猜的。
　　撇开这件事不提，博丽灵梦其实是个很素淡的人，与人交流大多是听多说少，白明秋三个人也都不是好言谈之人，也就是博丽灵梦和白明秋熟悉一些，与慧音妹红都只是点头见面之交，之前的对话都是因为尴尬一时口不择言，接下来四人一时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白明秋刚准备跟博丽灵梦打声招呼就离开，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略带疑惑地回头，入眼是金色的长发和灿烂的笑——原来是雾雨魔理沙。
　　“小~白~！”
　　“是魔理沙啊。”白明秋倒是没想到她会来这里，那既然魔理沙来了，霖之助那家伙…
　　白明秋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果然在某个展柜发现了霖之助，他正摩挲着眼镜仔细观察着展柜里的某样东西。
　　对奇奇怪怪的东西感兴趣，该说不愧是香霖堂的店老板森近霖之助么？
　　“慧音妹红，这位雾雨魔理沙你们认识么？”白明秋怕她们不认识，还想做个介绍人，就听妹红说道：“雾雨的话，上次永夜异变的时候我见过她，慧音也见过。”
　　魔理沙也来搭腔：“是啊是啊，我可是老去上白泽老师那里借书的！是吧上白泽老师~”
　　慧音笑着点点头。
　　看来是熟人呢，这样的话气氛就会轻松很多哦。
　　“噢！灵梦也在！灵梦灵梦，正好，你也该把手机还给我了吧，我还没玩够呢。”魔理沙看到一旁的灵梦，赶紧冲到她面前去催促。
　　“急什么，不是说好了一周我四天你三天，打输了还想赖皮了？今天才第二天呢。”灵梦不急不慌有理有据。
　　魔理沙见这招没用，又开始撒娇：“灵梦灵梦~你最厉害了我打不过你了好嘛~好嘛~快把手机给我玩吧~”
　　灵梦头一撇完全不鸟她。
　　白明秋看面前这一对活宝就想笑，手机果然好厉害啊，魔理沙又是孩子心性，喜欢玩完全不奇怪，倒是灵梦，居然也开始玩手机了，果然还是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啊。
　　慧音妹红就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个人耍宝白明秋笑，不明所以，慧音毕竟跟白明秋的时间久一点，隐隐感觉到这两个丫头争抢的名为“手机”的东西似乎与白明秋有关联。
　　回去了问问吧。
　　慧音这么想着，也不着急，静等着那三个人对话的结束。
　　终究还是灵梦识大体，拍了拍魔理沙的头，以目示意她停下来，魔理沙反应过来，一看慧音妹红白明秋三个人看着她笑，脸刷地就红了。
　　毕竟还是小丫头啊。
　　博丽灵梦把魔理沙拉到身边，对白明秋三人道：“那我们就先走了，白明秋，玩得愉快，上白泽老师和藤原小姐也是。”
　　她微微颔首，压着魔理沙也小鞠一躬，随即离开去找不远处的霖之助了。
　　白明秋转过身招呼慧音和妹红，敏锐的五感还能听到“香霖”，“灵梦来了”，“香霖！”“魔理沙你注意点别吵到周围！”“是！”这样的声音。
　　“那三个人很温馨呢。”
　　“嗯。”慧音柔声在白明秋耳边，白明秋闭眼低头轻嗯一声，接着笑道：“我们也不差。”
　　“嗯。”久未出声的妹红看着白明秋，展露笑颜。
　　“我们三个的羁绊，可不输给任何人哦。”慧音笑道。
　　白明秋轻轻握了握拳，轻声道：“要抓住哦。”
　　“怎么会放开。”慧音坚定道。
　　“一定会抓紧。”妹红淡淡道。
　　一瞬间看不出白明秋的表情，旋即他抬起头来：“走吧，我们还没看到些什么东西呢。”
　　慧音和妹红跟在白明秋身后，多少觉得白明秋的背影有些寂寥，但又有种莫名的决意。
　　是错觉吧。
　　走前一步的白明秋牙齿不自觉地咬紧。
　　不行，必须开始了。
　　开始着手，破解二十五年必死的宿命。
　　绝对。
　　——


第四十一章 暗潮
　　永远亭这边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月都万象展。
　　魔法森林。
　　天色已经接近正午，阳光开始愈加灿烂，但灿烂的阳光却完全照射不到魔法森林中，遮天蔽日的树木让这森林不透阳光，渐渐弥漫起阴森诡异的气氛。
　　阴影处渐渐出现钟卷楼的身影，他活动了一下颈部的关节，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随后伸展手臂，顿时关节发出瘆人的嘎嘎嘎啦声，他嘴角慢慢露出满意的笑容。
　　跟这帮妖怪做交易虽然别扭而且根本难以忍受，但是换来的这力量是真实的，这种强大，跟以前完完全全是两个量级，根本不能够相比。
　　他握了握拳，手上的力量强到给他一种能够捏爆一切的错觉。
　　白明秋，这次绝对要你死。
　　个人的力量也许还不够，我钟卷楼可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就算现在论力量我已经丝毫不逊色于你，但万全的准备必须做。
　　而且…这是交易的内容。
　　钟卷楼神色一凝，目光中罕见地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被阴戾的光芒所代替。
　　他将双指咬在口中，吹响一声长而尖利的口哨。
　　“——”
　　阴影中不断有什么在蠕动，草丛中不停地有什么在穿梭，从整个魔法森林的黑暗中涌动着什么。
　　一双血红的眼突然出现在黑暗中，紧接着是无数双血红色的眼。
　　“钟卷楼，你答应的事，应该兑现了。”
　　“正是因此找你们来的。”钟卷楼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现在就开始吧。”那个声音含混而沙哑。
　　钟卷楼沉声道：“入夜之后，听我号令，不得违反，我就包你们得到想要的。”
　　“哼…”那个声音沉默半晌，“好，还有三个半时辰。”
　　“老东西，外界早就开始用小时计时了，这么落伍，难怪你们的境遇一日不如一日，有力量有什么用？还要靠我来混温饱。”钟卷楼毫不吝啬自己对这群“老东西”的冷嘲热讽，虽然他的力量靠这帮家伙得来，但他桀骜的天性使他根本不给这群东西好脸色。
　　它们似乎不以为意，阴影中的红光渐渐敛去，蛰伏下来。
　　钟卷楼不屑的表情直到它们全部离开，才些微放松下来，有些疲累的样子。
　　果然，和这群老东西做交易就是刀口上走路，简直是冒险。
　　没错，“它们”就是所谓的妖怪，栖息在魔法森林里最阴暗的角落，拥有强大力量和食人欲望的异种。钟卷楼很早以前就开始与这些妖怪接触并且做交易，之前还只是一些妖怪的巢穴情报，妖怪的觅食路线等等的可以在自卫队立功的东西，直到钟卷楼重挫于白明秋之手，潜逃出村，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群妖怪，他开始接触妖怪那未知的力量。
　　钟卷楼与妖怪们起初的交易，只用每月失踪几个人来换取一些情报，进而在自警队获得利益，可钟卷楼离开人里之后并不能让妖怪们再获得人类作为口粮了，本来钟卷楼一定是会被妖怪吃掉的，但他有着准备，他捏住了妖怪们的软肋。
　　这一支妖怪生存在魔法森林中已经近百年，而且日渐式微，最近这个冬天甚至没有赖以过冬的保障，再这样下去面临灭种的危险，而钟卷楼这个时候向他们抛出了一个危险的诱饵——人间之里。
　　幻想乡存在着很多强者，这些事情，普通的人类可能不知道，但是作为人间之里的特殊组织，自警队知道一些东西，钟卷楼身为中高层，自然也知道些什么。藤原妹红和上白泽慧音是人间之里的两把最大的保护伞，她们保护着人间之里已经长达数百年，如果不把她们两人除去，那么钟卷楼的计划相当于痴人说梦，也根本引诱不了这些妖怪，因为这些妖怪在百年里也饱尝了这两人的手段。
　　但是他既然已经有了计划，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这个计划的重点在于时间。去年人间之里刚刚举办过月都万象展，而今年月都万象展的日期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十月三十号，离他逃出人间之里不过就只有一个多月，在月都万象展的那一天，人间之里几乎所有青壮年都会去参观，而因为这个展会是由住在迷途竹林中的某一位强者举办的，会广邀幻想乡所有强者到来，去年藤原妹红和上白泽慧音就已经去过了，想必今年也是会去的，那么整个人间之里最无防备的时刻，就在那个时候。
　　钟卷楼早已打探清楚月都万象展的时间安排，然后将这个诱饵抛给妖怪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生存的紧迫，不愁它们不同意。
　　双方交易的内容很简单，钟卷楼带领妖怪在人间之里掳掠人类作为过冬的食粮，妖怪们提供给钟卷楼妖怪力量的修炼方式还有驱使低级妖怪的权利。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今晚夕阳落下黑夜降临的第一刻，妖潮将起。
　　钟卷楼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尽力想象着大功告成后的场景，咬咬牙继续等待夜晚的到来。
　　——
　　阴影中一双双血红惨绿的眼眸在钟卷楼看不到的地方亮起，饥渴难耐的灼人光芒渐渐充斥着这片空间，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响起。
　　“低贱的人类居然这么对我们颐指气使。”
　　“无妨，也只是利用一下他而已，利用完了就给他收尸。”
　　“人类本来就是妖怪的食粮。”
　　“是啊。”
　　“是啊。”
　　“死了之后看他的嘴会不会这么臭。”
　　“好饿，好饿啊。”
　　“杀光，吃光。”
　　“…”
　　妖怪们渐渐开始不安分起来。
　　钟卷楼心中有些忐忑。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昨晚趁机逃离的杉田大和，虽说他让妖怪前去追捕，但终究没有找到人，竟然被他逃掉了。
　　还有白明秋，就算自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真的可以面对那个八风不动的男人么？
　　妈的，这个时候居然开始自我怀疑了。
　　钟卷楼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水，那俨然是他咬破舌头以定心的证明。
　　还有六个小时。
　　——


第四十二章 鬼王
　　白明秋三人告别了博丽灵梦一行后，又接着在文物展区游览。说说笑笑，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虽说三人的关系已经确认，但闲来无事也不能经常聚在一起，有这样一起玩的机会自是要好好把握。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二点，来参观的人们也已经感觉腹中饥饿。唯有这时，永远亭的细致周到才让人侧目不已，室外的空旷处不知何时已经摆放了许多红木八仙桌，丰盛的菜肴犹如流水，一道道的被兔子们端上来。经过了精心调制的料理，不仅保持了素菜应有的鲜艳感，荤肉也是被秘制的酱汁给勒的入内三分，足以见其精心的程度。
　　当然，永远亭也不是善堂，每位来宾需要支付一些银钱才能就餐。这不是强迫，如果实在是囊中羞涩，永远亭会尽心尽力把这些人送出迷途竹林，下午再来就是了。不过来到永远亭参观的人们大多数都不是贫乏之辈，再加上也想品尝一下人间之里口耳相传的永远亭美味，所以在场人数虽多，却也没有一个离开的。
　　见到这样的情况，白明秋便转过身对两女道：“想吃点什么？”
　　“我记得永远亭提供午餐。”慧音点了点头，“随意一些就好了。”
　　“我没意见。”
　　妹红也表了态，三人便准备吃些什么，也不用问人位置在哪，白明秋双耳捕捉到的碗筷声音就足够做向导了。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三位！三位等等！”
　　白明秋回过身去，看见铃仙小跑了过来，很快到他身边，向慧音妹红微微鞠躬，道：“三位，公主和师匠请你们三位赴宴。”
　　“宴会？”白明秋看着慧音，慧音想了想，问道：“优昙华院小姐，你说的宴会是去年我参加的那个么？”
　　“是，这是月都万象展的内容之一，收到请柬的贵客们到正午时分会被邀请，我永远亭会摆出盛大的宴席招待各位……”
　　白明秋不是很了解情况，便交给慧音解决，慧音思索片刻，道：“既然这样，那客随主便就是。”
　　铃仙本来还担心因为藤原妹红另外两人会不去，这才放心道：“嗯，三位请跟我来，宴会再过半小时便要开始了。”
　　三人跟在铃仙身后，只见她径直朝着一面墙走去，三人眼力都不差，看得出来这面墙是个幻术，后面雕梁画栋，显然是永远亭的真实姿态，看来永远亭虽说开放门庭，但终究也有着自己的姿态，多数人也只能见到个大门罢了。
　　穿过那道幻境，永远亭内中的真实便展开在三人面前，古朴大气，精致小巧，两种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被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不过这三个人都是来过永远亭的，也见识过各中奥妙，因此都没有在意，而是随着前方的兔耳一晃一晃，悠闲地跟在身后。
　　四个人是走路前行，但回廊悠长，闲来也无事，慧音就讲白明秋起了这个宴会的故事。
　　“幻想乡中有不少强大的存在，这个明秋应该知道吧。不谦虚地说，我和妹红也勉强还算其中两个，因为强大的存在都具有鲜明的领地意识，一般是不会轻易出去的，所以平日里大家很少见面一晤。而月都万象展正好给了大家一个机会，一年一次，见上一面，如果用古老一点的例子，那就是天朝春秋时的渑池会了，各地的诸侯聚集在一起谈些事情什么的。”
　　白明秋点头，把幻想乡内强大的存在比作诸侯毫无不妥，这种聚会在幻想乡也的确有必要性，一个是情报的交流，一个是势力的划分，可能还存在平衡幻想乡力量的考量，而这种聚会的发起者必然是一方拥有强大力量和深厚实力的势力，永远亭的确够资格承办这种聚会。
　　“唔…与此类似的聚会还有每年的博丽神社例大祭和每年春天的西行寺家赏樱祭典，不过这两个祭典都只邀请幻想乡内强大的存在，并不对一般人开放，嘛，我想一般人见到妖怪们也不会想来的。”慧音笑道。
　　“嗯，受教了，上白泽老师。”白明秋一本正经。
　　慧音白了他一眼，又忍俊不禁，笑道：“明秋你够了啊，这时候装什么好学生…”
　　白明秋噗地笑了出来，连妹红都淡淡一笑，慧音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着恼了，明秋真是的，这种时候还要捉弄捉弄人，都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
　　铃仙在前面听着后面的话，只觉温馨，白君果然是个神奇的人，虽然不知道上白泽老师和藤原妹红是因为什么与他有了因缘，但白君就是有一种神奇的禀赋，与他相处，总能感受到淡淡的温暖，不浓，不烈，但很醇，像老酒。
　　没等铃仙再想下去，眼前已经一片开阔，反季节的绿草和无数散发浓烈香气的桂树遍布这一整片地方，桂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如同一场雨。而这片空地上坐了不少人。
　　白明秋一眼望去，倒是有许多生面孔，认识的人也有，不远处就坐着刚刚见面的帕秋莉?诺蕾姬，再远一点的位置坐着见过一面的九尾妖狐，再往远处看似乎就没有认识的了。
　　白明秋看向慧音，慧音明了，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这位置靠着一棵树，树下有个人在喝酒，见到三人坐下来，便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咱是伊吹萃香。”
　　个子矮小，声音纤细，看上去就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但不知怎么白明秋从那语气中听出豪气。
　　头生双角是这个小姑娘身上最大的特征，腰间别着三角，圆，方形三个立方体，手上串着锁链，去除这些她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小女孩。
　　“伊吹…莫非是怪力乱神之怪的鬼王么？”慧音想起了什么，问道。
　　“就是咱哟。”这小女孩一点都不知道谦虚，马上就把话应承下来了，慧音和妹红听了神色凛然起来，白明秋却不以为意，他对鬼王没什么概念，倒是觉得这小姑娘挺可爱的。
　　“要喝酒么？”伊吹萃香问道。
　　慧音刚要说什么，白明秋笑着摆手，道：“伊吹鬼王，你就带了一葫芦酒，看你喝了一会儿了，快喝没了吧。”
　　“你这人倒也有趣，明明没什么力量，却好似你们三个里面的核心一样。”伊吹萃香一眼就看透了这三个人的关系，“可别小瞧咱哦，咱这葫芦有个名字叫做伊吹瓢，里面有只虫子叫做酒虫，这家伙能够源源不断地产出好酒来，根本喝不完。”
　　伊吹萃香醉醺醺地抬起眼：“要吗？”
　　“好啊。”白明秋答应下来，四人坐定，伊吹萃香不知从何处变出三个酒杯，给他们一一满上，道：“咱这酒葫芦，给自己喝不说，倒给别人的第一杯酒最是醉人，这一杯就看看你们会不会喝，来，喝了！”
　　慧音有些担心看向白明秋，她和妹红自然不惧，到了她们的力量层次，身体中无时无刻不在流动着强大的力量，外界来的一切都可以极快地消化掉，可明秋现在不过是个普通人类，要是一杯醉了，出了什么事，那就不好了。
　　慧音看向妹红，见妹红也是面露浅忧，便要出言劝阻。
　　白明秋毫不犹豫，举杯倒酒入喉，轻轻啧舌，片刻后长叹一声“好酒”，笑道：“也别小瞧我哦伊吹小鬼王，我可是个酒鬼。”
　　“喂，小鬼王是什么啊，别以为你个子高就了不起，喝不过我你就是…唔…你是谁来着…？”
　　“我叫白明秋，白色的白，明晓的明，秋天的秋。”
　　“啊…嗯！白明秋，白明秋！喝不过我你就是小小小小白明秋！再来，第二杯！”
　　“奉陪。”
　　慧音和妹红相视而笑。
　　伊吹萃香的眼中闪起光来。
　　有趣，人类不可能喝了这杯不醉的。
　　有趣，太有趣了，果然没有来错啊，这个宴会。
　　——


第四十三章 天狗
　　白明秋这边跟伊吹萃香喝得正欢，并没有太过注意周围人，也就不知道上白泽慧音和藤原妹红陪着一个男人来到这个宴会使得全场一阵小小的骚动，白明秋找的人少没人注意的地方此时反倒成为了目光的焦点。
　　用“陪”这个字并无不妥，倒是很恰当，白明秋在三人中站中间，妹红在左侧跟的很近，慧音干脆丝毫不避地挽着白明秋的手臂，一副亲密的样子，外人不知道这三个人的奇妙因缘，看到了这场面自然会多想，比如坐在不远处东张西望的天狗少女。
　　这家伙长着一对黑色的翅膀，戴着一顶奇怪的小毡帽，眼神灵动而狡黠，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脑子特别灵活的人，这个少女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除去那对翅膀，就是挎在肩上的一台照相机，本来在幻想乡这种地方有照相机就很奇怪，周围的少女们却好像习以为常的样子，令人称奇。
　　“啧啧啧啧，看来这马上就能成为文文新闻的新头条啊，私塾老师与其密友的男人，哇哇哇哇太劲爆了！”少女不断发出奇奇怪怪的偷笑，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可怕的内容。
　　“果然要去取材一下，感觉这种事太少见了，一向端庄大气的上白泽老师那么亲密地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还有藤原妹红，从没见过她身边有上白泽老师以外的人…这个男人的情报和他们的亲密照片如果能上我的报纸的话…”少女视线火热，直勾勾地盯着远处喝酒正在兴头上的白明秋，白明秋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眉头一皱，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又继续喝起酒来。
　　“呼…”少女尴尬地把目光从手上的酒杯上收回，这个男人的洞察力很强啊，居然对视线这么敏感，唔…也许是我太热切了？好吧不管了，现在既然目标已经确定，那么就是采访和取材的计划了，但现在明显不行，他们三个现在在跟萃香大人喝酒，我要是现在偷拍…哦不取材，萃香大人发现我这点小九九太简单了，嗯，绝对不可以心怀不轨…呸呸呸呸，什么心怀不轨，这是为了伟大的摄影事业！
　　少女正在思考怎么完成她伟大的摄影事业，冷不防头上吃了一个板栗，捂着头转过身来，刚要发火，却看到打她的人双手叉腰站在她面前，而看到来人是谁，少女一肚子火只好压回去，然后陪着笑脸：“啊哈哈，是灵梦啊，你也来了啊，来多久啦？”
　　出现在她面前的显然是巫女博丽灵梦，她冷眼看着面前的少女，淡淡道：“文文，你刚才在干什么呢。”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也就是说少女刚才在干什么灵梦是完全知道的。现在就等着少女招供呢。少女也是有点尴尬，勉强笑道：“这……我只是对那边的生面孔有点好奇，所以就多看了几眼嘛，啊哈哈哈。”
　　感觉像是要敷衍过去。
　　不过博丽灵梦哪有那么好糊弄，她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是这样啊，那家伙的确蛮奇怪的，也不怪你多看两眼，不过你要是去偷拍的话，上白泽老师和藤原想必很苦恼，我也会有点困扰呢。”
　　这一句话马上锁住了少女的一切念头，少女自身虽说也是幻想乡强者的一员，甚至她敢自夸一对一不输任何人，但是三个……特别是还有灵梦，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敬而远之。
　　“嘛……灵梦你别说的那么难听啊，什么叫偷拍……好歹也叫取材嘛。”少女还要维护一点自身的面子，不过看样子是想要结束对话了。
　　怎么就被灵梦逮到了……唉。少女打算另谋他法，正心灰意冷，这时灵梦却来了句：“那家伙是外面来的人类，你如果不偷偷摸摸，用正当的采访方式去采访他的话，以他的性子，应该不会拒绝。”
　　“真的假的！？灵梦你可别诳我。”少女一喜，但还是有些怀疑这是灵梦变着法子整她的方式，毕竟以前出过这种事，灵梦和另外几个家伙策划着把自己整得很惨，由不得她不怀疑。
　　灵梦才不管她在想什么，打量了她几眼，道：“看来你不想去，那就算了，我过去打个招呼就回来。”
　　“别！别……我去，我去还不行嘛，灵梦，灵梦最好了，带我去吧。”少女开始耍起无赖来，灵梦冷着脸偏过脸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笑一声，吊这个偷拍狂的胃口还挺愉快的，以后还可以再玩玩。
　　“那就走吧，别耽搁了，霖之助和魔理沙还在那等我呢。”博丽灵梦往白明秋那边一指，少女这才发现在她跟灵梦扯淡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两个人走到那个男人那里开始说起话来了，可不就是雾雨魔理沙和森近霖之助。
　　少女赶紧催起灵梦来，灵梦心里乐着呢，脸上仍旧不表现出来，两人朝树下走去。
　　——
　　转眼饮下七八杯，伊吹萃香喝得正开怀，妹红还好，倒是慧音有些不胜酒力。
　　怎么说呢，虽说以慧音的力量很快就能消除酒力的影响，但是这种宴会上特地用能力把酒解开，总有几分落了下乘的感觉，身为强者的面子上过不去，大家一般都只用一些不着痕迹的手段，效果较小但胜在无形无迹。伊吹萃香的这酒，劲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慧音的力量中正平和，于解酒上并不擅长，所以有些眩晕。妹红的力量属火，很容易就能把酒蒸发，只见妹红的神会穴上升起几乎不可见的白烟，她的面色就恢复正常了。
　　感觉有点不舒服，慧音便摇了摇头：“伊吹鬼王，不胜酒力，容我稍歇片刻。”
　　“哎，还叫什么伊吹鬼王，咱愿意给酒喝的人都是朋友，叫咱萃香好了。”
　　“那…萃香，实在抱歉，我不太擅长喝酒呢。”慧音面带歉意。
　　“人各有所长，慧音你是神兽白泽，本来就是“正”的象征，咱伊吹萃香平生最敬重的就是正直的人，来，咱自饮一杯。”
　　伊吹萃香很自来熟地喊起了慧音的名字，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径自喝了下去，接着，她看向白明秋，眼神好奇而欣喜，这个男人虽说是个普通人类，但是伊吹瓢里出来的酒连身为神兽白泽的上白泽慧音都有些难以承受，这家伙却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很有趣啊。
　　“喂，白明秋。”伊吹萃香看着准备给自己倒第九杯的男人，问道，“不会醉？”
　　“很久没喝醉了。”白明秋笑着，饮下第九杯酒。
　　“不错，平安时代以来很少有这么能喝的人类了。”伊吹萃香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再来一杯，这伊吹瓢的第十杯酒，只给咱承认的人喝。”
　　白明秋哑然失笑：“会喝酒你就承认我了么…小鬼王真可爱。”
　　“喂喂，都说了叫咱萃香了，什么小鬼王！哪里小！咱再说一次，咱也能长得很高的！”
　　白明秋笑而不语，微微抿了一口，然后一口气喝下了第十杯。
　　伊吹萃香大笑，直接摸出两个大酒碟按在地上，笑道：“前面那几杯都是跟外人的客套，既然你喝了咱的第十杯，那就不再跟你客套了，来，用大酒杯！”
　　白明秋丝毫不惧，倒是有些奇怪地问了句：“萃香，你的酒碟哪里来的…”
　　“是从…去去去，这不是重点！你管我！喝！”
　　慧音笑着靠在妹红肩膀上，看着一旁与萃香对饮的白明秋，有些酒意，幸福感涌上心头，一时也不肯将酒意散去，朦胧着看他，就这样就很好。
　　妹红轻搂着慧音，在她耳边喃喃。
　　“慧音。”
　　“嗯？”
　　“开心么？”
　　“嗯。”
　　“我想，以后都一直这么下去，好不好。”
　　“好。”
　　慧音有些头晕，闭上眼，渐渐睡去了
　　——


第四十四章 欢笑
　　慧音有些迷糊地醒转，听到白明秋好像在和谁说话，眼睛微微睁开，就看见妹红神色淡然的脸，这才发现自己被妹红膝枕了，有些开心，又感觉到自己身上有白明秋的布衣，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偏过头去，她看到森近霖之助和雾雨魔理沙站在不远处，与白明秋相谈正欢，这时妹红感觉到她醒了，便低下头来，她看着妹红，妹红会意，轻声道：“森近跟雾雨才来不久，怎么了，慧音，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我已经醒了，也就那会儿有点酒劲，过去了就好。”慧音摇摇头，坐直，将略有些散乱的长发绾起，拉着妹红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那边的白明秋一直注意着慧音的情况，见慧音朝这里走来，调笑道：“慧音老师，喝醉的感觉如何？”
　　霖之助和魔理沙闻言转过身去，向慧音和妹红打招呼，慧音故意没去答白明秋的话，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对两位客人回以礼节：“霖之助君，魔理沙，两位午安，刚才稍稍饮了些酒，不胜酒力，便睡去了，还请见谅。”
　　霖之助赶忙挥手：“慧音老师言重了。”接下来就是几人一番寒暄，萃香不太喜欢客套，雾雨魔理沙和森近霖之助过来时，虽说她认识魔理沙，但也只是稍稍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她对这个少女兴趣不大，人类小孩子，不能喝酒，潜力无穷假以时日说不定能超越大多数人，但现在她还小，也只是那样的程度而已。所以她干脆礼貌性地对来人打了个招呼就很随性地坐在地上喝酒了。
　　“我们是跟灵梦一道来的，她刚才说去找个人，我们又刚好看到你们，正好就过来说两句。”魔理沙解释了一下过来的原因，霖之助接过话来，道：“这次月宴来人不少，去年没到的不少人都来了，比如我们身边的伊吹鬼王，藤原小姐，还有那位。”
　　霖之助以目示意，几人朝那个方向看去，都有些惊讶，一个空席位上，赫然坐着太阳花田的主人。
　　风见幽香，一个不知该加诸什么形容词的存在，硬要说的话，几乎所有人对她的认识只有“强大”两个字。
　　她独自坐在椅上，身旁没有其他人，精致的绿发随着微风摇晃，手中把玩着一朵小小的黄花。阳光落在她身上，那朵花缓缓展开了花瓣，安静地生长，于是她微微勾起一点嘴角。
　　白明秋脑子里没来由跑出一句欧阳修的“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
　　很美，不过这不是重点，众人也就是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霖之助接着道：“今年应该会很热闹，永远亭应该也有充分的准备，所以大家都玩开心点吧。”
　　“魔理沙，霖之助，我来了。”也没等谁再说句什么，就听到后面灵梦淡淡的声音，“喏，给你们带来一个人。”
　　灵梦指了指身边的天狗，便走到魔理沙身边。
　　“喂喂灵梦，不带这样的！怎么就把我甩在这了？！”少女好像一副很焦急的样子，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除了那个男人好像都认识，她马上换了个脸色，笑道：“中午好啊各位，午饭吃过了么？”
　　“大家不是都在等么，文文你今天怎么了，问这种奇怪的问题？”魔理沙疑惑道。
　　“啊哈哈哈，啊哈哈。”少女摸着后脑勺大笑起来，“那是因为那个啦…诶这不是萃香大人么！真巧啊！”
　　一旁喝酒喝得开心的萃香抬起眼来：“哦，是文啊，要不要过来陪咱喝酒，还是说要打架？”
　　“请务必不要。”少女马上低眉顺眼。
　　“好演员。”对少女这种变脸如翻书的行为灵梦表示嘲讽。
　　“噢！灵梦你来了啊。”伊吹萃香一看到博丽灵梦，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站起来走到灵梦身边，一把搂住她，却因为手臂太短没搂住，接着就开始往灵梦背上爬。
　　“喂喂，你在干嘛，赶快下去！你是虫子吗！别爬上来！”灵梦罕见地有一丝脸红，大概是在公众场合不太好意思被做这种事情吧。
　　毕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再怎么淡定也有个限度。白明秋这么想着，恰好和灵梦对上了眼神。
　　“白明秋你刚才在想什么失礼的东西吧。”
　　“不好意思。”白明秋马上低头承认错误。
　　没有被灵梦挣脱的伊吹萃香爬到灵梦背上搂住她脖子，骄傲道：“白明秋你看你看，咱这不就比你高了么。”
　　慧音当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就是魔理沙的放声大笑，妹红露出淡淡的笑意，森近霖之助也不再吝啬笑容，灵梦憋了半天，脸都有些红了，还是没忍住。
　　她挖了白明秋一眼，他笑着，又甩了甩脖子上的萃香，甩不掉，便不再收敛笑意。
　　挺好，蛮开心的。
　　——
　　好容易大家把情绪稳定下来，白明秋才有认识这个奇怪少女的时间。少女显然很聪明，用看的就知道白明秋想问什么，也不用白明秋问出口，直接来个反客为主：“我是射命丸文，种族是天狗，职业是记者，你好，请问你是？”
　　极为精简的自我介绍。
　　“我叫白明秋，白色的白，明晓的明，秋天的秋。”
　　一贯如此的自我介绍。
　　“白先生，幸会幸会。”
　　“幸会。”
　　正常的客套方式。
　　“白先生…”
　　“砰！”
　　射命丸文的头部遭到重击，伊吹萃香气鼓鼓地看着她：“能好好说话吗！鬼族走的这么些年天狗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么？那咱干脆把妖怪山推了算了！”
　　鬼族一向烦这些客套规矩，难怪萃香会生气。
　　白明秋却从这话里听出了点惊人的东西，慧音以前跟他提过鬼族，这个种族最不屑的就是说谎和自夸，也就是说萃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那么…
　　白明秋想了想那座高耸入云深而不知处的高峰，咽了口口水。
　　射命丸文委屈道：“萃香大人你怪我就好了，不要怪天魔大人…我是个记者嘛，用好的态度面对被采访者，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哼！就…就算是什么职业操守…也给咱好好说话啊笨蛋！”
　　“我知道了…”
　　被采访者…？
　　白明秋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


第四十五章 关系
　　白明秋看看慧音和妹红，露出询问的眼神，慧音掩着嘴轻轻笑，妹红面色带一点担忧，再看魔理沙和霖之助，两个人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灵梦则几乎没什么表情，他有点费解。
　　还是妹红忍不住开了口：“其实明秋，事情是这样的，射命丸文她…”
　　妹红刚准备说些来龙去脉，伊吹萃香对射命丸文的训话已经结束，射命丸文走到白明秋身边，这直接打断了妹红准备跟白明秋说的话，朗声道：“白先生，现在有空么？能不能问您一些问题。”
　　疑问的语句肯定的语气，这个少女虽然刚来的时候看上去很弱势的样子，但实际上是强势的性格。这还是看面对的人吧，面对一众强者跟面对他这个弱鸡的态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白明秋自嘲地笑笑，这种时候当然没有拒绝的必要，他点头道：“离开宴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我没什么事，有什么问题的话请问吧。”
　　射命丸文从怀中掏出一本本子，白明秋稍稍看了一下，那本子中间用细绳扎着，应该是防止散开的措施，本子封面上绘有竹枝和梅枝，正中间有个菱形图案，写着“文花帖”的字样，射命丸文打开那本本子，仅仅白明秋一眼扫过的地方就看到不少文字和照片，记得密密麻麻，该说不愧是记者么，工作做得很足。
　　射命丸文其实是个强气的少女，但字体意外的娟秀，白明秋啧啧赞了一句“好字”，她耳朵尖听到了，露出高兴的神色，对面前这个男人稍稍有了点好印象。
　　射命丸文采访他人时态度非常好，只要她认为哪里的谁有新闻材料可挖，不管对象是人类还是妖怪，只要被采访者愿意同她合作，她的态度就相当温和，称得上是彬彬有礼。当然，要是你不配合她的话，她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地逼你来配合她，如果在实力上占绝对上风的话她完全不介意欺压弱小，如果在实力上占不到便宜，那么她就会无时无刻都粘着你，让你烦到接受她的采访为止。什么叫粘着？就是字面的意思，一直跟在你边上不停地重复表达要采访你的意愿，如果你要揍她的话她转头就跑，天狗一族的速度堪称幻想乡顶尖，而她恰恰是其中的最顶尖者，毫不夸张的说，射命丸文可以称之为幻想乡最速，实力与其相差仿佛的强者，根本追不上她。
　　简单的说，就是个实力超强死皮赖脸而且根本抓不到的狗仔。
　　“啊呀呀呀，离开宴还有一会儿，足够做一个小型的采访了，白先生，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见射命丸文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其他少女也不好劝阻，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射命丸文坐在了白明秋的正对面，把本子翻到后面的空白页，直视着白明秋的双眼问道：“那么我就发问了，首先，白先生您是从幻想乡外面来的对吧，请问您来到这里的时间和地点是？”
　　“唔…那是六月中旬的样子，天气刚开始转热，我在外界的深山游玩，机缘巧合就来到了这里，地点的话，是博丽神社。”
　　“神社啊…”射命丸文沉吟片刻，在本子上记下了“六月，博丽神社”这几个字，然后看了博丽灵梦一眼，从灵梦淡淡的眼神里她什么也看不出，于是开始下一个问题：“您在来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了么，比如妖怪什么的？”
　　“并没有。”白明秋笑道，“当时我是直接出现在博丽神社门口了，博丽当时就在那里，我想没什么妖怪会不长眼到在那里造次的吧。”
　　“的确。”直接出现在博丽神社门前，那么就是八云紫监管大结界的疏忽了。
　　射命丸文脑海里转过这个想法，也不显露出来，接话道：“那您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灵梦咯？”
　　白明秋点头，射命丸文往本子上记下了“博丽灵梦”四个字。
　　难怪灵梦说做得过分的话她也会苦恼，看来这家伙跟灵梦估计有发生过什么啊…在这个场合不适合问这些，找个机会等灵梦不在，他一个人的时候问吧。
　　射命丸文眼神一转，道：“白先生现在住在哪里？在人间之里生活得如何？”
　　“嘛，我现在暂住在人里郊外的一间小屋子里，有一片薄田，再加上时不时地出去打几份零工，活得还算不错。”
　　射命丸文记下了“人间之里郊外小屋，种田，打工”的字段。
　　——
　　灵梦给了射命丸文一个眼色之后就没怎么太注意她的采访，反正她已经提醒过了，应该不会问出什么过分的东西，于是她也不在意了，问一旁的霖之助道:“香霖，看这样子，我们今天就坐在这里？”
　　博丽灵梦平日里说话少，跟她接触的时间短了，就很难看出她的感情，她对人的感情从不轻易表现出来。但是从只言片语间，就能感觉到她对霖之助的尊敬。
　　霖之助道:“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客人要拜会，跟白明秋他们一行人并不生分，干脆就在这好了。”
　　三个人里魔理沙很少发表意见，却总是第一个执行者，她笑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那就坐这吧，我正愁没地方坐下来玩呢，昨天都打到六十多关了，厉害吧。”
　　灵梦微微撇嘴:“前天我就打到七十二关了，要不是某人死皮赖脸撒娇卖萌一定要抢过去，说不定我都通关了。”
　　“.”魔理沙瞬间无语，红着脸埋头玩起了游戏。想起那天自己的无赖，毕竟是女孩子，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灵梦哼了一声，坐到魔理沙身边，看魔理沙手一抖忽然飞错了鸟，她指着手机屏幕画出一条弧线来，解释道:“喏，你得看这个角度，知道吗，这样，这条线，才能全部砸到。”
　　“喔喔。”魔理沙这时候很谦虚好学，赶紧记下了这个弧度。
　　霖之助坐在边上，拿起一旁兔妖送上的苹果，咬下一口，微微一笑。
　　看着白明秋被采访，妹红有些担心地问：“慧音，采访明秋，没事吧？”
　　“别担心。”慧音道，“射命丸文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在这里不让她采访的话，等回去了她盯着明秋不放怎么办，那不是更加不好。”
　　“这家伙也真是的，尽做些让人困扰的事。”妹红口气责怪。
　　“好啦好啦，你又追不上她。”慧音无奈道，妹红闻言也叹了口气。
　　慧音接到：“她如果问一些太私人的东西，到时候明秋肯定不会回答，她要敢相逼，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嗯。”
　　慧音打消了妹红的担忧，心下倒是有些好笑，最近妹红越来越像个少女了，老是担心这操心那的，明秋给她带来的变化真的很大，换了以前妹红根本就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倒也不坏。
　　慧音笑着，把视线移向白明秋，刚好射命丸文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她盯着白明秋，问:“据我所知，上白泽老师和藤原小姐的友人寥寥，白先生，请问她们与您是什么关系？”
　　全场人都看到了白明秋站在主位与二女同游，不管是认识白明秋的还是不认识的，只要认识慧音妹红的人，对这个问题都很好奇，在坐的都是强者，听觉灵敏，一个个把耳朵竖了起来。
　　白明秋被问了这么个问题，一愣，然后恍然，难怪要来采访我这无名小卒，原来是等在这里，搞了半天，射命丸文这家伙是个八卦记者啊。
　　他感觉有些好笑，但看面前的射命丸文，眼神中灼然有神，这也许就是八卦记者的职业操守吧。
　　白明秋不假思索，答道:“慧音，妹红，她们是对于我很重要的朋友，一生的那种。”
　　——


第四十六章 开宴
　　见得到的答案是这种不痛不痒没有爆点的回答，射命丸文脸上明显流露出不甘的神色，看之前三人同游的亲密姿态，一定有很多八卦可以挖，怎么可能就只是朋友这么简单？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来！
　　只不过……时机好像不太对的样子。射命丸文扫视周围，大家的视线或者感官似乎都集中在这里，连一向不问世事的风见幽香都开始看这里了，再看一眼灵梦，她脸色沉着，明显就是在说“别多话了”，慧音老师和藤原妹红的眼神也很逼人……
　　采访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诶，明明是我给大家带来新闻的说。有一瞬间射命丸文觉得好累，但消极情绪也就是片刻，射命丸文马上做了等白明秋落单就上门采访的决定。
　　“那今天的采访就到此结束，以后我还会去找白先生的，今天麻烦您了。”
　　射命丸文向白明秋微微鞠一躬，她是个机灵人，最擅长见好就收，白明秋摆摆手连说“不要在意”，这次采访就在这样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诶，结束啦？这次文文居然没闹出什么事来，真不像她。”魔理沙看射命丸文站起身来离开，语气还有些惋惜。霖之助心想魔理沙你就别老想着给人添乱了，叹了口气。
　　这边的小插曲结束，大家都各自归位，白明秋抬头看太阳，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宴会大概是要开始了。果然，铃仙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诸位，咳咳。”因为众人跪坐，所以站着说话的铃仙显得特别高，“宴会即将开始，下面有请我们永远亭的主人，辉夜公主。”
　　一大群兔子开始鼓起掌来，随即，宴会地中心处的空间有轻微颤动，一道隙间缓缓张开，从其中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竹与梅交相辉映，星与月熠熠生辉，永远亭之主，蓬莱山辉夜公主，翩然而至。在她身后半个身位，永远亭的策士，月之头脑八意永琳恭然侍立，她嘴角无时无刻不挂着一丝淡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辉夜站在所有来宾的中心，高声道：“诸君齐至第二届月都万象展，我永远亭不胜荣幸，借此吉日，本宫设宴邀请幻想乡诸位，请诸位尽情享受今日之盛宴！”
　　辉夜话音刚落，八意永琳轻轻拍手，太阳便瞬间隐没，天穹星月齐出，所有来客面前的方桌都化作星河，如同月曜般华美的酒器缓缓从星河中浮出。与此同时，晶莹剔透的月桂树在每一个座次边从无到有拔地而起，大约到半人高的时候停止，正好停在人手方便触及的位置，那些月桂树上，竟然生长着宴席用的水果。
　　“那么.”白明秋将这场面尽收眼底，眼神中的惊讶压抑不住，“这星河是酒？”
　　慧音点了点头，一旁的伊吹萃香早就闻出了浓郁芬芳的酒味，迫不及待地取出星河中浮着的酒杯舀起酒来，一杯入喉，伊吹萃香大喊一声“好酒”，随手从树上摘了一个水果，大口咬了起来。
　　这手玩弄造物颠倒日月的本事着实让白明秋大吃一惊，但是更加精彩的还在后面。也没见八意永琳和蓬莱山辉夜有什么动作，将天上日光换下去的月光便犹如实质般渐渐从天穹向下洒落，众人定睛一看，那些月光还真的都是实体，一道道有如绸带飘舞，那些绸带垂落下来，眼尖的宾客已经看到了绸带上挂着的东西——下酒菜。
　　一道道精致的菜品悬挂在飘带上，随着起伏的飘带袅袅而来，那些飘带接近地面后便四散开来，随即化为缕缕流光绕上了座前的月桂树，在下酒菜的表面都裹着一层似雾非雾的东西，就是这些保持着下酒菜的形态，让宾客们随手可取。
　　层出不穷的新玩意着实让在座的宾客们开了一回眼界，就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有好几位客人赞口不绝。永远亭这一手的确做的不错，别开生面，既能够表示对来客的尊重又能与自家的名声相当，更重要的是在诸位幻想乡强者中展露了力量。
　　这一次的来客大约有二十余人，大多都是在幻想乡数得上名头的强者，在这帮人面前展现力量的话，永远亭的强势自然能够传开。之前的永夜异变虽然声势浩大，但因为博丽巫女的插手，了解其中关节者寥寥，更多人都只是发觉永远亭深不可测，但具体到底有多厉害，很少有人知道。这一次永远亭月都万象展也许永远亭就有展示拳头的意思。
　　随着蓬莱山辉夜一声开宴，所有人都不再拘束，尽情享受起了宴会。
　　——
　　藤原妹红从始至终都对永远亭表现的一切嗤之以鼻，看到白明秋和慧音对这些惊奇赞叹，她更加吃味了，索性哼了一声，一个人喝起闷酒。
　　她低着头，用牙签挑起一片生鱼肉，又拿起酒杯，刚准备喝下，另一只酒杯就碰了过来，两杯相撞，发出“砰”的声音，妹红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白明秋在跟她敬酒，她望向白明秋，他一脸笑意，接着慧音也把酒杯往这里碰，同样笑着看妹红，妹红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去把酒喝掉，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都看着我怪笑…？”
　　“因为妹红好可爱。”慧音不假思索道。
　　白明秋笑道：“因为妹红不开心。”
　　“拿你们两个没办法。”妹红嘴笨，说不过这两个人，干脆不说了，顺手拿起一个梨吃了起来。
　　另一边，森近霖之助板起脸对魔理沙道：“少喝点酒，你才几岁，要控制好自己。”
　　“今天很开心啊！香霖今天就让我喝嘛！再说我也不小了，你看灵梦不也在喝么？”
　　“…魔理沙你不要转移话题。”灵梦一口酒差点呛到，赶紧用衣袖挡着点嘴角，把嘴角擦拭干净，她也怕香霖说她什么。没想到霖之助直接来了句：“灵梦是神社的巫女，修炼的力量跟你不同，什么东西她都能很快消化，所以她根本就是千杯不倒，你呢？你那半吊子的魔法造诣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霖之助凛然看着魔理沙，魔理沙还愤愤不平，跟他对视了半晌，终于低下头来，嘟囔道：“唔…我少喝点就是了嘛，香霖，用不用这么凶啊…”
　　语气弱得简直像一只吐泡泡的小鱼。
　　霖之助终于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连性子淡的灵梦都忍俊不禁，魔理沙看着这两个人笑得模样，郁闷地低下头，只敢抿一小口酒，然后狠狠地从月桂树上摘下水果来狠狠地咬。
　　天空中忽然张开一道微不可见的隙间，金色发梢落在隙间边缘，风姿绝代的女人含笑。
　　地上八意永琳莫名抬头，目光捕捉到了那发梢。
　　——


第四十七章 阎罗
　　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是一位来自地狱的阎罗王，她是幻想乡传统强者之一，但凡幻想乡中的重大宴会，总会有一份她的请帖，以表示对她本人和地狱的尊敬。这次月都万象展当然也不例外，她在处理完手中的公事后，带着她的下属小野冢小町前来赴宴。
　　若要较真的话，其实地狱并不属于幻想乡的一部分，四季映姬也并不能算是幻想乡的存在，因为地狱根本不在幻想乡内。不过四季映姬经常担当幻想乡死者的裁决者，久而久之，幻想乡的强者们都把她看做了属于幻想乡的存在。
　　虽说有着阎罗王，最高裁判长等头衔，她本人的外表看上去却像个孩子，一头深绿色的短发，身材娇小，身着蓝白双色为主调的郑重袍装，就算是宴会中也是严肃地戴着象征阎罗王身份的冠冕。她的双肩上绣着“是”“非”二字，这么明显的是非曲直厅标志，认识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她的工作服。
　　“永远亭不愧是月都之人，待人接物都极有规矩，不过小町你看看，这些大妖怪过于放浪形骸了，当客人的在主人家里连礼貌都没有。”
　　“映姬大人您也太死板了吧，来喝酒都要说教，正装也不换，您看看您看看，妖怪们都躲着您呢，都不想听你您啰嗦。”一旁名叫小町的红衣少女手上拎着酒壶一边灌一边还不忘吐槽。
　　“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违反规律的人，任你是什么样的强者，总会被规律所制裁。”四季映姬挺了挺胸，严肃道。
　　“是是~”小野冢小町叹了口气，对自家上司服了气，干脆不管她，喝起酒来。
　　小野冢小町的职业是死神，平日里扛着一把大镰刀在三途川摆渡。她是个老资格了，很久以前就负责管理幻想乡的三途川，其实力深不可测，有不少次升职的调动却几次拒绝，理由是只想懒在三途川的船上睡觉，时间长了，上面就也懒得管她，对她放任自流了。
　　四季映姬刚来幻想乡地狱时上下交接繁难，映姬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都不好做，是小町多方照顾，才让映姬很快熟悉了各类事务，小町又比映姬大了不少，所以虽然映姬不说，但两人只在对上层的时候像下属，私下里两人像姐妹多过像上下级，因此言语上小町从来都是很随意的，就算是抱怨映姬啰嗦她也不会说什么。
　　自家上司，活了很久的小野冢小町了解得很透彻，睿智聪慧，年纪轻轻懂的道理连她这个老家伙都说不出来，而且她说的都是无可反驳的东西，所以很多大妖怪是烦不胜烦，干脆躲着她走。她小野冢小町也是个交游广阔的死神，可自从几百年前跟了这个小姑娘之后就变了个样子，这宴会上的人不少都是小町以前的熟人，现在一个敢过来打招呼的都没有，为什么？就是怕四季映姬的说教啊。
　　“小町，喝酒要适度，喝醉了我是不会背你回去的，地狱的现状你也知道，文案估计又堆了一堆，一回去应该就要处理不少事情…”
　　“好啦我知道了！”小町一副打住打住的表情，恋恋不舍道，“再喝一瓶，好不好，呐，映姬，好不好嘛？”
　　都直接开始撒娇了。
　　四季映姬点头，小町叹了口气，看看不远处痛快畅饮的鬼王伊吹萃香，放弃了加入她一起喝酒叙旧的念头。
　　“说起来映姬，今天来了不少人呢，很多生面孔去年都没见过，幻想乡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人啊。”小町一眼扫过去，发现人群里有几个没见过的人。
　　映姬定睛一看，略一思索，道：“那个橙发的女孩名字是芙兰朵露.斯卡雷特，是红魔馆馆主的妹妹，紫发的是大魔法师帕秋莉.诺蕾姬，两人都属于红魔馆。”
　　小町“哦哦”点头，映姬知道的比她多是必然的，这些年跟大妖怪们的关系淡了，也懒得跑去幻想乡，自己窝在三途川的小船上睡觉还不够呢，不像映姬，经常有事去幻想乡办。
　　“诶呀，没想到连风见幽香大人都来了。”小町啧了啧嘴，“感觉依她的性子不像是会喜欢这种喧闹场的。”
　　“博丽灵梦…雾雨魔理沙…那边的小哥跟她们好像很熟，上次就见过了，戴个眼镜…叫什么来着？”
　　“森近霖之助。”
　　“哦对，森近霖之助。”小町点头，“唔…那边的是白泽，嗯…上白泽慧音，边上那个白头发的是…谁来着？”
　　“她叫藤原妹红，是个不死鸟来着…是不是我还不太清楚，反正有点关系。”四季映姬皱了皱眉头。
　　小町“哦”了一声，接着问道：“嗯…旁边是萃香…萃香边上那个小哥是谁？”
　　“唔…咦？这个人我还真没见过。”四季映姬摇了摇头，“不过想来也非凡人，毕竟这是月都万象展的宴会，普通人没有入场的资格。”
　　阎罗王用一贯的审视目光看了一眼与藤原妹红和上白泽慧音谈笑的男人，感觉有点奇怪，刚打算细看，却正巧看到八意永琳往这里走了过来，四季映姬只能先放下那边不管，礼貌地向她颔首，八意永琳笑着走到近前，问道：“四季大人，百忙之中还邀您赴宴，我先道个歉。”
　　四季映姬摆了摆手连称不必。
　　八意永琳还是微微鞠了一躬，笑道：“您对今次的宴会还算满意么？”
　　“八意医生您花了不少心思，我自然是乐享其成的。”
　　“那还真是荣幸。”八意永琳对一旁的兔妖招手道：“看着为四季大人和小野冢大人添餐。”
　　“是，八意大人。”
　　“我还有些事，就先过去了，四季大人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跟她们说，小野冢大人也是，不要客气。”
　　“哎呀呀，八意医生言重了，我这小小死神称得上什么大人。”嘴上这么说，小町还是很开心的，加上喝了些酒，笑得简直欢快。
　　“谨代我向辉夜公主问好，多谢了，八意医生。”
　　“四季大人的好意我一定让公主知晓。”八意永琳挥挥手，走远了。
　　“八意永琳，不错的家伙嘛。”小町啧了啧嘴，“映姬大人你说呢？”
　　“是啊。不过她活的年岁太长了，我的阎罗瞳看不出这个女人的岁轮，也就是说她起码活了三千岁以上，以后跟她来往绝对要多带点心眼。”四季映姬的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绿色，几不可察。
　　小町轻嗯一声，地狱的人，对人的年龄都特别敏感，他们是最清楚时间会给人带来多大的变化的。
　　既然开了阎罗瞳，不妨扫视一下周围，四季映姬一路看过来，有五百岁的，七百岁的，一千出头的，还有十六七的，还有自己身边小町这样看不见岁轮的……
　　四季映姬突然双目一凝，碧绿的幽光大盛，她拍了拍一旁喝酒的小町：“不对劲，藤原妹红身边的那个男人，我看不见他的岁轮，而且他体内空空如也，不存在任何力量。”
　　“白明秋。”四季映姬默默念出了命轮上的名字，“小町给我翻生死簿。”
　　小野冢小町醉眼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的神态，手心摊开，渐渐浮现黑色和墨绿交错的光球。
　　“生死簿开启。”
　　“查询，白明秋，开启地域匹配。”
　　“匹配到相同姓名三十四万七千七百人，锁定位置，日本东北，匹配到相同姓名二人，性别男，匹配到相同姓名一人。”
　　“白明秋，二十岁，生于天朝，无特殊备注。”
　　四季映姬渐渐站起身来，喃喃道：“魄轮晦暗不明，喂，小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嗯。”小町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幻想乡出现了第二个转生之人。”
　　——


第四十八章 感怀
　　“啧啧，多事之秋哦。”小町收起生死簿，接着喝酒，含混不清道，“呜……映姬大人您操什么心，这都是八云紫的事情，您就别多心啦。我们地狱的宗旨不就是不能干涉阳间人的因果嘛……咕，啊！好喝！”
　　四季映姬目中的神光敛去，神色如常：“你说的是，不过我们可以过去打个招呼，正好我和上白泽老师还算有点交情。”
　　说着，四季映姬就站起身来，小町没办法，只好放下自己手中的酒瓶跟上。
　　说起慧音和映姬的交情，还得追溯到几年之前，慧音因为一些事情前往无缘冢，正好遇上了同是路经此地的四季映姬，两人有一番交谈，或许是因为都喜欢说教的缘故，一见投缘，之后就一直有书信往来，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份淡淡的缘分。
　　“上白泽老师，午安。”四季映姬走到上白泽慧音三人面前，微笑道，“今年西行寺家赏樱之后就没能再见面，映姬一直深感遗憾。”
　　“四季大人。”慧音早就看到四季映姬坐在那里，本来还准备过一会儿去打个招呼的，没想到四季映姬倒是过来了，“之前就看到你了，本来还想着要去拜会，现在倒是劳烦你了。”
　　四季映姬也不客套，拉着小町就坐了下来，慧音便给双方互相介绍：“明秋，妹红，这位是地狱的阎王，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大人，这位是死神小野冢小町。”
　　“四季大人，小野冢小姐，这两位是我的挚友，藤原妹红和白明秋。”
　　真真正正的阎王和死神，啧啧，幻想乡遍地都行走着神奇啊。
　　这么想着，白明秋笑道：“两位好，我是白明秋。”
　　妹红也向她们点头示意：“藤原妹红。”
　　“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白先生，藤原小姐，你们好。”
　　“小野冢小町，好啊。”小町答应了句，就又自斟自饮起来。这种场面小町是几乎不发话的，两人的分工一向是小町唱黑脸映姬唱红脸，这种相谈甚欢的时刻自然不适合小町说什么话。
　　四季映姬跟慧音聊了一会儿最近忙里偷闲看的书，慧音则是跟映姬谈了谈人里孩子的教育问题，四季映姬结合地狱这边了解到的情况给出了一些建议，两人不知不觉就谈了十来分钟。妹红跟慧音是几百年的朋友，这种情况早就熟悉了，倒是白明秋，虽然听说慧音交游广阔，却着实没想到当年柔弱的小音现在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再想想慧音的一千年和自己的七世轮回，世事无常的感觉涌上心头。
　　白明秋感叹着，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沧桑，这一瞬没有任何人看到，但坐在他对面的藤原妹红蓦然抬首。
　　“明秋，在想什么？”
　　藤原妹红清冷的声音在白明秋耳畔响起，自从白明秋有一回对妹红和慧音使用传音入密的技巧后，两女就琢磨了一下，毕竟力量层次不同，她们很快就学会了，有时候一些不方便在人前说的话，三人之间会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有趣的是，经过慧音和妹红改造的传音入密有着特殊的妙处，只要实力没有超过慧音和妹红两人，外人根本无法听到三人对话的内容。
　　白明秋听到这话，看向妹红。妹红的眼神坦率而直接，双目相对，白明秋一声轻叹。
　　“慧音成长了许多呢。”
　　“嗯。”妹红闻言安心，她还以为白明秋不开心了。
　　于是她答道：“一千年。”
　　“嗯？”
　　“慧音离开你之后，独自活了一千年。我认识慧音几百年，可也并没有时时刻刻都与她在一起，所以很多她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
　　妹红的言语中有些自豪：“慧音的朋友遍及天下，上到天界下到地府，慧音作为神兽白泽，以她温柔善良的品质，总能交到不少朋友。这样的场景，以前我也见过不少哦。”
　　“嗯。”
　　“所以明秋，不要想太多了。”妹红的眼神坚定，“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过去，但既然我们有缘分聚在一起，那么我们就可以一起度过未来的日子。”
　　白明秋半天没有说话。
　　妹红有些担心地盯着白明秋。
　　他蓦地笑了：“妹红，你平时都说自己嘴笨，可今天这话说的还真是在理，被你开解我很开心哟。”
　　“明秋！真是的！”妹红的脸瞬间就染上一点晕红。
　　突然想到刚才说的什么共度未来，妹红赶快喝下一杯酒遮掩面上的红晕，喝得有些急，一口酒呛着了，本来要咳嗽但硬是憋了回去，这样反而让脸变得更红。
　　白明秋只是笑，指了指一边的果汁，示意妹红快喝点，顺一顺气。
　　“明秋，坏！”妹红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狠狠地抱怨了一句，就别过头去喝果汁了。
　　这边四个人各自相谈，小野冢小町也没闲着，她挪到正在胡吃海喝的伊吹萃香身边，拍了拍她的肩，道：“萃香大人，好久不见。”
　　“嗯？”萃香被人拍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转过头来看到小町，笑道，“呜啊！是小小小町啊！诶呀真是好久不见！咱很久没跟你喝酒了，别的先不说，先陪咱喝一杯吧！”
　　真不愧是萃香大人，喝酒永远是优先事项。
　　于是小町不再迟疑，举起酒盅与伊吹萃香一碰，豪饮起来。萃香放声长笑，同样举起酒盅饮起酒来，一个高挑丰盈的御姐和一个娇小可爱的萝莉喝酒居然用同一个姿势，不明内情的人估计得吓一跳。
　　小町有些醉意，平时懒得去想的那些回忆伴着酒意渐渐浮现脑海。
　　当年鬼族在幻想乡如日中天的时候四天王同游幻想乡，遇上没事干到处溜达的她，当时她还是个暴脾气，几句话不和就大打出手。诶呀，鬼族四天王毕竟是四天王，那种纯粹到极致的强悍简直无法撄其锋芒。不过她小野冢小町活了这么几个千年好歹也不是吃干饭的，加上四天王对她一个自然不会以多欺少，用一对一的形式她小野冢小町还真没怕过谁，硬是使尽浑身解数跟星熊勇仪打了个平手，可惜还是没有战得过另外三位。现在想想，星熊勇仪长于纯粹的鬼体力量，在咒术系的方面弱了一些，而她是幽魄这种半虚半实的身体，对物理上的力量有一定免疫力，与星熊勇仪对打明显占优，就这样还只能打个平手，可以想见鼎盛的鬼族有多强大了。
　　当时战完后五个人都仰天狂笑，然后她记得四大鬼王都取出了自己的独家好酒，伊吹萃香和星熊勇仪还拿出了她们的宝器——伊吹瓢和星熊杯，一个可以量产醇酒，还有一个可以提升酒的品质，那一顿酒简直称得上是小野冢小町这辈子喝过的最痛快的酒。
　　“呐，萃香大人。”
　　“咋？”
　　“你说，你们当年到底为什么就走了？”小町朦胧着醉眼。
　　萃香的眼眸醉意全无，目光一点点深沉，她撇了撇嘴角：“谁知道呢。”
　　“四位鬼王聚在一起，还有什么做不了.”小町嘟囔着。
　　伊吹萃香不说话。
　　“很想啊，很想再那样痛快地喝一次酒。”小町往地上一躺，她凝视伊吹萃香小小的背影，有些伤感。
　　怪力乱神，天下无处不可去得。喝最烈的酒，打最凶的战，开最大的宴，笑最响的声。
　　那个时代，那个幻想乡，那些人。
　　痛快！
　　一生再难有这种痛快了啊。
　　那是多少年前来着？六百？七百？
　　小野冢小町的抬眼看辽阔的天穹，八意永琳造出的这方永夜拥有无尽的繁星和高悬的明月，赏心悦目。
　　许久，伊吹萃香拿起酒盅，一口饮尽，轻声道：“还在呢。”
　　“嗯？”
　　“咱还在，勇仪还在，华扇还在，羯还在，【鬼】这个种族还生存在天地之间，只是大家相隔无数，无法再相见罢了。”伊吹萃香少有地淡然。
　　“唉，也是。可终究有些遗憾。”小野冢小町叹了口气。
　　伊吹萃香忽然笑了：“遗憾？”
　　“萃香大人没有么？”
　　“有。但是啊小小小町。”伊吹萃香拿出自己的伊吹瓢，给自己倒了一碟酒，“对着这同一片天地日月，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就好像对方在自己身边一样。酒，就是朋友，就是咱的族人，就是鬼族一直维系着的羁绊。永远，永远不会改变。勇仪，华扇，羯，她们一定也在某处喝着酒，咱们的心一直在一起。”
　　“所以喝吧，知道你这么想她们，她们一定很开心的。”伊吹萃香笑着，将碟中酒饮下。
　　鬼族的友谊，真是难以理解，心？魂魄这样的存在，有没有心呢？
　　诶呀，今天酒喝得好像有点多了，我看看，啧，映姬都开始瞪我了。
　　管它去呢，今天尽兴，喝吧，喝吧。
　　小野冢小町给自己倒上了酒。
　　——


第四十九章 醉忆
　　“小町，小町。”耳边传来四季映姬的呼唤声。
　　“映姬…怎么了？”小町放任自己酒醉，此时头有些晕乎乎的。
　　四季映姬站在小町身边，露出无奈的神色：“我们该走了，厅里之前给我来了消息，有公务要处理。”
　　“呜…头好痛…”小町捂着头翻身坐起来，“怎么又这么多破事…阎王大人也真是的。”
　　“非议阎王大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小町。”四季映姬的面色沉了下来，“都跟你说了不要喝太多。”
　　小町一看映姬脸色不好看，赶忙道：“啊哈哈，映姬别生气嘛，我们走，走就是了。”
　　小町起身站到映姬身后，映姬面色稍霁，对慧音等人笑道：“上白泽老师，我们这就先走了。”
　　慧音微微鞠了一躬，白明秋和慧音颔首示意，萃香倒是嚷着“小小小町怎么喝了这点时间就走了”，然后又咕噜咕噜喝起酒来。
　　地狱的两位来客又去找了八意永琳道别，便离开了这个欢乐的宴会场，两女走到僻静无人处，映姬扭动手腕上的镯子，一道暗绿色光线构成的光门就出现在面前。
　　“要我去帮忙么？”小町问道。
　　映姬摇头道：“你这一身酒气，还是去睡一觉的好，走吧，先把你送回三途川。”
　　小町顿时一阵感动：“映姬！你真——”
　　“但是，明天你要帮我整理一整天的文件，大概是六万六千份的样子。”
　　小町的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映姬噎了回去，她灰溜溜地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跟在映姬身后走进门中。
　　“对了映姬大人，那个人你看出什么端倪了么？”
　　“转生…虽然是转生但并不是最近才进行的。”
　　“已经很久了？”
　　“嗯，而且还不止一次。”
　　“啧，难道是天界哪位？”
　　“感觉不像，要是天界，到了二十岁怎么会不恢复记忆，而且天界这些年早就没什么陨落的强者了。”
　　“那…”
　　“总之…”
　　依稀还能听见门中小町和映姬的对话，但门很快就关上了，两人离开了阳界。
　　——
　　慧音很享受这次的宴会，遇到了两位友人，而且了解了不少月都的历史，又是跟明秋妹红一起结伴同游，自然是很开心的。
　　妹红不喜欢永远亭，但跟两位好友一起游玩，再加上酒宴的气氛越来越高涨，她也渐渐不再想别的，把心思投入这场欢乐的宴会中。
　　唯独白明秋深邃的眼眸中有一丝隐忧。
　　不想让慧音和妹红担心，他一直没有说出昨天夜晚满身是血的杉田大和爬着来到白明秋屋外的事。杉田大和到目前为止还在昏迷中，昨晚白明秋给他做过急救之后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他只在白明秋刚赶到的时候说了句“小心”，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白明秋只能将他安置在自己屋中。
　　杉田大和他要我小心什么？除了钟卷楼还有谁？但是以钟卷楼的实力不可能让杉田大和这么狼狈，他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这背后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白明秋昨晚一直在思索，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最终只能把这个疑惑压回心里，第二天还得参加月都万象展。他决定如果今天晚上回去杉田大和还没醒的话就带来永远亭让八意永琳施救。如果醒了，杉田大和不可能想不到现在白明秋的住所比较安全，所以应该会留在那里。
　　担心无益，事在人为，他也就是这一会儿喝了点酒思绪泛起，心里自嘲了一句杞人忧天，他拿起酒杯，慢慢喝起来。
　　白明秋已经喝了不少酒了，但全无醉态，只是面色稍稍有些红润。
　　记得上一世，酒的度数整体不是很高，他喝过的最烈的酒也就是二三十度的样子，但是味道不错。那个世界的作物特别茁壮，酿出的酒也很是好喝。那里有很多果酒，有的甚至比果汁还甜，在航行的旅途中大家一起来上一杯，这种感觉很舒服。
　　记得那时候船上有个壮汉，海上无聊的时候喜欢喊号子，喊“一，二，三，嘿！一，二，三，嘿！”，他说这样感觉特别兴奋，海路上也不会无趣。一开始是他一个人喊，到后来全船人都开始喊，这船在海上热火朝天，完全感觉不到茫茫大海孤船一艘的寂寞。
　　只可惜这一船兄弟，也不知道有几个活了下来，应该还是副船长，大副他们几个个实力比较强的船员吧，其余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就连他自己，也随着一声凤鸣飘然离世。
　　大家一起喊号子喝酒的日子早已远去了。
　　第一世的时候，冬天来了就喜欢喝酒，那时候年轻，喝不了度数特别高的，喜欢喝些黄酒暖身子。她会接一盆热水，然后把酒壶放进热水温好酒，端上来，给两人分别倒一点。
　　她喝得不多，只是算能喝一点，每次都陪自己喝得双腮晕红，她并不算漂亮女人，但这时候总是特别美。他会把那样的她揽在怀里，搂紧。冬日里，很温暖。
　　第二世的酒是在游戏里喝的，那样的应该只能算是物品使用吧，不过酒的口感还是有很好传达到的，茅场晶彦那家伙应该也是集合了世界上一大堆好酒的口感搞出的那一瓶传说级的酒，作为攻略层底boss的庆功酒，参与攻略的每个人都分了一杯，啧，喝了好像还有个全属性永久加一的buff呢，真是孩子气，茅场这家伙干的事本来就够孩子气。
　　第三世对酒最深的印象应该是那杯壮行酒。巍巍天唐，犯我国威者虽远必诛，他那年二十五岁，去了就没想着回来，在陛下面前一口饮尽那一杯御酒，然后在群臣百官的注目中一振披风，拔剑出征，三军莫不听令，当真威风八面。
　　当年天唐大军还得防守南疆，其实北线兵力是不足的，陛下本来也就是抱着拼一拼拖到南线兵力转移的意图派军前去，没想到惊天逆转，天唐国威再扬，也算是一件壮举。结果他居然死在帅帐里，那顿解了禁酒令的三军大宴没能参加，而且走之前也没想到小音，真是失败，一生的失败啊。
　　白明秋轻声叹，目光移到慧音身上，变得温柔。
　　对了，那一世除了遇到小音，还有一个人，不知道她现在是活着呢，还是去世了，唔…是谁来着？
　　第四世…第五世…
　　白明秋晃了晃脑袋，没有继续想下去。
　　那这一世，是因为酒的原因招致妹红的注意，现在成了这样的状态，挺好的，一点都不坏。
　　啊，原来自己这几辈子怎么也没离开酒啊。真是，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的喜欢，但就是没离开，也算缘分吧。
　　白明秋嘴角浮起淡笑，往后一倒，仰躺在地上。
　　天空很蓝，有无数繁星与一轮明月。
　　就算隔着虚假的夜空，白明秋依旧感觉得到似乎与他血脉相连的太阳。七世轮回，依旧皓日当空。
　　“好困啊，老兄，容我睡一觉再与你神交吧…容我…睡…”
　　白明秋沉沉睡去。
　　——


第五十章 辉夜
　　永远亭的宴会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如果有不胜酒力的宾客，自有兔妖将其引入厢房，等到睡醒再出来继续参加宴会。永远亭的主人蓬莱山辉夜拥有操控永远与须臾的能力，她将整个永远亭的厢房都赋予了时间差，房间内的时间凭空比外界多了一倍，这样既不耽误客人休息，又能让客人参加接下来的晚宴，一举两得。
　　眼见白明秋睡去，慧音也感觉有些乏，便问妹红：“妹红，我有些累，明秋也睡过去了，要不我们找一间厢房休息一会？”
　　妹红问道：“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
　　慧音嗯了一声，妹红点头道：“也好，到时候也有精力来参加晚宴。”
　　一旁的伊吹萃香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笑道：“慧音，你们不用管咱，咱本来待会儿就要去找灵梦和文，刚想跟你们说来着。”
　　“那萃香大人，我们三人就先去休息了，晚宴时再见吧。”
　　慧音微微一礼，素手轻拂，一道气流便将白明秋裹了起来，白明秋却没感觉到什么异样，依旧睡得很香。再一挥手，白明秋整个人都飘在空中了。妹红对这一手啧啧赞叹，她自己是做不到这么精细的力量控制的，因而很佩服慧音。
　　说到精细，妹红头脑中突然浮现她最讨厌的辉夜的那张脸，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刻薄和嘲讽，明明很淡，但妹红就是讨厌她那种态度，恨不得狠狠地拿团火糊她一脸。
　　切，怎么想到那家伙了。妹红自嘲地撇了撇嘴，向伊吹萃香微微鞠躬，便跟在慧音身后离开了。
　　白明秋，上白泽慧音，藤原妹红，这三人的关系有些奇妙。友人？爱人？亲人？
　　说起来咱以前也有几个玩得好的人类朋友来着，可惜都去世了，寿命这东西，实在无常。
　　伊吹萃香摇摇头，独自一人喝起酒来。
　　——
　　兔妖尽责地将三人引入东边的厢房，向她们解释了这厢房的奥妙：“辉夜公主使用能力将屋里屋外的时间变得不同，三位可以放心睡眠，在这间屋中只要十个小时以内醒来就赶得上参加晚宴。”
　　兔妖离开，妹红关上房门，慧音将白明秋缓缓放在屋中的一张床上，给他盖上一点被子，便坐在另一张床边问道：“妹红，睡吗？”
　　“我还不困，慧音你累的话就先睡吧，我看守一会儿，毕竟这里是永远亭，我怕不安全。”
　　“真是的，妹红一点都不可爱，明明还想搂着你睡的。”慧音嗔着，解开外衣上的白色带子，稍微用力，外衣轻轻滑落，露出穿在里面的洁白布裙裹着的曼妙曲线。
　　慧音又朝妹红招了招手，娇笑道：“来嘛妹红，都好久没搂着你睡了。”
　　眼儿挑，腰儿柔，声儿娇，再加上与平日里上白泽老师强烈的反差，慧音这模样是个男人都得动心，只可惜妹红虽然男孩子气，却是货真价实的少女。
　　“慧音，撒娇是没用的。”妹红淡淡道，“我不困。”
　　慧音打了个呵欠，道：“那就算了…唔…喝了不少酒，我有些乏了，你不来的话我就先睡了。”
　　妹红点点头，慧音便上了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听着两张床上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妹红有种安心感。
　　手指捻动，一抹火焰出现在掌心，不停地跳动着，不是以前的血红色，而是温暖的橙红色。
　　这就是明秋的凰血烛焰。与以前的不死鸟之火相比，少了几分霸道，多了几分中正平和，更加容易控制，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奥妙，自己现在还没发掘出来。
　　真是件好宝贝。
　　妹红把玩着凰血烛焰，一会儿变成小猫，一会儿变成小狗，一会儿又变成一颗大树，形随意动，得心应手。
　　门突然“吱呀”一声响，接着缓缓打开，妹红收起火焰，问道：“谁？”
　　“是妾身。”
　　听这软绵绵的声音就知道是辉夜。妹红皱起眉头，心下多了几分警惕：“你来干什么？”
　　辉夜关上门，撩了撩如瀑的秀发，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
　　“不欢迎，你可以快些离开了。”这里毕竟是永远亭，辉夜的地盘，考虑到明秋与慧音，妹红把语气尽量放得平和一些。
　　“无所谓，反正刚才是骗你的。”辉夜捂嘴笑道，“真要看你的话还不如回去睡一觉呢，浪费时间。”
　　“你！”这种若有若无的口气平时最能撩拨妹红的怒火，但这次妹红没有发火，她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沉声道，“说明来意吧。”
　　辉夜倒是有些惊讶妹红没有发发火，她可是最乐意看到妹红被她几句话撩拨起怒火然后大打出手那种令人发笑的模样，可脾气暴躁的妹红居然强压下了怒气，白明秋真是不可思议，连上白泽慧音都做不到的事到了他手上却居然变得很轻松。到底是用了什么法术？
　　辉夜不再卖关子，道：“妾身是来找白先生的。”
　　“找明秋？什么事？他现在正在睡觉，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回头我告诉他。”
　　妹红明显不想让辉夜与白明秋对话，话说完她却感觉辉夜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不由得有些发毛：“你看什么？”
　　辉夜盯着妹红看了好一会儿，神色凝重道：“你变强了…”
　　“你在说什么？”妹红不解。
　　“永琳说的对，白明秋…白明秋…也许…”
　　妹红没听明白辉夜在喃喃些什么，但总觉得不对劲，她沉声道：“辉夜，你别想对明秋做什么，否则我要你好看。”
　　“妾身怎么会对白先生做什么呢。之前据说连博丽巫女都护着他，妾身哪敢造次呀。”辉夜扮起无辜来。
　　“你们永远亭的人都神神秘秘的，老子不懂这些东西，总之你最好不要被老子知道你对明秋有什么坏心。”妹红很久不用的口癖“老子”都出来了，可见她有多担心辉夜会对白明秋做什么。
　　“啧，藤原妹红还是藤原妹红，怎么这一身臭脾气就是改不掉呢，妾身还以为你跟白先生在一起这么久，好赖算是学了点东西吧。啧，真是顽固不化。”辉夜又嘲讽起来，她是吃准了藤原妹红今天不会在这间屋子里大打出手，所以嘲讽地不遗余力。
　　妹红“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辉夜，明秋说得对，对于死缠烂打的人，越是理她她越是嚣张。
　　“好了说正事吧。”辉夜见挑逗妹红的程度也产不多了，便道，“妾身来找白先生是有原因的，至于这件事，只能跟白先生单独聊，所以是不会告诉你的。”
　　辉夜故意在“单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使妹红马上有了联想，想到自己的曾经，妹红刚忍下去的火焰又翻腾起来：“辉夜你个狐媚子想干什么！”
　　“不告诉你。等晚间白先生醒过来我再与他单独细说吧。”
　　辉夜又强调了一次“单独”，轻笑着离开了厢房。
　　——


第五十一章 发现
　　下午五时许，魔法森林。
　　钟卷楼睁开双眼，冷光在他眼中闪过，他桀桀一笑，站起身来。
　　已经修养了很久，伤势和状态已经完全调整过来，可以出发了。
　　他走出藏匿自己的那个树洞，将靠在墙面上的刀别在自己腰间，突然拔出刀来，幽绿的光芒从刀刃上一掠而过，接着这棵巨树就轰然倒塌。钟卷楼收刀回鞘，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管这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来这个见鬼的魔法森林了”钟卷楼自言自语着，将两根手指成环，放入口中用力吹响。
　　“呜——呜——”
　　两声细长的口哨声，这是他和妖怪首领约定的信号，这个哨音一出，魔法森林的这一角便开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出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那是妖怪穿梭丛林的声音。
　　钟卷楼就站在那里，没有移动分毫，数以百计千计的妖怪很快就出现在他身后，感觉到这些妖怪的到来，钟卷楼转过身问道：“人都到齐了没？”
　　“钟卷大人，除了几位长老没有到之外，其余的部众全部都来齐了，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可以进入人间之里。”一个长相丑陋的长角妖怪谄媚道。
　　长老没来？正好，这些妖怪不好控制的原因大半都是出在这些长老身上，他们居然没有主持这次行动，那么钟卷楼就有自信能够控制得了这些妖怪。
　　“那么走吧，听从我的命令，你们每个人都能在这次行动中获得回报，要是不听我的，下场就跟我身边这棵树一样，一刀两断！”钟卷楼厉声高喊，“听到了没有！”
　　“是！”伴随着所有在场妖怪的齐声呼喊，钟卷楼自信满满地一马当先，身后万千群妖，让他有一种妖怪之主的错觉，以至于一向小心谨慎的他竟然没有感觉到群妖的异样。
　　人间之里，大门。
　　两名自警队队员的尸体已经摆在门前，无数妖怪从人间之里的入口光明正大地进入，钟卷楼已经下达了六点半在祭典广场带着所有搜刮到的“食物”集合，于是所有妖怪都四散开来，不过几分钟，人间之里就响起了凄厉的哀嚎。
　　钟卷楼在房屋之间穿梭着，目标非常明确。
　　市场，江之岛酒馆，江之岛夕月。
　　这个女孩是白明秋在人间之里最重要的人，要抓住她。
　　白明秋，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我都要把你打垮。
　　彻彻底底。
　　——
　　六时左右，白明秋悠悠醒转。
　　妹红坐在窗前出神已经很久了，感觉到白明秋醒来，她问道：“明秋，睡得如何？”
　　“有妹红守着，自然睡得香。”白明秋笑道，他伸了个懒腰，“嗯……现在几点了？”
　　“六点。”
　　“那得把慧音喊起来，晚宴六点半就要开始。”白明秋道。
　　妹红点点头，示意白明秋去喊，白明秋走到慧音床前，仔细端详。慧音的身段虽然有床单包裹，却仍旧不失姣好，睡着了的慧音没有平日里的严肃，更多的是毫无防备的可爱，洁白的脸儿感觉吹弹可破，一头雪白的长发铺开在床上，如同冬日降雪铺了满地银霜。
　　白明秋一时有些怔，他甩了甩头，默念了几句“我的小音居然这么可爱”，就看到慧音弯起的嘴角。
　　装睡啊，那就来逗逗她好了。
　　白明秋伸手轻抚慧音的头，沿着她的头顶心慢慢抚摸到发梢，一次又一次，宛如对待精美的洋娃娃，另一只手捏了捏慧音可爱的脸，软软的，手感好极了。
　　“呜……明秋你坏！”慧音不依地睁开双眼，“什么时候发现我装睡的？”
　　“你翘嘴角自己都不知道，是有多开心？”白明秋轻轻揉了揉慧音的臻首，失笑道。
　　慧音哼了一声，不依道：“明秋你赖皮，手心这么暖，摸得人家浑身暖洋洋的，温度从头顶一直暖到脚心，还要说那样羞人的话，人家怎么能不醒。”
　　白明秋哈哈大笑，一边的妹红也笑了起来，慧音无奈，将衣服穿好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三人便走出房门。
　　门口不远处就有兔妖在看守，见三人出来，兔妖走上前来，问道：“三位是要去晚宴么？”
　　“嗯，带路吧。”白明秋点头道。
　　兔妖应了一声，走在前面带路。厢房的位置在八意永琳布下的换日结界外面，所以要重新进入换日结界里的宴会现场必须由认识路的兔妖带路才行。
　　四人一行走在路上，慧音忽然道：“我总觉得内心有点惶惶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
　　“难道是刚睡醒的缘故么？”白明秋思量着，妹红也皱起眉头。
　　慧音猛然抬头，现在他们的位置还不在换日结界内，所以外界的天日还是看得到的，慧音看向天空，秋分已过，白天持续的时间开始变短，太阳落山的时间也开始变早，现在是六点过五分，太阳已经基本西沉，天地之间还存在着一抹残余的光辉。
　　就在这阴阳交会的时间里，慧音看到一缕黑气在人间之里的方向冉冉升起。
　　白明秋看慧音反应有些异常，问道：“慧音，发现什么了？”
　　“不对劲，人间之里似乎有异常。”
　　“人里？出什么事了？”藤原妹红也紧张了起来。
　　慧音直接腾空而起，飞到天空中，施展白泽的望气之法向人间之里看去，之间那一片领域的气极其紊乱，而且平白蒙上一层淡淡的黑色，并且正在逐渐加深。她马上降落下来，说道：“人间之里似乎出事了，我想赶回去看看，妹红和明秋你们就先留在这里，如果确认没事的话我就回来了。”
　　“人多力量大。”白明秋展开赤红双翼。
　　“一起。”妹红也作势欲飞。
　　那小兔妖倒是被吓了一跳，忙道：“三位这是.”
　　白明秋相信慧音的判断，既然她说人间之里出事了，那这件事就一定不小，再联想到昨天晚上一身是血的杉田大和，白明秋心里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他沉声对面前的兔妖道：“你赶快去告诉你们的主人，不管是八意永琳或者蓬莱山辉夜都可以，告诉她人间之里出事了，我们三人已经先赶过去。”
　　说着，白明秋与两女已然腾空而起，不过片刻就飞离了永远亭。兔妖也觉得事情紧迫，赶快去找正在宴会场地的八意永琳了。
　　在白明秋三人刚刚离开的地方，半空中突然拉开一道隙间，金色如瀑秀发的丽人旋转着手中的阳伞，眉头微皱又松开。
　　半晌，她淡淡自语道：“叫灵梦去解决吧。”
　　——


第五十二章 侮辱
　　天空中，白明秋三人正在赶往人间之里，这段路程保持匀速飞行的话大约需要十分钟左右，但现在三人都很紧张，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人间之里已经在不远处了。
　　慧音忽然停了下来，她摊开手，手心中渐渐出现一团黑白混合的球体，似雾非雾，姿态朦胧。她双眼闭合，再睁开时已不是半兽的红瞳，而是类似于八卦图的阴阳纹路。
　　“纪元之眼？”妹红惊道。
　　“那是？”
　　“慧音的本命神通。”妹红凝重道，“慧音是吞噬历史的神兽白泽，创造历史和毁灭历史就在她一念之间，明秋你看，慧音手里那团黑白色的就是人间之里的历史，我跟慧音认识了几百年，就见过三次这个东西。”
　　白明秋看着慧音睁开纪元之眼不断地在那团黑白球中扫描着什么，疑惑道：“那它的作用是？”
　　“慧音以前跟我说过，历史这个东西具象化之后妙用无穷，现在慧音应该就是在做对历史的读取，而如果一旦发生不测，慧音还可以通过吞噬这团历史来将人间之里隐藏起来，以暂时保护人间之里。”
　　只见慧音手握拳，把历史收起，将纪元之眼隐去，随即语气紧迫道：“明秋，妹红，我们快走，人间之里已经被入侵，已经没有办法用吞噬历史来隐藏起来了，还有那个入侵的人，就是明秋与我说过的那个自警队员——钟卷楼。”
　　白明秋神色一凛，问道：“是怎么回事？”
　　三人加快了飞行速度，慧音道：“我只能简略地说明了，纪元之眼只能从历史中看到今天下午五时之后发生的事情。五时一刻的时候，钟卷楼进入人间之里，随后他去了自警队控制人间之里结界的枢纽，毁掉了结界，并且杀死了那里的所有人，五分钟之后有数量接近一千的妖怪进入人间之里，现在留守在那里的自警队应该所剩无几，大量的老人和孩子生命安全也岌岌可危。”
　　“而且明秋,还有一个坏消息。”慧音神色愈加凝重。
　　“你说。”白明秋好像已经想到了什么，他闭上双眼。
　　“钟卷楼进入人间之里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去江之岛酒馆抓住了江之岛夕月，现在夕月人在他手上，而他就站在祭典广场上，好像在等你。”
　　白明秋默不作声。
　　“明秋，放心，我和慧音在，绝对不会让夕月受一点伤害，钟卷楼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妹红连忙安慰道。
　　突然，慧音和妹红感觉到周围逐渐变得灼热，再看眼前的白明秋，他的周身不知何时开始散发淡淡的红光。
　　“明秋？”
　　白明秋睁开双眼，一片妖异嫣红。
　　青冠冕，翎燕颔，水纹羽，鱼鳞尾，蛇颈爬在肩头，脊背如玄龟，喙如赤火燃于背部正中，振跃欲飞，栩栩如生。白明秋浅白色的衣衫已经完全遮盖不了由赤黑双色线条勾勒出的妖冶图腾散发的妖红光芒。
　　“走吧，去找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白明秋的声音有些嘶哑。
　　慧音没来由地有些害怕，她还记得当年得知突厥铁骑踏破关口生灵涂炭的时候白舞阳的样子和今天的白明秋极像。
　　愤怒，焦急，自责，无力感，无数种情绪缠上白明秋的心头，最终化为彻彻底底的冷静。
　　得到凤凰图腾增益的五感疯狂地展开展开再再展开，十数里之外的人间之里祭典广场如同出现在白明秋面前一样分毫可辨。
　　血腥味与尖叫声交织在一起，站在祭典广场中心的钟卷楼幽绿的双瞳四处扫视着，他手中就挟持着已经晕倒的夕月，尖长的手指甲抵在夕月的咽喉，只要轻轻一碰，白明秋毫不怀疑下一秒夕月就会血溅广场。
　　看着人间之里四处升起的火光，听着到处响起的惨叫声，钟卷楼面容上流露出变态的满足感，他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自己的嘴角，随后大声呼喊起来：
　　“白明秋！我知道你能看到这里！我知道你正在赶过来！来吧，出来吧！你视若珍宝的女孩现在就在我手上，只要我想她死，下一秒我就能让她死！你还不出来？还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缩在上白泽慧音和藤原妹红的裙子底下？出来！我给你五分钟！五分钟之后不管我有没有见到你，江之岛夕月都死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卷楼又把这句话反复喊了几遍，白明秋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每一个字。
　　他攥紧双拳，手指甲嵌进皮肤里，但血流不出来，刚刚按出来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
　　“好久没这样生气了。”白明秋淡淡道，“拿我珍视的人来要挟我，果然很难受啊。”
　　“明秋，别担心。”慧音道，“待会儿我直接把他控制住，让他没有反抗之力就行了，普通人类和我的力量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很多办法是他想不到而我却能做到的。”
　　“然后我会放火。”妹红的话很简单，却表明了她的态度。
　　白明秋点头，心下的担心依旧很重。
　　前面就是人间之里，从上方看，人间之里各处都是游荡的妖怪，人类在它们手下毫无反抗之力。暂时还没有尸体的味道，所以初步判断并没有人死去，这让慧音和妹红稍微安下心来。
　　三人找到广场，一眼就看到钟卷楼。钟卷楼站的位置很醒目，就站在广场阶梯的正上方，这个位置，不管是从哪个方向飞过来或者走过来，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三人降落在钟卷楼对面。
　　白明秋一共跟这个男人见过两面，今天这是第二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洋溢掌控一切的张狂与自信，而被他狠狠击败后是睚眦必报的眼神，这一切都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第二次见面，那种张狂还在，但整个人给白明秋的感觉非常诡异，气息上感觉根本就不像人类了。结合慧音之前说的妖怪的事，白明秋已经肯定这次的事情是钟卷楼与妖怪的合谋。
　　“白明秋，桀桀桀！”钟卷楼眼中厉芒闪过。
　　“我来了，你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现在我在这里，你想干什么就直接说出来。”白明秋坦然直视着钟卷楼的双瞳，不时闪过的嫣红让钟卷楼心头一凛。
　　在白明秋与钟卷楼对话的时候，慧音的手在隐蔽处比划出手印，口中一个“定”字还没念出来，钟卷楼的手指甲却在夕月的玉颈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的眼神锁定在慧音身上。
　　“上白泽老师，我小时候受过您的教育，您是个小心谨慎且足智多谋的人，这一点学生还是清楚的，所以请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不管您的动作多快，下一秒我会变成什么样，这一秒的时间足够我弄死这丫头。”
　　慧音不再有动作，她的确不能保证自己在一秒钟之内束缚住钟卷楼，而她也不确定钟卷楼是否会在这一秒杀死夕月。
　　没办法妄动。
　　“还有这边这位一定就是藤原妹红大人，自警队的创始人，您的强大像我这样的蝼蚁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请您赶快收起您的威压，否则我马上杀死她。”
　　“顺带一提，今天我来了就没想过活着走，所以别用我的性命来威胁我。”
　　钟卷楼又是桀桀一笑，妹红只能收起气场，她知道夕月对于白明秋是很重要的，绝对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睚眦必报到这个程度，白明秋这七辈子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执着的人是很可怕的，就算钟卷楼对比妹红或者慧音甚至是白明秋自己都太弱，但是今天这一柄刀子就狠狠地插痛了他。
　　白明秋看得出来，钟卷楼说的话没有掺假，从他的眼中就看得出来他已经心存死志，这样的人是极其可怕的，因为白明秋也是这样的人，所以白明秋深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的可怕之处。斩断了一切牵挂和羁绊，这个人就像是一柄没有刀鞘的刀，刀出不回。
　　“你想要什么。”白明秋淡淡道。
　　“咿呀！”钟卷楼突然一声狂叫，猛然剪断了夕月的长发，白明秋瞳孔一紧，慧音和妹红都准备出手，下一刻钟卷楼又不动了。
　　“为什么？”钟卷楼死死盯着白明秋，狂叫着，“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姿态，明明一切尽在劣势，你明明现在就是处于被动，你输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装成那种满不在乎什么都看透了的样子？你就不能求饶，你就不能哭喊？说不定我就好心放了她呢？”
　　白明秋没有说话。
　　钟卷楼又笑了：“桀桀，你刚才问我要什么，是吧。”
　　“是。”
　　“跪下。”钟卷楼口气蔑视而坚决，“跪在我面前，说“钟卷大人饶命，求您饶过我吧”。我数三个数字，不照做的话我马上杀了她然后自杀。”
　　“你！”慧音双目圆睁，妹红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浑身上下火气抑制不住地四散开来。
　　“不要。”白明秋伸手拦下身后的两女。
　　他拍了拍双膝，跪下，头低到地面，然后淡淡道：“钟卷大人饶命，求您饶过我吧。”
　　——


第五十三章 死赌
　　永远亭。
　　八意永琳听了兔妖的汇报，沉思片刻，伸出食指，指向身边的池水，水波荡漾间，水面上倒映的明月已然消失，出现在池水上的是人间之里的景象。
　　八意永琳眉头皱起，少顷，她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随手捏了个纸鹤，轻轻一点，纸鹤便飞了出去。
　　纸鹤往天上飞了一段距离，天空中张开一道隙间将它吞没，八云紫在隙间里抓住那只纸鹤，打开，八意永琳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你要怎么办？”
　　“不是已经有人去了么？”八云紫手中折扇捂着檀口，“人里的事情，自然由人里自己解决了。”
　　八意永琳笑道：“但是这个男人可是变数，谁也说不准的。”
　　纸鹤里显示白明秋的面容。
　　“放心，你就好好开你的宴会吧，再过一会儿事情就能解决了。”八云紫淡淡道，随后捏碎了手中的纸鹤。
　　人里是八云紫维持幻想乡的重要核心，她不容任何人破坏，自然要把这件事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须臾间她就出现在灵梦身边，灵梦一早就发现她过来，与魔理沙霖之助两人打了个招呼，她走到僻静处：“紫，出来吧。”
　　“灵梦真是敏锐。”八云紫半个身趴在灵梦背上，笑道。
　　灵梦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凶器”压迫，耸了耸肩膀将八云紫弄下来，问道：“还在宴会中，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还得回去。”
　　“有妖怪入侵人里。”
　　“怎么可能，那里有我每年都会加强的结界，再说你不是也看着.”博丽灵梦皱眉，但下一刻她就得出了答案，“内鬼。”
　　“灵梦真聪明！”八云紫拍拍手，笑道，“人家比较懒嘛，勤快的小灵梦就去帮我把这事情解决掉吧。顺便一提，你有点在意的那个男人，白明秋，和人里的二位一起赶过去了哦。”
　　灵梦疑惑道：“上白泽老师和藤原妹红？那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想来不过就是几个小妖怪。”
　　八云紫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哦。”
　　她打开从这里到人间之里的隙间，透过隙间，博丽灵梦清楚地看到白明秋三人和钟卷楼僵持着。
　　“挟持人质？这家伙也是天真，真能有什么用吗？”博丽灵梦不屑道。
　　“你再看。”八云紫摇了摇手中折扇，“仔细看看。”
　　博丽灵梦凝神细看。
　　"为什么？"钟卷楼死死盯着白明秋，狂叫着，"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姿态，明明一切尽在劣势，你现在明明就处于被动，你输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装成那种满不在乎什么都看透了的样子？你就不能求饶，你就不能哭喊？说不定我就好心放了她呢？"
　　钟卷楼又笑了："桀桀，你刚才问我要什么，是吧。"
　　"是。"
　　"跪下。跪在我面前，说"钟卷大人饶命，求您饶过我吧"。我数三个数字，不照做的话我马上杀了她然后自杀。"
　　"你！"慧音妹红两女气得不行。
　　"不要。"白明秋伸手拦下身后的两女。拍了拍双膝，跪下，头低到地面，然后淡淡道："钟卷大人饶命，求您饶过我吧。"
　　“白明秋？”饶是以博丽灵梦这种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性子，此刻也惊讶到了极点。她问八云紫：“这女孩是谁？”
　　“江之岛夕月，是白明秋当做妹妹看待的女孩，在我来看这丫头应该是喜欢他的。”八云紫淡淡道，“这丫头本身就身患绝症，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很不容易了，今天估计是凶多吉少。”
　　“诶呀，人间之里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咯，这么大的场面还真是少见。”八云紫啧啧叹道，“现在就静观其变吧。”
　　“现在村子里还没有死人，等到事情不可收拾的时候我直接去把所有村民救下来。那位江之岛小姐如果因此蒙难，我很抱歉。”灵梦淡淡道。
　　“你还真是冷漠呢，灵梦。”紫笑得很开心。
　　“你不也一样么，紫。”灵梦没有表情。
　　“诶？”八云紫忽然皱起好看的眉头，“说起来，幽香是不是走了？去哪了？”
　　她四面八方张开无数隙间，发现风见幽香撑着阳伞独自行走在通往人间之里的道路上。
　　——
　　白明秋跪地求饶，钟卷楼笑得简直癫狂：“哈哈哈哈咦嘻嘻嘻嘻哈哈哈桀桀桀桀噗哈哈哈哈！白明秋你居然跪在地上求饶了，向钟卷大人我求饶了！哈哈哈咦嘻嘻嘻嘻哈哈！”
　　“接下来呢，你得答应我另外一个要求。”钟卷楼变本加厉道，“你要跟我决斗。”
　　“决斗？”
　　“对，你不是自恃力量强大么？你不是看不起我么？你不是要选第三个选择么？好啊，今天我就让你没得选，你没有选择，除非你真的不在乎这个女孩的命。”
　　钟卷楼左手依然放在夕月的咽喉处，右手从腰间拔出刀来，双眸中腥绿色光芒大盛。
　　他伸出舌头舔舐着锋刃，舌头被割破，出了点血，他反而更加兴奋起来，沉声道：“在这之前，我要断你一臂。”
　　“钟卷楼，此间事了，你一定会死，死的很惨。”雪白的刘海遮住慧音的双眼，没人看得到她眼中的怒火。
　　妹红握紧双拳，光控制不住逸散出来的炎热就烫到灼人，她已经几百年没有动过这样的大的火气了，就算是辉夜看到这样的藤原妹红都只想着退避，藤原妹红正是那种情绪推动实力高涨的强者。
　　钟卷楼完全看都不看慧音和妹红，他死死盯着白明秋，嘴角一撇，道：“我在她身上注入了定时爆发的妖力，如果我不用特殊的手法解开，就算你们能解开也耗时很久，那时候她早死了。”
　　“决斗的赌注就是解开的手法，如果我赢了，你绝对比我死的早，如果我输了，我也许会告诉你手法。而你现在没有选择的资本，只有赌的资本，赌我会不会在决斗之后把手法告诉你。或者你也可以现在就叫你身边的两位杀了我，赌你能不能在她死之前给她解毒。放心，最多只有半个小时，你没太多时间考虑的。”
　　说着钟卷楼直接把夕月放在地面上，径自不管。
　　他叫嚣道：“你敢赌吗？”
　　白明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
　　“我是医生，让我看一下，现在马上！”
　　白明秋第一次见到名为夕月的少女，她正在生死一线的危机中。
　　“欢迎光临！”
　　“你好，请问这家店的店长在吗？”
　　“店长……爷爷，这里有位先生找你。”
　　白明秋第二次见到名为夕月的少女，印象最深的是那双如夕似月的眸子和的天真烂漫的笑颜。
　　“嗯！恩人！我叫江之岛夕月，您叫我夕月就好！”
　　“夕月，那天之后身体好些了么？”
　　“那天……那天醒来后只记得恩人的声音在耳边.”
　　“恩人您几岁？”
　　“二十。”
　　“那就明秋哥，怎么样？明秋哥~”
　　之后的每一天，居酒屋门口都能见到一个少女的身影，等到他之后会喊“明秋哥”，他有事不来时会很丧气，他来了又会很开心。在居酒屋里他叫菜她就在厨房里做，偶尔吃力睡着看了，他打扫完了居酒屋喊醒她，她总是一脸窘迫的尴尬样子，然后硬是要揽下第二天的活来。
　　有些小小笨拙，但很可爱，很温暖。
　　“下月七日……是我的生日……说是生日，其实也就是爷爷捡到我的日子啦.”
　　夕月的生日到了，白明秋精心雕刻了两个小小人像送给她，人像上雕刻的是夕月站在柜台前算账时专注的神情和见到客人到来展露出的笑颜。夕月很高兴，那天她喜极而泣。
　　"我是爷爷小时候从外面捡来的啦，别看我这样，但是和爷爷两个人，现在再加上明秋哥三个人，居酒屋也兴旺起来了，我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陪着爷爷，还有明秋哥在，听着大家在居酒屋里喝酒吃菜的欢声笑语，我觉得我能感觉到活力，自己先天不好的身体也精神了不少呢~！"
　　“那就好。”
　　然后那天夜晚，他第一次吐露了自己的心事。
　　"夕月。"
　　"嗯？"
　　"自由…想试试么？"
　　"明秋哥…在说什么？"
　　"自由…即使是伪物，即使只有片刻，我也要抓在手心。"
　　那晚他带着她飞了起来，飞得很高很高。
　　而那样的笑容，没有理由不豁出命来守护。
　　——
　　白明秋猛然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断然道：“来吧。”
　　钟卷楼露出奸计得逞的邪笑，刀芒妖异地一闪，白明秋的左臂已然掉落在地上，鲜血喷洒而出，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痛感，但他的嘴角却一直在抽搐。
　　“明秋！”妹红和慧音心疼极了，齐声呼喊。
　　白明秋微微喘气，沉声道：“妹红，慧音，别担心。”
　　他浑身烫得发红，左臂齐根断裂的伤口处已经开始生长出细细密密的肉芽，看来不需要几分钟伤口就能愈合。
　　“我惹出的事情，就让我亲手解决掉吧。很快的，很快就没事了。”
　　白明秋身后若隐若现的凤凰投影越来越清晰起来。
　　嫣红的双瞳漠无表情地看着钟卷楼，足尖一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拳，掀起剧烈的劲风。
　　“送你上路。”
　　——


第五十四章 燎原
　　一拳。
　　钟卷楼以刀柄迎上，与拳相交，琤然有声。震荡的气劲散逸开来，有若狂风。
　　初步的试探，两人各向后后退一步，重心皆有些不稳。
　　白明秋只有单拳独臂，一时难以适应这样激烈的战斗，不过他好歹算是有办法。凤凰图腾能够将他体能的潜力发挥到最高峰，只要用尽全力去感受它，它自然会以强大的力量来回馈自己。
　　在心中描画凤凰图腾的轨迹，从眼，到啄，到翼，到尾，那些怪异奇异妖异的纹路一点一点在他心里清晰起来。
　　那凤凰右翼张开左翼收敛，依旧作腾飞相，恍如失去左臂唯余右臂的白明秋。
　　一片火红的双眼瞳孔深处渐渐勾勒出凤凰的痕迹。
　　血液在燃烧，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这一臂上等待一瞬的爆发。
　　钟卷楼在拔刀，他手中的刀本来是由人里最著名的铁匠倾力打造，后来他以数百妖怪祭刀，刀也变得邪性，再配合他诡谲的刀法和不断增强的妖力，一般的妖怪都难以招架。
　　钟卷楼于修炼一道上可以算是个人才，接触妖怪的力量不过两个月，那支妖怪族群中的很多都已经不能战胜他，进境堪称一日千里，这也是他敢于挑衅白明秋的资本。
　　钟卷楼周身萦绕着诡异的深绿色，这应该就是他修炼的妖力，白明秋感知到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那是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力量，而传自古之剑豪钟卷自斋的剑术在此时成为承载那种力量的载体，两者相加效果远大于二。
　　白明秋化拳为掌，直直劈下，与那长剑再次相交，居然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哐”的一声两人同时退后数步，白明秋后退三步后顿脚，蓦地向前冲，不退反进，手中捏火，竟然是要从正面用绝对的实力碾压钟卷楼。
　　钟卷楼连退了五步才稳下身来，本来这差距就不小，可钟卷楼嘴角居然渐渐挂上诡异而不屑的笑容。
　　白明秋淡漠眼眸妖红，直直一拳直打钟卷楼胸口，完完全全的以力破巧。
　　“凰炎六王枪。”妹红说出了招式的名字，这一招还是第一次白明秋与钟卷楼对上的时候白明秋所使用的招数，威力不俗，妹红是因为亲眼目睹白明秋使用这一招才认得出来，“结束了。”
　　她不认为就这么几个月钟卷楼就能获得与白明秋正面对抗的实力。
　　慧音皱起眉头：“有些奇怪…”
　　“这场战斗本身就没有悬念。”妹红对白明秋有着绝对的信任，“钟卷楼不可能赢的。”
　　“我当然相信明秋，但是你看。”慧音渐露担忧之色，“那一拳没有打中。”
　　白明秋在打出一记猛拳后居然没有乘势追击，而是收拳静立原地，钟卷楼则是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凰炎六王枪没有击中，说明钟卷楼的步法有了很大进步，此时他隐匿在哪里？
　　前，后，左，右。
　　上面。
　　白明秋眼神一凝，翻身，全身劲力用在双腿上，双手猛地撑地，一脚踢开从上方袭来的莫名危险，双腿一旋平稳地站在地上。
　　钟卷楼出现在半空中，他的手在滴血，但他仍在笑，好像他是足智多谋的猎人，而白明秋这个猎物已经一点点掉入他的陷阱。
　　钟卷楼落地，白明秋马上跟进，在凤凰图腾的引领下，他已经完全熟悉了这样残缺的战斗方式，一只手竟然犹胜钟卷楼两只手，连番出拳在空中划出无数火红的气流，但钟卷楼且战且退，显然几乎躲过了所有拳击，偶有几下伤到也只需稍微喘气就能恢复，他的步法很是诡异，白明秋一时摸不出奥秘来。
　　既然少了一只拳，白明秋索性也展露他超强的腿功，以腿代手双腿不停连弹金刚捣槌，钟卷楼看来是怕刀刃太脆直接被踢断，一直在用手抵挡，渐渐落入下风。
　　白明秋这时手指用力，同时腿部肌肉爆发出强大的旋力，指枪岚脚同时使出名为鱼跃红莲的合体技，面对这招钟卷楼光靠手已经无法抵挡了，只能拔出刀来，欲使用刀术挡拆。白明秋为的就是逼出钟卷楼的刀来，不管他再怎么本事，这几个月是改变不了他从小到大的习练的，他二十多年就练了一身刀术，可以说八成本事都在刀上，只要断了他的刀，他就无计可施，决斗自然赢了。
　　这一招鱼跃红莲一出，钟卷楼拔刀格挡，白明秋的腰部和另一腿已经在蓄力，就等着钟卷楼格挡的一瞬间转身，使出岚脚最高奥义之一的真空波，真空波的硬度堪称变态，气流凝聚到近似真空，这种密度简直难以想象，钟卷楼躲不开就一定会用刀挡，而那时就是决胜之刻。
　　钟卷楼拔刀却做出了连白明秋都没有预料到的动作，他一瞬间在空中织了一片剑网，虽然这挡不了犀利的鱼跃红莲，但钟卷楼的下一个动作却让白明秋始料未及，他浑身爆发出深绿的妖力，直接与鱼跃红莲正面硬拼，随后借力直接跳上天空。
　　白明秋见势不对赶快甩出真空波，果然因为距离太远被钟卷楼轻松规避了，正后悔用这一招硬直有点长的招数，钟卷楼却没有在他腰力用尽的时候在背后偷袭，白明秋在空中停顿一秒左右落在地面上。
　　站稳，抬起头，钟卷楼居然还在空中，手中抓着刀，像是要从天空中直直劈下。这是钟卷自斋的奥义“妙剑”，配合钟卷楼强大的妖力，完全能够一击致死。
　　白明秋虽然不认识这招的奥妙，却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这样强劲的一击完全不用硬碰硬，完全可以想办法躲开。他正要动作，下一刻，阴柔的力量由少到多逐渐从白明秋的足下开始蔓延，不过片刻就爬上了白明秋的小腿，白明秋的脚动不了了。
　　暗劲？如此出神入化的暗劲？什么时候？
　　来不及思考了，白明秋面前，钟卷楼的进攻已经迫在眉睫。他突然在空中将刀变相，那是一刀普通的袈裟斩，却专门针对白明秋断掉的左臂，那是他防守的空隙，绝对的空门。
　　“不对，那不是暗劲，那是使役鬼。”慧音一眼就看出端倪，白明秋腿部萦绕的黑气，实际上是钟卷楼刚才用手格挡白明秋攻击时一直在暗中施展妖术而施加上去的使役鬼。这东西正死死拖着白明秋的双腿，而且钟卷楼的这个使役鬼明显是专门强化了力量的，力量超过白明秋的腿部力量许多，白明秋无法挣脱。
　　断臂，妙剑变袈裟斩，强化使役鬼，一环扣一环，算的就是白明秋现在动弹不得的这一刻。钟卷楼丝毫不犹豫，凌厉的袈裟斩朝着白明秋斩去。
　　白明秋不可能躲避，因为他已经完全落入了我的陷阱，他的每一步动作都与我想的一模一样。
　　钟卷楼陶醉在这样掌控的快感中，然后感受到了刀入肉的感觉。这一刀绝对砍伤了白明秋，他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那是白明秋的血。
　　等等。
　　钟卷楼猛然发现，他的刀被白明秋攥在手中，再难拔出，而闻到的血腥味就是从手掌中传来，白明秋居然以仅剩的一只手为代价抓到了他！
　　以血与伤换来的胜机，毫无花俏。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已然改变。
　　“这样你就躲不掉了。”
　　耳边响起白明秋淡然的声音，接着他手中发力，直接把钟卷楼扯了过来，钳住钟卷楼的手腕，用脚踩住钟卷楼的脚。
　　完全锁死，钟卷楼再不能移动分毫。
　　“我啊，很少生气的。”白明秋幽深的妖红双眸直视着毫无反抗之力的钟卷楼，钟卷楼似乎受了什么惊吓，紧闭着眼不敢看白明秋。
　　“这次你惹火我了，真的。”白明秋淡淡道，“那你就承担我的怒火吧。”
　　整整一百七十五年份的怒火。
　　“明秋小心！，是惑心术！”妹红在背后一声紧张的呼唤。
　　钟卷楼突然睁开双眼，夺人心魄的幽绿光芒大作，似乎下一刻就要把白明秋控制，而他的另一只手上涌出诡异深绿色的气流，锋锐无匹，径直拍向白明秋。
　　惑心术，妖气刃，就连被白明秋反制后的手段都想好了，计划不可谓不周密。
　　“白明秋你死定了！”钟卷楼一声爆喝，眼中绿光大盛，手中气刃就要拍在白明秋后背。
　　“雕虫小技。”
　　白明秋淡然的语气从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
　　钟卷楼惊恐地看到，白明秋妖红色的双眸中飞出凤凰，如同利剑般直接击碎了他的惑心术。
　　然后，燃烧。
　　火焰从白明秋的身体中由内及外，直接烧掉了钟卷楼手中的妖气，随即蔓延到钟卷楼的全身，接着几乎一瞬间整个祭典广场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死鸟之火！”妹红马上就认出了原来属于自己的力量。
　　白明秋从容地吐出几个字：
　　“凰天剡世。”
　　上白泽慧音恍惚间看到那个一马当先冲向两万突厥狼骑的绝世之将。
　　烈火燎原。
　　——


第五十五章 落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
　　钟卷楼的惨叫声回响不绝，白明秋的手段还没使完。他一脚将钟卷楼揣飞，右手却死死地拉着他不松手，钟卷楼着实体验了一把飞行的“快感”，如此这般许多次，白明秋松开手，一把将钟卷楼甩在地上，紧接着踩在他胸口。
　　“手法。”白明秋不想再多说什么废话了。
　　不死鸟之火堪称天下数一数二的烈焰，只论温度的话威力很少有火焰能够与之比拟。白明秋在上次将凰血烛焰和不死鸟之火对调之后，对不死鸟之火进行了彻底的研究，不死鸟之火的品级略低于凰血烛焰，所以虽然也有个别白明秋没法掌握的部分，但是白明秋几乎能把它掌握在手里。
　　明亮的火焰本来就是邪道的克星，堕入妖魔之道的钟卷楼被这火焰一烧，已经有些奄奄一息。
　　钟卷楼身体上还残留着焦灼的味道，他的身体各处皮肤都破裂开来，左手无力地垂在地上，看来已经断了，肋骨缺失，看来断的不少，左腿连白色的骨头都看得到。他勉强抬起头来，剧烈地喘着气，白明秋踩在他胸口的脚一用力，他眉头明显皱了起来，痛苦异常。
　　“等…等等…”钟卷楼嘶哑道。
　　慧音和妹红已经把夕月救了回来，妹红使用新的力量凰血烛焰对夕月的身体进行温阳，她的面色已经好看许多。
　　慧音将夕月全身上下都查看了一遍，对白明秋摇了摇头。
　　白明秋松了口气，对钟卷楼道：“你果然在诈我。”
　　钟卷楼的眼神马上慌乱了起来，白明秋的脚踩得更加紧，他一口血都咳了出来。
　　“区区人类的你不可能做出连慧音和妹红都看不出来的手段，所以你的妖力之说一定是在骗我。至于你有没有给夕月服食过什么毒药我不知道，但有凰血烛焰在，最起码可以吊着夕月的命一天，永远亭的医生几乎可以起死回生，所以我完全没有向你妥协的必要，你把夕月放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白明秋淡淡道。
　　“怎么可能！那你的手臂！”钟卷楼嘴上犹自强硬，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如果事情像白明秋说的那样，他何必要自断一臂？
　　“断个一两条手臂算什么。”白明秋一挑眉，“你对夕月做了这样的事，让你被慧音或者妹红碾死太便宜你。在你死前亲手教你做人，也算是聊解愤怒。”
　　他极其难得地怒火中烧，又是狠狠一脚踩断了钟卷楼两根肋骨，接着连续几脚暗劲断了他手筋脚筋关节骨，然后全力一拳打飞了钟卷楼一嘴牙，直接把他脸都打歪了。
　　倒在地上的钟卷楼已经完全不像个人样了。
　　白明秋眼神阴霾，拳头紧了紧又要动作，却听见身后慧音一声呼喊。
　　“明秋，够了！”慧音劝阻道，“守住本心！”
　　白明秋愣了片刻，摇了摇头：“糊涂了，谢了，慧音。”
　　眼中妖红光芒闪烁便消失，白明秋收回一直踩着钟卷楼的脚，捡起地上的刀来。
　　“桀桀桀桀。”在这种绝境中钟卷楼却笑了起来，用他那已经说不出完整话语的嘴嘶哑着道，“白…明秋……你还是要死…现在…看太阳…已经…六点半了…等所有…妖怪来到…广场……桀桀，我…早给这群怪物…施放了慢性的妖力…引爆…你们都得死…”
　　“妖怪？呵，钟卷楼，你真是里外不是人。”白明秋撇了撇嘴角，指着已经快要落尽的太阳，“现在已经六点四十了，你所说的妖怪还在人间之里四处抓捕人类，哪有一个听你的话来广场？”
　　“什！”钟卷楼眼珠暴突，额头青筋暴起，如同胸口被狠狠捅了一刀。
　　妖怪们干脆利落地背叛了钟卷楼，彻彻底底，钟卷楼最后一张底牌也失效了。
　　“咳！”钟卷楼拖着残废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白明秋爬过去，“非我…族类…其…其心…必异…人，咳，妖怪…本就没有…咳咳！白明秋，你…果然不是人类。”
　　几乎已经说不出话的钟卷楼用尽全力吐字清晰地说了一句诛心之言，妹红和慧音眉头皱起，白明秋却没什么表情。
　　“一起死吧！”钟卷楼毅然决然闭上眼，引爆了身体中刚修炼出来的妖力核心，这个妖力核心上牵引着他散布在近千妖怪体内的妖气丝，直接后果就是引爆人间之里。他整个人都被引动的巨量妖力所撑满，化作一个深绿色的巨大光球，随时都可能爆炸。
　　慧音正待使出什么秘术，但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动作停下来看着某个方向。
　　白明秋顺着慧音视线的方向看去，接着一瞬间呆滞了。
　　风见幽香缓缓从人里的小路上走过广场，靠近广场时她注意到了这里的纷乱，视线扫及那个光球，她皱眉，举起手中的阳伞，轻轻一点。
　　毁天灭地的一束巨大魔炮带着无穷的风压掠过白明秋身边，直接将钟卷楼化身的巨大光球击碎，然后一路贯穿无数幢房屋，在路的尽头蓦地出现一道黑色隙间将魔炮吞尽。
　　白明秋超强的五感捕捉到风见幽香琼鼻微皱便别过头不再看广场上，沿着那条小路撑起阳伞小步慢行，渐渐离开了广场。
　　“风见…幽香？”
　　白明秋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妹红已经反应过来，紧张道：“钟卷楼死前引爆了人里内所有妖怪的妖力核心，最多不过几分钟人间之里就要遭殃了。”
　　白明秋见慧音好像不怎么着急，便道：“别急，妹红，你看慧音的样子，想必是有办法的。”
　　慧音笑道：“不是我，刚才那道隙间你们看到没有？八云紫在这时候还是蛮有用的，如果我意料不差的话，接下来，该她出场了。”
　　“她？”
　　“来了，喏。”慧音示意白明秋朝天空看，白明秋抬起头。
　　飞天的巫女，博丽灵梦。
　　“闹剧结束了。”
　　她依旧是冷淡的口气，可站在天空中轻撩发丝，周身橙黄色的光芒逐渐亮起，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视着人间之里的一切，有如天女。
　　“一，东。”
　　“二，西。”
　　“三，南。”
　　“四，北。”
　　“五，东北。”
　　“六，西北。”
　　“七，东南。”
　　“八，西南。”
　　话音落，博丽灵梦轻轻摇晃手中的御币，在八个方位各自一点。
　　“八方神灵，神技，八方鬼缚阵。”
　　人间之里四面八方开始升腾起橙黄色的正方形结界，结界逐渐升起，直到和博丽灵梦齐平。
　　“灭尽妖邪！”
　　她一声轻咤，橙色的结界光芒大作冲天而起，人间之里存在的所有妖怪浑身一颤，然后化作白光灰飞烟灭，一点痕迹都不留。
　　“结束了。”白明秋浑身一松，腿脚有些软，慧音一把扶住他，让他慢慢坐下。
　　他就那么坐着，背影有些单薄，妹红和慧音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白明秋捏住风吹来的一张破纸，手中火焰将其烧完，随手一扔随风飘去。
　　“下跪，断手，差点乱心，第一个把我逼到这种境地的人，钟卷楼，烧给你的。”
　　说了这句，他直直地看着钟卷楼被魔炮湮灭的地方出神，许久，他淡淡道：“我的确是人类，只是活得比较长，仅此而已。”
　　顿了顿，他叹道：
　　“人活久了，也许就成了妖怪，谁说的准呢？呵。”
　　——


第五十六章 治疗
　　博丽灵梦处理完妖怪的首尾就来到白明秋身边，语气有点责怪：
　　“白明秋，你这算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白明秋苦笑道，“一场恶战打完了。”
　　博丽灵梦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总感觉很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白明秋跪下的场面还在她脑海前闪烁。
　　想到这个，她看向慧音怀里的夕月，问道：“这女孩怎么样了？”
　　“现在是睡过去了，应该没有什么危险，至少我可以肯定钟卷楼没有给他施加过任何法术。”慧音断定道。
　　“尽快送去永远亭。”妹红道，“八意永琳的医术夺天地之造化，辉夜还能操纵永远与须臾，有她们在，没有什么病治不好。明秋断臂，也只有那里能处理。”
　　虽然和辉夜忧私怨，但在这种重要的时刻妹红绝对不会分不清场合。
　　白明秋道：“也好，赶快把夕月送去永远亭，我的手臂不着急，一时半会还保得住。”
　　灵梦点点头，随手捏了一个术式，一道白光将白明秋和夕月包裹在其中，接着三女腾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飞往永远亭。
　　他们身后一道隙间张开，八云紫暗红色的瞳深邃无比。
　　“灵梦，白泽，藤原…白明秋？”
　　“紫大人，您在说什么？”
　　“没事。对了蓝，过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有点事情，大结界的工作你就帮我代做了吧。”
　　“是，紫大人。”
　　盯着远处五人远去的背影，八云紫嘴角勾起莫测的微笑。
　　——
　　两个时辰后，永远亭，诊室。
　　八意永琳端详白明秋的伤口已经很久了，弄得白明秋都有些尴尬，他不禁问道：“八意医生？”
　　“哦。”八意永琳点了点头，直起身，走到桌前开始配药。
　　“这个…唔…再加点…嗯，差不多了。”八意永琳喃喃着，从药柜里抓出几把药来，放进小罐子里用杵碾碎，然后把药材倒进准备好的冷水里，放进药罐慢火小煮。
　　“白先生你的伤口愈合能力太快，我都来不及使用断肢续接的手段，伤口就已经愈合了一大半了。我给你配的这汤药配合我的法术可以让你的愈合速度减慢，然后我再把你伤口弄破一次，方便我施展后续的法术。”
　　八意永琳解释着，又把目光转向桌上的一团光团，光团里包着的是白明秋的断臂。这光团的重要作用是防腐，但白明秋的手臂就算已经从身体上掉下来了不少时候，却还是血肉饱满，这防腐的光团聊胜于无。正是因为这个，八意永琳才盯着白明秋的伤口看了好久。
　　白明秋笑道：“原来是恢复力的问题。没事，八意医生，我谨遵医嘱。”
　　“对了白先生，我想求你一件事。”八意永琳道。
　　白明秋笑道：“您说就是了，您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凡我做得到的事情，愿效薄力。”
　　“我能稍微取一些你的血吗？
　　“嗯？”
　　“白先生的血液似乎有着未知的成分，我取一点新鲜血液的话，方便治疗的同时也能让我研究一番。”八意永琳双眼放光。
　　其实后半句才是重点吧。
　　白明秋叹了口气，道：“您尽管取就是。”
　　八意永琳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针筒，道：“白先生应该是见过这个叫做针筒的东西的，据说外界诊所里的医生人手一个，取血之类的事情倒是很方便的。”
　　“针筒一般是护士用哦。”白明秋道，“医生一般负责开方子或者手术主刀，临床的很多事情都是护士做。”
　　“护士？”八意永琳疑惑道。
　　“护士就是协助医生进行医院工作的人啊，跟铃仙在永远亭干的事挺像的，一般都是女性。咦，您戴的不就是护士帽么？”
　　八意永琳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
　　“呐呐，永琳，你看这帽子怎么样？”
　　“不错。”
　　“昨天人家出去转了一圈，看到外面很多医院，也就是诊所里的医生们都戴着这个帽子，感觉蛮不错呢，就特地带了一顶来送给你，喜欢吗？”
　　“你不像是那种这么殷勤的人啊。”
　　“诶呀，永琳你这么说人家还真是伤心呢。”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对了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个小玩意。”
　　“嗯？”
　　“你看，这个叫针筒的东西，外面的医生们都喜欢用这个抽血，挺方便的，也一起送给你吧。”
　　“你今天是怎样？…我都有点冷了。”
　　“拿去就是了，不要太感谢我哦，走咯。”
　　…
　　“原来如此。”八意永琳眯起眼来，白明秋敏锐地捕捉到她几乎看不出来的微微抽搐的嘴角。
　　啧，一定是发生过什么印象深刻的往事吧。
　　白明秋没多想，伸出仅存的一只手臂，笑道：“八意医生，来吧。”
　　八意永琳直接把针头插进白明秋的皮肤中，缓缓抽血，抽了大半管的样子，八意永琳拔出针筒，一挥手，针筒便消失了。她低头去看伤口，针孔已然愈合，不见一点痕迹。
　　八意永琳好奇道：“白先生的愈合能力是天生的么？”
　　“嗯。”白明秋睁着眼睛说瞎话，“生下来就有了，可能当时没那么强吧。八意医生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不好说。”八意永琳摇头道，“等我研究一下你的血液再说吧，到时候说不定能给你个答案。”
　　“那就多谢八意医生了。”白明秋笑道。
　　八意永琳再看了看药罐的火候，便拉开门，转过身对白明秋道：
　　“白先生是天朝人，中药要慢慢熬这个道理应该是知道的。一小时后这药才能喝，现在我去你送来的少女那里再看看，两小时后我会过来，到时候做一下断肢再接的手术你就痊愈了。”
　　“八意医生，请务必治好她，明秋拜谢。”白明秋对八意永琳深深鞠了一躬。
　　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在意，对她却无比上心么。
　　“我尽力。”
　　八意永琳深深看了白明秋一眼，离开病房。
　　——


第五十七章 苦药
　　八意永琳出门没多久，门就被推开了，妹红和慧音走了进来。
　　“明秋，怎么样，好点了没？”妹红关切道。
　　“没事了。”白明秋笑道，“八意永琳说两个小时之后就做手术，喏，那边是药，喝完药做了手术就痊愈了。”
　　妹红松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慧音，叹了口气。
　　白明秋刚说“慧音你怎么不说话”，话字还没出口，慧音突然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慧音抱得很紧，双手伸开环住白明秋的脖子，身体半压在白明秋身上，脸颊靠着白明秋，白明秋能感觉到慧音颤抖的身体上的温度，甚至能闻到慧音温润的体香。
　　“小音，不哭。”
　　“呜——”
　　“小音，乖了，不哭了。”
　　“呜——”
　　“小音…这…妹红你也帮着劝劝。”白明秋无奈地看向妹红，妹红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白明秋叹了口气，慢慢用手抚摸慧音的背，却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了慧音在颤抖。
　　良久，慧音慢慢平静下来，但是并没松开手，她贴近白明秋耳边，喃喃道：
　　“小音害怕。”
　　“不怕。”
　　“害怕将军死。”
　　“将军不会死。”
　　“害怕将军走。”
　　“将军不走。”
　　慧音沉默，然后又失声抽泣。
　　“将军骗人！那次也是这样，不告诉小音就走了。小音很难受，很难受，没有将军的日子，小音活得好累…好累。”
　　“这世上只将军一人，对小音好到骨子里，宠着小音，疼着小音，对小音无微不至。可这样的将军说走就走了！”
　　白明秋眼神沉凝而悠长。
　　“将军对不起小音。”
　　慧音终于停下了哭声，她松开怀抱站起身来，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儿泪痕未消，却带上笑容。
　　“将军没有对不起小音，小音相信将军。”
　　慧音红着眼，直直地看着白明秋，坚定道：“也请将军相信小音，时逾千年，小音已经拥有保护您的力量。将军为小音遮风挡雨，这次换上白泽慧音来为白明秋排忧解难了。”
　　她转身看向妹红，拉过妹红的手，问道：“妹红，来帮我吗？”
　　“无需多言。”妹红断然道，“明秋，前世的你和慧音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今生，白明秋是藤原妹红一生的第二个挚友，藤原妹红会为白明秋赴汤蹈火。”
　　白明秋沉默良久，伸出独手抓住妹红和慧音拉着的手，三只手握在一起。
　　紧紧，久久。
　　——
　　慧音又问了好些关于白明秋的身体问题，白明秋连说了多少次没事她才肯罢休。她对白明秋道：“之前灵梦说她有些事情要单独给你说，那我和妹红就先出去了，待会灵梦出来了我们再来陪你。”
　　白明秋点头，慧音和妹红就先出了门，不消片刻灵梦进来了。
　　依旧是精致的容颜和冷淡的表情，博丽巫女关上门，然后找了张椅子坐在白明秋对面。
　　“身体好些了么？”
　　“好多了。”
　　“那就好。”灵梦道，“我要问你点事情。”
　　“你说。”白明秋淡淡道。
　　“人间之里今晚究竟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村子里的内鬼是谁？连结界都被破坏，十有八九是人间之里的上层。”
　　“村子里的内鬼是一个叫做钟卷楼的自警队队员，人里今晚出的事情也跟他有关。”
　　白明秋把钟卷楼跟他的恩怨大概说了一遍，然后道歉道：“博丽，因为个人的原因让整个人间之里卷入这么大的事情里，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博丽灵梦道，“堕落的人类堕入邪道，这种事情在幻想乡不算少见，这样的人我清理的也不少，你不用责怪自己。”
　　“人里有人伤亡吗？”白明秋问道。
　　博丽灵梦不假思索道：“我看了一遍，生命气息没少几个，去世的应该都是经受不住惊吓的老人。”
　　“万分抱歉。”白明秋低下头来。
　　“如果你有心的话，去看看那些人的家属吧，我听说你跟岩爷爷关系不错，到他那说一声，以村子的名义去吧。”
　　“也好。”白明秋同意道，“过几天我就去。”
　　博丽灵梦点了点头，皱眉道：“以后这些事情你也少掺和，在人里安稳过日子就是了，有慧音老师和藤原妹红照顾着你，你完全可以活得很开心，没必要去亲自冒什么风险。”
　　白明秋点头应是。
　　“若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也没人来教魔理沙玩手机了。”博丽灵梦少见地流露出淡淡的担心神色，“香霖那边也有些东西需要你帮忙看。”
　　“放心，不会有事了。”白明秋答道。
　　灵梦微微点头，道：“我的话就这些了，你好好养身体吧。”
　　“对了。”临出门的时候，灵梦皱眉道，“我之前运送那个叫夕月的女孩子时，无意间扫了一眼，她的情况可能不太好，八意永琳待会儿应该会跟你说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白明秋没说话。
　　灵梦刚出门，慧音和妹红就进来了，看来是在外面一直等着。
　　两女各自坐下，慧音问道：“明秋，灵梦问你什么了？”
　　“她问了我人间之里这件事的始末，还提醒我好好活着别掺和这些事情。”
　　“唔…她的话是不是有别的含义？”妹红思索着，半天想不透。
　　白明秋笑道：“放心吧，她是出于善意。”
　　“只是她告诉我夕月的状态不大好，要我心里有准备。”
　　慧音和妹红突然不出声了。
　　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白明秋叹了口气，走到灶前拿起药罐，将药罐里煮好的药倒在一边准备好的小碗里，然后端起来，一点一点饮尽。
　　“啧，好苦。”
　　眼睛都被苦的湿了。
　　真没用啊。
　　——


第五十八章 失神
　　白明秋和慧音妹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整点的两个小时后，八意永琳再次来到病房。
　　她看了一眼药罐，点头道：“药吃了的话就开始手术吧，上白泽老师和藤原小姐要是不觉得血腥也可以在房里。”
　　“没事，你开始就好。”慧音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没动。
　　“白明秋，把你那只手臂给我。”
　　白明秋伸手，八意永琳握住他的手，撩起袖管，用玄妙的指法在他手臂上连续轻点，最后从手腕静脉处划了一道线一直到手臂的末端。没过片刻，白明秋就看到刚才八意永琳点画的地方出现了黑点和黑线。
　　“这是一个小型的阵法，功效是将你手术时的痛感转化为魔药挥发的催化剂。”
　　八意永琳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刀，直接对着白明秋断手的手臂割了过去，一刀把刚长好的肉全部割了下来，鲜血又开始狂乱地洒射，可白明秋这次却奇异地没有感觉到痛感，他偏过头看向手臂，他剩余的那条手臂上被八意永琳勾画出的纹路居然渐渐地由黑转红。
　　承受痛感么，这神通不小啊。
　　白明秋啧啧赞叹着，继续看八意永琳施术。
　　伤口的愈合果然变得缓慢起来，之前面对钟卷楼时那种以肉眼看到肉芽生长的令人恐惧的自愈能力暂时被抑制，伤口只是在慢慢地收敛。八意永琳取过桌上放着的白明秋的断臂，将之前在白明秋右手臂上勾画的那些纹路在这条断臂上用布沾着一种蓝色的药水重新画了一遍。接着她松开手，用力量保持着手臂浮空，接着慢慢将手臂移到白明秋的手臂位置。
　　对准。
　　八意永琳一挥袖，一瓶鲜红色的魔药漂浮在半空中，瓶口自动打开，瓶中药慢慢在空中流淌，分成两拨分别流到白明秋的伤口上与断臂的豁口处。
　　白明秋注意到右手臂上纹路的颜色更加红艳了，想来是自己更加痛了吧。
　　等到瓶中的药水倒完，八意永琳手中出现浅绿色的光团，接着她把手放到白明秋的断臂与白明秋手臂伤口之间，两者像是有了什么引力似的缓缓靠近。
　　突然横生变故，白明秋周身释放出赤色的光晕，竟然在缓缓推开白明秋的断臂，八意永琳心中一动，眼神微凝，片刻后开口道：“白明秋，收好你的力量！”
　　白明秋也有些诧异，一定又是凤凰图腾干的好事，他神守丹田强御图腾之力，好不容易将其压制回去，喘了口气，八意永琳一见这边没有阻碍，手中浅绿光团赶快加大功率。
　　两分钟后，白明秋的断臂接了回去，白明秋感觉自己的右手臂涨涨的，再一看，右手臂上的纹路居然涨了起来，几乎都要爆炸开来，而他左臂上画的纹路也开始渐渐变成红色。
　　八意永琳又从袖中取出一瓶蓝色魔药，示意白明秋喝掉，白明秋赶忙接过，一口饮尽，右臂上的肿胀感渐渐消失，白明秋试着控制了一下左拳，左边的拳头居然已经能动了。
　　八意永琳挥手，白明秋手臂上的纹路立刻消失，她笑道：“你活动一下。”
　　白明秋握拳，抬臂，甚至大圈地甩动左臂，左臂跟原来一点差别都没有。他赶忙感谢道：“多谢八意医生！”
　　“八意医生，谢谢了。”慧音激动道。
　　妹红也诚恳道：“八意永琳，谢了。”
　　“这是医者的本分。”八意永琳笑道，“不过这次诊疗耗费的不少魔药和法力…”
　　“八意医生放心，您需要什么酬劳，我白明秋一定竭力奉上。”。
　　八意永琳淡淡道：“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这样吧，你答应我两件事。”
　　“请说。”
　　“第一，以后多来永远亭走动走动，以一月一次为佳，辉夜殿下久不出户，我想找个人跟她谈谈天，省的她心生抑郁。”
　　“第二，以后对铃仙好一点。”
　　妹红听了就感觉不对，正要反驳，慧音拦下她，眼神示意，妹红才没说什么。
　　白明秋点头道：“我答应了。”
　　妹红只好翻了翻白眼。这都是什么条件，永远亭什么时候开始跟明秋拉起关系了，八意永琳这都是什么想法？招赘？
　　“八意医生，夕月的情况如何了？”自己的事情解决后，白明秋心急的是这个。
　　“我正要跟你说呢。”八意永琳顿了顿，道，“那个少女，名字叫夕月对吧。夕月，她情况很差。”
　　“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白明秋急问道。
　　“不，之前就不好，准确地说，从出生时候就不好。她的魂魄之元是残缺的。”
　　“每个人都有三魂七魄，而魂魄中还有另外一个部分叫做【元】，这个东西虽然没什么作用，但在魂魄中的地位很重要，是维持魂魄形态的东西。你看到夕月的双眼了吧，她的双眼奇光璀璨，一般的人类根本不可能那样，这是魂元天生残缺的体征，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我看到她体内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帮她续命，那是一种奇妙的手法，利用身体本身的力量为她的魂魄续航，精妙，但是她身体的力量在这次人里的骚乱中已经全部耗尽，而且我试了很多方法，再也补充不进。”
　　“那是我是用的六式生命归还。”白明秋沉声道，“八意医生，你就告诉我还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挽救？”
　　八意永琳不假思索地摇头，但她又想了想，道：“我只能给她暂时续命，时限是四天，而且她只会在最后一天醒过来。本来就是违抗天地的事，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也就是…当日醒，当日死？”白明秋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很难听出的颤抖。
　　八意永琳叹了口气：“她醒过来之后会再睡过去，然后在睡梦中去世，这是我能帮的最后一点忙。连我都治不好的病，世上也没有几个，只能说这是天命。白先生，节哀吧。”
　　“明秋，别太难过。”慧音柔声道。
　　“去看看她吧。”妹红淡淡道。
　　白明秋有些失神。
　　——


第五十九章 铭刻
　　十月十四日，天气，雨。
　　白明秋坐在夕月躺着的床前。
　　白明秋已经整整三日没有吃过饭合过眼了。
　　今天是八意永琳所说的第四天，如果八意永琳说的没错的话，今天夕月会醒过来。
　　而今天会是江之岛夕月这个女孩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最后一天，今天过后，这个世界上再无这样一个少女。
　　独一无二。
　　白明秋手中的小刀不停地刻着什么，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是一个女孩子的身体形状，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迟迟未曾下刀，整个脸一片空白。
　　白明秋就这样不断地不断地雕刻着，手有些细微的颤抖，刻着刻着就会刻歪，白明秋就把这一个木雕放在一边的桌上。
　　桌上已经摆了二三十个木雕了。
　　白明秋继续雕，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屋中响动着。
　　窗外淅淅沥沥。
　　“唔…”
　　白明秋猛地抬头，看向床上的夕月，夕月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微微睁眼。
　　眼前是白明秋温柔的笑颜。
　　“呀，明…明秋哥！”夕月虽然有些虚弱，但还是惊讶出声。
　　白明秋温声道：“是我，我在。”
　　夕月皱着眉，似乎不太记得之前的事情了，看样子有些疑惑。
　　白明秋抚了抚她的臻首：“没事了，你没什么大事。”
　　“嗯。”夕月点点头，忽然安静下来。
　　“夕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你现在身子还有些虚弱，可不能要味道太重的东西。”白明秋笑道。
　　夕月摇摇头。
　　“客气什么？”白明秋轻轻刮了刮夕月的小鼻子。
　　夕月乖顺道：“我想明秋哥陪我一会儿。”
　　“好，那就陪你一会儿吧。多陪你一会儿。”白明秋笑道。
　　夕月躺着，白明秋坐着，两人沉默了很久，夕月突然轻声笑了。
　　“明秋哥，上次收到了生日礼物，我很开心，我特别喜欢那两个小人，明秋哥真厉害，雕得好像真的我。”
　　“上次你不是说过了么。”白明秋笑道，“这么喜欢的话，我以后给你再做几个，你看那边桌上就是模型，想要什么样的都行。”
　　“好。”夕月点点头。
　　“唔…明秋哥，你还记得那一回嘛，就是你带着我飞上天的那回。”夕月高兴道。
　　白明秋笑道：“当然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不是飞了好高好高，最后直接连爱丽丝小姐的人偶剧都没看，你还抓了一片云玩。”
　　“嗯，云可有趣了。”夕月道，“只是有点可惜没看到爱丽丝小姐的人偶剧，老听别人说，唯一去看的一次也没看成，真可惜。”
　　夕月微微嘟起嘴。
　　“怪我，都怪我，明秋哥下次带你去看好不好？”白明秋笑道。
　　“好。”夕月点点头。
　　夕月不说话了，白明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又沉默下来。
　　雨下得有些大，白明秋走到窗边把窗拉上。
　　看着白明秋的背影，夕月笑得有些凄艳。
　　“明秋哥。”
　　“嗯，在。”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夕月平静道。
　　“记得，在江之岛居酒屋，我和你爷爷见了面，你就把我认出来了，那天你还带我把人里市场逛了一圈。”白明秋笑道。
　　“嗯。”夕月平静道，“是，但是不对哦。”
　　“嗯？”白明秋心里突然一紧。
　　“我和明秋哥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在祭典广场上啦。”夕月平静道，“我啊，虽然有时候会晕过去，但是晕过去之后的情景，我在脑子里其实都看得到，所以那时我就跟明秋哥见面啦。那时候的明秋哥真厉害，简直是我的英雄。当然现在的明秋哥也好厉害。”
　　白明秋如遭五雷轰顶，怔了半天，嘴里只说得出一个“那…”字。
　　“所以说啊，在永远亭里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包括我马上要死了这个事实。”夕月平静道。
　　“夕…”白明秋头脑很乱，甚至没法说出一句话来。
　　他没法笑着说话了。
　　从夕月醒过来开始，他一直笑着，不是平时云淡风轻的笑容，而是为了掩饰浓浓哀伤而强装出的笑容，不这么笑的话，他怕被夕月看出自己的不对劲。
　　但他现在没法笑了。
　　“明秋哥。”
　　“啊，嗯。”
　　“夕月早就做好死的准备了，因为夕月是个身体差的丫头，所以这样的事我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了。”
　　“别说了夕…”
　　“明秋哥，让我说下去。”夕月平静地打断了白明秋的话。
　　“爷爷的身体也不好，过几年也许就要走了，我想明秋哥在我死之后照顾好他。”
　　“…”
　　“爷爷肯定会把居酒屋交给明秋哥的，明秋哥，要打理好它呀。”
　　“…”
　　“我的小房间里有个日记本，说起来写日记还是明秋哥教我的，我不想给别人看到。明秋哥，你也不要看，帮我烧了吧，好吗？”
　　“…”
　　“每年今天，明秋哥给我的墓上带点花吧。唔…不要不要，那太麻烦明秋哥了。听说无缘冢的紫色樱花非常好看，明秋哥，到时候把我葬在那里吧。”
　　“停。”
　　“明秋哥…”
　　“停！”白明秋一声大吼。
　　夕月不说话了。
　　“我不想你死，夕月。”白明秋低声道。
　　夕月平静道：“但是，没有办法呀。”
　　“是啊，没有办法。”白明秋迷茫的眼眸看着夕月，夕月那双如夕似月的璀璨双眸今日失去了神采，变得和普通人的双眼一样。
　　沉默，很久很久的沉默。
　　大雨磅礴。
　　夕月笑了，一直很安静的夕月，一直平静说话的夕月今天第一次笑了。
　　“明秋哥，夕月真的好喜欢你，真的不想和你永别，每天都想看见你，梦里都想着你呀，呵呵呵。”
　　“明秋哥，我走了之后，你要和慧音老师和妹红小姐好好的，要好好对她们呀。”
　　门外的妹红和慧音仰起头看天上下不尽的大雨。
　　白明秋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塞住了。
　　夕月笑道：“明秋哥，我感觉我快要走了，要不，给我唱个歌吧。”
　　“唱歌.”
　　“什么歌都可以啊，明秋哥会的，喜欢的，都可以呀。”夕月笑道。
　　白明秋思索片刻，开声：
　　“如是我闻，流水泠泠。
　　耳畔萦绕，音色恬静。
　　微风拂面，乱了发鬓。
　　缱绻往事，回忆氤氲。”
　　“天空远静。”
　　“心如碎冰。”
　　“樱花如雪，季末菁菁。
　　彼时遥遥，梦境如今。
　　落樱旋停，花语轻轻。
　　言叶凿凿，刻骨铭心。
　　时风和煦，执手徐行。
　　兴起欢闹，笑语歆歆。
　　蓦然回神，回忆难尽。”
　　“云动月隐。”
　　“蒸暑不罄，泪水沾襟。
　　流光无情，残忍刻铭。
　　消遣痴人，束之为命。
　　花落成泥，青叶欣欣。
　　叶樱虽盛，默然不鸣。
　　樱花如雪，季末菁菁。
　　彼时遥遥，梦境如今。
　　落樱旋停，花语轻轻。
　　言叶凿凿，刻骨铭心。”
　　收声。
　　“真好听。明秋哥唱的歌真好听。”夕月闭上眼，声音渐渐小了起来，“真好听，真好听。”
　　“夕月！”白明秋一声嘶喊。
　　“不要忘了我哦。”
　　“永别了，明秋哥。”
　　夕月灿烂地笑了，如同盛开的花儿。
　　她永远闭上了双眼，接着身体慢慢变淡，最后化为白光消失。
　　这是缺魂之人的宿命，空空来世，空空离去，连身体都会化光而去，不留一点凭依。
　　偌大的屋中只余白明秋一人，消失的那个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明秋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良久，白明秋拿起桌上的小刀，继续雕刻起来。
　　悉悉索索，这次手没有在抖。
　　少女的笑颜，轮回的旅者再也不会忘记。
　　木雕上渐渐刻出了世间最灿烂的笑容。
　　天晴了。
　　白明秋站起身来，将木雕放在桌上，打开窗户，阳光洒进屋中。
　　白明秋摸了摸脸颊，已然湿了。
　　“雨停了啊。”
　　他柔声低语，微笑，笑容像温暖的阳光。
　　——
　　歌词来源于初音歌曲【梦与叶樱】，我喜欢红的版本。
　　第二卷，完。


第六十章 后记
　　第二卷完结了，感慨万千。这里就凑个整六十章。
　　白明秋已经开始融入幻想乡生活，渐渐地成为其中一员。八意永琳的邀请和八云紫莫测的微笑，失去了重要之人的白明秋接下来会在幻想乡发生什么？随着时间的推进，即将到来幻想乡的三人又会与白明秋发生什么联系？旧地狱，妖怪山，魔法森林，冥界，太阳花田，这些势力又分别会和白明秋有着怎样的纠葛？
　　敬请欣赏第三卷，【霁月光风】。
　　那么，请你务必仔细阅读面前这本【东方结庐人】，并恭祝无与伦比的你能过上平安祥和的幻想乡生活。
　　弦
　　——
　　这里是一位好友的书评，各位可以看看，分析得很透彻：
　　【落水一叶，可以知秋】
　　作者：岩城无月
　　长命的大妖怪健忘，短命的轮回者洒然。
　　这是我在看到了现在阶段的结庐人的感觉。
　　一个名字叫做白明秋的人来到了幻想乡，在这个伴随着轻风略有波纹扩散的水面上落下了一片落叶。
　　然后落叶如同扁舟，浸染开一道波纹。
　　七生七世的白明秋，塑造出的形象并非我想象中的沉默，也并非我另一个想象中的鲜明。中正，适格，这多少让我初读时有些无措。
　　我并没有活过七世，也不知道七世旅者应该是怎样的，但我觉得大抵不该如此。
　　但那也仅仅是觉得。
　　平心，静气，因为作者告诉我了，用序章的所有告诉我了，这是篇安静的文章。
　　优哉游哉的文笔随意地讲述着故事，而并非在传达着意志。
　　于是白明秋，这个七世旅者，利用这样优哉游哉的伊始，为所有事情推开了序幕。
　　第一卷名，结庐而居。
　　每一世，都只能活到二十五岁。
　　那么加上这一世，也就是一百七十五年。
　　很长，也很短。
　　我不知道，在这样的轮回中，人类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然后，这样做出了改变的人类，还能够称为人类与否。
　　也正是因此我正式审视起这个叫做白明秋的人的心境。
　　【明秋，是明晓秋天的意思。】
　　作者这样讲过。
　　春生夏养秋收冬藏。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也是冬日的开端。
　　收获与凋落。
　　获得与结束。
　　并不是相对应的获得与失去，也并不是相对应的开始与结束。
　　二十五岁死，二十五岁死，二十五岁死，二十五岁死，二十五岁死，二十五岁死。二十五岁。
　　这是第七个二十五年了。
　　第七次将自己的人生重来。
　　第七次重头开始，编织人生，凝结感情。
　　无法计算开始，没有什么前后，七次人生都是一样重要。
　　无法承受失去，没有什么复得，七次人生终究化作泡沫。
　　所以他明白了吧，大概明白了吧，秋天是只能计算收获，只能计算结束的季节。
　　这就是我所理解的秋天，我所认为的白明秋。
　　看向自己得到的，看向自己已经结束了的。
　　听上去有些矛盾？
　　回忆和后悔是不同的。
　　于是安静地来到幻想乡，打算安静地度过年轻的余生，这就是白明秋的打算。
　　一个普通的人类能够承担几次人生的堆积？
　　大概是累了，也大概是倦了，但最后还是提起了气力，认真地活着。
　　名叫白明秋的男人在幻想乡住下了。
　　也正如他的名字，他没有去追缅那些过去的岁月，也没有将那一切忘记。
　　海军六式，丹凤朝阳。
　　那些是曾经的秋菲尼克斯以及白舞阳等存在的证明。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是凋落的季节，所以秋天，也是留下过东西的季节。
　　这一切的一切塑造了今天的白明秋。
　　开田辟地，煮茶读书。
　　秋风高远，一声长歌。
　　对于一个旅者来说，幻想乡作为一个安静落脚的地方再适合不过了。
　　但结庐而居的男人也并非强求自己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
　　稗田谋职，抢救夕月，这让我知道了这个男人并非避世之人。
　　也正如之前所言，白明秋，接受着他得到的一切。
　　白明秋是不怕死的，习惯了，适应了，死亡也就是那样的事情。
　　白明秋也无所谓生死。
　　那也仅仅代表着一个结束，以及另一个开始。
　　亦或者……永无止尽的轮回。
　　不断重复的得到与失去。
　　回忆不断加重，直到不堪重负。
　　来到幻想乡，这份回忆又添加了一笔。
　　优昙华院，上白泽，藤原，稗田，博丽，八云，蓬莱山……
　　这是他要认真去面对的人生。
　　不，每一次人生，都逼着他认真面对。
　　用他的温醇，用他的洒然。
　　结庐人境，车马自辙。
　　苍空广阔，风语过客。
　　再次重复，对于一个旅者来说，幻想乡作为一个安静落脚的地方再适合不过了。
　　第二卷名，浅斟慢酌。
　　如果前一卷更多的是写白明秋成为了幻想乡的一员，那么这卷开始，是白明秋参与进了幻想乡的活动中。
　　前世今生也因此联结。
　　白舞阳，白明秋。
　　上白泽，慧音。
　　自己的前世并非仅仅留下什么史记，而是留下了一段羁绊。
　　这也是我读这本书至今最为深刻的印象。
　　活的够长的大妖怪活的再长也无法感受到这样的，在轮回之后依然存在着的羁绊。
　　前世今生，七世为人。
　　能够留下来的东西不多，能够留下了一段羁绊并且能够重拾，那更是莫大喜悦。
　　而在今生，同样的，缔结下了与不死鸟的友谊。
　　这也让白明秋的心境发生了改变。
　　他二十五了。
　　这次，他不想这么早结束。
　　而同时，作为本书第一个反派，名叫钟卷楼的男子开始了行动。
　　其实我挺喜欢这个角色。
　　认真，心狠，能沉住气，敢牺牲自己。
　　就是有点迷失。
　　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若我是他，我大概最恨的就是白明秋的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一脸平静温和的笑容吧？
　　那么，目标应该是彻底破坏名为白明秋这个人这种天崩地裂也波澜不惊的心境。
　　倾尽所有去报仇的钟卷舍弃了人身，借助了妖怪的力量。
　　若要得到，必先失去。
　　舍弃了作为人的身份，舍弃了之后必死的生命，换来的是手上这个叫做夕月的女孩，以及与投鼠忌器的白明秋对峙。
　　近了，近了，离目标越发近了。
　　于是，钟卷楼自己乱了阵脚。
　　白明秋跪下了，他笑了。
　　肆无忌惮地笑了，笑那个白明秋竟然会跪下。
　　但是你没有看到那个白明秋脸上依然是一汪平静如湖么？
　　钟卷放弃了唯一胜利的底牌夕月，要与白明秋战斗。
　　那是剑士的好胜心，也是他最后失败的原因之一。
　　连人类之身都舍弃了，却没有舍弃好胜心。
　　不伦不类。
　　这样不伦不类才是他最大的败因。
　　我看到这里也不禁叹息。
　　我并非是秉持着【与男主作对就是作死】这样的思想的人，而想要把整个格局都认真平等地考虑。
　　钟卷楼，一个在成功面前迷失，误入歧途了的男人。
　　仅此而已。
　　这是一个出色的配角。
　　至少，他是第一个把男主逼到如此田地的人。
　　说完了这个可悲的角色，让我们再看看主角。
　　前有永远亭，后有八云紫，但是身边也有伙伴。
　　面对大妖怪也没吃多少亏，反而差点在一个人类身上翻船。
　　想来，这样的人生也不错。
　　第三卷尚未问世，那这里还有些我的杂言。
　　节奏很慢。日常就是要用缓慢的节奏去打熬我知道但是你知道的我这样的人看着有点磨不住了。
　　感觉战斗戏穿进来之后变得奇怪了是错觉吗？
　　弦你这白明弦真的不是第五第六世的名字吗？
　　我给的山岚寺老爷子没戏份结果你好心地把他变话唠了真抱歉啊！
　　喂喂喂一直卖暧.昧这么像后宫真的大丈夫吗？
　　慧音本体要写就写白泽球啊白泽球！你写一白色的小兽是怎样啊！
　　风见幽香作为女主一直打酱油真是委屈他了啊。
　　魔法森林里的妖怪不应该是触手怪吗！人体改造什么的才是正道啊！改造成钟卷楼子啊！
　　为什么没人叫他阿秋啊我一直在脑补CLANNAD的汐叫的【阿秋】啊！
　　弦子BAKABAKABAKA！
　　话说妖梦真的是打个酱油就完全了无音讯了啊喂！
　　白舞阳：【你可识得此阵！？】
　　秋扎西德勒：【炎帝大炎戒！】（扎西德勒~）
　　说好的星爆气流斩呢*****
　　大和：【其实我人生最大败笔就是姓衫田而不是逢坂】（喂那也是大河不是大和啊）
　　钟卷：【楼吗？】（东方众约战心绮楼的意思）
　　或许山岚寺老爷子的名字前面应该加一个黑字。
　　话说住之江夕月啊……我是说江之岛夕月……不，等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啊咧？喂粥不应该是用口渡大法吗？
　　【在下白明秋，七世旅人，一往情深。】
　　请问你今天也要来点秋子吗？
　　以上。


③霁月光风


第一章 初春
　　白明秋推开小屋的门，初升的太阳那柔和的日光照进屋子里。万物渐渐苏醒，一点一点的开始生长。
　　“春天来了。”
　　感叹了一下，深深地嗅了口清新的空气，他开始早锻炼。
　　先是绕着小屋慢跑二十圈热热身，然后六式，最后是练太极拳的同时采撷朝日初生到旭日东升交错间的那一抹阳光，温养自己的身体。
　　藤原妹红的不死鸟之火从品级上来说的确稍微低于白明秋的凰血烛焰，但不死鸟之火独一无二之处就在于它的霸道，以白明秋近乎逆天的回复能力，为了在短时间内驾驭它，身体也是受了一些暗创，陆陆续续调养了两三个月，最近才恢复了不少。
　　不会出汗的白明秋自然没有运动之后洗澡的习惯，早锻炼之后他的习惯是吃饭。早上不宜吃味道过于重的东西，他煮了一碗粥，前几天在人里买的咸菜还没吃完，正好搭着吃一点，味道相当不错。
　　开春了，再过几天就要春播，那时就要开始忙起来了。幻想乡这里的四季非常规律，二月末三月初就已经是春天了，没有外界那古怪难以预测的天气，雨季来的很固定，也没有干旱，而且有无雨可以通过村子里龙神石像的眼珠来判断，准确率不低，给农人们省了很多事。
　　冬去春来，也是时候去幻想乡各地游历一番了，等春播之后就跟慧音妹红商量商量，看看哪里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有趣的人，说不定还能碰上些有趣的事情。
　　这么想着，白明秋把上身衣服脱下，走到屋后的小小田地，拿起摆在篱笆前的锄头，今天早上他得把土先翻一遍。
　　白明秋是木雕店出身，木艺自然精通，不光会用那把好似游鱼的小刀雕刻木工艺品，也能拿起锯子自己搞出各种家具来。像白明秋平日里最喜欢坐的那张太师椅，就是他自己花了几天时间做出来的，其他各种椅子桌子刀砧板什么的日用家具，全是他一手打造。就连农具，木头打造的部分也是他自己制作，比如这把锄头的手柄部分，白明秋还特地使用了特殊的制木工艺来让手柄变得粗糙，这样能够增大摩擦力，便于控制。
　　手上力气不停，地便翻了不少，头脑里想着是否要在人里开一家木雕店，但又犹豫会不会卖得不好，干脆就开个木工店算了，在这样的思考和劳作中度过了一个小时，白明秋今天上午的事情就完成了。
　　他拍了拍手，笑着走到摆在田边的圆桌前把衣服穿好，烧了水泡杯茶喝。
　　放下茶杯，他坐在太师椅上看起书来。
　　白明秋手里拿的是幻想乡缘起。这本书其实去年白明秋就已经从稗田阿求那里借来过了，那时候的幻想乡缘起还没有编写完全，内容只到【妖怪图鉴】的一半和【危险区域指南】的四分之三，而现在白明秋手里拿的这本是去年年底正式在人间之里刊印发行的完全本，里面除了有之前看过的幻想乡缘起的全部内容，还附带了【英雄传】，【未解决资料】和【独白】三个部分，加上阿求找本居小铃画上的插图，总页数达到了一百六十页，这能算的上是近几年人间之里分量最大的出版物了。听慧音说这书在妖怪的群体中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初冬时白明秋没有什么心思看书，过了段时间慧音专门给他拿来了这本幻想乡缘起，他那段时间又忙着帮森近霖之助修理一些道具，也无暇阅读。直到冬末他才空闲下来，有了品茗读书的心思。
　　白明秋这几天一直在细细品读这本书，据阿求说这书最大的价值是帮人类认识妖怪，减少对妖怪的恐惧，按她的意思是说明文。但阿求的文笔优美，叙述事情和讲解疑难的手法又很生动，就文学性来看也是非常不错，着实可以把这书当做一本幻想乡游记来看。
　　远处忽然传来歌声，白明秋凝神聆听。
　　“春天来咯~春天来咯~春天已经~已经到来咯~”
　　歌词简单，歌唱者的声音柔软像个孩童，很容易就能听出歌唱者心中的喜悦与兴奋。
　　这地方是人间之里的郊外，离中心区域很远，按道理来说是不会有家长带着孩子来踏青才是，那这个童声的主人是谁？
　　白明秋转过头去，视线越过高高的太师椅背，他看到一个奇异的少女从远处的树飘过，一路飘行，路面上就长出稀稀疏疏的花儿。
　　这个少女身材很娇小，比白明秋矮了许多，背后长着几枚轻盈的羽翼，此时正在扑闪着，看来这就是少女为什么能飘在空中的原因。她戴着一顶带花边的布帽子，身着有碎花和花边的可爱连衣裙，在空中飘着转着圈跳舞，小小的脸上看得出十分快乐的笑容。
　　白明秋不假思索马上翻开幻想乡缘起，这时候这本书的另一个用处就体现出来了，这本书的妖怪图鉴部分记载了幻想乡常见的几乎所有妖怪，这个歌唱少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书上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果然，翻到第十页就找到了，白明秋恍然一笑，难怪觉得有点眼熟，原来这个少女的模样前天就在书上看过了。
　　少女的名字是莉莉白，阿求在书上给她的定义是【带来春季的妖精】，是一个只有春天人类才会看到的小吉祥物，春天到了她就会在幻想乡到处走，带来春的消息。
　　白明秋顿觉有意思，把书放在一边，站起身来就冲远处招起手来，口中喊着：“喂——春天的妖精——莉莉白——这里——”
　　喊了两三声，莉莉白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呼唤，慢慢朝白明秋家这里飞了过来。
　　“春天到了~春天到了~你知道了吗~？”
　　莉莉白清唱着优美的小调，飞到白明秋身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人类，嗯，好看的面容，眼神明澈而深邃，身上的气息很像阳光的味道，是她喜欢的那种气息。
　　她开心道：“您好，我是莉莉白，刚才听到您在喊我，我就往这边来了。春天到了，您知道了吗？”
　　妖精与妖怪不一样，她们是自然现象的本体，某种程度上的不死生物，所以头脑比较简单，没有妖怪复杂的思维，看人全凭直觉，对感觉不好的就远离，对感觉好的就亲近。莉莉白很喜欢白明秋的气息，便和颜悦色地传播起春天来。
　　“我知道了，春天已经到来了，我就要忙着耕种了，谢谢你，春天的使者。”白明秋笑意温和，对这个可爱的小妖精很有好感。果然和阿求写的一样，是个很好相处的妖精。
　　莉莉白看了一眼白明秋身旁翻过的田地，惊讶道：“原来您是一位勤劳的农人，嗯，春天到了，秋天也不会远，莉莉白祝您今年丰收。”
　　“嗯，谢谢你。”
　　莉莉白忽然微微皱起眉头：“我刚才听到您呼喊我的名字，您是怎么知道莉莉白的名字的呢？”
　　白明秋笑道：“莉莉白认识稗田阿求小姐吗？”
　　“稗田阿求…认识的，她也是和您一样感觉很舒服的人类，去年春天她问过我一些小事之后就请我吃了甜食呢！”莉莉白高兴道。
　　“稗田阿求小姐写了一本书，书上有很多妖怪的详细介绍，你看。”白明秋解释着，把书拿到莉莉白眼前。
　　“书…莉莉白看不懂…诶？”莉莉白正想着自己看不懂人类的书，突然看到书上的图画，便咯咯笑了起来：“哇，这是我！我什么时候被画在书上了呀！好开心！”
　　白明秋接着道：“我喊你只是觉得好奇，因为之前没有见过你。”
　　“嗯，莉莉白是春天的妖精，春天来了莉莉白就会来了。”莉莉白笑道。
　　“嗯，对了，莉莉白你要不然来喝点花茶吧。”白明秋取出一个茶杯，“阿求上次都给你买过甜食，我也应该招待你一下。”
　　“花茶？好啊！”莉莉白可爱地歪了歪小脑袋。
　　白明秋进屋取了一个茶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点带些黄颜色的茶叶放进杯中，说道：“只要拿新鲜的茉莉花和新茶放在一起几天，然后蒸干就能得到最基本的花茶了，去年我闲着的时候就做了一些，一直没舍得喝，今天正好拿来招待你一下。”
　　白明秋拿起水壶，倒了一杯热水泡茶，没过片刻就茶香四溢，其中还有股花的香味，沁人心脾。
　　“这是茉莉花！好香啊！”莉莉白兴奋地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便道，“嗯！真好喝！”
　　“喜欢就好。”白明秋看着莉莉白开心的样子，笑着说。
　　莉莉白喝完一杯又泡了一杯，喝了一壶水捂着肚子说有点涨了才罢休，那可爱的模样白明秋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莉莉白抹去嘴上的水渍，说道：“莉莉白要走了，莉莉白还要传播春天的到来呢。”
　　“去吧，有空再来玩，我这还有花茶招待你呢。”白明秋笑道。
　　莉莉白点了点头：“今天莉莉白很开心，谢谢您，对了，还没问过您的姓名呢。”
　　“我叫白明秋，莉莉白的白，明晓的明，秋天的秋。”
　　“白…明…秋……白明秋，谢谢您的招待。”莉莉白微微鞠了一躬。
　　白明秋问道：“之前看你走的方向，莉莉白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我也不清楚，都是随着兴致走的，但应该是到太阳花田吧，然后再随意走走，到哪里都可以传播春天！”莉莉白提到春天就高兴。
　　白明秋皱眉道：“那里不是四季鲜花之主风见幽香居住的地方么？贸然打扰岂不是…”
　　“唔…风见大人的确好厉害，好可怕。不过莉莉白每年都会去，风见大人可能是习惯了，有时还跟我打招呼呢！”莉莉白挺起小小胸脯自豪道。
　　“是嘛…”白明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等我一下。”
　　他回屋，过了一两分钟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对莉莉白说道：“帮我把这些花茶转交给那位风见大人吧，就说是去年人里的事情的谢礼，风见大人也许能想起来。”
　　“没问题！”莉莉白笑道，“莉莉白会帮白明秋转交到的！”
　　跳着舞，唱着简单的歌曲，白明秋目送着单纯快乐的小妖精的身影远去。
　　他的神情渐渐深沉，目光深处闪动着些许伤感。
　　同样的单纯快乐，可惜早已远去了。
　　他摇了摇头，一头倒在太师椅上，闭上双眼。
　　——


第二章 后事
　　夕月去世之后，白明秋依言将她葬在无缘冢。
　　他特地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将夕月好好安葬，那天无缘冢开起了紫色的樱花，有种摄人心魄的凄艳绝美。
　　夕月已经化光消失，所以他只是取了夕月平日里穿的衣物，和那个无比精致的木雕，做了一个衣冠冢。
　　慧音拉着妹红走到远处等白明秋，白明秋坐在夕月墓前，喃喃地说了许多话，最后拿出随身的酒壶，小酌一口，在夕月的墓前洒了一点。
　　白明秋与江之岛老爷子言明了夕月的情况。江之岛老爷子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说这也是那丫头的命，明秋你好好安葬了她，不用管我这老头子了。
　　此后江之岛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白明秋每天都去照顾他，但是老爷子早已经生无所恋，于是冬日里的一天，老爷子也安静地走了。江之岛一家人，爷爷和孙女，就在这一季悄然而去。
　　白明秋唯有长叹。
　　活了这么多年，他不会天真地把这些事的责任全部往自己身上揽，说什么“如果想办法救下了夕月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那是年轻人才说的话，年轻人说什么与天斗要逆天，都是空话，活到白明秋这个样子，才算知道有很多事情是人力没法扭转的，唯有接受。
　　江之岛老爷子的葬礼是由山岚寺家承办的，山岚寺老爷子与他是数十年的挚友，两人之间的情谊深厚到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白明秋出席了葬礼，晚上山老爷子找他喝了一宿的酒，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浅浅地酌着。末了，山老爷子叹息着“人世无常”，被家里的子孙辈搀着睡去了，白明秋独自一人走在冬夜的雪径上，心中的积郁如同化不开的雪。
　　冬天是个休养生息的季节，慧音作为妖兽，每日会有比较长的时间在沉睡，出于安全的考虑，也是为了帮白明秋散心，慧音喊了妹红和白明秋来寺子屋小住，对于妹红来说这是每年的惯例，不过白明秋来幻想乡半年有余，还没有在他人家中常住过，也算是一番新的体验。白明秋搬来住了半个月，在妹红和慧音的陪伴和关怀中，心中释怀了许多。
　　十二月中旬，在慧音的悄悄联系下，白明秋应邀去了森近霖之助的香霖堂小住，森近霖之助正好也有很多事情要问白明秋，两人鼓捣了不少外界的东西，一直到一月初，白明秋才搬回自己的小木屋。
　　白明秋的心情一点点回复后，他更多的是在想这样一件事。以自己轮回七世的心境，夕月去世后也免不了黯然神伤，虽然最终肯定能够看开，但是这其中许多酸楚难以避免。那若是我四年后去世了，将我视作一生最重要之人的慧音和将我引为唯二挚友的妹红，她们该有多心痛？
　　一个生死看遍直到看破生死的七世旅人尚且如此，何况这两个虽活过千年，却从未死过的少女呢？
　　可是，究竟该怎样续命呢？二十五岁必死的原因是什么？怎样才能避免呢？
　　白明秋一片茫然，如同屋外苍茫雪原一般茫然。
　　——
　　白明秋下午还有些事要到人间之里去处理。
　　开春了，需要买一些作物的种子来耕作，去花店买点鲜花的种子装点一下环境也不错。然后就是买一些酒，顺便去寺子屋见慧音一面，还有就是得把店铺清理一下。
　　想到慧音千叮咛万嘱咐“来了人间之里就来寺子屋一趟，慧音想见明秋”，白明秋无奈地笑笑。小音以前就喜欢粘人，一千年之后还是没改，甚至更有甚之啊。
　　白明秋速度不慢，到了人里，先是去相熟的老板那里买了一些种子，然后到上次盘下来的店铺里去清理清理。一个月没来过，这店里积了不少灰尘，白明秋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收拾好。接着去集市上再买了点水果带给慧音。想着回去的时候再带上酒和花种，白明秋走到寺子屋，里面一片孩子们的嬉闹声，看来是寒假放完，已经开课了。
　　白明秋走进去就看到一群孩子在玩老鹰捉小鸡，追追闹闹，也有一些孩子在看书写字，下课时间，一片欢快的气氛氤氲开来。
　　白明秋笑着走过这群孩子们身边，慧音不在院子里，那就是在书房里了，走到书房，敲了敲门。
　　“请进。”
　　“慧音，我来看你了。”白明秋笑道。
　　慧音正在伏案写东西，见到白明秋进门，开心道：“明秋你来啦，都快一周没来了，好想你呀。”
　　“我这不是来了么。”白明秋把手里拎着的水果篮子放在书房的一角，“给你买了点水果。”
　　慧音嗔怪道：“客气什么。”
　　说着，她从篮子里取了两个苹果，道：“来，一人一个。”于是两个人就坐在书房里啃起苹果来。
　　吃了一半，慧音问道：“明秋今天来有什么事么？”
　　“这可是慧音说的呀，来人里就得来看看你，否则你还跟我生气呢。”白明秋玩笑道。
　　“原来你还记得啊。”慧音笑道，“我就是这么一问，怕你忘了嘛。”
　　白明秋咬了一口苹果：“不过你要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情。夕月家的那家酒馆怎么样了？”
　　“我那天问了山岚寺，明秋你放心，居酒屋应该是有个妥善的安排的，再不济山岚寺家也会代管。”慧音娓娓道，“夕月的遗愿的确很遗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江之岛走得太快，没把居酒屋托付给谁，这块地就变成村子里的公共财产，分配的事情还得人里决定，我也不好干预。”
　　白明秋摆摆手：“没事，村子里应该能做出好的决定，夕月也会欣慰的吧。”
　　他轻声叹道：“只是可惜，夕月的遗愿，我只能完成四个，还有两个永远没法完成了。”
　　“四个？”
　　“在无缘冢安葬她，烧了她的日记本，不要忘了她，对你们两个好好的…”白明秋眼神有些飘渺。
　　“还有爷爷的身体和居酒屋的事是么？”
　　“嗯。”白明秋低声应道。
　　慧音走到白明秋背后，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许久，白明秋一声轻笑，站起身来：“我也该走了，待会得去买点东西，慧音你这课还没上完，我就不多留了。”
　　“嗯。”慧音点点头，将白明秋一路送出寺子屋。
　　目送白明秋远去，慧音回到寺子屋，正要说什么，一个小女孩跑到她身边，可爱的童声甜甜道：“老师老师！”
　　“嗯？”
　　“那个大哥哥经常来寺子屋呢，呐呐，他是老师喜欢的人吗？”小女孩眨着明亮的双眼，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边上一群孩子也竖起耳朵，把目光凑过来。
　　慧音笑颜如花，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柔声道：“千代，那个大哥哥是老师喜欢的人哦，很喜欢很喜欢，喜欢了很久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周围的孩子们本来想起哄，但看到慧音的神情，却不知为何全都静了下来。
　　慧音愣了愣，收起了追忆的眼神，说道：“上课了，大家快回到位置上吧。”
　　她走到讲台前，开始讲课。
　　——


第三章 茶香
　　白明秋找了个居酒屋打完酒，突然想起来有一段时间没去霖之助那里了，趁着今天时日尚早，去香霖堂转转也好，便多打了一壶酒当做见面礼。
　　香霖堂的位置在人间之里和魔法森林的交界处，魔法森林属于人类禁区，所以去香霖堂的这条路人烟渐渐稀少。
　　不过路途行走了一半，白明秋却发现了一家小店，他明明记得一个月前这路上还什么都没有，便有些好奇。
　　小店装修得很简单，上下两层的宽式木屋，靠里面的楼梯口前摆着一张桌子，店里熙熙攘攘的大概摆了三四十盆花，仅空出供人行走的地方。
　　原来是间花店啊。白明秋心说正巧，便唤了声：“有人在吗？”
　　连唤两声没人回应，只有些风吹过摇晃的花儿，估计店主在楼上，这个点也许还正在午睡，他想想买花种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扰人清梦不太好，就准备转身离开。
　　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个清淡的女声叫住了他：
　　“喂。”
　　白明秋回过身去，看到一个少女从楼梯上走下来。
　　少女长相普通，一身粗布衣裙，很平常的农家少女，她的神情里透着一股慵懒，显然是刚睡醒。
　　“抱歉打扰你午睡了。”白明秋笑道，“这家店是花店吧。”
　　“是。”少女点点头。
　　“那你是这家店的店主咯？”白明秋打量了一下店里。
　　少女点头，白明秋便笑道：“那麻烦帮我拿一把白玉兰的种子和一把向日葵的种子。”
　　“好。”
　　少女答应了一声，走到楼梯下的桌子前，摆弄了一会儿，取来了一个布袋。白明秋接过来看了看，这个少女做事情还挺细心的，袋子里有白布和黄布，应该是用布把种子包起来了。
　　“白的是白玉兰，黄的是向日葵？”白明秋把袋子拎在手上，问道。
　　少女“嗯”了一声。
　　“多少钱？”白明秋翻出自己的小钱袋。
　　少女伸出食指，指着钱袋里的铜板，轻声道：“一个。”
　　“喏，挺便宜的。”白明秋把一个铜板交给少女，再次打量了一下这家店，对少女道，“店主小姐，如果给这家店加一个招牌，生意想必会好一些。”
　　“招牌。”少女念出这两个字。
　　白明秋指了指远处居酒屋的招牌示意，便转身渐渐走远。
　　少女回到楼上，楼上的装潢也和小店里一样简单，只有一桌，一椅和一张小床，不过楼上的植物更多了，从开着的几面窗户里，阳光能直接洒进来。
　　明艳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桌上，她坐下来，闭上眼晒了会儿太阳，然后从桌上摆着的盒子里取出一些茶叶，放进杯中，用热水一冲，茶香带着花香，沁人心脾。
　　少女樱唇微微张开，吹了吹，轻啜一口。
　　——
　　到香霖堂不过二十分钟的脚程，可惜霖之助今天居然不在，香霖堂连门都锁起来了。
　　白明秋站在上锁的香霖堂大门前叹了口气，把酒放在门口，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指尖微微发红，在纸上写了句“来访无人，余酒一壶”，随手折了个纸鹤放在酒壶边，绕了条路向自家走去。
　　想着晚饭做些什么，还有幻想乡缘起今天该看到哪里等等这些琐碎小事，独行的无聊就少了些。
　　白明秋突然皱起眉头，凝神一听，风中似有哭泣传来。他双目一凝，行动比思考更快，张开赤红双翼腾空而起，须臾便飞到了不远处的空中。
　　几只野兽龇着牙流着口水，脚爪在地面上不停地摩擦着，紧紧盯着面前瘫坐在地上的小女孩。
　　她明显被吓坏了，手拼命地朝前摆动，虚抓着面前的空气，仿佛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安全感，她紧闭着的双眼泪流不止，也许是觉得在野兽面前大喊能吓跑它们，她嘶喊着，却仍旧起不到丝毫作用。
　　领头的野兽猛然扑上，高高抬起的利爪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过凌厉的乌光。
　　生死一线。
　　白明秋足下一点，瞬间就到了那只野兽背后，抓住它的尾巴直接把它甩到身后，然后站在小女孩身前，用背挡住她的视线。
　　几只野兽耸起脊背，口中发出示威的咆哮，目露凶光锁定着这个不速之客，随时准备发动下一次进攻。
　　小女孩看着白明秋的背影，似乎有些发愣，这时她听到站在她前面的年轻人温声道：“闭上眼。”
　　他的话好像有种莫名的力量，小女孩用手捂住双眼，但手指微微开了一条缝。
　　白明秋看着这几只野兽，心想正好最近身体闲久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嘴角不自觉勾起狭长的弧度。
　　领头的野兽按捺不住食欲的冲动，直接带着它的部下一拥而上，白明秋一点不慌乱，双手拂动见，肉眼可见的红色焰墙形成半个圆球环绕在白明秋和小女孩周身，那几只野兽眼见进不来，正待有所动作，白明秋突然收起火墙，迅雷般出手一拳击在野兽头领的腹中心，拳风猛烈到猎猎作响。随即他双手连弹，几发指枪击穿了所有野兽的头颅，从弹孔处冒出汩汩鲜血，白明秋皱了皱眉，伸手，一束烈焰在旷野上跳动着，须臾间就烧尽了野兽们的尸体，就仿佛大地上没有存在过它们一般。
　　“不用害怕，没事了。”白明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温声道。
　　低头捂眼的小女孩微不可查地嘴角一僵，捂着脸的双手放下，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抬起头，那双纯净剔透仿佛不染尘埃，犹自带着几丝泪痕的眸子直直地望着白明秋，端得可爱可怜。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白明秋疑惑道。
　　小女孩又低下头，低声啜泣着，就是不说话。
　　“别害怕了，没事了，野兽都被打跑了。”白明秋只能好言安慰。
　　在白明秋温柔的安慰下，小女孩一直瑟瑟发抖的身躯终于安稳下来，白明秋松了口气，柔声道：“小妹妹，你是住在村子里的么？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女孩不说话，白明秋以为她答应了，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小女孩手一僵，似乎下意识地甩开了一下才任由他握住，好像被他牵手比面对兽群还紧张。
　　白明秋正准备牵她起来，她忽然弱弱道：“风月不要一个人…不要…”
　　声音微小，但像黄莺一样婉转。
　　“你叫风月？”白明秋柔声问道。
　　少女点点头，白明秋便道：“风月，我送你回村子好不好？”
　　“…那不是…那不是风月的村子…不要…呜——”少女啜泣着。
　　“那…”白明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哄不动的小丫头，这可怎么办。
　　少女抬起头，那双带泪的星眸忽闪忽闪地看着白明秋，她颤声道：“别丢下风月，风月不想一个人…”
　　白明秋有些招架不住这可怜的视线，思索片刻，道：“那风月今天在我家里住一天，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好不好？”
　　风月低下头，许久才轻轻地问：“…可以吗？”
　　白明秋点头，笑意温柔，伸出手。
　　风月犹豫了一下，拉住白明秋的手站起身来，两人往白明秋的小木屋走去。
　　——


第四章 相处
　　迷途之家。
　　九尾狐八云蓝正在做着大结界的检查工作，有几处细微的缺漏需要补充，故而工作有些繁琐。
　　不远处，一只小猫正在跟几个球玩耍，兴许是玩腻了，小猫化作人形，名为橙的猫儿开口：“蓝大人！”
　　“橙，怎么了？”
　　“紫大人去哪里啦？”
　　八云蓝想起入冬前八云紫又一次叮嘱的“开春我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蓝你要把大结界看好”，就是一阵头大。
　　自家主人，真是有够不负责任。
　　她叹了口气，手中的活却不停，谁叫这是自己的主人呢，那么美丽而强大的纯粹的妖怪，八云紫大人。
　　嘿嘿嘿嘿。
　　八云蓝笑得有些痴了。
　　“蓝大人，蓝大人！”橙看到蓝有点魂不守舍，便喊了起来。
　　蓝伸出手拍了拍橙的小脑袋，道：“橙，别闹，我还忙着呢，紫大人出去办事，一定是很大的事。不过那可是紫大人，橙不要瞎操心，好好去玩吧。”
　　“是！”橙嘻嘻笑着，“那可是紫大人呀！”就又变回猫接着玩起球来。
　　八云蓝浅浅一笑，继续忙起手上繁琐的工作。
　　——
　　白明秋拉着路上救来的小女孩风月走了一会儿，远处小木屋的轮廓已经开始出现。白明秋指着远方道：“风月，你看，我家就在前面，快到了。”
　　也许是因为恐惧未消或者情绪紧张，风月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低头走路。白明秋这样一说，她才把头抬起来。
　　“前面是…家？”她的语气有些犹疑。
　　白明秋笑道：“是我家哦。”
　　又顺手摸了摸风月的小脑袋，风月面色一僵，白明秋见了，柔声道：“还在害怕么，那晚饭就做顿好吃的给你压压惊吧。”
　　风月被白明秋摸头或者牵手的时候似乎总是很紧张，不过像这样的正常对话还是可以的，她低声道：“谢谢你。”
　　也许是不习惯陌生人吧。白明秋这么想着，引着风月来到自家田间的小圆桌前，搬来一张椅子，笑道：“风月，来这里坐啊。”
　　风月有些拘谨，依言坐下，白明秋接着取来茶杯烧起热水，然后进屋取了一包仙贝出来。
　　风月看着白明秋前前后后忙忙碌碌，眸中跃动着奇异的神采。
　　三分钟后，白明秋与风月两人面对面坐，两人面前摆着两杯热茶和一盘仙贝。
　　“吃一点，风月，晚饭得过一会才吃。”白明秋把仙贝往风月那里推了点。风月听话地拿起仙贝小口小口吃起来。
　　说起来，除了被触碰到的时候，风月都是很听白明秋话的，也是奇妙。想到这里白明秋不由失笑。
　　他现在比较疑惑风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杳无人迹的地方，连他自己都不会经常走那里，今天要是没有往那走，一个生命岂不是要香消玉殒？
　　有些庆幸自己的选择，白明秋打量着正在吃仙贝的风月，突然发现有一个地方不对劲——风月穿的衣服是外界的女童装，而不是幻想乡里的衣物，这就意味着这个小女孩是从外面进来的。
　　想到这里，白明秋道：“风月。”
　　“嗯？“风月放下手中的仙贝，看着白明秋，一脸不明所以。
　　白明秋温声问道：“风月家住在哪里啊？”
　　风月身子微微一颤，眼神中有难言的惊恐。
　　白明秋见状，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放弃了现在就问询的念头，准备明天把她带到人里去找山老爷子或者慧音问一下怎么安排。
　　他刚准备对风月说什么，没想到风月的眸中已经泛起盈盈泪花，这下白明秋别的念头全都甩开了，只想着哄着她别哭。
　　“不要赶风月走。”风月幽幽道。
　　白明秋安慰道：“放心，不会的。”
　　风月还是很不安，低下头，肩膀一颤一颤的，好像在强忍着眼泪。
　　白明秋有些无奈。他七世轮回，虽然阅历见长，但终究不过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并未为人父母，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倒是哄过慧音，但那时候慧音只不过是只白色小兽，哄宠物和哄人应该还是两码事吧。天可怜见，无数困难都没有难倒的白明秋，却栽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酝酿了好久，白明秋才拍了拍风月的肩，道：“风月要勇敢一点，可别做爱哭鬼，来，笑一笑呀。”
　　风月抬起头，勉强很不明显地微微翘起嘴角。
　　白明秋感觉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了，便道：“那我先去做晚饭吧，咱们把晚饭吃了再说别的，放心，不会赶你走的。”
　　“…风月…不想一个人…”女孩幽幽道。
　　“唔…跟我过来吧。”白明秋柔声说着，站起身来，“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风月走到白明秋身边，牵起白明秋的衣角。
　　风月终于没有再哭，对于白明秋来说是个好消息，至于晚饭，这个还是信手拈来的。
　　他带着风月走到灶台前，叮咛一声“稍微站得远一点”，然后拿过一根胡萝卜，手中刀眼花缭乱地舞了片刻，胡萝卜全都切成了规整的碎块。接着取来一块猪肉，这次的刀法稍微精细一点，但也是很快就做出了一堆肉丁。这些先放到一旁，白明秋弯腰拿起放在边上的卷心菜，一片一片撕了下来，撕了一半，他把撕下来的菜叶收拢到一起，下刀切碎，两个菜就都已经在菜板上了。
　　放下刀，白明秋回头一看，正好和风月炯炯有神的视线相对，风月脸一红偏过头，白明秋笑着转身继续手里的活。
　　风月显然是被自己精熟的厨艺吸引，看得很认真，这样挺好，小孩子嘛，总是看一件忘一件，被野兽惊吓的恐惧在时间的安抚和兴趣的萌生下也是很容易磨平的。
　　白明秋喜食清淡，但考虑到风月十有八九是外界来人，吃东西应该会重一点，炒菜的时候就多放了点油盐，香味顿时飘出锅了。白明秋偷偷看了眼，风月果然小鼻子皱皱，看就知道是在闻香味，他没笑出声，加快了手里翻炒的速度，一边的锅子里也加紧煮着卷心菜蛋汤，大概过了十分钟，他将两菜一汤端上桌。
　　喊了风月坐下来，白明秋笑道：“我之前也没料到会带你来，所以家里没什么菜，随便烧了两个，你尝尝还吃得惯么？”
　　风月夹了一个肉丁，咬了一口，小脸微微笑，点头道：“嗯，好吃。”
　　“多吃点。”别人称赞自己的手艺，白明秋还是挺开心的。
　　风月这时却有些犹豫，白明秋发现了，便问道：“风月，怎么了？”
　　“那个…谢谢你…”风月支支吾吾地表达谢意。
　　“都说了不用谢啦。”白明秋笑道，“快吃吧。”
　　“可是…恩人…风月…风月还不知道恩人怎么称呼…”风月犹豫道。
　　恩人，称呼。
　　白明秋心上忽然一抽。
　　同样的称谓，同样的问对。
　　他抬头看向风月，风月看着他，正在等待他回答。
　　夕月…风月…这难不成是你的转世么？可八意永琳说缺魂之人不可能有转世。
　　白明秋，你的心可别乱啊。
　　他突然不说话，风月还以为他不开心了，轻声问：“恩人…你怎么了？”
　　白明秋摇摇头，温声道：“我叫白明秋，白色的白，明晓的明，秋天的秋。”
　　“白明秋…”风月一个字一个字念着，“以后叫你小秋好不好。”
　　白明秋有点哭笑不得，道：“随风月高兴吧。”
　　风月“小秋”“小秋”的喊了好几声，“吃吃”地笑了起来。
　　白明秋见风月终于露出笑颜，松了口气，这丫头今天第一次笑啊，不管因为什么笑，这也算是前进了一大步了。
　　“小秋小秋。”风月喊了白明秋一声。
　　“怎么了？”
　　风月摇摇头。
　　春寒料峭，有这说话的功夫，菜上的热气都少了，白明秋催促道：“快吃吧，菜快凉了哦。”
　　“嗯。”风月答应了一声。
　　低头吃饭的白明秋并未发现女孩眼中莫名的戏谑。
　　——


第五章 真伪
　　天边的夕阳散着余晖，溶化在幻想乡纯净的天际，晕染出一片艳红。
　　白明秋与风月在余晖中吃完了这一餐，便生起火，取了一根草，用它去点燃悬在屋前的灯笼。灯芯浸过油，一下子就绽开亮光，加上幻想乡无污染的天空中明亮的月辉，足够白明秋晚上坐在外面阅读。
　　晚饭以后白明秋一般只做锻炼和阅读两件事，但是今天有风月在，也许会有所不同。
　　他灭掉火，问道：“风月，吃饱了吗？”
　　“很饱。”风月可爱地抚了抚自己小小的肚皮，“小秋做的菜，很好吃。”
　　白明秋开心道：“那就好，吃饱了咱们去散散步怎么样？”
　　风月点头，走到白明秋身边，牵起他的衣角。
　　白明秋柔声道：“风月还在害怕吗？我在你身边呢，不用怕啦，有什么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风月犹豫了一会儿，松开手，但还是靠白明秋很近。
　　白明秋笑了笑，揉了揉风月的小脑袋，指着一个方向道：“往那里走吧。”
　　风月似乎已经习惯了白明秋时不时的亲昵，被摸了头并没有太大反应，跟着白明秋向前走去。
　　白明秋的这件小木屋位于人间之里的外围，离迷途竹林的位置不是很远，竹林一侧有一条小河，河的流向是从竹林深处蜿蜒地流向人里的郊外，一直汇入雾之湖，这条小河宽度一般，不深不浅，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就可以游过去，河对面往东行二三十里路就是另一个村子的外围。
　　说起别的村子，白明秋也是不久前才从阿求那里了解到幻想乡并不是只有一个人间之里，人间之里是分散地分布在幻想乡的几个地方的几个村落，总共加起来大约有一万左右的人口。从一个村子的中心到另一个村子的中心大概是两个小时的车程或者五六个小时的脚程，并不算远，所以白明秋第一眼见到风月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其他村子里的孩子。当然，现在他十有八九确定了她是个被神隐的孩子。
　　白明秋平时习惯沿着这条河散步，有时候往雾之湖的方向走，有时候往迷途竹林的方向走去，但是都不深入，每次都是走个一小时左右就回头，所以他并没有沿着河去过雾之湖或者进入迷途竹林。
　　白明秋带着风月一路前行，来到河边。
　　“这里就是我平日里经常来散步的河边。”白明秋对风月笑道，“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一条河。”
　　风月“咯咯”笑出了声：“一条河，这是什么名字啊！”
　　白明秋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嘛，我没什么取名字的天赋。”
　　他接着介绍起来：“这条河呢，从竹林子里一直流到雾之湖，雾之湖是什么地方呢，就是这个名叫幻想乡的地方最大的湖，唔…当然我也是听人说的，自己还没去过。”
　　“湖里据说有很多鱼，以后有机会钓一点做给你吃吧，我们海兵的烹鱼手艺可是一绝。”白明秋自豪道。
　　海兵。
　　风月微笑着点头。
　　开春了，河水自然解冻，湖水也开始焕发生机。据说雾之湖是幻想乡最大的湖，白明秋觊觎那里的鱼已经很久了，他来到幻想乡快一年了竟然还没有吃过一次鱼。六月刚来，九月农忙，秋天发生了伤心事，入了冬湖又冻了起来，他平日里也没有逛人里集市的习惯，自然是一次都没有吃到。
　　白明秋以前在海上漂泊的时候就经常用钓鱼来打发无聊的时光，久而久之钓鱼的技艺也精进不少，想起当年钓着钓着钓上一只大型的海王类，全船人手忙脚乱才弄死然后大快朵颐的时候，白明秋不禁有些感慨。
　　风月轻声问道：“小秋，是海兵？”
　　“以前是。嗯…风月，见过海吗？”
　　“见过，很大，看不到尽头，跟天一样。”
　　白明秋笑道：“是啊，无边无际，海平线连着天，太美了。”
　　“唔…小秋刚才说幻想乡，这里就是幻想乡么？”
　　“对，幻想乡就是这片天地的名字，虽然对于风月来说有点危险，但是这里有着不输于大海的美丽，以后总有机会可以欣赏。”
　　“嗯。”
　　白明秋就这么带着风月往迷途竹林的方向缓缓前行，不时说些幻想乡的奇闻异事，风月看着白明秋，不时嗯一声，看样子听得很认真，其乐融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余晖落尽，幻想乡入夜了。白明秋也带着风月回自家去。
　　兴许是玩得有些累，风月一直没说话，白明秋享受着安静的气氛，两人安静地在小径上行走着。
　　“小秋。”风月突然停了下来，拉住白明秋。
　　白明秋刚要转过来，风月轻声道：“不要转过来，就这样听风月说好吗。”
　　白明秋嗯了一声。
　　“风月不是这个幻想乡的人，风月不知道这是哪里。”风月靠近白明秋，低声道。
　　“风月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一片空旷的地方，不是家，也不是学校，然后就是…”
　　风月吞了口口水，显然是恐惧那段被野兽包围的回忆。
　　“如果没有小秋，风月应该已经死了，风月很害怕。”风月转过身，背对着白明秋，后退两步，靠在白明秋背上。
　　“风月除了小秋不认识任何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小秋，风月知道说这话很任性，但是风月求你，既然救了我，那，那请不要让风月一个人，好不好。”
　　白明秋感觉到风月娇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嗯。”白明秋答应着，意念动了动，背上变得暖暖的。早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这样会让风月舒服些。
　　风月感受着背上传来的暖意，黑色的瞳子在渐渐暗下的天色中反而显现出深邃的暗金色。
　　演戏真是好麻烦。不过，这样就算是成功了呢。
　　上白泽慧音和藤原妹红盯得这么紧，家附近到处都是在结界和术式，而且白泽到底在这家伙身上施了多少个术？连灵梦都有意无意地护着他，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善良的男人，悠闲的男人，愤怒的男人，有趣的男人，来，让我看清你的全部吧。
　　第二个转世之人，白明秋。
　　八云紫暗金色的双眸中充满了戏谑。
　　——


第六章 不适
　　八云紫，哦不，风月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天花板不是熟悉的那块。
　　刚到嘴边的“蓝，烧点洗澡水”一下子收了回去，风月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睡在幻想乡第二个转世之人白明秋家中唯一的一张床上。
　　最近都没有蓝来服侍了，真是的，好麻烦啊…
　　她翻起身来，环视四周，想到迷途之家那随自己心意变化的屋子，叹了口气。
　　这屋子真小……
　　白明秋对外物的需求很简单，所以就算手上有钱也并没有建造很大的房屋。
　　“呜——”风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呵欠，如果是绝世的美人八云紫在人前做出这样的姿态，那可真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春睡慵懒风情，但放在小小风月的身上就成了娇俏的玲珑可爱。
　　风月可没意识到这些，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走到桌前。桌上有面镜子，明明昨晚还没有，但今天早上就神奇地出现在桌子上，想来是白明秋的心意。
　　风月也不客气，对镜自照，玲珑剔透的双眼因为刚睡醒想的有点无神，一头黑发也显得有些乱，而且最关键的是——没有洗澡。
　　她的习惯是睡醒就好好泡一个热水澡，然后再忙其他的事情，唔…其实也说不上忙，幻想乡一年四季事情并不是特别多，所以这位闲者大人其实还挺闲的。
　　起床时候情绪特别烦躁，而且风月现在就想拉开隙间回迷途之家泡个畅爽的澡，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忍住了这股冲动，妖怪贤者的冷静又占据了主导。
　　白明秋现在在干什么呢？
　　隐约听到窗外有人声，风月走到窗前向外面看。
　　迎着灿烂的朝阳，白明秋一袭白衣，动静如行云流水，或飞跃，或长拳，或弓步，或连打，最后收拳静气，双目猛然睁开，朝阳间的一抹紫气被吞纳进他体内，他长长出了一口气，静立不动。
　　风月兴趣缺缺，摄取朝阳紫气疗伤嘛，多古老的法子，这是一千年前的人采用的方法吧，虽说古法也有奇效就是了。
　　突然风月眼睛一亮，一千多年，岂不是说白明秋的前世来自于一千多年前？这下范围就小了一些，果然只有接近了才有突破点。
　　说到接近，风月有点头大，上白泽慧音和藤原妹红对这家伙的保护太过彻底，自从藤原妹红受伤那次自己在白明秋面前出现之后，自己就根本没法接近白明秋了。
　　倒不是说真的在实力上被她们俩怎样了，真谈实力，她们俩加起来八云紫也不当回事，但关键是大家都是一个层次的存在，做事情讲究一个点到为止，如果太过分了，幻想乡的平衡是会被打破的。到那时脆弱的幻想乡会发生的事，是八云紫不想看到的。
　　就如同蓬莱山辉夜和藤原妹红的恩怨一样，两人的无数次战斗都是“不分胜负”，只有最近那一次藤原妹红有点动了真火，就让白明秋才被八云紫注意到。她们两位的恩怨可谓是源远流长深仇大恨，但在这个幻想乡里，她们只能点到为止。
　　平衡，对于幻想乡来说极其重要，八云紫不会容忍任何人去影响它，自己也不会去破坏它。
　　八云紫在那次之后又利用隙间接近过白明秋，但很快就被上白泽慧音发现，她便收手了一段时间，入冬前，她想到了一个虽然有点糟践自己但是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变成能够接近他且不会被怀疑的人，终于接近了白明秋。
　　所以面对屋外的六个小结界和一个观察结界，进屋后察觉到的六十四个警报禁制，还有昨天贴着白明秋身体时才感觉到的两百四十四道特殊妖力记号，八云紫非常郁闷。喂喂，你们俩是有多溺爱白明秋啊，这家伙自己根本都不知道这些吧！
　　风月摇了摇头，走到屋外喊了一声：“小秋，早上好。”
　　白明秋睁开眼，看到风月，问道：“醒的这么早？昨晚睡得香么？”
　　风月微笑道：“想到小秋就在身边，睡的很香呢。”
　　白明秋笑着指向一处，道：“风月去洗脸刷牙吧，水我已经打好放在那里了，我去烧早饭，吃完早饭我们得进一趟人间之里，把你的事情给村里汇报一下。”
　　风月点点头，朝白明秋指的方向走过去，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布巾和竹叶，还有一盆水。
　　风月嘴角一僵，大妖怪每天都会用妖力把身上彻底清理一遍，一点污垢都不会留，所以她从来都没做过洗脸刷牙这种事。但是感觉到白明秋看这里的视线，风月只能弯下腰，用布巾洗了一把脸，然后用竹叶沾着边上摆着的食盐盒子，刷了个牙。
　　风月真没想到潜入调查的第一天就这么麻烦。
　　做戏做全套，做戏做全套，嗯。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
　　早饭是清淡的菜粥，白明秋切了一些青菜煮进粥里，然后撒了一点点盐在粥里，味道还是不错的。
　　吃完饭白明秋就带着风月去人间之里，昨晚睡前已经用纸鹤跟慧音传过了这个消息，慧音说让他自己做决定，明天最好是去问问山老爷子。
　　决定就是决定让村子代养风月还是白明秋抚养风月，如果村子代养的话，白明秋就可以少了一个经济上的负担，也能经常来看，有山老爷子的照顾，小姑娘想必能活得不错。如果白明秋自己抚养的话，有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比如那个小屋得扩大一下面积，白明秋一个人要负担两个人的生活花销，还有一男一女同居一室总是避免不了一些尴尬，即使男女之间年龄相差不小。
　　说起来，为什么总感觉昨天慧音那张纸鹤上的语气怪怪的，字里行间好像流露着微妙的感觉…最近是满月吗？还是我想多了？
　　白明秋摇摇头。
　　既然答应了这丫头，就肯定得好人做到底，一些困难总是能克服的。现在风月应该是十岁左右的样子，四年之后就是个少女，到时候再拜托山老爷子一下，她长大成人总不是问题。
　　他看着身边的风月，暗暗做了这样的决定。
　　——


第七章 安排
　　人间之里，山岚寺家。
　　白明秋带着风月去集市买了点水果，来到山岚寺家古色古香的大门前，正好与扛着锄头准备出门的杉田大和打了个照面。
　　“杉田先生，早啊。”白明秋打招呼道。
　　杉田大和看到白明秋，愣了楞，道：“白君，你也早。”
　　白明秋笑道：“最近怎么样，事情还算忙么？”
　　“都是应该的，谈不上忙，谈不上。”杉田语气很谦恭，他看着风月，疑惑道，“这位是？”
　　“她叫风月。是个神隐进幻想乡的丫头，我带她来报个备。”白明秋解释道。
　　风月朝杉田大和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那我们就先进去了，杉田先生，你要加油啊。”白明秋拍了拍杉田的肩，带着风月走进去。
　　杉田看着白明秋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会的，白君，再次谢谢你。”
　　杉田大和的事也是有点戏剧性，他从钟卷楼处拼死逃出后挣扎到白明秋家中，白明秋立刻将他稳定好，他休养了半个月才醒来，幸好身体强壮，一切都没有问题。醒来后他把发生过的一切都对山老爷子坦诚，山老爷子痛心疾首，差点要叫他切腹谢罪，被白明秋拦了下来。于是山老爷子给他一个惩罚，撤销了自警队员的身份和薪酬，自力更生，并且帮助全村的所有孤寡老人做事，把他们当成父母一样对待，每天一家，这样做三年才算赎罪。作为回报，杉田以前做的事就不公开出去了，否则他在人里就没法做人了。这也包含了一点山老爷子的私心吧，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杉田大和的父亲还是去世了，山老爷子住持举办了葬礼，杉田大和哭得声嘶力竭，不过这哭声应该带着对以前的悔恨吧。现在他每天早晨做山岚寺家的雇农，下午和晚上服侍老人，想来赎完罪之后杉田大和会拥有一个新的人生，他还没结婚，还没生儿育女，人生还长呢。
　　“老爷子，早上好啊。”白明秋带着风月刚进内庭，就看到山老爷子坐在缘侧上喝茶。
　　山老爷子精神矍铄，老而弥坚，和他同辈的两位老人——老杉田和老江之岛都去世了，但他依旧面色红润，明显的养生有道，可喜可贺。
　　他看到白明秋进来，笑道：“明秋也有段时间没来看过我老头子了，今天怎么有空上门啊。”
　　话是这么说，山老爷子毕竟是老人精，看到风月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取了两个茶杯，给白明秋和风月各泡一杯，示意道：“来，坐。每次来都带东西，太客气。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头子牙不好，吃不了太多水果。”
　　白明秋把水果交给一边的仆人，笑道：“老爷子儿孙满堂，一篮水果分了就是。”
　　“哈哈哈哈。”山老爷子大笑，雪白的胡子一翻一翻，明显很开心。
　　三人坐定，山老爷子便直戳主题：“明秋，你是带这丫头来入户籍的吧？”
　　“嗯。”白明秋点点头，“老爷子明察，昨天我在郊外发现了她，想着应该来村子里报个备，顺道来看看您，要不然我就直接去自警队了。”
　　“哈哈，明秋有心了。”山老爷子听白明秋说话就乐，这小子，也就二十出头，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听了就是开心。
　　山老爷子把面前的风月打量一番，微微皱起白眉：“明秋啊，这丫头还小呢，这跟你的情况又不一样，你是个成年男人，有手有脚能做事。可小丫头的话，得另想办法。”
　　“我听说这种情况可以选择领养或者托村子代养。”白明秋喝了口茶，“我领养了这丫头就是了。”
　　山老爷子想了想，看向风月，问道：“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啊？”
　　山岚寺岩，人里大族山岚寺家的族长…这家伙我记得当时参观御阿礼之子出生的时候还见过一面，切。
　　风月腹诽着，嘴上轻声道：“我叫风月。”
　　“风月，嗯，不错，好听。”山老爷子抿了口茶，啧了啧嘴，慈祥道，“风月啊，你是想以后跟着爷爷在村子里生活呢，还是跟着哥哥去郊外生活呢？”
　　废话，人里有什么好住的。
　　这白眼还只能在心里翻，演戏就得演好。风月眼中一下子就有了水雾，她可怜巴巴地盯了山老爷子一会儿，又看着白明秋，拉住他的衣角，怯怯道：“不要…小秋…不要赶风月走…”
　　两个人都吃不消这种可怜的眼神，白明秋安慰道：“安啦安啦，谁要赶风月走？没有人，是吧老爷子。”
　　山老爷子马上点头：“对，风月啊，以后你就跟着哥哥住吧，有什么困难尽管喊上你小秋哥哥来找爷爷，爷爷给你想办法。”
　　“真的？”风月接着可怜巴巴。
　　白明秋和山老爷子可劲点头，倒是把风月逗笑了，两人也笑了起来。
　　山老爷子正色道：“报备户籍是我分内事，你不用操心。这里倒是有个事，每个来到人里的外来人都可以从我这里领一块地跟一些钱，风月小了点，就由你代领了，明秋，我去给你拿地图来。”
　　白明秋拦住了正要站起的老爷子，笑道：“老爷子，我就不要地和钱了，我想您帮我个忙。”
　　“你说。”
　　“我想托您找人把我家那小木屋扩大一下，然后再给我加一张床，另外添置一套日常用品，还有些小女孩的衣服啊这类的，省的我去一样样买了。钱不够的话我再加给您。”白明秋笑道。
　　山老爷子拍了拍白明秋的肩，笑道：“哈哈，好小子，主意打到我老头子身上了。行，这都是小事，能费几个钱？待会儿我差人给你办去。我算算啊…你在人里待到傍晚再回去吧，那时候就差不多了都弄好了。这段时间你正好可以带着小风月到处走走什么的。还有小风月的学习问题，你不是跟上白泽老师关系不错嘛，正好找她商量下，她的课教幻想乡风土人情，对外来人来说也挺好的。嗯…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事，一并解决了就是了。”
　　“嗯，老爷子说的在理。”白明秋想了想，赞同道。
　　在什么理，难不成以后还得去听上白泽慧音讲课？…据说超无聊啊。
　　风月头又开始大起来，怎么开始了潜入调查麻烦事就这么纷至沓来呢？
　　白明秋站起身来，风月也跟着站起，看来是要走了。他对山老爷子微微鞠了一躬：“那就拜托您了。”
　　“去吧，好好玩耍去。”山老爷子笑道。
　　“对了，走之前还有件事要问您，就是江之岛酒馆…”白明秋皱眉道。
　　山老爷子缓缓饮下一杯茶，道：“明秋，你还记得去年卖你店的那个人吗？”
　　“记得啊，文太老哥嘛，这跟他…”白明秋疑惑道。
　　“藤原文太这小子最近走运，经常去他店买豆腐的那只九尾狐给了他一大块金子，他算是彻底发了，正好江之岛那家店空了，托给了村里，这店位置又好，他就直接找我，买下了这家店，现在这小子是赚得盆满钵翻，他儿子拓海又成器，小小年纪也能当家，好事，好事啊。”山老爷子感叹道。
　　九尾狐？那不是蓝么？蓝的油豆腐味道是不错，但天天吃已经没感觉了…蓝倒是好心，一块金子，啧。
　　两人说话的时候风月低着头只是听。
　　白明秋怔了怔，少顷，道：“也好，文太老哥走运，是喜事，挺好的，那家店托付给他应该不错。”
　　“那我就先走了，风月，也跟爷爷说再见吧。”
　　“再见。”风月死也叫不出爷爷这个称呼。
　　“去吧，我就不送了。”山岚寺老爷子取过眼袋，拿了个打火石生起火来。
　　看着白明秋和风月两人的背影，山老爷子抽了一口烟袋，吐出的烟雾渐渐模糊了视线。
　　“明秋，过得不错，哈哈，好事，好事。好好活着，好啊，好啊。”
　　——


第八章 反差
　　出了山岚寺家，白明秋自然是惯例往寺子屋去。昨天已经知会过慧音，想来慧音已经在等了。
　　“风月。”到了寺子屋门口，白明秋对风月道，“这里住着我的一个朋友，待会见了记得喊一声上白泽老师。”
　　这两个人私交甚笃，说来也奇怪，白泽怎么会和一个普通人类搅上关系？第二个转世之人这件事她理应不知道，那为什么她会对白明秋这么殷勤？
　　按下心头疑惑，风月轻声道：“知道了，小秋的朋友是上白泽老师。”
　　白明秋走进寺子屋，入眼就是坐在院子里看书的慧音。
　　银白长发在阳光下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撩一撩发丝，翻过书页，这样的慧音美得不可方物，白明秋以前还专门为这样的慧音雕刻过，慧音那时还没跟他相认，但也是很高兴。
　　白明秋的味道慧音不能再熟悉了，她抬起臻首，笑道：“明秋，早呀。”便要进屋去给白明秋和风月两人搬椅子出来，白明秋赶紧走过去帮她分了一张。
　　慧音把椅子放在院里摆着的小桌前，笑道：“这几天的课不是特别重要，恰巧明秋你说要来我这待一天，我就索性放了孩子们一天假，把他们都乐坏了。”
　　“劳逸结合是好事？孩子小时候就喜欢玩，天性如此，任由他们去呗。”
　　白明秋也放下椅子，拍了拍手，三人坐了下来
　　“嗯，不过管教也不能缺，一味放任可不好。”慧音正严肃地说着关于教育的话题，却看到白明秋头发上沾了点灰，便站起身来凑近白明秋：“明秋，早上练拳的时候小心点，你看，灰尘。”
　　用手指捻去灰尘，正好慧音跟白明秋贴得近近的，她就凑到白明秋脸颊，轻轻嗅了嗅，在白明秋耳边轻声道：“好好闻，明秋的味道，怎么都闻不厌。”
　　白明秋略有些无奈，拍了拍慧音的头，道：“好了好了，还有孩子在呢，别撒娇了。”
　　慧音一脸不依地坐了回去，给白明秋和风月各沏了一碗茶。
　　“这就是风月吧，我是人间之里私塾的老师，明秋的朋友，上白泽慧音。”慧音把茶碗推到风月面前的桌上，温声道。
　　喂，上白泽慧音，你这哪里像什么朋友，你是哪里来的小娇妻吧。虽然知道你们两个交情好，但也不至于这样啊。刚才那些举动那些话我可都听到了，这怎么看都已经不是交情而是恋情了啊。
　　饶是八云紫这八风不动的大贤者，看到刚才的情景也是彻彻底底吃了一惊。上白泽慧音，正统的代表，神兽白泽，想想这几百年她认识的白泽，再想想刚才的白泽在白明秋面前的样子——就像完全变了个人。要说变成了什么人，当然是小女人了。反差也太大了吧。白明秋不会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法术吧？也不可能啊，力量差太多了，白泽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但毕竟是妖怪贤者，风月面上完全不表现出来，只是恭敬道：“上白泽老师，您好，我叫风月。”
　　慧音微笑点头示意，白明秋解释道：“风月的情况就是我昨天说的，之前刚去了山老爷子家报备了户籍，以后她就是我领养的了。”
　　“已经定了就去做吧，有什么困难要跟我说啊，钱什么的，寺子屋不缺的。”慧音叮嘱道，“你们搬来寺子屋住都行，这里空房不少。”
　　白明秋失笑道：“也不会到那个地步吧。”
　　“难说。”慧音正色道，“明秋你现在的收入供一个人有余，但两个人一起生活，花销可就不止一星半点了。孑然一身和两个人在一起完全不同哦。”
　　慧音想到了不少东西，一股脑的全跟白明秋叮咛了一遍，末了，她认真道：“总之，有麻烦就要想到慧音，慧音现在能帮着明秋做些事了。”
　　“知道了，谢谢慧音。”白明秋伸手摸了摸慧音的头，慧音严肃的脸色才放松下来。
　　风月已经彻底搞不清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了，然后还有和上白泽慧音生死之交的藤原妹红，这三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白明秋抿了口茶，道：“对了，还有个事情。风月还小，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应该在寺子屋学习的吧，那…”
　　“可以啊。”白明秋要说什么慧音已经猜到了，他话音未落，慧音便问道，“风月愿意来私塾学习吗？”
　　风月沉默了一会儿，看向白明秋，弱弱道：“上白泽老师，风月不想离开小秋。”
　　上白泽慧音询问的眼神看向白明秋，白明秋叹了口气，道：“也罢，慧音你也看到了，风月还是很怕生，要不就让她缓一缓，过段时间再提上课的事吧。”
　　他转过头问风月：“好不好？”
　　风月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慧音，还记得我去年跟你说的去幻想乡游历的事吗？”
　　“唔…嗯，你说来年开春想去游玩，我当时好像是说让妹红跟你同行，也好有个照应。”慧音想了想，记起来了。
　　她皱眉道：“但是妹红这段时间在闭关，据说是凰血烛焰有新的变化，已经好几天没来我这了。”
　　“没事吧？”白明秋最近并没有过问妹红的近况，闻言不禁有些担心。
　　慧音道：“看妹红那天来时的表情，应该是问题不大，明秋你别担心，妹红毕竟是蓬莱人，就算有万一也不会出什么事，自保有余。”
　　“嗯。”白明秋沉吟片刻，道，“那最近妹红是不会有空陪我了。慧音你这边教书呢，也忙，唔…”
　　慧音给小口小口喝完一碗茶的风月再倒上一碗，歉意道：“抱歉了明秋，慧音没法陪你散心了。”
　　她想了一会儿，道：“明秋如果实在想去，独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绕过一些实在危险的地方，凭明秋的身手，应该还是能应付得来。”
　　“不行，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慧音刚说完就否定掉了自己的结论。
　　三人一时间沉默。过了一会儿，白明秋刚想说等妹红出关之后再说游玩的事，慧音却突然道：“有办法了。明秋随身带着我以前生长脱落下来的角，我在那上面施放一个吞噬历史的结界，明秋遇见不得不退避的强敌就可以借此退避，就相当于一个加强的隐身符。在这个幻想乡里除了八云紫和博丽灵梦，应该没有第三个人能够看破我的术，就算是八意永琳也不能。”
　　“如果再加上灵梦的亚空穴，除了八云紫应该没人能抓得到你。”慧音眼神中突然放起光来，“对，明秋，待会我陪你走一趟博丽神社，纳个奉，求几个亚空穴的符来。”
　　八云紫八云紫…白泽，永夜异变之后你就把我当假想敌了么，还是说白明秋那一次之后？
　　不过吞噬历史的确很精妙，几乎媲美对一种境界的操纵了，放眼整个幻想乡还真的很难说有谁能看破这力量。
　　风月捧起茶碗，茶水的温度刺激着冰凉的掌心。
　　白明秋笑道：“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你的咯。”
　　“那就下午去吧，中午你们在我这吃顿饭，我来下厨。”慧音高兴道。
　　“行，到时候我给你打下手。”
　　慧音笑道：“明秋的手艺我已经很久没品尝了，你别打下手，帮着做一个菜呀。”
　　白明秋摊了摊手：“好好，都依你。”
　　两人相视而笑。
　　风月已经开始逐渐习惯这样气氛微妙的对话了，她翻了翻白眼。
　　——


第九章 痕迹
　　早上慧音领着白明秋风月把人间之里中心区域逛了个遍，买了好几个菜回来，中午烧了一小桌，三个人吃得有滋有味。
　　帮着慧音收拾了碗筷，慧音进了厨房洗碗，白明秋就走到风月身边坐下，道：“风月，觉得人间之里怎么样？”
　　“嗯，还好。”风月没看白明秋，视线渺茫地看着前方。
　　“下午我们要去见博丽巫女，风月再仔细想想，如果想要离开，我就去拜托她，她应该会妥善安排。如果不想离开，那你就算正式被我领养了，跟着我吧。”
　　“风月不想离开，要跟着小秋。”风月坚定道。
　　开玩笑，什么事都没做就离开怎么可能。
　　“唔…风月在外面没有家人么？”白明秋疑惑道。
　　“风月是孤儿。”风月低声道，“很早就没了双亲，是被孤儿院婆婆抚养长大的。”
　　大贤者的身份设定可谓是天衣无缝，无论是变装还是身份甚至演技，区区白明秋怎么可能识破。
　　白明秋叹了声，摸了摸风月的小脑袋，两人就这么坐在缘侧上看院子里的春日风光。
　　白明秋忽然把视线投向门口，他听到有几个脚步声正在往这里来，接着又听到重物放下的声音，没过片刻，温润的紫发就映入白明秋眼帘。原来是坐着轿子来访的御阿礼之子，稗田阿求。
　　“白先生！”阿求明显没料到白明秋在，有些惊喜。
　　白明秋微笑着朝阿求招手，然后转向厨房喊道：“慧音，阿求来了。”
　　厨房里响起“知道了，马上来，明秋先帮我招待着”的话，看样子慧音应该快忙完了。
　　阿求坐定，看着风月，问道：“她是寺子屋的学生？”
　　“风月，我的养妹。”白明秋摇头，解释道，“昨天神隐进来的孩子，遇险被我救到。女孩子家孤身一人在村子里也很难生活，我反正一个人住，手头还算有余钱，问题不大。”
　　阿求点了点头：“嗯，如果手头拮据，阿求这里还是有抄书的差事，两千钱哦。”
　　话音刚落，她便“嗤嗤”笑了，白明秋想到刚来幻想乡时的窘迫，感慨不已，也笑了起来。
　　阿求把风月打量了一遍，笑道：“小风月，你白哥哥很好的，稗田姐姐蒙他照顾很久了。”
　　“阿求你这是说哪里话，你那时才是帮了我大忙。”白明秋摆手，对风月道，“这位是稗田阿求姐姐，知识很渊博，人也很善良。”
　　风月看着这两个转生种良好的相性，心下有些好笑，两个人见面的第一次应该就能感觉到对方转生种的身份，不言而明，之后的关系想来就是越来越好，这就叫同病相怜。
　　风月嗯了一声，喊了声“姐姐好”就不说话了。
　　白明秋开始问起正事来：“阿求怎么来了？”
　　阿求笑道：“我是来确认评价的。”
　　“评价？”
　　“对啊，十二月末我在小铃那里印了一些幻想乡缘起，然后把它们分发出售了，我知道年初慧音挺忙，就一直没有来叨扰，现在我是来征求对其中各个人物注解的评价的。”
　　顿了顿，阿求道：“本来我也是要去白先生那里的，因为地处偏远推迟了一些，今天正好你也在，那就一并给了评价吧！”
　　总感觉阿求写完幻想乡缘起之后整个人的气质有了不小的改变，让白明秋来形容的话，应该是如释重负，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了。
　　“幻想乡缘起这几日我正在拜读…嗯？连我都有份？”白明秋讶道，他并没看到后面的部分。
　　阿求扳了扳扳手指：“我把幻想乡值得一提的人类都提了一遍，一共有一，二…一共八位，白先生自然是在列的。”
　　“八个啊…我想想，博丽，魔理沙，霖之助…霖之助是半妖，唔…”
　　“也有写森近君哦。”阿求打断道，“毕竟有一半是人类呢。”
　　“哦哦，挺好。还有……妹红，辉夜公主，八意医生，我，这不是才七个么？”
　　阿求解释道：“第八个是红魔馆的女仆长十六夜咲夜，据说她经常去香霖堂买红茶，白先生你也是香霖堂的常客，应该见过她才是。”
　　“…我其实只去过香霖堂三次。”白明秋叹了口气。
　　“诶，那阿求写的【与香霖堂店主来往频繁，经常走动】岂不是写错了。”阿求惊道，“不对啊，文明明给我看了不少你们在一起的照片…”
　　“我冬季有小住香霖堂，那段时间并没有遇到十六夜小姐。”白明秋摇了摇头。
　　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阿求，你刚才说文，是射命丸文？”
　　“嗯，文的报导虽然不怎么靠谱，但照片还是没错的…唉，怪我太心急了，出版前应该找白先生一问才是。”阿求自责道。
　　这么说，射命丸文这家伙岂不是还盯着我…？
　　白明秋不露痕迹地环视四周，开启了他最精细的视力，却什么都没发现。
　　啧，阿求都说了那就绝对不会有错，现在是中午，正是大好时光，这家伙绝对在附近，这跟踪技术已入化境啊。
　　白明秋安慰道：“出版都十二月了，冬季大雪封路，我的小屋又地处偏僻，阿求想不到来很正常，不用太在意了。”
　　阿求还是有些沮丧，作为一个平素严谨的人却犯下这样的错误，挺自责的。
　　“阿求，你要是实在不开心，我有个主意可以弥补。”白明秋摸了摸鼻子。
　　“白先生快说。”阿求期待的眼神看着白明秋。
　　白明秋娓娓道来：“阿求你不是正在遍访写到的人们对于描述的评价么，等这些评价全部到手之后，整合与之前矛盾的，然后重新成书，出版，名字就叫【幻想乡缘起（精装版）】，出版前宣布这里面有对幻想乡缘起的修订。你看行不行？”
　　这是外界出版商用来圈钱的经典案例，把这个变通一下，正好可以解决阿求的烦恼。
　　阿求思索片刻，神色终于缓和了些：“嗯，我试试看吧。”
　　白明秋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阿求你手上那本幻想乡缘起借我看一下，正好看看你是怎么写我的。”
　　阿求把书递给他，有点脸红：“写的不好不要见怪，唔…你刚才说的还可以改的。”
　　白明秋柔声道：“怎么会。”
　　他打开书页，找到英雄传，翻到最后，上面有不少字，还有一张白明秋的肖像，那是在阿求家中埋头译书时的情境，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很传神，想来是阿求亲绘。而那些字是这样写的。
　　——
　　【神隐的结庐人——白明秋】
　　【职业 农人】
　　【能力 诸事精通程度的能力】
　　【现住所 人间之里郊外木屋】
　　白明秋是居住在人间之里郊外的一名农人，值得一提的是，他是一个外来人。
　　外来人来到幻想乡的反应前文有述，但白明秋并不是其中任何一种，他并未选择离开幻想乡，而是很快地适应了幻想乡生活并且过得很惬意。
　　【能力】
　　白明秋精通几乎所有日常事务，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处理得井井有条。在记忆上有相当的天赋，并且是人类中的武术大师一类的人物，等闲的妖怪并不能近身。顺带一提，他的五感很惊人，约是常人的数倍。
　　【人际关系】
　　白明秋的性格温和，是会让人不知不觉接近并产生好感的人，因此友人众多。
　　红之自警队藤原妹红和寺子屋的老师上白泽慧音是他的好友，他与香霖堂店主森近霖之助交情甚密，来往频繁，经常走动。笔者亦与其结为友人。
　　【他的谜团】
　　白明秋拥有神秘的气质和与众不同的性格，其冷静的头脑和老练的处事手段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一切关于他在外界的生活经历全都是未知，他也很少谈及。
　　据传有人在郊外听到过鸟类长长的啼鸣与冲天火光，不知是否与其有关。
　　——
　　白明秋掩卷，看到阿求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看。他想起陶潜的饮酒诗中有一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原来我已经逐渐成为这个幻想乡的一份子，这里已经留下我存在的痕迹了。
　　白明秋突然忘记该说什么了。
　　——


第十章 明朗
　　“白先生，白先生？”
　　阿求看白明秋有些愣神，还以为自己写错了什么。
　　“啊，啊，嗯。”白明秋回过神来，笑道，“阿求写的相当好哦。”
　　阿求松了口气，问道：“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呢？”
　　“唔…冲天火光和鸟鸣那应该是妹红吧。”白明秋想了想，确定自己似乎没干过那样的事。
　　“原来是妹红啊。”阿求点头，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那个外号还挺不错的，神隐的结庐人，嗯，真不错，阿求，你还挺有起名字的天赋的嘛。”白明秋夸了夸阿求，自嘲道，“我昨天还被风月取笑了起名字的水准。”
　　一旁沉默着的风月幽幽道：“河的名字怎么能叫“一条河”。”
　　阿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离白先生家最近的河不是村子后面的竹川么？噗，那个被白先生叫做“一条河”？”
　　白明秋尴尬地笑笑，转移话题道：“原来那叫竹川啊，从迷途竹林流下的河川，好名字，嗯，好名字。”
　　风月和阿求都发出善意的笑声，白明秋叹了口气。
　　慧音洗完碗，从厨房里走出来，听到这三个人正聊得开心，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有关白先生的取名品味。”阿求掩口轻笑。
　　“这个啊…明秋的确是不太行。”
　　慧音翻了翻白眼，想起当年他给自己随口取的“小音”，感情深是感情深，但是这个名字的确普通到甚至有点土。
　　白明秋也马上想到了，这脸上都快挂不住了，赶紧打岔道：“好了，不谈这个，我们要不现在就去博丽神社？”
　　“你们要去神社么，带上我怎么样？”阿求提议道，“正好我还没去问过灵梦呢，凑巧去一趟。对了，慧音，幻想乡缘起里关于你的部分你看了没？”
　　慧音点头道：“看过了，写的很中肯，毕竟是史家，没的说。”
　　阿求突然感觉慧音的微笑有点危险。
　　“但是关于我课的那些采访都是怎么回事！良太平时表现不错，怎么可能说什么上课无聊？不行，我得问问他。”慧音忿忿道。
　　诶，慧音怎么知道是良太，我明明写的是包工头的儿子啊。嘛，你上的课的确有点古板啦。
　　阿求脸上写的是这样的表情，但是这话是肯定说不出来的。
　　“嘛…总之阿求你加油吧，有什么困难找我就好。”慧音叮嘱道。
　　“嗯。”
　　白明秋站起身来，对三女道：“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阿求一向是由慧音抱着飞的，白明秋便对风月示意：“风月，来，我抱你飞。”风月心里一下就咯噔一声。
　　……
　　突然好想拉开隙间一走了之。
　　但是戏肯定还是得演下去，现在八云紫扮演的是一个“刚刚来到幻想乡就遇险幸好被白明秋所救，在对救命恩人的强烈好感和对环境的迷茫的驱使下对救命恩人严重依赖的胆小伪三无孤女”的可怜角色，她只能嗯了一声，然后任由白明秋弯下腰一手揽背一手过腿弯把她抱起来。
　　白明秋把风月向自己怀中紧了紧，道：“靠紧我。”然后跟慧音示意，慧音点头，两人一起飞起。
　　白明秋赤红色的火翼缓缓拍打着，但速度不满，慧音也有意放慢速度，四人在天空中匀速前进，飞过人里上空，进入安静的兽道，经过无数参天巨木，到达山的顶端，博丽神社。
　　白明秋远远望去，博丽灵梦似乎不在院内，现在才一点多，也许还在睡午觉？
　　四人落在鸟居前的空地上，神社很安静，没有人在，四人做了一套参拜礼仪，结束后白明秋往赛钱箱里扔了二十五个钱，钱币落入赛钱箱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白明秋马上就听见神社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
　　“白明秋，阿求，上白泽老师…午安，呵——”
　　睡眼惺忪的红白巫女打了个小呵欠，对四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突然满面红光地走到赛钱箱后面，亮闪闪的眼神灼灼地盯着白明秋：“我听到了哦，一定不少吧。”
　　白明秋好笑道：“你自己看。”
　　灵梦取出二十五个钱，数了数，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布袋全都装了进去。
　　“嗯，我就知道白明秋你是个大方的参拜客。”博丽灵梦满意道。
　　“我是在向神灵致敬。”白明秋笑道，“你是巫女嘛，也得向你致敬才行。”说着，还微微鞠了一躬。
　　灵梦嘴角微微勾起，显然挺开心的，她把布袋挂在腰间，道：“四位想必是有事，请跟我来。”
　　三分钟后，五个人面前各自一杯热茶，坐在桌前，灵梦问道：“三位我都算熟悉，她是？”意指风月。
　　灵梦，我当然是你紫姐姐啦。
　　风月喝茶不说话。
　　“风月，我的养妹。”白明秋再解释了一遍，“她昨天进入了幻想乡，遇险被我救下，我去村子里做了报备，以后她就由我来抚养了。”
　　“她不想离开？幻想乡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显然没有外界好。”博丽灵梦皱眉道。
　　白明秋摇了摇头：“我已经问过她几次了，她不想走，我也没办法。”
　　博丽灵梦盯着风月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小妹妹，你真的已经决定要呆在幻想乡了么？”
　　风月抬起头，眼神坚定地面对灵梦：“我不要离开小秋，小秋在这里，那我也在。”
　　两人的视线碰撞了一会儿，博丽灵梦叹了口气：“嘛，白明秋我还算放心，你在他那里应该能过的好好的。
　　巫女顿了顿，柔声道：“那么，风月，欢迎来到幻想乡。”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博丽灵梦的眼眸中闪烁着瑰丽的色彩，那是难以言说的感觉，硬要描述的话，有千百年历史天工般的绝妙积淀和朝日初升万物欣欣向荣般的活力，还有更多更多道不清的只属于幻想乡的绝美。
　　白明秋想起了刚刚来到幻想乡时，博丽巫女淡然出尘翩翩舞空嫣然回眸，也是那一句话。
　　白明秋君，欢迎来到幻想乡。
　　他不禁笑了。
　　“明秋，怎么了？”白明秋不是那种无缘无故破坏气氛的人，慧音好奇道，其他人的视线也看过来。
　　白明秋身子向后仰，用双手撑住榻榻米，整个人伸展开来，姿态悠闲。
　　“只是感叹，幻想乡真是个好地方啊。”
　　“嗯？”
　　“我不知道幻想乡是何人建立，是何人先驱，发生过什么壮阔的伟大事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残酷历史，我只是一个外来人，才在这里住了不到一年。”
　　“但是认识到这么多独特的人，见识到这么多奇异的事，接触到了这么奇妙的幻想乡，我开心得止不住笑啊。”
　　“啧，无端感慨，各位见笑了。”
　　白明秋的笑容明朗得如同天空中高悬的太阳。
　　灵梦慧音阿求也是一阵感慨。
　　只有风月低下头，没人察觉得到她捧着茶杯的手指极微弱的颤抖。
　　是啊，真是个好地方，最纯净，最美好，最可爱的幻想乡。
　　——


第十一章 玩闹
　　一座五人都各有感慨，竟然一时沉默了下来。还是慧音提起了正事，她问道：“灵梦。我今天是带明秋来求符的。”
　　“求符？”
　　慧音解释道：“嗯。明秋有去幻想乡各地游历的打算，但是我和妹红都有事不能陪同，我是想问你讨几张亚空穴给明秋自保。”
　　“灵梦，我这边也有点事情，想听一下你对幻想乡缘起中对你描述的评价。”阿求也说出了自己的来由。
　　灵梦想了想，道：“亚空穴我这就做几张出来，评价的话，我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是阿求你写的。”
　　顿了顿，灵梦道：“把符卡规则写得再详细一点吧，加上之前几次异变的推波助澜，这个应该能够很快地推广到全幻想乡范围。”
　　阿求点头道：“嗯，也好，我只是写进了最核心的几条规则，想来详细的应该在多写一些。”
　　“嗯…”白明秋靠近慧音，轻声问道，“慧音，什么叫符卡规则？”
　　“怎么说呢，这算是这一代博丽巫女——也就是灵梦的一个创举。”慧音娓娓道来，“因为在幻想乡中，环境平和，竞争力不强，妖怪对决斗的积极性越降越低，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灵梦提出了一个方案。”
　　“就是把自己能够想到的，饱含着思念和美感的技能做成一张类似纸牌的能量聚合体，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符卡。”阿求听到了，接过话茬道，“所谓的符卡规则呢，就是决斗双方互相展示自己的技能——也就是符卡，通过技能的绚丽程度和威力一决高下。”
　　灵梦自然也听到了，她淡淡道：“而符卡规则的核心只有六条，其余的都是延伸。”
　　“第一，所谓符卡，是将己方所持有的得意技能冠以以华美的名称后所得的产物，发动时要大声宣读技能名称方可使用。”
　　“第二，决斗双方必须在决斗开始前约定好并开诚公布自己所持有的符卡数量。”
　　“第三，己方所持有的所有卡片被对方悉数击破即宣告失败，必须予以承认。”
　　“第四，胜者只允许接受决斗前双方约定的报酬，不可获取除此以外的一分一毫，如对对方提出的报酬额度持有异议可以拒绝决斗。”
　　“第五，对于败者提出的再战请求，胜者必须积极地予以响应。”
　　“第六，对于胜负过程中因疏忽大意而造成的事故必须有所觉悟。”
　　“必须以这六条为前提才能进行符卡战，绝对不可以违反，否则作为公正的我会惩罚违反规则的人。”
　　“这些在幻想乡缘起上都有写哦，白先生有空可以仔细看看。”阿求补充道。
　　灵梦问道：“白明秋，这样懂了么？”
　　灵梦的神色中不免带着几分骄傲，毕竟前几代的博丽巫女没有一个提出这种划时代的创举。
　　白明秋点头道：“这样听来，感觉符卡战就像是体育运动一样，有着详细的规章制度，双方都点到为止，也能增强妖怪的竞争心。”
　　“博丽，果然很厉害啊。”白明秋本来就觉得灵梦厉害，这会儿更佩服灵梦了。
　　听了白明秋的赞扬微微笑着的灵梦，小脸却突然耷拉下来：“唉，为什么这个神社还是没有参拜客啊？”
　　白明秋指指自己。
　　灵梦摆了摆手，叹道：“白明秋你不算的话，一年都不一定有一个。”
　　“灵灵灵灵灵灵灵~梦~”
　　灵梦耳边响起了可爱的童音，接着在在座四人惊异的目光中，灵梦背上突然多了一个人。
　　灵梦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像这样的家伙倒是有很多。”
　　萝莉身材，头生双角，腰间挎着酒葫芦，怪力乱神的鬼王伊吹萃香正趴在灵梦的背上嗅来嗅去，活脱脱一只撒娇的小狗。
　　“伊，吹，萃，香！快下来啊！”灵梦咬牙道。
　　伊吹萃香黏在灵梦背上就是不肯下来，娇声道：“啦啦啦，灵梦背上最舒服了，啦啦啦，咱不要下来，咱不要下来。”
　　白明秋看得有点发笑，顺带为灵梦感到由衷的伤感，这时他侧眼却看到慧音双眼闪光盯着自己的背后，不禁吞了口口水。
　　希望这种事情别发生在我身上，嗯。
　　灵梦猛然站起身，淡淡一句“各位先坐，我出去一下”，然后背着伊吹萃香出门，用力关上，接着四人都听到屋外一阵剧烈的响动，两分钟之后一切归于平静，门被打开，伊吹萃香垂着头乖乖跟在博丽灵梦身后走进来坐下。本来就显得有些小的屋子里坐了六个人，更显拥挤。
　　一就座，萃香就取了几个杯子，打开伊吹瓢给自己倒起酒，然后推到白明秋面前。
　　“来来，白明秋，喝酒啊。”萃香笑道。
　　白明秋自然不会拒绝，把酒杯接过就一口饮尽，萃香大喜，开怀道：“白明秋，果然是咱看中的人类，哈哈哈哈，来，再来。”
　　然后白明秋就笑着看萃香被灵梦一记手刀捂着脑袋直叫痛的情景。
　　“人家来是有正经事要办，哪跟你似的天天这么悠闲。”灵梦斥道。
　　萃香马上好奇道：“白明秋白明秋，你有什么正经事找灵梦吗？”
　　白明秋笑道：“我过段时间要独自去幻想乡游玩，因为力量微弱，怕遇到不测，所以找灵梦求几个灵符来保命。怎么样萃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
　　萃香撇了撇嘴：“才不要咧，紫已经带着咱转过一遍了，不想转了不想转了。”
　　不过她马上又笑起来：“对了，你要玩的话记得要来妖怪山，到时候一起喝酒啊，咱还不信喝不醉你。”
　　“行，到时一定拜访。”白明秋一口答应。
　　“对了对了，这个小丫头是谁，咱怎么没见过？”又喝下一杯酒，萃香好奇道。
　　白明秋就把之前说过的话再跟萃香解释了一遍，萃香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风月身边，问道。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
　　“风月。”风月低声道。
　　喂，萃香，你别给我添乱。
　　萃香盯着风月认真看了一会儿，突然从背后一把将风月抱住。
　　“风月酱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然后也是嗅啊嗅的，弄得风月尴尬无比。
　　“呜——！好喜欢风月酱啊！”
　　白明秋笑道：“喜欢吗，乐意的话你们可以一起玩嘛。风月也是，偶尔也应该跟别人接触一下，玩耍一下，那样很开心的。正好你在这听着也是无聊，要不然跟萃香去院子里玩一会儿？”
　　风月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来，怯怯道：“可以吗？”
　　看来还是有些怕生啊。
　　白明秋温声道：“萃香是我的朋友，你看她那么喜欢你，一定可以的。”
　　“啦啦啦，你们说什么咱可不想听，风月酱不要害羞，来一起玩嘛，来嘛来嘛，你看咱可以让你飘起来哦！”
　　说着，萃香碰了一下风月，风月的整个身子变得越来越轻，最后飘了起来。
　　“诶…诶！”风月讶然一声尖叫。
　　“不要怕不要怕，还有更多好玩的呢！”萃香开心得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拉着风月去外面玩了，屋里只剩下四个人。
　　“白明秋，这…没事吧？”灵梦有点担心。
　　这时慧音笑道：“伊吹大人毕竟是鬼王，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吧，而且她跟风月这么投缘，岂不是好事么？”
　　白明秋想想也是，便道：“那随她们玩去，也不怕走丢，待会儿把她接走就是了。”
　　四人又讨论了一些关于符卡规则的事。
　　屋外，萃香拉着风月飘到神社的某个角落。
　　风月随手一挥，从空中掉了下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萃香就这么看着风月，然后笑道：“呐，呐，我们玩点什么好呢？是装小孩呢，装小孩呢，还是装小孩呢？风，月，酱？”
　　“不如玩捏你的角如何？萃，香，酱？”
　　风月的双瞳骤然化为暗金，随即空间中显现一道幽深的隙间。她向萃香招了招手，走了进去，一步一步，风月的身材逐渐变得高挑修长，最后彻彻底底变成另一个模样。
　　——


第十二章 神迹
　　隙间中。
　　这隙间里有一间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金色长发如瀑的绝代美人八云紫与伊吹萃香相对而坐。
　　“紫，你叫咱怎么说你？”
　　“说什么？”
　　伊吹萃香捂着肚子可劲笑：“噗，哈哈哈，堂堂大贤者居然甘愿扮作一个小丫头，你混到白明秋身边算什么意思？诶哟，笑死咱了，哈哈哈哈！”
　　八云紫无奈道：“我是对他很感兴趣，有一回把他吓了一吓，然后你知道怎么回事？”
　　“咋了？”
　　“上白泽慧音直接在他身上下了数不清的印记，在他家里设满了警报机制和结界…严防死守简直滴水不漏。”八云紫叹了口气。
　　“白明秋有什么值得你感兴趣的？唔…很能喝？还是与白泽和不死鸟之间的关系？我觉得那些还都挺正常的啊。”萃香疑惑道。
　　“萃香啊萃香，你也该看出来了，白明秋是转世之人。”八云紫皱眉道，“稗田阿求是第一个，而且是唯一的一个，而现在出现了第二个。那么很多事情就都会受此影响而改变，当年龙神——”
　　“好啦好啦，知道你辛苦，咱也只是笑笑嘛。”伊吹萃香当即打断道，“你看咱不也没当众揭穿你么，这就叫诚意嘛。”
　　有些事情不适合说出来。
　　八云紫摇了摇头，绝美的面容流露出除了几百年好友外没人看得到的疲惫。
　　“咱觉得白明秋挺不错的。”萃香说道，“谦逊但又爽快，不错，很像以前那些能交朋友的人类。紫，你盯了他一段时间了，发现什么没？”
　　“唔…白明秋，不光是第二个转生者的身份微妙，而且他本身就很奇怪，很特别。”八云紫想了想，道，“至于他这个人，也很特别，似乎有种特质吸引着人去接近他。像藤原，像白泽，像灵梦，像你，很多人与他接触之后会不知不觉想要接近他，不管因为什么，结果总会变成不自觉的靠近。”
　　“于是你就变成一个小丫头去接近他咯？”萃香揶揄道。
　　八云紫顿时像是被噎住了。
　　“不行，让我再笑一会儿，风月，噗噗，风月酱，哈哈哈哈好可爱好可爱！”她想到八云紫在白明秋面前装乖卖萌就笑得肚子疼。
　　八云紫只能翻翻白眼，转移话题道：
　　“好了，不说这个。你怎么不好好呆在妖怪山？天狗们不听话？没可能啊？”
　　萃香拿起伊吹瓢，灌了一口，笑道：“这帮小家伙们还没这个胆子，放心。”
　　她微微皱眉，道：“咱只是感觉到最近妖怪山有什么异常，所以想找你问问，来神社看看你在不在。”
　　“哦？哪里？”
　　“不是别的，妖怪山顶端有一块空间咱一直感觉不对劲，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萃香挠着头思索，突然看到八云紫嘴角莫测的笑意，醒悟道：“紫你搞的鬼？”
　　“倒不是我啦。”八云紫笑道，“不过和我稍微有点关系，不如你猜猜？”
　　萃香想了半天都没得出答案，恼道：“呜哇！咱想不到啦！紫你快告诉我！”
　　“有人要进来。”八云紫轻声说出这几个字。
　　伊吹萃香眼神一凛：“到妖怪山上？谁？”
　　“我跟人家说好了保密的，唔…不过对妖怪山没什么坏处就是了，而且是有好处的…嗯，各种意义上。”八云紫青葱玉指抵着下颔。
　　“神神秘秘的。”萃香撇嘴道，“算了，不强求你跟咱说，不过那家伙最好不要有什么对小家伙们不利的动作，否则我会发火的。”
　　伊吹萃香严肃道连“咱”的口癖都省略掉了。
　　“有我在，放心。”八云紫拍了拍萃香的小脑袋。
　　“这次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这几年幻想乡怎么发生这么多事？紫，没有你推波助澜咱可不信。”
　　八云紫微笑道：“为了幻想乡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到哦。”
　　“至于这次进来的是什么人的话，因为约定了保密，所以我只能说很强，三个人，真的很强，不逊色与你的那种强，萃香。”
　　“哦？”萃香兴奋起来了，“那还真是忍不住想切磋一下啊。”
　　她不自觉地龇牙，神色中的战意显而易见。
　　神鬼大战么，倒是有趣，反正萃香也不会出什么事，也好，让她们见识见识幻想乡的最高武力。
　　八云紫眯起眼来，道：“到时候我去找你，给你提供切磋的机会哦。”
　　萃香猛然饮下一大口酒，笑道：“来吧，那天咱会喝很多酒的。”
　　众所周知，伊吹萃香是酒喝得越多越强的强者，清醒的伊吹萃香是普通强者，烂醉的伊吹萃香是逆天强者。
　　八云紫只是笑。
　　——
　　博丽神社，屋中。
　　灵梦取来五张符纸，用灵力在符纸上绘了一些图案，完成后符纸上闪过一道橙色光芒。如此五遍之后她把五张符纸交给白明秋。
　　“这些就是亚空穴的符纸，亚空穴是我借鉴了紫的境界创造出来的瞬间移动术，使用这个术可以逃离几乎所有的结界或者禁制，甚至是紫的隙间，使用亚空穴就没有人能够困住我，同理，也没有人能够困住拥有亚空穴的你。因为平时我使用的时候都不用符，所以用符的时候需要多一道程序，你来试用一下看看。”
　　灵梦讲解道：“首先将你体内的力量释放出来，最好释放在手掌中。”
　　白明秋手心凭空出现一团火。
　　“火焰…嗯，然后用你的火焰灼烧这张符纸。”
　　白明秋依言动手，但符纸被火灼烧竟然没有烧起来，而是悬浮在火焰上开始发出淡淡的橙光。接着他发现眼前的景象不同了。他的视线越来越远，在他还保持正常视觉的时候视线居然延伸了至少一千米，而且他的视野已经变为黑白二色，所有的景物在这个视野中不复存在，有的只是黑与白的波动。白明秋敏锐地感觉到波动的边缘就是亚空穴符纸的临界点。
　　“现在你看到的叫做阴阳境，是只有我看得到的东西，你不用深究，看到那个波动的边界了没有，亚空穴的极限范围是一千五百米，控制自己的意念集中在一处，你可以移动到边界范围内的任何地方。”
　　灵梦空灵的声音在白明秋耳边响起，他微微点头，集中意念，准备将自己瞬间移动到屋子门口。
　　突然白明秋胸前闪烁起翠绿色的光芒，一瞬间光芒大作。这一秒已经感觉到空间的拉扯感，下一秒却被强行拉了回来，那张亚空穴的符纸竟然在空气中燃烧殆尽。
　　白明秋有些不明所以，恢复了视野，却看到所有人惊奇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怎…怎么了？”白明秋问道。
　　“明秋，你…你自己看。”慧音在空气中投影了一面镜子，上面清晰地反射出白明秋现在的样子。
　　白明秋胸前的吊坠放出强烈的绿光，将白明秋整个人包裹在绿光中。
　　那绿光的形态，如同撑起天地的御柱。
　　——


第十三章 缘分
　　“这是…御柱？”白明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看到白明秋困惑的神情，灵梦站起身来，随手扔出两道灵符，拖着长长红色光芒的灵符撞击在绿色御柱形的光罩上，并没产生丝毫动静就消失了，灵梦不禁皱起眉头。
　　慧音这时看出了点端倪，阻止道：“灵梦，这应该是个保护结界，你先别攻击，等待片刻。”
　　灵梦依言坐下来静等，白明秋也发现这个光罩似乎对自己无害，便稍微放下心。果然不出慧音所料，一分钟后光罩就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三女的视线全都集中在白明秋胸前，那里有一个还在闪着翠绿色光芒的吊坠。
　　“明秋，这个吊坠是哪里来的？”慧音疑惑道。之前她还真没注意到白明秋带着吊坠，现在才意识到白明秋似乎一直戴着这个东西。
　　白明秋坐下来，摸了摸胸前的挂坠，奇怪道：“这是我在外界日本的某个神社求得的平安符，嗯…应该是换到的平安符。”
　　灵梦伸手道：“白明秋，取下来给我看一下。”
　　白明秋依言解下吊坠，交给灵梦，灵梦把它放在桌上供三人一起观察。
　　这是一个御柱形的条状长方体，因为是吊坠的缘故所以做得很小。材料是普通的石头，灵梦看了半天并没看出什么特别来，所以确信这一点。这个吊坠有四面，前面和后面分别刻着汉字【天地乾坤】、【风调雨顺】，左面和右面分别刻绘了青蛙和蛇，这似乎是什么图腾或者标志。总而言之，如果刨除有些特别的御柱形不算的话，这个吊坠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类似平安符的东西，并没什么稀奇。
　　但博丽灵梦稗田阿求上白泽慧音三人却的的确确看到御柱绿光是以这个吊坠为中心释放出来的，这三个人可以说是幻想乡眼力最佳的人选，不可能有错。
　　阿求对白明秋刚才说的话有点疑问：“白先生，你刚才说这是交换来的平安符，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吊坠是我和别人交换来的。”白明秋答道，“对方也是神社的巫女，我和她聊得比较投机，就赠了她一个木雕吊坠，后来她进屋拿了一个吊坠给我，就算是交换了。”
　　“外界神社的巫女？”慧音疑惑道，“但外界的神明早已经因为失去信仰而失去力量了啊，可刚才这个结界甚至能阻止亚空穴…”
　　灵梦一直没说话，却在谁都没想到的下一刻悍然出手，一拳捣向白明秋，白明秋身体下意识动了起来，随手格挡了灵梦的拳，道：“灵梦，不用试了，如果这个东西是防护罩，那它的危险保护机制就比较奇怪，普通的攻击是无法触发它的。”
　　白明秋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平安符实际上是一个护身符，而且是一个很难触发的护身符，因为白明秋大战钟卷楼那次断了一臂，且受了不少伤，这个护身符却根本没有发动，显然它的触发机制与平常的护身符不同。
　　灵梦用拳没有试出来，就尝试用其他的方法，她一挥手，无数道符咒汇聚成一道凝聚在手中，接着轻轻一挥，符咒精华挟带着无俦之力直接冲向白明秋的心口，但在擦破白明秋皮的第一瞬停下了。
　　依旧没法触发，物理攻击不行，法术攻击也不行。
　　阿求突然灵光一闪，赶忙道：“空间，是空间。”
　　灵梦手中连捏数个法印，口中轻喝一声，手里逐渐出现一道幽深的黑色裂隙。
　　“逆反.刹那亚空穴。”
　　黑色的裂隙从博丽灵梦手中跳出，瞬间飞到白明秋身上，下一秒白明秋就会消失在空气中，被逆反刹那亚空穴传送到其他地方去。这时翠绿色的御柱突然再次出现，灵梦的刹那亚空穴消于无形，白明秋如同一座大钟一般纹丝不动，稳若泰山。
　　“果然是空间。”灵梦点点头，又等了一分钟左右，御柱光芒渐渐消失。
　　“我懂了。”慧音解释道，“这个平安符上被某人下了阻止空间传送的禁制，应该说，阻隔一切作用于明秋身上的空间力量，而且这个阻隔力很强，连灵梦一时半会都没法破解。”
　　“对，很强，这种力量放在幻想乡都称得上是顶点级别。”灵梦皱眉道，“外界什么时候多出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的？紫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
　　阿求问道：“白先生，你能想想那时发生了什么吗？那个神社叫什么神社，巫女的名字叫什么？也许能找到线索呢？”
　　不愧是阿求，抓的都是问题的重点。
　　白明秋想了想，开始描述起来。
　　“神社的名字是守矢神社，供奉的神，神名我不太清楚，但据说是诹访的土著神。”
　　“诹访？”
　　“对，这是外界的一个地名，相传以前有土著神与大和神在这个地方大战过，半年前我慕名而去。”
　　“那巫女呢？”
　　“巫女的名字是…东风谷，东风谷早苗。”
　　白明秋娓娓道来半年前在守矢神社发生的一些小事。
　　——
　　诹访，市立高中。
　　下午三点多的样子，东风谷早苗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
　　天气不错，春日的风也很舒服地吹进打开窗户的教室，吹得人也很舒服。
　　讲台上老师不厌其烦地讲着什么数学题，东风谷早苗没什么心思听。
　　容姿中等，是那种一百分大约能评七十分的女孩子；生活平淡，只是一个朝八晚四的学生；兴趣普通，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喜欢逛街购物。
　　将来大概就是找个普通的工作找个普通的男人结婚生子吧。
　　哦，忘了提一点，在这种平凡到无聊的生活中还算有点点缀，少女本身是守矢神社的兼职巫女，每天都会去那里帮忙。
　　嗯，自己的生活最不普通的一点，大概就是侍奉着两位神大人吧。
　　八坂神奈子大人冷静威严富有智慧，泄矢诹访子大人纯真可爱不减童趣，自从父母离开自己之后，这两位大人在她生活中似乎就代替了父母的角色，给她很多很多帮助，养育这个名叫东风谷早苗的女孩渐渐长大。
　　也许是思春期的叛逆，自己之前还烦恼过讨厌过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不过幸好解决了这些烦恼，现在自己倒是开始习惯且渐渐享受这样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少女的脸微微一红。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不过少女也不讨厌刺激的生活和一成不变的打破就是了，比如两位大人前段时间说的移居幻想乡的事。移居幻想乡，那岂不是要离开人类的世界了么？那个叫做幻想乡的地方会有些什么人，自己去了又会发生什么事呢？这么一想，其实还挺新鲜的。
　　两位神大人都决定了，少女肯定也不会反对，少女的这一生是要用来侍奉两位大人的，所以两位大人说什么少女都会听，人类的世界什么的，哪有两位大人重要。
　　……
　　只是，要是走了的话，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吧。
　　东风谷早苗取出戴在胸前的吊坠，抚了抚，面容又浅浅地红了。
　　她叹了口气，收回吊坠。
　　他是个普通的人类，可能有些特别，但他是不可能出现在幻想乡的，他和她这辈子的缘分就算是尽了。
　　嘛，也好，这样就可以专心侍奉两位大人了。
　　“叮咚——”四点钟的放课铃响了。
　　少女收拾了书包，背起来，悠悠向神社的方向走去。
　　——


第十四章 纯心
　　“我回来了。”
　　放学后的东风谷早苗回到守矢神社，打了个招呼，换上巫女服，一如往常地去鸟居前扫地。
　　今天的早苗有些无精打采，只是草草地打了个招呼就去忙别的事了，这让神社的两位神明有点费解。
　　说起两位神明大人，一位御名为八坂神奈子，身材标致，成熟稳重，气度雍容又不失豪快爽朗，真正符合一位神明的身份。另一位御名为泄矢诹访子，体态娇小可爱，眼神灵动慧黠，但言行间不失威严，亦是一尊尊崇的神明。
　　两位神明正对坐着喝酒。
　　八坂神奈子轻轻捻着自己蓝色的发梢：“诹访子，有感觉到早苗今天不太对劲么？”
　　“唔…似乎有点。”个头娇小的泄矢诹访子摘下草笠拨弄起上面的稻草来，她撇了撇嘴，“这个按照人类的说法，叫思春期？”
　　“青春期啦…当然叫思春期也没错。”八坂神奈子叹了口气，“最近早苗一直不太开心的样子，但是在我们俩面前都掩饰着，今天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
　　“又要忙学校又要忙神社，早苗是太累了吧。”诹访子把草帽戴了回去，金黄色的齐肩短发随着穿过厅堂的风微微拂起，她的眸光渐渐深沉。
　　“科学越来越发达，我的存在一点点被人遗忘，我们能够获得的信仰也越来越少，没有信仰也不可能扩大神社，神社小就不可能吸引人来参拜以收取信仰，久而久之形成了死循环。结果就是我们的力量在一点点被削弱，直到一点不剩，然后我就会消失。”
　　“嘛，反正神奈子还可以过的好好的，我是无所谓啦。”最后诹访子微微一笑，明显不是很在乎。
　　“别说那些不吉利的，我怎么也不会让你消失的。”神奈子饮下一杯酒。“说到这个，诹访子，最近我正在完善那个构想，而且已经差不多了。”
　　诹访子也小酌了一口，问道：“就是那个搬迁的计划？”
　　“搬迁什么搬迁！”神奈子伸出手用力敲了一下诹访子的小脑袋，诹访子捂着脑袋发出“呜呜”的可怜声音。
　　神奈子解释道：“日本东北部有个叫做幻想乡的地方，那里与现实绝缘，里面生活着不计其数的人类妖怪，把神社由现实化为幻想，就可以进入幻想乡，然后在那个科学不发达的地方获取充足的信仰。”
　　神奈子双眸渐渐亮了起来，一提到改变啊构想啊这类东西她就特别兴奋，诹访子都已经习惯了。
　　“那不就是搬家么…”诹访子嘟囔了一句。
　　“去去去，这比搬家麻烦多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早苗？”诹访子问道。
　　神奈子思量了一下，道：“过一段时间吧，早苗最近心情不太好，等她心情好些了再说吧。”
　　“那得怎么解决早苗的心事？”诹访子点出了问题的症结。
　　“不知道啊。”神奈子罕见地有些丧气，“思春期的女孩子心里想的什么，就算是神明也搞不懂。她不肯说，我们猜不到啊。”
　　最终她点头道：“等吧，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好方法，再等等。”
　　“行，听你的。”诹访子同意道。
　　神奈子微微皱起眉头：“这些事情都算好办，现在唯一有点困扰的是，要把神社化为幻想，我们势必暂时失去所有的信仰，也就是我们的力量，但是我们还需要保证我们存在和在幻想乡保护早苗的力量，于是我们的信仰就有些不够了。”
　　守矢神社在这些事情上一向是神奈子拿主意，诹访子一般只担任听众或者提出问题，因为诹访子并不擅长谋取信仰的手段，而神奈子却是这方面的专家，守矢神社可以没有诹访子，但绝对不可以没有神奈子。
　　嘛，不过守矢神社本来就是为了诹访子而建立的就是了。
　　诹访子问道：“该怎么处理？”
　　神奈子呷了口酒，皱眉道：“我这几天与幻想乡的管理者接洽了一下，她有答应提供给我们最快聚集信仰的地方。”
　　看神奈子的表情，事情还没这么简单结束。
　　“那个女人不简单，看不透，我不信她。”神奈子顿了顿，道，“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最坏的打算就是进入幻想乡之后我消失一段时间，等信仰足够了再恢复。”
　　“最好不要。”诹访子沉声道，“神社离不开你，早苗也是，我也是。”
　　神奈子展颜笑道：“哈哈哈，诹访子个笨蛋，吓你的啊，万能的八坂神奈子大神做事怎么可能没有后招。”
　　神奈子并没说出后半句“只不过这次真的没有”。
　　诹访子松了口气，嗔道：“哼！笨蛋神奈子，有办法就好，诹访子大人宽宏大量，就原谅你骗我感情这件事了。”
　　诹访子同样没说出后半句“你一定要真的有办法啊”。
　　两人默契地避开了不开心的话题，举起酒杯对碰，饮下。
　　突然，八坂神奈子从榻榻米上猛地站起来，没有加以控制的神力自然地荡出，诹访子露出担心的神色，但还没等发问，神奈子便大喜道：“诹访子！事情解决了！”
　　“什么？”
　　“信仰的事情，我刚才感觉到了一份纯正的信仰，一份百年难见的最淳朴的信仰！而且怀有这份信仰的人正在参拜我们守矢神社！哈哈哈哈！”神奈子开怀大笑，拉起诹访子的手直接飞上天空，“走，我们去看看。”
　　两神隐去身形，飞到空中往下看，只见神社门前有个清秀的年轻人正在净身池洗手，这时早苗看到了他，便过来接待。
　　“客人您好，我是这间守矢神社的巫女。”东风谷早苗心情不佳，但是作为一个巫女，她是有职业操守的，她换上公式的笑容，走上前来打招呼。
　　年轻人温声道：“巫女小姐你好，我住在这附近的旅馆，听说这里有神社，我就慕名前来参拜了。”
　　他问道：“请问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
　　“是名为守矢的神明，这位神明很久以前护佑着诹访风调雨顺，避免地震的侵扰。”早苗心情好了些，语气有些自豪，这可是她家诹访子大人和神奈子大人。
　　“嘛，是什么神不重要，姑且带着我参拜一下吧。”年轻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兴趣不大。
　　早苗却不开心了，这来拜神连神的名字和事迹都不要知道的么？这不是看不起守矢神社么？
　　正要出言反驳斥责，突然早苗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早苗，先别急，带着他参拜完了再说。”
　　是神奈子大人，她在看着这里。
　　既然神奈子大人发话了，早苗自然不会不听，她按下心头想要教训这个浮躁的年轻人的念头，带着年轻人完成了一些简单的仪式，然后进行参拜。
　　神奈子闭目凝神，感受着年轻人的信仰心，渐渐感觉奇怪起来。
　　他的信仰心极其纯正，而且富有时间和经历的积淀，完全不像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所能够拥有的。
　　神奈子浑身一颤，感觉舒服极了。
　　她对早苗柔声道：“早苗，知道我为什么拦着你么？”
　　站在白明秋身边的早苗摇了摇头。
　　“因为人类对神明最初最本源的信仰，就是来自于对天地的敬畏。随着时代的推移，最初敬畏天地的人类由崇拜神明到崇尚科学，对天地的敬畏一点点减少，时至今日敬畏天地的人寥寥无几。”
　　“而你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之所以对神明不感兴趣，是因为他敬的是天地。他是这个科学昌明的时代为数不多的拥有最纯正信仰心的人，对于我们来说，堪称珍宝。”
　　面前的年轻人笑容浅淡，朝向神社微微鞠躬。
　　东风谷早苗檀口微张。
　　——


第十五章 姐妹
　　既然神奈子大人说了面前这个人对于神社来说很重要，早苗准备想方设法多留他一会儿，她想了想，看来也就只有那个办法了。
　　年轻人参拜结束后，往赛钱箱里投入了一些日圆就准备走了，早苗叫住他，道：“先生，请等一下！”
　　年轻人转身，问道：“怎么了吗？”
　　早苗有些紧张，留参拜客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干，支吾了片刻，她勉强笑道：“这位先生，既然您在赛钱箱纳过奉，那要不要看一下我们守矢神社的名物呢？”
　　“名物？好啊。”年轻人笑道，“要带我去哪里么？那巫女小姐你带路吧。”
　　早苗摆了摆手，道：“这倒不用，您站在这里就行。”
　　“哦？”年轻人依言站好，疑惑道，“名物就在这里么？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因为说是名物，但其实是我自己。”早苗解释道，“我作为神社的巫女，稍微有一些特殊的力量，能够引发一些奇迹。”
　　“是神明的祝福么？有多厉害？能够呼风唤雨吗？”年轻人好奇道。
　　早苗自信道：“小范围的还是没有问题的，您想看么？”
　　“行啊。”年轻人拭目以待。
　　早苗闭目凝神，开始使用引发奇迹的力量。
　　在这个信仰越来越少的现世，早苗作为风祝虽然可以直接使用诹访子大人和神奈子大人的力量，但为了减少两位大人的消耗，平时她都是使用自己的一点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早苗是现人神，所谓现人神，就是以人类之身收集信仰，受到与神同样待遇，获得如同神的力量的人类。在现世，信仰微弱，所以早苗的力量也不是特别强，不过引发一点奇迹还是可以做到的。
　　年轻人打量着早苗和早苗背后的守矢神社，一言不发。
　　须臾间，早苗手中出现一团小小的绿色五芒星光，她睁开眼，将手中的五芒星往天上一抛，笑道：“先生，请静待半分钟。”
　　年轻人便抬起头来，毫无遮蔽天空一片晴朗干爽，丝毫没有要下雨的征兆。
　　半分钟后，年轻人依旧没有感觉到丝毫水意，早苗也有些着急，但是自己释放的奇迹没错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上的神奈子哈哈大笑：“噗，诹访子诹访子！看，早苗要糗了。”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她要糗你还不帮帮？”诹访子斜眼道。
　　“让她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也是为了进入幻想乡做准备嘛。”神奈子笑道。
　　说罢，她从云端站起身来，摇身一变换上了一套办公室制服，正色道：“走吧，我们也该去看看了。”
　　“哪有这种以看孩子失败为乐的家长，啧，神奈子，你真是坏透了。”诹访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摇身一变，换上了看上去成熟不少的衣服。
　　一分钟后依旧没有下雨，早苗这会儿哭出来的心都有了，这平时很少失灵的力量怎么突然就用不出来了？
　　早苗低下头，一脸的垂头丧气，加上今天心情本来就差，顿时烦躁无比。
　　年轻人看着早苗，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他感觉头上一湿。
　　“嗯？下雨了？”
　　早苗“诶”了一声抬起头来，突然“啊”地惊呼了一声。
　　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刚把头抬起来看天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就掉了下来，黏黏软软的糊了他一脸。
　　“唔…”
　　年轻人甩了甩头把这东西甩开，天上却开始接二连三地落下黑乎乎的东西，简直就像在下雨，而且范围还不小，年轻人眼神一凝，在早苗快要被砸到的瞬间跃到她身旁，一把揽住她，随后跳出下“雨”的范围
　　所幸雨的范围很小，年轻人马上放开早苗，站在一边端详这持续了一分钟左右的“雨”。雨里有青蛙，水蛇，各种鱼，这哪里是呼风唤雨，这根本就是把一条小河搬来了。
　　雨停了，落下一地的小动物，早苗尴尬的无以复加，尤其是刚才目击了客人被一只青蛙糊了一脸，她已经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早苗深深地鞠躬道歉，说话都带着哭腔了。
　　“嘛，不用道歉了，这没什么的。”年轻人的语气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实在抱歉，我真的不想这样的，请您责骂我吧！”年轻人越是宽容，早苗越是过意不去，而且她脑海里还一直闪过年轻人被青蛙糊了一脸的情景，眼泪已经从眼眶里落下来了。
　　年轻人把早苗掺起，皱眉道：“我不太喜欢日本人的这个习惯，多大个事都要低头哈腰的？巫女小姐，快起来吧，我们把神社门前收拾一下才是正经。”
　　“您…您原谅我了？”听到年轻人这么说，早苗擦了擦眼角，哽咽道。
　　年轻人展颜道：“这不算什么事，虽然说没有，咳咳，没有呼风唤雨，但是引发奇迹的力量我是见到了。巫女小姐你看这么多小动物，多有趣啊，活蹦乱跳的。”
　　早苗被这个活蹦乱跳逗得破涕为笑。
　　“好了，咱们来把这里收拾一下吧。”年轻人说着，弯下腰来把几只水蛇抓了起来。
　　早苗想起正事来，赶忙道：“客人客人，不用您动手，我能把它们送回原来的地方。”
　　说着，早苗默念了几句，那些小动物们身上开始散发绿色的光芒，片刻就全都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地的水渍证明它们来过。
　　“啪啪啪啪。”
　　年轻人拍起手来，笑道：“巫女小姐，这一手不错哦。”
　　早苗勉强笑了笑，刚准备回答什么，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熟悉声音。
　　“早苗，我们回来啦！”
　　年轻人转身就见到两位年轻但明显比早苗成熟不少的女性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出声的那位一身标准的办公室制服，成熟的黑色丝袜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工整的套装难掩盈盈一握，她眼神中淡淡的威势使人有些不敢直视，但开口却是意外的爽朗，想来是公司的经理之类的人物。
　　另一位相较之前一位，就身材来说看上去稚龄不少，个头比早苗高上一点，容颜甜美可爱，看穿着的话像个大学生。
　　“诶，这位是来参拜的客人吗？早苗，有好好在招待吗？”成熟女性走到年轻人身前神奈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年轻人，笑道，“客人您好，欢迎来参拜守矢神社，我是这里巫女的大姐，东风谷神奈子。”
　　“我是二姐东风谷诹访子。”
　　说着，两女站到早苗身边。
　　神奈子大人诹访子大人？！
　　早苗才从两位神大人突然出现的惊讶中反应过来，两个“姐姐”又让她凌乱了一把。
　　“笨蛋小早苗，冷静点，快配合我们。”
　　耳边传来诹访子大人只有自己听得到的温柔声音，早苗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稍微冷静了点。
　　“正式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守矢神社的巫女，东风谷早苗。”
　　——


第十六章 谈笑
　　五分钟后，守矢神社偏厅。
　　“哈哈，早苗果然闯祸了，白明秋你不要见怪啊，这丫头，做事情就是毛毛躁躁的。”神奈子笑道。
　　“早苗有好好道歉吗？”诹访子笑问道。
　　白明秋摆了摆手，道：“两位东风谷小姐说笑了，我本来就没把这当回事的。东风谷小姐，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东风谷早苗点了点头，给四人都倒上一杯茶。
　　之前四人已经互相介绍过，所以交流起来都没有问题，只有一点稍微有点困扰。
　　“东风谷，东风谷，东风谷，喂喂，神奈子，我们这边三个东风谷，你让白明秋分得清谁是谁？”
　　“这倒是，白明秋，直接喊我们名字就好，省得乱。”神奈子有大姐的气派，大手一挥，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
　　白明秋笑道：“神奈子小姐真是爽气。”
　　“哪里哪里，来，喝茶。”神奈子笑道。
　　白明秋浅酌一口，道：“我这番远游，能结识你们三位，来到这个守矢神社，倒是一番缘分。”
　　“哦？”早苗问道，“白先生您是来诹访旅游的？难怪在这附近没见过呢。”
　　白明秋点头道：“日本是我环游世界的最后一站，正好诹访是个挺有名的地方，我就打算来这待一阵。”
　　“诹访啊…嗯，这里还挺不错的，连我都呆的住。”神奈子赞同道。
　　诹访子插了一句“神奈子你也知道你闲不住啊”，引得四人一阵欢笑。
　　“如你所见，我们这是东风谷一家子，我嘛就在城里上班，诹访子在读大学，早苗还在高中读书，放学后就来神社兼职巫女。”既然白明秋说到自己的情况，神奈子也简单地谈了一下近况。
　　顿了顿，她笑道：“我们这里地方偏远，不在市内，也没有大社那么有名气，白明秋你能找到这里来本身就很了不起了，早苗想必也是见了很久都不见的参拜客太激动了，弄个小法术都手忙脚乱的。”
　　“哈哈，哪里话，守矢神社虽然地方不大，但香火也不至于凋零。”白明秋打量了一下四周，夸道。
　　神奈子叹了口气，道：“唉，都是周围的邻居给面子，过节的时候还能开一下祭典支撑一下。”
　　“好啦，怎么让客人听些不开心的事。”诹访子打断道，“白明秋是经常参拜神社吗？我记得天朝是不拜大和神啊八百万神啊什么的，难道是来日本后专门学习过的？”
　　诹访子可爱的双眸滴溜溜转，白明秋笑道：“哈哈，诹访子小姐，被你猜中了，我的确不会日本的参拜礼仪，所以在东京专门学习了一下。我自己算是逢庙必拜的那种，在天朝的时候拜仙佛，去欧洲的时候拜天主，还在中东拜过真主，印象最深的还是在南美洲拜过一个小部落的神明，诶呀，地球上的神话、神明，真是博大精深。”
　　“嗯，神明啊什么的，虽然科技越来越发达了，相信的人越来越少，但总是感觉很奇妙。”诹访子赞同道。
　　“奇妙什么奇妙！自己家开的神社自己还不信神吗？诹访子这笨蛋。”神奈子笑着拍了拍诹访子的小脑袋。
　　三人一阵欢笑。
　　东风谷早苗一直在看白明秋。
　　这个名叫白明秋的男人很年轻，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但他竟然能和化为人形的诹访子大人和神奈子谈笑风生，这本身就很神奇了。诹访子大人和神奈子大人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她们化为人身的时候虽说天衣无缝，但只有早苗感受得到，身为神明的两位在无意中会释放出淡淡的威压，如果早苗不是侍奉两位久了，就连她都承受不了。
　　纯正的信仰，很厉害呢。
　　早苗不禁有些羡慕。
　　也许，这位白先生对于两位大人来说比我还要重要呢。
　　她摇了摇头，又给三位满上茶。
　　早苗一时分了神，也不知道三人谈了些什么，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白明秋已经在问她问题了。
　　“早苗小姐，你的能力是天生的么？还是后天修习的？”
　　“诶？嗯…”早苗愣了愣，答道，“是天生的，据说几岁的时候就会了。”
　　“说到这个我就想笑。早苗四岁的时候我看到她把一只金鱼变成了青蛙，当时不光是惊讶，我笑得肚子都痛了。”神奈子笑道。
　　早苗嗔道：“神奈子大…姐，说好了不要提这些事的！”
　　“神奈子你够了啊，早苗她脸皮薄着呢。”诹访子也抱怨道。
　　神奈子双手合十，笑道“是是”，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唔…因为在中东和印度看到一些修行的人们我才有此问，以前还不知道呢，这个世界上有着能够修炼出特殊力量的人和天生就有特殊力量的人。”白明秋解释道。
　　“嘛，反正我们家只有早苗算很厉害啦，我们姐妹都只能算是普通人，早苗是家里的宝贝。”神奈子故作丧气道，说着一把抱过早苗，揽在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早苗不依道：“神奈子大…姐！不要这么粘人啦！”
　　“诶…早苗也是在叛逆期了吗？都不喜欢姐姐了。”
　　四人一时笑了起来。
　　春日的夜晚来的很快，三姐妹与白明秋相谈甚欢，索性留白明秋下来吃晚饭，白明秋没推辞，就是说要帮着打下手，神奈子姐妹欣然同意，结果在厨房里的就只剩白明秋和早苗两个。
　　“这…”早苗愣了愣，嗔道，“两位姐姐太失礼了，怎么让客人来帮做饭呢？”
　　“没事没事，我挺喜欢做饭的，来吧，我看看有什么食材。”
　　收拾收拾打开冰箱，两人开始为晚饭做起准备来。
　　——


第十七章 感情
　　外面不时传来诹访子大人和神奈子大人的欢笑声，厨房里的东风谷早苗手上握刀切着菜，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上学，回家，做饭，写作业，睡觉，偶尔独自逛逛街，每天的生活都是这样平淡无聊，甚至连一丁点波澜都没有。看着同龄的女孩子们放学后去社团的去社团，没参加社团的也是逛街吃点心各处游玩到天黑才回家，自己却因为两位大人在神社的缘故，不可能经常在外面玩，每天放学后都要早早回神社才行。每次同学朋友邀约放学后或者假期出门游玩，自己都只能用神社兼职啦，学业繁忙啦这种借口来推托掉，久而久之同学们也都知道她不会跟大家一起去玩，无形中关系就少了几分亲近。
　　虽说班上的同学对自己还是挺好，服侍两位神大人也是自己的义务和责任，但这种无聊的日子早苗已经有点喘不过气了。这样的感觉最近越来越常有，前段时间在两位神大人面前还可以掩饰，可今天放学时无意中听见同班女生“早苗怎么不跟我们去玩呢？放学后时间明明还早。”“你刚刚转进来还不知道，早苗一向这样，她家里挺忙的，好像是要照顾两位姐姐的样子，所以琴里，下次出去玩记得不用喊她。”这样的对白，早苗就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是哭着跑到神社附近，然后勉强收起泪水，好心情却怎么也装不出来。
　　唉。
　　少女轻声一叹，摇摇头，似乎是要把这些不开心的事都甩开。
　　“唔…土豆切好了么早苗小…喂！”
　　早苗耳边一声炸雷，手一痛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自己走神手指被割破了，早苗吃痛“啊”地娇呼出声，白明秋赶紧拿了个创可贴，拉过早苗的手给她贴上。
　　白明秋的手很温暖，被握着手的早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暂时忘记了疼痛。
　　“好了。”
　　白明秋放开手，早苗还下意识地有些怅然若失，她愣了愣，赶忙道谢：“谢谢你，白先生。”
　　白明秋摇了摇头，语气严肃道：“切菜的时候怎么这么不小心？集中注意力啊，伤到自己怎么办？人可是很脆弱的。”
　　早苗低下头，无言以对。
　　白明秋叹了口气，柔声道：“嘛，我也没有怪你的立场啦，要对自己好一点，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要很小心地保护。”
　　“以后我会小心的，谢谢白先生。”早苗鞠了一躬。
　　“好啦好啦。”早苗这么一本正经的，倒是弄得白明秋有些无奈。
　　他略略打量了一下早苗眉眼，问道，“早苗小姐，心情不好？”
　　“诶？您怎么…”早苗有些惊讶。
　　“演示法术的时候心神不守，切菜的时候神思不主，眉眼间又是闷闷不乐。”白明秋温声道，“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么？”
　　“没什么…”早苗摇摇头，不太想说的样子。
　　白明秋沉吟片刻，道：“那就不谈了，做饭吧，两位东风谷小姐还等着呢。”
　　早苗点点头，沉默着继续切起土豆来。
　　厨房里又安静下来，只听到水的沸腾声和菜刀剁菜板的碰撞声。
　　东风谷早苗切完了两个土豆，开始切起生菜来，食指一弯，立刻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创可贴包着的伤口离愈合还有段时间，手的动作没那么灵活了。
　　真是好笨。
　　早苗有些埋怨自己。
　　白先生的善意自己确实地感觉到了，被自己失败的法术弄成那样，青蛙掉在脸上都没有生气，反而是在开解自己。而自己不小心切到手的时候他却非常紧张，并且很快给自己包扎好，真诚地责备和提醒自己，还有怕自己不开心的温声劝慰。这样善良温和的人真好啊。
　　可自己却拒绝了他的善意，他是想开解我让我心情变好吧，却被我这么干脆地拒绝了，是不是不应该呢？
　　切完了生菜，应该喊白明秋来下锅，早苗却有些踌躇。白明秋背对着早苗正盯着一锅水，早苗犹豫了半天，等水快开了才开口道：“那个…白…白先生。”
　　“嗯？”白明秋转身看着早苗。
　　“对不起。”早苗又鞠了一躬。
　　“这，怎么突然就又鞠躬了？”白明秋疑惑道。
　　早苗低声道：“刚才是早苗唐突了，不应该欺骗白先生的。”
　　“刚才…哦，你是说那个时候啊。”白明秋想起来了。
　　他关了火，靠着桌子，温声道：“怎么用得上欺骗这个词，愿不愿意是早苗小姐的自由，我没法勉强，唔…而且咱们才认识几个小时，也只能算是认识的陌生人，关于心情方面的话题换了我我也不会跟这样的陌生人倾诉啊。”
　　早苗直起身来，看着白明秋，他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目光真诚而又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去相信他。
　　她使劲摇了摇头，认真道：“白先生不是陌生人，就算是陌生人，白先生也是很善良很善良的人。”
　　“你这么夸我我可是会不好意思的。”白明秋笑道，早苗也笑了起来。
　　欢笑过后，白明秋直视着早苗的双眼，温声道：“那，早苗小姐？”
　　“您叫我早苗就行，白先生。”
　　早苗点点头，俏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组织了一下语言，她低声道：“我是个普通的学生，唯一不算普通的一点就是在神社做巫女。”
　　“嗯。”
　　“因为神社工作的关系，我每天放学后都只会来神社，而且家里两位，嗯…姐姐，姐姐们回来很晚，已经过了饭点了，所以我需要回来做好饭，好好照顾她们，别看她们那个样子，其实两位都挺辛苦的。”
　　顿了顿，早苗接着道：“但是这样时间长了，班上的同学都不怎么愿意跟我玩了，我知道她们并没有疏远我，但是…但是…提到玩的话题就自动忽略我，平时的话题我也插不上嘴什么的…”
　　“友情和信仰一样，是会一点点消失的，我不想这样啊！”
　　早苗渐渐蹲了下来，低头呜咽。
　　白明秋一直安静地听着，沉默着，少女低声的抽泣是厨房里唯一的声音。
　　早苗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那是白明秋的手轻抚着早苗的臻首。
　　温暖，太阳一般的温暖。
　　“白先生？”
　　“不会消失的，不管是信仰还是友情。”
　　“诶？”早苗抬起头看白明秋。
　　“信仰是一种感情，友谊是一种感情，种种心情都是感情的聚合，每一种感情都不一样，而所有的感情都汇合在一起，就会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啊，一直相信着世界上某处，一定有纯粹的，久远的，无比美好，不会磨灭的感情存在着，不管是信仰，还是友谊，还是别的什么。”
　　白明秋的的双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璀璨而绚烂，如同夜空划过的闪亮流星。
　　“早苗，生活的确很平淡，也很无奈，很多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但如果能看到平淡无趣的生活中存在着的某个闪光点，那日子就有趣很多了。”白明秋笑道，“至于友情啊，你还正年轻，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能够遇上知心的友人和爱人，一生的那种，完全不用担心哦。”
　　“可…！这…！”早苗想要反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明秋笑道：“还有，舍近求远可不好哦。”
　　说着，他朝外面大喊了一声：“不好了！早苗受伤了！”没过片刻早苗就听到走廊上咚咚咚的跑步声，还有神奈子大人和诹访子大人着急的呼声。
　　“早苗，没事吧！”
　　“白明秋，早苗怎么样了！”
　　早苗缓缓站起身，望着远处正在跑过来的两位大人，神奈子大人木屐都没穿就急着跑过来，诹访子大人连睡觉都贴身的草笠都没戴上就赶了过来，面对着这样心急的两个人，早苗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好笨。
　　两位神大人一直在操心着自己，周围的同学朋友也并没有对自己不好，白先生的善意，自己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反倒是自己，这么笨，还一直想些有的没的。
　　这就叫任性吧。
　　眼泪止不住地从早苗双颊滑落，她却绽放出最为灿烂的笑容。
　　“早苗，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哪里受伤了？没事吧？”神奈子一站定就连珠炮似得问了一大串，诹访子也是紧张地打量着早苗。
　　“我…我没事…只是手切到了。”早苗颤声道。
　　她一步步走近神奈子和诹访子，泪流不止。
　　神奈子一把抱住早苗，将她的臻首搂进自己怀里，诹访子揽着早苗的纤腰，一手握着早苗的一手。
　　“呜呜…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呜呜…让你们费心了，真的，真的对不起!”早苗终于忍耐不住，泪如雨下。
　　神奈子和诹访子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明白过来，神奈子温柔地抚着早苗的臻首，诹访子温柔地抚着早苗小小的背，三姐妹紧紧抱在一起。
　　“乖，早苗，乖。”
　　“嗯，早苗会乖的。”
　　白明秋轻笑着走到门前，眺望远方的天空。
　　神奈子楼着早苗，看到了那个单薄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萧瑟。
　　——


第十八章 风语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明秋每天早上七时都会来守矢神社参拜，与神社三女的关系也渐渐熟络起来，早苗甚至抽出一个周末的时间带着白明秋在诹访游览。一边游玩一边帮早苗散心的同时，白明秋倒是有点担心早苗两位姐姐多想什么，毕竟是没什么关系的异性。不过这两位姐姐倒是相当开明，完全没什么避讳，任由早苗带着白明秋四处逛。
　　一转眼半月过去，白明秋预定的离开时间到了。
　　这天是周六，依旧是早晨七点，白明秋准时踏进神社大门，环视四周，早苗今天不在倒是有些稀奇，不过白明秋没有在意，还是按照老样子一套礼仪做下来。
　　想着和早苗道个别，白明秋出声道：“早苗，还没睡醒吗？”
　　早晨七点的城郊还是挺静谧的，所以白明秋虽然没有大声喊，但声音确确实实不小。
　　白明秋的双耳捕捉到悉悉索索的响动，接着里屋传来早苗熟悉的声音：“诶！啊——秋君，请稍等，等一会就好。”
　　“别着急，要做什么的话慢慢来就行，我也不赶车。”白明秋笑着倚靠在鸟居的柱子上等早苗。
　　顺带一提，两人熟络之后就没有以前那么客套了，白明秋得早苗首肯喊了“早苗”，早苗就自己定了个“秋君”的称谓，也是趣事。
　　五分钟左右的样子，屋里突然响起了悠扬的乐声，节奏舒缓沉静又不失浑厚拙朴，想来是神乐一类的曲子。
　　白明秋有些疑惑，正要开口问询，里屋的门突然打开了，早苗小步小步走了出来。
　　今天的早苗打扮得与平日里不同，平日里的早苗只有校服和巫女服两件衣服，而今天早苗却换上了一身盛装。
　　雪白的发带镶嵌着绚丽的银箔，将一头青丝柔柔绾起，与平日里轻便的巫女服不同的这件巫女装浅绿色打底，边缘是青色和紫色交织的纹路，图腾状的蛙和蛇惟妙惟肖地布满了整件巫女装，胸前的深褐色五芒星尤其显眼。
　　套上短筒白袜踩着微高的木屐，手持飘散五穗的御币，守矢神社的风祝东风谷早苗袅袅婷婷走来。
　　如同画中人。
　　白明秋一时有些醉了。
　　早苗的步子很小，因为身着盛装的缘故，很小心到甚至有些笨拙，但是白明秋看到早苗的双眸中闪烁着认真的光芒。
　　悠扬的神乐使人不由得放松下心情来，伴着这轻松感，早苗一步步走到白明秋身前。白明秋没说话，只是露出询问的神色。
　　早苗微微一笑，柔声道：“秋君，早苗知道你今天要走，所以是来送行的。”
　　“那这一身…？”
　　“这是守矢神社的正装，式样和规范都是古时候的风祝传下来的，我们近代的风祝对其进行了一点点变化，使它更加美观。秋君，好看么？”
　　早苗轻声问道，那双忽闪忽闪的眸子明显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白明秋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好看，刚才差点把我都看醉了，这是我来日本看到的最美的风景。”
　　早苗罕见地没有害羞，而是微笑。
　　“秋君，请稍微往后推退一退。”
　　“好。”白明秋依言后退。
　　早苗眼神瞬间一改，认真的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么，秋君，请欣赏由风祝东风谷早苗舞蹈的，守矢神社的神樂。”
　　神樂。
　　白明秋不太懂这个，想来是一种舞蹈，既然早苗都这么说了而且这么认真，白明秋倒是有些期待。
　　早苗闭上双眼，静立。
　　她轻微地抬起没有握着御币的手，抬起，若拈花状缓缓放下，然后一挥御币，脚下小步腾挪，随着神乐踩起小小的舞步。
　　传统的日本舞一向是动作小而慢，其中的美引人入胜，却需要观赏者细细体味，而早苗此时舞蹈的神樂却一反常态，动作幅度不但不小，而且比之白明秋以前看过的日本舞快了不少。
　　早苗挥动御币如同指挥千军万马，另一只手势若排山倒海来去反复，脚下舞步不停，如同激烈的战鼓从小到大从水滴到磅礴大雨，渐渐波澜壮阔。早苗单薄柔弱的身体舞动中，一种浩然博大的气息似乎从远古奔腾而来。
　　白明秋恍然间看到一片巨大的战场，无数参天御柱拔地而起，天降飓风暴雨洪水雷电，地面塌陷震荡山川倒塌河流倒反，两尊神明伫立于天地之间，猎猎风声大作。
　　鼓点越来越响，越来越密，战场形势愈发激烈，此时鼓声却戛然而止，白明秋一愣，赶忙回神，却发现一切都是虚幻，面前只有停下舞蹈，额上有汗珠却笑容甜美的东风谷早苗。
　　“秋君，秋君，我跳得如何？”早苗的柔软声线在白明秋耳畔响起。
　　“技近于道。”白明秋喃喃道。
　　“嗯？”早苗疑惑的表情表示她没听懂。
　　白明秋摆摆手，大笑道：“哈哈，早苗，太棒了，这个神樂太棒了。”
　　早苗笑靥如花。
　　两人一起走回里屋，早苗要卸下一身正装。
　　褪下外面的巫女服解下发带放在柜里，白明秋才发现早苗里面其实有穿平日里的巫女服，看来是为了省事直接就套上了。
　　“秋君，别盯着看呀，早苗知道这样很偷懒啦。”早苗双颊一红，低声道：“这个我从小时候就开始练了，一直到现在也只不过是能勉强掌握全部动作罢了，两位姐姐还时常批评我跳的不标准呢。”
　　“很厉害了，我完全被吸引了。”白明秋赞道，“近年很少有看到这样美的舞蹈了。”
　　“传统日本舞不都是很慢的么，可这个怎么感觉节奏很快呢？”白明秋问道。
　　早苗解释道：“这个神樂是根据以前诹访大战时候的情境编的舞，大概是为了突出战争的紧张吧，据说一开始这套神樂就是这么快节奏，后来直到逐渐变为守矢神社的专属神樂也没变过。”
　　白明秋点头表示学到了。
　　两人各自安静下来，一时屋中有些沉默。
　　良久，还是白明秋先开口打破了有些沉闷的气氛。
　　“早苗，我要走了。”
　　“嗯，早苗知道的。”早苗低声道，她没看白明秋的面容，只是盯着桌面上的纹路，好像能从里面看出什么似的。
　　“嗯。”白明秋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两人之间弥漫着微妙的气氛。
　　“秋君。”
　　“嗯？”
　　“秋君还会回来吗？回来守矢神社看看？”早苗声音微颤。
　　白明秋沉默半晌，淡淡道：“也许会，也许不会，看缘分吧。”
　　短暂的别离，他却没有太多时间了。
　　一切天定。
　　“…”早苗唔唔了一会儿，没说出什么话来，眼眶中有泪水盈盈，但她银牙紧咬，使劲忍着。
　　终于，她勉强笑道：“秋君，别忘了早苗。有机会的话，来这里看看早苗。”
　　“啊，有机会的话，一定。”白明秋抬眼望着天空，早苗看不到他的双眼。
　　“呐，秋君，早苗一直很想说，秋君那天说的知心朋友，虽然时间不长，但早苗觉得对于早苗来说，秋君应该算是。”早苗有些语无伦次，但是那份感情好好地传达到了。
　　白明秋洒然一笑，抚了抚早苗的臻首，点了点头。
　　他从怀中摸出来一个东西，递给早苗，温声道：“收下做纪念吧。”
　　早苗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穿过引线的木头吊坠，小半个手掌大小，五芒星的外观，正面刻着守矢二字，反面则是一个小小的人形，早苗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微缩版的自己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发带，头饰，巫女服，御币，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她本人的微雕。
　　秋君，一定花了很多功夫吧。
　　早苗在闲谈中早已经知道白明秋是个木雕师，手上握着这个还带着白明秋淡淡温度的吊坠，心中泛起的感动一时无以复加。
　　“谢谢秋君，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早苗直接把这个吊坠戴在了颈上。
　　她一摸颈部，才意识到自己也带着一个吊坠，想起来这是前些日子神奈子大人对着施过什么术法的东西，想来应该是个护身符，便接了下来递给白明秋。
　　“这是送你的，秋君，这个吊坠上说不定有神明的护佑呢。”
　　白明秋接过来粗略一扫，这是一个御柱形的吊坠，刻着青蛙和蛇，还有【天地乾坤】、【风调雨顺】的字样。他笑着戴了起来，柔声道：“我也是，会收好的。神明的保佑什么的我不知道，可是巫女小姐的护佑我确实感受到了，这一定能保我旅途平安。”
　　秋君，真的好温柔，这个时候也不忘安慰我。
　　早苗俏脸一红，浅浅地笑了起来。
　　两人站起身来，走到神社门前，白明秋回过身，道：“不用送了，我这就走了。”
　　“嗯。”
　　“有一件事，早苗，我那天说过的话你要好好记得，以后别再因为这些小事不开心了。”
　　“嗯。”早苗用力点头，“不会让秋君担心的。”
　　白明秋微笑点头，不再留恋，转身渐行渐远。
　　早苗终于抑制不住，泪珠滑落，带着哭腔向远方一声凄长的呐喊。
　　“秋君！一路顺风！”
　　远处的白明秋没有回头，只是朝身后挥了挥手，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早苗站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丁点白明秋的背影。
　　拭去泪水，她双眸盈盈，喃喃自语：
　　“虽然时间不长，虽然有些冲动，虽然没有可能，虽然有无数的虽然，但是早苗很想，很想，很想你成为我的…”
　　那几个美丽的字随风而去，已然模糊，凝神细听，只能听到风中的真挚祝愿。
　　“秋君，一路顺风。”
　　——
　　这是属于东风谷早苗的物语，风神的物语。


第十九章 准备
　　放学后的东风谷早苗回到守矢神社，正要去惯例地清扫大门，神奈子大人却喊她进屋。
　　早苗依言进屋坐下，打量了一下两位大人的神色，神奈子大人和诹访子大人都很严肃，看来是要说什么大事。这倒弄得她有些紧张。
　　“咳咳。”诹访子清了清嗓子，道，“早苗，喊你来是有事情要说。”
　　早苗点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神奈子接过话来，道：“实际上，我们最多再过一周就要进入幻想乡。”
　　“诶？这么快？我还以为得到夏天呢。”早苗惊讶道。
　　“早些进入是为了那个管理者答应我的信仰，所以为此我已经把守矢神社的存在淡化，早苗你没发现最近周围的邻居也不怎么来参拜了么？”
　　早苗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想让一个现实中存在且根深蒂固的东西在概念上消失，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而且需要不少时间。”诹访子解释道，“于是神奈子早在一年前就把神社在空间上的存在痕迹抹除，将其封印在一个御柱吊坠里。然后用一整年的时间，耗费我们这些年收集的所有信仰来使用一些神术，来淡化时间上守矢神社的存在。”
　　“啊！”早苗突然惊呼出声，神色有些惊慌。神奈子便问道，“怎么了？”
　　“您给我的那个吊坠，我送给秋君做离别礼物了！”早苗急道，“神奈子大人，那个吊坠不是很重要么？怎么办？”
　　诹访子笑道：“诶呀早苗你别担心，那个东西剥离下来就没用了，只是一个载体而已。你送给白明秋的话，还能做个护身符来着。当然，不能格挡普通的攻击，但要是进了什么百慕大三角这样的地方他安全出来还是没问题的，守矢神社的力量来源于风雨山川大地，也就是说接受了守矢神社空间存在的那个吊坠会化身为一个空间上的稳固坐标，除非有超过我和神奈子两人总和的力量在影响他，不然他是不会被任何空间力量影响的。”
　　这样啊…
　　早苗松了口气，没闯祸最好了，可不能把攸关守矢神社安危的大事搞砸了。
　　秋君，你一切都还好么？有想起守矢神社么？有想起…我…么？
　　一想到白明秋，心里总有淡淡的欣喜和失落在徘徊。
　　看早苗有些心神不定，神奈子和诹访子哪里会看不出来早苗在想什么，毕竟活得年头长了，处事也是老道，神奈子拍了拍早苗的臻首，转移了话题：“最多一周的原因是我不知道神术的完成具体在那一天，本来是可以知道确切的日期的，但获得白明秋那份纯粹的信仰之后，我对神术和我们进入幻想乡之后的计划做了一些调整，使得时间没法具体控制了，只能说一定在这一周内。”
　　“因为神术完成之后我和神奈子在现世的存在就会瞬间变得稀薄直到消失，时间只有一天左右，所以之前我们就要处理好所有的首尾，然后在那一天打开前往幻想乡的通道，进入幻想乡，之后的事情神奈子已经安排好了。”诹访子接过话来，继续跟早苗解释进入幻想乡的过程。
　　“那么我有什么要做的么？”早苗问道，她也想帮两位大人分担些。
　　神奈子想了想，摇摇头道：“在现世暂时没有，早苗你只要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跟我一起去学校办退学手续就行了。”
　　“哦…”早苗有些失落。
　　神奈子看出来了，笑道：“跟同学们就说要转学到别的地方去了。别不开心哦早苗，进入幻想乡你的事情可是多的数不过来，你现人神的身份可不是说说而已。”
　　“诶？现人神？”
　　诹访子笑道：“虽然神奈子修改了计划，但是我们力量暂时消失是没法改变的，所以前期的信仰收集得靠你哦，早苗会变成万人膜拜的对象，就像神明一样。”
　　早苗赶忙摇头道：“这！这是僭越！这不行的！我怎么能代替两位神明大人！”
　　神奈子站起身来，走到早苗身边，从身后抱住早苗，柔声道：“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我早就把小早苗当成我的女儿了。”
　　诹访子压了压帽沿，遮住眼里藏不住的笑意，柔声道：“我也是，早苗可是我的乖女儿。”
　　“您们…”早苗有些哽咽，她忍住感动的泪水，认真地点头道，“我会尝试的！为了两位大人，为了神社，早苗会努力的！”
　　“加油哦。”神奈子拍了拍早苗的肩，“那么我和诹访子再去商量商量，早苗你忙吧。”说着，她和诹访子站起身走向内庭。
　　望着两位大人的背影，早苗心中默念了几句“我可以的”鼓励自己，突然惦记起清扫还没完成，晚饭也没做，便赶快起身去做事了。
　　——
　　因为事关少女东风谷早苗的一些个人隐私，而且这只是他旅行的一站，所以白明秋并没有具体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简单地说了下他去参拜的时候偶然帮助少女解决了一些小问题，然后缔结了一段友谊这样的概括，倒是着重描述了一下诹访和守矢神社的外观历史什么的，三人听的也是津津有味。
　　白明秋说的差不多了，阿求便总结道：“这可能是一个神器，也许是那个神社供奉很久的东西，那个巫女自己也不知情吧。”
　　慧音也赞同道：“听明秋的说法，东风谷小姐自身应该是不知道这个吊坠的作用。”
　　灵梦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白明秋便问道：“博丽，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尊神的属性。”灵梦淡淡道，“御柱，坚固，岩石。风调雨顺，收获，风，雨。天地乾坤，乾坤，天地。”
　　她好看的眉一直蹙着，喃喃道：“奇怪，这个神明怎么有这么多特征表现，而且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特征，难以推断。”
　　这属于神道教内部的东西，白明秋不太懂，就没再去过问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笑道：“那博丽你就忙着吧，天色不早，我们也准备回去了。”
　　白明秋几人一番闲谈就已经四点多了，时间当真是白驹过隙。
　　阿求和慧音也有了去意，三人站起身来与灵梦道别，灵梦便道：“我送你们，正好收几件衣服。”
　　四人到了屋外，白明秋环视四周，喊了声“风月”，风月的应答声不一会儿就在边上的小院里响起。
　　白明秋笑问道：“玩的开心吗？”
　　风月拉着萃香的手从院子里走了过来，脸上少见地开心：“很开心，风月喜欢和萃香一起玩。”
　　边上的萃香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白明秋白明秋，以后咱也去你们那里玩，咱喜欢上风月这个丫头了！哈哈哈！”
　　这叫缘分吗？白明秋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不过大家投缘玩的开心那是最好了，他便笑道：“欢迎光临，一定好酒好菜招待着萃香小鬼王。”
　　“什么小！哪里小！”萃香不依嚷道，“咱酒量比你们加起来都大！”
　　“行行，你大你大，萃香真厉害真厉害。”白明秋没诚意的回答逗得几人都是笑。
　　与博丽灵梦和伊吹萃香拜别，白明秋抱起不再那么羞涩的风月，慧音抱起阿求，四人飞向人间之里的方向。
　　——


第二十章 半日
　　白明秋闲得发慌。
　　风月坐在小木屋前的台阶上斜瞟着不远处坐在田头煮茶看书的白明秋，心中定论。
　　这已经是风月，也就是大贤者八云紫来到白明秋身边潜入调查的第七个日子了，整整一周时间，要是问风月到底有什么收获，答案是一无所获。
　　白明秋每天的日程都是固定的，早上早起练拳疗伤，早饭后耕地翻土，这样一上午的时间就差不多过去了，中午躺在太师椅上小憩一会儿，下午醒了就看书一直到晚上，往晚饭后会出门散步，回来继续看书到十点左右睡觉，第二天重复这样的日程。
　　除了看书，白明秋还有一些兴趣爱好，比如侍弄花草，最近他种了点向日葵和白玉兰，一有空他就会洒水松土什么的。比如雕刻木雕，白明秋以前估计是专门做木雕的，手艺已经精湛到一个地步，用不了几刀就能把人像刻得惟妙惟肖，前天他就做了一个风月的木雕送给她，真的很像。再比如喝茶，白明秋每天的茶都是不断的，真想不通酒量甚至能够和萃香对饮的人居然喜欢喝寡淡无味的茶水。
　　如此种种，风月都看在眼里，但这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东西，她想看到的是这个转世之人的特别之处。但是很可惜，这些天她什么都没有看到，白明秋完全在她的监控之中，而且白明秋对风月就是八云紫这一事实丝毫不知情，可是白明秋没有显示出丝毫特别之处，简直就像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但是八云紫绝对不会认同这一点，她还记得那一晚在这件木屋里一瞬间动过的杀意，白明秋甚至能够感受到境界的波动预判她的位置，对于一个人类，不，对于任何存在来说都是不可思议。
　　虽然很微妙，但八云紫被看破了，这是八云紫不惜前来观察白明秋的最大原因之一。
　　只要再待久一点，一定会被我看出什么来的。
　　嗯，再看看。
　　——
　　白明秋的茶水喝完了，走到屋前的水缸里舀了一壶，笑道：“风月，睡醒了？”
　　“嗯，小秋下午好。”风月淡淡道。
　　“好呀。”白明秋举着茶壶，笑道，“喝吗？”
　　风月点头，白明秋就带她坐到田边，慢慢烧了一壶水。
　　等着烧水还有段时间，白明秋靠在太师椅上看书，风月眼珠一转，道：“小秋，讲个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行啊，想听什么？”白明秋坐了起来，笑道。
　　“小秋讲什么都可以，风月都想听。”风月是个乖孩子。
　　白明秋想了想，道：“你这么说的话，一时我还真想不起来什么故事，唔…”
　　“那…要不说说小秋和上白泽老师怎么认识的？”风月好奇道，“上白泽老师是小秋很好的朋友呢。”
　　“啊，是啊。”白明秋愣了愣，笑道，“慧音的确是我的挚友。”
　　风月安静下来听着白明秋缓缓道来。
　　千年前的事情毕竟属于隐秘，所以白明秋隐去这一段不提，只是说自己机缘巧合救了慧音一命，然后各奔东西，最后在幻想乡这个地方重逢。
　　“以前我在人间之里的一家酒馆里打工，慧音有一次去酒馆等妹红，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在幻想乡这里见面，啊，那时候完全没认出来，变化太大了。”白明秋回忆道。
　　“后来就认出来了，然后就是那种大团圆式的结局，一直保持着很好的交往到现在，慧音帮了我很多很多呢。”白明秋感叹道。
　　他摸了摸风月的臻首，笑道：“风月要尊敬上白泽老师哦。”
　　“嗯，风月知道了。”风月乖巧地点头。
　　“啊，水烧好了。”白明秋撒了一些茶叶在茶壶里，将刚烧开的热水倒入，合起壶盖摇一摇，然后把这第一开的热水先倒掉，然后倒上第二开。
　　“小秋这是在干什么呢？”风月疑惑道，“为什么不喝？”
　　“这些人里自家种的新茶，需要用热水烫一遍打开卷叶，才能让茶香更好地发挥出来，第二开往往比第一开香很多哦。”白明秋拿起壶身缓缓地摇晃着。
　　风月点了点头，表示学到了，她是很少喝茶派，而茶一般都由蓝为她泡好，自己从来没去了解过这方面的事。
　　白明秋给风月倒上一杯，推到她面前，笑道：“尝尝看？”
　　风月啜下一口，赞道：“嗯，很香，香味完全散发出来了。”
　　两人对坐饮茶，不时谈笑，白明秋讲得多，风月听得多，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连白明秋都有些惊讶，今天是风月与他交流最多的一天，前面几天风月都是少言寡语，今天真是难得。
　　应该是已经渐渐适应了幻想乡的生活了吧，毕竟是这个幻想乡。
　　白明秋轻轻一叹，风月感觉到了，问了声怎么了，白明秋摇头笑过不谈。
　　“晚饭想吃什么？”看看天色四点多了，白明秋问道。
　　“今天风月想吃一点肉。”风月怯怯道，“小秋，可以吗。”
　　白明秋欣然允诺，拍了拍风月的小脑袋，笑道：“那我现在就去一趟人里的集市，十几分钟就回来，风月不要乱跑好不好？”
　　风月点头，白明秋收敛了茶具，纵身跃入天空，很快就消失在风月的视线中。
　　这种生活虽说闲过头了，但感觉还不错。
　　风月看着白明秋的背影一点点消失，摇了摇头，不再东想西想，支走白明秋是有正事要做。
　　她打开隙间，瞳色已经变成深邃的暗金。
　　咳嗽一声，她淡淡道：“蓝。”
　　“啊，是，蓝在此。”隙间的另一端传来九尾妖狐八云蓝略显惊讶的声音。
　　“时间差不多了，这个拿去，解放大结界的妖怪山部分。”风月衣袖一挥，一个光球消失在隙间中。
　　“是。”八云蓝应诺道。
　　风月微微翘起嘴角，笑容逐渐由孩童的天真化为了贤者的促狭。
　　“把萃香送过去，她已经期待了很久了，让她活动活动手脚也不错。”
　　“伊吹大人？她似乎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哦？也好，看来萃香是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呢。”风月点了点头。
　　隙间另一侧的蓝有些犹疑道：“紫大人，您…您何时归还？有些问题还是需要紫大人您亲自来处理…”
　　“我还要在外滞留一段时间，蓝你尽量做到你该做的事，如果力不从心，就去找萃香和灵梦，我相信你不会有什么问题。”风月温声道。
　　“是，紫大人！”蓝激动道。
　　风月嗯了一声，关闭了隙间，眼瞳恢复成纯黑色，她皱起眉头。
　　看来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呢。
　　那么…
　　——


第二十一章 鬼神
　　守矢神社。
　　一脸严肃的诹访子和神奈子紧紧注视着屋中的阵法，目不转睛。早苗则是有些担心地看着两位大人，两位已经保持这个状态一天一夜了。
　　“差不多了，没想到是在七天的最后时刻。”神奈子淡淡道。
　　“嗯，事不宜迟。”诹访子接过话，口中便喃喃念起晦涩难懂的咒文，须臾，她眼神中闪过一道晦涩的神光，口中轻喝：“十万祟神！”
　　早苗开始听到地面下出现悉悉索索的响动，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似乎整个大地都要被掀翻过来。
　　法阵突然光芒大作，有一道裂隙渐渐在法阵中心处打开，虽然没有声音，但是早苗凭借现人神的灵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空间的撕裂，简直就像是强行在撕扯这片空间。
　　这就是真正的…神明的力量么？
　　“天！”神奈子连续结印，喝道。
　　“地！”诹访子化掌为指，喝道。
　　“乾！”神奈子背后蛇一般的注连绳放射出深紫色的光晕。
　　“坤！”诹访子一锤定音，整个守矢神社的大地开始剧烈地晃动，早苗能够感觉到在空间上神社逐渐缩小直到消失，再加上两位大人所说的时间上的痕迹抹除，守矢神社在人类的世界，算是彻底消失了。
　　那个空间中的裂隙越来越宽阔，最后已经能够容纳人的通过，神奈子一挥手，手掌上突然托起了一个微缩的守矢神社，设施家具一应俱全，纳须弥为芥子。
　　诹访子断然道：“早苗，走。”早苗依言进入空间裂隙，诹访子在早苗后面进入，于是裂隙猛然合上，再也没有回头路。
　　黑暗的空间中，早苗不舍地回望了一眼，那一眼中，寄托了无数的思念与情感，但看到两位大人严肃的神情，她摇摇头，把这些情感埋在心底。
　　发现不远处有亮光，负责探路的神奈子紧走几步，第一个走了出去。
　　早苗有些犹疑，诹访子站在早苗背后柔声道：“早苗，前进吧，不要害怕，我在你身后。”
　　“嗯。”早苗点点头，走到了裂隙的外面。
　　闭上不适应强光的双眼，早苗听到神奈子大人轻微的叹息声。
　　“啧，虽然早知道那女人不可信，没想到她真的给我来这么一手。”
　　一旁的诹访子大人却笑出声来：“呵呵呵，神奈子也有失算的一天哪，那个叫八云紫的女人是何方神圣？我还真想见见。”
　　“算了吧，诹访子这么笨，被人卖了怎么办，你可是要由我来保护的。”神奈子淡淡道。
　　诹访子撇了撇嘴：“这个再说，你先把面前的局面解决掉吧。”
　　两位大人不说话了，早苗觉得眼睛好受了些，微微睁开，接着却丝毫不顾眼部仍然存在的微微不适，瞪大了双眼。
　　“这是…”早苗有些目瞪口呆，这是她在人类社会从未见到过的景象。
　　开阔的高地上种植着许许多多的参天巨木，将整个高地映衬得生机盎然，每一棵树木上都站着两三个带着黑色翅膀的家伙们，天空中盘旋着不少白色毛皮的家伙们，铺天盖地的一眼就看得出来的非人类生物如同巨浪般的气势席卷而来，压迫得人有些喘不过气。而在空旷的地面上，除了她们三人以外，只有一个头生双角的小女孩，但是没有一个非人类的生物站位敢在她之前，足见这位的尊贵。
　　“这是欢迎仪式哦，幻想乡风格的那种。”
　　神奈子淡淡道，却不自觉勾起刀锋般锐利的笑意。
　　——
　　女孩手中举着一个酒葫芦，见到来人，酒葫芦对着小嘴就是一阵猛灌，一口饮尽，放出“啊——”的畅爽声音。
　　“三位，下午好啊。”女孩喝完酒，将酒葫芦别在腰间，咧开嘴笑道。
　　神奈子笑道：“不劳费心，阁下也是下午好，这么好的下午能让吾见到如此的绝景，阁下，辛苦了。”
　　“你们是谁！敢对大人言语放肆！”
　　“你们是谁！敢对大人言语放肆！”
　　随着一个质问的声音响起，天上地下无数非人类的存在齐声大吼，声振林木响遏行云，两位神明倒是没事，早苗却有些支撑不住，腿微微发软。
　　诹访子皱起眉头，弹了弹手指，土黄色的结界就将早苗笼罩起来。
　　神奈子茶色的双目中神光闪烁，背后四根御柱一振，落地，放出轰天巨响，无俦的力量流转，如狱神威席卷而来。
　　“天狗？聒噪。”
　　神奈子只是淡淡一句，所有的天狗们却如同被摄去了魂灵，瞬间安静下来，一言也不敢发，唯有十数实力强大的存在迅速冲向三人，欲要发动攻击，却被站在三人面前的女孩阻止。
　　女孩抬起手，微微摇了摇，十数天狗便退至女孩身后，女孩竟然丝毫没有受神奈子神威影响，笑得灿烂无比。
　　“咱是伊吹萃香。”伊吹萃香笑道。
　　“吾之御名为八坂神奈子。”
　　“吾之御名为泄矢诹访子。”
　　“八坂，泄矢…两位是要在这妖怪之山定居吧，有关这个，咱已经听紫说过了。”萃香来回地踱着步子，虽然极力想表现出一种淡定的严肃感，但实际上一个小女孩故意一摇一摆的，让人想笑又不能不忍着，比如说早苗就有些忍俊不禁。
　　神奈子丝毫没有动容，问道：“那伊吹阁下的意思是？”
　　“啊，这个幻想乡本来就是紫说了算，她同意了咱是没什么意见啦，只不过嘛…”伊吹萃香咧开嘴，“咱，手痒了。”
　　“也就是说…”诹访子挑起眉头。
　　“来痛痛快快地一战吧！你们退开！小心咱伤到你们！”
　　后半句话叮嘱身后的天狗，伊吹萃香举起酒壶，豪饮下一口，然后一拳向地面重击。
　　山崩地裂。
　　摇晃的巨大山峦正在发出哀鸣，地面被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真真正正能够称之为地动山摇。
　　“拿出你全部的实力来！让咱看看所谓的神明到底有多强！”伊吹萃香一跃而起，超高速的一拳直捣黄龙，娇小的身体周围围绕着看上去就令人毛骨悚然的深绿色磷火，而那只猛拳上缓缓出现深邃到黑暗，连光线都吞噬得丝毫不剩的黑洞。
　　神奈子丝毫不惧，手一挥，四根御柱拔地而起，两根飞到已经逐渐浮起到天空中的神奈子脚下，御柱之间互相吸引，产生一束射向无穷远处的光线，如同通往天边的一条无尽之路。
　　神所踏足之御神渡。
　　只有神明才能踏足而过的美丽道路，神奈子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剩下的两根御柱横在神奈子面前，组成一道光幕。
　　迎着高速冲击而来的伊吹萃香走去，神奈子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依旧淡然自信。
　　砰！
　　伊吹萃香足以让山峦发出哀鸣的强拳与神奈子的两根御柱猛烈撞击，丝毫没有反应，那片两根御柱所构成的光幕坚固更甚于山。伊吹萃香拳上的黑洞激烈地旋转，爆开，掀起的强风甚至让周围的天狗连站都站不稳，但根本不能撼动神奈子分毫。
　　神奈子远高于伊吹萃香，用那个身高差的角度，她俯视着伊吹萃香，茶色的双目中不含丝毫情绪，透澈如天。
　　“所谓神明，就是强到令世间一切崇拜之存在，包括你，鬼。”神奈子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哈哈哈哈，那就让咱试试看啊，神。”
　　伊吹萃香一声长笑，双拳忽然变大，以超人的速度一刹那竟然往神奈子的御柱上击打了数百拳，那道光幕一点点出现裂缝，最后居然完全破碎，伊吹萃香往后一跃，抬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位神明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
　　早苗远远地眺望着天际激烈的战斗，完全被这超乎人类想象的力量所震撼了，望着天空，她脑海一片空白，喃喃道：“诹访子大人…这…神奈子大人会赢吗…？”
　　“说不准，那位名叫伊吹萃香的鬼，很强，非常强。”诹访子这么说着，脸上倒还是淡定自若的表情，“不过，神奈子也很强哦，超乎任何人想象的强。”
　　她温声道：“知道吗，早苗，在天上战斗的是从远古至如今经历过无数征战的神明，天和乾掌控者，连我御泄矢诹访子都打败过的御八坂神奈子。既然我们无法插手，那就一定要相信她，相信你的神奈子大人。”
　　“嗯。”
　　早苗用力点头，遥望天边，默默向上天祈祷。
　　——


第二十二章 猜测
　　那边八坂神奈子与伊吹萃香一战震天动地，这边风月随手拉了个隙间一边等白明秋回来一边观战。
　　“八坂神奈子果然很厉害啊。”风月眯起眼来，“进入幻想乡之前的那个术式不是应该剥离了她所有的信仰么？唔…不对，八坂神奈子周身燃烧着的白光看来就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底牌。”
　　看着伊吹萃香口中喷吐出铺天盖地的磷火，将遇到的一切东西全都燃烧殆尽，风月笑道：“萃香的这手的确霸道，不过八坂神奈子想来是有办法化解的。”
　　不出风月所料，八坂神奈子操纵四根御柱把所有的磷火都笼罩在其中，磷火空间都烧得开却拿御柱没有丝毫办法，四根御柱形成囚笼，神奈子背后的巨大注连绳将囚笼环绕，猛烈到使空间破碎的磷火一瞬间熄灭。
　　神奈子放开御柱，没想到萃香嘴角一勾，本应该熄灭掉的磷火蓦地燃起，却没有再盯上神奈子，而是剧烈地翻动空间然后爆炸，神奈子猝不及防之下都不得不后退一步，强劲的爆风甚至将有些实力不强的天狗直接吹飞。
　　眼见两人将要再战，风月却把视线从战场移开，打量着一旁观战的诹访子和早苗。
　　泄矢诹访子，看她一副颇有余裕的样子，再加上神奈子对她颇为袒护，不妨猜想这是一个与神奈子实力差不多的人物。至于东风谷早苗不过是一块尚未打磨的璞玉，虽说在两个神明的打磨之下很快就会变成这个幻想乡一流的人物，但现在还不做考虑。
　　风月还要再看看，却感觉到白明秋已经离这里不远了，便收起隙间，然后坐在桌前等白明秋到家。
　　白明秋明显是不想风月的等太久，来回只用了十分钟左右。他落在风月面前，笑道：“喏，肉买来了，其实我烧肉也是很厉害的，期待吧。”
　　“小秋做的风月都喜欢。”风月乖道。
　　白明秋摸了摸风月的头，说了句等一会儿就能吃了，便走到厨房把肉甩在菜板上，开始做起菜来。
　　白明秋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很认真，尤其是看书和做菜，这是风月在白明秋身边一周以来所发现的为数不多的有意义的事，白明秋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全神贯注，很少分心，所以风月准备找个离白明秋远一点的地方打开隙间再看一会儿，毕竟这是几百年来未曾有过的高等级战斗，就算是八云紫也很感兴趣。
　　刚走到屋子里，八云紫外放的感知结界又感觉到有谁在接近这间小木屋。
　　她张开隙间，稍稍看了一眼。
　　铃仙.优昙华院.因幡？这月兔来这里做什么？
　　——
　　“白君？白君？在吗？”
　　铃仙一路走来，田头没有看到白明秋的踪迹，再结合时间一想，白明秋现在十有八九在做饭，铃仙便停下声来，这时风月从小屋的窗口探头探脑地看出来，问道：“你是谁？找小秋干什么？”
　　小秋？铃仙有些疑惑，最近没来白君家拜访，这个小女孩是谁？
　　“我是铃仙优昙华院因幡，我与白君是旧识，今天来找他是有点事情。白君是在烧饭吗？你是？”
　　风月淡淡道：“我叫风月，是小秋的养妹，小秋他正在厨房，你找他有要紧事么？”
　　“要紧是不要紧，那我去跟白君打个招呼，多等一会儿吧。”铃仙说着，对风月微微一礼便走到屋后，看来她是很清楚厨房的位置。
　　风月听到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稍微停下，铃仙打招呼道：“白君。”
　　接着是白明秋温暖柔和的声音：“是铃仙啊。”
　　“嗯，没有告知就前来拜访，铃仙失礼了。”
　　“别在意那些，铃仙你知道我的，没那么多规矩。你今天来是有事吧，不着急，吃了晚饭再走，晚饭时候说吧？”
　　铃仙稍微犹疑了一下，同意道：“嗯，辛苦白君了。”
　　接着厨房里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铃仙的脚步声接近自己，过了会儿铃仙便走进屋来坐下，看到风月沉默着翻看着桌上的书，铃仙也没有说话，闭上眼开始养起神来。
　　风月却移开了书本上的视线，转而打量起铃仙。
　　风月开始注意到白明秋是在蓬莱山辉夜与藤原妹红一战之后，所以虽然之前就听蓝说过铃仙与白明秋的一些事，知道铃仙优昙华院因幡与白明秋的关系不同寻常，但着实也没有想到铃仙与白明秋的关系好到了如此程度，听刚才那段对话，自觉算是稍微了解点白明秋的风月明显感觉到白明秋语气中的宠溺，仿佛就是对待自家养的一只小兔子。
　　白明秋与永远亭的关系在人里事件之后回复了？八意永琳的话的确有这个可能，难道她也看出了白明秋的不寻常之处么？不对，就算关系恢复正常，铃仙和白明秋的关系也好过分了。
　　风月大概能猜到两人之前应该是发生过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这铃仙前几天一直没有来过，今天却突然到访，怎么想怎么是八意永琳有话要带给白明秋，那么正好…
　　风月忽然有种想要夸自己的冲动，能在八意永琳的谋划中横插一脚，甚至打乱她的布局，都是因为她灵光一闪想到的变身主意，否则有些事情都会错过了解和参与的机会。
　　屋外，白明秋喊道：“铃仙，风月，出来吃饭了。”
　　铃仙睁开红瞳，对低下头看书的风月笑道：“风月妹妹，吃饭了。”
　　“嗯。”风月点点头。
　　两人走出小屋，迎接她们的是热腾腾的好饭菜和白明秋温暖的笑颜。
　　——


第二十三章 羁绊
　　今天因为风月说想吃肉，所以白明秋家一向清淡的餐桌上多了一点肉食的点缀，看着风月啊呜啊呜吃得很开心的样子，白明秋很是欣慰。不过白明秋注意到铃仙的筷子微妙地避过了放在中间的那盘炒肉，他便把炒肉拿到风月面前，把风月面前的素菜放在铃仙面前。
　　铃仙抬头看了一眼白明秋，神色欣然，正巧与白明秋了然的视线相对，顿时小脸有些泛红。
　　风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感叹白明秋的女人缘真不是一般的好。
　　白明秋问道：“铃仙，味道如何？”
　　“嗯，白君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厉害。”铃仙夹起一片胡萝卜，由衷赞道。
　　白明秋笑道：“喜欢就多吃点。”
　　铃仙点头，又往碗里夹了几片胡萝卜。突然她两只耳朵耷拉下来，丧气道：“我又忘记有事要对白君说了…”
　　白明秋失笑道：“难道是被我的菜迷住了？”
　　这么一说铃仙倒是没那么失落了，刚要开口说什么，看了看风月，有些迟疑道：“白君…”
　　“没事，铃仙你说吧。”白明秋点头道，“如果不是涉及永远亭隐秘，只是我的事情的话，没什么好避讳的。”
　　白明秋显然没有在意风月，风月却是竖起了耳朵。看这小兔子鬼鬼祟祟的样子，想来那天我离开永远亭之后是发生了什么，她这次是来当八意永琳的传话筒的。
　　风月又一次小小得意于自己变身的主意。
　　得到白明秋许可，铃仙便再不顾忌：“师匠说前几个月她知道白君有事，不便相邀，现在已是开春，又听说白君有出游的计划，所以派我来请白君兑现承诺，去永远亭一晤。”
　　白明秋微微皱眉，片刻后展颜道：“我知道了，晚饭后就去吧。”
　　“诶？”铃仙的兔耳朵一动一动。
　　白明秋笑道：“反正晚饭后也没事，就当是散步了，也能兑现承诺，何乐而不为？”
　　铃仙想了想倒也是，便笑道：“永远亭无时无刻都恭候白君。”
　　白明秋点了点头，揶揄道：“铃仙你还真小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藏着掖着的，我还以为你师匠要抓我去做.人.体.试.验，你来通知我快点逃呢。”
　　玩笑话一出口白明秋就知道要糟，铃仙这丫头虽说是个妖怪，活的岁数不短，可却是意外的认真，这话白明秋是玩笑，听到她耳朵里估计变成真的在怪她了。
　　果然，铃仙的脸色马上就变得很沉重，她怯怯道：“白君，铃仙错了。”
　　“这…”
　　“铃仙不应该这么小气的。”
　　“我没怪你啦铃仙。”白明秋只好这样安慰，可是看铃仙那饭都吃不下的样子，明显一点用都没有。
　　风月小耳朵竖起，余光瞟瞟，小嘴啊呜啊呜吃的开心，幸灾乐祸地隔岸观火。
　　白明秋一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正着着急呢，铃仙突然抬起因为沮丧而低下的头，认真坚定道：“如果师匠真的派铃仙来抓白君去做什么实验，铃仙…铃仙…铃仙就算拼着被师匠惩罚，也会通知白君快点逃走的！”
　　她紧紧闭上双眼，似乎在脑补师匠各种奇妙的惩罚方式，白皙的肌肤泛上一层红色，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良久，耳边响起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
　　“我知道的。”
　　是白明秋，白君。
　　铃仙缓缓睁开赤红宝石般的双眼，面前笑容一如初见时。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胡萝卜放在她碗里。她放松紧绷的身体，夹起来放入檀口，咀嚼，吞咽，感觉很好。就像这份羁绊，就像他的笑颜。
　　吃完碗里最后一粒米的风月只想感叹一句“啧啧啧啧”。
　　——
　　吃完这一顿在风月眼中充满了“微咳咳咳妙”气息的晚饭，白明秋带着风月，在铃仙优昙华院因幡的带领下向迷途竹林深处走去。
　　因为白明秋收拾碗筷农具和其他东西耗费了点时间的缘故，太阳已经接近了地平线，三人在昏暗的竹林里行走，白明秋怕风月不安全，就索性把她背在背上。风月一开始还是有点抗拒，不过似乎逐渐习惯了，就这么趴在白明秋背上一言不发，白明秋释放了一些温度温暖风月，来抵御春夜的微寒。
　　走到某个地方，白明秋停下来，对铃仙道：“铃仙，稍等一下。”铃仙回头回以疑惑的眼神。
　　白明秋道：“这边拐角处我记得是妹红的小屋，我要去看看她，唔…要不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铃仙想了想，道：“行。”
　　“那风月也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白明秋说着，把风月从背上放下，笑道：“风月，我要去那边看一个朋友，稍微过一会儿就回来，你和铃仙姐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行吗？”
　　藤原妹红么…这两个人的羁绊我已经见识过了，就没有再看的必要了。
　　风月乖巧地点点头，走到铃仙身边，轻声道：“小秋要快点回来。”
　　白明秋点头，提着布袋转身走向竹林深处。
　　这个路口的拐角有一片空地，是妹红为了搭起竹房子而开辟出来的，妹红就住在这间小屋里几百年，据说这间木屋换过十余次建材。
　　真是星晨霜露的岁月啊。
　　想起妹红几百年孑然一身，几百年与慧音相依为命，白明秋不由得感叹。
　　眼前就是小屋了，以前在这里做客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不知道妹红现在怎么样了，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了。闭关成功了吗？有照顾好自己吗？
　　轻轻打开房门，白明秋往屋内看去，天色已暗，屋内光线不好，但白明秋的视力超群，能够清楚地看见屋里的简单家具，还有坐在床上闭目冥神的妹红。
　　妹红的神色恬静安稳，发色亮丽，看样子闭关的效果很好。她双手置于丹田处，白明秋捕捉到屋中惟一一丝亮光就来自于那里——一簇火苗。
　　他安静地从屋中退出来，不去打扰妹红。看她身边始终围绕着一点橙红色，想来那是一个严密的保护结界，妹红在里面安全是不成问题的。
　　他取出布袋里装的一小盒米，一捆蔬菜和一壶水，释放一只火翼做菜板，取出木雕刀把蔬菜切碎，释放另一只火翼使它卷起形成一个悬浮的球状，把水和米倒进去，接着使用火焰飞速加热。再从布袋里取出调料，火翼变化为平底，以气化铲，加上适度的加热，约莫五六分钟后，白明秋就给一碗饭和一盘菜装盘装碗。
　　再一次推门进屋，白明秋把饭菜轻声安放在桌上，配上一双筷子和一块拭嘴布，最后从怀中取出一份信，放下，又悄悄出了门。到偏僻处一把火烧了残余的东西，白明秋便离开了妹红的小屋，与铃仙和风月汇合前往永远亭。
　　——


第二十四章 聊天
　　永远亭永远有种古朴浑厚的味道，这是白明秋来到幻想乡后仅见的奇妙建筑，这座建筑的时空仿佛一直停留在千年前甚至更加遥远的地方，令人为之心折的同时又多生感慨。
　　白明秋之前就看到铃仙在用什么能力来驱使在竹林里乱跑的兔子们，到了永远亭门前一看果然如此。永远亭大门已开，门的两侧分别站着两排兔子，怎么看也得有上百只，兔子们姿势标准而工整，每只兔子的脚下都摆着一盏灯，黄白色的光芒将大门附近这一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师匠已经在里面等候了。”铃仙把白明秋引到偏厅的一间房前，说道，“公主似乎对白君你很感兴趣的样子，过一会儿应该也会来，唔…总之，白君，聊得愉快些。”
　　铃仙的神色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之前白明秋之前和永远亭起过冲突，万一发生什么事就糟糕了。
　　白明秋笑道：“别担心，八意医生好歹也是我救命恩人，我有分寸。”
　　铃仙点了点头，又道：“是不是把风月妹妹交给我，白君走前我再…”
　　白明秋想了想，同意道：“也好。”便对风月道：“风月，你也听到了，你愿不愿意在永远亭里逛一会儿？我跟这里的主人谈些话我们就离开。”
　　风月眼神闪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本来是想一路跟到底的，不过终究还是不能完全确定八意永琳看不破我，算了，借这个台阶下了也好，现在情势已经不错了，不用横生枝节。
　　风月点点头，露出可怜的表情：“小秋要快点回来。”
　　白明秋点头，铃仙便招呼了附近的一只兔妖怪，叮嘱道：“把这位带到我卧房。”
　　风月有些不舍地跟着兔妖离开，铃仙便朝屋中道：“师匠，白君已到了。”
　　“请白先生进来。”
　　屋中传来八意永琳悠然的声音，白明秋便推开屋门，笑道：“八意医生，数月不见，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白先生费心了。”八意永琳轻轻挥手，吩咐道，“优昙华，去做你的事吧，等会儿白先生临走时记得送他回去。”
　　铃仙合上门，躬身离去，屋中白明秋与八意永琳相对而坐。
　　桌上有壶，壶中有茶，二人面前有杯，八意永琳提起茶壶，给白明秋倒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上，笑道：“别的先不谈，白先生，尝尝我永远亭的香茗味道如何？”
　　白明秋浅酌一口，赞道：“浓而不郁，久却不散，好茶。”
　　“想请先生赐名。”八意永琳指着茶壶道。
　　白明秋于这一道上很没什么天赋，半晌他才憋出一个“八意医生以为“永恒”如何？”，以八意永琳的涵养都没忍住，白明秋捕捉到她忍笑微微抽动的嘴角，很显然这个名字取得不怎么样
　　白明秋有些尴尬，八意永琳边适时岔开了话题，问道：“我方才听到屋外有个女孩的声音，那是白先生的…”
　　“啊，是我的养妹风月。”白明秋便把救了风月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八意永琳点了点头，没有在意。
　　白明秋看着八意永琳说话，总觉得不太对劲，突然恍然大悟，问道：“八意医生怎么今天没戴帽子？”
　　八意永琳今天的穿着与以前白明秋见过的相同，是蓝白色绘制着星辰八卦的道袍，不过却没有戴那顶护士帽，与平日不同，略显奇怪。
　　八意永琳淡淡道：“那帽子被我失手弄坏了，以后应该都不会戴了吧。”
　　“有些可惜，八意医生戴上那顶帽子挺好看的。”白明秋遗憾道。
　　八意永琳淡淡道：“也许吧。”
　　对于帽子事件的始作俑者八云紫，八意永琳早已决定日后找个机会还她一还，叫她知道作弄八意永琳后果可没那么简单。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医疗方面的内容，一壶茶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
　　屋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听声音是在向这个方向慢慢走过来，白明秋听到了，八意永琳也听到了，她笑道：“看来是公主殿下来了，她一向习惯晚饭后插一会儿花，所以来晚了。明明是请白先生来和她聊的，我倒是越俎代庖了，白先生不要见怪。”
　　白明秋摆手道：“哪里哪里。”
　　话音刚落，房门遍被缓缓打开，蓬莱山辉夜公主出现在白明秋面前。
　　今天的蓬莱山公主穿着简单，只是一身粉色和白色交织的拖地长裙，但是朴素的衣着根本掩盖不了辉夜那倾城倾国的容姿，那种美已经无法用端丽来形容，硬要说的话只能按上绝美二字。
　　白明秋之前已经见过几次，稍微能免疫这样的美貌了，他只是愣了愣，便笑道：“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嗯，白先生也是，久违了。”辉夜走到永琳身边坐下，招呼道，“永琳也帮妾身倒杯茶嘛。”
　　“是是。”八意永琳语气宠溺，从袖中取出一壶热水泡上茶，给辉夜倒了一杯，接着给白明秋和自己满上，问道，“之前优昙华来消息说白先生要来，我不是让您早点准备好嘛，把客人冷落了多没礼貌。”
　　话虽这么说，但并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只是单纯在问缘由。
　　辉夜露出无奈的表情，软声道：“因为妾身的花儿那个时候需要妾身啊，没办法啦没办法。白先生不要怪妾身哦。”
　　白明秋点头，表示自己并没那个意思。
　　辉夜打量了白明秋一会儿，突然道：“白先生，火鸡哦不…妹红叫你什么？”
　　“嗯？”
　　“就是称呼啦称谓啦。”辉夜伸出葱指抵着下颔，“比如妾身叫永琳永琳，永琳喊妾身公主，妾身喊铃仙铃仙或者因幡，铃仙喊永琳师匠，永琳喊铃仙忧昙华，妾身两人喊你白先生，就是类似这样的代号啦。”
　　“啊，妹红喊我明秋，慧音也是。”白明秋不假思索道。
　　辉夜可爱地转了转眼珠，甜笑道：“那妾身以后也喊你明秋，明秋明秋，就这么决定了。嗯，这样下次肯定能把火鸡气死，呵呵呵呵。”
　　辉夜公主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白明秋也不忍扫了她的兴，看了看一旁的八意永琳，她也难得流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辉夜自言自语了片刻，就对白明秋笑道：“明秋明秋，刚才你和永琳在谈什么呢？妾身也想听听。”
　　八意永琳解释道：“是一些医疗方面的话题，白先生是天朝人，对中草药有不浅的认识，公主没在所以就聊了些。”
　　其实只是你单方面在说吧八意医生…
　　白明秋汗颜，毕竟活了那么多年，八意永琳的知识储量实在是深不可测，药理方面白明秋本来就是半调子，八意永琳开始说话之后他甚至连嘴都插不进，真是可怕。
　　辉夜微微撅起樱唇：“那多无聊啊。妾身来了就让妾身找话题吧。明秋你喜欢插花吗？”
　　“以前有看过一点点，但是不太懂的样子。”白明秋第一世的妻子是插花师，他耳濡目染，稍微了解过一点。
　　“了解过一点的话，听妾身说说也许就能提起兴趣哦。”辉夜认真地点点头，便开始传授起她插花的经验，说到高兴处直接叫永琳隔空取了她的花艺，现场示范起来。
　　白明秋一向乐于欣赏美，辉夜的美感丰富，技艺纯熟，他看得算是津津有味。不过比起插花，他现在心中有个强烈的念头。
　　辉夜公主，意外的是个天然的话唠啊。
　　——


第二十五章 时间
　　蓬莱山辉夜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的插花艺术，白明秋不时插几句提问之类的，好一会儿才讲完这方面的话题。辉夜看出白明秋听得认真而且有真的在学，显然很是高兴。
　　讲完了插花，辉夜喉咙有些干渴，端起茶杯缓缓饮下，她笑道：“明秋，以后有空的话都可以来找妾身学插花，永远亭很欢迎你哦。”
　　白明秋笑着点头应允，听了半小时，他对插花这种第一世就有接触的艺术产生了兴趣，以后指不定还真得来请教辉夜。
　　八意永琳见到辉夜和白明秋已经聊起来了，就不再参与话题，早早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在看，间或帮辉夜和白明秋满上茶，也是悠闲得紧。
　　辉夜轻轻抚摸着茶碗，问道：“明秋现在是住在人间之里么？”
　　“算是吧。”白明秋答道，“公主知道人间之里对待外来人的规矩么？”
　　辉夜好奇道：“不知道，明秋你快说说？”
　　“不想离开幻想乡的外来人来到人间之里，会被带到村子里的宿老，也就是名为山岚寺的大族中，山岚寺老爷子负责给外来人提供住处和第一个月的生活费。因为不时的妖怪侵袭，人间之里空房子很多，都划到村子名下了。”
　　“哦哦，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看来是顺应幻想乡规则的方法，地上人还真是奇妙的生物呢，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一族，总能找到方法尽全力保护所有人，这就是地上人所说的团结？”
　　“嗯，也许是吧。”白明秋同意道，“当时我挑了一块自带一片田地的地方，就是为了能够种田养活自己，现在倒还好，吃喝不愁了。”
　　“明秋是外来人呢…永琳说外面的世界已经很发达了，普通人们一般都不需要从事农业，这种情况下还能够掌握耕作的技术，难不成你以前的职业是农业方面的？”
　　“这倒不是，只是以前务过农而已，我在外界的职业是一个木雕师。”白明秋解释道。
　　“雕刻？”辉夜瞪大了双眼，好奇道，“妾身想看！”
　　明明是充满了好奇的冲动，白明秋却丝毫感觉不到辉夜公主的在言谈上有任何失礼唐突的地方，简直是到了连好奇都好奇得优雅的地步，这种优雅已经被烙进骨子里了，成为了自然而然的习惯。
　　白明秋笑道：“行，这趟来得匆忙，本来就没带什么见面礼，既然公主想要的话，那我现场制作一个小玩意送给公主就是了。当然，八意医生也有份。”
　　八意永琳抬起头，笑道：“还有我的啊，那永琳先谢谢白先生。”
　　白明秋从衣袖中取出一个东西，摆在桌上，道：“因为我与公主见面的次数不多，很难用木雕把握，所以我就先做了八意医生的，本来准备今晚回去做公主的木雕的，那趁此机会就一并完成了吧。”
　　白明秋放在桌上的，俨然是八意永琳诊疗时表情肃穆沉静的雕像。
　　永琳和辉夜交互把玩着这座木雕，啧啧赞叹其逼真，八意永琳问道：“白先生，这个场景就是那晚上断肢续接手术的时候么？”
　　白明秋正取了另一块木块下刀如飞，匆匆答了一句“是”，便专心致志地继续雕刻。
　　辉夜看着白明秋全神贯注的认真模样，眼神莫名，想起之前八意永琳对她说过的话，思考片刻，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她突然出言打断白明秋的工作：“先等一等，妾身有话要说。”
　　“怎么了吗公主？”白明秋疑惑道。
　　“明秋，你果然不愧是妾身看中的男人。”
　　“嗯？”白明秋停下了手中的活，有些讶异。看中？这是怎么一回事？
　　辉夜柔声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妾身和你可能是有些误会啦，出言讽刺了你，妾身一直想着和你道歉，但其实见你的第一面妾身就知道你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否则火鸡，唔…妹红怎么可能会这么袒护你？”
　　“妾身已经说明咯，妾身只是讨厌藤原妹红，而你，白明秋，就算你是她的朋友，也不妨碍妾身与你的正常来往，妾身对你没有任何恶感，对那天的冒犯，妾身向你道歉，请原谅妾身。”
　　永远亭的主人，月宫的公主蓬莱山辉夜，向白明秋诚恳地道歉。
　　白明秋愣了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够感受到辉夜并不是在说谎，完全发自真心，但正因为如此他心思有些复杂。
　　蓬莱山辉夜是自己的好友藤原妹红的仇人，甚至已经达到了仇深似海相看两厌的地步，两个人持续地厮杀了数百年。
　　妹红是个什么样的人，白明秋已经很明了，光明磊落，豪爽直率，为他人着想，而且从不张扬沉默寡言，怎么想都不会是犯错的那一方。
　　那犯错的就是辉夜了？
　　可是看辉夜天真烂漫到有些天然呆的样子，全然不似作伪，十足一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大小姐。也许初见面时候的毒舌和大小姐脾气算是缺点，但从今天的接触看来，辉夜公主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而意外的也是一个直率性情的女子。自来熟的热情，对很多事物的好奇，诚恳的态度，这些都是伪装不出来的，任何人一旦做出伪装、谎言，不管他是怎么样的城府，身体神色语气的细微处都会产生不自知的变化，对人心和表情神态细微之处观察入微的白明秋敢确定辉夜之前所言非虚。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人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因缘？
　　白明秋不清楚，触及他人伤痕的事情他也不会去追问。但是白明秋可以确信一点，妹红与辉夜两人之间绝对存在着甚至连她们自己都没有自觉的奇妙羁绊。单凭仇恨支撑的感情是绝对不可能维持数百年的，在这厮杀与厮杀，仇恨与仇恨的过程中，两人之间一定逐渐出现了另类的羁绊，只是看样子她们不自知。
　　不能让这份羁绊断掉啊。
　　作为妹红的朋友，很关心妹红的人，白明秋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事情，首先是接触蓬莱山辉夜这个人，试着了解这个人，然后再做下一步的判断。
　　所以白明秋那天才会答应八意永琳的邀请，前来与辉夜聊天、交谈，只有这样才能直观地了解一个人。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公主，你和妹红之间的恩怨我不清楚，但妹红是我的挚友，她如果有事，我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这话一说出来，辉夜目光中愠怒夹杂着几分可怜，看来是被打击到了，却强压住了火。
　　白明秋顿了顿，温声道：“但是，公主的诚意我感受到了，我并没把那些讽刺放在心上，我觉得我和公主能够进行交流，甚至成为朋友。只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那就让时间来决定吧。”
　　他不忍拒绝辉夜那一份诚挚的歉意，正如他没办法拒绝妹红那一份诚挚的友谊。
　　辉夜终于展颜，八意永琳也抬起头来，露出莫名的笑意。
　　“妾身知道了，妾身会等的。”
　　永远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白明秋低头拿起木雕，略微苦涩地勾起嘴角，沉默地动刀。
　　又要背上一份愧疚了么。
　　我最缺的，就是时间啊。
　　——


第二十六章 两处
　　妖怪山顶。
　　一场惊天动地的神鬼旷世之战最终以双方平手告终。
　　妖怪山顶的这片空间已经彻底被打了个遍体鳞伤，所有的东西都在交战中化为齑粉，这里仅仅残留着一个大坑，若不是伊吹萃香有先见之明找了八云紫在这山上做了结界，这一仗估计要惊动整个幻想乡。
　　伊吹萃香早已说了这只是她手痒，所以属于切磋性质，要拿出力量但是点到为止就行了，一两个小时的交锋都并未分出胜负，那么除去两人都存在的底牌，这一神一鬼的实力相差无几。
　　与神奈子达成一致，两人停战，萃香使用秘术将地貌恢复，神奈子也乐得调息一会儿。
　　萃香很快就完成了收尾工作，大笑道：“哈哈哈，喂，八坂，八坂神奈子！还有泄矢诹访子和后面的女孩，要来参加宴会吗？”
　　“宴会？”诹访子疑惑道。
　　“咱们鬼族打完架就要喝酒，而且会喝很多很多！你们也来吧！八坂神奈子，你的实力咱认可了，从今往后你们就随意住在妖怪山好了，咱保证这里的天狗和河童不会阻碍你们一丝一毫。你要在酒量上也让咱认可，你就是咱的朋友了！”
　　神奈子同样回之以大笑：“伊吹萃香！你实力不错，是鬼族中的佼佼者。好，喝酒就喝酒，论喝酒我八坂神奈子还从来没怕过谁，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守矢神社的两位神明和鬼王伊吹萃香双方都是海量，这一番大战说不定比之前的大战还要难以收尾……
　　“那就走吧。”萃香抬起头，对天上的天狗道，“宴会准备的如何了？”
　　“回大人，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只等着大人与三位贵客前去享用。”汇报的天狗不自觉对守矢神社三人用上了敬语，显然是被神奈子的实力所折服了。
　　萃香点点头，吩咐几只天狗将三人带到宴会场地，便自行先飞远了，她还有些事要找天魔商量。
　　神奈子扫视四周，看向她的眼神无不略显崇拜，她会心一笑，也不枉自己久违地出了一把力。这样信仰的基础就有了，接下来就要与天狗和鬼谈合作，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守矢神社就能获得许多信仰，然后在幻想乡扎下根来，诹访子就不会消失了。
　　思绪百转，神奈子落到地上，早苗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关切道：“神奈子大人，怎么样？没受伤吧？”
　　神奈子温暖地笑笑，玩笑道：“啊，胸口好痛！好痛啊！”
　　“神奈子你差不多了啊，早苗都快哭出来了。”诹访子适时揭穿了神奈子拙劣的演技。神奈子讪笑着一看，早苗还真是一脸丧气地样子，眼看着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早苗，早苗乖，神奈子大人我错了，不应该骗早苗的，我错了。”神奈子赶紧道歉，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玩笑真是不能弄乱开。
　　早苗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只要神奈子大人没事就好了，神奈子大人没事最好了。”
　　神奈子与诹访子互换一个眼神，轻笑，她一把把早苗揽到怀里，开心道：“早苗长大了，神奈子大人真高兴！”
　　还没等早苗反应过来，神奈子直接把早苗放倒，左臂抱住早苗的腿弯，右臂抱住早苗的背，一个公主抱把她抱了起来。
　　“诶……诶！您要干什么！”
　　神奈子狡黠道：“伊吹萃香都走了，我们也得赶快走，早苗你又不会飞，自然是我带着你飞。”
　　“拉着我不是也可以吗！就像刚才诹访子大人做的那样啊！”
　　“诶嘿嘿，因为我想抱着早苗嘛。”
　　神奈子抱起早苗，和诹访子飘上天空，完全不管早苗的抗议声，在天狗们的引领下前往宴会场地。
　　——
　　迷途竹林。
　　藤原妹红已经闭关了半月多了，凰血烛焰的变化未知莫测，她需要极度的专注才能够把握，所以她才选择了闭关。
　　闭关自然意味着断绝与外界的往来，一想到不能和慧音明秋见面，妹红就有些失落，不过藤原妹红毕竟是藤原妹红，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开始潜心研究凰血烛焰。
　　但这次的闭关事发突然，因为凰血烛焰突然产生了新变化，妹红来不及通知慧音和白明秋，匆匆写了张纸条就开始进入闭关的状态，慧音也是来看妹红的时候才发现的。每次闲暇时妹红想到外面担心的两人，心中就有些牵挂，托这个的福，前几天也是一直没稳定下思绪来，到三月上旬快结束的时候才算是走进正轨。
　　藤原妹红给自己定下了严格的作息时间，每天只有早晚七点她才会醒过来，喝一些水或者捉几只鸟烤了吃，聊以充饥，半小时之后继续闭关。这生活不算清苦，以前也是过惯了的，只是自从明秋在就不同了，他会给自己做许多好吃的，不过妹红还是想保持着艰苦朴素的饮食习惯，当然，偶尔有明秋的佳肴解解馋也是不错的。
　　晚上七时，她准时醒来。
　　解开慧音为她量身定做的护身结界，还没睁眼妹红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嗯？有谁来过？
　　她睁开双眼，橙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发现桌上有一盘菜，一碗饭，一双筷子，一块布，还有一张纸。稍加思索，她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
　　饭菜上还有蒸腾的热气，白明秋在留饭菜的时候打入其中一股热力，故而饭菜并未凉下来，依旧保持着可口的温度。
　　嘴角微微勾起，藤原妹红没有先吃饭，而是拿起了那张纸，把对折的纸打开，细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


第二十七章 离去
　　【妹红，听慧音说你在闭关，我这边却诸事缠身，加上考虑是否会打扰你，就一直没有去看你，今天终于有了些时间。
　　我准备了一点素菜，因为长时间不进食，突然要吃东西的话吃素比较好，味道偏淡，我觉得在妹红可以接受的范围里。
　　今天我来迷途竹林是为了处理上次八意永琳的邀约，八意永琳已经派铃仙来催了，我还是得去一趟的。安全问题的话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而且永远亭的态度不像要对我不利。
　　最近我救了一个外来人小女孩，名叫风月，我把她收养了，作为我的养妹，小丫头很可爱，妹红出关之后一定要介绍给你，你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幻想乡旅行的事情，我找了灵梦和慧音商量，最后准备自己独身前往，有慧音的角和灵梦的亚空穴，准备已经万全，妹红可以不用担心，放心闭关。
　　看到这封信的话就赶快去吃饭吧，别冷了，冷了菜就不好吃了。
　　你要加油，我和慧音都惦记着你。
　　白明秋】
　　信不长，三百多字的样子，白明秋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近况以及对妹红的鼓励和宽慰，没有什么矫揉的辞藻。
　　永远亭，铃仙，风月，旅行…
　　藤原妹红梳理了一下思路，喃喃道：“明秋也是挺忙的。”
　　如果不是白明秋提起，妹红还真不太记得白明秋的旅行计划，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应该是答应他来年春天与他同去的，只可惜今年出了一些小状况。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虽然信上面写了完全不用担心，但万一要是出了状况怎么办，几张符纸肯定没有她本人来得顶用。
　　切，明秋的本意是让我不担心，我怎么在这里疑神疑鬼起来。
　　妹红自嘲地笑笑，干脆不去想那些，把信纸塞在怀里，开始吃饭。
　　饭菜温度正好，藤原妹红夹一口饭，再夹一口菜，一点一点吃到连最后一粒米和菜叶子都不剩。拿起擦嘴布擦嘴，她把碗筷收拾好，洗掉，然后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绕着小屋走了两圈，藤原妹红回到屋中，准备继续闭关。
　　宁心静气，妹红脑海里突然闪过某天早晨醒来时那张写着“凰血烛焰，至急闭关，勿念”的小纸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壶河边打来的清冽河水的场面和今天一醒过来就闻到饭菜香的情景，心就被浓浓的暖意充满。
　　慧音，明秋。
　　两个如此温柔的人，却这么迁就我这个不温柔的人，太不公平了！
　　所以我也要学得温柔一点，对他们好好的。
　　藤原妹红坐在床上，脑海里却久久盘旋着这个念头，一小时后才进入状态。
　　——
　　在永远亭已经呆了两个多小时，快九点的时候白明秋略表去意，意味着这场聊天的结束。
　　白明秋花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雕刻了辉夜的雕像并作为礼物赠予她，然后两人探讨了一些关于外界的话题，避开之前的尴尬，宾主尽欢。
　　三人在房间门口站着又聊了片刻，铃仙带着风月走到三人面前，八意永琳看了风月一眼，问道：“这位就是白先生的养妹？”
　　“嗯。风月，这位是八意医生，这位是蓬莱山公主。”白明秋把人指给风月认识。
　　应该不会被永琳看出什么猫腻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风月问好道：“八意医生，蓬莱山公主，你们好。”
　　软糯的嗓音，怯怯的眼神，风月充分演绎了一个不习惯与陌生人接触的女孩。
　　“嗯。”两女都点点头，八意永琳笑道，“抚养孩子可不容易，白先生要努力啊。”
　　“实在不行我会去人里村子申请援助资金的。”白明秋玩笑道。
　　三人都笑了起来，少顷，白明秋朝辉夜微微鞠了一躬，道：“多谢永远亭今天的招待，我和家妹就先告辞了。”
　　“铃仙，记得把明秋送到家再回来。”辉夜吩咐道，她又大了点声，对白明秋道，“明秋，下次你来的时候妾身给你展示一下妾身的收藏。”
　　“嗯，到时就让我一饱眼福吧。”白明秋朝辉夜笑笑，牵起风月的手，转身跟着铃仙离去。
　　路上，白明秋问风月道：“风月，铃仙姐姐跟你玩什么呢？我不在还习惯么？”
　　“铃仙姐姐带我在永远亭里面转了一圈，永远亭可大了，我有点晕，就在一个小房间里睡了一觉。”风月答道。
　　前面的铃仙笑道：“风月妹妹是玩吃力了呢，睡得可香了。”
　　“那还不错。”白明秋笑道，“回去了就早些睡吧。”
　　风月嗯了一声，不再言语，继续趴在白明秋背上装树袋熊。白明秋的背上还挺暖和的，自己趴上去也不觉得硌，反倒是挺舒服，正巧省了半夜在竹林子里看路的功夫，何乐而不为？
　　永远亭。
　　八意永琳陪着蓬莱山辉夜看看她的花朵们。
　　“公主今天做得不错呢。”八意永琳笑道。
　　蓬莱山辉夜微微翘起嘴角：“要永琳表扬妾身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妾身发现了，白明秋这个地上人的有趣之处。”辉夜笑道，“他知道很多妾身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妾身想要一件一件从他身上了解到。妾身开始对他感兴趣了，就像这株优昙华玉枝一样。”
　　辉夜伸手，轻轻抚了抚摆在所有盆栽中心的那盆充满华丽气息的优昙华玉枝。
　　八意永琳站在辉夜身后，思索着什么。
　　八云紫在盯着白明秋没错，那么控制幻想乡人口的八云紫怎么会无缘无故放任一个外来人接近他呢？
　　莫非这是这只是个巧合？
　　还是说…
　　突然，八意永琳眼神一凝，随即莫名轻笑，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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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应邀
　　早上十时，森近霖之助正在收拾店面。
　　今天要去白明秋家里做客，可能一天都不会回来，收拾一下把门锁上，省的魔理沙进来捣乱，然后往店门上贴上一张“有事闭店”的条子。
　　森近霖之助自己也知道这样是防不住魔理沙这个小捣蛋的，她哪里会走什么正门，不是开窗就是破墙，托她的福香霖堂这些年从来没有过大规模的装修，因为每一次魔理沙来香霖堂，霖之助几乎都得把香霖堂的某处维修一次，这小房子早都被里里外外一次一次挨个翻新一遍了。
　　对此森近霖之助只能报以无奈的呵呵一笑。
　　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家的小店，森近霖之助提起放在地上的小箱子，转身走向人里的方向。受白明秋之托，他得去人里带点熟菜下酒。喝酒？对啊，两个大男人坐一起吹牛打屁，咳咳咳，是谈天说地，喝点酒不是很正常么。只是酒我带菜还得我买，也是有些伤感。
　　森近霖之助把手中的箱子提了提，清楚地感觉到里面有三瓶酒的重量，叹了口气，心说自己怎么尽交些这样的朋友。魔理沙灵梦这两个丝毫没节操的丫头就不提了，白明秋这家伙看似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实际上奸猾似鬼啊奸猾似鬼！连下酒菜都懒得买啊！
　　抱怨是无济于事的，霖之助利用这段走路的时间思考着买些什么熟菜。至于为什么一贯习惯于飞行的霖之助慢悠悠地沿着小路行走呢？霖之助才不会承认白明秋对自己说过什么经常走动有益身心健康这类的白烂话呢。
　　收到白明秋的邀请是在前天晚上，霖之助发现窗台上停了一只纸鹤，打开一看上面有——森近霖之助君，数日不见，甚是想念，望君携酒带菜，后日午间光临寒舍，明秋必以诚相待，使君宾至如归。白明秋——这样的内容，下面还附上一张地图。
　　霖之助看了一遍就有种脱口而出“白明秋你这魂淡又来蹭吃蹭喝”的冲动，可人家把话说成这样了自己总不能不去吧，前些天白明秋带着他养妹来做客的时候就说过最近会邀请自己去他家做客。再转念一想，本来上门访客就应该带手信，正好就带些酒菜敷衍过去，省的自己还要去烦恼带些什么，说不定人家白明秋就是为了减少我这些烦恼呢？
　　呸！你当我不知道你早看上了我这几瓶好酒，白明秋你就是个魂淡！
　　反正不管是抱怨还是抱怨还是抱怨，森近霖之助左手提袋右手提箱，眼前已经有了白明秋那间小木屋的轮廓。嘴上嘟囔着白明秋这不是那不是，对今天的做客霖之助还是有些期待的。
　　离小木屋还有一段距离，霖之助没有着急前进，而是停下步子环顾四周，感叹白明秋还是挺会挑地方的。
　　这间位于人间之里外围处的居所周围空旷，视野开阔，因地僻故少喧闹，天高云阔风语如歌。木屋外观简洁造型淡雅，应该是白明秋手制，屋后还有几亩薄田，在此结庐定居，生活想来是很惬意的。对比自己魔法森林边上阴冷潮湿还不时有瘴气飘来飘去的香霖堂，霖之助顿时颇有些羡慕，只感觉当年就不应该听八云紫鬼扯凑“幻想乡中心”的趣住在那种地方，明亮舒适的居住地幻想乡不是到处都是么？
　　“霖之助——”远处忽然传来呼唤霖之助名字的声音，霖之助看到小屋前已经有两个身影，想来是白明秋和他的养妹风月，他不再迟疑，快步走了上去。
　　走到白明秋面前，却见他一脸严肃，霖之助刚想问怎么回事，还没等开口，白明秋却对霖之助鞠了一躬，沉声道：“森近霖之助大人，欢迎莅临寒舍，风月，还不快接过大人慷慨的赠礼？”
　　大人…还莅临？
　　还没等霖之助反应过来，一旁的风月也是一脸严肃地走到霖之助身前鞠了一躬，沉声道：“霖之助大人，请交给我吧！”说着，顺手就接过了白明秋手里的布袋和酒箱，酒箱有点重，风月拎不动，白明秋忙接过来，风月提着装下酒菜的袋子一溜烟就进屋了。
　　“喂喂，白明秋，你这是弄什么鬼？”霖之助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明显就是把霖之助的抱怨塞回他嘴里一个字也不让说出来的诡计，霖之助本来面皮就不厚，白明秋这么隆重地对他，他哪还好意思抱怨白明秋。
　　“报告霖之助大人！”白明秋嘴角勾起难得的狡黠弧度，“在下只是在开玩笑，玩笑而已。”
　　话音刚落他就“哈哈哈”笑了出来，霖之助被他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就那么尴尬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白明秋笑了片刻，终于恢复了平日温润的姿态，他轻轻拍了拍霖之助的背，笑道：“好了不玩了，霖之助，欢迎光临，可别见怪，要怪的话就怪我，风月还小呢。”
　　“嘛…”白明秋软下来，霖之助面冷心热的老好人本性这时候就显露出来了，他摆摆手，笑道，“没什么啦没什么啦，走吧，我都快饿死了，特地没吃早饭空着肚子来吃你的大餐的。”
　　屋里风月看着这两人耍宝，笑得合不拢嘴。
　　白明秋居然还有这么邪恶的一面，霖之助啊霖之助，你的用处也算是发挥到位了，不如下次出去的时候把你带上吧，就当是奖励你了。
　　屋外，白明秋在前面带路，笑道：“我今天可是准备了不少好吃的，清早就特地去了趟人里买了一只鸡，我的鸡汤可是有火候的。”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试试看。”森近霖之助不是素食主义者，他是个半妖，当然是杂食，甚至比起吃菜他更喜欢吃肉。
　　白明秋的厨艺在他来香霖堂小住的那段日子里霖之助就已经见识过了，技艺精熟已入化境，一手刀工出神入化，很简单的调味料和普通的菜，他也能烧出好吃的味道，森近霖之助从没见过如此厉害的厨师。
　　“我这么有诚意，那霖之助你呢？那几瓶酒…”白明秋转过身来，露出微妙的笑容。
　　霖之助无奈道：“带了带了都带了，你惦记我那瓶【博丽】多久了，【清宵】和【玥】也带来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霖之助你可真厉害！今天你就放开了吃，你吃多少我做多少，管够！”白明秋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可森近霖之助这时低下头，皱眉，喃喃道：“不对，你刚说你一早就去了人间之里是吧…还买了一只鸡…”
　　“你既然去了人里为什么还要我去买下酒菜啊！喂！白明秋你这魂淡！”
　　霖之助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明秋早已飞速走开，他赶忙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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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吃货
　　白明秋很少在自己的小屋里待客，虽说这间屋子在山岚寺老爷子派人来整修过一次之后已经不能叫做小屋，但白明秋依然只把这屋子当做是睡觉和放东西的地方，吃饭啦看书啦这类的事情都是在屋外田边，白明秋在幻想乡的家的概念，是把屋外田边这一片区域都包含在内的，而不单指这间屋子。
　　霖之助把这块地方逛了一遍，正好白明秋也把所有的菜都准备好，端上了桌，叫上风月，三人一起准备开饭。
　　桌上摆着六七个菜，加上凉菜的话得有十个，三人十菜的确多了点，不过这不是人类的筵席，森近霖之助作为半妖，食量不小。
　　白明秋温声道：“风月你先吃吧，鸡汤在厨房里，想吃的话自己舀一点，吃饱了如果不想听我们俩闲扯就去玩吧，别走远了就行。”
　　风月乖巧地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夹起菜来。
　　森近霖之助见状食指大动，举起筷子也想来一口，却被白明秋拦下，白明秋笑道：“霖之助你别急啊。”
　　“嗯？”霖之助疑惑道，“你是想…？”
　　“喝酒啦喝酒。”白明秋从酒箱里取出一瓶酒来，“我们先喝这个如何？”
　　白明秋取出的那瓶酒叫做【博丽】，这两个汉字还写在瓶身上。
　　“就知道你要喝酒。”霖之助放下筷子，“行，喝这个吧。”
　　“这瓶酒的来历你知道吗？”谈到这个，霖之助有些感慨，“灵梦五岁的时候送给我，说是从神社的地窖里挖出来的。既然出自神社，我就给它写上了【博丽】两个字，现在已经十几年了，再加上这酒在地窖里的日子，起码是二十年份的好酒。”
　　“知道了知道了，这酒真厉害。”白明秋笑着打开酒瓶，给森近霖之助和自己满上一杯。两人举起酒杯，碰杯，一口饮尽。
　　“嗯，一条线火辣辣的就下去了，真是舒服，好酒，好酒。”白明秋赞道。
　　霖之助颇为自得，再给自己倒了一杯，浅浅酌了一口，道：“现在可以开动了吧。”
　　白明秋拿起筷子，笑道：“吃吧。”
　　霖之助夹起一块红烧肉，一入口，油滑细腻，但是没有任何油腻感，大赞一声好吃。夹了一筷子青菜，清甜爽口，又赞了一声。再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蘑菇片，脸上的表情愉快极了。
　　白明秋笑着不说话。风月心说霖之助你大惊小怪到什么地步了，照你这么吃法天天在这里吃饭的我该怎么吃饭？
　　白明秋不急着吃菜，夹着森近霖之助带来的花生米就着酒，惬意舒坦。
　　霖之助虽说急了点，但吃相并不粗鲁，不过他很快就吃掉了三盘菜，伸手道：“帮我再添点饭。”、
　　白明秋接过碗乘上饭递给霖之助，又走去厨房端了两个碗出来，摆在风月和霖之助面前，笑道：“省得你们去端了，鸡还得煮一会儿，我先把鸡汤端上来。”
　　“谢谢小秋。”风月正好吃完饭，便拿起碗来喝了一口，“好香。”
　　“慢点喝，小心烫。”
　　白明秋看着风月喝完了鸡汤擦擦小嘴满足的样子，挺开心的。
　　风月轻声道：“小秋，风月吃饱了。”说着，向霖之助微微一礼，道：“霖之助叔叔您吃好。”便端着自己碗筷往厨房去了。
　　“这孩子，真有礼貌。”虽然对被叫做叔叔有些异议，不过霖之助还是夸了夸风月。
　　白明秋笑道：“是啊，风月挺懂事的，一点也不像普通的七八岁的孩子那么闹。”
　　“你也挺不容易的，一个养两个。”霖之助感叹道，“小时候的魔理沙比风月可调皮多了，那会儿我感觉养两个真是辛苦。”
　　“看到孩子们开心的笑容，总觉得一些劳累也消弭了。”白明秋笑道，“只可惜当年没要个孩子，否则也能体验一下生为人父的感受，虽然一定会更累，但感觉一定比现在更好吧。”
　　白明秋有些出神，饮下一杯酒，倒上一杯，再饮一杯。
　　回过神来，白明秋看着桌上已经空了的四五个盘子，笑道：“霖之助你偷跑得挺快啊，给我也留一口！”
　　两人开始针对桌上剩下的饭菜发起总攻，仅仅十分钟，十盘菜就全部一扫而空，霖之助不自觉抚了抚肚子，大笑道：“不错不错，吃的真舒服。”
　　“还有点鸡汤，我去端来。”白明秋把桌上的盘子收成一摞，进厨房端了个大瓦罐出来往桌上一摆，揭开盖子，香味就溢了出来。
　　霖之助陶醉地嗅了一口，拿起勺子给自己很快舀上一碗，再夹了几块鸡肉，细细品尝起来。
　　“你这吃货。”白明秋骂了一句，接着喝起酒来。
　　“酒鬼说我作甚？”霖之助也是笑骂一句，犹自喝他的鸡汤。
　　“我最近准备去幻想乡各处游玩一番，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把臂同游？”白明秋邀道，“正好有了你这个原住民在，我也不会跑冤枉路。”
　　“算了吧，我可不去。”霖之助撕扯着一块鸡肉，含糊道，“唔——，我还有很多研究，唔，研究没做呢，还得看着魔理沙，唔，魔理沙，唔，哪有时间往外跑。”
　　最后狠狠一扯，这块鸡肉终于被啃得干干净净，把骨头吐出来，霖之助问道：“幻想乡这地方不算安全，你虽说有点小实力，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白明秋笑道：“发现，我已经得了慧音的宝物，再加上从灵梦那里求来的亚空穴符，问题应该不大。”
　　“亚空穴啊…”霖之助想了想，道，“如果有亚空穴那还真没什么问题，这种能力在幻想乡算是独树一帜，就算碰到什么妖怪有能力追着你，看到亚空穴也会退散，没有妖怪敢招惹博丽巫女。再加上上白泽老师也帮了你的话，你没事了。”
　　霖之助属于典型的面冷心热，平时跟他对话、上门采购，他总是语气冷淡，甚至稍有不对就直接不理睬你，但实际上他还挺热心肠的。
　　“幻想乡地方不小，保证安全的话，有趣的地方不少，我记得你与鬼王相熟是吧，那你可以去妖怪山看看，那是她的地头。现在不是春天，否则你还可以去冥界看看樱花，太阳花田，唔…那地方还是不建议你去，危险了点。”
　　白明秋一一记了下来，和霖之助对干一杯，听他说起幻想乡的逸闻来。
　　远处的一棵树上不停响起快门咔嚓咔嚓的声音，一阵连拍之后，射命丸文收起了相机，打开文花帖，写上【长期跟踪报道！】这几个字。


第三十章 故事
　　森近霖之助又喝下一碗鸡汤，这是他的第四碗。
　　“喂，你倒是留一点下来，晚上我和风月还吃呢。”白明秋敲敲桌子。
　　“我不管，反正是你留我吃饭，我自然是吃到饱为止。”森近霖之助这会儿也开始学白明秋耍起无赖来，从鸡汤端上来到现在他已经喝了四碗，鸡肉更是吃了不少。
　　“啧。”白明秋叹道，“真叫一个作茧自缚引狼入室。”
　　“现在后悔为时已晚，哈哈哈哈哈哈。”霖之助一口饮下这碗汤，看看所剩不多的瓦罐，道，“唉，体谅体谅你，今天就吃到这里好了，多谢款待，味道真不错。”
　　霖之助一脸满足的样子，白明秋无奈，给自己倒了杯酒，问道：“刚才的话题还能不能愉快地进行下去了？”
　　“可以啊，有何不可？刚才说到异变是吧。”霖之助回忆了一下。
　　两人之前聊了不少幻想乡的逸闻，当然白明秋喝了半瓶酒，霖之助吃了半锅子鸡。说到逸闻就不得不提异变，提起异变，霖之助首先想起的就是最近声势最盛的两个异变——红雾和永夜。
　　“红雾异变和永夜异变是最近几年声势最为浩大的异变。”霖之助夹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牙齿咬合，发出嘎嘣的响声，然后饮下一杯酒，顿感惬意。
　　“这两个异变的发生是伴随着两个势力的崛起的，也就是红魔馆和永远亭。”霖之助淡淡道，“对于大妖怪来说，异变是昭示自己存在的方式。”
　　“昭示存在？”白明秋疑惑道，“所谓异变不就是幻想乡某处产生了异常的变化么？”
　　“这个名词解释某种程度上是对的，但是白明秋，没有见识过真正大妖怪之威的你，难以想象她们到底拥有着怎样的力量。”谈及力量的话题，霖之助冷静的眼神中略带亢奋，毕竟是男性，骨子里向往着强大。
　　他推了推眼镜，淡淡道：“红雾异变的红雾遍及幻想乡，永夜异变更是直接偷天换日，使得黑夜永临，这样的大手段，大魄力，才能称得上大妖怪。”
　　“排除掉异变本身的目的，异变的发动者或多或少地带着彰显自己存在的目的，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方面给人类以恐怖，借此巩固威势；一方面划定势力范围，重订幻想乡平衡。至于更加深的思量，我这个区区店老板就想不出来了。”霖之助叹道，“强者们站的位置远比我们高很多，那么眼中的世界就必然比我们远。就像围棋，普通人走一步看一步，有些水准的人走一步看三五步，高手走一步看十余步，而大师走一步看一局，每一步都连着一整局的脉络。幻想乡的强者们，大抵就是如此吧。”
　　霖之助话音一落，两人都一言不发，小口喝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在远处台阶上看着书的风月自然将这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感叹霖之助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男人，这么些年，把很多事情都看了个通透。
　　半晌，白明秋笑道：“红雾异变让幻想乡遍布红雾，永夜异变让幻想乡陷入黑暗，那么春雪异变就是让幻想乡沉眠于永冬咯？这样想想的话，普通人还真是挺麻烦的。”
　　“哼，这帮任性的强者们肯定不知道她们的胡来给我这种一般群众造成多大的麻烦。”霖之助显然是同意白明秋的话，他喝了口酒就是一通抱怨，“春雪异变的时候，四五月了也不见点太阳，我家里柴烧完了好不好！储藏的粮食和酒也差点没够好不好！”
　　霖之助好像有点上头，白明秋看他情绪激动，双颊微红，看来是有些醉意：“红雾异变的时候我连个门都不敢出，八云紫后来跑过来给我说无缘冢出现了电视机，电视机啊电视机！那玩意儿出现了两天就被卷到冥界去了，对，没错，就是那两天。所以后来红魔馆那女仆来买东西，老子小半年就再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哼！”
　　白明秋忍俊不禁，可怜的霖之助，一个想要对外界科技进行深度研究的人痛失一只应得的电视机，着实痛苦。八云紫也是恶劣，明知道霖之助会为这个电视机迁怒红魔馆，但就是想看戏。随口说了句，事情马上就变得有趣了。
　　“还有永夜异变，那天早上我特地起了个大早，四五点钟就起来把店里所有的家具和设备都清洁了一遍，放在后院等着晾干，结果就给我黑了一整天，等到异变解决已经是下午好几点钟了。你知道的，没有强力的日晒，又是潮湿的情况，很容易发霉啊！”
　　这应该单纯的只是你倒霉而已……
　　白明秋和八云紫此刻想法很一致。当然，说是肯定不能这么说的，面对喝高了却不愿意用妖力解酒放任自己醉去的霖之助，白明秋只能好言安慰，花了些时间把他安抚下来。
　　【博丽】喝完了，白明秋又开了【玥】，霖之助看到这瓶酒就笑得很开心，跟白明秋吹嘘起这瓶酒对于他的纪念意义——很多年前霖之助第一百次去无缘冢，战利品就是这么一瓶。外界人给它取名叫做【玥】，霖之助也没想着改，一放许多年，可以说这瓶酒对于霖之助的价值更胜于神社地窖里的【博丽】。
　　至于那瓶【清宵】是三瓶酒里最没来历的，不过是霖之助三年入冬时前自酿，不过霖之助有自信这酒味道应该还可以。
　　两人又扯起一些有趣的小事，该笑笑该骂骂，真情流露无所作伪，三两个小时过去，两人喝完了三瓶酒，霖之助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安然无恙的白明秋走到屋前，摸了摸坐在台阶上安静看书的风月，进屋取了件衣服给外面桌上的霖之助披上，春寒料峭，应当预防疾病才是。
　　做完后白明秋才发现自己似乎做了多余的事，霖之助好歹也是半妖，感冒发烧这种毛病怎么会出现在身体强健的他身上。
　　自嘲一笑，把桌子收拾了一下，白明秋取了茶具来，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拿出随身带着的幻想乡缘起，继续看了起来。他特地往后翻了翻，找到了森近霖之助的部分。
　　上面是这样写的：
　　森近霖之助是在魔法森林入口营业的道具店“香霖堂”的店主，该店铺由他独自经营，没有其他店员。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非人类，而是人类妖怪结合后诞生的混血儿。虽然寿命凌驾于一般认知上，不过并未经过专门的修行，身体并不强壮。
　　他过去曾在幻想乡中规模最大的道具店雾雨店工作，并且是得力员工。不过他觉得自己在一般的道具店中工作实乃英雄无用武之地，对于那些无人知晓使用方法，让人感到困惑的道具，他自觉有必要将其研究透彻。基于以上考虑，他离开了雾雨店，自立门户。
　　无人知晓使用方法的道具，简而言之，就是来自外面世界的道具。
　　就其性格而言，霖之助尽管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可一旦陷入思考就会闭门不出，待人接客的态度也相当冷淡，且不会说客套话，其性格并不适合经商。
　　下面就是对霖之助能力的介绍和对香霖堂的简介了，阿求显然经过详细的调查和整理，这份资料很齐全。
　　自立门户，雾雨店么…雾雨，雾雨魔理沙…？
　　看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霖之助，想起幻想乡缘起里的只言片语，白明秋微有所感。
　　每个人都有着独一无二的生活和经历，不管是谁，不管什么年岁，都应该有自己的故事。霖之助，妹红，慧音，阿求，灵梦，在这些人身上，白明秋都能隐约感觉到一些东西。
　　那么风月，为什么最近我总是感觉，你的故事书上是一张白纸？
　　错觉？
　　白明秋端起茶杯，缓缓饮尽。热气遮掩，他人看不清白明秋的目光，而白明秋却投过热气，捕捉到远处风月眼神中闪逝的一抹深邃。
　　他没来由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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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聚会
　　森近霖之助醒来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
　　喝了点酒，故意没有压下自己的醉意，他睡得很是香甜。
　　感觉身上有什么盖着，他随手拿下来，原来是件衣服，看来是白明秋的功劳。他淡淡一笑，略觉暖意。
　　眼前空无一人，白明秋已经不在桌前了。霖之助站起身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活动筋骨，运转了一下体内妖力，酒后的疲惫消减了许多。
　　“霖之助，睡得如何？”身后传来白明秋的声音，霖之助回头，看到白明秋牵着风月的小手走过来。
　　“还不错。”
　　“那“魔理沙你在干什么！”“魔理沙别闹！”“手脚轻点！”这种话一定不是你说的吧。”白明秋调笑道。
　　霖之助摸了摸脑袋，难道自己睡着的时候做了个这样的梦么？怎么一点感觉都没…
　　“骗你的，你睡觉时候没说梦话哦。”白明秋大笑，对风月道，“风月你看霖之助叔叔的表情，好玩吧。”
　　风月乖巧地点头，嗯了一声，面上的笑意也是压不住。
　　霖之助现在的想法就是白明秋就是魂淡的事实，以及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天天都对魔理沙念这些。
　　摇摇头，霖之助看了看白明秋这架势，问道，“你们这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
　　白明秋身着长袖轻衫，头戴斗笠，一只手牵着风月的手，一只手里握着锄头，怎么看怎么一副田舍农人的格调。
　　“刚从田里回来，今天跟风月说好的下午带她看看田地。风月都住我这十几天了还没看过我耕作，小孩子好奇嘛。”白明秋解释道，“所以我们两点多就下地了，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睡觉，抱歉了。”
　　风月也是微微一鞠躬，轻声道：“霖之助叔叔，抱歉了。”
　　为什么总觉得这丫头在叔叔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霖之助不愿意想象这么天真可爱的女孩接触了白明秋之后就被带坏，便岔开话道：“没事，我就问留不留晚饭，不留的话我回去香霖堂随便吃点。”
　　白明秋松开风月的手，解下斗笠，把镰刀放一边，笑道：“怎么可能不留，说了以诚相待，自然是包你午饭晚饭的，不然怎么表示我的诚意？”
　　“晚饭我们去寺子屋，我已经跟慧音说好了，几个相熟的友人一起聚一聚，慧音那里据说有美酒哦。”白明秋笑道，“霖之助店长，意下如何？”
　　“聚会啊…”霖之助想了想，点头道，“也不错，只是我得少喝点了，中午醉过一次。晚上可不想再醉了。”
　　“那没关系，慧音的好酒我就代你喝了，不用客气，真的。”白明秋一脸为朋友分忧的大义凛然。霖之助没好气一句“一边玩去，我就是拼着再醉一次也不能给你这魂淡抢了去”，算是应下晚上喝酒的事了。
　　白明秋让两人稍等片刻，自己进屋收拾了一下行装，三人便向寺子屋出发。
　　——
　　寺子屋今天下午的课程一结束，慧音就开始里外忙活起来，明秋之前来纸鹤说晚上想跟霖之助去寺子屋吃个饭，人员已经通知完毕，拜托慧音稍作准备，待会儿他到了寺子屋之后一起做饭。
　　慧音对白明秋的要求自然是无有不允，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她就去市场上买了一些菜，明秋给的名单上稗田阿求，博丽灵梦，雾雨魔理沙，风月，森近霖之助，铃仙优昙华院因幡，除去闭关的妹红，加上明秋和自己就是八个人，足够一场小小的宴会了，菜自然是要多做几个，还有以前别人送给自己之后就放在地窖里一直喝过窖藏这的酒也可以拿出来了。以前这里都只有阿求和妹红会来，像这样这么多人聚集在寺子屋是头一回。高兴的同时，慧音感叹若不是有明秋这个纽带，这样的事情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生。
　　第一个到达寺子屋的是稗田阿求，阿求上午就收到了白明秋的纸鹤，本来就与白明秋和慧音亲近的阿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派人盯着寺子屋下午的课程一结束就赶来寺子屋。别看阿求是一家之主，千金大小姐，其实她也是能拣菜做饭的，只是很少有人会让她亲自动手罢了，阿求到了寺子屋就去厨房里帮着慧音拣菜。
　　除此之外阿求还有个目的，最近几天阿求在慧音的陪同下去拜访了几位大妖怪，咨询他们对幻想乡缘起的意见，而今天聚会的这几位来客由于离人里过近，反而没有去询问，正好趁这个机会阿求打算在宴后问一问。
　　阿求到后不久，铃仙就登门了。做事小心谨慎的铃仙一般都会提前赴约，这次白君的邀请她很看重，索性提前了一小时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反正自己在永远亭里打杂的活做了不少，经验丰富。于是寺子屋的厨房里就多了第三个人。
　　第三个到达寺子屋的是博丽灵梦与雾雨魔理沙两人，最近两个人经常呆在一起，为了互相破一个叫做“神庙逃亡”的手机游戏的记录，两人每天下午都会整个下午整个下午的互相比赛，一定要定个输赢。下午两人一起收到了纸鹤，魔理沙许久不见白明秋，又听说香霖也在，自然乐意。白明秋本来就是灵梦的老主顾，给他点面子无可厚非，再加上有顿不吃白不吃的饭在那里，还犹豫什么？于是两人结伴前来。
　　她们俩现在一心想着分数怎么压过对方，哪有心思去厨房帮忙，慧音三人也用不着她们来添乱了，结果两人就在寺子屋的客厅里继续玩着游戏，等待饭点的到来。
　　等到白明秋到寺子屋门口的时候已经五点左右，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喧闹声音。
　　“看来都来得差不多了。”白明秋笑道，“这么久没见，魔理沙还是这么有活力，不错。”
　　霖之助一脸尴尬的神色，心说魔理沙你就消停点吧，叹了口气。
　　三人走进寺子屋。
　　——


第三十二章 家常
　　“诶，香霖！小白！”三人刚进门，魔理沙元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在室内，魔理沙习惯摘去帽子，露出一头亮金色的柔顺长发，与戴上帽子时候那假小子的外观一比，家居般的魔理沙多了几分柔感。不过本来就开朗个个性自然是不变的。她迎上前来，跟两人打招呼，更是把白明秋和霖之助从打量到脚，看得人都有些不自在。
　　“小白，好久没见，你还好吗？”魔理沙问道。
　　白明秋笑道：“我一切如常，看魔理沙你还是这么精神，挺好的。”
　　“嗯！”魔理沙问完白明秋，自然是要问香霖，“香霖！怎么和小白一起来了？”
　　“中午去了白明秋家里吃饭嘛。”霖之助解释道，“晚上自然是一起过来。”
　　“难怪香霖堂门上贴着字条，我还以为你去无缘冢了呢。”魔理沙恍然大悟，看来是已经去过香霖堂了。
　　“今天是去找我干嘛的？”
　　“吃蘑菇！”
　　霖之助和魔理沙聊得起劲，白明秋掺和不进去，干脆带着风月走到桌前坐下。
　　“白明秋你来了。”同样坐在桌边上的灵梦招呼道，“小风月，你好啊。”
　　两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灵梦便给两人一人倒了杯茶。
　　白明秋摆手道：“给风月就行了，我待会还要去厨房里帮忙，就不喝了。”
　　灵梦依言倒了一杯，问道：“出行的计划准备好了么？”
　　“稍微做了一点，反正我是四月份走，也不是很着急。”白明秋笑道，“我正烦着出游之后地怎么办呢。”
　　“地？”
　　“嗯，我家那薄田要是没人给照顾的话就惨了。”白明秋啧了啧嘴，“啧，正想着找个谁帮一下忙，但是大家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我也不好意思麻烦。”
　　说着，白明秋笑道：“博丽，你那边有没有可以保护田地的符啊？”
　　风月差点笑出声。
　　“没有这种东西。我又不是万能的。”灵梦淡淡道。
　　“啧，看来我还是拜托阿求雇一个佣人帮忙吧。”白明秋心里已经有定数了。
　　博丽灵梦点点头：“也好，出钱的话总有人愿意帮你做事。”
　　她提点道：“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的话，这样，你这次旅行会去妖怪山对吧，山上有两个掌管收获的神明，一个叫秋穰子，一个叫秋静叶，她们两个如果肯帮你，你这块小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当然，是建立在人家乐意的基础上。”
　　小穰？秋之神明秋穰子么？
　　白明秋想起去年秋初那个在自家玉米地里探头探脑的小丫头。
　　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丫头怎么样了？所有的田地都观察完了么？都丰收了么？
　　见白明秋有些出神，灵梦咳嗽一声，白明秋反应过来，笑道：“行，我试试。”
　　灵梦没再说什么，喝了一杯茶，拿起手机继续玩起来。
　　白明秋让风月坐这里等待，自己起身走去厨房，还没走到厨房就听见几个少女谈笑的声音，仔细一听居然是和自己有关的话题。
　　“呐呐，铃仙，白先生以前教过你卖.药？”这是阿求好奇的声音。
　　“白君很厉害的，随口指点两句我就卖出去很多了。”这是铃仙钦佩的声音。
　　“明秋一直很厉害呢。”这是慧音赞同的声音。
　　“呐呐，铃仙耳朵这么软，看起来很舒服呢，人家好想捏一下，行不行嘛？”这是阿求难得的撒娇声音。
　　“…”铃仙沉默中。
　　“铃~仙~”
　　“阿求好了，别为难铃仙…”这是慧音劝解的声音。
　　“摸吧！”这是铃仙挣扎的声音。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咿呀——”这是铃仙强压的惊叫，白明秋已经可以想象这小兔子的双颊如何的娇红。
　　“铃仙铃仙，你和白先生关系那么好，有没有让他摸过你的…你的…你的兔耳朵？”这是阿求揶揄的声音。
　　“没！没！绝对没有！我！…我！…”这是铃仙极力争辩的声音。
　　“好啦好啦，看时间明秋也该来了，我们加快点速度把菜拣完吧。”这是慧音打算岔开话题的声音。
　　白明秋故意用力咳嗽了几声，喊道：“慧音——在吗——我要进来咯——”
　　屋里马上安静下来，片刻后慧音道：“进来吧。”
　　白明秋打开厨房门，阿求慧音铃仙三人正对坐着拣菜，阿求一脸正经，铃仙一脸潮红，慧音一脸无奈。
　　阿求抬起头来，看到白明秋，笑道：“白先生来了，总是听慧音说您料理功夫一流，今天阿求想见识见识呢。”
　　“好啊，待会儿阿求你在厨房里好了。”
　　白明秋心说阿求你果然跟我很像，我怎么对霖之助你就怎么对铃仙，但是铃仙比霖之助好欺负多了，我都狠不下心来，太可怜了。
　　“白…白君…下午好…”
　　铃仙都没敢抬头直视白明秋，偷偷瞟了他一眼，却与白明秋对她悲悯的视线相对，铃仙的面颊又是一阵羞红。
　　啧。
　　“铃仙也是，下午好。”
　　慧音叹了口气，柔声道：“明秋，客人都到齐了么？”
　　“齐了，除了闭关的妹红，其他人都到了。”白明秋温声道，“妹红的事你也别担心，我每天会给她做了饭送过去，省得她一个人就不好好照顾自己。”
　　“嗯，明秋说了的话我就安心了。”慧音笑道。
　　四人说着话，手里的工作已然完成。慧音要出去接待客人，厨房里需要一个打下手的人，由铃仙负责，再加上观摩的阿求和主厨的白明秋，任务分配完毕。
　　“慧音，这个菜就留给你做了。”白明秋指了指，慧音点头，便去招待客厅里那几个人了。
　　“好了，现在我们就开始进入做菜的工序。”白明秋点火，将锅洗了一遍，说道“阿求往边上站点，小心油烟，也给铃仙挪下位置。铃仙，我说什么东西你就快些递到我手上来，知道了吗？”
　　“嗯。”
　　“知道了。”
　　两女应是，白明秋便道：“胡萝卜。”
　　铃仙递上，白明秋花了半分钟将这个胡萝卜洗净并切成牙签粗细的条状，然后盛入一个大碗中，倒入豆油，酱油，醋，再撒上盐，拿起筷子开始搅拌调配。又过了半分钟，看着碗里搅拌均匀的凉拌胡萝卜丝，白明秋拿筷子夹起一根尝了尝，露出满足的笑意。
　　“第一道，完成。”
　　闻到胡萝卜本身就具备再加上醋和油提味后那清甜气息的铃仙已经开始期待饭桌上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的味道了。
　　很快，在白明秋的妙手下，晚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


第三十三章 焦灼
　　晚餐自然是宾主尽欢，白明秋和慧音联手做了十余个菜，加上细心的招待，八个人酒足饭饱，顺带还谈妥了不少事情。
　　比如阿求就找了森近霖之助，魔理沙和铃仙询问了对幻想乡缘起的意见。白明秋则是与阿求洽谈了关于出游期间白明秋家田地的保养问题，最终敲定白明秋按日结算酬劳给来耕作的雇农，雇农则由稗田家帮忙联系。顺带着阿求慧音铃仙还缔结了稍微熟络的关系，铃仙开始虽然稍显羞涩但终究是八意永琳调.教出来的好助手，再加上慧音有意撮合，她不自觉地与两人就熟络起来。
　　白明秋与霖之助喝喝酒赏赏月色，再看看席上，有浑然天成的灵梦与娇憨可爱的魔理沙吵闹；秀外慧中的慧音，小家碧玉的铃仙和大家闺秀的阿求聊得火热；小巧玲珑的风月竖耳倾听，小口吃菜。这般种种，怎一个美字了得，真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味道。
　　天色晦暗，白明秋送走了铃仙灵梦魔理沙霖之助，与阿求慧音告别，带上风月往家里去。
　　今天喝得不少，中午喝了晚上还喝，沾了一股酒气，白明秋嗅了嗅，的确衣服上有，而且连风月身上都沾到了。于是一到家白明秋就去屋后取来了一个小木桶。
　　木桶里蓄了大半桶水，是白明秋为了给风月洗澡专门手制的，白明秋因为自己本身体质的原因很少洗澡，就算是洗也是为了享受洗澡的爽快感而直接去河边用河水。为了风月，白明秋考虑了很多东西，比如说镜子啊洗澡盆啊甚至是平时的彩弹。这里的条件虽然比不上外界，但是白明秋想尽自己的能力为风月创造些舒适的生活，她还正年幼，就遭受了那么大的波折，已经很苦了，现在他收养了她，总不能委屈了小丫头吧。
　　白明秋把木桶架起，往木桶下面添上柴火，把水烧开然后逐渐控制水温，把水温控制在小女孩皮肤能够接受的温度，白明秋招呼了一声，风月就从屋里走出来。
　　这个时间白明秋一般都会出去透气或者散步，半小时左右风月就会自己洗好换好衣服了。
　　收回自己火焰的那一刻白明秋蓦地感到有一丝不妥，紧接着腹中就突然产生强烈的热意，辛辣的灼烧感如同刀锋般猛烈地切割着他的腹中。
　　疼痛欲裂。
　　白明秋飞速地转动头脑，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死鸟之火没有问题，也不应该是残留的凰血烛焰的问题，自己的体内状况自己一向了解的很清楚，不可能出意料之外的岔，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体内有如炎阳普照般灼热的烧炙丝毫没有停歇，甚至是愈演愈烈，白明秋竭力压制着自己不痛吼出声来，一向淡然自若的面容上却隐隐出现一抹罕见的焦急之色。
　　而这抹焦急被风月捕捉到了。
　　白明秋紧咬牙关，依靠极其坚定的意志暂时压制住了痛感的侵袭，勉强对风月道：“风月你洗吧，我还是照例去河边转转，今天喝多了，正好醒醒酒。”
　　风月点点头，白明秋缓缓转身，一步步向河边走去。
　　转过身的白明秋不在压抑体内的灼热，赤红色骤然浮上面庞，恍欲滴血。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热意，脚步越来越沉重，白明秋的视线中甚至都带着红。
　　保留着的最后一抹清醒的意识确认自己已经离开了风月的视线，白明秋不再迟疑，放开自己最大的速度，风驰电掣般赶向河边，他所行过的轨迹上所长的草木，全部化为灰烬，丝毫不剩。
　　那条源头是迷途竹林的河里，有白明秋现在迫切需要的东西。
　　站在河边，白明秋睁开猩红的双眼，锁定河中某处，一跃而入，将整个人都沉入河水。
　　瞬间，河水竟然沸腾。
　　虽然河水在缓缓流淌，但在白明秋跃入水中的一刹，河水诡异地停止了流动，瞬间沸腾起来，可以想见白明秋身上到底有如何的热度。
　　到了水里，白明秋略觉舒缓，但强烈的热意仍然如同潮水般延绵不绝，他不假思索，直接将所有的热力释放，引出凤凰图腾。
　　由赤黑双色线条勾勒出的图腾无比妖冶，青冠冕，翎燕颔，水纹羽，鱼鳞尾，蛇颈爬在肩头，脊背如玄龟，喙如赤火燃于背部正中，振跃欲飞，栩栩如生，妖艳至极。
　　凤凰图腾的模样相较白明秋刚进入幻想乡时候的稍显不同。这凤凰与以前的那只相比，其羽更有光泽，其翼更长更大，其瞳更显嫣红，凭空多了数分神气。
　　而最大的变化是那凤凰双爪中扑着一团火焰。
　　火焰焰心为赤，焰外为橙，色如阳光，看上去温暖中夹杂着丝丝堂皇，火焰周围被浅浅的晦涩包围着，有一丝灰线甚至已经蔓延到火焰的焰心。
　　白明秋在水中摸索着什么，好一会儿，手上抓住了一个东西，拿起，置于丹田处。
　　白明秋拿起来的东西散发着微不可查的蓝光，看上去是块平淡无奇的石子，可细看就会发现这块石子的周围流过的水都有种浅浅的滞涩。
　　那是受冻的征兆。
　　以这个石子为节点，白明秋将自己体内的热力通过这个石子过滤，然后尽全力将其导入自己的图腾中。很快看，丹田处产生的所有热力经过冰寒石子被凤凰图腾吸收殆尽，但这热力源源不绝，一浪接一浪，凤凰图腾也吸之不尽，一时间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循环。
　　白明秋闭上双眼，感受着循环的轨迹一点一点摸索，逐渐控制这股热力往图腾去，顺便思考为什么没来由的出现了异常。
　　他相信自己的图腾，虽然不知来历，也不是很明白根底，但白明秋没来由地相信陪伴了自己五个世界百余年的老家伙。
　　聚精会神的白明秋没有发现，胸前那抹火焰的颜色在一点点变亮，虽然很微弱，但的的确确在逐渐开始照亮火焰周围的丝丝晦暗。
　　河道的深处张开着一道微小的的隙间，八云紫深邃的目光凝视着白明绚烂图腾的后背，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更加遥远的无何有之处，有什么在嬗变。
　　轨迹，在改变。
　　——


第三十四章 莫测
　　当所有的热力都已经流入凤凰图腾，图腾红欲滴血的时候，白明秋从水中一跃而起，身上包括衣物上水分瞬间蒸干，上衣由于受不住图腾的炽热而焚毁。他就这么站在半空中，吐纳幻想乡纯粹自然的气息。从远处雄伟的妖怪之山上刮下的风渐起，白明秋仍自屹立风中巍然不动。
　　赤色的光芒在图腾中流转，最终汇聚到凤凰的凤目，八云紫清楚地看到那只红眼闪烁着如同宝石般璀璨的光线。
　　凤凰的虚影渐渐出现在白明秋天灵之上，那凤凰顾盼之间气象磅礴，端得祥瑞姿态，气宇恢弘凛然不可侵犯，凤凰伸展双翼，傲然仰天无声地长鸣，白明秋胸前的火焰愈加明亮。
　　这时白明秋睁开双眼，深深吸了口气，方圆数米的空气都因为这呼吸有了明显的流动，接着再将这口气吐出，那气竟然变成了火，其色赤红。
　　凤凰虚影逐渐消失，图腾上流转的红芒也消失不见，目睹了全过程的八云紫面无表情，不再看白明秋，缓缓将隙间闭合。
　　白明秋神色终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从容，他缓缓从天空中落下，盘膝坐在草坪上。
　　抬头看了看天，时间刚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样子，幸好没拖太晚，风月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洗完澡，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梳理一下自身的状态。
　　将身体检查一番，确定已经找不出任何问题，白明秋坐在河边，神色放松下来，眉宇间隐约闪过疲惫之色，但很快便皱起眉头。
　　任何异常都不可能没有理由，空穴来风必有其因，今晚的状况也一定有其源头，否则以白明秋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不可能有这样的突发状况出现。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白明秋皱眉，将自己今天的行动梳理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并没放弃，又将今天发生的许多细节再在头脑里过了一遍。
　　有了。
　　白明秋脑海中灵光闪过，浮现出一瓶酒的模样。
　　【博丽】。许多年前博丽灵梦送给霖之助，今天霖之助带来一起喝的美酒，据说已经在神社的地窖下面窖藏了十数年。
　　酒的流向是，口，喉，胃…
　　白明秋突然发现，在自己的丹田处，似乎残余着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少，但是仔细感知的话，的确存在着。
　　刚才检查身体的时候没有细看，这会儿才有功夫回看丹田，他释放出不死鸟之火，将这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从丹田上剥离出来，提到手心，仔细端详。
　　这是一种莫名的力量，它的存在方式很稳定，但是一旦遇上白明秋的火焰，就立刻趋向不稳定，如同干柴遇上烈焰，一触即燃。
　　白明秋七世轮转活了一百七十一年，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力量，深邃，博大，无可抵挡，但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这力量蕴藏在博丽酒里，被白明秋饮下，直到夜晚与白明秋活动着的火焰力量接合，便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那么之所以只剩这么一点的原因就是凤凰图腾了，图腾将所有的力量都吸收殆尽，能剩下一点残余，也是好运气。
　　白明秋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却突然一把抓住。
　　吊坠，守矢神社，神？
　　博丽，神社，神？
　　白明秋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力量，原来是在这里。守矢神社的风祝东风谷早苗赠送的吊坠上蕴含着神力，能够保证自己的空间坐标稳如泰山，在博丽灵梦口中这吊坠属于神器的范畴。
　　那么，这种莫名的力量就是神之力。
　　神的力量么…
　　他陷入了思考。
　　——
　　白明秋没有在河畔呆太久，想着风月快洗完澡了，没看到自己估计会很担心，便加快脚步，赶回家中。
　　到了家里他才发现风月已经乖乖地上床，白明秋走到床边，看风月已经闭上眼，像是睡着了，不想吵醒她，就要转身离开。刚准备转身却捕捉到风月微动的眼角，小丫头原来是在装睡嘛。
　　白明秋一扫之前的紧张心情，坏笑道：“唔…刚才散步累了还打算做点吃的填填肚子，风月睡着了啊，要不然就喊她一起了，记得还剩下一点猪肉来着…”
　　这丫头很喜欢吃自己做的菜，食量不大但吃得很欢，尤其是肉，最近白家的饭桌上吃肉最多的就是她了。
　　果不其然，白明秋一步一停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风月怯怯的声音：“小秋。”
　　“诶？风月你不是睡了吗？是不是吵醒你了？”白明秋背对着风月满脸止不住的笑意，转过身来马上一脸很担心的样子。
　　风月揉了揉眼睛，糯糯道：“小秋，坏。”
　　白明秋终于忍不住，笑道：“好啦，知道你晚上那顿没吃多少，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
　　风月点了点头，目送白明秋出门，柔弱的神色便随之一改。
　　八云紫这套改头换面的功夫炉火纯青。
　　她凝视着白明秋离开的方向，良久，叹了口气，随手打开一道隙间，淡淡道：“永江，御尊若有暇，烦请通传，八云紫求见。”
　　隙间对面传来肯定的答复，八云紫合上隙间，一头倒在床上，听着屋外白明秋摆弄瓢盆的声音，轻轻咬了咬嘴唇。
　　——


第三十五章 独特
　　就算是那晚上发生了许多事情，日子还是照样过下去，白明秋早就放开心头的疑惑，依旧是早耕午读，晚上带着风月遛遛弯，平常而惬意。
　　眼见着日子到了三月下旬，白明秋计划里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因为决定三月末春光大好的时候出门游玩，便想着把该处理的事情解决掉，比如和阿求交接雇农啦，把自家店面整理好啦，装修店面啦，这些事情有大有小，不过都是最近必须做的。
　　吃完早饭，白明秋想着今天准备去收拾店面，店里很久不去，应该是积了不少灰尘，就不打算带着风月让她灰头土脸了。
　　跟风月讲明情况，风月点头应是，很是乖巧，白明秋倒是有些诧异，风月平日里一贯喜欢粘着自己，今天倒是意外地很快就妥协了。
　　他也没多想，嘱咐风月好好呆在家里，自己下午就回来，便离开屋子往人间之里走去。午饭已经做好并且保温了，白明秋也知道自家周围有慧音设下的结界，因此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至于风月会不会无聊，白明秋前天给她做了套很复杂的积木，有的她玩呢。不过要是说因为太想他而无聊倒是说得过去。
　　风月对自己有着很强的依赖感，而白明秋对风月也有种天然的好感和亲近感，这是白明秋自己知道而且承认的感觉。
　　首先，他们都是外来人，异乡客，不是土生土长的幻想乡人类，这是两人微妙亲近感的来源之一。其次，风月年纪很小，而且风月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被白明秋所救，加上举目无亲，风月自然依赖白明秋，而白明秋亲近风月也有保护欲的因素在里面。再次，风月虽说话不多，但是很乖很讨人喜欢，不是讨人厌的孩子。这几点综合起来就构成了白明秋对风月亲近的理由。
　　其实说白了就是风月来到白家的这些日子白明秋很开心而已。七世轮转的他并没有过抚养孩子的经历，这种新奇的经历乐趣无穷，白明秋很享受这种愉快。
　　看着白明秋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道路尽头，风月才收回凝视很久的视线。
　　对于情感，她有特殊的考量。
　　感情很难用言语去分析说明，更多的是含混不清但确实存在的东西，但总有些东西是可以人为操纵的，比如产生感情的过程和加深感情的因素。
　　白明秋对风月产生好感的所有理由，全部都由八云紫一手策划。凭借她对白明秋彻底的观察，依据毒辣的眼光做出对他性格和喜好的判断，然后编造出符合需要的人物性格和故事，最后给自己施加无形无迹的魅惑术法，一个深受白明秋疼爱的小丫头便炮制出炉。
　　这场戏差不多该结束了。
　　——
　　白明秋到了店里就开始里外打扫，有段时间不来，店里积了很多灰尘，说起来买了这家店已经半年，却还没做什么用处，想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胜唏嘘，又想到店面原主人藤原文太老哥的际遇，颇为感慨。
　　那只九尾妖狐，好像叫八云蓝吧。
　　手上闲不下来，头脑里各种思绪也是转个不停，一小时过去都没个知觉，净了净衣服上的灰尘，白明秋拉上店门，稍微站远了一些，把小店的全景纳入脑海中再离开，一边行走，一边规划着小店的装修。
　　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买花。白明秋早就打算用花草来装点小店和屋子，之前在通往香霖堂的小径上那家花店的花长势很好，质量上佳，他甚是喜欢，也就不吝于跑些远路再去一趟。
　　想着给风月带点好吃的，白明秋在水果摊上挑了几个装袋，然后沿着去香霖堂的小径，不久便远远看到了那家花店。
　　与上次相比，这间花店有了些不同，白明秋的视野里多了一块大小适合的木招牌，招牌摆在店门前，上面【太阳花店】几个字清秀素洁，但刻字的技巧很是生疏，流转衔接也不是特别流畅，颇有些浪费了这几个佳字的感觉。
　　那个女孩子还挺听劝的，不知道生意是不是好些了？
　　白明秋走近花店，发现门关得很紧，虽说没锁，但是这样也不像有人的样子。他敲了敲门，唤了几声，都没人应答，心说估计是时间不对，下次再来好了，便准备回去。
　　这里位置偏僻，白明秋索性准备飞上天空，加快速度回家，毕竟风月一个人在家中他也不太放心。
　　还没等他悬浮起来，就看到小径的尽头有个人在走过来，令白明秋感到奇怪的是，那个人是从魔法森林的方向走来的，除了霖之助还有谁会住在那种鬼地方？
　　他放开视线，就发现走过来的人赫然是花店的店主，那个农家少女。现在时间是九点左右，也差不多到了花店该开业的时间，白明秋心说幸好走慢一步，便到花店前等待少女走过来。
　　仔细看的话，白明秋就想收回自己对少女“长相普通”的评价，少女的面容虽然乍一看并不惊艳，但看久了就有几分独特的韵味，不像玫瑰牡丹姹紫嫣红，而是如同桂花葵花般淡淡清香。况且她的身材可以称得上曼妙有致，气质更是朴素淡然，此间少有。所以综上所述，这位少女其实是个独特的美人。
　　美人正缓步走来。
　　一人，一篮，一径，她眉眼沉凝，顾盼生姿，身后所有一切都化作她一人的背景。
　　美得不可方物。
　　白明秋心怀大畅，索性不在门前等待，手指弹了弹腰间挂着的酒葫芦，迎上前去。
　　——


第三十六章 名字
　　提着花篮的少女视线并不在前方，而是正欣赏着这条小径周围的风景，不过她很警觉，白明秋走到离她十米左右的地方，她的视线就与白明秋对上了。
　　少女意外的有着不符合外貌的沉静，视线相对并没对她有什么影响，神色如常。不过看到白明秋，她好像还有些印象，从眼神中白明秋能够读出这种意味。
　　白明秋停下来对迎面而来的少女打招呼。
　　“好久不见。”
　　“嗯。”
　　他知道少女寡言，也不见怪，问道：“店主小姐住那边么？”
　　他意指靠近魔法森林的地方。
　　“嗯。”
　　少女最习惯使用的似乎就是这个音节。
　　白明秋问了一句就没再出声，少女走到白明秋所站的位置，白明秋也动身，两人并肩同行，小径上只有两人的脚步与路上草苔摩擦的声音。
　　这段路不很远，一两分钟，两人就站在花店前，尽管知道门没锁，白明秋也并未自作主张开门，他给少女让出空间。
　　少女伸手，用了点力，略有些老旧的双扇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门打开，入目是满目琳琅的花。
　　这间屋子有上下两层楼，每一层的空间都很小，但是在少女的打理下显得很精致，上一次来去匆匆，只是走马观花看了看，所以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仔细看来，白明秋就发现店里花与花之间摆放的位置很有讲究，什么花和什么花放在一起更能互衬明媚，什么花与什么花摆在一块更能互放芬芳，这么一个小小的空间，被打扮得错落有致，想来主人花了很多心思……
　　三月末四月初这个当儿，许多美好的花朵正是当季，古诗说“草长莺飞二月天”，这个二月就是平常说的三月，此时气候温暖，春景美不胜收，若是间花店，自是一片芬芳。而如此馥郁的香气必然会吸引些蜂蝶，花店朝阳的那片窗户又打开着，便有些小小宾客进来辛勤劳动。
　　少女与这一屋花草相见，那恬淡面容的线条明显柔和了几分，欣欣向荣的花草们随风摇曳，白明秋瞥到少女微微翘起的嘴角，会心一笑。
　　大地回暖解冻的寒冰，风和日丽舒适的空气，云阔天高寥廓的草原，深邃奇妙无垠的大海，席卷天地的瀑布，星罗棋布的岛屿，不动如山的巨木，迎阳绽放的鲜花，白明秋脑海中一瞬间划过无数以前旅行过的世界里见过的美景，灵感如蜻蜓点水般一沾即走，有什么浮现于心。
　　于是他哼起悠扬柔和的小调，心情舒畅。
　　凤鸣如笙箫，贴近自然，醇正而悦耳，暗含天地间最淳朴的乐音，待白明秋不自觉地奏完一曲，花儿们微微摇曳，蜂蝶们翩翩起舞，而少女看着他的眼神则略带些奇异。
　　“失礼了。”白明秋才反应过来，自己心血来潮的老毛病又犯了，常常不顾情景不顾场合，心中动念就随心而为，百多年了就是怎么都改不了，刚才百花齐放少女含笑的美好一幕就被他这心血来潮毁了，真是浪费。
　　“悦耳。”少女轻声道。
　　“嗯？你是说曲子？”
　　“悦耳，喜欢。”少女点头，清音泠泠如泉，微带暖意。
　　“你在可惜什么？”她疑惑道。
　　白明秋一愣，继而有些惊讶，他明明说的是失礼，也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可惜神色，但这少女不知怎地竟然看透了他的心思。
　　既然被看透，不如就坦诚些，白明秋洒然笑道：“刚才我在想，如果我没有心血来潮的话，是不是能多看一会儿。”
　　“为什么？”
　　“因为很美。”
　　“像她们一样？”少女伸出食指，指向窗台前的花儿。
　　“嗯。”白明秋点头。
　　少女沉吟半晌，没有说话，陷入了短暂的思考，白明秋也不再言语。
　　“你，喜欢花。”少女开口问道。
　　“对。”
　　“你，喜欢我。”
　　“对。”
　　“你，是不同的人。”少女微微皱眉。
　　“也许呢。”白明秋轻笑。
　　少女展颜。
　　“要花吗？”
　　“要，紫罗兰，向日葵，桔梗，各要三十颗。”
　　“没有紫罗兰。”少女轻轻摇头。
　　“那桔梗和向日葵各四十颗。”
　　“好。”少女点头，转身进屋，从花坛旁边取来两个小袋子，放在白明秋身边的桌子上。
　　她小心地扶住袋底，将其中的种子倒出来，两边各倒了一堆，然后把袋子放在边上。
　　“一，二，三，四，五。”
　　“一，二，三，四，五。”
　　“一，二，三，四，五。”
　　“一，二，三，四，五。”
　　少女开始点种子的数量，五个五个一点，桔梗点了八次，向日葵点了八次，数出两堆各四十颗种子，然后把多的装入袋子里，又取来两个小袋，给白明秋仔细装好。
　　两个布袋一个是黄色，一个是紫色，少女细心地标记向日葵和桔梗的颜色。
　　白明秋刚要问价格，少女摇头，指了指门：“不要，抵消了。”
　　白明秋明白她在说招牌的事，想了想，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店主小姐，就算是作为回报也好，我要帮你一个小忙。”
　　少女微不可查地歪了歪头，眼神疑惑。
　　“门口的招牌是挂上去了，能看得出店主小姐字写的很好，不过刻字的水平只能说差强人意，我对这方面稍有些研究，所以…”
　　“要帮我刻。”
　　“嗯。”白明秋问道，“可以么？”
　　“嗯。”
　　得到少女同意，白明秋便道：“店主小姐的招牌是【太阳花店】对吧，麻烦在写一次让我过目，为了做到心中有数，这是必要的准备。”
　　少女点头，便上了二楼，估计去二楼写字了。白明秋也有事要办，他之前就看到屋子边上有个梯子还有块木板，估计是少女拿来挂招牌和刻招牌的，白明秋取过木板，把梯子搬到门口，然后将之前的招牌撤了下来。
　　把招牌放在地上，白明秋用手指描了一遍少女刻过的痕迹，目的是记住字体，少女的清秀字体即使是拙劣的刀工也无法掩盖，这让白明秋对少女又有些好奇，以人间之里的水准来说，一手好字的农家女孩可不多见。
　　“好了。”
　　白明秋站起身来，就听见身后少女的声音，转过身看旁边桌子上，一张写着【太阳花店】的宣纸就放在那，白明秋细细看下来，少女的字体温婉中藏着一丝凛冽，直却不死板，活却有矩度，这些都是被粗糙的刻工掩盖掉的东西。
　　白明秋盯着看了许久，才走到门口，将空白的木板架在梯子上，使木板正对着白明秋。
　　他闭上双眼，再次揣摩，然后睁开眼，右手手腕一抖，一把方寸小刀如同游鱼般出现在他掌中。
　　白明秋嘴角勾起惬意的笑，手指不停小刀如蝴蝶乱飞不停，他深吸一口气，右手用力，一刀划在木板上，【太】字沉着有力的一撇跃然木上。
　　开了个好头，白明秋接下来的操作就是行云流水了，白明秋使尽浑身解数，力求做到完美复刻少女的字体，花了五分钟就刻完了四个字，然后将木板清洁，最后磨平刀刻后粗糙的字印。
　　收起笑道，他转身展颜道：“店主小姐，感觉如何？”
　　少女意外的没有丝毫惊讶，眼中尽是浅浅的欢喜，她轻快地嗯了声，表示满意。
　　白明秋将这块招牌挂起来，走到远处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感叹了句自己的手艺还没退步，便走进屋取了两个小袋子，与少女道别。
　　“店主小姐，再见。”白明秋笑着朝少女挥挥手，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等等。”少女罕见的声音有些犹豫。
　　“嗯？”白明秋停住脚步，转过身。
　　“葵。”
　　风拂起少女的黑发，将少女口中那个清淡的字眼带到白明秋耳边。
　　“葵？”
　　“不是店主小姐。”少女淡淡道。
　　“嗯，是葵。”
　　白明秋没来由的开心。
　　这样的话…
　　白明秋指了指自己，温声道：“白明秋。”
　　“白，明，秋。”少女一字一顿，“秋天的秋。”
　　“对。”
　　阳光明媚花香袭人。
　　“那再见了，葵。”
　　“再见。”
　　白明秋渐渐走远，名为葵的少女也回到花店。
　　走上二楼，葵烧开一壶水，从桌上的小盒子里取出一些茶，泡上，嗅了嗅。
　　“很香。”
　　——


第三十七章 颓然
　　结识了名为葵的少女，白明秋心情舒畅。想着早些回家给风月一个惊喜，白明秋拎着三个布袋，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风月，我回来了。”白明秋笑道，“给你带了水果哦。”
　　屋里没声响，白明秋也不以为意，估计是风月可能又睡着了，小孩子嘛，一会儿特别精神，一会儿又犯困，很正常。
　　轻轻推开房门，白明秋感觉有什么不对，床铺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窗明几净，如同一件崭新的屋子。
　　就是少了风月。
　　这个家里少了一个人。
　　怎么回事？
　　白明秋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放开平时一直压制着的五感，试图查探风月的踪迹。
　　经过数次的风波，白明秋的五感已经能延稳定伸至周身百余米左右的距离了，方圆百米内的任何动静都能被他捕捉到，更别说是风月这么一个大活人了，可不管白明秋怎么仔细，都找不到风月的影子，这么想的话也只有一个解释——风月离开了小屋。
　　风月平日里一向很乖，白明秋叮嘱过不要乱走她肯定不会到处乱走，那么难道是被人掳走？可慧音留下的结界没有破坏的迹象，屋子周围也没有他人行走过的痕迹，风月被人掳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她会去哪？
　　白明秋心稍稍有些乱，很少见的有了焦急与紧张，心一乱，对自己力量就有些把控不住。一股狂乱热意从体内涌出，染红了白明秋的双眼，他紧紧攥着双拳，咬住牙，一身衣衫无风自动，薄薄的布早已遮不住背后一阵比一阵激烈的红光。
　　如果白明秋现在聚精会神的话就会发现自己背后的图腾图案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那只青冠赤啄的祥瑞好像要挣脱什么束缚，仰朝天空，如同嘶鸣，周身的晦暗裂开一道道不显眼的缝隙。
　　与白明秋的异状相对的就是他爆炸式增长的五感，那股灼热的力量在白明秋体内没有宣泄口，很快就被他转化为感知的力量。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五百米，一千米，距离越来越远，白明秋甚至能够看到人间之里的集市上人来人往，能够看到他们的动作和神态，这已经完全不能叫做五感，而是某种更加深入的力量。
　　白明秋没有自觉，他只是全力在寻找风月的踪迹，可用尽他全力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他有些颓然，后退两步，坐在椅子上，收回放出很远的感知，强烈的疲劳一下就涌了上来。他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幻想乡里，本以为能够相依为命的人却突然消失不见，这样的打击对白明秋来说比身体上的疼痛更为深重。
　　也许当年的小音就是这样的心情吧，我一声不响地就死掉，只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莫非这就是因果轮回？
　　嗯？小音？
　　白明秋这才想起向慧音求助，事不宜迟，他腾地站起身来就要开门往寺子屋飞。视线不经意划过风月曾经睡过的床铺，一个不属于床上的东西就映入眼帘。
　　白明秋走到床边，拿起那个白色的东西，原来是一张纸，刚才太焦急连床上多了张纸都没发现，真的是关心则乱。
　　白明秋攥着这张纸，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犹豫半晌，终于打开。
　　不出他所料，这是一封信，很长。
　　字迹娟秀，幼小，还有些颤抖，应该是人太小握不住笔吧。
　　白明秋一点一点读起这封信。
　　——
　　小秋，秋哥哥，对不起。
　　风月骗了小秋，一直没有对小秋说自己的事情，还一厢情愿地让小秋关心我，成为保护我的人。
　　小秋可能已经察觉到了，风月其实是一个灵，因为成为灵很久了，所以和人几乎没有区别，但是有些地方还看得出不同。
　　风月在幻想乡游荡了很久，但是怎样都不想消散掉，因为风月有着连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的执念，所以迟迟没有成佛。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久到风月已经跟人的样子差不多了，我遇上了你。在小秋身边的日子只有半个月，时间不长，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很开心很开心，有小秋这么一个没有任何理由就会对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这么关心的大哥哥，风月很开心很开心，我也渐渐知道我留恋人间的理由了。
　　小秋每天都会让风月开开心心的，给风月做梳子，做小床，做积木，还有好多好多事情，小秋每天都会给风月做好多好多好吃的，今天这个菜，明天那个菜，总是不同的菜，但都非常好吃，小秋每晚都把风月哄睡着了自己再去睡觉，小秋还带着风月四处游玩，还带着风月认识了好多好多以前都不认识的人。
　　风月，真的好开心啊。
　　但是风月要离开了，像我以前听说的一样，只要自己的愿望得到满足，灵就会消失呢。风月在白家呆的时间越长，就感觉自己越满足，然后，风月快要消失了。
　　风月害怕小秋知道自己是个灵，虽然我知道即使这样小秋也会像以前一样对风月好，对风月无微不至，但允许风月小小的自私吧，风月不想这样，不想让小秋知道，所以风月准备无声无息地消失，消失在小秋的生活中，消失在这个幻想乡里。
　　但是风月知道小秋会伤心，会因为风月的事情而难过，即使是这样的我，这样一个欺骗小秋的我，如果突然不在了的话，小秋也一定会拼命到处找我吧。思前想后，还是留下一封信。
　　小秋，风月不奢求小秋原谅，只是想小秋以后的生活就当没有风月的存在，好好地过下去，不要因为小小的风月不在了就不开心，风月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一起床就看到小秋的笑容呢。
　　写了好多东西呀，写的好乱，还有些不会写的字啦，小秋不要见怪，呵呵。
　　——
　　“傻丫头。”
　　白明秋喃喃。
　　“傻丫头，傻丫头。”
　　他又喃喃。
　　发遮住眼，没人看得见白明秋眸中闪烁的悲伤。
　　“怎么会怪你，怎么会怪你。”
　　他郑重地把这张纸整整齐齐地折叠起来，然后放入怀中。
　　他平静得不像话。
　　他环视了四周，这个风月住过的小房间，仿佛要记住每一件家具摆放的位置。
　　他坐在床上，低下头，沉默良久。
　　——
　　慧音很快就赶到小屋，白明秋一瞬间爆发的感知力因为过于强大而被慧音的结界感知到，慧音担心白明秋出什么事，就赶快放下手头的事情赶了过来。
　　在屋外感知到白明秋还在屋子里，慧音放下大半心来，只是疑惑白明秋为什么突然爆发力量，于是她推开门。
　　入眼的是那个她想了一千年等了一千年的男人，他看上去并没什么不妥，但他坐在床上一言不发，颓然的样子，让慧音觉得有几分不对。
　　这样子的白明秋，就连慧音都很少见到，在慧音的记忆里，白明秋一直是温润如玉的样子，偶尔果敢，偶尔沉思，这样颓然的模样，她只在偶然的某一次见到过。
　　有一个清晨，还是白舞阳的白明秋进行完了日常的训练，遣开随身的侍卫，带着她走到营帐附近的湖边，坐在那呆了一上午，他罕见地干坐着，连习惯性地抚摸她都没有，尚小的慧音感觉怀抱着她的这个熟悉的男人怎么突然变的这么陌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那是白明秋征战突厥前的某一个清晨。
　　而现在，上白泽慧音已然经历千年，却又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同样的情感。
　　这次，换我了。
　　慧音心念着刚刚知道白明秋就是白舞阳的时候心里唯一的一个念头，走到白明秋身边，伸出双手，将他的头揽入怀中，轻轻抱着，微微抚摸。
　　“怎么了？”慧音柔声。
　　白明秋沉默。
　　“小音来了。”慧音柔声道，“小音在将军身边。”
　　“小音。”白明秋呼唤着慧音的名字。
　　“我在这里呢。”
　　“小音，风月走了。”
　　“去哪儿了？”慧音柔声问。
　　“很远的地方，永远离开了。”白明秋叹息。
　　听着白明秋深沉的叹息，慧音将白明秋搂得稍微紧了些。她不想让白明秋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将头微微扬起。
　　命运对这个男人如此不公平，一向不公平，从来不公平，一世一世的轮回折磨就算了，竟然还要把他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从他身边带走。一刀两断不是痛，藕断丝连才是最痛，让重要的人离去，而独让白明秋一个人苟活世间，这对他来说恰恰是最大的痛苦。
　　虽然不知道风月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慧音不想问，现在，她只想抱着他，尽她所有的能力给他哪怕一丝丝温暖和安慰。
　　很长时间之后，就在慧音都觉得白明秋已经睡着的时候，白明秋开口了。他很平静地，一点一滴地，将风月的事情对慧音道来。
　　风月和他相处的一时一刻，一颦一笑，以及风月的消失，白明秋一点点说出来。
　　“明秋，别怕。”听完了一切，搂着白明秋的慧音柔声道，“小音陪着你。”
　　“嗯。”
　　片刻后，慧音突然微微皱眉，接着面上带着点欣喜之色，道：
　　“明秋。”
　　“嗯？”
　　“我突然想起来，幻想乡里的灵除了天生缺元的，其余都没那么可能随风就消散掉，最大的可能是去中有之道度过三途川去地狱办好手续然后由是非曲直厅进行裁决，最后走上黄泉路，轮回或者消散。”
　　白明秋突然眼神一凝：“也就是说？”
　　“对，风月所写的信墨痕没干透，说明刚消失不久，现在有很大的可能性在中有之路或者是非曲直厅，还有可能在冥界。”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中有之道在妖怪山的后面…”
　　“那里不是阳间人该行走之路，生者绝不该行走此路，而且位于妖怪山后，那边的妖怪凶残善斗，最好不要平白无故踏入那里。”慧音否定道。
　　“那…那…”听得出白明秋语气的焦急，突然，白明秋顿了顿，好像想到了什么，“幽明结界！”
　　“幽明结界？”
　　“慧音上次不是说幽明结界是幻想乡与冥界的通道，冥界和地狱之间有通路么？”
　　慧音思索了一会儿，的确，上次四季映姬和小野冢小町来参加宴会的时候，她的确跟白明秋说过这方面的东西……明秋说得这条路线有自己在的话危险不大，最多向西行寺家主借个道，八云紫那边也比较好打招呼，便同意道：“也好，可行。”
　　“那现在就走，就算拉不回风月，也能见她最后一面。傻丫头，我还有话没说！”
　　白明秋语气斩钉截铁，慧音顺势松开怀抱，白明秋站起身来，眼中神光熠熠，看来是恢复了精神。
　　慧音欣慰地笑笑，这样的白明秋才是一如既往的白明秋。
　　白明秋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的情感翻涌跃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慧音看着白明秋纠结的样子，慧黠一笑，踮起脚尖来，凑到白明秋脸颊，轻轻吻了上去。
　　少女樱唇的触感，温润而绵软，还带点湿热，他伸手摸了摸吻痕，有些开心又有些莫名。
　　慧音看着白明秋的反应，只是笑，然后拉起白明秋的手，打开门，带着他腾空而起。幽明结界就在幻想乡高高的天穹之上，两人一路疾行，直上云霄。
　　——


第三十八章 激怒
　　幽明结界是前些年春雪异变的时候由妖怪贤者八云紫与冥界西行寺家联合制造的一个结界，此结界的深远目的暂时还难以看出，但其出现后的直接影响就是幻想乡与冥界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稀薄，导致很多灵都会通过这个结界进入冥界，冥界也有很多灵会从这里出现在幻想乡。
　　慧音知道幽明结界的位置，带着白明秋没一会儿就到了入口处，白明秋靠近幽明结界就感受到一股均衡的引斥力，对于人类来说并不是很强，但这种强度的力对于灵体来说就有些难缠了。
　　幽明结界的入口处散发着迷蒙的烟雾，淡色的烟气缭绕在入口周围，阳光折射在云层上，很有些耀眼，看上去倒像是个仙境，哪里像是通往冥界的入口。
　　慧音左手牵着白明秋的手，右手捏一个印诀，烟雾就尽数散去，露出幽明结界本身的模样，而入口处赫然出现一扇巨大的门扉，古朴苍老的双扇门上挂着三个门环，锈迹斑斑。
　　慧音伸出手拉住中间的铁环，摇了三下，然后拉住左边的铁环，摇了三下，接着拉住右边的铁环，摇了三下，慧音手中萦绕着乳白色的光芒，用这只手轻叩门扉，慧音拉着白明秋稍稍退后几步。
　　“当年灵梦解决春雪异变的时候，为了求快就直接就用蛮力破开幽明结界的禁制，导致结界崩坏。现在经过八云紫的重修，结界已经焕然一新，使用蛮力的话反而会引起反噬，所以要按照固定的程序来打开才行。”慧音解释着，把白明秋又往后拉了几步，“门马上就会开，我们得稍微走远一点，这扇门后面就是与阳间迥然不同的阴间了，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阴间的风，也就是所谓的【阴风】，而门打开的一瞬间阴风会从结界里泄露出一些来，所以咱们得先退远一点。”
　　白明秋点了点头，也不发问，因为他知道慧音一定明白他的心思。果然，慧音顿了顿便继续道：“不用担心待会怎么在冥界行走的问题，明秋身上带着我的白泽角对吧。”
　　慧音对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自然心有感应，白明秋嗯了一声，慧音道：“只要将明秋你的力量探入其中，它就会产生性子中正的保护层，能够中和阴间和阳间的差异，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白泽神兽当真神异。”白明秋不禁赞叹，即使知道自家的小音是神兽白泽，但是除去博学多才交游广阔力量强大以外，连角都有各种各样的妙用，仍然令白明秋啧啧称奇。
　　慧音听白明秋夸她，自然是心花怒放，不过现在正事要紧，她便指导白明秋释放白泽角中的中正能量，自己也不闲着，给自己施加了保护罩。
　　看着一层乳白色的光晕笼罩了白明秋，慧音点点头，道：“这样就万事俱备了，不过还有一点，刚进入冥界的时候身体会有一种奇异的颠倒感，这是正常现象，待会明秋扶着我就行，我会带你调整好的。”
　　白明秋正要开口答应，只听虚空中传来如同震荡般的剧烈声响，眼前的幽明结界大门缓缓打开，深黑色的气流从大门内不断涌出，飞快地侵蚀着大门周围的白色气流，不过片刻就将大门周围所有白色气流都染成了黑色。
　　白明秋毫不犹豫，拉着慧音的手走在前面，一脚踏进冥界的大门。
　　甫一落地，如同慧音所说，强烈的颠倒感就使白明秋很有些不适，慧音适时给他渡过一些温润的暖流，他才渐渐感觉好受些。
　　白明秋在慧音的搀扶下站住，下意识地抬头，顿时被眼前的绝景所震撼——两人所处的旷地空无一物，往四周远处看是一片无边无际，但不远处有一排直上云霄的陡峭阶梯，一眼望之不尽，笔直通向不可知的远方，天空高处更遥远的地方，有间巨大的建筑若隐若现。
　　这就是…冥界。
　　“冥界是地狱的第一站。”看白明秋还是有些不舒服，慧音温声谈起了冥界的一些逸闻，也是为了转移白明秋的注意力，“阎罗王判决幽灵转生或成佛之前幽灵就会在这里逗留。这些年由于天界已满，幽灵迟迟无法成佛，地狱里幽灵都排满了队。由于将幽灵送往外界的话会引起骚动，因此阎罗王和冥界西行寺家达成协定，将冥界扩张，放任那些地狱排不下的幽灵待在冥界，这就使得冥界非常广阔。冥界透过结界连接著彼岸，地狱，天界，可以说是一个各界的中转站和交集点。”
　　“神奇的地方，原来冥界和地狱是两回事。”白明秋今天才知道这么个说法。
　　不过现在已经没那么多时间给他了解这些事了，感觉身体舒服一些之后，白明秋问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接下来你们该回到幻想乡去。”
　　白明秋耳边响起一个淡漠的女声，他瞳孔一紧，下意识地回肘一击，却打了个空，下一刻四肢就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怎么没办法动一动，身后突然闪出那个倾国倾城的金发女子——八云紫。
　　“八云紫你过分了！”
　　慧音听见声音就知道不妙，看见白明秋竟然被八云紫束缚，慧音急怒交加，一声厉啸，只有在满月之夜才生长出的双角赫然出现在慧音的臻首之上，她的发色也逐渐深邃起来，手爪，鬃毛，半兽的特征开始逐渐显现，周身燃起白色的火焰，这是神兽白泽展露最强力量的时刻，下一秒钟就连八云紫都没有料到慧音堂堂正正地从正面向她发起了猛攻，全身兽化到临界状态的慧音手执光化作的三神器之剑迎面砍来。
　　白泽一向是温文尔雅的象征，但白明秋是慧音绝对的底线，如果谁触碰了他，白泽的怒火就一定要将那人焚烧殆尽。
　　八云紫清楚看到上白泽慧音温柔的面容上竟有几分狰狞，她一愣神，心头涌起几分复杂，手上就不自觉一松，转念一想与白泽彻彻底底撕破脸皮并不是自己的打算，便顺势放开白明秋，慧音赶忙将白明秋护在身后，关切道：“明秋，没事吧？”
　　“她只是缚住了我，别担心。”
　　听白明秋一说，慧音才放下心来，怒火悄然退去。她盯着面前微微低头看不到表情的妖怪贤者，语气冷淡：“有何贵干。”
　　——


第三十九章 办法
　　“感觉幽明结界出了点问题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出了点事。”八云紫笑道，“慧音老师，今日怎么有暇去冥界游玩？我记得幽幽子没发过请帖吧。”
　　“还有…秋…咳，这位白君也很闲呢。”
　　白明秋皱眉。
　　慧音针锋相对：“我想带人到处逛逛都不行了么？幻想乡是监狱？”
　　“监狱什么的，慧音老师说笑了。”八云紫面不改色，“不过要是真想动手拦你，现在我们也不会站在这里说话，不是么？”
　　慧音怒容依旧未敛，正要反驳，白明秋走前一步，轻轻抚了抚慧音的背，慧音转过头与白明秋平静的视线相对，终于冷静下来。
　　“那就请让让。”慧音淡淡道，“我和明秋还有地方要逛。”
　　因为八云紫不声不响地对白明秋动手，使得慧音非常火大，再加上八云紫的语气里总有些若有若无的挑衅意味，所以慧音才一反平日的冷静，情绪不稳。在白明秋的提醒下她已经恢复平静，看八云紫一副不太想动手的样子，光是言语上的交锋，她上白泽慧音可从来没怕过谁。
　　八云紫笑道：“幻想乡虽说是个小地方，但可逛的地方也不少，慧音老师怎么就偏偏挑一个杳无人迹的冥界呢？况且看你们要去的方向可不只是逛逛而已，白玉楼后面可就直达地狱了。”
　　地狱，风月，风月已经消失了半小时多，现在连她到底在哪都不知道，哪还有时间在这扯皮！
　　白明秋走上前，按下正要说些什么的慧音，道：“八云大人，慧音和我今天来冥界是的确有要事在身，还请大人放我二人一行，明秋拜谢。”
　　说着，白明秋深深对八云紫鞠了一躬。
　　白明秋…你…
　　八云紫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白明秋深藏在眼底的焦急，隐身在小屋边看了全部事情的她自然知道他是为什么焦急，怎可能硬下心肠像对慧音那样笑里藏刀。
　　策划了一切的八云紫将这个计划的每一部分都做得天衣无缝，包括风月的真实身份和平日里该一点点露出的马脚。应该说与风月这个身份有关的任何细节都在八云紫的谋划之中，妖怪贤者对人心的揣摩和对细节的把握堪称恐怖。而这个计划里她的唯一破绽就是最后一步，如果按照八云紫预料的那样发展，重感情的白明秋发现风月消失，会伤心一段时间，然后凭借他淡泊坚毅的性格和好友们的安慰重新开始生活，他的生活里就会真的没有风月这个人。
　　但八云紫还是小看了白明秋的执着，本着一贯谨慎的原则八云紫在小屋附近留到白明秋回来，看到白明秋直上幽明结界的时候连她都有些许惊愕。这就是八云紫计划中的未知因素——她还是没有完全理解白明秋。轮回七世，直面大恐怖七次，都打消不了白明秋对生的渴望，反而让白明秋更加体会到生的珍贵。只要有哪怕一丝生还的希望，这个男人就会为之坚忍不拔，对自己如是，对夕月如是，对妹红如是，对慧音如是，对风月自然如是。
　　就算是看遍世间的妖怪贤者，也不得不为这种坚韧所动容。
　　八云紫抬起眼，不知怎的与白明秋那双平静坚毅的目光相对，平日里他那张明朗的笑颜在脑海中闪过，心就一颤。
　　白明秋…小秋，你真是无赖。
　　也罢。
　　八云紫轻轻叹了口气。
　　“地狱那边的确是出了点事，阎罗正在全力处理中，所以外人是绝对不能放过去的，就算你们在这里碰不到我，待会而也一样会碰到四季映姬，四季那家伙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我难缠多了。再加上她身边那个强到神鬼莫测的小野冢小町，就算是慧音老师你，也无法托大吧。”八云紫语气稍微软化，开始陈述利害。
　　当然，地狱的事情是她随口编的，说谎九真一假才最可信嘛。
　　“还有，我真要拦你们，就算你们能走脱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看你们的样子，想来时间紧张。”八云紫笑道，“利害你们自己考虑。”
　　八云紫现在说出来的话，慧音是一句都不信的，但是她把利害关系分析得很透彻，自己一方力量处于弱势，而且在地狱四季映姬是规矩的代表，不可能因为私交而徇私，两条路都封死，时间还赶那么急，难道明秋就再也见不到风月了么？
　　不过…听八云紫的话，好像是有转机。
　　“八云大人，这么一说，您似乎有办法。”白明秋也敏锐地捕捉到八云紫话里的转机。
　　“去冥界地狱这种地方，无外乎是为了死者。最近我偶尔有观察你，你身边多出来的那个小丫头是个灵，看样子她已经入地狱了吧，你们十之八九是来这里找她的，想起死回生？。”
　　“八云大人慧眼。”白明秋感叹妖怪贤者就是妖怪贤者，他摇了摇头，“只是想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八云紫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慧音则是不高兴，八云紫说偶尔在她耳中就自动转化成经常了，谁知道她一天到底偶尔多少次。
　　“你还在监视明秋？”
　　“这个待会再说。”八云紫机智地转移话题，“我不能放你们去地狱，但有个折中的解决办法。”
　　这话一说出来，白明秋对她的恶感必然会降低不少，这也是这个计划的成果之一。所以说除了白明秋的反应她没有算到，其他的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该怎么办？”白明秋追问道。
　　“很简单。”八云紫自信道，“我的隙间无不可至之处，只要找到那个小丫头的位置，你们就可以通过隙间传达想说的话。”
　　“如此，多谢了。”白明秋再次拜谢。
　　慧音反倒皱起眉头：“为什么这么帮我们？”
　　“就当是对上次唐突白君和藤原的补偿吧。”八云紫笑着，却微微低头，亮金色刘海不着痕迹地遮住双眼，“我也不太想跟藤原和慧音老师关系变差呢。”
　　——


第四十章 三个
　　片刻，八云紫从隙间中出现，白明秋问道：“如何？”
　　“找到了。”八云紫道，“也算你们运气好，这个小丫头没多久就要进入轮回，你们快一点，只有五分钟时间。”
　　八云紫一挥手，一面水镜出现在两人面前，她看了白明秋一眼，拉开另一个隙间消失在空气中。白明秋正疑惑着，视线就捕捉到风月小小的身影夹杂在无数看不清面孔的鬼魂中，正随着队伍缓缓前进。
　　“风月！”白明秋不禁一声大呼，也不管镜中人到底听不听得到，只是大喊风月的名字。
　　白明秋的呼唤似乎并没有传到镜中，可他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一遍一遍地呼喊着。
　　慧音站在一边，不发一言，哀伤的眼神中带着温柔。
　　不论他怎么喊，风月都没有任何反应，白明秋一咬牙，喊道：“八云紫！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天地间没有任何回响，白明秋颓然地松开握紧了的拳。
　　“明秋，看！”一直没说话的慧音突然道。
　　白明秋立刻看向镜面，只见镜像的距离拉近，而镜中的风月此时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露出风月略显苍白的面容，那双灵动的眸子里满是不敢置信。
　　“小…秋？”
　　“风月，能听到我说话吗？”白明秋一喜，赶忙向风月确认。
　　“小秋，小秋，风月在这里，风月听得到。”风月这么说着，不知怎么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她听得到。”慧音展颜道，“明秋，风月说她听到了！”
　　“嗯。”白明秋用力点了点头。
　　风月赶忙擦拭了一下流到双颊的泪水：“小秋，风月不该一言不发就离开的，对不…”
　　“风月没错。”白明秋打断了风月，“不要说对不起。”
　　他直视着风月的双眸，温声道：“风月，这也许是我们的最后五分钟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诶？”
　　“你听着，风月，不要内疚，不管你是人还是灵，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白明秋坚定道。
　　“…”风月沉默，泪水却止不住。
　　白明秋正待要再说什么，水镜上的影像突然一阵模糊，接着，那张水镜开始一点点变淡。他意识到了时间不多了，看着镜中的容颜，他不自觉抬起手，想要像平时一样抚摸风月的臻首，可却是碰到一串水纹。
　　他叹了口气，倚在水镜上，靠着风月喃喃。
　　他说着，眼神望着冥界的混沌天空，愈发渺远。风月听着，沉默着，嘴角微翘，镜像越来越淡了。
　　“我该走了，小秋。”
　　“去吧。”
　　白明秋背靠着水镜，说了句什么，也不知风月听没听见，水镜已然碎裂。
　　白明秋神色淡然，向一早就站到远处的慧音走去。
　　“小音。”
　　“我在。”
　　“八云紫呢？”
　　“似乎已经走了。”
　　“陪我去无缘冢吧。”
　　“嗯。”
　　“好傻啊。”
　　“怎么了？”
　　“两个傻丫头。”白明秋紧紧攥住拳。
　　“三个。”慧音指了指自己。
　　她从怀中取出手帕，在白明秋面颊上轻轻拂拭。
　　两人离开很久之后，水镜消失的地方，八云紫凭空出现。
　　她背靠着水镜出现的虚空，低着头站了很久。
　　仿佛，那里有另外一个背跟她靠着。
　　——
　　风月是一个灵，没有实体，所以白明秋取了她平日里爱穿的衣物，为她做了个衣冠冢，之前做给风月玩的那套积木却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否则白明秋也要把这个埋进衣冠冢中去。
　　风月在幻想乡与其他人都没什么关系，只有伊吹萃香这个小玩伴，可鬼族天王神出鬼没踪迹难寻，最终，站在衣冠冢前的只有白明秋和陪伴他的慧音。
　　给风月的衣冠冢上了香，再拜祭了一下不远处夕月的衣冠冢，白明秋有些乏了，慧音搀着他，找了块青石坐了下来。
　　今天天色不错，晴朗，远处吹来的风拂在脸上很舒服，荒凉的无缘冢也因此平添了几分美感。
　　“明秋。”
　　“嗯？”
　　“怎么不说话？”慧音问道。
　　“有点累。”白明秋淡淡道。
　　“睡一会儿？”
　　“好。”
　　慧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温声道：“躺过来。”
　　白明秋没迟疑，脱了羽织，转身轻轻躺了上去，视线能看到慧音胸前的丰盈和素洁的脸庞。
　　慧音的一只手放到白明秋双眼上，她柔声道：“睡吧，不用怕凉着，醒了我们去看妹红。”
　　“唔。”
　　白明秋闭上双眼。
　　“谢谢你，慧音。”
　　“睡你的。”慧音轻轻弹了弹白明秋的额头。
　　呼吸声逐渐均匀，白明秋渐入梦乡。他真的累了。
　　慧音凝视着白明秋，把他为了葬礼特意穿上的羽织披在他身上，迎着和煦的风，很久也不曾动一下。
　　白明秋罕见地做梦了，他梦到江之岛酒馆开业，自己进门应聘，一个星眸的少女灿烂地笑着。他又梦到自己回到家，打开房门，安静的少女拼着积木，见到自己才微微展颜，然后自己做了一顿美味佳肴，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但没过多久，这一切就都陷入黑暗，白明秋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猛然睁开双眼，入眼风和日丽，看看天色，竟已经傍晚了。
　　“醒了？”慧问声道。
　　白明秋愣了愣，反应过来，嗯了一声，怅然若失。
　　慧音不说话。
　　良久，他缓缓弓身，从慧音腿上坐起，撩了撩睡乱了的头发，眺望着落日，神情逐渐放松。
　　冷不丁，坐在边上的慧音笑着柔声一句：“跟个孩子似的。”
　　白明秋一怔，嘴角浮现一抹淡笑。
　　“是呢。”
　　从青石上坐起，白明秋微微伸了个懒腰，披起了慧音盖在自己身上的羽织，他再看了一眼两个衣冠冢，便温声道：“该走了。”
　　和风吹起羽织的衣角，在空中飘舞。
　　恍惚间慧音看到了征战突厥前的那个上午，白舞阳披上血红的战袍，从干坐了半晌的湖边站起时那个坚定的背影。
　　她翩然起身，化作一只玲珑的白色小兽，紧走几步，然后沿着白明秋的身侧，轻巧地爬上了他的右肩，一如当年。
　　——


第四十一章 雾湖
　　春风和暖，日光温柔，四月的第一日，白明秋独自踏上了旅途。
　　三月末，白明秋安排了风月的后事，收拾心情，就开始着手准备出行的事宜。
　　出了那样的事情，慧音马上就改了主意要陪白明秋一起出门，白明秋劝了很久她才作罢，毕竟人间之里这里还有妹红要照顾，还得给孩子们上课，这些事情是慧音免不了要做的，慧音终究是留了下来。
　　不过想到有可能要一个多月都见不到白明秋，慧音就很有些不舍，临行前的一晚，慧音专门把白明秋叫来寺子屋，又喊了阿求，三个人吃了顿饯行饭，之后千叮咛万嘱咐白明秋在幻想乡要注意的各种事项，最后还变成小白泽在白明秋怀里睡了一晚，颇有些女儿依赖爸爸的感觉。今天清晨，依依不舍的慧音又将他送到村口，目送他很久才离去。
　　白明秋不自觉地勾起暖人笑意。
　　拎着小小的旅行箱，白明秋在小径上踱步。
　　想起一年前自己刚来到幻想乡，也是这个样子，带着旅行箱，稀里糊涂地就走进了山中的博丽神社，只不过那时的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现在却多了不少份感情，这样一年下来，有欢笑有苦涩，有温暖有伤悲，细细一想，一年功夫，却是已经经历了太多。
　　取出别在腰间的酒葫芦，轻轻扣了扣，葫芦里的酒所剩无几，估计是昨晚太尽兴，今天早晨忘记灌了。他皱了皱眉，随手打开壶嘴，一饮而尽。
　　环视四周，边上有条清澈的小溪，白明秋便走到溪边蹲下来，往葫芦里灌了慢慢的清水，尝了一口，冰冰凉凉，还有种青草的味道，不错。
　　他站起身，翘首远望了一下河的流向，一眼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才有意思嘛。”
　　白明秋笑着，沿着河的流向走了下去。
　　白明秋的第一站是可以被称之为幻想乡最大湖泊的雾之湖，据说幻想乡大部分河流都会汇入此地，随便在幻想乡某处找一条河，顺着流向走过去，十有八九能找到雾之湖。
　　白明秋对雾之湖闻名已久，很早的时候，慧音就跟他提到过这么一个大湖，当时慧音言说这个湖很有些奇妙，湖周围生活着不少妖精，具体怎么却没细谈。阿求的求闻史记里也提到说“妖怪之山脚下，平日里不会有人靠近的地方有一个大型的湖泊，每当白昼来临，这个湖泊就会被浓重深厚的武器雾气团团笼罩，视野也会随之变得狭窄恶劣，这个湖泊被称作雾之湖。为何雾之湖在白天会生成大量的雾气，至今都没有合理的解释。”。他又想起早先看《远野堪舆》时，书中的“水”目提到的几个聚水之地，其中有一个叫“灵巢”的地方，位于“山”下，水汽充沛而灵韵十足，故而作者玦给它取了个名字，断定此处数百年后必生天地精灵。现在想来，这个灵巢很有可能就是雾之湖。
　　还有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白明秋想吃鱼了。白明秋来到幻想乡这一年因为种种原因就没吃过鱼，现在春光正好，雾之湖想必早已解冻，这么大的湖，里面肯定很有些鱼，捉几条烤来吃，再配上清冽的湖水或者干脆来点好酒，简直是人间一大享受！
　　想到这里，白明秋不禁晃了晃手中的旅行箱，哈哈，里面的调味料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
　　白明秋早上七时左右出了人间之里，一路或是观景或是想事，慢悠悠地走到湖畔，已经十时许了，不过这个距离其实并不算特别远，白明秋估了估距离，驾车的话大概也就两小时左右，如果自己全力全开，也就是一小时不到的路程。
　　远远的，白明秋就看到大片大片的烟雾缭绕，雾气在空中随着温柔的春风缠绵，恍若仙境。
　　“终于到了。”白明秋笑着跑了一段，站到雾之湖湖畔。
　　湖周围是茂密的树林，围绕着这个大湖，生长得异常茂盛。湖边不仅有白明秋走来的这一条路，从树林的其他地方也延伸出几条小路来，仔细看看，路上还有一些浅浅的脚印子，阿求书中说“湖泊是妖精和妖怪容易聚集的场所”，这大概就是那些小东西的脚印吧。
　　白明秋对妖精很好奇，妖怪他见过，妖精就很少见了，除了报春的小姑娘莉莉白，其他的妖精他一只也没见过，此次来雾之湖，也是抱着见妖精的目的。
　　白明秋眺望湖面，这湖面云遮雾绕，看得不是很分明，不过这个湖很大，而且湖中心有个岛，这倒是能看清楚，待会白明秋就准备上湖心岛看看，现在就姑且绕着湖走一圈吧。
　　白明秋饮了些溪水，沿着湖畔散起步来，边走着，他边往湖里看，湖里果然有鱼，就算隔着重重雾气也能看到水面稍微下面点的地方有鱼在游，白明秋心怀大畅。
　　“因为湖泊周边视野不佳，整个湖泊看起来大得难以想象，事实上整个湖泊并非人们想象中的那般庞大，沿着湖岸绕湖边漫步，不消半个时辰便能环湖一圈。”求闻史记上面这样写，白明秋绕湖一圈实地考证一番之后，发现的确没错。看来阿求身体力行了，瞧她那瘦弱的身子，绕着湖走一圈想必是有些吃力的，为了这本书，阿求真的耗费良多。
　　感叹阿求的辛苦，白明秋走到各路支流汇入雾之湖的地方，这个地方正对着汇流处，观赏潺潺溪水涓流而下，颇有种有容乃大的舒适感，整个人就放松下来。
　　白明秋斜卧在草地上，瞟着汇聚的流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溪水，舒坦得紧。
　　突然，他瞥到有个什么东西沿着位置最高的那条溪顺流而下，定睛一看，心中大喜，脑海里一个念头闪过，他马上打开旅行箱，取了个什么东西，紧走几步到湖边，朝着汇流处大喊：
　　“喂——！河童——！要吃黄瓜吗！”
　　——


第四十二章 上钩
　　“汇入湖中的河川，自妖怪之山中涓流而下，难得一见的河童也会沿着河岸顺流而下。若有幸亲眼目睹这一幕，想必心境会变得无比宁静安详。”
　　看到不明物体，白明秋站起来确认了一下，脑海里马上冒出阿求书中的这句话，没想到这趟来雾之湖真能见到了从妖怪之山上漂流而下的河童。还记得当时跟阿求告别的时候阿求听说自己要去雾之湖，笑嘻嘻地说说不定会有惊喜呢，当时自己还没想起来幻想乡缘起上写的那句话，现在才想到原来惊喜就是这个。
　　那河童一头反翘的蓝色双马尾，带着登山鸭舌帽，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一副十一二岁小丫头的样子，如果不是从河川上漂下来这样奇妙的场景，白明秋甚至以为她是个外来人呢。登山包登山帽什么的，看款式很像是外界产物。
　　白明秋虽然没感觉到心情有多么静谧安详，但倒是着实被惊讶了一番，河童这种只存在于日本神话里的生物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幻想乡真是奇妙啊。
　　就算是已经见过了许多奇妙的存在，白明秋还是对这个河童充满了好奇，不假思索就很大声地朝河童呼喊，没想到那个萝莉河童朝这里看了一眼，立刻头也不回地钻进水中，再无踪迹。
　　白明秋“咦”了一声，眼神四处打量，竟再也找不到那河童的去向，只能摇头叹息，然后接着卧在湖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风景。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奇遇总是可遇不可求的。白明秋这么安慰了下自己，感觉腹中空空，又颇有些馋湖里的鱼，便想着钓几条鱼上来满足口腹之欲。
　　他环视四周，正巧边上有些竹子，看上去还有几根粗细合意的，便一跃而起，走到竹丛边上，砍了根适合的竹子下来。
　　说到钓鱼，白明秋可以称得上是老钓客了。第一世白明秋就把钓鱼当做业余爱好，闲着没事就找一个公园，摆出诸般钓具，搬个小马扎，老艄公似的坐在湖边一下午。上一世更是个四处都是海的地方，白明秋作为海军官员，在船上不用像普通海兵一样劳心劳力，处理完公务后也很喜欢钓鱼来排遣长途的无聊，那个世界海洋钟天地之灵气，孕育的鱼也奇大无比，甚至有时还会钓到名叫海王类的奇怪生物，身形巨大且狰狞，往往这时一船人同心协力，杀了吃肉，饮酒呼喝，好不快哉。
　　削削竹子，想想当年，白明秋神情逐渐柔和。
　　白明秋的木工手艺自是不用说，没花多久就完成了一根还算齐整的钓竿，打开旅行箱，白明秋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鱼线鱼钩还有鱼饵，一一装配，一根钓竿便告完成。
　　看到有些边角料，白明秋拿这些将就着做了个烤架，又摆出了油盐调味料，摆明了是准备在这边野炊。
　　走到河边坐下，往鱼钩上装上自己精心制作的鱼饵，熟练地甩竿，鱼钩带着鱼饵，在水面上敲出一个小小的水花。
　　手感还没怎么退步，这颗竹子的质感也很不错，手持钓竿，白明秋闭目凝神，静心等待鱼竿颤动。
　　白明秋钓鱼很有章法，秉承先引鱼后钓鱼的原则，他事先已经做好了吸引鱼类的措施，凭借他的感知，已经能够感觉到鱼在向这个方向游动，现在只要坐等收获就行了。
　　安心静坐了五分钟，期间鱼竿有几次小规模的震颤，白明秋略作感应都不理睬，这一次震颤突然变大，白明秋马上意识到这不是鱼碰钩而是咬钩了，手上发力向后一甩，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腾”地被白明秋拉起，甩在身后的草地上。
　　白明秋看了看这条鱼，目测三斤不到，对于自己的馋嘴可是完全不够，便换上新的鱼饵，继续垂钓，不一会就钓上了三条。
　　他又放竿一次，这一次时间有些久，也许是因为幻想乡灵气充沛，连鱼类都略开灵智，几只蠢鱼咬钩之后其他的鱼就除了偶尔碰钩之外，很久没什么动静。白明秋耐心出了名的好，也不着急，优哉游哉地坐那等，反正他对力量勤修不辍，长时间举着鱼竿也不会累。
　　估摸着有十几分钟，白明秋突然感到钓竿被一股大力拉住，他心下一喜，看来是条大家伙，也没细想，运转力量，猛然全力拉出钓竿，只见一团不小的黑色阴影从天空中划过，“砰”一下砸在地上，听声音就知道不是小家伙，起码得有五六斤。
　　“唔…呃…！”
　　白明秋身后居然传来清脆的幼女呻.吟。
　　他咽了口口水，回头一看，竟然有个萝莉跟自己钓上来的那些鱼躺在一块。
　　那是个蓝色短发的漂亮女孩，头上扎着绿色蝴蝶结，一身天蓝的连衣裙，看上去挺普通的，唯一有点特别的就是背后长了三对冰晶翅膀，此时这个幼女紧紧闭着眼一脸疼痛不堪的表情，显然刚才白明秋甩过去的那个阴影不是什么大鱼，而是这个萝莉。
　　“咳，咳…你没事吧…”白明秋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走近女孩身前。
　　女孩紧闭双眼，没回答，只是周身渐渐散发出奇异的冻气，白明秋拍了拍女孩子的额头，她也没反应，不过呼吸还算正常，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白明秋很有些歉意，赶忙把女孩抱到干净的草地上，然后脱下外套给女孩盖住身体。想着待会她醒了一定要好好道歉，白明秋收回鱼竿，引起火来，开始准备烤鱼。
　　——


第四十三章 烂漫
　　琪露诺是被很香的味道惹醒的。
　　有一股好闻的肉香味打着圈儿钻进了她的小鼻子里，昏昏沉沉的她嘟囔着“好香好想吃”，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然后发现眼前是蔚蓝的天空。
　　“哇，天空好漂亮啊，人家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呀！”琪露诺兴奋地扑腾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便看到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侧对着她坐在不远处。
　　这个人面前有一个用树枝搭成的架子，架子下面生了一堆火，琪露诺仔细辨认了一下架在架子上的那个已经略显金黄的东西。
　　“啊！是鱼！”琪露诺兴奋道，看到了好吃的，她就把旁边有个人的事情忘光了，只想快点跑过去。
　　她随手放下披在身上的衣服，从地上蹦起，喷香的烤鱼散发出的诱人香味已经占据了这个小家伙的脑海。她紧走几步，蹲在烤架前，但看到那团熊熊的火焰，她皱皱眉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醒了？”
　　琪露诺耳畔传来声音，她心思虽然还系在烤鱼上，但也转过来看了一眼。
　　一个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好注意的。
　　琪露诺正要移开视线，面前的年轻人却笑道：“饿了？”
　　琪露诺的小肚子里恰到好处地传出一阵咕咕声，这让她有点窘迫，羞怒道：“你你你！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一个旅行者，正在旅行途中，在这里歇歇脚吃顿午饭，下午还要去别的地方呢。”年轻人答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架子上烤鱼的颜色逐渐变得金黄，便从随身带的小箱子里取出几个小的瓶瓶罐罐，一一打开，然后均匀地撒在烤鱼上面，嗅觉灵敏的琪露诺立刻闻到了到扑鼻的美味。
　　“原来是你在烤鱼啊。”琪露诺开心道，“人家也想吃烤鱼。”
　　像个问爸爸要糖吃的女儿。
　　年轻人答应道：“没问题，见者有份。”又把烤鱼翻了翻，这一掀一掀的，弄得琪露诺都快流口水了。
　　他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人家叫琪露诺。”大概是因为有求于面前的年轻人，琪露诺平日里直来直去的娇蛮性子收敛了些，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
　　“琪露诺啊…”年轻人转过身来，深深地打量了琪露诺一遍，突然双手合十，低下头来：“琪露诺，对不起！”
　　很诚恳的道歉姿态。
　　琪露诺倒是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头一次被人这么大礼相待，竟有些无措了。她支吾着：“唔…唔…什么啦…人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来我跟你细说。”年轻人往琪露诺跟前凑了凑，将事情原委道来，“今天快中午的时候我在雾之湖的湖边上钓鱼，因为掉了好几条大鱼，所以把鱼从湖里甩到岸上的时候用力就很大，结果最后一条没钓上鱼，反而把你钓上来了，我一用力，就把你砸晕在地上了。”
　　年轻人说完了，看着琪露诺，琪露诺有模有样地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年轻人也不打扰，继续由着她想。
　　年轻人的一段话足有近一百个字，琪露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开始烦躁了，一拍头：“呜啊！好麻烦啦，人家听不懂！”
　　年轻人吞了口口水，一脸苦笑。
　　不过这时琪露诺灵光一闪，高兴道：“你要向人家道歉，你肯定做了让人家不开心的事！但是人家现在很开心，所以没事啦！”
　　确实，年轻人答应给琪露诺吃烤鱼，琪露诺便很开心，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太记得了，现在她的小脑袋里，有的全都是等待美食的喜悦。
　　“是嘛…”
　　琪露诺的理由倒是朴实，虽然年轻人并不觉得这两个开心是一回事，但是琪露诺既然都这么说了，也罢。
　　他笑道：“琪露诺，我叫白明秋，白色的白，明天的明，秋天的秋。”
　　说着，他看着烤鱼的色泽完全金黄，便把鱼从架子上取了下来，递给琪露诺：“第一个给你。”
　　琪露诺接过烤鱼，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里顿时就像要放出光芒来：“白明秋！人家会记住你的，你烤的鱼真好吃！”
　　白明秋又是一脸苦笑。
　　嘛，怎样都好。
　　“小心烫，小心刺。”他温声提醒道。
　　“呜呜…”琪露诺也不知听到没，只是一个劲的埋头吃。
　　白明秋嘴角微微翘起，往烤架上放上第二条鱼。
　　——
　　连琪露诺在内，白明秋一共钓上了六条大家伙，两个吃货在这片草坪上大快朵颐。
　　日上三竿，白明秋将最后一点吃剩下的杂物一把火燃尽，看着仰卧在草坪上的琪露诺，问道：“饱了没？”
　　琪露诺下意识地抚了抚吃得有些微微鼓起的小腹，皱眉道：“好撑。”
　　白明秋点点头，雾之湖的鱼类硕大肥美，而且口感清新入微，明显是受了这湖里灵气的滋养，是难得的好鱼，以后若是得了空闲，也是个可以常来的地方。
　　看琪露诺微微皱眉似乎有点不舒服的样子，白明秋道：“吃的饱饱的，站起来运动一下如何？会舒服一点哦。”
　　琪露诺站起身来，问道：“怎么运动呢？”
　　“这样，我们去那个湖心岛好吗？”白明秋本来就想着去那里看看，正好借这个机会。
　　琪露诺开心道：“你是要去人家的家么？”
　　“原来琪露诺你住在湖心岛上啊。”白明秋恍然，难怪会被自己钓上来，吃货，小笨蛋，雾之湖原住民，这样一想，也不是没有理由了。
　　琪露诺开心地往湖边上一站，对着湖面呼地一吹，只见她口中吐出肉眼可见的冻气，然后将面前的湖面冻结出一条小路来。
　　她跑上这条小径，开心地对着白明秋招手：“快来啊！烤鱼…呃…白明秋！人家先过去咯！”
　　春光烂漫，如春光般天真烂漫的冰精小姑娘，她的身影在午后的温暖阳光下跃动。
　　同样的烂漫已随风而去。
　　他揉了揉眼睛，自嘲一笑，便跃入湖中，踩着逐渐漾起波纹的水面一路前行。
　　——


第四十四章 解惑
　　如果能够飞的话，要飞向哪里？
　　如果拥有无限的自由，该去往何处？
　　不知道。
　　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白明秋开始思考起这两个问题，却没有答案。
　　没有做到过的事情，何来的答案呢？
　　迎着春日里灿烂柔和的阳光，白明秋跟随着冰精少女琪露诺的脚步，于湖上起伏。
　　他将自己想象成为一片羽毛，随着水波荡漾而荡漾，随着风向流动而流动，这样一个静谧的午后，化作大自然一部分的白明秋，脑海里油然而生的居然是以前就在想的两个问题。
　　不远处，琪露诺在岸边向他招手：“喂——白明秋——”
　　白明秋收摄心神，几个纵跃上了岸，笑道：“来了。”
　　“真是的，慢慢吞吞，人家都放慢了速度，你还在那磨磨蹭蹭的。”琪露诺鼓着脸，一副很抱怨的样子。
　　白明秋合手：“抱歉抱歉，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不知不觉就走神了。”
　　“人家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要听哦。”琪露诺老神在在的叮嘱道。
　　白明秋点头应是，琪露诺才松下小腮帮子，嬉笑着：“要人家带你转转嘛。”
　　上了岛就发现这个湖心岛不大，但看琪露诺这很有兴致的样子，白明秋不忍拒绝。
　　“那就麻烦你咯。”
　　“小事小事！”琪露诺对这些事总是很精神的，周身都是看过的风景，但是带个人一起看，感觉就是不一样的呀。
　　她牵起白明秋的手，拉着他环着这座湖心岛游玩起来。
　　这座岛没有太多的可逛之处，总体上覆盖着一些植被，在水雾的烘托下显得好看颇有些仙气。而琪露诺平时住在小岛东边的一个冰屋里，据琪露诺说这间屋子是她自己做出来的。
　　屋子的形状还算中规中矩，没有歪斜，但并不算美观，起码不符合白明秋的审美。白明秋便向琪露诺提出要不要帮你把屋子装修一下，琪露诺欣然允诺，白明秋就操持起来。冰屋子自然使用不了木工刀，好在白明秋修炼海军六式，指枪手刀什么的自然属于精通，自己又能够操控火焰，能任意融化冰块，再加上琪露诺会吐出冻气，如此种种，想要修缮一间冰屋还是很容易的。
　　花了不到半小时，白明秋拍了拍手，算是大功告成，琪露诺看样子是非常满意，连连绕着这件小冰屋走了好几圈，惊喜道：“人家的屋子好漂亮呀！”
　　她双眼眨巴眨巴地町着白明秋看了好一会儿，开心道：“白明秋，你真厉害！”
　　白明秋摆了摆手：“我也是一个人住，这些事都自己做，习惯了。”
　　“那人家也是一个人住，怎么没有习惯做这些事？”琪露诺疑惑道。
　　“可能是因为琪露诺太小了吧。”白明秋一本正经地分析道，“要是琪露诺再长大一点，说不定就会习惯了。”
　　“长大…那是什么？”琪露诺歪了歪小脑袋。
　　“唔…就是个子变高，体重增加，知识变多，总之是这样的一些过程。”白明秋解释道，“植物，动物，妖精，妖怪，人类，大家都会长大的。”
　　“那么人家个子变高之后就也会做烤鱼了么？”琪露诺一脸嘴馋的样儿。
　　“当然了，到那时你要是还不会，我教你啊。”白明秋拍了拍胸。
　　“真哒！”琪露诺高兴得一蹦一跳的，“那人家也会做烤鱼咯！”
　　欢呼着，琪露诺绕着白明秋跑起欢快的小圈子来。“噢！噢！”的欢呼声没中断过。
　　这丫头。
　　白明秋轻笑一声，看着欢快的琪露诺，不知怎的，心情好了很多，萦绕在心头的淡淡阴霾，微微散去。
　　——
　　琪露诺玩累了，不住地就揉起双眼，看样子很困了。
　　“琪露诺，我下午还要去别的地方呢，这就走了，你回屋睡一觉吧。”白明秋笑着，跟琪露诺挥了挥手，“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吧，到时候做别的好吃的给你！”
　　“那说好了哦。”琪露诺强压住困意，“以后再见面，人家要吃很多好吃的。”
　　两人伸出手指，拉了个钩。
　　白明秋几个提纵，转眼便消失在迷蒙的烟雾中。
　　琪露诺突然想起来，也没问这个人类住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再见，但是翻涌而来的困意再难压制，小脑袋也没多想，琪露诺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家。
　　白明秋随着波纹在湖面上行走。
　　不能飞的时候，白明秋很想体验飞行的滋味。而直到真正能够飞了，白明秋却不怎么习惯飞行了。
　　立于大地之上，白明秋能感觉到大地包容着他的一切，作为“人”的存在感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在这里，他存在着。而漂浮在天空中，除了自由，还有自由，但也不再剩下什么了，渐渐地，一个人的存在，会不会就这样消失在天空中呢？
　　白明秋如此恐惧着。
　　所以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哪都不去。
　　那么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也呼之欲出了。与其拥有无限的自由，白明秋更希望自己拥有一些“束缚”，不管是大地之于天空也好，生存之于死亡也好，他与琪露诺的拉钩也好。
　　所以第二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没有思考的必要。
　　心结已解，他不禁一声清鸣。
　　足下用力。
　　踩水。
　　跃上天空。
　　落在大地。
　　——


第四十五章 夜宿
　　白明秋离开湖心岛，在雾之湖周围流连了半晌，便离开了这片美丽的湖泊。
　　随着白明秋渐渐向魔法森林深入的步伐，天色也逐渐趋向昏暗，光线透过杂乱的枝叶，映照得傍晚的魔法森林一片迷蒙。
　　白明秋也算是和魔法森林打了不少次交道了，毕竟香霖堂就开在魔法森林的入口，所以对这片昏暗又充满瘴气的树林并不陌生。
　　不过白明秋这次选择的入口在雾之湖一侧，是魔法森林的另外一个入口。这里生长着很多白明秋没见过的植物，在封闭了嗅觉，开启内呼吸之后，白明秋倒是饶有兴味地驻足观察起来。
　　魔法森林并不适合人类进入，虽然这里生长着各种植物，但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但却肉眼可见的孢子，这种孢子如果吸入，马上就会致病，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危险。慧音提起过，阿求的书中也说到过，连妖怪们都很讨厌这种孢子。所以白明秋并不敢大意，直接使用了内呼吸之法，隔绝了孢子进入自己体内的可能性。
　　郁郁葱葱的丛林自然不必说，这个森林里最有趣的植物在白明秋看来是树脚下的菌类，这些蘑菇们长得千奇百怪，有的带着黑白色的斑点，有的五颜六色异彩纷呈，有的其长如棍，有的小如婴儿拳头，还有的长相如同圆盘，如悬钟。
　　依他的经验判断，这些蘑菇绝大多数都没法食用，而且它们带着强烈的致幻效果，连他白明秋如果不紧守心神，都会感觉到眼前出现一丝幻觉。幻想乡缘起中说“这片森林被称之为魔法森林的原因，就是因为其中生长着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菌类，普通人类只要靠近这些菌类，就会像被施加了魔法一般产生幻觉”，白明秋现在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
　　这地方离博丽神社不是很远，穿过这片森林后，会出现一条路，就是著名的兽道，兽道再往上，高处就是博丽神社了。所以此处一般不会出现什么特别凶残的妖怪，博丽巫女在妖怪中声名显赫，很少有敢于冒犯者。
　　白明秋倒是不知道这回事，毕竟他只不过是来了幻想乡一年，这个幻想乡对于常人来说过于危险，也就不会有人绘制地图，即使有也只是局部的罢了。所以进入魔法森林之后，白明秋就提了神，防备突发状况。
　　这样的警惕一直没有放松，直到天色完全变黑，白明秋看到前方某处闪烁着灯光。
　　“魔法森林里的灯光？”白明秋自语了一句，加快脚步向前方走。
　　一直略显逼狭的森林深处忽然豁然开朗，出现在白明秋面前的是一座洋馆，灯光就亮在洋馆门前。
　　这座洋馆风格简约，外观并不华丽，也许因为建在森林中，所以色调也很昏暗。
　　白明秋上前敲门。
　　“请问有人在么？”
　　稍等了片刻，无人应答，白明秋打算再敲一次，门却蓦地开了。
　　嗯？什么味道？
　　白明秋总觉得屋里弥漫的这股味道很熟悉，但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既然门已经开了，那干脆进去看个究竟。
　　他做了决定，便走进门，可刚收回脚，门就自动关上了。
　　奇怪。
　　白明秋有点疑惑，便上下打量，定睛一看，白明秋突然发现了其中奥秘——门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只人偶，这个人偶不过几寸上下，娇小玲珑，乍一看还以为是谁的玩具被误扔在这里，但白明秋凝神注目，果然看到了小人偶身上的魔法线。
　　很明显，这个人偶是被人操纵着的。
　　魔法线…人偶…
　　白明秋马上想到那位在人间之里大红大紫的人偶师，住在魔法森林的爱丽丝小姐。还记得第一次看她的表演，白明秋就看到她手中握着一把极细的魔法线。
　　“笃笃。”白明秋的思绪被打断，他听到什么东西在敲击地板。稍微低下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小人偶扛着一块木牌，它用木牌敲击地面，发出声响来提醒白明秋看过去。
　　木排上有一行清秀的文字——“跟着人偶，明天早上离开。”言简意赅。
　　白明秋笑了笑，便盯着人偶，口中自语：“你要带我去哪里？”
　　人偶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它毫不迟疑，转身扛起木牌蹦蹦跳跳地走在白明秋前面，几个拐角，又上了层楼，把白明秋带到一间房门前。
　　一路上白明秋顺便观察了这间洋馆的内部。这幢洋馆情理之中的简约而不简单，处处用心，处处贴心，甚至连白明秋脚下踩的地面都有着很舒服的垫子。生活在这样一个精致的洋馆中，想必此处的主人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
　　不过这里地方不小，需要收拾的地方很多，就算是全用人偶也得费很大功夫。白明秋想了想他的小茅屋，虽说占地不大，但也胜在地方小，起码不需要花大力气去收拾。
　　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白明秋伸手推开房门，便看到有个人偶正往放在桌上的杯中倒茶，还有一个人偶在床铺上铺床，刚把被子铺开。
　　见白明秋进门，人偶们加快了速度，看它们迅捷流畅的动作，若不是眼中能看到魔法线，白明秋几乎以为这些人偶都是有生命的。他感觉爱丽丝操纵人偶的技巧已经有点出神入化了。
　　这时他想起刚进屋时鼻子里嗅出的味道，现在想想应该是木香味。爱丽丝在这个洋馆里潜心制作人偶，木香味很可能就是因为制作人偶才挥发出来的。
　　他弯下腰摸了摸人偶的小脑袋，然后进屋关上门，甩下行李，拿起摆在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


第四十六章 怪谈
　　白明秋咽下最后一块糕点，满足地啧了啧嘴。
　　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口中有种浓烈稠厚的香味，再看茶汤，深红色中带着星点微褐，明显不是平日里自己常饮的清茗，而是经过全发酵的红茶，尝这味道，倒跟自己在英国游玩时尝到的茶味很像。想想金发碧眼的出尘美人爱丽丝，白明秋觉得偶尔感受下异国风情也不错。
　　今晚要在这屋子里住一晚，但主人爱丽丝小姐只派几个人偶出来接待，明显不想见客，白明秋也不愿意自讨没趣。可这才七点多，闷在屋里着实无聊，做些什么好呢？
　　干脆出去溜达溜达吧。
　　想到就做，白明秋打开窗户，望了望外面。夜色深沉而幽暗，爱丽丝洋馆的庭院里亮着一点昏黄的光，似是这夜晚的唯一一丝光芒。
　　白明秋轻身纵跃，很轻松地就从楼上翻了下来，还顺带关上了窗户。他找了找之前来时的那条路，记住洋馆的方向和位置，然后沿着小路往前走。
　　以白明秋的视力，夜间视物并不是问题，所以在夜晚的魔法森林里行走并没有障碍，内呼吸之法也能保证自己不受瘴气的毒害。不过从爱丽丝屋里出来之后白明秋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先前太忌惮瘴气而主动使用内呼吸，但其实慧音的白泽角自从进入魔法森林以来就一直在发挥作用，白明秋放角的胸口处一直能感觉到丝丝热意，只是之前没有注意到罢了。
　　察觉到这一点，白明秋解除了内呼吸，小心地吸入一点瘴气，到了口中就直接变成了清新的空气，这让他更加赞叹白泽角之神异，也再次体会到了慧音的无微不至。
　　小音…
　　想到慧音，旋即又想到妹红，白明秋心情大好的同时，突然又有几分想念。自己离开人间之里已经一天，未来还有不少日子才能回去，不知道小音每天过得如何，妹红的闭关好些了没，很多牵挂的事和不少牵挂的人，都缠在白明秋心上。
　　什么时候自己也这么多愁善感了，打定主意孑然一世，怎么不知不觉就牵绊了这么多。
　　真不像我啊。
　　白明秋轻声一叹。
　　虽然都是疑问句，但白明秋对这些想法没有任何迷惑。或许他是个游子，是个旅人，但不管是怎样的游子和旅人，都是有家的呢。
　　所以一定要解决二十五岁的生死关。
　　幻想乡是白明秋活了七辈子都没有见识过的奇异之地，这里好像存在着世间所有的幻想，那么说不定解开自己宿命的钥匙就藏在这幻想乡里。出门游玩的计划虽然一早就有，但现在除了游赏风景，白明秋又给这次旅行增加了一个目的。
　　“嗯？什么…”
　　白明秋一脑子的复杂念头突然被打断了，原因是风中飘来一股淡淡的味道。
　　那味道极香，是鱼在被文火慢烤，配上几种白明秋喊不上名字的幻想乡独有的调味料，随着流动的空气一点点扩散。
　　风里还有酒味，虽然很淡，只有些微，但白明秋还是捕捉到了，像是清酒但又更脱俗，更清朗。
　　魔法森林的居酒屋？谁这么大胆在这种地方开店？
　　白明秋被勾起了好奇，提高嗅觉的感知，沿着风来的方向加速前进，约莫十分钟，白明秋走出了魔法森林。
　　这片魔法森林的出口处是一条小道，路不宽，大概是两辆牛车并行的宽度。这条道走向是前方往上的，白明秋的视线沿着道路，看到隐隐约约的灯光，再往上看，高处云雾飘渺，依稀看得出一座建筑，白明秋估计这十有八九是博丽神社。那灯光所在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目的地了。
　　那边离白明秋站的位置不很远，白明秋放开五感，先观察一下那里的情况。
　　这是一家烧烤店，也卖酒，其他的好像还有瓜子水果一类，销量不是太好。这家店没有招牌，至少白明秋没有看到。
　　亮着灯的地方是店门口，那里吊着两盏小灯笼，散发微弱的光照，点亮夜晚。
　　店里的顾客倒是千奇百怪，虽说都是人形，但有些龇牙咧嘴，有些头上长角，有些气质阴冷舌头吐信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妖怪或者别的种族。店里柜上没见到店主，可能是到后面烤鱼去了。
　　原来是一家妖怪酒肆，有趣有趣。
　　白明秋起了心思，便走进店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其他位子上的客人们看到有人进来，都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然后继续各自聊各自的。
　　客人们都很规矩，在酒馆里喝酒吃肉也不大声喧哗，这酒馆里客人不少挺热闹，却不嘈杂喧嚣，是个不错的店子。
　　白明秋坐在位置上两三分钟不见有人来招待，他也不急，索性就听听这帮客人们都在谈什么，正好每张桌子上都摆了一盘瓜子，他边嗑瓜子边听谈话，倒也乐得悠哉。
　　那边有一桌吐信子的客人，面貌一个个都发白或者发绿，神色冷淡。那一桌似乎在谈冬眠的事情，一个叫六介的说自己冬天睡前吃太多，感觉醒过来之后胖了好多，另外三个就嘲讽他，说说笑笑。
　　这边又有一桌长毛的客人，红毛的这位大嚼着一根鱼骨头，吹着自己如何力敌三个妖怪还全身而退的故事，边上的一个黄毛一脸佩服地看着他，另一边的灰毛却有些不屑地说你是打了三只毛玉吧，这一下把红毛台给拆了，红毛很尴尬。
　　白明秋左听听右看看，心说妖怪们的生活跟人类也差不多啊，喝酒吹牛打屁，没什么区别嘛。
　　倒是有桌对话引起了白明秋的注意，那桌人讲的是去年秋天人间之里发生的大规模入侵事件，这件事就是白明秋亲身经历的，白明秋有些上心，便听了听。
　　“去年秋天那件事还记得不？”
　　“当然了，那次可是闹大了，幽影一族违反贤者和巫女定下的规矩，强行入侵了人类村庄，这事多大啊，快戳破天了！”
　　“可怜，幽影也算是森林大族，就这样被巫女灭族了，唉…”
　　“谁叫这帮疯子不守规矩，贤者早几十年前就说过了不要擅动人类，我看是幽影的脑子都坏了，人类村子里明明还有不死鸟和白泽两位，他们怎么敢乱来。”
　　“你们俩也别瞎猜，去年是幽影因为繁衍不顺利，几乎已经处于灭族边缘了，再加上还有个跟他们合作的人类煽风点火，他们才昏了头啊。”
　　“你咋知道的？”
　　“这点破事还用打听？传疯了都！是你们不关心这事情罢了。”
　　“我就只知道去年的事连花田的主子都惊动了…”
　　“可不是么，那位尊驾一抬手，幽影的疯子们哪还有活路。”
　　“别呀，我那天看到了，明明是巫女用了一招毁天灭地！”
　　“屁！明明是花田那位用的一式崩山裂地！”
　　“你们都别扯，我怎么听说是贤者亲自用了一手震破河山啊？”
　　前面的听着还像模像样的，后面却越来越不对味了。白明秋懒得再听下去，收回五感准备专心嗑一会瓜子，身边却突然响起悦耳的声音。
　　“不…不好意思怠慢了！这位客人，请问您需要什么？”
　　白明秋抬起头，酒肆老板娘手上端着一瓶酒，一脸歉意地站在白明秋面前。
　　白明秋把老板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得人家脸都有些发红了，才笑道：“要你一个甜甜的笑，多少钱？”
　　“唔…诶？！”
　　——


第四十七章 鳗鱼
　　妖怪酒肆的老板娘是个少女，看上去十四五岁年纪，娇小玲珑，粉色短发扎着头巾，一身浅紫色围裙衬得她小巧的外貌却俨然有着大人的气质，这种反差让白明秋觉得很可爱。
　　被白明秋这么一问，老板娘有些窘迫，双眼左右顾盼，慌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明秋轻声笑，摆了摆手：“开玩笑的，老板娘，别当真啊。”
　　“唔…客人您真是的。”娇小的老板娘白了白明秋一眼。
　　她问道：“客人您是第一次来小店么？”
　　白明秋点了点头，老板娘便指了指柜台墙面上的木牌：“那您看想吃什么，上面有的都是今日供应。”
　　“我看看啊。油炸八目鳗，烤八目鳗，八目鳗汤，清蒸八目鳗……喂，老板娘…”
　　“我叫米斯蒂娅.萝蕾拉。”小老板娘快速接话。
　　“那，米斯蒂亚，这牌子上不是只有鳗鱼么。”
　　“对呀。”米斯蒂亚露出餐饮业的服务式微笑，“本店是专营八目鳗，特色菜是烧烤八目鳗，客人您看，在座的每一位都点了哦。”
　　白明秋刚才的确是看到这一店的人都在吃烧烤，看来就是烧烤八目鳗了。虽说中午已经吃过烤鱼，但第一次来这个店，总要尝点什么再走吧。
　　他想了想，说道：“那给我也来一份吧。还有这个…雀酒，对，一瓶多少钱？”
　　“三个铜板。一共承惠十五个铜板。”米斯蒂亚微微鞠了一躬。
　　白明秋倒是不惊讶妖怪也用人里通行的货币，他以前打过工的酒馆就是妖怪酒馆。
　　他摸出十五个铜板递给米斯蒂亚，米斯蒂亚欢喜地接过，然后说道：“客人您请稍等，您点的菜马上就来。”声音甜糯可人，听上去很舒服。
　　请老板娘唱首歌得多少钱呢，这样的嗓子唱歌一定很好听吧。
　　白明秋笑了笑，摇了摇头。
　　听听妖怪们吹牛，白明秋也没有掺和的兴致，闭上眼睛放松心情什么都不想，等着米斯蒂亚上酒菜。
　　米斯蒂亚很快就把雀酒端了来，笑道：“客人，雀酒是我店里的特色，味道很好，比一般的清酒香很多，客人您先喝着。鱼要多烤一会儿，待会就端上来给您。”
　　“没问题。”白明秋点了点头，自己斟起酒来。
　　看这酒的颜色，清澈，没有沉淀，在灯光的照射下像一条银线，色泽很舒服，这是好酒的表现。
　　倒满一杯，白明秋一点点抿尝着喝完，只感觉如同清流入腹，有些微烧灼感，但更多的是清爽感，那种让人毛孔都打开的畅爽，使白明秋觉得极惬意。
　　白明秋再给自己满上，饮下，也不强压着自己的醉意，喝着喝着，竟然微醺了。
　　突然想起之前在自己家里宴请霖之助，他给自己带了三瓶好酒——【博丽】，【玥】，【清宵】。这全是霖之助精心收藏的佳酿，要说这家小酒肆里的酒能够与之媲美，白明秋是不信的，不过这种雀酒的确有种独特的口感，甚至不输于香霖那三瓶。
　　霖之助，香霖。
　　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对了，是在香霖堂里，脾气古怪的店老板。
　　白明秋现在还记得霖之助被自己捉弄时的气恼神色。想到这，他便马上从取出一块小木块，衣袖中滑出游鱼般的三寸小刀来。
　　雕刻用的木块他一直有随身携带，就像画家带着小本子随时划下灵感，作家带着小册子随时记录灵感一样，小木块是白明秋记录灵感的方式。
　　香霖的衣着，体貌，神色，姿态，一一浮现在白明秋的脑海中，尤其是那一抹气恼中带着不甘的神色，是这个雕像的神，一定要严谨地揣摩，不能有一丝一豪的遗漏，这样才能把这个雕像做到最好。
　　白明秋闭上眼，反复用刀叩击木块，仅凭极致的听觉，寻找着第一手下刀的位置和手感，这一刀最重要，如果开得不好这雕像就全废了。
　　旁边似乎有人坐下来，白明秋有所察觉，并没在意，依旧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他猛然下刀，在木头上切凿出一点刻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第一刀已毕，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把脑海中的那一抹感觉诉诸雕上了。
　　白明秋放松下来，一手斟酒饮酒，一手精雕细琢，双眼一闭优哉游哉。
　　正当白明秋刻得开心时，耳边却传来软糯的米斯蒂亚的声音：“客人您的八目鳗好了！咦，客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白明秋睁开眼，面前是手端着烧烤盘子，面带疑惑的老板娘米斯蒂亚，还有一位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很面熟。
　　“诶，你…”白明秋正要说什么，米斯蒂亚连忙解释道：“客人您别介意，今天小店的生意有点好，您看，都快坐不下了，我就擅作主张，让两位拼一下桌，不知…”
　　米斯蒂亚露出歉意的神色，白明秋并不在意这个，挥挥手笑道：“没事没事，米斯蒂亚你去忙吧，我认识她。”
　　“哦~你们认识的话就最好了。”米斯蒂亚松了口气，擅自做出拼座的决定也没被他责备，这位客人真是温柔呢。
　　米斯蒂亚没再想，咯咯一笑，退到柜台后面去算账了。
　　而这边两人对坐着却半天没说话，也是好半晌，才由白明秋打破僵局。
　　他拿起一根闻起来就觉得很有食欲的八目鳗，问道：“要尝尝看么，魂魄小姐？”
　　白发少女盯了白明秋一刻，双手接过，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声音清冽如刀。
　　“很好吃。”魂魄妖梦赞了一句。
　　——


第四十八章 拔刀
　　上次见到魂魄妖梦是在人里的一家小茶楼上，也是店满，也是拼桌，这倒是缘分，分她点美味不算什么。
　　白明秋也拿起一串来，小心地放到嘴里。
　　他以前很少吃鳗鱼，鳗鱼的刺特别多，吃起来特别费事，所以他比较喜欢吃些鲈鱼或者乌鱼，这些鱼刺都很少，吃起来就轻松很多。
　　不过刚咬下去一口，他就觉得自己多虑了，米斯蒂亚显然察觉了鳗鱼肉质鲜嫩但鱼刺极多的特点，用了极强的火力将这条鱼烤透，每一根鱼刺都松脆可口，倒像是膨化食品。
　　他吃完一根，还觉得不过瘾，一盘八目鳗有四串，他左右手各拿一串，吃得不亦乐乎。
　　魂魄妖梦吃完就没有别的动作了，米斯蒂亚给她上了一小碟水果，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明秋解决了三串八目鳗，再喝下一杯酒，只觉酒足饭饱，舒坦得很。
　　他也没太关心面前的魂魄妖梦，虽说以前见过一次，但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人家指不定还记不记得呢。一面之缘罢了，又不是熟人，没有谈天说地的心思。
　　手上香霖的面容已经做了一小半，米斯蒂亚方才的话打断了他的创作，现在他也不急着补完了，抖掉木块上的木屑，白明秋把它收回袖中，三寸雕刀也隐没不见了。
　　今晚在爱丽丝家中住上一夜，明天穿过森林从这里兽道去趟博丽神社吧，到时候免不了纳个奉，不过博丽的话，没所谓了。从博丽神社下来往妖怪之山走，不知道伊吹萃香在不在呢？
　　盘算着明天的行程，把酒一点点喝完，白明秋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
　　“魂魄小姐，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白明秋打了个招呼。
　　魂魄妖梦看了他一眼，应了句再见，白明秋又朝着不远处的老板娘米斯蒂亚挥了挥手，走出小店，按记忆中的路线返回爱丽丝的宅邸。
　　今夜月色不错，白明秋放慢脚步，边欣赏月色边走，到时候进了魔法森林，树林太密把月色挡住就不美了。
　　约莫走了十几分钟，快到魔法森林的入口处，白明秋转身，看着身后月光洒落的小径，小径上空无一人，只有微风吹动花草发出的沙沙声响。
　　“跟了我一路，你也该出来了。”白明秋沉声道。
　　之前在望月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跟着自己，他也不点破，心想或许是凑巧，但过了这么久都如影随形，待会进了竹林地形复杂不便，要是那人有恶意的话，不如在这里动手。
　　白明秋话音刚落，空无一人的小径上就渐渐显现出一个身影。
　　“怎么是你？”白明秋有些疑惑，“魂魄小姐，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小径上一路跟随白明秋的居然是魂魄妖梦，这个如同月光般清冷刀光般凛冽的少女，此时站在月光下，飘渺不定，竟有种非此世人的感觉。
　　魂魄妖梦是凭借她身边那个淡淡的白色麻薯状灵来隐去身形的，呼吸和脚步都不存在，怎奈今夜有风，妖梦毕竟不是完全的灵，能融入空气中，她还有一半人类的身体，所以白明秋从些微的风声中听到了破绽。
　　“白明秋。”
　　魂魄妖梦青色的眼瞳中爆射出强烈的战意，腰间双刀一长一短骤然拔出，青色和白色的灵气萦绕着她小巧的身躯，为她平添几分锐气。
　　“与我一战吧！”这清冷的少女提到战斗却是慷慨激昂。
　　“为什么？我们没有战斗的理由。”白明秋一头雾水，却已经提起十二分精神，体内不死鸟之火冉冉升起，这烈火不仅将白明秋周身照亮，火焰竟然从目光中都能透射出来。
　　魂魄妖梦太过危险，白明秋不得不全力防备她突然的袭击。
　　“你懂刀。”魂魄妖梦淡淡道，“幻想乡虽大，懂刀的却寥寥。”
　　白明秋瞳孔一紧，沉声问：“谁告诉你我懂刀。”
　　“你。”
　　“我？”白明秋一怔，想了想，恍然大悟。
　　白明秋与魂魄妖梦一共见过两面，机缘巧合的是两回白明秋都在雕刻。这其实没什么，完全属于缘分，关键是自己在雕刻的时候太过于入神，很可能就把自己用刀的功夫无意识地融入了雕工中，被魂魄妖梦察觉。
　　白明秋的确懂刀，而且不只是略懂的程度，他毫无疑问是一位刀道上的高手。第一世他浸淫木雕小刀十余年；第二世在游戏世界艾恩格朗特，他使用的是仅次于二刀流的特殊剑技拔刀术；第三世身为大唐人，除了玩火，三军中刀术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只是因为白舞阳是三军统帅，史书便不多写其武艺；第四世第五世更是刀从不离身，甚至在成为海军精研体术的第六世里，他仍然是当世刀道行家，连世界第一剑豪鹰眼都赞赏过他的刀术。
　　与白明秋相处时间最久的有三样东西，连身体都日复一日的改变，越来越不像自己的，这三样东西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凤凰图腾，酒，还有刀。
　　六世一百五十年磨练，六个不同世界的不同刀道，早已使他的刀术臻至化境。
　　到了第七世，进入幻想乡，安稳平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虽说偶有波澜，但这里的争斗要不是层次低到拳脚足以应付，要不就是高到豁出性命也只如同萤火不能与日月争辉。
　　所以白明秋很久不用刀。
　　魂魄妖梦，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女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好战，为什么要找上只见过两面的他这么莫名其妙，但看到少女腰间的两柄刀，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也不用去明白什么了，这仓促突然的一战却是绝对无法避免。
　　少女是痴于刀之人，对这样的人，不能用嘴说话，只能拿刀说话。
　　“左手的长刀名为楼观剑，右手的短刀名为白楼剑。”魂魄妖梦报上自己的刀名，“楼观剑以强大的妖怪为原料锻造，一挥就能杀伤十只幽灵。白楼剑是我家的家传宝刀，能斩迷惘，送幽灵成佛。”
　　白明秋没有带刀，见路边有树直立，化掌为刀将其斩断，左削右烧，约莫半分钟，一柄粗略的木刀成型。
　　他挥了挥试试手感，不自觉散发的强烈刀气将四周的树木齐齐刮段，一柄木刀在白明秋手中如有神附。
　　魂魄妖梦眼神一凝，旋即竟然露出罕见的快意笑容。
　　白明秋把刀别到腰间，倾下身子，眼神中已经尽是冷静，只是眼底一片殷红。
　　背后凤凰图腾跃跃欲动，体内灼灼炎阳汹涌澎湃。
　　白明秋抬起头来，眼神锁定魂魄妖梦。
　　“我的刀叫涅槃。我的每柄刀都叫涅槃。”
　　“我有六柄刀。”
　　——


第四十九章 雪崩
　　白明秋作势拔刀，周身的气机聚散，凭空卷起风来。
　　他伸出右脚，踩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圆形刻痕，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微微扎马，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魂魄妖梦动了。
　　短剑白楼刀刃向后，长剑楼观刀刃在前，不远处的魂魄妖梦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向白明秋的方向狂飙猛进，而且在高速移动的过程中还在不断地变向，根本没办法用视力捕捉她的踪迹。
　　一长一短两把刀化作鳄鱼般的大口像白明秋噬咬而来。
　　“现世斩！”
　　这一记刚猛无匹的斩击，是魂魄妖梦用来测试白明秋实力的尺度，现世斩几乎是妖梦使用最多的招式，没有章法，强在势大力沉。如果连这一招都没法突破的话，那妖梦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致了。
　　白明秋没有让妖梦失望。
　　双足猛然一沉，下一刻就是蓄力已久的爆发，白明秋以风雷般的迅捷拔出腰间的木刀，寻找到妖梦现世斩中的那个微小的断点，一刀切下，那张恐怖的大嘴就这样被轻易切开。木刀与白楼剑交错的一瞬间白明秋骤然变向，借助对冲的力量急速后退。
　　没错，妖梦在出刀时高速移动就是为了掩盖现世斩的一个极大的缺陷——空当。现世斩虽然势大力沉，但出招是明显有断点的，很容易破解，所以妖梦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出招时加入了高速移动。妖梦使用高速就是为了迷惑白明秋的视力，但遗憾的是，白明秋在战斗中从来不用双眼来判断，而是依靠他极为逆天的五感，将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剖析得非常清楚。
　　“很好。”妖梦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不自觉微微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你刚才用的拔刀术叫什么？”
　　“海啸。”白明秋淡淡道。
　　此时他已经将木刀收回腰间，拔刀术讲究一击必杀，但很多时候并不能达到这个目的，这时候拔刀术的精髓就体现出来了，拔刀与收刀的状态一定要保持稳定。以为下一次拔刀做准备。
　　妖梦点了点头，现世斩被破，她并不算惊讶，本来也没有指望着一招就能打败他。
　　妖梦再次高速移动，这次白楼剑在后，楼观剑在前，她脚下用力凌空而起，连续翻腾数圈，在空中划出妖异的弧度，令人惊讶的是，两把刀的刀气也跟着旋转起来，很快，空中的妖梦周身萦绕起很强的风压，她直接将自己旋转的方向对准白明秋。
　　白明秋再次蓄力，按刀，锁定。
　　然后拔刀一斩！
　　刀光如同游龙般一往无前，像旋风般的魂魄妖梦斩去。
　　在两刀即将交接的一瞬，白明秋突然终止了快速的拔刀斩，一个急停，借着这股冲力反而整个人向上翻去，一个纵跃飞身到妖梦上方，妖梦只看见白明秋的刀由极快变成极慢，一时间竟然有种强烈的滞涩感，令人作呕，再一眨眼居然不见了白明秋。
　　她顿时感觉不对，白明秋的下一个动作一定是强力的下劈，借助强劲的重力压制，现在自己这个状态是绝对没法抵挡的。
　　厉害呢。
　　妖梦心中这么想着，此刻心中却是一片平静，停止在空中的旋转，双手连双刀刹那间收到身后，然后与白明秋隔空在空中对视了不到一秒的时间，熊熊的战意与平静的冷火摩擦了一瞬，下一秒两人的刀终于毫无保留地撞到了一起。
　　白明秋的木刀与双楼剑天差地别，自然禁不起这样的剧烈碰撞，他手腕一旋，再一次想要借助反作用力弹开，可这时妖梦居然又一次在空中旋转起来，而且这回刀身一直粘着木刀，根本不让白明秋跑掉。白明秋的浮空时间短暂，很快落在地上，魂魄妖梦却不断地从旋转的双刀与木刀的轻微碰撞间获得持续力，不停地在空中旋转着与白明秋对抗，竟然一次都没从空中落下来过。白明秋感觉这把木刀已经摇摇欲碎。
　　“转生剑.圆心流转斩！”
　　直到这时妖梦才报出自己的剑技。
　　第一记现世斩之后魂魄妖梦就已经发现了白明秋战斗的不足——他用的木刀根本不堪一击，他一直在让自己的木刀躲避刀与刀之间相撞。没错，这就是白明秋这一战最大的弱点，他对第一记圆心流转斩的应对很快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圆心流转斩是妖梦的剑术里最能黏人拖人借力打力的一招，她故意选择这招就是为了应对白明秋的一刀流，从而逼出白明秋其他的招式。
　　果然，这番猜测没错，白明秋果然被自己逼到危险的境地，不得不用脆弱的木刀来与自己对撞，接下来如果白明秋不想断刀的话，一定会另出奇招。
　　白明秋再一次给了她惊喜。
　　仅仅捕捉到魂魄妖梦抬刀的一瞬，松手，抬脚，抓住妖梦在空中旧力未消新力未生之时，踩下，臂力同脚力，一刀将其斩落！
　　“大雪崩！”
　　如同瀑布落入九天银河，如同天地一线的茫然大雪，那刀的轨迹在妖梦眼中绽放着无穷的光辉。
　　汹涌澎湃！
　　妖梦落地也没有丝毫狼狈，圆心流转吃下了那记斩击，自己并未受伤，在地上向后一个翻滚就又站了起来，准备继续与白明秋对攻。这时少女却看到白明秋直接将木刀别回腰间，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你…”妖梦的话还没开口，瞳孔却骤然收紧。
　　白明秋根本没有再出刀，自己刚才也完全防御了他的刀术，为什么…
　　下一刻，魂魄妖梦整个身体如遭重击，直直飞了出去，她捂住胸口，竟然没有忍住吐出一口鲜血！
　　“大雪崩有两斩，一斩竖一斩横。竖斩阳劲看似刚猛实际是虚招，横斩阴劲隐而不发，阴狠诡谲却犹如真正的雪崩，不声不响却能将人彻底埋葬。”
　　“接下竖斩的那一刻，你已经输了。”
　　白明秋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
　　——


第五十章 担忧
　　魂魄妖梦不是普通人类，而是半人半灵的结合体，白明秋给她造成的伤势只有一丝，没过几秒她就已经回复状态，翻身起来。
　　虽然只有一丝伤势，但妖梦的身体可是半灵，强度与普通人类完全不一样，更何况白明秋使用的只是区区一把木刀，要是换一把刀，妖梦势必要受到更大的创伤。
　　刚才两人的对决，都默认没有使用自己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只是用正常强壮人类的力量强度来对拼，没有哪一方有优势，在这种情况下输掉了比斗，只能说技不如人。
　　“我输了。”声音依旧是那么清冷，魂魄妖梦拂去青色衣衫上的灰尘，姿态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负于他人而气急败坏，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白明秋闻言，随手折断了腰间粗糙的木刀，比斗业已结束，留着木刀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之前刀与刀的交锋中，白明秋也终于确认了魂魄妖梦的目的，为什么这个清冷少女要贸然与自己战斗。
　　寂寞，白明秋从少女的刀语中读出了深沉的寂寞。
　　“你…”白明秋犹豫了一瞬，是不是要把话问出来，但直视着魂魄妖梦坦率的青色眸子，他就压抑不了询问的冲动。
　　“为什么寂寞？”
　　魂魄妖梦看着白明秋，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右手不自觉地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白楼剑。
　　两人就这样对站着，白明秋不心急，只是凝视着少女的眼瞳。
　　半晌，她别过头，轻声道：“教我剑术的人…我的爷爷，离开我很久了。”
　　“爷爷从小就教我练剑，我的一身剑术全是他一生心血。只是…只是有一天，他突然离开了。留下一纸书信和两把剑，再也没有回来。”
　　妖梦不觉攥紧了白楼剑。白明秋从她青色的眸中读出了些许悲伤。
　　“我…并不是寂寞。只是，只是很久没有练刀了。最后一次和爷爷一起练刀，已经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魂魄妖梦微微抬头，目光闪烁，看着白明秋：“你是这一百多年来第二个陪我练刀的人，谢谢你。还有，很突然的对你，抱歉，是我唐突了。”
　　少女非常诚恳地向他躬身道歉。
　　白明秋不再介意妖梦突然出现突然逼战的事了。少女没有说谎，白明秋最擅长观察细微，况且这次根本不用他观察，少女坦率得如同白纸，不可能欺骗他。
　　“不用道歉。”白明秋展颜道，“我也很久没有动刀了，这次活动筋骨很舒服呢。”
　　他搀起魂魄妖梦，直视她的双眼，认真道：“你的刀术很厉害，我这次能赢你算是占了一点便宜，只要勤加练习，你将来一定能成为刀术宗师。”
　　“真的？”妖梦很开心，将她打败，让她心服的人夸赞了她，她心情自然好。
　　不过开心归开心，妖梦还有个问题：“白明…不，秋大人，您说您占我便宜？明明是您的刀比我的双楼剑差很多啊，为什么…”
　　“哈哈，我就是利用你的这一点心理。我的刀术，有没有刀早已无所谓了，因为我的【涅槃】早已化入心中，所以使用木刀不过是个幌子，想让你以为这是我的弱点猛攻我，然后我借此拆招罢了。”白明秋笑道。
　　“诶…”妖梦有点理解不了，“秋大人，什么叫没有刀的刀术啊？”
　　“这个就有点复杂了…唔，魂魄小姐，你刚叫我什么？”白明秋这时才注意到妖梦对他的称呼变了。
　　“秋大人啊。您叫白明秋，我喊您秋大人哪里不对么？”妖梦眨了眨眼。
　　白明秋有些尴尬：“这，咱们才见第二面，而且刚才还打了一场，你这么尊称我…”
　　“您能在纯粹的刀术上胜过我，不管怎样您在我心中都是一位强者，值得我去尊敬。”妖梦认真道，“您以后叫我妖梦就好。”
　　看着少女认真坚持的坦然眼神，白明秋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了。
　　“秋大人，您以后还能陪我练剑么？”妖梦问道。
　　“嗯。”白明秋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同为刀使，一敌难求的寂寞他是懂的，而且这丫头的遭遇也是令人心折。
　　不过他笑着提醒道：“下次别这么贸然了，刚才可吓了我一跳，以后如果要找别人练刀的话好歹知会一声呀。”
　　“秋大人说得对，妖梦知道了。”妖梦点了点头，“对了，您还没告诉我无刀的刀是什么呢？”
　　“这个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刀术后，妖梦看了看天色，与白明秋告别：“今天是为了抓捕一只灵，正好路过米斯蒂亚的店，才坐了一会儿，正好又遇上了您，不过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幽幽子大人还在等我。”
　　“以后有时间尽可以来找我练刀，我就住在人间之里郊外，别看现在在游历中，平时我也闲得很呢。”
　　妖梦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什么物事，凭空打开一道光门，对白明秋微微鞠躬，然后走进门中离开了。
　　白明秋目送妖梦离去，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白明秋白明秋，怎么又许下承诺。明知你自己是个什么状况，心怎么就这么软？
　　他咬了咬牙，胸中闷闷的压着一股烦躁，无处释放。
　　在这深夜的森林外，无人可见，白明秋以手为刀，将在第六世大成的刀术一一施展。
　　屠龙。
　　凤杀凰。
　　凰天剡世。
　　无我上涅槃。
　　仅仅是肉体的力量，仅仅是人类的斩击，魔法森林入口前的十余树木早已化为齑粉。
　　不知何处的迷途之家中，八云紫透过隙间，观察着白明秋的一举一动。
　　“给他和小妖梦一样的力量和身体，小妖梦估计不出百招就会被杀掉吧。”
　　她轻叹一声，深邃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不忍。
　　你怎么了？
　　…小秋。
　　——


第五十一章 瑕疵
　　第七世以来，白明秋就很少有心境失衡的时候，他的内心经历重重历练，早已百折不挠。
　　不过只要是人就不会完美，就算白明秋再怎么坚强，有时也会陷入迷茫与痛苦中。
　　最动摇他心境的就是八云紫的出现，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彻彻底底地将他从维度上碾压，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白明秋不管做什么都被她洞彻，而且毫无反抗之力。
　　那一次白明秋心乱了，而且非常纷乱，几乎已经到了濒危的地步。
　　后来白明秋发现了这一点，托了妹红慧音帮忙，明确本心，更上一层楼，这才度过了心境崩塌的危机。
　　再来就是夕月和风月的离去，白明秋再一次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力，这些天定好的事情，自己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今晚他终于没能压抑住自己的烦躁。一点一滴累积下来的心绪，白明秋无法对任何人明言，自己还有三年多就会离世这样的事情，一旦言明，关心自己的人该有多伤悲？尤其是这还是一件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甚至毫无头绪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连白明秋自己都不知道。
　　由与妖梦的约定引发出的白明秋心中积压已久的苦闷，借由他第六世大成的刀法中最凶狠的几招，总算是宣泄了些许。
　　好一通发泄之后，看着自己面前狼藉的树木，他赶忙收拾了一下，平复了心情，回到爱丽丝的洋馆。
　　白明秋远远地就看到洋馆中闪烁的灯火，找到自己所在房间的位置，准备腾空飞进去，却突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乍一听有点像什么人在窃窃私语，在夜晚的森林里这还真有些恐怖，白明秋仔细一听，才分辨出那是什么东西被拖动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因为魔法森林环境潮湿，地上长满了苔草，使得摩擦声变小了，才有种窃窃私语的感觉。
　　这声音很小，就算在寂静的森林里也称不上大，可在白明秋耳中，这声音却明晰可辨，他沿着声音的方向，想要寻一寻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的源头在洋馆的背后。爱丽丝的这间洋馆风格简朴，但依然看得出哥特式的建筑风格，锐利，森冷，白天还好说，到了夜晚，在魔法森林阴暗环境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可怖。
　　白明秋倒是不介意这些，他径自绕到洋馆背后，感觉发出声音的地方就在这里。
　　前面有个人影在活动，白明秋不想被发现，屏住呼吸双脚离地漂浮起来，放开五感观察那人在干什么。
　　仔细看了才看清楚，那其实并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等身大的人偶，身上牵连着几条魔法丝线，操持着人偶的动作。
　　晚上八九点，爱丽丝操纵人偶到洋馆外干什么？
　　白明秋注意到那个人偶手上拖着一个灰黄色的袋子，袋子附近的泥土有些微微的凹陷，应该不轻，原来声音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爱丽丝操纵着人偶，是要丢掉这个袋子？
　　白明秋没弄明白爱丽丝的想法，看到人偶转身进了洋馆后的一个小门，白明秋走到小门旁，透过门缝观察人偶的动作。
　　小门所在的房间里，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火炉，很多根管子连在火炉上，通向屋子的四面八方，这应该就是爱丽丝洋馆的供暖系统。看洋馆的布局构造，这地方安排供暖系统也算正常，白明秋进入洋馆时候就感觉到和外面的春寒料峭不同，屋子里暖暖的很舒服，想来是这个火炉的功效。
　　白明秋大概已经猜到这个人偶是干什么的了，十有八九是爱丽丝操纵其来砍木材以供燃烧的。
　　想了个通透，白明秋没了兴趣，准备回房间休息，转身的一瞬，余光却突然瞥到布袋的一角。
　　奇怪，布袋里装的不是木桩，砍下来形状规整的木桩不可能刺破这个结实的袋子，那么那个刺破袋子的尖锐东西是什么？而且如果是用来烧火的柴火，一般只要放在一起捆成堆背回来就行了，何必用一个这么大的麻袋呢？
　　白明秋有些疑惑，他决定再等一会儿，看看有什么不对劲。
　　等身大的添柴人偶拎来的这一袋子是最新的一袋，添柴还轮不到，人偶倒完了之前一个布袋的柴火，就走到房间的角落，然后白明秋就看到粘着在人偶上的魔法线蜿蜒着从人偶身上滑落，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白明秋在门外又等了五分钟，确定爱丽丝已经撤去了对人偶的控制，才悄声进入房间。
　　他走到袋子前，袋口的绳结有点紧，花了点功夫打开，白明秋皱起了眉。
　　这一整袋的东西，全都是两三头身的小人偶。
　　和洋馆里的人偶不一样的是，这些人偶全都去掉了华美精致的服装，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看上去竟然觉得有几分诡异。
　　这些人偶怎么都被废弃了，看上去和洋馆里的没什么差别啊？
　　这些人偶的主人是爱丽丝，她想怎么处置这些人偶是她的自由，白明秋是没权利干涉的，但他有些奇怪，好好的人偶，不用也可以摆在家里当工艺品嘛，一把火烧了多可惜。
　　他拿起一个人偶看了看，再拿起另一个人偶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当他看到第三个第四个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些问题，很快，他把袋子里所有的人偶都翻出来看了一遍，终于找出了问题所在。
　　一袋二十二个人偶，大致上都没有什么区别，但这里所有的人偶的是未成品，没有一个是完整雕刻好的，有的少“点睛”，有的少“画眉”，有的少“朱砂”，缺陷各种各样。
　　“点目”是说把雕刻的“神”也就是眼睛点出来，“画眉”就是说把眼的“神”——“眉”画出来，“朱砂”是雕刻的平衡点，优秀的人偶雕刻都能以一粒“朱砂”，也就是一个平衡点为基准，分成非常对称和谐的两部分。
　　这些是木雕中的一些小门道，只要是小型雕刻艺术中，都会有这样的门道，区别只是叫法不同，“朱砂”这类是白明秋家传雕艺的说法。但不管如何，道理是共通的，也就是说，这些木雕全是接近成型却只是因为一星半点的瑕疵而被废弃，甚至当成柴火。
　　白明秋眉头紧锁。
　　他将人偶小心翼翼地一件件全部装回袋中，把袋子扛在肩上，掩上门，飞入自己所在的房间。爱丽丝并没有到访，所以房间的一切都是原样，也没有人近来过得痕迹。
　　关上窗，他把袋子打开，将人偶一件一件地摆放在桌上，如同对待精致的艺术品。
　　深吸一口气，袖中划出三寸游鱼刀，拿起第一个人偶，白明秋开始一点一点地对它精雕细琢。
　　屋里的灯一直亮至天明。
　　——


第五十二章 桐人
　　爱丽丝昨晚钻研魔法到深夜才睡，今早起床有些晚了，想着魔理沙今天找她有事，她有些慌乱地看了看时间，还好，才九点多。
　　起床梳洗一番，把自己打扮成洋娃娃一般，这时她才想起昨晚有个人入住了这栋洋馆。
　　那人走了没？还没走的话可是有点不识趣了。
　　爱丽丝操纵人偶打开房间门，床铺整洁，房内空无一人，看来是已经离去了。
　　还算识趣。
　　不过通过人偶，爱丽斯看到房间的长桌上摆着一些东西，她皱起眉头。
　　桌上摆了一排人偶，爱丽丝稍作辨认，就看出了这是她昨晚处理掉的那一批。
　　怎么回事，我的人偶怎么在这里？难不成…
　　爱丽丝目露冷光。这人好生放肆，自己给他住所，非但不感谢，反在这洋馆里鬼鬼祟祟，行些不轨之事。
　　她发现桌上有张纸，上面写着些什么，用人偶拿起来看，纸上是一长串英文，漂亮的花体字连爱丽丝看了都稍有惊讶。
　　纸上写的大意是这样：
　　爱丽丝小姐敬启。
　　蒙您照顾，使我昨晚宿于馆中，感激之至。
　　夜深无聊，偶遇小姐弃偶，见猎心甚喜，亦不忍明珠如此，于是取来裨补一夜，使廿二全无瑕疵，私心取一留念，望小姐勿怪。
　　另有一言相告。我观小姐做人偶，栩栩如生，妄自揣测，是有赋偶人以灵性之愿？我妄以为若要使其灵显，须先视其为生灵也。些许瑕疵，人神共有，若因噎废食，因小失大，件件苛求完美，日月长久，恐此愿之不能成也。瑕疵难免，弃置却非善，裨补缺漏，化缺为圆，方为上上良策，望小姐三思。
　　再谢。
　　白明秋
　　爱丽丝读完信，面无表情，只是将桌上二十一个人偶一一检查一番，果真如同信上所说，二十一个本来因为各种缺陷被爱丽丝毫不留情丢弃的人偶，现在一个个趋于完美，爱丽丝本来做出缺陷的每一处都被白明秋的妙手以各种方式修补上，而且让爱丽丝产生一种“这个人偶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将缺陷转化为人偶最特别的地方，白明秋的雕艺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白，明，秋。
　　爱丽丝念着这个名字，一次，两次，三次，眼神有些迷茫，精致绝美的容颜上看不出心绪。她操纵着人偶把所有摆在桌上的人偶都收起来，放到她从来不让外人进入的房间里。
　　——
　　白明秋一大早就从洋馆里出来了。
　　昨晚一夜没睡，雕刻到凌晨六点多。不过全身心沉浸在雕刻中使他暂时淡忘了心中的烦扰，成功将二十二个小人偶都修理完毕，他念头通达，舒畅极了，顺带着忽略了那点通宵的疲劳。反正他有凤凰图腾，精力过人，不在乎一两晚的睡眠。
　　昨晚他留了糕点做早饭，饭前喝了杯水，打了太极和八段锦，舒展一夜辛劳的身体，然后精神抖擞地踏上旅途。
　　今天要去的地方先是博丽神社。
　　博丽神社离这里不算远，这片魔法森林处于山脚下，出去了就是兽道，兽道上只有夜晚才会有妖怪出没，白天则无碍。穿过长长的兽道，就能看到上山的阶梯，爬过一两千级阶梯之后就到了博丽神社。
　　白明秋旅行前就已经决定尽量不用飞行，要一点点细致地观察幻想乡的绝美风景，而不是飞掠而过走马观花，所以这么些路程足够他走一个上午的。
　　他也不在意，拎着小旅行箱，另只手上把玩着昨夜从爱丽丝家带出来的人偶，一路优哉游哉。
　　爱丽丝的废弃人偶一共有二十二个，白明秋所带出来的，是选用材料，做工最好的那个。三头身，如匹练的乌黑的长发裁到腰间，前额的散碎刘海微微遮住额头，两髻的发絮长而轻，一直垂到颔。人偶的眸子用了一种黑色不知名宝石，看样子极其名贵，在夜晚都会射出熠熠的光。精致的琼鼻，檀口带笑，那张小脸不施任何妆束，却有如出水芙蓉般清丽。一身裁剪得当的米色连衣裙盖住人偶娇小的身躯，小脚上还穿着一双秀气的白色布鞋。
　　当然，以爱丽丝的风格，必然会给人偶换高跟鞋，所以布鞋其实是白明秋给她换上的。
　　这个人偶不管从取材还是雕刻都用的是顶级的材料，爱丽丝的本意是将其打造成一个冷傲凛凛的人偶，而这个人偶在扮相上不负她望，但败笔在于，人偶的用料为顶级的梧桐木。诗经中说，“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梧桐乃凤凰栖息之木，最为清贵高洁。这样的木材与爱丽丝所期望的气质不符，爱丽丝是西方人，也不懂草木亦有精气的道理，单纯觉得怎样都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感觉，便弃之不顾了。
　　白明秋初见这个人偶，便有种明珠蒙尘之感，他与凤凰渊源极深，也喜梧桐，看到这个人偶的瞬间就知道她的那点“朱砂”为什么点不下来，只因为选木不符合人偶的气质罢了。这个人偶，生来就该做成如同博丽灵梦般清淡灵气的女子的。
　　白明秋给她换了双布鞋，从自己身上裁下布来做了件小裙，然后将人偶本该无表情的嘴角微微勾起，再将眉画浅一点，朱砂点完，这人偶气质大变，白明秋甚喜，这才没忍住想要带走。
　　这个人偶，让她真正具有灵性才不愧对白明秋和爱丽丝两番用心啊！
　　只是让死物真正具有生命，却是一门极其深奥的法门，白明秋是不会这种奇术的，他在想他认识的人里有没有。慧音？妹红？博丽？八意永琳？
　　一个个幻想乡中拥有大能力的人物在他心中闪过，处于这样的思虑中，他走出魔法森林，一路穿过兽道，爬上一千多级阶梯，来到博丽神社。
　　依旧是鲜红的鸟居和小小的神社，依旧是孤身一人的白明秋，虽然时过境迁，可每次来到这里，他总会思潮迭起。
　　整理一下心情，他唤了一声：
　　“博丽，白明秋前来拜访。”
　　——


第五十三章 午饭
　　博丽神社。
　　宾主对坐，灵梦给白明秋倒上茶，又在他面前放了一盘仙贝。
　　“请用。”灵梦坐了下来，“白明秋你来得正好，我正做着午饭，你吃了没？”
　　灵梦面对白明秋总是异常殷勤，大香客嘛，态度自然要好一点。
　　“还没。”白明秋笑道，“难道今天有幸尝尝博丽巫女的手艺么？”
　　“手艺倒是还谈不上，就是煮点咖喱而已，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给你盛一份吧。”
　　灵梦难得的有点害羞，十有八九厨艺上比较捉急。
　　白明秋也不点破，只是笑，威震幻想乡的博丽巫女害羞的场面可不多，可稀罕了。
　　他点点头：“行，我一路走过来还真饿了，那就麻烦啦。”
　　灵梦不置可否。
　　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挑了挑眉：“说起来，你是已经在旅行的路上了么？”
　　白明秋之前来博丽神社就是为了求遁身符而来，那时找出了御柱挂坠的秘密之后，灵梦另寻方法做了几张逆反亚空穴的遁符给白明秋送了去。
　　虽说吊坠有固定空间坐标的作用，不过灵梦终究是灵梦，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花了点时间，灵梦还是白明秋能够使用的遁符做了出来。所以白明秋准备去旅行的事情，灵梦还是知道不少的。
　　当时和慧音商量的时候，慧音甚至提出了请灵梦一路陪同的建议，只要给博丽神社一笔大大的纳奉，这点小事灵梦必然是肯帮忙的。可惜这个计划被白明秋否定了。
　　白明秋笑道：“是啊，昨天启程的，去了雾之湖，转了转魔法森林，晚上住在爱丽丝小姐的洋馆里，看这地方离神社挺近的，就过来纳个奉。”
　　“你住爱丽丝家了啊…她见你没？”
　　“没有，爱丽丝小姐估计忙着，只是让她的人偶接待了我一下。”白明秋喝了口茶，“没有见上面，有点遗憾呢。”
　　“有机会的话总会见到的，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别见的好。”灵梦淡淡道。
　　白明秋有些不解，灵梦解释道：“爱丽丝一直对魔理沙很在意，她要是知道了魔理沙跟你关系不错，想必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灵梦在“在意”两个字上着重读音，白明秋看她眉眼间一点戏谑，再联想到自己看过的爱丽丝那两场取向微妙的人偶戏，不禁微微冷汗。
　　“你懂了？”灵梦素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咳咳，差不多吧。”白明秋轻咳一声，揭过这个话题。
　　“博丽，问你个事。”
　　“你说。”
　　白明秋取出放在旅行箱里的人偶，问道：“你会不会那种给人偶施加灵性的法术？”
　　“灵性…你的意思是给她生命？这个恐怕很难。”灵梦皱起眉头，“这种事情是神明才做得到的，或者干脆就是自然的力量。”
　　“如果我可以把属于这块木材的灵性引出来，那么你有没有办法？”白明秋眼中闪过精芒。
　　灵梦沉思良久，说道：“我没十成把握，而且你需要找到一些东西才能做到这件事。”
　　“需要什么？”
　　灵梦扳着手指数了数：“首先，你需要一个灵，这个你可以去无缘冢或者干脆去冥界找。其次，你需要一个良好的载体。”
　　她瞥了一眼人偶，继续道：“看样子你已经有了。再次，你还需要找一些能够传导神力的天地精华。”
　　“对了，那个吊坠算不算？”白明秋想起了自己脖子上挂的守矢神社吊坠。
　　灵梦轻轻拍了拍小脑袋：“还真是，这样的话你就差一个无意识的灵了。我施展的术——【梦想天生】其实不是创造生命的术，一切前提都建立在你能够引发这个人偶的灵性，我所做的不过是添砖加瓦。”
　　灵梦顿了顿，咳嗽一声：“咳，嘛…这个事情，还是有些难度的…”
　　白明秋马上意会，笑道：“辛苦你了博丽，这件事能做成的话，一点香火自然是不成敬意。”
　　灵梦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跟白明秋谈话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而且感觉很舒服。
　　厨房里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博丽灵梦起身说了句“咖喱煮好了，我去盛饭出来，白明秋你坐一会儿”，便进里屋端饭去了。
　　白明秋啃了两个仙贝，把茶水喝下，心说博丽对自己还不错，自从第一次来之后，每一次自己喝到的都是她上次所说的“妖怪山特产”茶叶。
　　博丽灵梦这个少女，白明秋现在大致了解一点了，若要说这个少女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纯粹。
　　纯粹，极致的纯粹。纯粹的力量给予她天下无敌的傲气，纯粹的心灵给予她不食烟火般的灵气，而纯粹的欲.望则给予她如常人无二的俗气。谁对她好，她便对谁不坏，谁不遵守规矩，她就将其镇压。傲气灵气俗气，三种互相矛盾的气质相辅相成地体现在她身上，就产生了这样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博丽灵梦。
　　白明秋做不了这种人，但他很喜欢这种人，所以他跟博丽灵梦每一次见面，气氛都很融洽。
　　白明秋想要给人偶创造生命并不是心血来潮。昨晚在聚精会神地给人偶雕刻时，背后的凤凰图腾居然久违地躁动起来，白明秋一开始还不清楚怎么一回事，仔细一看才发现了这块极品梧桐木。爱丽丝也不知从哪里弄来品质这么高的梧桐木却又弃之不顾，被白明秋发现，也算是好运。
　　可凤凰纹身除了躁动以外就没有别的反应了，无论是用火还是用神念去触碰梧桐木，图腾都没有其他反应。正当他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冥冥中有个念想，促使他想到了点出其灵性的方法。
　　白明秋的思路被灵梦的声音打断了。
　　“给，这碗是你的。”灵梦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两碗咖喱饭上桌，递了一碗给白明秋。
　　白明秋说了声“我开动了”，两人对坐吃起午饭来。
　　——


第五十四章 灵梦
　　还别说，灵梦的咖喱煮的很香，味道不错，白明秋吃了一碗觉得没够，又请灵梦再给他盛了一碗。
　　“博丽，好吃！”白明秋对灵梦竖起大拇指，表示夸赞。
　　灵梦微微一笑，之前白明秋开始吃的时候她还有点紧张地偷眼看了他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
　　“那当然了，我好歹也是每天做饭的人。”灵梦皱了皱鼻子，小小傲娇了一下。
　　但她又问了句，“真那么好吃？”
　　她还是不怎么自信，自从十岁时候给香霖做了一餐之后，灵梦还没给别人做过饭，而那一顿饭香霖吃得眉头紧皱，虽然没说什么，可就算是小灵梦也看得出其实那顿饭并不好吃。
　　白明秋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嚼了嚼，说道：“要说问题的话还真有两处。一个是咖喱稍微有点淡，还有就是土豆还不算煮得还不算烂，稍微有点影响口感，不过无伤大雅，总之还是很好吃就是了。”
　　灵梦知道白明秋在料理这方面很有些水准，见他肯定，有些开心，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吃饭。
　　饭后自然没有客人收拾碗筷的道理，灵梦进厨房洗碗，白明秋在神社周围散散步。
　　博丽神社地处高处，远远地就看得到高耸入云的妖怪之山，近处的话，能看到山下茂盛的魔法森林和星星点点的人类村庄，隐约也能看到雾之湖和湖畔的华贵洋馆。站在此处俯瞰，当真是美不胜收。就算是个普通人，在这里生活十数年也能被陶冶出几分灵气，更别说天纵之人的博丽灵梦。
　　白明秋不禁张开手臂，深深呼吸，山下清风渐起，松涛阵阵，整个人如同融化在大自然中，通体舒畅，气息流转，他朝天一声清彻的凤鸣。
　　“大中午的瞎叫什么呀，这山里不少妖怪习惯午睡，小心下山时候找上你。”
　　身后淡淡话语，白明秋不必回头就知道是灵梦，博丽巫女洗了碗，出来找白明秋，见到此情此景，便随口嘲了一句。
　　白明秋自然知道灵梦是在说笑，这一山的妖怪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招惹博丽巫女的客人，所以也并不答话。
　　两人并排站着，俯瞰风景，良久，灵梦问了句：“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妖怪山吧，上次萃香邀我，这回就应邀而去。”白明秋眺望远处的高山，心向往之。
　　灵梦道：“有萃香的话，你在山上就没什么危险了，不过你也得小心，最近山顶上来了一伙很厉害的外来人，虽然紫没跟我说过，但我隐约感觉这是一股很强的力量，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强到能难住博丽巫女？”白明秋笑道。
　　灵梦略显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幻想乡里没有能超越我的存在，没有人。风见幽香，八意永琳，或者是紫，都不能。”
　　言语虽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傲气显露无疑，这句话里无外乎就是“博丽灵梦就是幻想乡最强”这几个字。
　　“只不过…”
　　“嗯？”
　　灵梦皱起好看的眉头：“只不过，很多时候出于平衡的考虑，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很绝，而且要素对幻想乡的干涉和架构…”
　　声音越说越小，说道“架构”的时候，灵梦停下话头，思考着些什么。
　　白明秋感觉自己好像无意中听到了幻想乡的什么秘辛，深知不多话好处的他索性装作在看风景没听见，灵梦也没在意白明秋这边的事情。
　　灵梦想到了一些东西，看白明秋的眼神有几分复杂，她提点道：“总之你只要跟紧萃香，就算山上的来人想动你也不大可能，有我的亚空穴你也能保护自己，放心地去游玩就是了。”
　　白明秋点了点头。
　　能在妖怪山上落脚的外来人啊，想必是强势的一塌糊涂。慧音之前可是跟自己说过妖怪山上的规矩的，妖怪山下层是妖怪们的自由地，任何妖怪都可以在这里获得生存资源和地盘，只要你拳头够大或者身份够硬。而中层属于河童的聚居地，血统下位一点的天狗也住在中层，至于顶层则居住的是天魔与其麾下的上位天狗和河童中的极尊贵者，不欢迎任何非这两族群的人进入。
　　天狗和河童两族关系紧密，常常利益共享，两族息息相关，互相扶持，是实际上的幻想乡两大巅顶族群，底蕴深厚，势力极其恐怖。而一伙外来人居然能落脚在妖怪之山的顶层，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有着与上位天狗河童对等甚至超越两者的力量。
　　幻想乡是妖怪的乐园，而妖怪的世界，说到底仍旧是个力量至上的世界，你强，就臣服，你弱，就受辱。无非弱肉强食四字。
　　这样一伙人，虽说是外来，但估计也不会乐意跟我这么个弱鸡说话吧。
　　幻想乡里，人类不过是蝼蚁罢了，自己也不过是只稍微强壮些的。能意识到力量差距，也几乎不可能追的上这种差距，如果一次次感到失落，那趁早自杀得了。
　　白明秋自嘲一笑，眼神却变得坚定。
　　就算是处于这样的地位，遇上了不少困境和难关，他也一一克服了去。
　　他既可以坦然赴死，又可以笑对人生，既可以冷静从容，也不失喜怒哀乐，热血不失平常心，理智不失真感情，这样的人，即使是绝代强者八云紫，抑或是将他逼到绝境的钟卷楼，也无法碾碎他恐吓他使他屈服。他在力量上并不属于强者，但他有着一颗经历七世轮回磨砺出的大心脏。
　　你无法控制一个足够强大的心灵。
　　博丽灵梦感觉白明秋气机一阵翻涌，有些诧异，她睁开灵眼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问题，想了想，她唤了一声。
　　“白明秋？”
　　“嗯？”白明秋回了神。
　　灵梦稍显犹豫，但很快就站前一步，面对白明秋。她比白明秋矮一个头，若要使得两人视线相对，还需要微微仰起。
　　她捏了捏巫女服的一角，把轻而软的白色缎带攥在手里，轻声道：“我博丽灵梦青眼的人很少，你…你算一个。”
　　声音很轻，白明秋若是没有一双妙耳，几乎听不见。
　　“不送你了，自己下山去。”
　　少女说完，脸有些发红，脚步重重地往回走。
　　呀，被看出来了么。
　　白明秋转身，微笑，温声道：“谢了博丽，唔…灵梦。”
　　红白色的少女闻言加快了脚步，耳垂隐现一丝嫣红。
　　被红白巫女鼓励，白明秋心情大好，迈开步子，沿着长长的阶梯向山下走去。
　　——


第五十五章 映冢
　　阎罗四季映姬桌上今天也依然是满满的公案。
　　地狱近年来灵魂的吞吐量越来越大，四季映姬作为日本地区最重要的阎罗之一，工作量极为庞大，每天要开十多个例会，批数万份文件，大小事情都要过问，若不是映姬神通了得，身子早就垮了。
　　映姬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并且从不居功，低调勤恳，虽然是由功德积累从地藏晋升为的阎罗，但隐隐然已经是新一代阎罗中的领导人物。十王中的某一位很看好她，并给了“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这样高的评定。
　　【冥界游散灵魂安排】
　　【中有之道维修费预算】
　　【是非曲直厅结构的完善】
　　【关于更新阎罗制式装备的二次讨论】
　　又批了几份文件，映姬揉了揉太阳穴，难得地闭起深绿色双眸，右手纤长食指轻叩桌面，借助有韵律的声调消解头脑的疲劳。
　　“留姬。”
　　“在，四季大人。”侍立在门口的死神应了一声。
　　映姬因为疲劳，语气有些拖长：“现在…几时了？”
　　“夜里七时了，大人，您已经办公一整天了，是不是歇了，明日再…”名叫留姬的死神担心地看着四季映姬。这位大人和自己差不多年月，却已经担起了地狱的重任，作为十王配给审判长阎罗的下属死神，这份辛苦她全看在眼里。
　　映姬摇了摇头，纤指一停，摘下戴着的阎罗高冠，拿起桌上的一捧公案：“留姬，这里是我的裁决，拿去实行。”
　　“是。”留姬站上前，双手接过，“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要进屋歇息，待会还要做些事，今晚就不走了，你安排她们先散了吧。”
　　“是，大人您注意身体。”
　　四季映姬轻轻挥手，留姬带着文件退下。
　　她站起身，伸直一双修长的美腿，弯下腰提了提白色皱边短袜，舒展身体，舒服地轻微呻吟，一直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今天也是没有找到呢。
　　也对，茫茫地狱，莽莽十殿，想寻找些什么必然是比登天还难，自己不是想清了这一点也依旧甘愿成为地藏么。
　　映姬最初并不想做地藏，不过是怀着一个渺茫的希望，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罢了。而这个希望随着时间流逝变成奢望。
　　她摇了摇头，走进内间，里面有张小床，专门供阎罗休息，映姬解开正装，躺在床上。
　　阎罗不该有私心，是非黑白干净透明，这么多年了，还想它做什么？
　　她闭上眼睡去，休息时间也就一个小时罢了，晚上还有许多公事要做。
　　屋外的留姬正准备离去，却见到熟悉的人影向这里走来，她连忙恭敬地颔首：“小野冢大人。”
　　“呀，是留姬！”扛着死神镰刀的小野冢小町踩着厚底木屐大步走上前来，亲热地拍了拍留姬的肩，“今天辛苦了！”
　　“您也是。”留姬恭敬道。
　　“四季大人呢？”
　　“在后面厢房里休息，大人说今晚不回宅邸，要办公务。”留姬如是禀报，只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小野冢小町，就算小町很亲热地对她，她也没有抬起头，甚至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这样啊…不过我有急事，需要马上跟她汇报，就先进去了。你这是要回了？行，先回去吧！”
　　小町豪爽地挥了挥手，紫红色的双马尾一甩，转身径自就走入是非曲直厅。
　　望着远去的背影，留姬吁了一口气。
　　这位大人虽然阶位和她一样是死神，其实力却深不可测，只是言谈中就带着强烈的迫人气势，自己并不是不想抬头看她，而是根本没有正面看她的实力。
　　在阎罗四季映姬刚上任时，下面一度有很多反对的声音和说怪话的人，甚至不乏想要搞阴谋将四季映姬解决掉的人。形势岌岌可危的时候，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野冢小町大人站了出来，成为映姬大人最强的后盾，将所有反对压下，用雷霆手段杀掉阴谋者，帮助本来就出色的四季大人巩固了根基。
　　这件事传到十王那里，却再也没有回声，本来闹这么大，还死了几个阎罗和鬼神长，十殿肯定会做判决，但十殿偏生就没有任何回应，然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那时地狱的所有人才知道，有小野冢小町这样一尊神在为四季映姬撑腰，从此四季映姬的辖区再也没出过岔子。
　　小町走到是非曲直厅里，看到满桌的公文，皱了皱眉，掀开黑白石子的帘子，看到四季映姬平静的睡脸。
　　最高审判长也只是个一米六的小丫头罢了，睡着的时候可没有把妖怪啊强者啊什么的训斥得头都不敢抬的威严。还有，小小萝莉却有长腿，真是违和的很，可这妮子天生生就一双让身材姣好的自己都羡慕的美腿，啧啧。
　　小町羡慕地来回扫着映姬裸.露的修长玉腿，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不过在做女人这方面，自己还是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的。
　　小町挺了挺丰盈的上围，露出满意的微笑。
　　四季映姬突然睁开眼，淡淡一句：“小町你刚才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疑问句，语气却肯定得很，想来映姬一直没睡着，把小町的神情都扫在眼中。
　　小町目光飘忽，伸手玩起马尾来：“我想什么啦，我什么也没想。”
　　四季映姬从床上坐起来，问道：“说吧，不在三途川待着，现在找我做什么？想帮我处理公文？”
　　“倒不是。”小町嘿嘿一笑，接着面孔板起来，“我有正事要说。”
　　“你说。”
　　“有一个新势力进入幻想乡了。”
　　“怎么回事？”映姬一下子提起注意。
　　幻想乡是四季映姬的重要辖区，里面生活着几个非常强大的种族，还有数位强大的存在，连地狱也不能任意插手。这块地方由妖怪贤者控制，诡异莫测，经常发生奇异事件，是块烫手山芋，而映姬正是因为把幻想乡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才得到了十王之一的赏识。所以映姬对幻想乡的事情一向很重视。
　　“前些日子，妖怪山山顶突然出现一行三人，与鬼王伊吹萃香交战不分胜负，接下来数天连战天狗河童两族数位强者均占优，现在已经在妖怪山上住下，然后开了一个神社。”
　　“神社？”
　　“叫做守矢神社的。”小町想了想，松开手里的马尾，“我已经确认那三人是两位神明和一个现人神。我怀疑，跟远古诹访大战有关系。”
　　映姬点头道：“这个你了解的多一点，我会听取你的判断。小町，下周一跟我走一趟幻想乡，我要去见见这三位。”
　　“好。还有个事情。”小町应了一声，又提起一件事，“你托我查的有眉目了。”
　　说着，她俯身到映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映姬好看的眉头明显蹙起。
　　她喃喃道：“难道八云紫已经没法彻底控制幻想乡了么？”
　　小町说完，摊了摊手：“这些事我想不通，交给你了，用得到我的时候喊我一声，有我【大鬼神】小野冢小町站在你身前，任何家伙都得掂量几分呢！”
　　说着，她拄着镰刀，浮夸地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映姬没被逗笑，她眼中除了对小町的绝对信任，还有深重的思虑。
　　——


第五十六章 暗涌
　　守矢神社降临的消息以一种微妙的速度在幻想乡各个势力之间流传。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幻想乡就多了一群强者，也没人知道这些消息是怎么传开的。
　　“无外乎八云紫。”八意永琳捣碾着手中的药剂，眼都没抬一下。
　　蓬莱山辉夜撩起自己的黑亮长发，随意把玩着：“想想也是，若不是八云紫本人，这消息断不可能这么传开的。”
　　“这事情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永琳停下手，又切了一株草药，倒进药罐中，继续捣起来，“月面的事情一了，我便没什么挂碍了，每天就是操心操心公主您罢了。”
　　“永琳你也该对我放些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然省的。”辉夜在永琳面前直接就省略掉了“妾身”的自称，这两人名为主仆，实为姐妹甚至母女，其中关系复杂，不可道也。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明秋到哪里了，几时回来，上次说好了带他看藏品的，我准备好久了。”辉夜提到这个，话语里就透出愉快来，她已经在盘算跟白明秋怎么介绍她的奇珍异宝了。
　　永琳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把捣好的药剂装瓶，喊了声：“优昙华。”
　　“永琳大人，铃仙去人间之里卖.药了。”外面是因幡帝的声音。
　　“那算了。”永琳把药品摆在桌上。
　　还说想找弟子来试一下药效的，结果人却不在，真可惜。
　　看身边的辉夜还在喃喃着一些珍宝的名字，永琳宠溺道：“公主，等得了白明秋回来的消息，我就让铃仙去催几遍。所以现在就用午餐去吧，今天我来下厨。”
　　“真的？铃仙的菜早吃腻了，永琳永琳，你快烧那个——”话音戛然而止，辉夜很久没吃永琳做的菜了，一时没想起来她最爱吃的那个。
　　“水晶猪蹄对吧。”永琳牵上辉夜的手，拉她出门，“我记得仓库里还有几对。”
　　永远亭的食材仓库根本不用担心保鲜问题，辉夜随便一挥手，那一仓库的东西就永远停留在它们最新鲜的时刻，不会再腐坏了，这就是永远和须臾的力量。
　　“很好。”辉夜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端着公主的高贵姿态往屋里去了。
　　八意永琳躬身目送辉夜离去，招来因幡帝。
　　“帝，有件事要拜托你。”对着这只调皮的小白兔子，八意永琳话里居然含着些商量的意味。
　　因幡帝红宝石般的眸子可爱地眨巴眨巴：“永琳大人您说嘛。”
　　直面永远亭的最强者，能与“妖怪贤者”八云紫相颉颃的“月之头脑”八意永琳，这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不点白兔也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帮我探探妖怪山新来客的底，作为奖励，帝你可以去挑些我的药吃。”
　　“哦？”因幡帝不再随便，她眯起那双大大的眼，从红瞳的深处却流露出深邃莫名的目光。
　　“如何？”
　　“永琳大人吩咐，我肯定要听的啦。您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只是想在永远亭里好好生活啦。所以啦，永琳大人…”因幡帝睁开眯缝起的双眼，恢复天真无邪的可爱萝莉形象，甜甜道，“永远亭的将来就拜托您啦。”
　　八意永琳含笑点头，因幡帝便不再多言，蹦跳着离开了。
　　——
　　寺子屋一天的课程授毕，上白泽慧音料理了一些杂事，备了些饭菜，往迷途竹林中藤原妹红的小屋飞去。
　　妹红每天的七时会醒来，八时又会继续闭关，慧音早已知晓。
　　闭关每日消耗的能量甚多，妹红虽说是蓬莱人，永生不死，但其余还是与常人一样，该饿的时候，自然是会饿的，所以为了妹红，平时很少下厨的慧音最近每天都动手做些小菜带来给妹红。
　　明秋走了之后就无甚大事，今天来倒是有些事情要跟妹红说道的。
　　慧音交游广阔，很快便风闻了妖怪山的消息，本来她并不上心，但之后又收到阎罗四季映姬的来信，信中提到这个事情时，有“守矢神社”这几个字，慧音立刻想起了白明秋的吊坠。
　　和明秋有关的事情，自然和她也有关，也和妹红有关。
　　她走进小屋，打开窗户透透气，然后把饭菜拿出来摆在桌上，取出一本书来阅读，静候妹红醒来。
　　七时一到，妹红准时睁眼，看到面前的慧音，她轻轻一笑，从床上站起来，捋了捋有些散乱的苍白秀发，活动了一下久坐的身子骨。
　　“醒了？先吃。”慧音抬头柔声道。
　　“嗯。”
　　妹红拿起筷子，今天慧音做了两个素菜，用油少味道却不寡淡，她饿了一天，食欲大振，丝毫没有淑女形象地大口扒饭吃菜，风卷残云。
　　“慢点吃。”慧音板脸故作严肃道。
　　“唔…好…唔。”妹红含混地说着什么，没把慧音的话放心上，继续狼吞虎咽。
　　一餐饭很快吃完，妹红打了个饱嗝，展颜道：“每天吃慧音的手艺，都几十年了没这么享受了，慧音你对我可真好。”
　　“知道我的好了吧。那就赶快结束这劳什子闭关，省得我和明秋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估摸着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我焕然一新，实力更上一层楼，岂不是好事？”妹红心情好得很，开始跟慧音炫耀起来。
　　“小孩子气。”慧音嗔了一句，“明秋走了快十天，不知道现在到哪了，我跟白泽角感应了一下，他已经里人里很远了。”
　　“担心？”妹红笑问道。
　　“有点，不过还好，明秋自保没问题。”
　　“那不就结了。明明人家明秋是你主子，这会儿你倒好像他母亲一样，还说我小孩子气，你自己不也是小儿女态？”妹红打趣道。
　　慧音白了她一眼：“死妹红，说风凉话，我不信你不担心。”
　　妹红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慧音边收拾碗筷边说：“幻想乡最近有一个新势力进入，目前暂时落脚在妖怪之山上。”
　　“嗯？那不是多嘴乌鸦的地盘么？我记得，那地方很排外…噢。”妹红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显然是猜到了原因。
　　“对，如你所想，天狗河童两族数位强者，对上这一行人却并没占优。”慧音皱眉道，“而且她们建了个神社，名叫守矢神社。”
　　“守矢…那不是你和我说的明秋的吊坠？”
　　这几天慧音有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跟妹红说，所以妹红基本都了解。
　　“没错，所以我觉得这一行人跟明秋关系匪浅，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或是静观其变，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慧音看向妹红。
　　妹红出身于人间高官贵族，小小年纪就看尽人间冷暖，平常给人的印象虽然很率直粗疏，但并不代表她没有清晰的头脑。
　　“现在想必幻想乡的诸势力都盯着他们呢，让我猜猜，八意永琳肯定有想法，八云紫肯定也不会干休，这还只是最起码的。我们先不要出头，静观其变为好，等明秋回来告诉他，这件事和他关系最深，由他来定夺，我们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就是。”
　　“嗯。如果是明秋的朋友，那么我会尽全力护下来。”慧音赞成道，“四季映姬给我来信说不日就要前去拜访，过几天我走一趟地狱，询问一下。”
　　妹红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近几年幻想乡渐入多事之秋，你提升一番实力，也是好的，加油吧，今天我就先回了。”慧音提醒了一句，跟妹红打了招呼，提着碗筷出了门。
　　飞行在夜空中，慧音皱起眉头。
　　幻想乡千年来都没有最近这么变化过了，自己身为白泽，通晓历史，最清楚这些事，这已经不是异变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慧音隐隐感觉不太对，她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八云紫对幻想乡的掌控力了。
　　要早做准备才是。
　　——


第五十七章 邂逅
　　风见幽香睡过午觉，慵懒起身，已是四五时了。
　　最近幻想乡里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已经开春，该去赏花了。
　　前段日子春.妖精莉莉白来报过信。什么时候来的呢，十天，一个月？也罢，这些零散日子并不值得去想，对自己来说，一天一年并没什么差别。
　　这个小家伙很勤劳，也该赏她些什么，今年她也是来去匆匆，等明年想得起再说吧。
　　想到莉莉白，风见幽香又想到了另一桩事情。
　　那个人类，他托莉莉白带给自己的花茶，自己确实是收到了，虽说看上去就知道是粗制，但以人类这种弱小生物的水准来说，这个人类的手艺还挺不错的，值得赞许。
　　嘛，自己也不知道高水准是什么样的，让自己感到好喝的应该就是高水准了吧。
　　居然破天荒地对一个人类感兴趣，风见幽香勾了勾嘴角，好像在自嘲。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给自己送礼物呢？好像莉莉白说过，但是没什么印象了。
　　无关紧要的东西，风见幽香不会放在心上。
　　她撩起绿色的短发，活动了一下颈部，便从床上站起，露出不染片尘的纯净躯体。
　　风见幽香本就高挑，此刻不着寸缕，浮凸有致的身姿更看得出一种整体向上的挺拔。
　　快傍晚了，外面丝丝春风，吹得自己有几丝凉意。
　　明明是大妖怪却仍然会发凉，不过是她为了避免太无趣，自己封闭了这些超常的能力罢了。
　　换上衣裙，她伏在窗台上眺望外面的风景，这样随意的姿势，就勾勒出一个玲珑体态来，诱人之极。只是这般美好，却不可能有人看得到。
　　风见幽香对这些没什么自觉，她看了一会风景，便穿戴完毕，准备出去赏一轮晚花了。
　　拿上随身的阳伞，撑开，风见幽香沿着花田里的小径前行。一路上的花儿们都微微低垂，好像是在对花田的主人行礼。
　　“嗯，长势很不错呢。”风见幽香点了点头，一路走来，看着自己的花儿们绽放，她也不自觉地露出浅淡的笑容。
　　有些花儿轻轻摇晃着花茎，往幽香身边靠啊靠的。
　　“乖，乖。”她柔声道。
　　她停下来，有些俏皮地伸出纤指，点了点向日葵的花瓣，花瓣微微卷起，然后又松开。
　　“我的花儿们也是有灵魂的呢。”
　　她微笑着撑开阳伞，继续翩然前行。
　　幻想乡的暗流涌动虽然很可能决定什么趋势或者什么格局，但这和每天辛勤劳动的人们或者慵懒度日的妖怪有什么关系呢。
　　这和旅行中的白明秋也没什么关系。
　　白明秋一走就是十几天，幻想乡大好春.光尽收眼底，穿梭林间，翻越丘陵，泛舟湖泊，风餐露宿也开心的很。这一路见识了不少幻想乡的风土人情，排遣心情的目的也达到了，总而言之，这是一次令他很满意的旅程。
　　也是奇怪得很，在博丽神社上看妖怪之山，总感觉近在咫尺，随便飞一飞就到了，但真要自己徒步行走的时候，白明秋方才感觉到距离有多远。自己的脚程虽说不快，但也比平常人走路略快上一点，就算自己走走停停，十余天也走了不少路程，可妖怪山还是看起来近在咫尺，白明秋却没有一点到了山脚下的感觉。怪不得普通人类不可能在幻想乡旅行，安全是问题，距离也是大问题。
　　白明秋自从上路以来，一般都只喝露水，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收集周围的露水。幻想乡环境洁净，再加上树木丛生百草丰茂，露水清澈透明，不沾尘土气息，白明秋自是喜爱得紧，随身的两个酒葫芦里，有一个就每天都装新的露水。
　　之后是太极拳，八段锦，先热热身，再打上一套海军六式，最后取来昨晚随手做的木刀，挑了套中正平和的刀法操.练了一遍。练刀这个早锻炼项目是这几日临时加上的，之前在米斯蒂亚的小店外与魂魄妖梦一战后，两人约定了以后一起练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白明秋此番练习，正是为了以后方便跟魂魄妖梦对练，熟悉一下久旷的刀法。
　　锻炼后白明秋就能感觉到一阵热流流入丹田，背后图腾微微发烫，虽然不出汗，但效果的确有一些。
　　翻出书来看了个把时辰，他把木刀折了，埋起来，出于谨慎，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会用刀。收拾一下昨晚露宿的残余，继续踏上旅程。
　　白明秋昨夜睡前，闻到夜风中有香气，应该是花。白明秋对花的研究不深，没法仔细辨别花的品种，不过花香意味着前方说不定有好风景，值得自己前往赏玩一番。
　　不过他并不着急，心不急，脚程也不快，一路赏赏游游，太阳便从正午落到西山。
　　往白明秋这边传过来的香味越来越馥郁，想是快要到了，白明秋这会儿有些按捺不住心情，飞身起来，前面的风景便跃入眼中。
　　金黄色。
　　夕阳洒上的金黄。
　　那是漫山遍野的金黄。
　　向日葵，向日葵，向日葵。
　　春风轻抚，波浪在金黄的海面上微微卷起，撩出迷人的浪花。
　　向日葵们如同朝拜般望着渐落西山的太阳。
　　白明秋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眼前的壮绝。
　　飞在天空中也看不到尽头，数之不尽的向日葵茂然盛开，硕大的向阳花扇遮住了下面支撑的茎和叶，使得白明秋的整个视野都被金黄色充满。
　　姿态万方的向日葵们肆意地在田间茁壮生长，没有规矩，没有束缚，爱怎么就怎么，并不是为了娱人，只是自然地盛开着，自然的绽放着。
　　莫不是造物主把手中的黄色燃料尽情泼洒在大地上，创造出这样一片天地？
　　向日葵的香味是很淡的，单是种植一株向日葵，很难闻到什么特别的香味，但是当成千上万的向日葵种在一起，这种味道就会变得浓厚，馥郁，在让人心醉的同时依旧保持着一缕清幽，引人入胜。
　　白明秋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只有一种植物的花田，这里是四季循环都无法干涉的禁地，这里是四季鲜花之主寓居的住所。
　　太阳花田。
　　远处几声鸟鸣，花田空旷，顷刻响彻。
　　白明秋为这强烈的生机所感，从天空降下，豁然开朗。
　　“落日数声啼鸟，香风满路吹花。自取朝露当新茶，荡涤胸中潇洒。”
　　“噫儿噫，呀儿呀。”
　　“世事不堪回首，梦魂犹绕天涯。天地心乡即吾家，管甚月明今夜？”
　　唱两句不怎么贴切的诗，牙齿扯开酒葫芦上的塞子，饮一口沁人心脾的朝露，沿着花田中蜿蜒不绝的小径，白明秋悠然前行。
　　然后，未来缘定一生的两人在这条小径上相遇了。
　　——


第五十八章 避雨
　　通幽的小径两侧摇曳着长势喜人的太阳花，白明秋一步步踩着斑驳的花影。
　　除了风吹拂太阳花发出的沙沙声音，花田里静谧得很，针落可闻，这时白明秋极致的五感却捕捉到不远处有些微异常的声响。
　　脚步声，虽然很轻，但白明秋能分辨出来，的的确确是有人正在向这里走来。
　　白明秋想起他认识的所有人都对他说过，太阳花田是幻想乡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一般人根本到不了那里，能到的了那里也很少有想去那里的时候。不为别的，只因太阳花田里住着一个人罢了。
　　四季鲜花之主，大妖怪风见幽香。
　　这个妖怪的声名不言而喻，而白明秋倒是已经与她有过两面之缘。
　　第一次自己心境失衡，闭关寻找方法，最终突破自己，神游物外的时候，神念在太阳花田与风见幽香相撞，那时她直接对准白明秋的位置释放了一发超强的魔炮，幸亏被藤原妹红挡下才得以幸免。
　　第二次则是白明秋被钟卷楼逼到绝境之时，钟卷楼要自.爆，想借此拉着白明秋一起去死，但被路过的风见幽香一发魔炮轰得灰飞烟灭，白明秋感念这份恩情，还托春之妖精莉莉白送了一份礼物给她。
　　白明秋仍然记得那柔顺绿发，却惊天动地的绝代风华。
　　没等白明秋再想什么，小径的拐角处出现人影。
　　绿发，红衣，阳伞，一女子翩然而行。
　　那女子撑伞，闭眼，含笑，见那笑容，如同闻到淡淡花香。
　　“你…”他停在原地，愣了愣，想说什么。
　　红衣绿发的女子闻言，抬眼，随后，铺天盖地的威势倾盖而来，白明秋仿佛看到一张渊深若海的大网将自己牢牢网住。没法动弹，不能说话，好似一只无形大手卡住自己的咽喉，白明秋只觉得自己能够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少，甚至难以喘息。
　　气势所致，竟至于此，白明秋根本无法再发一言便身陷死局之中，而且同以往不同，这一次根本没有挣扎的机会。
　　他已经感觉到对面那女子抬起的阳伞伞尖上开始凝聚起恐怖的力量。
　　白明秋勉强咬破一点舌尖，借助痛感暂时突破那女子排山倒海般气势对自己意志的压制，用尽全力抖出时刻藏在衣袖中的符咒，猛然捏下。
　　刹那亚空穴！
　　白明秋周身蓝光一闪，那女子的气场对白明秋的压制瞬间被解开，他一瞬间消失在她视线中，通过黑白二色的阴阳界，瞬间出现在离刚才的小径足足一千米有余的地方。
　　刚落地，白明秋马上驱动凤凰图腾，热流从白明秋背部开始向全身蔓延，借此活跃白明秋身上的每一处，为之后的逃跑做准备。
　　没错，这个女人明显就是风见幽香，而看样子她对自己有着十足的敌意，自己在她面前连动弹都做不到别说还手，那么只有走为上策了。
　　白明秋正待取出白泽角隐身，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想要回头，整个人却被禁锢住不能动弹分毫，比刚才的压制还要强烈，这一回白明秋竟然连手指都动不了一根。
　　他没想到危险来得这么快，风见幽香竟然这么快就能追踪到灵梦的亚空穴，使得白明秋之后的手段完全无法施展，陷入了真正的绝境。有刚才的逃跑经历，风见幽香必定会加强控制，现在白明秋的性命完全被风见幽香捏在手中！
　　“亚空穴。”风见幽香站在白明秋背后说道，“没想到我能这么快跟上来？灵梦这丫头呢，这些年越来越厉害了，她用起亚空穴来，能躲掉我所有的进攻。我就想了预判亚空穴位置的办法。”
　　“人类，你擅入花田，若是没有亚空穴，刚才就死了。”她收起阳伞，走到白明秋面前：“现在你不必逃了，早些死和晚些死并没有差别。”
　　话语中对力量的自信一览无余，决定他人的生死，却如同闲话家常一般轻描淡写。
　　话音一落，抬头，风见幽香直视着白明秋的双眼。
　　从那双眼里，风见幽香并没看到任何对死亡的恐惧，或者是弱者在强者面前的卑微，她从那双瞳中读出的只有坦然和欣赏。
　　欣赏？
　　区区一个弱小的人类，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被这样打量着，直视着，风见幽香此刻却奇怪的没有发怒，而是皱眉思索着什么。
　　面前这个男人眼中流露出的是纯粹的欣赏，没有任何邪念和杂念，干净澄澈如同天空。
　　就像…就像…
　　风见幽香很努力地想要从脑海里寻找出一个比喻。
　　对了，就像喜欢花的人，欣赏着盛开绽放的花儿一样。
　　而且这个目光好像似曾相识。
　　风见幽香突然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跟木桩一样被缚着的白明秋，嘴角微微勾起，接着挥了挥手，竟是松开了禁锢。
　　白明秋被束缚的时候早已将外呼吸转换成内呼吸，所以虽然被压制，但气息不乱，被解开束缚的时候并没有很没形象地大喘气。
　　风见幽香又在想事情，放下白明秋就没动静了，白明秋也不乱走，反正走不掉，索性一边调理自己的状态，一边欣赏着眼前的风见幽香，只是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疑惑。
　　两人就静静地相视而立，沉默着。
　　良久，白明秋调息完毕，打破沉默：“你…”
　　话没说呢就被风见幽香打断：“你是白明秋。”
　　这下白明秋可惊讶了：“你…您…怎么会认识我？”
　　捏不准到底该怎么称呼风见幽香，想了想还是用敬称，有礼貌一点。
　　也是奇怪，刚才他生死不由己，只在一线之间，现在心里却没有一丝对风见幽香的恼意。八云紫将自己玩弄于手心的时候，他心中满是对这个女人的怒火和忌惮，而风见幽香同样拿捏自己的生死，自己却好像对她提不起什么恼恨的念头，也不知是为什么。
　　“白明秋，你想问为什么突然要杀你，突然又放你？”风见幽香直接无视了白明秋问题，一脸平静地问道。
　　“呃…是。”既然风见幽香不回答，那换一个疑问也行。
　　“你不用知道。”风见幽香转过身。
　　白明秋顿时哑口无言，这大妖怪，活了几千几百年，怎么还跟个小丫头似得卖关子。
　　“你送的花茶我收到了，很香，我很喜欢。”风见幽香淡淡道，“今天放你走，日后再送些来。”
　　“会的，上次的事情，还要多谢您。”白明秋应是。
　　看来很可能是通过莉莉白得知自己的，对自己稍微有点兴趣，才没杀自己吧。
　　白明秋推理出自己应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微微松了口气。
　　“这种事情不值一提。”语气中多有不屑，想来那天是随手为之，风见幽香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白明秋道了谢，便道：“那么，我可以离开了么？”
　　“你这样一个弱小的人类，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风见幽香没回答白明秋，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白明秋这会儿已经有点揣摩到与风见幽香的对话方式了，这位大妖怪说话相当的直接而且唯我，对于自己想说的话不会绕弯子，直接说出来，根本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直接跳过，反过来提问对方，而这时候你还是回答她的问题比较好。
　　想了想，这样子倒像个小姑娘，蛮可爱的。
　　白明秋便道：“我一直想在幻想乡旅行，今年开春，天气很好，我就向认识的朋友们求取了一些帮助，踏上路途了，太阳花田就是我旅行的一站。”
　　“符纸，还有你怀里的那个白泽的角？”
　　“是。”
　　风见幽香不屑地哂笑道：“灵梦也太小看幻想乡了，亚空穴虽然厉害，也不是不能破解。”
　　白明秋没有说话，他还记得灵梦叮嘱他的话：在幻想乡里能完全破解亚空穴的只有天魔，射命丸文，八云紫，八意永琳，西行寺幽幽子，还有一个就是风见幽香。
　　前两者是鬼族的下属，不会伤害白明秋；八云紫要动白明秋他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也没必要这时候来；白明秋和永远亭关系回暖，八意永琳自然不必多提；至于西行寺幽幽子，只要不去冥界就行，而且西行寺幽幽子的性子柔和，一般不会轻易出手。那么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根本没有人能预测到会做什么事的风见幽香了。
　　风见幽香嘲了嘲，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问道：“旅行，接下来你要去哪？”
　　“今天天色已晚，我到花田外找个地方露宿，明天再往妖怪之山方向走。”
　　白明秋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渐渐消逝，阴云开始密布，想来今晚要下一场雨，下雨是好事，可晚上露宿却有些烦人了。
　　风见幽香沉吟片刻，淡淡道：“很快会下雨，这里周围都被我开出花来，全无遮蔽，你不用赶路了，今晚住这里。”
　　她指了指白明秋身后，语气淡然，却不容置否，风见幽香已经帮白明秋决定了今晚的落脚处。
　　白明秋回头，看到一幢精致的花房，各种各样的花开遍了上下两层，万紫千红，展现出一种和谐的搭配，迷人得令白明秋赞叹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这是我的屋子，跟我进来。”风见幽香淡淡撂下一句话，向房门走去，原来亚空穴极其巧合地把白明秋传送到风见幽香的花房前。
　　白明秋摸不透风见幽香想干什么，也不能跑，只能任她发落，心里五味杂陈。
　　最后一抹残阳落在少女发梢，她撩了撩被风吹乱的秀发，白明秋看到斜阳映得少女皎白的侧脸嫣然如花。
　　——


第五十九章 孑然
　　白明秋没想到大妖怪风见幽香的住所竟然这么寻常。
　　屋里宽敞得很，却没什么珍奇陈设，除了肆意生长的花朵，就是一套桌椅。唯一有些出奇的是屋子东边有个旋转扶梯，看来这屋子还有二楼。
　　白明秋四下打量几眼，不敢多看，只听风见幽香说了句：“你住这里。”
　　她指的地方是扶梯正下方，屋子最东边的角落，那里有一扇门，今天就是白明秋的落脚之处。
　　“谢谢。”白明秋道了声谢，就往房间里走。
　　风见幽香没再说什么，她进了屋安排了住所，心思就不在他身上了。白明秋也乐得不被她惦记，赶快进屋落脚。
　　房间里够简单的，一张雕花小床就塞满了大半个空间，两扇窗开着，有丝缕风吹进来，床头柜上摆着的不知名小花摇曳，为这个小房间平添几分清丽。
　　今晚就要在这小屋里歇息了。
　　白明秋把旅行包放在墙角，坐在床边打量着窗外的天色。
　　阴云已经密布，黑压压的，不见星月，吹来的风里有淡淡的湿气，想是雨很快就要来了。
　　如果今天没住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还真要被雨淋一晚了。
　　他坐起身，从旅行箱里翻出一个面饼，取了点酱菜就着露水吃完，勉强算是打点了一顿晚饭。
　　斜靠在床头，他拿出书继续看。
　　有道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白明秋来到幻想乡后，依旧没有抛弃阅读的习惯，甚至在旅行路上也带着慧音手抄的搜神记。
　　慧音很喜欢手抄古书，她自有渠道，能借来不少古书，手抄一份后归还，慧音书房里的大书架上就摆满了她自己抄的书。
　　为了白明秋这次出行，慧音可是下足了功夫，怕白明秋路上无聊，就给他塞了几本志怪小说和故事演义，以作消遣。
　　这两天白明秋快把搜神记看完了，拿出来翻到早上看的地方。
　　“汉时，弘农杨宝，年九岁时。至华阴山北，见一黄雀，为鸱枭所搏，坠于树下，为蝼蚁所困。宝见，愍之，取归置巾箱中，食以黄花，百余日，毛羽成，朝去，暮还。一夕，三更，宝读书未卧，有黄衣童子，向宝再拜曰：“我西王母使者，使蓬莱，不慎，为鸱枭所搏。君仁爱，见拯，实感盛德。”乃以白环四枚与宝曰：“令君子孙洁白，位登三事，当如此环。””
　　这段大概就是讲一个好心人救了一只困境中的黄雀，之后黄雀来报恩的故事。精怪亦知人情，知恩图报，搜神记中这样的桥段不少，本不该稀奇，可这会儿白明秋看着，倒是有些触景生情。
　　离开人间之里已有十余日，算算日子，妹红应当快出关了。慧音想必是惦念我得紧，她们俩的话，反倒是妹红看得比较开吧。
　　当年一时兴起救了年幼的慧音，结下一段缘分，然后到了如今，换做慧音来对自己处处照顾，悉心关切，真恨不得把她有的一切都予了自己，这不正如志怪故事一般？
　　白明秋想起妹红慧音，嘴角就不自觉带上温暖笑意。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不时有雨点被风吹进窗户，白明秋索性把窗子关起来，然后在床头点了根蜡烛。听着咣当咣当的风吹雨打，想想妹红慧音，把所剩无几的书翻完，倒是很有几分冷雨夜读书红烛寂寞人的诗情滋味。
　　不知道风见幽香现在在干什么呢？
　　对招待自己住宿的大妖怪，白明秋有些好奇。
　　之前身陷危机绝境，风见幽香将他牢牢禁锢，并没吓着他，倒是给了他仔仔细细打量这个女人的机会。
　　风见幽香，四季鲜花之主，大妖怪，绝世强者，喜怒无常动辄杀人，堪称幻想乡最可怕的女人。
　　白明秋足足盯着这个女人看了五分钟！
　　天可怜见，整个幻想乡的雄性生物，从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殊荣。敢盯着风见幽香的人如果没有与她同等的力量，早就死的灰都不剩了。
　　白明秋还没什么自觉，但他无意中完成了一项很厉害的成就。
　　风见幽香的容姿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白明秋看到她，好像看到了世间所有的花。他可以很坦诚地说自己起码有十秒钟左右的沉迷。
　　这个女人的想法也完全看不透，但是这种看不透和八云紫的又不一样，八云紫的看不透，是老谋深算太多导致的高深莫测，而风见幽香…白明秋不敢肯定，但这种看不透很可能是因为她完全根据心情或者本能来行事导致的。
　　这两个女人，就是做人太简单和太复杂的区别。
　　当然也不能肯定就是了，没准风见幽香心机比八云紫还要深沉呢。
　　白明秋自嘲一笑，自己怎么会摸透这些大妖怪的想法。
　　窗外的雨愈发的大了，强风不停撞击着脆弱的小窗，窗子上落雨的声音细细密密。
　　白明秋站到窗前，看看雨景，他早已能够夜间视物，窗外风景自然能看得一清二楚。
　　太阳花们即使没了太阳，生长得依旧昂扬，它们昂着头，迎着风雨摇曳。
　　白明秋皱了皱眉。植物自然生长，偏要用外力去干涉，与自然不符。初春的下雨天向日葵就长成这样，夏天岂不是要长疯？
　　他摇头，想躺回床上，眼角却瞥见花田里有人影。
　　风见幽香站在花田中仰望天空，任由雨下。
　　寥廓天地，浩荡花田，茕茕孑立。
　　只人独伞，卓然孤影，大雨大红裙。
　　白明秋望着，怔着，很久没有动作。
　　——
　　第二日一早，白明秋很早便起身。
　　六点多，风见幽香明显的还没起来，也是，地平线上都只有一抹晨曦，这个时候起来的人必然很少。
　　白明秋打算离开，本想跟风见幽香道谢，却也不便吵醒风见幽香，想了想，准备为她做一餐早饭。
　　在一楼逛了逛，没找到什么类似厨房的地方，倒是找到一个锅子。有锅就好办了，可以做很多事。
　　白明秋见着屋外有些零碎的白菜菠菜，屋里有些豆腐，便想到要做什么了。
　　把豆腐切成小块，捡了几块白菜菠菜，洗干净，随便切几刀，取出旅行箱里的大米，蒸熟，然后放锅里炒一炒。
　　顺带一提，白明秋旅行箱里带着油盐调味，还有人里集市上买来的质量很好的大米。
　　接着取了一锅水，烧开，把所有的东西都倒进去，调上些盐，搅拌，熬煮，成了一锅浓稠的香汤。
　　白明秋舀起来喝了一碗，咸淡适宜，味道当真是极好的，做汤的手艺没退步。
　　他笑着望锅中留了一股热力来保温，然后取了纸笔，写道：
　　风见幽香阁下，秋昨日蒙君招待，不胜感激，更有前段恩情，不知如何相报，惶恐惶恐。
　　秋旅程未尽，须得前行，欲表感谢，又不便扰您清梦，遂做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聊表谢意，请笑纳。
　　白明秋
　　写完，收起纸笔，转身飘然而去。
　　白明秋没注意到，他的衣角上沾了一颗小小的种子，小小的，根本不会被人发觉的一颗种子。
　　——


第六十章 双秋
　　白明秋辞别了风见幽香，开始向妖怪山前进，又是数日行程，才堪堪见到这幻想乡最高山脉的山脚。
　　算算日子已经有二十天有余，白明秋的脚力稳健，行路意态翩然却能媲美普通人大步，可见幻想乡之高远
　　朝取露水而饮，午猎野味而食，夜燃炬火而读，悠然而行，行吟而乐。白明秋每一天都全身心地享受着旅行的愉悦，身创心伤都渐渐淡去，只余下对故人深重的怀念。
　　说到妖怪山，慧音给白明秋的描述是这样的：妖怪之山山脚下生长着各式各样的植物和作物，往上是大片的密林，密林深处有一片溪谷，而再往上就是雾之湖的最大水源——九天瀑布，之后的地界属于天狗和河童的私有地，她也未曾进去过。
　　白明秋一路行来，夜晚总是野兽妖怪不断，他不愿招惹是非，就用白泽角屏蔽气息，不过最近两天，夜晚在外面肆意活动的妖怪明显少了很多，地面各处也开始出现各种不同的植物，再加上那座山的压迫感越来越重，足以让白明秋做出判断。
　　这座山脉也真是奇怪，就算已经在山脚下了，还是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山体周围时刻笼罩着雾气，半山腰开始雾气已经浓成云流，隐约还能看见叠茂的云层中有身影穿梭向湛蓝的天空，想必那就是天狗。
　　想到天狗，白明秋微微皱眉，很显然是想起了射命丸文。
　　射命丸文自从在月都万象展上见过他之后就一直对他很有兴趣，那一次采访过后，白明秋虽然没有再被采访过，但射命丸文对自己的跟踪一直时断时续，断的部分也很可能是白明秋没有感觉到，直到开春之后才消停了点。可白明秋总有种“这家伙是要搞个大新闻啊”的不祥预感，也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自己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其实白明秋不知道的是，八云紫离开他身边后，向射命丸文施压，这才稍稍遏制了这个八卦记者的行为，否则白明秋很有可能在旅行路上每天都被尾随采访。
　　一个人在路上行走，总是会胡思乱想，压下四散的思绪，白明秋开始欣赏附近的风景。
　　抬头的时候逐渐能感觉到地势在往上延展，四周生长着零星的只有秋天才会看得到的谷物，还有枫叶。
　　枫叶？
　　不远处的确有棵枫树，而且树上生长着火红的枫叶，现在明明是春天，枫树应该是青绿色才对，这火红的枫叶倒是一件奇事。
　　白明秋好奇得紧，三两步走上前仔细观察。
　　这棵枫树跟其他的枫树并无不同，不管是从品种还是从生长程度看，都不过是一颗普通的枫树而已，可它的树叶却是火红的。
　　白明秋伸手捻住一片枫叶，打算仔细看看，却冷不防被背后的一声呵斥打断。
　　“喂！你在干什么！”
　　那个声音软糯可爱，像个女童，白明秋回头，入眼的确是一个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一身火红碎花裙，两只小手提着裙下摆的枫叶碎花，与微微蓬起的金色短发相映，金发上的枫叶头饰为她平添一点可爱。
　　她牙齿咬着下唇，亮金色双眸瞪视着白明秋，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但因为本身气质柔弱，这个瞪人的动作看上去相当的楚楚可怜。
　　白明秋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想了想，喊道：“小穰？”
　　……
　　少女没有应声，继续瞪着白明秋不说话。
　　白明秋想起了这个少女，这个少女就是去年秋天来他家玉米地视察的秋之神明，还被自己留了一顿饭的秋穰子。
　　“小穰，不记得我了？我是白明秋啊。”白明秋笑道，“这里是你家？”
　　他眼尖地看到枫树附近有一间小小的屋子。
　　“小…小穰是谁？你认错人了。”少女的声音莫名地有一丝颤抖，“你…你不准碰我的枫叶！”
　　少女提高了音调，似乎想要强调自己的压迫感，但颤抖的声音很显然暴露了说话人的弱气。
　　白明秋听她这么一说，也感觉有什么不对，他把面前的少女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确实认错人了。
　　小穰戴着一顶圆帽，而这个少女没有，小穰头上的饰品是一串紫葡萄，这个少女是枫叶，小穰穿的是黑色和红色相间的围裙，这个少女则是长裙，小穰的裙边绣着五谷，这个少女则绣着枫叶，还有面貌上，仔细看也能看出些许不同，这个少女真的不是秋穰子，那她是？
　　白明秋面前的少女看他不回答，竟然有些泫然欲泣的样子。白明秋看到人家小女孩都快哭出来了，赶快把思绪甩开，双手合起，道歉道：“真抱歉，我不知道这棵树是你的，不应该乱碰的，对不起。”
　　“你…你不碰我的枫叶了？”少女听到白明秋道歉，弱弱道。
　　“不了，我站远处看看就好。”白明秋笑道。
　　少女展颜道：“嗯，原谅你了。你好，人类，我叫秋静叶，你叫……白，明…什么？”
　　她微微歪了歪头，像花一般可爱。
　　“白，明，秋。我是白明秋，你好，秋静叶。”
　　“秋静叶…”
　　“嗯？”少女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你是小穰…秋穰子的姐姐吧，她跟我提起过你呢。”白明秋猜到少女的身份了，难怪和小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白明秋这样细致敏锐的人第一眼都没看出来。
　　“诶，你认识穰子？”
　　“一面之缘。”
　　“这么说，你就是…”
　　秋静叶的话没说完，白明秋瞥见小屋里窜出来一个娇小的人儿，那小家伙兴奋的呼喊直接打断了秋静叶要说的话。
　　“我听到了！姐姐，我听到了！白明秋来了！”
　　葡萄串，小围裙，一双赤足，不是秋穰子再又是谁？
　　白明秋朝她招了招手，一脸笑意。
　　——


第六十一章 三秋
　　“白明秋，好久不见！”秋穰子一来，四周就染上了快乐的空气，不愧是丰收的神明，所到之处都洋溢着欢乐呢。
　　白明秋笑道：“小穰，很久不见，一切还好么？”
　　“嗯嗯。”秋穰子走到白明秋面前，用力点了点头，“我和姐姐每天都很开心呀，唔，除了冬天不开心。”
　　提到冬天，秋穰子神情有点低落，想来也是，代表秋天的神明，怎么也不会喜欢冬天的。
　　“我的玉米托你的福，长势很不错哦。”秋穰子的心情都写在脸上，白明秋一眼就看出来了，马上错开话题。
　　“是嘛！啊哈哈哈，当然啦，我秋穰子出马，这种小事自然是能做到的，嗯，嗯！”
　　秋穰子一下子就乐了，快来夸夸我的那种样子，看了就想宠溺一番。
　　白明秋果然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就揉了揉秋穰子的小脑袋，笑道：“小穰真厉害，谢谢小穰。”
　　秋穰子并不反感白明秋亲昵的举动，反而享受地转转小脑袋蹭蹭白明秋温暖的手，这画面看上去极像一对其乐融融的兄妹。
　　这倒是把边上的秋静叶惊得不轻，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怎么跟妹妹比跟我还亲呢？
　　看着面前亲昵的一大一小，秋静叶努力地想说句什么，但是受限于自己的性格，支支吾吾半天，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难道是我的姐姐力已经衰弱了么？我果然不适合做姐姐。
　　秋静叶流露出一丝黯淡的神色。
　　和秋穰子谈笑的白明秋也没漏看边上的姐姐，自然是捕捉到了她的一点变化，便问道：“小穰，不介绍一下？”
　　“喔喔，呐，这是我姐姐，秋静叶。”穰子走到静叶身边，牵住她的手，笑靥如花。
　　“刚才说过啦。”静叶嗔怪地看了白明秋一眼，“小穰，怎么这么没礼貌呀，客人来了得让人家坐下来才行呀。”
　　秋静叶看出白明秋是在照顾她的面子了，而且穰子还是这么粘自己，所以虽说话里有嗔意，心里其实很有些欢喜的。
　　穰子拍了拍小脑袋，招手道：“姐姐说的对，白明秋你等着，我给你搬个椅子去。”
　　说着，穰子一溜烟跑回屋，搬了张椅子出来，让白明秋坐下。
　　秋静叶也是从人类那里学来的待客礼仪，虽说自己没怎么去过人间之里，但是妹妹是收获祭的常客，她作为姐姐，毕竟要成熟一点，听妹妹的描述总能学点什么东西。
　　白明秋欣然坐下来，因为身高问题，白明秋就算坐着也能直视两个小丫头的双眼，正好这会儿无话，三个人六双眼睛就相对，眨巴眨巴。
　　活泼的秋穰子很快打破了沉默。
　　“白明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话里带些询问带些担心，就算是这两个小丫头神明都知道妖怪之山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有多危险。
　　“我在旅行呢。”白明秋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旅行箱，取出两个杯子，“我打算去妖怪之山上面看看。之前交了个朋友，上去玩玩没什么问题，安全应该还是有保证的。”
　　“那就好。”白明秋这么一说，穰子也没多想。
　　静叶倒是毕竟成熟些，还想了想白明秋认识的朋友到底是大天狗还是河童长老这么厉害。
　　她想了想，轻声道：“白明秋，穰子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外面世界的人，懂得很多东西。”
　　“对的对的！白明秋跟我说的，外面的世界可厉害了！”穰子在三人之间俨然是最小的一个，这会儿提到她最感兴趣的事情，便孩子气地嚷了起来。
　　“是。”白明秋笑道，“外面的世界和幻想乡的确是完全两个样子。”
　　性子娴静的秋静叶这时闻言也有些意动，双眼看着白明秋忽闪忽闪。
　　白明秋取出自己装露水的壶，给两个杯子里各倒了些，温声道：“要听我讲故事么？”
　　秋姐妹点了点头。
　　“不急，先尝尝我采的朝露，很清凉哦。”
　　“朝露也能喝吗？我和姐姐一般都是去那边小溪里找水喝。”秋穰子疑惑地问了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双眼就亮了起来。
　　“真好喝，很沁凉，还有种淡淡的树木的味道。”
　　“来，秋姐姐也尝尝。”白明秋递杯子给秋静叶。
　　秋姐姐…
　　静叶有些忍俊不禁，但是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这个人，不坏。和穰子说的一样，很有趣呢。
　　静叶之前看到白明秋和穰子那么亲密，向来不自信的她瞬间有些失落，自怨自艾，但白明秋的温柔风趣消解了她的小心思，这会儿心防一开，便不像之前说话都是轻声细气的那么拘谨，也接过杯子饮了一口。
　　白明秋见到双姝，心情大好，便讲起了外界的一些有趣的事，之间随意插两个小笑话，逗得两个女孩前仰后合。
　　天高云远，轻风暖阳，妖怪山脚下的小坡上，两小一大相视谈笑，此间乐也，不知何极。
　　时间很快，小半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正午的太阳悬得老高，白明秋的故事也将得差不多了。
　　“想吃点什么？”秋静叶作为家长，问道。
　　“秋姐姐说了算。”
　　“人家不想吃红薯了…吃了好几天了。”穰子懒懒道。
　　“唔…”穰子不想吃红薯，那该吃什么，静叶思考着，却想不出什么来。
　　白明秋沉吟片刻，提议道：“不如我给大家做点好吃的？”
　　看看四周，因为穰子静叶秋之神力的缘故，还保留了一些秋天的作物，其中有些可以做很好吃的东西。白明秋身为料理达人，拥有看到食材的瞬间就能在脑中自由组合出美味的能力！
　　穰子欢呼道：“好呀好呀！白明秋做的菜很好吃的！”
　　静叶早听穰子说过她在白明秋家吃了顿很好的菜，这时就也很期待了。
　　白明秋找到几样能做菜的食物，说道：“小穰，秋姐姐，你们俩先去玩玩，我怕烟呛到你们，我做菜很快，一会儿就好了。”
　　“嗯！”穰子答应的最快，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说了句“姐姐白明秋你们等我一下啊”，就一溜烟跑进不远处的密林中了。
　　静叶一脸“这丫头还是这么调皮”的表情，看向白明秋：“我帮你洗洗菜什么的吧，还有厨具在屋里，等我找给你。”
　　“那就劳烦秋姐姐了。”白明秋温声道。
　　“刚才就想说了。”静叶飞了白明秋一个白眼，嗔道，“秋姐姐秋姐姐的，那算是什么叫法啊。”
　　穰子不在，静叶好像从姐姐的角色解放了一般，加上跟白明秋聊了小半个上午，渐渐亲熟，语气也俏皮了不少。
　　毕竟还是小丫头嘛，虽然是姐姐。
　　“那——？”白明秋拖长声音。
　　“——咳！叫我…小…小静吧，像你叫穰子那样。”静叶有些羞于启齿，假咳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白明秋。
　　“嗯，也挺好。”
　　他温声道：“那，小静，帮我洗个菜吧。”
　　“知道了。”静叶应声，使劲揉了揉脸，不给白明秋看到通红的双颊。
　　——


第六十二章 释厄
　　白明秋没费什么功夫，约莫半小时就做了三四人份的几个小菜，观之清淡却不失香味，想必口感也很好，一边打下手的秋静叶不由得咽了几口口水。
　　“小静，菜差不多了，跟我一起端出去吧。”白明秋说着便拿起两盘菜往外走，静叶也端上菜跟在后面。
　　白明秋走到屋外，把盘子摆在屋前的小圆桌上，四处打量一番，疑惑道：“小穰怎么还没回来？去哪玩了？”
　　静叶想了想，道：“可能是去找小雏了。”
　　“小雏？”
　　“嗯，也是一个神明啦，住得离我们挺近，就在密林深处的溪流附近，穰子估计去找她了吧。”静叶解释道。
　　白明秋笑道：“你们三个是好朋友咯？”
　　“嗯。”静叶点头道，“小雏虽然力量比我们强，却也不嫌弃我们，总是和我们一起玩得很开心呢。”
　　“这样啊，那咱们等等她吧。”
　　白明秋和秋静叶坐在桌前，一时无话。
　　“小静是什么样的神明？”白明秋打破沉默，问道。
　　“我是秋天的神明啊。”
　　“小穰不也是秋天的神明么？”
　　“还是有不同的啦…”
　　秋静叶歪了歪头，不知该怎么说，想了半天，她勉强解释道：“我们做的事情不一样，穰子负责让作物丰收，我的话负责把树叶染红，让树叶脱落这样的事情。”
　　“职责不同。”白明秋点头道。
　　静叶双眼可爱地瞪圆，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样：“对，对，就是职责，我和穰子的职责不同！”
　　看样子之前是没想起这个词啊。
　　白明秋不自觉地翘起嘴角。
　　“这么说这几片树叶是小静染红的咯。”
　　静叶挺了挺胸，自豪道：“当然了，是我一片片涂上去的，可好看了！所以你之前碰的时候我很生气也很害怕，去年遗留下来的秋之力已经用完了，你要是摘了这几片红叶，我就有半年看不到它们了。”
　　静叶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
　　白明秋低头，沉声道：“再次向你道歉。”
　　静叶摆摆手，展颜道：“没事啦，反正你也没摘，不算啦不算啦。”
　　两人相视一笑。
　　白明秋道：“再跟我讲讲那位小雏小姐？”
　　静叶这会儿正聊得起兴，自然是知无不言。
　　“小雏的名字是键山雏，她是厄运的神明，长得可爱，心地也善良，而且可有趣了！因为她走起路来脚不着地，身体会微微地旋转着，但是叫人看不出痕迹来，仔细看才能分别呢。”
　　“厄运的神明。”白明秋敏锐地把握到了这个词。
　　“是啊，雏她很喜欢和别人说话玩耍的，但是因为自己周身都缠绕着人类妖怪都最害怕的东西——厄运，大家都害怕她，不敢靠近，她就一直是孤身一人。我们神明有着“不可视”和“不可触”，不会被她缠身的厄运所影响到，才能与她正常相处，否则我们也不太敢靠近她，毕竟【厄运】这个东西太恐怖了。”
　　静叶说着，流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十有八九是以前见过厄运缠身的人。
　　“啊——！”静叶刚说完，突然惊呼一声，白明秋正要问怎么了，她指着白明秋，神色紧张，“待会小雏要是真来了，白明秋你赶快走，要是厄运缠绕在你身上的话，不管是小穰还是我自己都会很过意不去的！”
　　白明秋摸了摸秋静叶的小脑袋，笑道：“不着急，不用怕。”
　　“诶？”
　　“你想想，我连你们的不可视也能看破，不可触也能碰到，我自然有自己的法子能规避厄运的影响，小静你不用担心。”白明秋柔声道。
　　这么想的话…还真有点道理。
　　秋静叶想不通，但是她选择相信白明秋，不过眼神中多少带点犹疑，问道：“白明秋你真的可以么？”
　　“放心啦。”
　　白明秋有自信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七世为人，所处过的光怪陆离的环境不在少数，很多负面状态也曾加诸于身。一开始还很有些忌惮，慢慢地他开始发现，自己的凤凰图腾对一切负面状态都有消融和化解的作用，不管是中毒，疲劳，疼痛，都可以一一化解，神奇得难以想象。
　　而最考验凤凰图腾的是他的第四世。
　　第四世的白明秋所在的是一个充斥着灵魂，武器，神魔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秩序由死神构建，但是反对死神的鬼神和魔女将狂气散布在全世界，影响人的心智，降低人的道德，最终使人类沦于癫狂，而白明秋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并且长期在与鬼神战斗的第一线，却能完美抵御鬼神狂气辐射的影响，就连死神都对此啧啧称奇。
　　那个世界的狂气与幻想乡中的狂气概念虽然不同，但很有些异曲同工的味道，与白明秋关系极好的小兔子铃仙优昙华院因幡拥有着操纵狂气的能力，白明秋曾经让她对自己试验过，凤凰图腾同样能抵抗铃仙的影响。
　　狂气比之厄运更加恐怖，既然连狂气都能抵御，厄运想来也应该不在话下才是，再不济一旦发生状况，自己也有快速抽身的能力，如此种种，使得白明秋并不怎么担心厄运缠身，反倒是对这位厄运的神明键山雏很感兴趣。
　　“白明秋，白明秋！在想什么呢？”
　　原来自己沉思着，忽略了一旁的秋静叶，小丫头见白明秋不搭理自己，不太高兴呢。
　　他双耳微微一动，便笑道：“小静，你往那边看。”
　　秋静叶探了探头，向树林中望去，依稀能看到两个人影。
　　“穰子回来了，还带着小雏！”静叶欢呼道。
　　白明秋道：“我们去接她们吧。”
　　静叶自然是愿意的，两人往树林的方向走，正好在出口处和秋穰子二人相遇。
　　“姐姐，白明秋，你们怎么来了？”穰子本就一脸高兴，这会儿笑容绽得更灿烂。
　　“你呀你，快吃饭了还出去玩，知道我担心吗！”静叶也笑，不过还得拿出姐姐的样子来训训妹妹。
　　这边姐妹成趣，那边白明秋和键山雏的目光在空中相接，一错而过。
　　白明秋好像见到了一泓清泉。
　　键山雏好像见到了太阳。
　　——


第六十三章 帷幕
　　白明秋来到幻想乡已经一年有余，与不少少女都有过一面之缘，能让他感觉惊艳的却着实不多。
　　比如妹红慧音，的确容姿端丽，超凡脱俗，可并没有一种不可方物的感觉，倒是更平易一些；再如八意永琳或是八云紫，两位确实花容月貌，但给人印象更深刻的是她们压倒性的力量和智慧，相貌倒是不太会去注意了。
　　真正说起来令白明秋感到惊艳的只有两位，一位是辉夜公主，还有一位是人偶师爱丽丝。
　　而眼前的厄神键山雏，是第三个。
　　键山雏穿着简单，只是一身长裙，要说哪里特别，只有头顶蝴蝶结和手腕上可爱的蕾丝腕带罢了。如水长流的绿发与一袭红衣产生了强烈的色差，虽是大红大绿的亮艳颜色，却压不住佳人潺潺溪流般的平静韵致。
　　只是缠绕在她身边的几缕黑芒有些煞风景，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厄运了。
　　白明秋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少女，把键山雏看得有些羞意，实在没忍住打破了沉默。
　　“请问您是？”少女的声音仿佛溪水划过岩石般空灵，听上去并没有生气。
　　“是真的在转啊…”原来白明秋半天是在看这个。
　　键山雏的确如同秋静叶所说，无时无刻不在转动，站在白明秋面前时，可能是因为要对话的缘故，转动的幅度很小，小到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的程度，大概先转到四十五度左右的地方，然后再往反方向转四十五度，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觉。
　　“咳咳。”
　　白明秋好奇一时兴起便直勾勾地盯着初次见面的女孩子看了一两分钟，此时兴致一消难免十分尴尬，只好借咳嗽掩饰。
　　“我叫白明秋，你好。”
　　键山雏捻起裙子两端，微微一礼：“白先生，之前听穰子提起过您，您好，我是键山雏。”
　　“键山小姐，之前也听静叶说起过你了。”白明秋笑道，“她说你是她们的好朋友，很喜欢你呢。”
　　键山雏淡笑，“我也很喜欢她们俩。”
　　“白先生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适？”键山雏冷不丁问了一句。
　　白明秋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样问，但看着少女关切的眼神，他还是感觉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白先生很奇怪，明明是普通的人类，跟我站得这么近却没有被我影响。”键山雏疑惑地打量着白明秋，“静叶既然跟您说起我，那肯定会提到我的厄运，您也应该是知道的吧。”
　　“嗯。”白明秋揭过这个话题不谈，“算是有些这方面的天赋吧，键山小姐把我当成和小穰小静一样就行，无需特意收敛。”
　　键山雏虽然疑窦犹存，但既然白明秋这么说，便不再收敛，周身的黑芒顷刻间浓了不少。
　　“白明秋小雏你们在说什么呀？来吃饭啦！”那边秋姐妹说完话，便唤着两人。
　　白明秋笑说“来了来了”，眼神示意键山雏：“她们俩都饿了，正好我在就做了些粗茶淡饭，键山小姐尝尝味道，不好吃要提意见哦。”
　　看着面前笑容温暖的年轻人，他身后又是两个小家伙的嬉闹声，键山雏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她宛然一笑。
　　四人落座，白明秋笑道：“上路之后就没怎么做过菜，不知手生了没，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秋穰子孩子心性，见这一桌色香味俱全，早就按捺不住，得白明秋一声令下，迫不及待地就猛下筷子，然后眼前就是一亮。
　　“嗯！白明秋白明秋，这个味道和上次的很像呢！很好吃！”穰子欢呼雀跃，接连下筷，小嘴巴很快就塞满了，只能呜呜作声。
　　静叶至少还有点姐姐的矜持，不过毕竟还是小丫头，看到妹妹先动筷，心里的矜持才放下来，不过动作仍然小心翼翼，轻轻下筷，夹了菜放进口中细嚼慢咽，眼神也亮了起来，眨巴眨巴看着白明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键山雏看着白明秋，有些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键山小姐？”耳边传来白明秋的温声。
　　“嗯…啊！”键山雏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拿起筷子吃菜，味道果然很好。
　　四人四口，时间很快，饭桌上都是秋姐妹在聊些生活琐事，白明秋听听笑笑，键山雏间或插两句，不知觉已经饱餐了一顿。
　　“饱了饱了。这下子把一个月的份都吃回来了！”穰子揉了揉有些鼓胀的小腹，显然是开心的很。
　　她跑到在不远处洗碗的白明秋身边，扯住他的衣角，抬头问道：“呐呐，白明秋，今年秋天我再去你家里吃饭，你说好不好？”
　　白明秋心里自然是一百个答应，不过得先卖个关子。
　　“唔…不好说呢，说不定农忙…”
　　穰子急了，用力扯了扯，差点把白明秋袖子扯下来：“不会啦！你今年只要努力耕作，我保证你一定能丰收的！”
　　不愧是丰收神明，这个时候还能牢牢把持底线。只是白明秋嘴角的笑意却有些把持不住了。
　　秋穰子虽说童稚之心，但也不笨，看到白明秋偷笑就猜到大概了，羞恼道：“好呀白明秋！你欺负我！”
　　白明秋终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秋穰子一个劲地不依，白明秋总之是答应了好几顿饭她才罢休。
　　秋静叶和键山雏坐在枫树下，看着远处一大一小嬉闹。
　　“白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键山雏喃喃自语。
　　“怎么了，雏？”静叶安静的时候，的确有大姐姐的样子。
　　“静叶之前认识白先生么？”
　　“没呢，是今天才认识的。”
　　“他是个人类？”
　　“应该是吧，穰子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在种地呢，非人类的话，何必要以种地为生呢？”
　　键山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又问：“你觉得白先生是怎么样的人呢？”
　　“唔…”秋静叶皱起眉头，一时半会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不错的家伙”，小脸有些发红。
　　“是这样啊…”键山雏点点头，“身为神明的静叶也这么看，那想来是没错了。”
　　“雏？”静叶还是没搞懂键山雏的心思。
　　“再看看吧，再看看。”
　　键山雏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单手拖着沉静的脸庞，目光随着远处追逐打闹的一大一小跃动着。
　　午后骄阳灿烂，幻想乡一片澄澈明净，风神之风渐渐卷起帷幕。
　　——


第六十四章 云动
　　清晨七时，博丽神社。
　　灵梦起得很早，博丽巫女虽说有些惫懒，却一直保持着早起的好习惯。
　　灵梦没有打扮的习惯，稍稍梳洗一番便完事了。
　　把毛巾洗干净，叠好，她没回头，自语道：“来了这么久，想说什么啊？”
　　凭空裂开的隙间里，八云紫慵懒地拨弄垂到眼前的发帘，嗔道：“唔，灵梦好凶。”
　　“说过不吃你这套咯。”灵梦无视八云紫，直接走出房门，把门刷得一下关上。
　　“那换一套吧。”八云紫正色道，“妖怪山上的事情知道多少了？”
　　“一半一半吧。”
　　灵梦走到厨房，端出一早就熬好的粥，舀了一碗出来，想了想，问了句：“你要不要？”
　　“灵梦居然给人家做吃的，啊啊，好开心，人家好想要！”
　　八云紫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气。
　　这女人说的话，永远也搞不清哪句真哪句假，与她相处十多年的灵梦深知这一点，给她盛粥，依旧面无表情。
　　八云紫喝了一口，露出极满意的表情。
　　“那群人是我放进来的。”八云紫接过刚才的话题。
　　“我就猜到。”灵梦不为所动，幻想乡里还有什么事瞒得过八云紫呢？
　　“那三人是我放进来的鱼没错，不过这条鱼似乎比我估计的要大。”
　　“你不是放萃香去试探了么，那天我感觉到妖怪山上鬼气森森，想来两边战得很厉害。”
　　“没占到便宜。”八云紫摇了摇头，“对方的强大超过我的预算。果然神明在现世的力量已经被压制到极限了，但是一进入幻想乡，力量就开始疯涨。”
　　“自找苦吃了吧。”
　　灵梦嘴角若有若无地露出一丝讥诮。
　　八云紫也是配合着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无力地点头：“灵梦你还说呢，人家好难过。”
　　“不过嘛…”
　　八云紫突然出现在灵梦身后，胸前的丰盈猝不及防全压在灵梦肩膀上，臻首从灵梦的耳侧探过，轻轻吹了口气：“我不是还有小灵梦嘛，小灵梦小灵梦，帮帮我啦。”
　　被八云紫紧紧抱着，肩上背后硕大而柔软的感觉让灵梦有种很想打人的冲动，而且八云紫的手正在…
　　“打住！”灵梦一声断喝，“我帮你就是了！别抱了！手拿开啦！”
　　八云紫听到灵梦答复，才把手从暧.昧的方向收了回来，松开怀抱，不甘道：“小时候灵梦明明很喜欢腻我的，现在长大了，都不喜欢人家的怀抱了，真是伤心。”
　　“你是在变相说明你年纪大是吧。”
　　“人家才不在意这些东西。”八云紫笑道，“十七岁的心永远不变！”
　　一番插科打诨，幻想乡的最大黑幕和幻想乡的最强者作出决定。
　　“正午二时，我将到访妖怪山巅。”
　　“如此，甚好。”八云紫收起阳伞，逐渐消失在无穷的隙间中。
　　灵梦收拾好碗筷，静立在博丽神社的神龛前，默默祷告。
　　鸟居上粗长的注连绳突然无风自动。
　　下一刻，一黑一白两道光芒从博丽神社深处激.射而出。
　　博丽灵梦伸出左右手。
　　左手持阴阳玉，右手握御神币，恍若羽化登仙。
　　——
　　上午十时，是非曲直厅。
　　四季映姬腰别净琉璃之镜，手执悔悟之棒，一身正装，神色严肃。
　　身后是帮她换装的小野冢小町。
　　站在映姬背后，小町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啧了啧嘴：“映姬这身材，真是看多少次都看不腻，尤其是这双腿…啧啧啧啧。”
　　映姬被看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斥道：“身为死神竟然跟渔色之徒一般对上司的…咳，加以品评，小町，你…够了！”
　　毕竟被盯着看得是自己，就连铁面无私的四季映姬也难免几分羞涩。
　　小町可是没皮没脸，看到映姬这个反应，更加肆无忌惮，调笑道：“反正我不闭眼，是你自己要给我看的呀，谁叫映姬生得那么好看。”
　　四季映姬恼羞成怒，高举悔悟之棒，“不准躲！”一声大喝，小町却还是往边上一闪，躲过映姬这用力一击，然后站在一边无辜地甜笑。
　　“跟你生气都是浪费时间，你这个赖皮町。”四季映姬见小町收敛了点，撇了撇嘴，神色恢复淡然。
　　“嘿嘿嘿。”小町一脸讪笑，“我们几时走？”
　　“用过午餐之后吧，正好我有事去面见阎罗王大人。”
　　“又要见那帮大胡子了。”小町摊了摊手，“每次见他都是汇报数字还有读公文，烦都烦死了。”
　　“你若是要新奇有趣，答应了阎王大人加入十舍鬼道就是了，有九个与你相若的大鬼神长在，总不会无趣。”映姬淡淡道。
　　小町摆了摆手，笑道：“这不是有你在么。而且你也知道我啦，映姬，我天性惫懒，怎么担得起大胡子们给的重任？天地间的生死来往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是映姬你罢了。”
　　映姬不说话，淡淡一笑。
　　小町这时倒有些忿忿：“来极东之地这么些年，大胡子所说的机缘也从未曾见，映姬，你还正年轻，难道就把自己捆在这里白白消磨时间？”
　　“不要腹诽阎王大人。”映姬先驳了小町的话。
　　“十殿之能可通天入地，非黑即白，说有，自然是有的，只是时候未曾到。”
　　然而四季映姬这句话，却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因为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何况说教别人。
　　“寿元还长，等着便是。”映姬摇了摇头，努力甩掉杂念，问道，“前日叫你送出的信送掉了吗？”
　　“嗯。”
　　“如此甚好，本来定好前几日前往的，就顺便接了慧音老师的信，为她提供些消息。可惜阎王大人紧急派下任务，只好爽约了，挺过意不去的。慧音老师怎么说？”
　　“上白泽老师挺热情的，说知道你事忙，不用介意，听她的口气，似乎准备择日自己前去山上。她还留我吃了顿饭，哈哈，神兽白泽就是神兽白泽啊，温柔敦厚，听说她一千年都伴在那位藤原妹红的身边，藤原桑真是幸福死了！唉，要是我陪了一千年的人也这么温柔就好了。”
　　小町故作感慨，唉声叹气。
　　她看出之前那番话挑起映姬心绪，故意抱怨，好叫映姬散心。
　　四季映姬翻了个白眼，说道：“走吧。”
　　掩不住嘴角的轻笑。
　　小野冢小町笑着跟在身后。
　　——
　　约莫正午一二时，寺子屋。
　　慧音挂好今日闭门一天的木牌，敲开屋中一道房门。
　　“准备准备要走啦。”
　　慧音柔声朝屋内呼唤。
　　屋内没人应答，慧音也不着急，就背对着门，站在门口等着。
　　片刻，藤原妹红从屋中走出，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只是苍白的秀发上多了几道妖红纹路。
　　她开口，依旧是略微嘶哑的沉静嗓音：“慧音，久等了。”
　　慧音摇了摇头，说道：“今天很可能免不了一场相斗，妹红你收拾精神很重要。”
　　“嗯。”妹红轻轻应了一声，“我来保护慧音。”
　　声音平淡，心意却坚定且自信。那是种建立在对自身绝对力量信赖之上的自信。
　　两人御空而行。
　　与此同时，白明秋告别秋姐妹和键山雏，向妖怪山上进发。
　　——


第六十五章 璀璨
　　东风谷早苗睁开双眼，晦涩神光在她湛蓝的瞳中一闪即逝。
　　神光内敛，她起身结束了午间的修炼，走进神社内庭，站在泄矢诹访子和八坂神奈子两位神明的塑像前深深祈祷。
　　妖怪之山山顶如今多了一座守矢神社，神社中住着三个人。
　　神社草创，很多事情都是必要做的。旬前八坂神奈子与伊吹萃香一战后，两位神明就陷入了短暂的休眠状态，对一切事物都放手不管，早苗又不过是个少女，神社陷入危局。但东风谷早苗毅然独挑大梁，召开宴会收集信仰，将神社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过半月，早苗已经与在外界时的那个软弱的小姑娘截然不同，真正能够与风祝的名号相衬了。
　　早苗的忙碌自然没有白费，诹访子和神奈子即将恢复元气，等她们醒来，守矢神社在幻想乡就可谓是八风不动无所畏惧。
　　两位神明大人联手，世间就再无人能够匹敌，东风谷早苗深信着。
　　说来也怪，自从早苗来到幻想乡后，身体就像是解开了什么限制似的，稍加修炼就能够增长力量。早苗本来血统天赋俱佳，神奈子和诹访子为她在现世打熬了十数年的底子又特别好，再加上这段时间每日勤修不辍，实力自然像坐火箭一般飞腾。感受着身体内一天强过一天的沛然神力，感觉到周围妖怪们对她日渐一日的敬畏眼神，她对自己的实力自信满满。
　　一切都走上正轨，早苗心满意足。只是偶尔夜深人静之时，她望着天际那轮不知是不是故乡的明月，心中莫名地会想起那个人。
　　白明秋。
　　名为白明秋的年轻男子，淡然的神情，温柔的话语，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点一滴，如絮如风流过心间，东风谷早苗觉得这一生都难以忘记了。
　　说也奇怪，想起他，这一整天的疲累都跟少了几分似的，整个人都开心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吃力呢？
　　这么多天，对未知环境的害怕，对改变自我的生涩，心中说不出的苦，修行上的难题，面对如此种种困扰，支撑着自己咬牙坚持的除了对两位大人的敬爱和崇拜以外，似乎就是对他的…
　　咳，咳！东风谷早苗！你瞎想什么呢！这是在祈祷中啦祈祷中！
　　腮红不知何时爬上早苗双颊，看这心神不定的样子，祈祷是做不成了。
　　心中跟两位神明大人告了个罪，早苗离开内庭，去厨房给自己做几个菜吃，在这之前还要找点冷水洗洗脸，这脸红得发烫，怪难看的。
　　早苗匆匆离去，神社内庭中，诹访子塑像上的那只青蛙双眼突然闪烁红光。
　　“早苗这孩子，长大了呢。”
　　是泄矢诹访子的声音，她已经恢复了意识，目送早苗离开，欣慰地笑着。
　　“神奈子还没醒么？”
　　“醒了醒了。”另一边神奈子塑像上的蛇眼中亮起绿芒，“我也看到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恋爱是很正常的，没什么大不了嘛。”
　　顿了顿，神奈子说道：“人神殊途，那孩子心思通透，现在不过是执念罢了，等过了些时候，她自然会放下。早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也应该知道这个结果才是。”
　　“知道是知道啦。只是早苗这孩子为了我们，牺牲太大。”诹访子话语里有些黯然。
　　“…”神奈子不说话了。
　　沉默了很久，神奈子说道：“放下自在，放下自在，你也是，早苗也是，我也是。”
　　“你信佛？我怎么不知道？”
　　“笨蛋诹访子，这话好用拿来用用罢了，我等神明怎么会有信仰？”神奈子笑骂道。
　　“你放不下，我放不下，早苗也放不下，所以都不自在，你还别说，佛这话说的在理。”
　　“要不怎么叫佛呢，总得有点真本事。”
　　“那你估估，佛打的过你么？”
　　“不知道呢…不过我八坂神奈子可是所向无敌的！”
　　“行行。”
　　一时沉默，半晌，神奈子才说道：“诹访子，你本来是已经放下了，却被我拖累着一身不自在，抱歉啦。”
　　“嘛，我本来的确是打算等所有人都忘记之后就回归天地的啦…这个没错。”诹访子温声道，“不过，神奈子一门心思要把我从天地间拉回来，我也不反对就是咯，能活着有什么不好呢？别内疚啦。”
　　泄矢诹访子是一位已经消失在人类记忆中的神明，像她这类的神明，失去信仰的话就会消失，也就是通称的死亡。
　　八坂神奈子作为她的好友，上古时期与诹访子全力一战战出来的深厚感情使她不忍心坐视诹访子就这么死去，便做了如此种种，诸如遁入幻想乡这类的事情，全都是为了维持诹访子的存在罢了。她本身因为神性特殊的关系，对信仰倒是没这么多需求的。这个守矢神社，就是为泄矢诹访子而开设的，守矢守矢，守护泄矢诹访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神奈子没说话。
　　良久，诹访子说道：“不提这些，你恢复多少了？”
　　“九成多，再过半个时辰就能破关。”
　　“我也差不多吧，不过应该会比你慢一点。”
　　“很好。今天之后，我会正式开始经略守矢神社，收集这个幻想乡里所有的信仰，那个紫毛女人也好，谁也好，都无法阻止我。”
　　“那就随你去操.心咯，最多你应付不过来的时候我帮你一下。”诹访子笑道。
　　“哼哼，吾等前方，绝无敌手！”
　　神奈子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雄心，为了诹访子，她会付出一切，她有这个心理准备。
　　两人不再对话，各自沉下心来破关。
　　“嗯？”
　　蛇塑像和蛙塑像同时亮了起来。
　　“有谁过来了，速度很快。”
　　“很强啊，这家伙。”
　　只有这两句话，两尊塑像又暗了下来，其中的两位神明加快了破关的速度。
　　不必多说什么，早苗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神奈子就能出关，到时候无论是谁，来者皆不惧。
　　与此同时，红白二色的巫女疾风迅雷般碾压了妖怪之山的守卫和各路阻挡者，连幻想乡最速的射命丸文也没有挡住她的脚步，回过神来，她已然来到山顶。
　　东风谷早苗已经站在神社巨大的鸟居下了。
　　作为风祝，她对风有着无比的感知能力，未知的威胁一路势如破竹突破了妖怪山的重重关卡，她全部看在心里。
　　看到那种摧枯拉朽一般的实力，早苗心中惴惴不安，但作为守矢神社唯一的风祝，她仍然站了出来。
　　勇敢，坚强，执着。这是东风谷早苗身上最珍贵的品质。
　　她决然立于妖怪山巅，背后那渐渐亮起的五芒星，光芒璀璨。
　　——


第六十六章 愠怒
　　妖怪之山上吹起了风。
　　春天的风吹拂着映射午后天光的平静湖面，撩起粼粼波光。
　　现世的守矢神社依着湖水而建，这次遁入幻想乡，八坂神奈子索性动用大神通，将看惯了的湖水搬了进来，视作守矢神社的一部分。这种移山填海的气派，也只有为数不多的顶级神明才做得到。
　　红白二色的巫女博丽灵梦伫立在神社鸟居前，稍带些惊奇地打量着这个神社。
　　守矢神社外观极雄伟之所能事，建筑风格壮美不拘泥，与博丽神社雕梁画栋的精工差别很大，灵梦是没见过其他的神社的，心下好奇，便观赏起来。
　　“来者何人？”
　　有人发问。
　　听到这娓娓的话音，灵梦才发现自己前方不远处站着个身着蓝白二色的绿发少女。
　　从着装看来，面前这位少女很明显是和自己一样的巫女。她一身和自己式样相差无几的蓝白色无袖巫女服，手持御币，身后的五芒星明灭不定，面上虽然不显，但感觉她气机已然十分警惕。
　　“你又是谁？”灵梦反问道。
　　“我叫东风谷早苗，是这座神社的风祝。”少女稍微挺了挺胸，问道，“你呢？”
　　“博丽灵梦。”
　　灵梦皱起眉头，这么个小姑娘就能够力敌伊吹萃香，压服妖怪之山？她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谋么？
　　“博丽小姐有何贵干？”问话的同时，早苗把御币攥得有些紧，眼尖的灵梦已经看到她无意识握紧手中的御币，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不对，不是她。看她穿着巫女服，难不成背后有神明的支持？
　　她淡淡道：“听说妖怪山上新来了一家神社，我有些好奇，就过来看一眼。”
　　“没错，此处是守矢神社，是被遗忘的往昔之神社，这座山从此以后就被我和我的神明接收，以此处为基点，神明大人和我将会完成许多对幻想乡有益的事情，从而收集整个幻想乡的信仰。”
　　果然。
　　灵梦皱眉。
　　“总而言之，这里的事情和博丽小姐无关，您如果是参拜客的话，神社自然欢迎，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您请自便。”早苗准备闭门谢客。
　　“东风谷早苗…是吧。你，不，你们，准备对幻想乡做什么有益的事情呢？”灵梦在有益两个字上面咬了重音。
　　“关于这个，我还并不知晓神明大人的安排，但是神明大人的安排是不会错的。”早苗目光灼灼，“如果博丽小姐感兴趣的话，以后早苗会向您解释的。”
　　“这样啊…也就是说，所谓的有益有害，不过是一个两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神明擅自定下的无稽之谈咯？肆意编排他人的命运，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人，然后在这个幻想乡里搅风搅雨，甚至弄出异变，这就是所谓神明的做法吧，真是自私的可以呢。”灵梦挑了挑眉，清冷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嘲讽。
　　只是若有熟悉灵梦的人在此，定然能够发现强压在她清澈眼底的怒火。先别说灵梦的职责就是维护幻想乡的安定平衡，她本身也很不喜欢别人染指幻想乡，而今竟然有人要对它动手动脚，由不得灵梦不恼。
　　而另一边，早苗攥紧了拳，攥得指节泛白。
　　这个巫女，一开始就态度冷淡诸多刁难，现在更是出口污蔑两位神明大人，简直是在故意撩拨起自己的怒火。
　　“放肆！不准污蔑神明大人！”早苗终于忍不住怒斥。
　　灵梦冷笑道：“那好啊，你把你的神明请出来给我看看吧，让我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东西！”
　　早苗怒极，反而冷静下来，然而心中的火气却更炽。
　　“不需要神明大人出手，你这样口无遮拦的家伙，根本不配见到神明大人。”
　　早苗背后的五芒星瞬间膨胀，无数神光向四周散射，一瞬间居然媲美太阳的光华。而灵梦随手召出阴阳玉，那黑白不断流转的圆玉在空气中切割出一道道玄妙的弧线。
　　战斗一触即发。
　　——
　　四季映姬和小野冢小町的脚程最快，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接近了妖怪之山，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山顶看了一眼，心中一凛。
　　“谁和谁已经打起来了？”小町问道。
　　“有一股力量是博丽灵梦的，阴阳玉的力量很明显。”映姬道，“另外一方大概是外来的那个势力吧。”
　　“另一个力量很明显是神力啊，灵梦这妮子，已经跟神明打起来了啊！”小町有些跃跃欲试，在三途川闲了许多年，手早已经痒痒的了。
　　映姬白了一眼，说道：“别想着乱打一气，我们这次是来调停的，你待会要同时压下两个人才行，做好准备了没有？”
　　小野冢小町沉默片刻，双眼中开始跳动深紫色的火焰。
　　小町动真格了。与她共事数百年的四季映姬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虽然平时都是惫懒的样子，遇上什么战斗也都是随便撒两把冥钱就应付过去，但是小町动真格的时候，必然鬼神皆惊。
　　前方有白狼天狗飞来。
　　“来者何人！不得擅闯天狗领地！”
　　“吾乃地狱阎罗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有要事需即刻上山！”
　　映姬朝天空扔出了净琉璃之镜，领头的白狼天狗认出这是地狱阎罗的标志，再加上映姬的一身正装，便不再阻拦，上前道：“阎罗大人，可否让在下速去禀报大天狗？”
　　“可。但我要立刻上山，等此间事了，一定亲自向大天狗赔罪。”映姬淡淡道。
　　天狗头领不再拦阻，任由映姬两人上山，随即急速向大天狗的居所赶去。
　　与此同时，全力赶路的妹红和慧音也已经接近妖怪之山的边缘。
　　妹红的飞行速度极快，而且飞行的方式非常奇妙，如同蜻蜓点水般借力使力，但其实每一次提纵都暗藏劲力，如果此时有什么突发情况，妹红可以立刻反应过来。这么细微的控制，可是闭关之前的妹红根本无法达到的程度。
　　慧音有些吃惊，连一向长于操纵力量的自己一瞬间都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她笑道：“妹红，长进不少哦。”
　　“还行吧，但是有些地方的确比以前强了不少。”飞在前头的妹红没有回头，但是语气确实带上了点小小的自豪，“如果让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打上一架的话，输的多半是以前的我了。”
　　“回头见到明秋了可要好好道谢哟，他可是头功。”慧音笑道。
　　无数关于白明秋的回忆涌上心头，一粥一饭，一茶一水，藤原妹红不能忘不会忘不舍得忘。
　　最终，化作淡淡应一声：
　　“嗯，我知道。”
　　——


第六十七章 诧异
　　“来者何人！不得擅闯妖怪之山！”一声清咤，远处飞掠而来一道白色的身影，拦下两人，很明显是守卫妖怪之山的白狼天狗。
　　妹红准备要说什么，慧音拦下她，笑道：“犬走小姐，好久不见。”
　　“上白泽老师。”对面的天狗应该是认出了慧音，微微一礼。
　　原来这位还是个熟人。犬走椛，是慧音有几次到访妖怪山的时候结识的一个守卫，因为经常走那条路，所以熟识了。
　　“上白泽老师形色匆忙，所为何事？”
　　“因有要事，我与妹红要即刻上妖怪山，犬走小姐，能否通融一下。”慧音温声道。
　　“这…”犬走椛面露难色，“我需要请到大天狗的谕令，才能请外客入山。”
　　“我们赶时间，很赶。”妹红已经感觉到山上渐渐激烈的能量波动了，慧音也皱起眉头，然而犬走椛由于实力问题，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恕难从命。”犬走椛对慧音微微一礼，便将脸板起来，看来是要公事公办了。
　　慧音还想说什么，妹红却有些不耐了：“慧音，我来吧。”
　　她站到慧音前面，对犬走椛说道：“犬走，你给我个准信，我们现在到底能不能上山。”
　　“不能，没有大天狗的谕令，我不会放任何人进山！”犬走椛斩钉截铁。
　　妹红白发末梢隐去的妖红纹路再次显现，犬走椛离她只有几步之遥，能够非常清楚地感觉到妹红身上恐怖的力量波动。
　　“你要干什么！？”犬走椛大喝的同时迅速放出哨戒，须臾间，数十只白狼天狗蜂拥而至，将妹红和慧音两人包围起来。
　　妹红环视四周，数十只白狼天狗以犬走椛为首，手执法器，身形闪动，虎视眈眈。
　　她抬眼，嘴角勾出一个不屑的弧度，眸中一片妖红。
　　“繁文缛节，诸般教条。”她将慧音护在身后，猛然喝道，“聒噪！”
　　“妹红，别做太过了。”慧音拉了拉妹红的衣角。
　　妹红点了点头，向后一甩已经成了红白二色的发梢，随即冲入天狗们的阵势中。
　　——
　　另一边，与秋姐妹和键山雏告别的白明秋，凭借伊吹萃香留给他的凭借，没费什么力气就进入了妖怪之山。
　　从天狗接手管辖的地段开始，景致开始变得与之前完全不同，也许是天狗喜欢栖息在高处的缘故，漫山遍野的都是奇谲的劲松与嶙峋的怪石，其间还奔腾着九天瀑布上湍然直下的水流，奇与正，动与静，互相映衬出一种奇妙的卓绝。
　　白明秋为这种奇绝的美景所感，心旷神怡。不过在赏景的同时，他的警惕心依然没有下降，妖怪之山上妖怪众多，危险无处不在，虽然现在他已经身在天狗们管辖的范围之内，但是万事小心总归没错。
　　这一番警惕，还真被他看出了一些不对劲。妖怪之山上的哨戒天狗们很明显在大幅调动，就在刚才，白明秋已经感觉到三十只以上的天狗急速向东南方飞去，必然是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他放开五感，往外延伸，试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东南方向的战斗过于激烈，所有的痕迹都被交战的余波碾碎，白明秋只能够知道东南方的战斗是一对多，而且占优势的是一个人的那一方。
　　灵梦和慧音都曾经对白明秋提起过，妖怪山的守备固若金汤，除了幻想乡最顶尖的少数强者，其他人想要突破无异于登天之难。为什么？因为阵势。
　　一只天狗不强，但把数百数千甚至一族的力量融合到一起，就能够达到非常的强度。天狗一族人才辈出，颇有惊才绝艳者创造并完善了能够集合所有天狗的力量到一点的【须弥钵】，并且借此破敌，无往不利，直到现在成为了守山大阵。
　　天狗守山大阵【须弥钵】之强，强到几乎不可能有人会去直缨其锋，即使是实力高过一群天狗总和的强者，也会用其他方法来破掉阵法，比如速攻啊，气势压迫啊，怎样都好，谨慎些留下余力，有备无患，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东南边的这个破阵者却不同，残余的波动显示这位入侵者完全硬碰硬凭借一己之力挫败了【须弥钵】，而且纯粹是实力上的碾压，没有一点花巧，只有这样正面的交战才会爆发出湮灭一切的余波。
　　这样的一往无前，在白明秋的印象里似乎只有风见幽香能做得到这种事情，这个女人孤高清冷，无视一切，这样的性格再加上拥有足够的力量，便能够将挡在她面前的所有阻碍全都毁灭殆尽。要说性格的话白明秋觉得率直耿介的妹红也会这么做，她是不屑于用手段，崇尚硬碰硬的胜负的，但妹红的力量应该还没到这个程度。
　　他正打算动身去观战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忽然心有所感。
　　虽然在关注东南方战场，但白明秋的感知并没停止，随着凤凰图腾的逐渐灼热，感知的范围已经快要扩大到妖怪之山山巅了，这时有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他的感知里。
　　白明秋第一刻就知道了这是灵梦。纵观七世轮回，没有一个人有灵梦的傲气俗气灵气，那种极其特异的波动，太明显了。
　　代表灵梦的波动此时正在与另一个波动激烈地交战，而且双方都开始渐渐展开手段，证明就是白明秋现在站在离山顶非常远的地方，却渐渐能够听到山顶上的爆裂声了，并不是靠他强悍的听觉，而是爆炸声真的很大。
　　对灵梦白明秋是一百个放心，在这个幻想乡里他最放心的应该就是灵梦了，不需要再去重复灵梦多强多强，她真的就是很强。
　　既然灵梦这么强，那么反过来想，能够和灵梦一时半会打得不相上下的存在，必定也是非常强的，想必另一边就是灵梦之前提到的新进入幻想乡的大势力吧。
　　想通了一些关窍，白明秋决定不再感知四周情形，准备找个地方落脚，先避过这番争斗再说。如果自己再放出感知，说不定会被什么强者察觉到，就像风见幽香那次一样，白明秋不太想惹一身麻烦。
　　那么就看一眼对方的气息吧，只看一眼就抽身。
　　这么想着，白明秋沉默片刻，猛然瞪大了双眼。
　　早苗？怎么会是东风谷早苗？
　　——


第六十八章 意乱
　　“神灵.摩西开海！”
　　东风谷早苗在空中连续几次变向躲避博丽灵梦的梦想封印，然后猛然挥舞手中的御币，飘舞的纸穗中爆射出刺眼的绿色光芒，须臾间，恐怖的能量流从她手中炸开，汹涌地朝灵梦扑去。
　　灵梦直面骇浪却波澜不惊，周身扩散出数重金黄的方形波纹，这是灵梦最负盛名的绝技之一，八方鬼缚阵，此阵一出，阵内外就如同两个世界，禁锢敌人时，身在其中的敌人会被压制封锁，而作用于自身时，外界的力量便无法进入阵中。
　　果然，早苗澎湃的摩西开海丝毫没有影响到灵梦，波涛一息，灵梦就解了八方鬼缚阵，数个亚空穴在空中张开，早苗根本捕捉不到灵梦的位置。早苗心中突然出现一丝危机感，下意识地张开背后的五芒星，下一刻灵梦就出现在她背后，猝然猛踢！
　　神技.天霸风神脚。
　　“砰！”
　　灵梦这一脚不愧天霸风神四字，快如闪电力重千钧，早苗虽说已经下意识地反应过来，布下防护，但是仍然力有未逮，这一脚直接将早苗踢飞，在空中连续翻了好几个身才停住。
　　早苗剧烈地咳了几声，手心里已经全是血迹。
　　她抬头，凝视着高处的那个身影。
　　明明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为什么她这么强大，除了初开始还能与她过几招，到现在也不过十分钟，自己却已经毫无招架之力，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咳咳！”
　　血又涌到早苗喉头，她咬了咬牙，将它吞了下去。
　　背后好痛，痛得好想哭，好想神奈子大人和诹访子大人的怀抱…
　　胸口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着自己，有些难受。
　　早苗伸手，摸到一个小小的木雕，木雕本来很轻，但刚才受了伤，有一点重量都压得很难受，也许已经断了几根肋骨。
　　原来是秋君送的礼物，木雕上雕的是我自己。
　　今天如果死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神奈子大人，诹访子大人了吧，秋君也是，不会再见到了呢。
　　她勉力把木雕从胸口扯下来，握在手中，攥紧。
　　即使如此，作为守矢神社的风祝，维护自己的神社和神明，纵死无悔。
　　博丽灵梦再次从高处砸下几发梦想妙珠，早苗只能勉强躲开这些绚烂的七彩光球，她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
　　守矢神社的鸟居早已被两人交战掀起的劲风吹倒，刚才灵梦那一脚的余威更是直接掀开了山巅的岩层，在岩石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好整以暇地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博丽灵梦漂浮在高处，俯瞰着停留在低空的东风谷早苗。
　　这个巫女，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完全没有战斗经验，一身力量能够真正发挥出的不过五六成，就这种程度，根本不可能与自己鏖战，不过是一合之敌罢了，现在要做的事，是逼出她背后的神明。说起来，她已经被我打得这么惨了，她背后的神明怎么还不出现？
　　灵梦思考的过程不到三秒钟，然后她很简单地做出了决定。
　　伸出右手，口中念念有词，掌中的小小阴阳玉立刻开始变大，没过几秒就已经长到比灵梦本人还要大了。
　　神具.阴阳鬼神玉。灵梦最为恐怖的招式之一，一切邪祟都会在这颗阴阳玉下消弭于无形。
　　灵梦托起阴阳玉，就准备往早苗的方向砸过去，早苗只感觉浑身上下被一股气机锁定，身体有种被束缚的感觉。
　　明白自己已经逃不掉了，早苗放弃了挣扎，许多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神奈子大人的豪气，诹访子大人的贴心，还有秋君的温柔…有太多珍贵的回忆了，她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可她依旧昂着头。
　　一个从普通人类世界来到幻想世界的少女，从小在神明的保护下长大，不懂得战斗，不明白残酷，但在来到这里之后，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克服了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困难，从没有过怨言，只有执着和坚持。
　　她不会哭泣，即使死亡，她也要昂首面对，这就是东风谷早苗。
　　就在灵梦即将掷下阴阳玉的一瞬，一道红光穿梭而至，停留在早苗身前，那个人影伸开双手，仿佛要撑起一片天。
　　“灵梦，住手！”
　　灵梦的视线被阴阳玉遮住，看不到下面。她迟疑片刻。
　　整个幻想乡，称呼自己为灵梦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霖之助，还有一个…
　　“白明秋，为何阻我？”灵梦将阴阳玉往天空中一抛，阴阳玉稳稳停在空中，而她充满疑惑和凌厉的视线与站在东风谷早苗身前的白明秋正对。
　　…
　　…
　　早苗怔怔地盯着挡在面前的那个背影。
　　白明秋，是秋君？
　　是，这个背影就是秋君，一点没错，他离开神社的背影我至今还记得。
　　这，这是怎么回事？秋君居然在幻想乡里，还认识博丽灵梦？
　　死亡的威胁，白明秋的再次出现，种种纠结，早苗头脑里一团乱麻。
　　情势紧急，白明秋来不及过问早苗，高声疾呼：“早苗与我有旧，不管她如何不对，不要伤及她性命！”
　　灵梦想起了当时白明秋去神社求取亚空穴，他说过一段故事，东风谷早苗…似乎是他故事里的那个人，难怪之前听到她名字时有些熟悉，原来是这样。
　　白明秋…
　　提到这个名字，灵梦会想到很多事情。
　　灵梦自己不会承认，但是白明秋是她第二个青眼相加的人类，第一个是雾雨魔理沙。
　　白明秋是个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和他呆在一起，会嫌时间过得快，共处的时间太少。
　　白明秋很少去博丽神社，但每一次去，灵梦都会以对贵客的礼仪相待，换上好茶，正襟而坐，邀请共餐，不管是灵梦还是白明秋，都已经习惯了如此。
　　正因为这一切的一切，之前在博丽神社白明秋喊她“灵梦”，她感觉有点莫名的羞涩，却也并未反对。
　　一年已经过去，他和自己之间，似乎也有着一点淡淡的羁绊。
　　但是。
　　“我不允许任何人干扰幻想乡的秩序。”灵梦淡淡道。
　　“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幻想乡的，但早苗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她肯定不会干扰到幻想乡的秩序的！灵梦，收起阴阳玉吧！好好谈一谈，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白明秋喊得过于大声，嗓子有些嘶哑。
　　秋君，秋君，这么久没见，你一点也没变。
　　早苗柔肠百转，怎奈浑身无力，心思纠缠，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一双眼凝视着白明秋的背影，一时有些痴了。
　　灵梦看着下面的两人，不自觉皱起了眉。
　　她本来没想对早苗怎样的，拿出阴阳鱼不过是想吓吓她，逼出她身后的神明罢了。灵梦没有欺凌弱小的习惯，但白明秋出现，横生波折，灵梦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之前她就跟我坦白了她的企图，我判断，她会对幻想乡造成危害，所以没得商量。”她冷冷道。
　　“早苗已经受伤了，灵梦！”白明秋颤声道，“够了！”
　　“不用你多事！”
　　听到这句话，白明秋彻底死心了，现在的灵梦不再是那个有着喜怒哀乐的普通少女，而是幻想乡的执法者——博丽巫女，什么都没的谈了。
　　灵梦直接掷下了巨大的阴阳玉，没有丝毫犹豫。
　　——


第六十九章 天魔
　　妖怪山上层，侘寂阁。
　　射命丸文单膝跪地，面向天狗中最尊贵的那个人。
　　妖怪之山的天狗有一位首领，名为天魔。身为幻想乡最强种族的领导者，自身也具备幻想乡最高等级的力量，但她行事低调，从不轻易露面，在幕后为天狗这一种族的繁衍和安定做了很多事，可以说是一位非常厉害的策士。
　　“禀报大人。”射命丸文恭谨道，“博丽灵梦已经到达山顶，正在与守矢神社一行人激战，阎罗四季映姬和死神小野冢小町也正在一路向妖怪山巅前进。另外，南边的藤原妹红和上白泽慧音突破了须弥钵大阵，目前也在向山顶进发。”
　　“嗯。”天魔坐在阴影里，看不清样子。
　　天魔积威很重，饶是射命丸文这样跳脱的性子，在天魔面前都十分恭敬，等待天魔下达指示。
　　“文，本座已经联络了河童的长老，你去领夜叉众潜伏到山顶，按照之前的计划见机行事。”
　　“是。”射命丸文颔首道。
　　“此次攸关天狗族运，你是我最信任的部下，便交付于你了。”
　　“是！”射命丸文沉声应下，便转身离去。
　　天魔目视射命丸文离开，坐在阴影处很久才站起身来。
　　“贤者已经来了，为何不现身？”她淡淡道。
　　“小天魔真是辛苦呢。”八云紫从隙间中现身，“怎么，这次打算利用灵梦做些什么？”
　　“彼此彼此，八云大人，你何尝不是在用灵梦试探守矢神社虚实呢？”
　　八云紫嘻嘻一笑，错开这个话题：“让我来猜猜，上次萃香与守矢的神明不分胜负，你有些怕，对吧？”
　　天魔没说话，不置可否。
　　“借着灵梦，你可以让射命丸文带着精锐天狗将守矢一网打尽，必要时你也会出手。天狗一族头上怎么能再有一尊神明呢？”
　　八云紫在这个“再”字上咬了很重的音，一脸戏谑。
　　天狗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她说道：“鬼族的分崩离析是必然，清者自清。”
　　“我当然知道了，否则你们一族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八云紫一脸笑意地说出残酷的话语，“光萃香一个，就足够你们喝一壶了。”
　　“说到伊吹大人，据本座所知，你瞒着她不少事情呢。”天魔反击道。
　　“无所谓啊，我瞒着别人的事多着呢。而且，你又怎么知道萃香不知道我在瞒她呢？”八云紫满不在乎，“别以为鬼族都没头脑啊，小天魔。”
　　天魔沉默。
　　“走了，继续观战去。小天魔要不要一起来啊？”八云紫挑逗道。
　　“好。”
　　本来是调戏，天魔居然直接答应下来，这倒是让八云紫有点始料未及，不过她面色不改，笑眯眯地打开隙间，两人一起前往妖怪山巅。
　　——
　　“早苗，快走！我在这里挡一会儿！”
　　巨大的阴阳玉袭来，白明秋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抵挡住，但他运转全身劲力，双手撑天，即使只能抵挡片刻也好，一定要让早苗先离开。
　　“秋君，早苗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为我牺牲的。”早苗决然道，“你——”
　　话音未落，四根御柱拔地而起，将白明秋与早苗二人护在其中，阴阳玉与四御柱相撞，两股爆炸性的力量激烈交锋，御柱中的两人却安然无恙。
　　看着阴阳玉的力道，白明秋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御柱…是神奈子大人！”早苗激动道，“秋君，神奈子大人出关了！”
　　白明秋回过神来，神奈子，那不是东风谷家的大姐么？
　　这样一想，不止对神奈子，白明秋对守矢神社的很多事情都充满了疑惑，但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保护好早苗的安全。
　　四道御柱解开防御，悬浮起来，而四御柱的包围中，站着一个豪气冲霄的女子。
　　八坂神奈子从天而降。
　　“白明秋，你带早苗进神社，这里由我来对付。”还是熟悉的爽朗语气，白明秋当即就听出了八坂神奈子的声音。
　　“好。不过神奈子小姐，这些事回头一定要跟我分说清楚。”白明秋淡淡一句，便搀着早苗快速向守矢神社前进。
　　神奈子眼见白明秋带着早苗退走，才悬浮到与灵梦同一高度的地方，笑道：“哈哈，巫女小姐，好强的力量。”
　　“看起来始作俑者找到了。”灵梦淡淡道，“移山填海，收集信仰，力挫萃香，这种事情，的确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做到的，也只有像你这样的神明才有这种气度。”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神奈子一挥手，“没错，吾名为御八坂神奈子，从今日开始，幻想乡就纳入我的经略之中了！”
　　神奈子毫不遮掩地宣示宏图。
　　“先问过我再说。”灵梦不屑道，“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神奈子突然笑得很鸡贼。
　　“说。”
　　“刚才那一下攻击其实根本没什么伤害啊，如果是想逼我出来，大可以下重手，再考虑到你都把早苗打伤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留手。那么，咳，问题来了，刚才你手下留情是为了谁啊？之前的对话我可是都听到了哦。”
　　神奈子居然从腰间取出个酒葫芦喝了一口，然后大马金刀的往御柱上一坐，对着灵梦开始挤眉弄眼。
　　“我——！你！”灵梦一张俏脸泛上浅红，随即恼羞成怒，愤声道，“八坂神奈子！枉你身为神明！只会逞口舌之利！”
　　“哈哈哈哈哈哈！”神奈子放声大笑，“来来来，博丽巫女，战个痛快！”
　　——
　　白明秋带着早苗逐渐远离战场，神奈子正与灵梦战得不可开交，正好给了他们时间躲进守矢神社，进了神社就应该算是安全了。
　　但他总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却不知其所以然。一方面战斗焦灼，各种力量的余波干扰着白明秋的感知，另一方面，白明秋搀扶着伤势不轻的早苗，也无暇分身注意四周。
　　他悄悄用指甲割破手指，在行走路线上用血滴绘起丹凤朝阳大阵，以防万一，他做得非常隐蔽，就算有人看到，也只会觉得是早苗身上滴下来的血。
　　白明秋小心翼翼。
　　隙间中的八云紫和天魔没有观战，而是把视线放在离开战场的两人身上。
　　“这次的妖怪山大战，我只有这一手。”两人很久的沉默之后，天魔淡淡道，“挟持东风谷早苗，逼迫守矢神社退出妖怪山。”
　　“守矢神社的人不知道你的存在，还以为这仅仅是灵梦一个人的行为。灵梦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无意中为你做了嫁衣，两边相瞒，的确是你的风格。”八云紫说道。
　　“我的计略天下惟独对你无用，毕竟是无处不在的贤者，想做点什么怎么瞒的过你？”天魔明褒暗讽。
　　八云紫不接茬，沉声道：“你的人对东风谷早苗做什么都行，但别伤到白明秋。”
　　“白明秋？他是什么人？”天魔见八云紫这么重视，有几分好奇。
　　“你不需要知道。”八云紫冷声，随即又春暖花开，娇笑了起来，“不过也没什么好操.心的，白明秋这个人，很厉害的，我们在这看着就行，你的好打算说不定就被他搅了呢。”
　　天魔不以为意。
　　——


第七十章 放手
　　白明秋搀着早苗，放慢脚步，走近守矢神社内院的时候，丹凤朝阳大阵已经基本完成了，眼见快要到达，两人都松了口气。
　　“嘿。”
　　白明秋身后传来招呼声，他猛然回头，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他再回过头来时，射命丸文已经站在他身前，而早苗竟然已经落在她手中了。
　　“秋君！”
　　“东风谷我就带走了，白小哥，你好自为之哟。”射命丸文口气轻佻。
　　“射命丸！你在干什么？！”白明秋心中火起，早苗受伤，再不医治恐怕会留下后患，这时射命丸文莫名其妙跑出来插一脚，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担心早苗小姐的伤势吗？没关系啦没关系啦。”射命丸文笑着，一手按在早苗胸口，白光大放，然后揉了两下。
　　“还挺大。”射命丸文戏谑道。
　　早苗还被突如其来的袭胸惹得满面通红，一阵娇喘。
　　“我跟医疗班的几个家伙学过一点治疗法术，她没什么事了。”射命丸文笑道，“不过我要她还有大用，用完自然会还给守矢神社的，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着，她一挥手，身后数十只天狗从丛林中飞出，在白明秋身边旋转。
　　“射命丸，你，你别动秋君！求你了！我跟你走，不要伤害他。”早苗见状，焦急道。
　　“他是上白泽老师和藤原的宝贝，我自然不会伤他，但这几十个夜叉众，足够拖着他直到这场战斗打完了。”射命丸文笑道。
　　白明秋环视四周，数十只天狗正在对他形成包围网，看样子似乎在布置什么阵法，看样子是逃不出去了。既然射命丸文出场，那么这次的事情肯定和天狗的上层有关，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现在即使搬出伊吹萃香的名头估计也没什么用了。
　　怎么办？
　　白明秋紧张地思索着，目光忽然注意到步步逼近的天狗们的位置。
　　射命丸文带着早苗渐渐向后退去。
　　“射命丸，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你答应我不伤害秋君的！”早苗眼见几十只天狗周身都散发着诡异的黑芒，一步步走近白明秋，虽然得到了射命丸文的承诺，她还是担心。
　　射命丸文解释道：“天狗有个阵法叫做须弥钵，这个阵法主要的功效是困住人，几十只天狗同时布阵的话，就算是我，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更别说白明秋了。现在夜叉众们就是在布阵，以防白明秋还有什么小花招，他毕竟是两位顶级强者的贵人，说不准就有什么保命的宝贝。”
　　听射命丸文解释，早苗才渐渐放下心来，她倒是不怎么关心自己的趋向，对白明秋真是一百个关心。射命丸文看了也啧啧称奇。
　　“我说白明秋这个家伙也真是奇怪，怎么人人都喜欢他？这家伙来了幻想乡一年多，光私交甚好的顶级强者就有好几个，还有一堆小妖怪和人类是他朋友。现在更有趣了，你们这从外界进来的守矢神社都跟他关系非同一般，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他是天界的哪个转生者了。哪个普通的人类能这么交游广阔的？”
　　射命丸文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早苗记在了心里，问道：“你怎么知道你那么多？”
　　“废话，偷拍呗！咳咳咳咳！不，取材，是取材，我射命丸文可是一名清廉正直的新闻记者！”
　　射命丸文不假思索地吐出了实话，再掩盖也没用了，早苗盯着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好在射命丸文别的不够脸皮颇厚，还能反过去打趣早苗：“我说早苗啊，你是喜欢白明秋对吧。别打岔，眼神别飘，对，没错，我就是问你是不是男女间的喜欢？”
　　“…”早苗闹了个大红脸。
　　“你，你，你别动秋君！我跟你走！别伤害他！”射命丸文捏着嗓子模仿了一段方才早苗的话。
　　早苗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算了。
　　射命丸文嘿嘿一笑，把早苗拦腰一抱，准备带去天魔的侘寂阁。
　　嗯？
　　射命丸文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瞬间拔地而起，准备快速离开这里，但是刚飞了一段距离就遇到一层无形的阻隔。
　　“须弥钵？怎么回事？”
　　射命丸文望向白明秋所在的方向。
　　她看不到白明秋，也看不到那数十只天狗，入眼只有大片大片的火红，和一道极其灼目的金光。
　　有一只凤凰，在大地上展开双翼，金色的光芒，如同一轮太阳。
　　那只凤凰在射命丸文的眼前飞了起来。万丈金光都来自于他的周身。
　　白明秋衣衫燃尽，背后尽显妖异凤凰图腾，青冠冕，赤凤啄，栩栩如生。
　　“敕！”
　　他睁开双眼，已是一片妖红。
　　握拳，出声如同炸雷。
　　“丹凤朝阳！”
　　东风谷早苗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
　　丹凤朝阳大阵，是白明秋依靠凤凰图腾摸索出的独门阵法，开启的方法简单，只需要他的血，功能也简单，就是操作阵中的力量。这个阵法帮过白明秋许多次，这次也不例外。
　　射命丸文及夜叉众埋伏在守矢神社周围的时候，白明秋就已经发现了端倪，虽然不好判断，但是以防万一，他谨慎地绘制了丹凤朝阳大阵。当他发现天狗不想杀他只是想要困住他，而且他们的位置已经完全走近丹凤朝阳大阵的范围内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白明秋的五感何其敏锐，此时危急时刻，早就已经臻至极限，射命丸文所说的话自然一字不漏地入耳了，知道这个大阵是天狗独有的须弥钵，他就想到了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的方法。
　　丹凤朝阳大阵中，一切力量都受白明秋控制，他一假装示弱，天狗们就发动了须弥钵，白明秋直接用大阵反制了所有天狗的力量，将大阵范围内的所有天狗都困住，一时半刻不能脱困。
　　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终究是被白明秋捕捉到了，只要能拖住这群天狗一会儿，等神奈子那边打完，自然能回手救援这里。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和这几十个精锐天狗再加上射命丸文周旋了。
　　赌的就是你们抓不到我！
　　射命丸文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是稍微观察就看出了阵眼是白明秋，随即下达命令，让所有天狗抓住白明秋。自己带着早苗在天空中寻找机会，一击决胜负。
　　白明秋也不是好相与的，先别说他自己身上还带着几张亚空穴的符纸，就说他使用凤凰图腾之后，背生火翼，速度很快，他还吸取了妹红的不死鸟之火，能够用火焰推动自己前进，速度更快，而且他身上有白泽角，能够遮蔽自身气息，这让沿着气机就抓到白明秋的想法变得不可行。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种种可能，射命丸文才没有第一时间去抓白明秋，以她幻想乡最速的名号，想抓白明秋不难，但抓到了再跑掉就不好了，她要让所有天狗一起上，逼出他所有的逃生手段，最后一网成擒。反正早苗在自己这里，他一定跑不掉，索性玩一场猫捉老鼠。
　　既然成败在此一赌，白明秋索性抛开一切压力。他朝着天空中的射命丸文伸出手，竖起一根中指，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
　　射命丸文读出了“你来追我啊”的挑衅。
　　一声清朗的凤鸣，白明秋张开双翼，开始穿梭。
　　张狂，肆意，放手一搏，这是第三世的大唐冠军侯，天凤白舞阳，以少胜多覆灭突厥狼骑的盖世军神。
　　射命丸文颇为不爽，被射命丸文抱着的早苗却是看呆了。
　　这不是她认识的白明秋，这是另外一个白明秋，她陌生的白明秋。
　　但是，真的好帅啊！
　　早苗居然犯起花痴来了。
　　——


第七十一章 叠局
　　四季映姬和小野冢小町快要到达山顶了。
　　“小町，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映姬疑惑道。
　　“好像是鸟叫。深山老林的，有只鸟也不稀奇吧。”小町不以为意。
　　“不对…”映姬闭目感应了片刻，睁眼便拉起小町，“小町，我们加速，我有发现。”
　　四季映姬久久沉寂的心突然悸动起来，她有种冥冥的预感，这次来妖怪之山，是一次重要的机缘。
　　与此同时，八坂神奈子与博丽灵梦激战正酣。
　　了减少破坏的程度，两人早已把战场挪到了妖怪山上几十米的天空，御柱与阴阳玉在空中不停交错，碰撞摩擦出剧烈的爆风，将方圆数里的云层全部卷碎。
　　灵梦这次不再手下留情，神奈子也不是手下留情就能应付的对手了，灵梦各种手段尽出，梦想妙珠，明珠暗投，鬼神阴阳玉，八方鬼缚阵，神奈子岿然不动，以四根御柱为基石，将能量化作弹丸，用暴力轰碎灵梦的的一切进攻。灵梦见远程不行，索性换做近战，神奈子也将四根御柱缩小，护住手腕，或格挡或反击，神奈子的格斗技巧经历了无数战火的磨砺，炉火纯青，灵梦一时也攻不破神奈子的铁壁防御。
　　不愧是神明，不论是力量还是经验，都已经到了顶峰。灵梦作为对手，都不由得对对方感到敬佩。
　　神奈子这时已经注意到白明秋那边的动向，看到早苗和白明秋被困在阵中，神奈子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心思几转就想了个通透，必然是有人把面前的博丽巫女当成了挡箭牌，实则是要劫持早苗要挟自己。而策划者必然出自天狗一族，自己带着神社降临妖怪山，这里的统治者天狗肯定是不乐意的，但是之前连鬼王都不能奈何守矢神社，只能先虚以委蛇，现在守矢神社处于最危险的时刻，若是能将神社赶出妖怪山，那么天狗一族的地位就不会动摇了。
　　神奈子怒则怒矣，心中依旧冷静，白明秋和早苗估计无法在高位天狗手下支撑太久，自己这里要速战速决。不过诹访子快要出关，到时候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但是幕后黑手还依然没有出现，要说一两个高位天狗有胆子在神明级别的较量中弄鬼的话，神奈子是不信的。答案只有一个，幕后黑手还隐藏着。
　　她要想个法子勾出幕后黑手来。
　　“就是这里！”神奈子耳边突然传来灵梦的大喝，她感觉到灵梦的位置，立刻将御柱防好后心，果然，灵梦沛然无御的一脚直接将神奈子提上天空，随后，无边金光将神奈子罩住，金光罩上盘踞着一条条龙形虚影，威严无比。
　　“神技.八方龙杀阵！”
　　灵梦抬手，将自己的力量直接灌注入阵法内，龙杀阵中的龙形虚影愈发凝结，猛然散发出浓浓的杀气，张口择人欲噬，一条杀气最重的盘龙将神奈子一口吞下。
　　灵梦停在空中，舒缓了一下气息，警惕地盯着龙杀阵中的反应。
　　——
　　天魔跪坐在榻榻米上，自斟自饮。
　　她习惯躲在阴影里，就算在隙间里也依旧看不到外貌。
　　说起来，这个隙间里什么都有，西式的桌椅茶具，日式的榻榻米，八云紫好像往里面乱塞了很多东西。
　　看到八坂神奈子被缚，她站起身来，准备走出隙间，但隙间却突然被关闭。
　　“小天魔，你骗了我。”八云紫一边阖上隙间，一边坐在华丽的长椅上喝茶。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天魔淡淡道。
　　八云紫抿了口茶：“你的谋划再简陋也不会被我一眼看破，我仔细推了推，便有了个猜想——射命丸文是你的弃子，东风谷早苗对你来说也是可有可无，你真正的倚仗另有所在。然后我就找到了这个。”
　　她伸手，一道隙间打开，隙间下方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天狗，所有的天狗都手执河童工匠精心制造的法器，密密麻麻的天狗根本数不清，粗略估计也有千只以上。
　　这是天狗一族千年以来培养的所有精锐力量，每一个都是实力强大的战士。这一股力量凝聚起来，将会变得非常可怕。而所有的天狗都在向妖怪之山山顶进发。
　　八云紫一针见血：“你想杀神。”
　　天魔挑眉，下一刻隙间空间中充斥着剧烈的力量波动，诡异的如同深海中的海流，不浮于表面，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能将一切都摧枯拉朽。
　　“你敢和我动手？”八云紫皱起眉头，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整个隙间就瞬间归于平静。
　　“八云紫，我们很久没打过了吧。”
　　天魔第一次流露出杀意。
　　八云紫的眼神中满是淡漠，她说道：“你的宏图完不成了。”
　　说着，同时打开三道隙间。
　　八坂神奈子被四根御柱保护着，在八方龙杀阵中悠然自得。
　　藤原妹红化身火凤，上白泽慧音头生双角，一路破阵，即将抵达妖怪山巅。
　　白明秋在须弥钵大阵起转腾挪，配合亚空穴和白泽角，只有射命丸文跟得上他的速度。同时，四季映姬和小野冢小町正在急速向白明秋的位置赶去。
　　天魔瞳孔紧缩。
　　“我还能逆转。”天魔沉声道，“大金刚寂灭须弥阵不可能被破，而且…只要打败你八云紫！”
　　“你错了。”八云紫娇笑着，声音逐渐变得冰冷，“你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试探我，根本不应该。”
　　——
　　白明秋已经在大阵内拖了整整七分钟，从第四分钟开始射命丸文就赘在他身后，极难甩开，要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省下了好几张亚空穴的符纸，自己估计早就被射命丸文抓到了。
　　幻想乡最速，这种恐怖真是难以抵挡，不管你飞多远，射命丸文都能追的上你，而且根本不费力。
　　糟了。
　　白明秋心中暗叹，之前使用天狗们力量制造的阵法，阵法中的力量已经消失，也就是说，射命丸文再过十几秒就要脱出束缚离开这里，以白明秋的速度，是根本没可能追上她的。
　　射命丸文似乎也看出了这种状况，开始减缓追白明秋的速度。
　　五，四，三，二，一。
　　五秒钟后，束缚空间的力量已经消失，射命丸文一手抱紧东风谷早苗，不再理睬白明秋，直接就要飞离这片空域，而一众夜叉天狗包围白明秋，准备再一次禁锢他。
　　然而射命丸文的前行再次遭到阻碍，前路依旧被封锁，而且这次的禁锢跟之前白明秋的不一样，是实打实的力量凝聚而成的。
　　这力量深邃，醇厚，带着丝丝森然的气息，幻想乡所有的大妖怪都认识这个力量。
　　阎罗王，地狱的审判者，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
　　射命丸文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射命丸，把手中的的女孩放下。”四季映姬从远处飞来，她身边的小野冢小町看到白明秋被包围，径自飞了下去，站在白明秋身前将手中的镰刀一挥，锋锐无匹的气劲就散射出去。
　　“敢动这个人类，就先把我干掉吧。”说着，她还回个头跟白明秋笑道，“白明秋，你这就欠我一个人情了，以后记得要还我。”
　　白明秋十分感谢两人援手，但这会儿真有些哭笑不得，只能笑着点头应允。
　　天上的射命丸文不依不饶：“要是我不放呢？”
　　“静颇梨审判—射命丸文。”
　　四季映姬可没那么多废话，静琉璃之镜中放射出审判的神光，她取出悔悟之棒，开始审判。
　　——


第七十二章 文心
　　“切。”
　　射命丸文咬了咬牙，颇有些不甘，但她知道这回是丝毫没有离开的可能了。
　　环视四周战场，形势开始逐渐对妖怪山不利，而自己也面临着阎罗四季和鬼神小野冢的虎视眈眈。
　　四季映姬的力量和白明秋过家家般的反弹可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这一式静颇梨审判直接利用冥道的力量将她周围的空间以大秘法彻底锁死，这个级别的封锁，就算是掌握空间术的八云紫或者博丽灵梦都无法迅速脱身，更别说她射命丸文了。
　　自己压箱底的招数当然还是有一些的，但到底要不要为了这件事就把底牌翻出来呢？
　　天魔久久不来消息，很可能是受制于八云紫。巫女，白泽，不死鸟，阎王，死神，一位又一位的强援杀向妖怪之山山顶，还有那个始终让她觉得奇怪的人类，这一切都使她感觉到不对劲。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自己再这样硬顶下去，妖怪之山的天狗势力有可能灰飞烟灭。
　　作为一位实力特别强大的天狗，射命丸文在族中的地位很高，妖怪的世界毕竟是强者的世界，血统并不能决定一切。所以她虽然是乌鸦天狗，但实际上获得的尊重并不落于大天狗甚至天魔。因此射命丸文拥有一项特别的能力，只要有天狗离自己的位置不远，自己就能清晰感觉到，如果有必要的话，还可以通过特殊的方式联系。这是天狗族的上位者特有的权力。
　　天魔之前很详细地对自己阐述过她的计划，但是看现在妖怪山上的形势，似乎并不像天魔说的那样，有些地方的调动，自己完全是不知道的。
　　她已经感知到有近千的天狗即将抵达妖怪山巅，这些天狗全是妖怪山的精英人物，射命丸文认得他们其中的十之八九，这帮家伙上山顶干什么？
　　射命丸文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的一紧。但她面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眼神一转，抱着东风谷早苗从天空中落下。
　　放下早苗，她讪笑道：“诶呀，四季大人，别恼嘛。我射命丸文的听话程度在幻想乡可是出了名的，您看，您叫我放人，我这不就放了么？喂，你们，停下来，不要攻击了。早苗，去吧。”
　　她喝令了夜叉众们，然后推了推早苗，早苗还没反应过来，情态变化如同电光火石般急转，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幸好有白明秋对她招手，她从射命丸文那里跑到白明秋处，被白明秋护在身后。
　　而白明秋则是被小野冢小町护在身后的。
　　小野冢小町完全释放出她超强的气势，拄着狭长的巨镰一人当关，逼退四五十只精锐夜叉众，简直无可匹敌。
　　射命丸文审时度势交出了东风谷早苗，她的同伴们却并不那么想。夜叉众依旧蠢蠢欲动。他们开始结成四人一组的小阵，然后将其融合为大阵，准备冲击小野冢小町的防御。小町完全不惧，甚至乐在其中，明明可以轻易摧毁四人一个的结阵，但她就是要故意放出大阵，打算用自己的力量来解决。
　　简而言之，就是手痒了。
　　“你的部下们好像不怎么听话嘛。”看着两边交上手，映姬淡淡道。
　　“他们是直属于天魔的夜叉众，我指挥不动啦…”射命丸文尴尬道，“你也知道的对不对，我射命丸文在妖怪山是甩手掌柜，除了写点小报就不干别的了。”
　　“一点妖怪的本性都没有，获得畏惧才是你的本分，多去吓吓人啊。”四季映姬取出悔悟之棒，在凑过来的射命丸文头上敲下一棒。
　　“好痛啊四季大人…”文演的特别浮夸，四季映姬翻了翻白眼，不跟她说话。
　　文和映姬说话的当儿，小町这里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了，数十只天狗都不能对小町构成丝毫威胁，巨大的死神镰刀纵横无尽，没人敢于直缨其锋。
　　夜叉众中突然冲出数只天狗，速度非常快，看样子是要直接绕过小野冢小町，直扑后面的白明秋和早苗。
　　小町眉头一皱，手中的镰刀骤然变大，膨胀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说了你们的对手是我，就不要越界了！”巨大的镰刀在小町手中挥舞如飞，刀气四溢间，几只想要偷跑的天狗全都被震回。
　　白明秋护着早苗退到四季映姬身边，看到射命丸文，皱了皱眉，射命丸文对他吐了吐舌头。
　　映姬不说话，早苗也不敢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最后还是白明秋打破了沉默。
　　“四季大人，多谢援手。”白明秋感谢道。
　　四季映姬摇了摇头，道：“先不急着说这些，风浪远远没有平息下来呢。”
　　她看了一眼射命丸文，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射命丸文无辜摇头，故作可怜道：“人家只是一枚棋子，给天魔摆着玩的，怎么会知道她的安排呢？”
　　口中玩笑着，射命丸文的眼神却愈发沉凝。
　　天魔所谋甚大，远不止与自己说的什么“把守矢神社赶出妖怪之山”。她有着更为深远，更为令人震惊的野心。
　　射命丸文钦服于天魔，是因为天魔有着想要把天狗一族带到更加高远的地方的宏愿，并且有着与这宏愿相称的实力和智略。
　　射命丸文自认并没有这样的志向，但是作为天狗，她希望这这个种族自强不息。为此她甘愿做天魔手中的一把刀。
　　但是这次，天魔似乎有些急躁了。
　　射命丸文隐约猜到了她的目的，她动了最不该动的东西——幻想乡的稳定。
　　幻想乡已经一千多年没有大风浪了，这样的环境中，所有的种族都在安稳地发展，繁衍，呈现着欣欣向荣的趋势。近年虽然也有过几次异变，但是无一不被妖怪贤者八云紫和博丽灵梦镇压，幻想乡的管理者需要的，是和平和稳定。
　　在这样的大形势下，天魔却因为守矢神社到来的契机，萌发了某种野望。
　　天魔的野心超过了她所拥有的实力。她所掀起的暗流，有可能把天狗一族裹向深渊。
　　射命丸文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才放下了东风谷早苗。算是给天狗一族留一点后路。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因为天魔即将要做的事情，真的很大。
　　近千的天狗开始铺天盖地漫山遍野，进入所有人的视线。
　　他们手执法器，脚踩步法，默念真言，须臾间凝聚出粘稠到恐怖的力量。
　　大金刚寂灭须弥阵。
　　射命丸文后退一步，愕然。
　　——


第七十三章 妙手
　　如果叫射命丸文选择自己最不愿意遇到的东西，那么【大金刚寂灭须弥阵】必然牢牢占据其中一个。
　　大金刚寂灭须弥阵，是天狗一族的绝秘阵法，发动的条件极其苛刻，说得稍微夸张一点，足够抵消了天狗一族千年以来积攒的大半基业，没有族长以及三族老中二人的许可决不允许发动，而且族长和族老以外甚至没有任何天狗知道这个秘密。射命丸文也是在研究须弥钵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没错，天狗一族赖以成为幻想乡第一种族的守山大阵【须弥钵】，不过是大金刚须弥寂灭的简化罢了。
　　这样严防死守，原因就是这个阵法实在太过于玄妙，它能够化神奇为腐朽，再化腐朽为神奇。极致境界的该阵法，毫不夸张地说，能够变化造物颠倒乾坤。现在天狗一族手上的是残缺版，但经过这些年的弥补，也颇有几分造化神通。
　　无它，这个阵法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一个【消】字，大阵一旦张开，一千最为精锐的天狗按照喜怒哀乐贪嗔痴七情站位，手中法器按照莲花状摆放，阵中法力流动按照生老病死四相循环，任你是天地神灵也要在阵中化为凡人，正如同阵法的名字——寂灭须弥，再宏伟的须弥山也要寂灭成芥子，任人宰割。
　　那晦涩诡异却令人胆战心惊的力量已经异常明显，战场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包围了整个妖怪山巅的天狗群上。
　　“怎么回事？”博丽灵梦感觉到了异样，不禁脱口而出，迎面而来的却是八坂神奈子势大力沉的两根御柱。
　　“哈哈哈，博丽巫女，你分心了！”
　　神奈子爆发滔天神力，想要强行把灵梦从天空打落。灵梦也不甘示弱，随即回以天霸风神脚，两边战得不可开交，一时半会分不出心思来关注别的事情。另一边，小野冢小町把数十只天狗都打得失去了再战之力，只有十几只退走，她警惕着翻身起来的夜叉众，也没什么闲暇来看那边。
　　故而真正注意到异象的只有四季映姬，白明秋，早苗，文四人而已。
　　文的惊愕神情早已被四季映姬捕捉到了，她问道：“射命丸，看来你知道其中的端倪呢，说说吧。”
　　文神态还有些恍惚，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喃喃道：“大金刚…居然真的…”
　　“射命丸？”白明秋看她好像不太对劲。
　　射命丸文猛然惊醒，环视四周，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沉声道：“具体的东西事关天狗的机密，我不能透露半个字，但是你们必须快些离开，这里很危险，四季大人，即使是你，不，即使是那里的神明也无法抵挡这种危险，言尽于此。”
　　射命丸文说着，人已经飘离地面，话音刚落便冲天而起，想要急速撤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大金刚寂灭须弥阵已经准备多时，一千只天狗现身，证明大阵的布置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就只差开启了。无边的黑云开始笼罩妖怪之山，深邃的黑从天空开始像大地蔓延，如同疯长的枝蔓般延伸，如果从上往下看，会觉得黑云就像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就要将妖怪之山抓起。
　　大阵卷动风云，幻想乡的结界摇摇欲坠，而幻想乡的强者们，也开始摇摇欲坠。
　　八坂神奈子维持不了御柱的无暇防护，博丽灵梦释放不出灵御币，小町的妖镰由大变小，映姬的审判结界已然消失，射命丸文从天空坠落，早苗一个踉跄，软倒在白明秋身上。
　　“什——！”灵梦猛然从地面跃起，她天生就能飞翔，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缚，正想要凭自己的力量破阵，没想到刚刚离地数秒便坠落下来。
　　神奈子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为神明的她本就是刚刚适应幻想乡，骤然被消去了全身的力量，完全靠信仰支撑的神明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四季映姬脸色苍白，只能强撑着让自己并不软倒在地，地藏之身的她也难以承受这力量被消去的恐怖。
　　文眼神复杂地望着天空，那个平日里自己纵意翱翔的地方，今天却不能接受自己了，实在难受。
　　早苗刚刚受伤，现在更是困难，几乎要晕过去了。
　　只有小町算好一些，她平时有锻炼体魄，但骤然抽去灵力，她顿时觉得身体各处都传来了相当的疲累感。
　　所有人体内的力量都仿佛被榨干了，凭空消失，而被抽空的众人只能无力地软倒，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所有人都沉默着，试图用自己的办法破开大阵和应对即将到来的变故，可围住妖怪山巅的一千只天狗却没有动作，只是冷漠地盯着阵中的几人。
　　片刻后，大阵打开一道缝隙，之前被小町打退的十二只天狗列队进入，他们看着阵中所有人的眼神都无比冷然。
　　“执行天魔大人谕令。”
　　“是。”
　　——
　　无尽的隙间中，八云紫与天魔的一场惊世之战快要结束。
　　两人打坏了五千四百七十二个隙间，天魔无数次的致命攻击都被八云紫掩起折扇轻轻化解，而八云紫如同深不可测的深渊，天魔的手往里面伸了无数次，却始终够不到底。
　　“天魔，停手吧。”八云紫身后的无数隙间中，闪烁着令人不敢与之对视的瞳孔，她淡淡道，“你我都清楚，虽然你好像“死”了好几次了，但两千一百合之后，你真的会死在我手里。”
　　“是嘛，在你看来原来是两千一百合么…”天魔双手把散乱的黑色长发向上撩起，随手挽了个辫子，苦笑着，“我以为只有一千八百合，看来是我妄自菲薄了么？”
　　八云紫没说什么，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拄着阳伞。
　　“你知道我在拖延时间？”天魔突然道。
　　“当然了，我故意的。”八云紫摊了摊手，“小天魔这么老谋深算的家伙，怎么会热血上头冲上来跟我硬碰硬呢？还特别用你的假死术……”
　　天魔叹道：“八云紫，我天魔活了这么久，算了这么久，终究不如你。”
　　“那是当然啦，因为人家比小天魔活得久，算得也久啊。”
　　“不过有件事情。”天魔突然笑道。
　　“嗯？”
　　“我拖延时间是为什么？”天魔卖起了关子。
　　“为了开启天狗族的秘阵？”
　　“某种意义上，对。”天魔稳操胜券，淡然道，“但还是没全对。”
　　“哦？”
　　“今日的胜负手，不在你我，不在山上的任何一人，而在这个阵法上，此阵一成，便能消去阵中所有人的力量，让他们与普通人无异，外力无法破解。等待夜叉众杀死八坂神奈子，我的谋划就算成了。”天魔沉声道。
　　她知道八云紫不知道大金刚寂灭须弥的恐怖，她想看看八云紫棋差一招的反应。
　　八云紫果然有些神情奇怪，天魔本以为是纠结或者尴尬，但却发现八云紫在强压着一股古怪的笑意。
　　八云紫打开一道隙间，示意天魔看往阵中。
　　“今日的胜负手，不在你我，不在阵法，巧了，只在一个人身上。”
　　“谁？”天魔警惕道。
　　“喏，你看。”八云紫微微弯起嘴角。
　　天魔低头，入眼是遮云蔽日的大阵，以及就算是这个阵法都掩盖不住的妖艳红芒。
　　那个天魔根本没怎么注意的年轻男人，周身肆意散逸着妖红的气流，一人面对十二只天狗丝毫不惧，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轻微抬头，透过阵法，双目与天魔对上。
　　炽热，妖艳，平静。
　　天魔恍惚间看到凤凰抬头，长鸣。
　　——


第七十四章 线索
　　天魔以为自己眼花了。
　　“刚…那是什么？”她犹自有些不确定，问道。
　　八云紫很调皮地耸了耸肩，但那一脸促狭的笑意很难让人相信她不知情。
　　“这就是你留的暗手？”天魔认定自己看错了，嘲道，“这个人类？你真的以为就凭这个人类，能够打败我最精锐的夜叉众？”
　　“夜叉众只从纯血的大天狗中选拔，我特地选择了体魄强壮的天狗，在教给他们天狗力量的同时，我秘密教授了他们天狗藏剑术和鬼族的部分锻体之法，他们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在大阵他们十二人的力量虽然也同样会被消去，但久经锤锻的体魄不会改变，而不出我所料，失去灵力这类东西的支持，所有强者都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天魔大笑道，“就算这个人类再怎么隐藏，隐藏到甚至连我都看不出来端倪，他现在也不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更何况，我天魔也没瞎，他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天魔一番慷慨陈词，八云紫却也不说话，耐心地等待她说完，才笑道：“天魔，你没发现从刚才开始，你言辞凿凿地跟我说的全是废话的么？这是什么心思，你自己最清楚才是。”
　　似笑非笑的八云紫神情未改。
　　“你心虚了。”
　　天魔一怔，随即咬牙，寒声道：“八云紫，休逞口舌之利，今天就叫你看看我潜心调.教出的夜叉众！”
　　她不再听八云紫说话，只是身体随时保持警惕，以防八云紫的突然袭击，而眼神已经落在战场之上，她知道八云紫不会随意妄言，虽然嘴上看不起白明秋，但是心已经悬了起来。
　　八云紫本就没有再追击天魔的心思，此刻她的一颗心都牵在了白明秋身上，除了对局势的忧虑，还有一丝她自己没想到或者不想去想的缘故。大金刚寂灭须弥阵甚至能够阻隔她的隙间，故而她也没办法与阵中人对话，但她没来由的相信白明秋，不知为何。
　　事事谋划，韬略万全的大贤者在最强策士的巅峰对决中，居然生出了“没来由”这种想法，八云紫都不由得自嘲了一番。
　　与她放对的白明秋，保护风月的白明秋，湖边异象的白明秋，风月背靠的白明秋，记忆里中闪过无数关于白明秋的片段，她微微握了握拳。
　　她点了点头，然后对自己说，这又是一次看清他的机会。
　　——
　　往日幻想乡里最强的人们，以及即将成为幻想乡最强者之一的神灵们，此时全部如同普通人一般无力，而平日里或许对她们不值一提的小小天狗，此时却要化作凌厉的杀神，将她们一网打尽，有种名为【紧张】的，离开她们很久的情绪渐渐爬上心头。
　　领头的天狗一声令下，剩下的十一只天狗呈一字型排开，一步一步走向勉力支撑自己的众人。
　　“你们想干什么？”四季映姬断喝道，“天狗，还不速速退下！”
　　天狗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对阎罗动手，他们眼中没有地狱，没有天界，没有秩序！没有规矩！四季映姬此时丝毫不畏惧，而是从心底而发的无比愤怒。
　　天狗们没有说话，仍旧一步步逼近，十分小心谨慎，面前的这些人毕竟是幻想乡的最强者，谁敢保证他们没有后手呢？
　　“映姬，不用喊了，他们根本不会理你啦。”小町将镰刀一横，“他们必定是得了某只天狗的授意，不过你别担心，拼上我的性命，我也会保护你的。”
　　她咧嘴笑着，手中镰刀握得却更加紧，把四季映姬护在身后，眼神坚定无比。
　　射命丸文站在最后，苦苦思索着什么，她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而是在考虑天狗一族这件事之后的后路。
　　博丽灵梦从空中坠落之后就开始盘膝闭目而坐，似乎不关心外界的一切了。
　　八坂神奈子此时的状态却不太好，她的力量刚刚恢复，还并未巩固，却遇上了千年难遇的大金刚寂灭须弥阵，此时她气喘吁吁浑身无力，竟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东风谷早苗管不了诸多危险，跑到神奈子身边，担心道：“神奈子大人，神奈子大人！您，您怎么样了？”
　　话语中竟是带着哭腔，也难怪，不过是个高中生的早苗，连番遭遇了这么多事，已经承受不住了。
　　神奈子勉强笑道：“啊哈，刚才出关，有点虚，没事，没事啦早苗，瞎担心什么，我可是无敌的八坂神奈子啊。”
　　但听着这有气无力的话音，早苗更加不可能放下担心，她紧紧抱着无力的神奈子，一双泪眼狠狠瞪着远处包围而来的天狗们。
　　神奈子喘着气，心想果然如此，天狗们的目标果然就是自己。没错，其他人都是幻想乡的原住民，天狗这个种族想在这里生活下去，就根本不可能动这些人，自己带着神社刚刚到来，脚跟还没站稳，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而且，就算天狗们在这里杀了自己和早苗，不动其他人的话，事后最多也就是付出些代价罢了，比起他们得到的，简直少得可怜。
　　八坂神奈子是神明，真真正正的远古神明，杀掉八坂神奈子能够获得的好处可多得数不过来，难怪有人觊觎。
　　终于，这一生要结束了么？
　　幸好诹访子没出来，还好，她还是安全的，她想走，没人能捉得到的。这次我的冒进没害了诹访子，实在是太好了，可因为我的大意，害了早苗…真是……真是对不起啊。
　　她眼神温柔中带着些许遗憾惭愧，轻轻抚了抚早苗的秀发，早苗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哽咽不止。
　　“喂。”
　　淡淡的男性声音，不高，但清晰地传到所有人耳中。
　　天狗们回头，看到白明秋一步步走了过来，那速度看似不快，但是须臾间，白明秋已经站在早苗和神奈子的身前。
　　步法。
　　领头的天狗皱起眉头，天魔大人说过，在这个阵法中，没有人能够使用身体以外的力量，所以面前这个男人是使用了一种奇妙的步法拦在他们身前的。
　　他的心中平添一抹不安。
　　白明秋直视着带头天狗的双眼，那眼神中有不屑，讽刺，愤怒，领头天狗能从那里面读出无数情绪，而最终这些都被一抹平静的妖红色所代替。
　　“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白明秋说道。
　　一个羸弱的人类，面对强大的妖怪，这么说着。
　　“大夜叉，怎么办？”领头天狗身后的一只天狗问道。
　　大夜叉哂道：“不要中了他的激将法，一起上，尽快解决，向天魔大人复命。”
　　“是。”
　　“秋君！不要！”
　　白明秋听到早苗的呼声，微微偏过头，对早苗露出温柔笑颜，说了声“放心”。
　　体内气劲流转，背后浮现赤红凤凰图腾。
　　由赤黑双色线条勾勒出的图腾看上去无比妖冶，青冠冕，翎燕颔，水纹羽，鱼鳞尾，蛇颈爬在肩头，脊背如玄龟，喙如赤火燃于背部正中，振跃欲飞，栩栩如生，真如传说中的祥瑞一般，鸣动八风，妖艳至极。
　　他的上衣早就在激烈的追逐中燃烧殆尽，故而精赤的背部，连带着绚丽的文身被东风谷早苗看了个一清二楚。
　　世间竟然有如此美的画。
　　早苗的视线被白明秋的凤凰图腾牢牢吸引住了。
　　红色与黑色的气流顺着凤凰的头和尾散逸而出，缠绕着白明秋的双拳与双腿，竟然在白明秋周身卷起了旋风。
　　“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明秋身上，这时四季映姬轻轻咦了一声，但立刻收住了声音。
　　小町疑惑地看了映姬一眼。
　　——


第七十五章 藏剑
　　白明秋在拖延住射命丸文之后，本以为事情即将就此平息了，根本没有想到之后的暗潮是如此汹涌，居然有人胆大针对幻想乡的最强者们设局，而且还成功了，事情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大金刚寂灭须弥阵开启的一刹那，白明秋感觉到体内如同江河般奔流不息的劲力猛然一滞，接着，似乎有种莫名的恐怖在疯狂吞噬着自己的力量，不过两三秒的时间，白明秋已经完全变成一个普通人，辛苦打熬的修为荡然无存。
　　他马上转而看向四周，果然，阵中所有人——包括与布阵的一千只天狗同宗的射命丸文与部分夜叉众——都神色萎靡，他对天狗大阵的用处已经有了七八分猜测，由此推断，再结合射命丸文之前所说，接下来在这个阵中一定会发生巨变。
　　他看着天狗进入阵中，心念电转，既然所有人都无法使用力量，这些天狗必然也不能，那么…
　　背后忽然开始灼热，如同火舌爬上身体一般的感觉，沿着凤凰图腾的纹路一点点在白明秋的后背游走。
　　这种感觉，白明秋并不陌生。
　　白明秋仿佛听到凤凰在鸣叫。
　　那鸣声中饱含着愤怒和不屈，正如同白明秋此时的心情。
　　老伙计，想必你很不好受吧。
　　那么来吧，解开束缚在我们身上的桎梏，绽放吧。
　　轰！
　　凤凰图腾在白明秋背后渐渐凝聚成一个虚影，他体内已经枯竭的力量如同涅槃重生般再次涌现，甚至比之前更加锋锐，白明秋左手执黑气，右手执红气，远远看去竟然好似凤凰的双翼。
　　他挡住天狗的去路。
　　棋盘两边的棋手各自出招，而白明秋无意间做了别人的棋。
　　即将破局的那一颗。
　　——
　　天狗擅长结阵对敌，对上白明秋，自然也不例外，大夜叉并不觉得白明秋真的能抵挡住十二个人的进攻，只是认为他在拖延时间，故而一开始就结阵，使用最凌厉的杀招。
　　白明秋的五感臻至极限，他猛然发觉包围而来的十二只天狗，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丝极其锋锐的气息。
　　是什么？
　　白明秋看不到，但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他打算跃起，离开天狗们的包围圈然后反击，可是天狗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们似乎修炼有特殊的步法，一眨眼就逼近了白明秋。
　　然后，出剑！
　　十二柄剑同时从十二个根本未知的方向如疾风般刺出，速度，力道，无不精确到极点，这十二剑如果刺中，白明秋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最为致命的一点是，在剑出现之前，白明秋根本看不到这十二柄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隐形剑？
　　没有时间给白明秋思考了，他只能凭借运转到极限的五感，大致判断这些隐形剑的位置。
　　身子一矮，躲过上面两柄，同时双手爆发出强大的劲力，崩开中间的四柄，双足一踩按下下路三柄，接着急速转身避开侧边两柄，险中又险，白明秋竭尽全力才避过了十一柄。
　　不对，还有最后一剑！
　　刚才对那十一剑的闪躲已经耗尽了白明秋的所有集中力，故而他现在根本感觉不到第十二剑的位置。
　　后脑阵阵发痛，白明秋的战斗本能在疯狂告诉他剑的来向，他一咬牙，肌肉瞬间紧绷。
　　铁块！
　　第十二剑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刺来，他闪躲不及，侧身与剑身擦过，竟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传来剧痛，白明秋却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他一脚踢开身边的一只天狗，突破包围，连踩月步到达空中，然后从空中开始连续释放岚脚真空波。
　　大夜叉瞳孔一缩，这个人类怎么可能在阵中飞行？不对，不可能，那是一种体术。但到底是什么？
　　大夜叉同样没有思考的时间，因为白明秋释放真空波的速度太快了，而且真空波同样不可见，需要非常小心的闪躲。
　　白明秋的体魄经过在幻想乡中一年多坚持不懈的打熬，再加上独特的炼体之法，已经十分强劲，此时凭借凤凰图腾所带来的推动力，真空波根本不需要考虑消耗问题，如同狂风暴雨般瞬发，须臾间席卷了整个战场，将十二只天狗封锁在内。
　　不过这是白明秋的障眼法，真空波虽强，但并不足以击倒这些精锐天狗，他所需要的只是连续不断的真空波干扰天狗对外界的感觉罢了。
　　天狗与人类不同，是妖怪中最为强大的一种，他们比人类拥有更强的五感和身体，能够观察和捕捉人类根本不能发现的细微之处，从而作出反击，可以说，就算在阵中天狗无法使用异力，他们依旧非常强大。
　　白明秋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才非常谨慎地做好准备工作。
　　天空中的真空波突然停滞，大地上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划痕证明了真空波的强劲，而强力猛击地面掀起的烟尘笼罩了天狗们的视线，他们在经过瞬间的迷茫后开始警惕。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深深的尘霾中忽然划过红影，白明秋的双拳裹挟着千钧之力闪电一般袭来，脚步连变却丝毫没有声音发出，安静到他就算已经接近了落在最后的两只天狗，他们也丝毫没有发觉。
　　抬手，如雷鸣。
　　后脑遭到重创，两只天狗瞬间倒地。
　　脚下凤游变凰游，白明秋微微跃离地面，在空中小幅度滑翔，再次无声接近两只天狗，双手化为一对啄，猝然猛击，两只天狗应声倒下。
　　白明秋神色未改，还要继续，却突然发现扬起的烟尘开始飞快消散，他足下连点，快速移动到大夜叉的正对面。
　　尘烟散尽，大夜叉环视四周，十二人竟然已经倒了四人。
　　他不怒反笑：“人类，你不错。”
　　“你们却还差得远。”对这些天狗，白明秋不吝啬任何嘲讽。
　　大夜叉不再说什么，八人再次列阵。
　　又要使用刚才的诡异剑术了么？
　　白明秋握紧双拳，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却听到耳畔传来射命丸文的声音。
　　——


第七十六章 灼然
　　神风拂动的灵山之巅，此刻却化身为酷烈的杀场。
　　身材颀长的年轻人双拳紧握，无惧面对面前的八只天狗。
　　白明秋的右肋已经裂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液从中缓缓滴落，而不知为何，他引以为傲的自愈能力此时并没有发生作用。
　　刚才的进攻已经干掉了四只天狗，但现在虽然只剩下八人，可这八人给白明秋的压力却比十二人更甚，之前天狗们都认为白明秋是螳臂当车，所以掉以轻心，现在白明秋发难，他们已经少了四个同伴，自然开始把白明秋放到与他们同等的位置对待了。
　　白明秋与天狗们对峙着，两边都不愿意先动手而被后发制人，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白明秋。”
　　白明秋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嗯？射命丸文？
　　他的五感为他勾勒出身后射命丸文的模样，眉眼含愁，欲说还休，不复往日里的飞扬跳脱，此时她似乎满腔愁绪。
　　“你不要看我，也别说话，接下来我马上告诉你夜叉众们使用的招式，至于破解之法，你要自己去寻找。”
　　射命丸文顿了顿，急促道：“刚才夜叉众使用的招式，名为【天狗藏剑术】。”
　　射命丸文语速非常快，花了半分钟左右就大致讲述天狗藏剑术的概要，而白明秋也是演技绝佳，明明分心听着射命丸文的话，面上却表现得一副要同天狗同归于尽的拼命模样，天狗们果然没有发现，依旧僵持并未动手。
　　射命丸文没有藏私，讲得简明扼要，在她的阐述中，白明秋渐渐洞彻了天狗藏剑术的全貌。
　　剑术是天狗一族的传承之一，每一只天狗都会或多或少地从族中学到从古代传下的剑术，根据血统高低和力量强弱来分配。而天狗藏剑术，则是天狗剑术的巅峰之作，是只有高位者才能掌握的东西。
　　每一位学习了剑术的天狗都有一把独属于自己的剑，这把剑平时是佩戴在身上的，比如守山的山伏天狗或者白狼天狗，佩剑者就居多。那么为什么许多高位天狗都并不带剑呢？原因就在于天狗藏剑术。
　　天狗一旦修习了天狗藏剑术，就能够把自己随身的佩剑隐藏起来，乍一看不过是个障眼法，但藏剑术的恐怖在于，只有拥有剑的人自己才知道剑到底在哪里，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也就是说，你随时拥有一把隐形的剑。
　　在剑术对决中，能不能准确地看到对方的剑，也是非常重要的胜负手之一。能看到，才能判断剑的大小，长短，从而根据判断来有据地进退，但现在连剑都看不到，这场战斗刚开始，白明秋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射命丸文自然是会天狗藏剑术的，但她也没有研究过这种招式的破法，要她仓促之间破解也难以做到。
　　天狗藏剑术的秘密与风和空间有关，白明秋之所以看不到剑，一个原因是风将剑的外形包裹，还有一个，就是剑的空间坐标与白明秋的不同。这是射命丸文最后给出的一个合理推测，白明秋也深以为然。
　　“上！”
　　大夜叉按捺不住，一声断喝打断了白明秋的思考，八只天狗急速狂奔，下一刻就要冲到白明秋身前。白明秋没时间多想，双手撩起红黑二色气流，突然感觉到八道锋锐正在向自己袭来。
　　果然，又是天狗藏剑术。
　　他只能被动地闪避，然后做一些反击，虽然的确很是伤到了一些天狗，甚至已经有两只天狗重伤倒地，但每一次惊险的闪避过后，他身上就会平添数道深深的伤痕。
　　白明秋看不到剑锋，也不知该如何防守，只有剑即将贴近身体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刺骨之寒，他的每一次闪躲都是在刀尖上起舞。更为令人忌惮的是，夜叉众众人所使用的剑，上面似乎被加持了特殊的法术，连大金刚寂灭须弥大阵都没有消除掉，这力量能令白明秋的伤口停止愈合，也就是说，他的续战能力被极大地削弱了，再久战下去，白明秋很快便会体力不支。
　　怎样才能？怎样才能看到剑身？！
　　白明秋感觉力量正在从体内慢慢流失，一道道伤口上附着的诡异力量好像一句句枷锁，把自己锁在其中，再也无法逃脱。
　　那种力量的流失感，让他愈发焦急。
　　天狗们依旧在不厌其烦地合击自己，身后的小野冢小町护卫着已经失神了很久的四季映姬，射命丸文一脸担忧地观望战场，灵梦依旧没有睁开过双眼，神奈子奄奄一息，早苗一边紧紧搂着神奈子，一边看着自己与天狗厮杀，哭成了泪人。
　　早苗…早苗…守矢？御柱？
　　白明秋忽然福至心灵，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
　　天狗们再次围簇上来，大夜叉眼中闪过残酷嗜血的锐芒，在白明秋看不到的阴.私.处做了个手势，六只天狗眼神交汇，迅速进攻。
　　白明秋依旧看不到剑的位置，只有模糊的感知，然而这六剑的锋锐让他浑身紧绷，他感觉到了远超之前所有剑伤的危险。
　　他集中心神在御柱吊坠上，五感透入御柱吊坠内。
　　吊坠开始微微摇晃起来，下一刻，一道碧绿的御柱型光芒将白明秋周身包围，那御柱通天彻地，青蛙和蛇的纹路从上至下，散发着苍凉古朴的气息。
　　白明秋第一次主动激发吊坠的护身效果，还不太熟练，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他抬起头，六道剑光的轨迹，包括六柄剑的长度全部落入他的眼中。
　　通过守矢吊坠变换空间坐标，暂时与剑同步，就能看清楚剑身，这就是白明秋在最关键时刻涌现的灵感，至于包裹剑身的风，破绽太多，白明秋一直是无视的。
　　御柱只是闪烁了片刻就消失了，白明秋已经很疲累的精神并不足以维持它太长时间。
　　不过，已经足够了。
　　他已经看到六柄剑围出一个最强劲的点，六只天狗竟是要以一点之力将白明秋毙杀。
　　如果没有看到剑身的话，白明秋还是会像前几次那样闪躲，然后必死无疑。这样看来，之前所有的进攻都不过是佯攻罢了，大夜叉，真是好算计。
　　白明秋疾退的身形突然停了下来，原地站定。
　　点杀？
　　那就来试试到底谁强！
　　白明秋性子虽然温柔随和，但在这样的性子下，却藏着汹涌的血性。早苗受伤，所有人入局，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让他有种压抑的无力感，而此时天狗们又使用藏剑术想将他击杀在此，他忍到了极限。
　　他咬牙，凝聚起还活跃着的一切力量，拳化为掌，掌中妖异红芒流动，如金如玉，瞳中嫣红似火，目光炽热几能灼人。
　　双手画小小圆，接着，体内所有的力量如同气压泵般压至极限，周身如焰焚起赤红虚影。
　　那只凤凰在不甘地嘶鸣。
　　天狗，夜叉众。筹划阴谋，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间。伤害早苗，伤害神奈子，伤害这里所有人。
　　不可饶恕。
　　他双手略略后收，然后挟风雷之力蓦地前推，与风驰电掣的六柄长剑正面相撞。
　　白明秋心中如熔岩般炽烈的愤怒，终于完全爆发。
　　“凰炎六王枪！”
　　——


第七十七章 辉映
　　轰！
　　天狗的剑芒与白明秋的拳锋碰撞，溢出的劲力将交点周围的大地撕裂，无数裂纹从那里向外延伸，从天上向下看，仿佛大地被撕开了一道伤疤。
　　原来纯粹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
　　“秋…君？”
　　早苗迟疑片刻，便呼唤白明秋的名字，但是并没有回声。
　　战场中早已弥漫起浓浓的烟尘，模糊到没人看得清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金铁交击的声音在不断作响，无数碎石砂砾有序地震动，仿佛大地在颤抖，最后归于无声。
　　“秋君！秋君！”
　　早苗的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无人应答。
　　风烟残尽。
　　唯有两个身影相对伫立在这旷地，显得有些凄凉。
　　白明秋浑身浴血，浑身上下大大小小数十伤口，上面都缠绕着淡淡的黑色气流，而他强大的自愈能力正在与之对抗，这使得他就算伤的如此重，身姿依旧挺拔。
　　他的眼神凝视着对面的天狗，大夜叉。
　　这是夜叉众的领队，最为精锐的天狗，不仅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而且拥有千锤万锻的体魄，甚至还拥有强大的战斗意识和智慧，不愧为天魔麾下亲军的头领。
　　大夜叉的伤势相较白明秋还是轻了很多，他的嘴角有血丝溢出，一只手臂的活动不甚灵便，仅此而已。
　　但是两者形势并不悬殊，相反，被逼入绝境的是大夜叉。因为白明秋徒手干掉了十一位最为精锐的天狗，他是剩下的唯一一人。
　　大夜叉已经必须放手一搏了。
　　天魔大人说过，大阵开启后，进入十二个人，这已经是极限了，不会再有任何援助。而十二只久经训练的天狗在大阵中几乎能解决任何麻烦，所以他们根本穿就没有想过，为大金刚寂灭须弥阵而生的自己，会被区区一个人类战至只剩一人。
　　这一战不管如何，天狗这一方都失败了。
　　他后悔刚才没有派人去偷袭东风谷早苗和八坂神奈子，他后悔自己托大，以为稳操胜券，但现在这些后悔都没有用了，现在该做的，就是杀了面前的男人，然后为天魔大人杀掉那个神明。
　　白明秋在不停地喘气。
　　他的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限，没有凤凰图腾的疯狂回复，他的恢复力也只是普通人程度，连斩十一只天狗，让他的体力和精力都有些透支了。但是他的任务还没结束，如果在这里倒下，一切都会不可挽回。
　　他强打精神，握了握有些无力的双拳。耳畔听得到早苗的呼唤，他咽了咽口水，湿润一下干涩的喉咙，想说些什么。
　　“早苗…”
　　“秋君，秋君我在！”早苗哽咽道，因为抱着八坂神奈子，早苗无法去到白明秋的身边。
　　“照顾好自己…在幻想乡，一切小心。”无数话语，最后汇成了这一句温柔的叮嘱。
　　所有人都听到了白明秋的话。
　　早苗看着这个自己倾慕的男人，这个为了自己奋不顾身的男人，这个坚强的，温柔的男人，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
　　“再给我十分钟！白明秋。再过十分钟我就能破开这个大阵！”白明秋耳畔传来博丽灵梦的泣音，但是听得不怎么真切。
　　是真的还是幻听了？灵梦说话怎么会这么着急呢？博丽巫女，怎么会哭？
　　他已经有些恍惚了。
　　这个时候，脑袋里反而没那么多思考，一片空白。
　　“啊——！”
　　白明秋仰天长啸，不甘不屈不舍，万种深情，尽付此鸣。
　　闪烁着赤黑二色的凤凰图腾也变得暗淡，然后突然七彩尽显，回光返照。
　　四季映姬猛然惊醒，凄声道：“不要！”
　　“来不及了…”小町淡淡道。
　　大夜叉冲向白明秋，白明秋双拳绽放七彩之色，两人都明白这是最后一击，丝毫没有留手。
　　“轰隆——”
　　有什么裂开了。
　　“轰隆——轰隆——”
　　更加剧烈了。
　　“轰隆！”
　　是大地，是山脉，整座妖怪之山都在不停地摇动，震颤，好像要被从天而降的大手连根拔起。
　　地震了。
　　白明秋与大夜叉交手前的一瞬间，妖怪之山地震，将两人各自震开。
　　“不可能…”射命丸文惊道，“妖怪之山是幻想乡最为坚固的地脉，是幻想乡的基准点之一，经过天狗河童两族千年的经营，怎么可能说地震就地震？全幻想乡都地震了这里也不可能地震啊！”
　　卧在早苗怀里的神奈子却突然笑了起来，她虚弱得很，此时却笑得特别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诹访子，你这家伙，怎么总是喜欢在这种时候出现啦…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神奈子背过脸去，不想被早苗看到自己的表情。
　　早苗怔了怔，恍然大悟，兴奋道：“是诹访子大人，只有她才能制造这么强的地震！”
　　果然，一个清脆女童声音伴着剧烈的震颤响彻妖怪之山，甚至小半个幻想乡：
　　“天！地！乾！坤！百万祟神给我上上上！把神奈子和早苗统统都还给我啊混蛋！！！不然，不然！老娘就拔了你这座山，毁了你这个地方，然后把你碎尸万段！”
　　明明是清甜的童音，但其中的杀意和愤怒令人不寒而栗。
　　整座妖怪山都受到波及，大阵的根基开始不稳，摇摇欲坠。
　　然而，更加汹涌澎湃的攻势才刚刚开始。
　　阵中所有人都看到一道刺眼的红光射.入阵中，接着，是两道三道，十道二十道，到最后根本数不清。
　　有种焚尽一切的灼热，正在侵蚀着这个大阵，大阵内外的空气都热了几分。
　　守阵的一千天狗面前，仿佛出现了一轮太阳。
　　“你们…竟敢用这种东西困住明秋？”藤原妹红低沉略带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
　　她座下骑着一匹神骏的异兽，通体纯白无一丝杂色，头生双角，流线型的身体充满力与柔的强健感。
　　那异兽碧蓝的眼神中尽是冷漠。
　　“怎么做？”
　　异兽口吐人言，冷声道：“轰，把阵轰开，如果明秋出事，就把天魔找出来，杀了。”
　　上白泽慧音化出白泽真身，与藤原妹红一起破了天狗的无数拦阻，一路杀到大金刚寂灭须弥阵前！
　　她已经整整一千年没有这么愤怒过了。
　　“好。”
　　妹红仰头，长长一声凤鸣，周身爆炸般绽放无数灼人的红光，如同一轮太阳，一千天狗只要敢接近，就会被剧烈的火焰所灼烧。
　　凤翼天翔。
　　妹红化身为火翼凤凰，裹挟着无数火星飞絮，将手中充满毁灭和湮灭感的苍白火焰拍在大阵上。
　　火焰名为焚绝萤炎，是妹红压箱底的绝技。与辉夜斗了一千年，她从没用过这招，因为如果用了，不论谁死，游戏就真的结束了。当年也就是用这招，她惊退了八云紫。
　　大阵开始剧烈地震颤，像个快要散架的摆设。
　　阵中众人开始感觉到力量在一点点回归，虽然很少，但随着大阵的摇摇欲坠，开始越来越多。
　　白明秋感受着照射进阵中的红光将周身的黑色气流消灭，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果然是妹红和慧音啊，出关了就好，一切平安就好。
　　那就开始反击吧。
　　白明秋展开双臂，凤凰图腾七彩绽放，他一声清鸣，与藤原妹红交相辉映。
　　——


第七十八章 合力
　　趁着地动山摇的时候，白明秋与众人聚到了一起。
　　神奈子的神色已经好了很多，大阵在摇摇欲坠，她的力量也在慢慢恢复着。早苗看到她最担心的三个人都已经平安无事，现在还有脱阵逃离的希望，顿时开心不少。
　　灵梦面无表情，但是看到白明秋的伤势正在恢复，面色也舒缓了许多。射命丸文愁眉苦脸，完全没有平常的样子，看来是担心的紧。
　　小町是最淡定的哪一个，她才不管谁死谁活，只要四季映姬安全无事，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但映姬从刚才开始就神思不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一番寒暄，回归正题。
　　“不管之前有什么纷争或者过节，但大家现在同被困在阵中，拿出一个出阵的方法才是正经，恩恩怨怨出去了再算，大家意下如何？”
　　神奈子不愧是神明之尊，气度非凡，这一句话，就把众人拉到了一个阵营中。
　　“我同意。”早苗举手道。
　　射命丸文和灵梦嗯了一声，小町看向映姬，映姬也暂时放下思绪，点了点头。
　　“白明秋，你看来是有主意。”神奈子笑道。
　　白明秋的眼神被神奈子看到了，他不得不赞叹神奈子的敏锐。
　　点了点头，他说道：“我想到的办法很简单，就是里应外合。现在外面有诹访子的地震和妹红的萤炎，这使得大阵在摇摇欲坠，我认为现在需要的就是来自大阵内部的一股推动力，内外结合，大阵应该就能被打破。”
　　“我同意。”是白明秋说的话，而且在理，早苗自然是一百个同意。
　　这个阵法是天狗的机密，文为了避嫌，并没有说话，映姬和小町还在思索。
　　灵梦淡淡道：“五分钟之后，我就能破开大阵。”
　　文惊异地看向灵梦，大金刚寂灭须弥阵是天狗一族的最高秘法，别人不知道，但射命丸文自己参悟了许多年都没吃透，而博丽灵梦在陷入阵中的短短时间内，竟然就说能够破阵？
　　博丽巫女是从来不会夸口的，那么这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五分钟？”四季映姬疑惑道，“博丽灵梦，真的可以么？”
　　“可以，我从不说谎。”灵梦淡淡道。
　　从始至终，博丽巫女都是淡然的神情，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只是冷静地在寻找方法。
　　可不知为何白明秋耳边却回想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哭音。
　　看来是听错了吧。
　　“那很好。既然博丽巫女这么自信，我们等五分钟也无妨，大阵虽然摇摇欲坠，但对我们并无危险。”神奈子下了决断，众人都点头同意。
　　众人坐在地上休息，时间在一点点过去，灵梦手中不停捏着手印，白明秋却隐隐有些不安。
　　大阵愈发脆弱，一副好像要崩塌的样子，妖怪山的颤抖依旧没有停止，看来诹访子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嗯？不对，大夜叉还没死！
　　白明秋从地上一跃而起，连踩月步到空中。
　　地震将战场分为两段，白明秋与大夜叉被分隔，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是现在，白明秋清晰地看到了大夜叉的踪迹。
　　他盘膝而坐，意态安详，念诵着什么。
　　听不清到底在读什么，感觉像是梵音，但这阵阵吟诵声却让白明秋有些毛骨悚然。
　　他要干什么？
　　大夜叉突然抬头，盯着白明秋看了一眼，然后朝着天空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他轰然爆开，浑身上下的血肉一点不剩，如同一朵血色烟花，在大阵中盛开。
　　随着大夜叉的解体，阵中的能量开始瞬间变得紊乱，纠缠着，撕裂者，空气似乎都在哀嚎。
　　白明秋来不及再看大夜叉，他飞速降落，还没来及说话，射命丸文便焦急道：“怎么回事？谁在阵中使用天魔解体？”
　　“天魔解体？”
　　“来不及细说，但是五分钟等不到了，不到一分钟，大阵就会自毁，到那时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会直接灰飞烟灭！”
　　灵梦面色很不好看，问道：“那怎么办？”
　　“就按照白明秋刚才说的方法来，事急从权，已经来不及想别的方法了。”神奈子断然道，“现在每个人都恢复了一些力量，将其汇聚，往大阵最脆弱的一点进攻，就这么办！现在已经是危亡时刻了！大家不要留手！”
　　“可是我们所有人修炼的体系都不同，怎么可能把力量都汇聚在一起？一人一下的话，力量不够凝聚，是达不到以点破面的效果的。”小町问道。
　　这的确是个难题，而现在甚至没有时间细想。
　　突然，四季映姬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们还记得白明秋之前怎么反制射命丸的么？”
　　众人眼神投向白明秋，发现他早就已经在地面上绘制着什么。
　　“你在干嘛？”灵梦问道。
　　“我有一门独门阵法，名为丹凤朝阳阵，这个阵法最大的功效就是统合阵中的力量。”
　　白明秋与天狗们激战的时候，早已将整个战场跑了一遍，他受伤很重，浑身浴血，战场各处自然有他的血迹，稍加修补，又是一个丹凤朝阳阵的雏形。
　　他接着道：“现在为了加强阵法的效力，使我们的力量加倍，我在阵中再次绘制了一个小阵，放上这个。”
　　白明秋解释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般剔透的古拙事物。
　　“这种气息，这是白泽啊。”四季映姬说道。
　　“没错，这是慧音赠与我的白泽角。”白明秋说着，把白泽角放在小阵中心，然后用手指沾了点血，绘完阵法的最后一角。
　　白明秋沉声道：“请大家尽全力放出自己的力量，我会用阵法将其统合，然后贯穿一点，配合外界，从而出阵。”
　　大金刚寂灭须弥阵中的波动越来越紊乱，不出片刻便要湮灭，已经没有时间给众人犹疑了，所有人都开始准备起来。
　　博丽灵梦的御币四周散发黑白二色混沌光芒。
　　东风谷早苗背后亮起璀璨的五芒星。
　　八坂神奈子的四根御柱撑起小天地。
　　四季映姬的静颇梨之镜神光闪烁。
　　小野冢小町手中的妖镰猛然涨大。
　　射命丸文的团扇上渐渐凝聚出一柄无匹的锋锐。
　　而白明秋背后尽显妖异凤凰图腾，青冠冕，赤凤啄，栩栩如生。
　　“敕！”
　　他睁开双眼，已是一片嫣红。
　　握拳，出声如炸雷。
　　“丹凤朝阳！”
　　借由言灵，丹凤朝阳阵的力量爆发出来，现在差的就只是用所有力量去破一个点，但白明秋嘴角突然溢出一丝鲜血，汹涌阵势为之一滞。
　　之前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后遗症竟然在此时显现出来，简直要命。
　　寂灭须弥的阵中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小小的黑洞，那是空间被撕裂的标志，令人心悸的湮灭力量愈发逼近。
　　白明秋咬牙，想要推动自己再进最后一步，但是身体却越来越疲累，眼看就要松开凝聚阵法的劲力了，周身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甘霖。
　　怎么回事？
　　白明秋的胸前，有一股翠绿的能量将他包裹在其中，那股力量有别与守矢神社，是一种更加富有生机，更加自然的力量，仿佛就是自然本身。
　　白明秋全身上下的明暗创伤都被治愈，舒服得想要吼叫。
　　他来不及思考这力量到底从何而来，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背后凤凰图腾如同要腾飞，由赤黑二色变成绚烂的七彩。
　　白明秋纵身一跃，猛然出拳。
　　四季映姬望着背负七彩图腾高高跃起的白明秋，神采灼灼。
　　——


第七十九章 地藏
　　洛阳白氏是天唐有名的世家大族。
　　白家祖辈跟随太祖太宗征战沙场，在分封凌烟阁勋臣的时候，自然有其一份子，因而白家荣宠不衰。
　　白家大公子白舞阳自从降生以来，不论是在诗歌经论还是兵法武艺上，甚至是异术上，都展现出极佳的天赋，更难得的是没有世家子弟的骄狂脾性，为人谦和有礼，时人皆称之为白氏凤雏子。
　　白舞阳极其自律，每日从早晨日光乍现就开始勤练武功，然后修习经纶兵法，直到日落，才会稍作歇息。
　　可今天白舞阳一改自己的作息，傍晚还没到就从书房里出来，偷偷溜去厨房，熬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羹汤，再偷偷端着跑了出去。
　　白舞阳去的地方是白家的偏僻处，向来只有仆人居住，位置偏僻，环境也不太好，荒草丛生，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白舞阳踏进庭院。
　　这个小小的庭院与外面荒草枯寂的环境截然不同，草地得到了精心的修剪，还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池边种着一些花，排放得非常规律，看了就赏心悦目。
　　池塘前坐着一个小小的倩影，盯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还咳嗽两声，好像是受了风寒。
　　“阿姐，阿姐，我来啦。”白舞阳柔声道。
　　池边的倩影一颤，转身，竟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女。
　　少女眼角含愁，身姿弱柳扶风，小巧玲珑，她赤着足坐在池边，恍若一个不似人间的精灵。
　　少女看到白舞阳端着什么进来，有些焦急，说道：“小弟，你怎么来了？父亲不准你来看我，要是被父亲发现了…”
　　“阿姐不用管那个老顽固。”白舞阳皱了皱眉，“哪有阿姐染了病，做弟弟的不关心的道理。唔，而且我来的时候很小心，绝对没人发现，阿姐不用担心，相信弟弟嘛。”
　　少年白舞阳笑得如同一片暖阳。
　　“好好，我信，我信。我的小弟是世上顶厉害的人，将来一定会成为盖世英雄，姐姐怎么会不信呢。”
　　少女掩唇轻笑，眉眼间的愁绪淡了不少。
　　“阿姐你看，这是给你做的羹汤，喝了会舒服点，我最近天天跟着厨房的老张头学药膳呢。”白舞阳把汤递给少女。
　　少女却没有接，问道：“天天？那你的学问必然要落下啊。小弟，姐姐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不用管姐姐的身体，你要是功成名就，姐姐就开心，病自然就好了，所以——”
　　“所以就好好读书习武…我知道的啊，我每天都有勤修功课，从来没浪费过时间。”
　　“那你还天天跟着老张头？”
　　“诶呀，习武的时候翻上墙，听听看看，这也是学啊。”
　　“原来是偷师啊，小鬼头。”少女笑着摇了摇头。
　　少年尴尬地摸着头，笑了笑：“嘿嘿，嘿嘿。”
　　少女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头，然后接过羹汤，说道：“记住学业不可废就行，那好吧，既然小弟这么诚心，那我就尝尝你的手艺。”
　　少女接过羹汤，吹了吹，舀了一勺尝了尝，眉眼眯成了一条缝。
　　“很好喝，姐姐很喜欢。”少女赞道。
　　白舞阳看着少女把羹汤喝完，笑得愈发温柔，眼神中却泛起不符年龄的深沉和悲伤。
　　姐姐白映是庶出，母亲身份低，在白家不得宠，连带着她也遭了池鱼之殃，再加上她天生一种怪病，虽然灵力惊人，但身体极其虚弱，太医诊断，只有三十年寿元，白家人自然更加不待见她，若不是白舞阳一力争取，白映很可能会被逐出白家。一个弱女子离开白家，下场必然凄惨，白舞阳感慨自己与这位家姐有几分同病相怜，便为其力争，终于让她留在白家终老。
　　平日里白舞阳之父不准白舞阳前来探视，怕怪病传染，白舞阳却不以为意，有些人天生寿元短，是没办法的事，自己也不过就二十五年好活，因此并不以为奇怪。
　　白舞阳隔一段时间便会偷偷来看看姐姐，白映对弟弟的帮助无比感激，又喜爱这个懂事温柔的弟弟，两人感情甚笃。
　　从白舞阳八岁开始，到现在十三岁，姐弟二人已经共度了五年时光。
　　夕阳染红了庭院，池水映出凄艳的日影。
　　少女和少年并坐，对着池塘沉默着发怔。
　　良久，白舞阳开口：
　　“阿姐，父亲说，过些日子就把我送去神策军。”
　　“诶——”少女一下子没掩住自己的惊讶，惊呼出声，“这么快？你才十三，就要进神策军，父亲他，父亲他…”
　　少女虽然一心想让少年建功立业，但突如其来，来得太快，让她有些反应不及。
　　“父亲的决定，我也无法违逆，早些去军伍中，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也好，也好。”白舞阳低下头，沉声说着。
　　顿了顿，他温声道：“就是有些舍不得阿姐，我这一入军伍，少则两年，多则五年，见不到阿姐，心中想念，难免伤感，又惦记着阿姐的身体，又怕我一不在，有些不长眼人的就欺负阿姐。唔，烦得很。”
　　少女没说话，两人沉默了很久。
　　半晌，少女抹了抹眼角。
　　“阿姐莫哭，是小弟不好，没有多陪阿姐。”
　　“没哭，没哭，姐姐是为你高兴。我的好弟弟，终于要凤翔天空，龙游大海了，姐姐高兴还来不及。”
　　少女说着，握起少年的手：“那年在白家宗堂，小弟为我挺身而出，与父亲和族老正面相对，我就知道，小弟是盖世英雄，是我的大英雄。”
　　白舞阳此时见的离别还少，心里酸楚，说不出什么。
　　“此去军中，要照顾好自己。天气渐寒，注意保暖添衣。一日两餐不够，要吃三餐。军伍劳累，注意身体，也不要轻易与人打斗，和气为重。姐姐不在身边，你要督促自己，该学的学问不能忘记…”
　　少女绞尽脑汁，把所有自己能想得到的叮嘱都倾倒而出，恨不得永远也说不完。
　　少年只是嗯嗯作声，点头，点头。
　　夜凉如水。
　　少年躺在少女怀中，数着天上的繁星发愣。
　　“舞阳。”少女突然道。
　　“嗯？”
　　“再给姐姐看一次好不好，你的凤凰。”
　　“好。”
　　白舞阳解下上衣，露出精赤的上半身。
　　虽然年纪小，但白舞阳的身躯看得出一种锻炼的健硕。
　　白舞阳背对着白映，默默运劲，催动背后的凤凰图腾。
　　那凤凰图腾，青冠冕，赤凤啄，栩栩如生，妖异无比，是白映一生见过的最美的画。
　　她遥想着未来战场上的白舞阳，如同凤凰般骄傲，绽放出自己的璀璨光芒。
　　她不禁笑了。
　　“阿姐。”白舞阳背对着白映，沉声道。
　　“嗯？”
　　“我会成为盖世英雄，然后回来接你。”
　　“好，姐姐知道了。”
　　“万一，万一我没回来呢？”白舞阳的话音不易察觉地轻颤。
　　“那姐姐就去找你，无论哪里，姐姐会把你找回来。”
　　少女的声音虽小，但坚定无比。
　　——
　　白舞阳于军中成名立威后，回过几次家，但都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再见到白映一面。
　　十二年后，白舞阳真的成为了盖世英雄，以少胜多，将突厥狼骑灰飞烟灭，自己却也命丧边疆，留下默默注视着他的白泽小音。
　　还有等待了他十二年的阿姐。
　　听闻白舞阳死讯的白映，很平静地面对了死亡。
　　阎罗王被其庞大到恐怖的灵力所感，召见了她，询问她想不想在地府任职。
　　她问道：“人死之后，魂魄归于地府，首先由地藏经手，是么？”
　　“是。”阎王答道。
　　“那好，阎王殿下，请让我成为地藏，小女子感激不尽。”
　　——


第八十章 知否
　　“映姬，映姬。”
　　神飞天外的四季映姬被耳边不断的呼唤拉回现实，眼前是一脸担心神色的小野冢小町。
　　“映姬，你怎么了？从之前开始就一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小町关切道。
　　映姬摇了摇头，答了声没事，这才有心思观察整个战场。
　　大金刚寂灭须弥阵已经被里应外合破开，所有天狗都被束缚了起来，如同蛛网般碎裂的大地和摇摇欲坠的山峦恢复了原状，伤者也已经痊愈。一切仿佛从来没发生过，风平浪静。
　　“这是…？”
　　“啊——哈哈。”小町摸了摸脑袋，“刚才白明秋从内部破开阵法的一点之后，跟外面的藤原桑里应外合，直接一下子就把它打碎了。然后嘛，灵梦看来是动了真火了，直接一招梦想天生，把所有天狗都打了个包禁锢在一起，还抽掉了他们所有的力量，现在在这山顶上的天狗全废了，灵梦她看样子还不解气，估计是要把天魔找出来揍一顿才罢休呢。”
　　四季映姬看着远处站在山巅神情淡然，却隐隐带着一些愠怒的博丽灵梦，心下了然。
　　“说起来，那招【梦想天生】真的好恐怖，我根本看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天狗们就已经倒霉了，太恐怖了太恐怖了，如果灵梦动真格跟我打，我估计抵挡不了几招吧。”小町抚着胸前的一对硕大，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那场面颇为壮观，大波浪撩人无比，把四季映姬羞了个大红脸，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当即怒斥道：“小…小町！你居然，你居然在大庭广众下……！不知廉耻！回去给我抄阎王判法三千遍！”
　　“诶——不要啦——”
　　无视了小町的哭爹喊娘，四季映姬看向不远处的白明秋，眼神沉凝。
　　诹访子找到神奈子和早苗之后，来不及和白明秋叙旧，也暂时没空和博丽灵梦谈话，三人抱作一团，刚才差点就阴阳永隔，这会儿大难不死，守矢一家都开心地不能自已，说起体己话来。
　　而白明秋这边，却没有人说话。
　　白明秋眼神歉意地看着妹红，妹红的贝齿轻轻啮了啮下唇，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收了回去，眼神转向慧音。
　　慧音在颤抖。
　　她一直低着头，长长的雪白色刘海遮着慧音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她不想让他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但她在颤抖着，从见到白明秋的那刻开始。
　　白明秋喉头滚动，想要说句话，又咽了下去。
　　良久，他往前走了两步，把慧音揽在怀里。
　　慧音的身子很柔，很软，很轻。真奇怪，明明是神兽白泽，举手投足之间都拥有强大的力量，可这具身体非常温柔。
　　白明秋与慧音贴得紧紧的，更能够感觉到慧音的颤抖。
　　是恐惧吗，是激动吗，是什么呢？白明秋无暇去想。
　　他柔声道：“小音，好久不见，有想我吗？”
　　慧音的颤抖停了下来，她把头埋在白明秋怀中，手环住他的腰，使劲磨蹭，像只小兽。
　　“妹红，很久不见，很想你。”白明秋轻轻搂着慧音，温声道。
　　“我也是。”妹红的声音中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明秋笑着，伸出手，抚了抚慧音埋在自己胸前的臻首，手顺着柔顺的雪白色长发捋下。
　　“呜——将军…明秋，很久没见了…”慧音有些哽咽，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泣音。她没掩饰，也掩饰不了。
　　她抬起头，一双明眸瞅着白明秋，轻声道：“我想你了。”
　　刚哭过的泪眼，刚擦干净，又溢出泪来。一向坚韧果断的白泽，在白明秋面前却哭成了泪人。
　　“不哭不哭，劫后余生，这是好事，哭什么？慧音可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不要哭。”白明秋笑道。
　　“都多少年了，早就不是小女孩啦。”慧音低声道，“明明答应了我，此行不会赴险的，结果碰到认识的人，还是来趟了这趟浑水。”
　　“不这样的话，明秋也就不是我们认识的明秋了。”妹红淡笑道。
　　白明秋对帮他说话的妹红偷偷眨了眨眼，妹红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压不住打心底里的笑意。
　　慧音破涕为笑：“妹红你就是宠着他，咱们都认识一千年了，你都不这么宠我，真讨厌。”
　　妹红摇了摇头，不答话，只是笑。
　　气氛终于变得轻松起来。白明秋刚想问问妹红的情况，慧音指了指他身后，说道：“映姬来了。”
　　果然，阎罗王四季映姬正在向白明秋三人走来，守矢神社也停下了谈话，向这边走了过来。
　　“四季大人。”白明秋微微躬身，“今天劳烦您援手，明秋在此多谢了。”
　　“多谢四季大人。”慧音和妹红也向映姬微微躬身。今天要不是四季映姬出手，白明秋可能真的会身处险境。
　　“诶——咳咳，不用，不必，身为阎罗，我做的都是份内事而已。”映姬被白明秋郑重地道谢，显得有些慌乱。
　　“是阎罗王四季大人么。”八坂神奈子说道，“初到贵地，还未来及跟您打招呼，今天还劳烦您相助，哎呀，真是失礼失礼，诹访子，早苗，快过来见见四季大人。”
　　诹访子和早苗与四季映姬各自见礼，神奈子接着道：“既然妖怪山上的风波已平，现在也不早了，我便拟定了一场宴会为大家压惊，不知各位可否赏光，在守矢神社用过晚餐？”
　　“宴会？”早苗还没反应过来，神奈子大人刚才明明还没说这个的。
　　诹访子笑道：“是啊，把地貌恢复之后，我就安排祟神去准备了，它们的效率很高，用不了多久就能准备好。”
　　上白泽慧音和妹红看向白明秋，妹红关切道：“明秋，你若是累了。我们就不参加了，改日再来便是。”
　　“偶尔赴宴放松一下挺好的。”慧音笑道，“而且我看明秋精神很不错呢。”
　　“慧音一笑我就精神起来了呀。”白明秋打趣一句，说道，“姑且参加吧，我还有些事要问她们。”
　　“那我们三个就打扰了。”慧音对八坂神奈子说道。
　　“啊——这位就是上白泽老师吧，好的好的，欢迎欢迎。”神奈子笑道。
　　“八坂阁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地狱公务繁忙，恕我不能久留，今天过来，也只是确认幻想乡的新变化。此间事了，我和小町便要离开了。”
　　映姬语气诚恳，带着歉意，神奈子也不好挽留，便说道：“那以后若有机会，再与四季大人相谈吧。”
　　映姬点了点头，说道：“八坂阁下，贵神社初入幻想乡，诸事虽然繁琐，但记得要习惯并遵守幻想乡的规则，不管做任何事，都要以幻想乡不遭到破坏为基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切记不要妄动，不然，即使是神明之位，也必会得到严惩，须知天地万物的运行，都在…”
　　映姬一开始说教就没个完，还好小町跑到她跟前，打断道：“映姬映姬，改天给八坂阁下发一封书函就是了，今天人家还要开宴会，说教就打住嘛。”
　　映姬想了想，认真道：“也是，不过八坂阁下，三日内我会给您寄来书函，请务必仔细阅读。”
　　神奈子答应下来，众人皆松了口气，四季映姬说教魔的威名可不是说笑的。
　　四季映姬走到白明秋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白明秋读不懂四季映姬眼神中蕴着的东西，但映姬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明秋。”映姬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四季大人？”
　　听到这个称呼，映姬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即又松开。
　　“白明秋，以后若是有空，请来地狱与我一晤。”映姬淡淡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好，过段时间，我一定去拜访。”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但这位救了自己的阎王怎么也不可能害自己，白明秋应了下来。
　　“很好。”
　　四季映姬说着，在手掌中凝出一道深绿色的灵光，往白明秋肩头一拍。
　　“这是我的阎王令，见此令如同见我本人，幻想乡天地人三界中，如有谁对你动手，就等同于对我动手。你身怀此令，便不会有人阻止你进入非生者之世，到了地狱，我会派人接你。”
　　“多谢四季大人。”白明秋想不到其他言辞，只能道谢。
　　慧音以前跟他说过，四季映姬在幻想乡这方天地的地位相当高，连不问世事的天人都要敬她三分，妖怪贤者八云紫也不愿得罪她，这道阎王令在手，白明秋几乎等于多了一道万用的保命符。
　　周围几人都惊异地看着白明秋，心中想着这两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事实上，白明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阎罗王似乎对自己特别青眼相加。
　　“映姬大人，走咯！”映姬身后，小町已经打开了通往地狱的门扉。
　　四季映姬与众人作别，与小野冢小町一同离开。
　　众人收拾心情，看向余下的两人——射命丸文和博丽灵梦。
　　“我，我就算了吧…”射命丸文尴尬道，“毕竟之前还算计了你们，虽然天魔大人好像也把我当成棋子了，但我终究还是对不起你们。”
　　“你后来不是也帮我们了嘛，文，别在意这些细节啦，来来来，今晚就把那些破事都甩到一边，一起喝酒喝个痛快！之前萃香在的时候不是也一起喝过吗？”神奈子摆了摆手，大笑道。
　　切，神奈子这家伙…
　　“是呢，没有射命丸你的一份力量的话，大阵也难以破开。”白明秋适时在一边补充道。
　　“对呀对呀！”早苗笑道，“况且文文你也没对我动手，就算是抓我也是很小心的呢。”
　　白明秋，早苗…你们…
　　明明自己做了那么些暗算守矢神社，威胁到他们安全的事情，虽然是被天魔摆布，但终究是出于自己的本心要做的，本来都不求他们原谅的啊！
　　可恶啊…！这两个家伙，为什么一点责怪我的话都不说啊！
　　文心里感动得要死，偏偏嘴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那好吧，我要参加”就背过身去。
　　好歹把眼泪忍住了。
　　射命丸文长吁了一口气。
　　最后就是灵梦了，灵梦还站在远处，四下查看着什么。
　　白明秋传声道：“灵梦，守矢神社要举行宴会，邀请我们大家一起，你…参加么？”
　　灵梦听到声音，怔了怔，往白明秋的方向看来，白明秋朝她微微一笑。
　　灵梦嘴唇动了动：“你呢？”
　　“我参加了。”
　　“唔…”
　　白明秋没特意打开超强的五感，去看灵梦的表情。
　　片刻后，灵梦说道：“哼，守矢这三个家伙，今天这一档子事，真把我气得够呛，不好好吃回来怎么行？正好我还有事情要找她们。”
　　“意思是…参加咯。”
　　“对。”灵梦答道。
　　白明秋对神奈子做了个ok的手势，神奈子笑道：“好，搞定了，大家跟我来守矢神社的正殿，宴席已经备好，放开了吃啊喝吧！”
　　一行人往神社方向走，灵梦从后面加快脚步，走到白明秋身边，好像有什么想说，慧音和妹红见状，稍微往前走了些，留给两人并排。
　　“你…怎么样了？”
　　“什么？”
　　“伤势啦。”
　　“嗯，好的差不多了。”白明秋想起了刚才的一股自然般的异力。
　　“那就好。”
　　顿了顿，灵梦一如往常清冷的声音又响起。
　　“今天的事情，怪我。”
　　“哪里？”
　　“要是平日里认真些，多学些东西，或者之前小心一点，应该能更快地破开大阵，你…你们也不会受伤了。”灵梦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后悔。
　　“那个天狗一族的秘阵太恐怖了，你能在十几分钟内就破阵，我佩服还来不及呢。”白明秋笑道。
　　灵梦一喜：“真的？”
　　“真的。”
　　灵梦有些开心，很少见地笑着。
　　“说起来，灵梦。”
　　“嗯？”
　　“你还记得之前我在和大夜叉最后一记对拼前，你跟我说“还有十分钟就能破阵”的时候吗？”
　　“…嗯。”灵梦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不笑了。
　　白明秋想了想，问道：“那时候是不是有谁哭了？当时我耳鸣，没听清。”
　　灵梦停下脚步。
　　“不知道。”
　　“诶…明明只有你们几个人在啊，不像是早苗和神奈子…那到底——”白明秋疑惑道。
　　“不知道。”
　　灵梦突然加快脚步。
　　“喂，灵梦，等下啦。”白明秋快步追了上去。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好啦，那我不问了行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


第八十一章 融融
　　入夜，守矢神社一片欢宴。
　　神奈子和灵梦一边喝酒一边严肃地谈着什么，白明秋跟诹访子轻声聊着天，射命丸文笑嘻嘻地盯着妹红问东问西，慧音则是牵着早苗的手温柔地说话，还有魔理沙和伊吹萃香两个家伙在拼酒。
　　等等，魔理沙和萃香？
　　没错，宴席上闹得最欢的两个家伙居然都不是今天守矢之战的当事人。
　　宴会刚开始没多久魔理沙就从正门堂而皇之地骑着扫帚飞进来，高呼着“啊呀啊呀今天一直在采蘑菇错过了多少好戏，不行这口酒我一定要喝”，然后就很自来熟地往守矢神社的三人那边坐了下来。
　　接着就是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伊吹萃香，不知何时她突然就出现在射命丸文身边，嘟囔着“闻到了酒宴的气息呢，真是太棒了，文你过来，来陪咱喝啊”，就倒在射命丸文身上，抄起一只海碗喝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现在成了魔理沙和萃香在拼酒，就不是很清楚了。
　　那边，八坂神奈子背上的注连绳早已经卸了下来跟御柱摆在一块，她盘着腿，一边听博丽灵梦说话一边喝酒。
　　“所以，你们三个在幻想乡就给我安分点，嗝…听到没啦，八坂神奈子！”
　　灵梦轻轻打了个饱嗝，小腹微微有些鼓起，看样子是吃撑了。
　　也难怪，穷人博丽巫女一年都难得看到这种规格的宴会，自然是不需要任何风度地胡吃海塞起来，看得八坂神奈子都有些汗颜，她自觉作风豪放，没想到这博丽巫女看上去冷淡仙气，饭桌上却比自己还厉害。
　　“明白明白。”神奈子随便应了两句，笑道，“博丽，不，以后都叫你灵梦，你也叫我神奈子好不？或者叫什么都随便你。咱们身为幻想乡唯二的神社，以后肯定要亲近些，你说对吧灵梦。”
　　她举杯遥敬灵梦，然后饮下。
　　“啊——随你啦随你。神奈子…是吧。”灵梦有些无奈，算是就这么认下了。
　　看来灵梦这丫头不擅长直来直去的直球呢。
　　老于世故神奈子一眼就看穿了灵梦的性格，心中窃笑，面上一点都不表现出来。
　　“对，没错，就是神奈子哟！你想的话叫神奈子姐姐也是可以的哦，小灵梦是我特别优待的。”
　　“这个就算了。”灵梦摇了摇头，“对了，神奈子，你刚才说的那个提议，到底靠不靠谱？”
　　神奈子眼神一转，断然道：“我八坂神奈子的创造力，绝对超乎你的想象。这个计划不仅靠谱，而且对我们彼此都有利。”
　　神奈子本来是想要占据并重建早已失去信仰的博丽神社，借以对山下的人类施加影响而收集信仰，但博丽灵梦的存在以及那种超乎神奈子意料的强大显然让这个计划没有实现的可能。于是她改变了一下思路，提出了建立守矢神社分社的办法。
　　很简单，博丽灵梦在自家神社前造一个小型的神社，冠以守矢神社之名，只需这么做，守矢神社的分社就完成了，东风谷早苗会定期对其进行维护，使其具有守矢神社的功能。然后博丽神社就能够招徕人类，获取信仰心了，这间荒无人烟的妖怪乐园神社，也许能够获得新生也犹未可知。
　　这个计划对于博丽神社和守矢神社来说都有利——博丽神社可以借此复活，而守矢神社不光收获了信仰，事实上还把博丽神社变成了守矢神社的分社，当然，也并没什么实际意义，但面子上就好看不少。
　　神奈子在说出计划的时候就知道博丽灵梦一定会接受。
　　灵梦仔细思考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此时问一句也不过是习惯性的确认，心理上她已经接受了。
　　不过她有几分担心。
　　守矢神社的当家者很明显是面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八坂神奈子，另一个神泄矢诹访子虽然强，但显然不是能够统筹一切的人，东风谷早苗更不过是个少女。而八坂神奈子不同，她强大，爽朗，睿智，野心勃勃且毫不掩饰，灵梦能够感受到八坂神奈子直面而来的慑人气势，那是一种席卷一切的自信，裹挟着撼动天地乾坤的威能。
　　她有预感，就算有自己盯着，八坂神奈子所带领的守矢神社也一定会在幻想乡里弄出风波，也许幻想乡的运行轨迹会因为这个女人，不，女神明而改变。
　　嘛，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还有紫呢。
　　灵梦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到时候交给紫就是了，八云紫是不会坐视任何做出对幻想乡不利的事情来的，这一点，她明确地知道。
　　说起来，守矢神社好像就是紫放进来的，她到底想干什么，说不定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事都在她的谋划之中？
　　啧啧，真是可怕。
　　博丽灵梦撇了撇嘴，说道：“既然你这么保证，那我就接受了，明天开始我会动工修建守矢神社的分社。”
　　“好好，只要你把守矢的纹章刻上，我就能瞬间到达那里哦。”神奈子笑道。
　　达成协议，两人便不再谈公事，神奈子充分发挥御姐的气场，开始对少女灵梦的私生活旁敲侧击，把个淡然如水博丽巫女臊得很有些窘迫，然后开怀大笑。
　　——
　　这边的拼酒还在继续。
　　“怎么样？头晕了没？想和鬼拼酒量？魔理沙，你还太嫩了点。”
　　“切！别小看我了！我才没晕呢！我雾雨魔理沙别的不说，酒量绝对是一级棒，萃香，你以为我十几年的毒蘑菇是白吃的吗？”
　　两女互瞪对方一眼，嘿然冷笑，然后先后举起海碗一饮而尽。
　　“举”这个字绝对没用错，这次宴会的器材全部是取自天狗，天狗族喝酒的习惯是从鬼族那里沿袭来的，作为最能喝酒的种族，鬼族的酒碗一个就有一张桌子那么大，必须要用托举的方式才能拿起来。
　　“再来！”
　　白明秋看着面前这两个少女，无奈地笑了笑，想着是不是要拦一下魔理沙，她毕竟只是个人类少女，怎么能跟鬼族拼酒呢？而且要是她醉倒在这里，他也不好和霖之助交代。
　　说起来，魔理沙这家伙酒量不错啊，估计是跟她之前提到的毒蘑菇有关吧。
　　嘛，算了，看她一时半会精神还挺好，就先让她开心一会儿吧。
　　白明秋正想着，身边传来催促的悦耳童音：“白明秋，继续说呀，怎么停下来了？”
　　他正跟诹访子讲着他在幻想乡遇到的一些事情，想到魔理沙的事情才停了下来，被诹访子这么一催，他便笑道：“抱歉抱歉，走神了。”
　　“真是的，你这家伙，在神明面前都是这样的态度。”诹访子抱怨了一句，但语气里并没责怪的意思。
　　“那是因为区区在下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神明啊。”白明秋调笑道，“如果是神奈子那样的话，光是气势就能把我压倒了，哪里敢走神啊。”
　　“可爱什么的…混蛋白明秋，你是说我小咯？哼，男人都是这样，喜欢胸大——”
　　“咳咳！不要往奇怪的方向理解啊！诶，别，诹访子别掐！”白明秋很夸张地痛呼，打断了诹访子危险的话语。
　　手才伸到白明秋腰间的诹访子翻了翻白眼，说道：“别演啦，我还没动手呢。”
　　“谢神明大人隆恩。”白明秋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来祷告。
　　诹访子终于没忍住，与白明秋相视大笑。
　　她感觉到一股极其纯粹的信仰在缓缓流向自己，那种信仰她认识，是白明秋对天地纯粹的信仰心。
　　她抿起嘴，咬了咬下唇，给自己斟了杯酒，又给白明秋斟上，两人没什么言语，碰杯，饮尽。
　　——


第八十二章 不语
　　“我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射命丸文鬼头鬼脑地想往白明秋和诹访子那里凑，却被藤原妹红一把拽住，按在地上。
　　“藤原你干啥呀干啥呀！”文不满地嘟囔着。
　　“安静在这呆着，别窜来窜去了。”妹红撇了撇嘴，“给，喝酒。”
　　妹红给文斟上一杯，文接了过来，忿忿道：“藤原你——”
　　“今天你干了什么自己知道，安分点。”妹红淡淡打断道，“明秋他们原谅你了，我还没呢，你知道我的，记仇的很。”
　　“我…我…”提到今天的事，射命丸文的神情变得有些萎靡，“我都知道错了嘛…”
　　“哼。明秋知道我的性子，所以不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既然他不说，我就不问。但你要上去搅了他们兴致，我总有办法问出来的。到时候，唔——我新领悟了些飞行技巧，免不了天天找你实验。”
　　“咳！”射命丸文喝着酒差点呛到。
　　她倒不是怕了藤原妹红，虽然妹红的确很强，而且最近似乎还百尺竿头更进了一步，但她射命丸文就没怕过谁，之所以在妹红面前这么软，实在是事出有因。
　　不管她是否知情，她成了天魔的棋子，威胁了白明秋和守矢神社一行人的安全，这个事实已经发生，不会改变。不管是为了天狗的前路也好，为了弥补心头歉意也好，她低头低得心甘情愿。
　　再说了，藤原这家伙为了报仇，已经缠了蓬莱山辉夜一千年了，一千年啊一千年，她射命丸文也就一千多岁，这女人记仇起来超可怕的，她射命丸文向来自由自在，绝对不要被她缠上！
　　刚才只是八卦的本性发作，这会儿妹红一盆冷水浇下来，文的窥探心思也淡了些。
　　她咬了咬唇，说道：“好啦好啦，来吧，喝吧喝吧。”
　　“这还差不多。”妹红点了点头，“敬你。”
　　两人饮着酒，沉默下来。
　　妹红看了看不远处的白明秋和正在和早苗谈什么的慧音，微微一笑……
　　射命丸文看着这样的妹红，轻叹，倚在桌前，给自己倒上一杯，浅浅抿了一口。
　　那背影难得地显得有些寂寥。
　　——
　　早苗有些紧张。
　　这桌宴席上，早苗和谁都不太熟，神奈子大人在与博丽巫女交涉着什么，暂时顾不上自己，秋君也在与诹访子大人说话，结果早苗只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水果。
　　然后这位大姐姐就出现了，这位温柔和蔼的大姐姐牵着自己的手，柔声与自己聊天，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上白泽慧音，这是她的名字，很好听，于是早苗说，我叫东风谷早苗。
　　上白泽慧音说这个名字很好听，以后喊你早苗好不好。早苗不假思索地点头。然后她问“那以后你叫我什么呢”，早苗想了想，说以后喊您姐姐行吗？
　　慧音开心地答应了，早苗甜甜地喊了声慧音姐，慧音笑得合不拢嘴。
　　得知她是从外界进入幻想乡的，慧音便很热心地跟早苗聊起了幻想乡的各种风物和注意事项，慧音娓娓道来，早苗很快就了解了不少东西。
　　不过早苗紧张的不是这个。
　　之前在结界里，她看着秋君抱着面前的慧音姐，她在他怀中无声轻颤。
　　他们之间一定有着很深的羁绊吧，说不定已经…
　　这才是早苗真正紧张的。
　　属于少女的小小恋心，此刻微微颤抖。
　　“早苗？”
　　“诶，慧音姐，怎么了？”
　　“你…”慧音盯着她看，“有什么事吗？”
　　“不不不！”早苗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没事没事，慧音姐别担心！”
　　慧音故作狐疑地继续盯着她看，把早苗看得心虚无比。
　　“如果心里有什么事情的话，不妨告诉我，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我很喜欢早苗，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哦。”慧音笑道。
　　慧音姐，好温柔啊。
　　早苗咬了咬牙，心想死就死吧，说道：“刚才…刚才在结界里，我看到慧音姐你和秋君抱…抱…”
　　“什么？”慧音的笑意掩不住。
　　“抱在一起啦！”早苗终于吐出这句话，双颊通红，像只桃子。
　　以慧音的眼力，哪里看不出来面前的少女满满的恋心，暗叹着明秋本来就很吸引女孩子，不过慧音心里却提不起一点醋意或者别的什么。
　　纯洁的少女初恋是最美好的，不是么？
　　“嗯…是呢。”慧音假装皱了皱眉头。
　　“难道你们已经…”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早苗索性红着脸问个明白。
　　慧音笑着，摇了摇头。
　　得到了这样的答复，早苗心中松了口气。
　　“我和明秋的关系，怎么说呢，很复杂。但并不是早苗你想的那样。”慧音温声道，“为了明秋，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不过他那个人，就像天上的云…”
　　说到这里，慧音停了下来，但不自觉流露出些许凝重的神色。
　　慧音对白明秋的思念沉淀了一千年，早已化作了深沉的爱意，如果能与明秋共度此生，她是怎样都愿意的，但明秋显然还是把自己当成千年前的小白泽，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真是的。
　　偶尔慧音也会在心里埋怨白明秋两句，但经过岁月的洗练，她对他的那份情早就不是情爱的肤浅程度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眷恋和思念，只要他在身边，一切安好就好，千年前的失散千年后再续前缘，这种离奇曲折的事情也只有上天才能安排得出来，还奢求什么呢。
　　但慧音最近越发有种隐约的灵感，她感觉白明秋的存在越来越飘渺，如同天上的云一般捉摸不定。
　　没有理由，没有根据，只是冥冥中的感觉，到底如何，慧音看不真切。
　　她愈发珍惜与白明秋之间的相处，这次白明秋遇险，她甚至愤怒到差点失控，也都是因为这个。
　　慧音暗叹一句庸人自扰，很快收敛了神情，正好早苗患得患失，也没发现慧音的心绪变化。
　　“呐呐，早苗。”慧音促狭笑道，“你问我这个做什么？难不成…？”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早苗赶紧低下头，不给慧音看她红透了的脸颊。
　　“这样啊。”
　　慧音被早苗可爱的小模样惹笑了，也没说话，给早苗剥了个橘子。早苗赶忙接过，有些手忙脚乱地吃了起来。
　　——


第八十三章 忘忧
　　“我输了。”
　　隙间的茶室里，天魔端庄地跪坐着，手捧清茶，徐徐饮尽。
　　虽说宣告失败，但看这稳重优雅的姿态，很难让人产生“她是失败者”这样的联想。
　　对面坐着的八云紫以折扇掩着唇没说话，不过一脸比狐狸还狐狸的笑意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
　　“我天魔苦心孤诣，为此战酝酿了数百上千年，没成想，最后却败给了一个…”天魔自嘲道，“一个男人？”
　　的确，能站立在幻想乡之巅的最高战力，几乎都是女性，雄性生物在幻想乡中的地位似乎普遍偏低，天魔没想通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
　　八云紫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碟精致的芝士蛋糕，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不过八云紫，我可是看出来了，如果这次没有这个名叫白明秋的人类，我一定能赢下这一场，到那时…”
　　“梦就不要做了。”八云紫淡淡一句。
　　“是呢，你说的对。”天魔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巧合，我已经输了，输家万劫不复，这就是规则。”
　　“我帮你分析看看啊小天魔，你现在要面对的有什么呢。一，来自我——幻想乡的管理者的责难和惩罚。二，这次你的计划失败，想必浪费了无数的资源和积累吧，伤筋动骨的天狗一族想要恢复元气，难难难。三，守矢神社现在绝对非常想把你生吞活剥了。四，地狱似乎也被你惹了，你应该不会不懂说教魔的恐怖吧，自求多福咯。还有五，嗯…就是灵梦上白泽藤原，不对，应该是以白明秋为代表的一堆家伙们，你真的把她们得罪死了……”
　　天魔听着八云紫给自己一条条数落，倒是面无惧色，也许是虱子多了不痒。
　　听完，她微微翘起嘴角：“我再帮你补几个，我会失去一大批天狗的忠心。还有就是天狗内部某些人会开始蠢蠢欲动了，我已经做好焦头烂额的准备了。还有…天狗与河童的地位差也许也会动摇吧。”
　　八云紫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债多不压身吧。”
　　“是呢是呢。”天魔也回以微笑。
　　“要吃蛋糕不，吃些西方来的甜食舒缓下心情也不错哦。”
　　“抱歉，我不爱吃甜食。”
　　天魔的心情果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好。
　　她端坐于榻，饮尽清茶，然后将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微微低头，沉声道：“区区天魔，妄行以下克上之事，其罪应得，请贤者惩罚。”
　　“态度很端正嘛，那么我就只叫你替我做件事好了。”八云紫说道。
　　“请讲。”
　　“虽然你从没去过，但你也该知道白玉楼的西行妖吧。”
　　“知道。”天魔说道，“是一棵茁壮无比却永不开放的樱花，对吗？”
　　八云紫点头，说道：“我要你折掉一只翅膀，给它做花肥。”
　　“…”
　　“怎么？”
　　“紫你，你怎么会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统治天狗一族千年以上的天魔不过是只鸦天狗？怎么，连你天魔都还拘泥于血统？别让我小看了你。”
　　天魔微微叹了一声。
　　“我知道了，容我平定族中内乱，十日之内，我必会前往白玉楼。”
　　“很好。”
　　八云紫深邃的双眸中酝酿着天魔看不懂的东西。
　　——
　　白明秋之前就借醒酒吹风之故离席，实则是为了避过那帮喝了酒就开始喧闹的家伙。他登临妖怪之山，感受着山巅的夜风呼啸，隐隐有种飘飘然似天人的感觉。
　　“秋君。”
　　白明秋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这么叫他的人只有一个。
　　“早苗，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白明秋转身，柔声道。
　　东风谷早苗轻声道：“慧音姐姐和神奈子大人在谈些事情，我吃的有些饱了就出来走走。”
　　“这就姐妹相称了啊。”白明秋奇道，“说明慧音很喜欢你呢，早苗，慧音很温柔的，你不用怕。”
　　白明秋知道早苗的性子，面对不熟悉的人，总是会有几分拘谨。
　　“嗯，慧音姐很好的。”早苗点了点头。
　　“秋君，给，把这件羽织披上吧。”早苗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叠好的灰色羽织。
　　“我得闲的时候，喜欢做做手工，想着秋君经常衣衫单薄，就给你做了件羽织。披起来轻便，防风又不嫌热。”早苗把羽织展开，走到白明秋身后，“只是想到与秋君从此虚实两隔，不免有些遗憾。来秋君，双手稍微抬起些。”
　　白明秋依言抬手，早苗温柔地为白明秋披上羽织，又细心地压平了每一个皱角。
　　手指尖与白明秋散发着热力的背相触，她的小脸全红了。
　　“秋君是怎么来到幻想乡的呢？又是怎么像个英雄一般救了我的呢？”早苗的声音很轻。
　　“我…”
　　“别——不用说。”早苗按了按白明秋的背，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很好奇，但是那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呢？既然秋君已经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了。”
　　“我们又见面了呢，秋君，我很开心。”早苗尽力收敛面上的红晕，走到白明秋面前。
　　眼前的年轻人面如冠玉，眉目清秀，披上那件早苗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羽织，夜风中，恍若谪仙人。
　　她看了喜欢。
　　白明秋看着面前神情局促眼神却炽热的少女，竟不知该说什么。
　　“早——苗——！”
　　远处传来神奈子嘹亮的呼唤声，早苗赶紧跟白明秋抱了声歉，红着脸进屋寻神奈子去了。
　　白明秋独自凭栏，取出腰间酒，慢饮。
　　酒不醉人，他却有些自醉。
　　神社那边的笑闹声依稀传来，又随风淡去，白明秋有些惆怅的心思也随风而去了。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这歌虽不应景，但约莫也能将他此时心绪吐露一二。
　　那壶酒很不少，白明秋喝完了它，带了七分醉意。从衣角上捻了个颗粒，抓在手里。
　　那是颗种子，本就翠绿欲滴，在月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生机勃勃。
　　白明秋一直很疑惑今天帮他一把的那个人是谁，那股力量来自哪儿，明明在那个隔绝了一切的须弥大阵中，那自然而富有生机的力量却滋润无比。
　　但在刚才，就在喝酒之后不久，他感觉身上有个微小的波动，然后就感觉到了那个种子。
　　看到这玩意，白明秋稍微想了想，大概就知道那边的是谁了。
　　“是风见…风见幽香阁下吧。”他摊开手，对着那颗种子说道。
　　种子并不会说话。
　　白明秋并不以为意，继续道：“阁下，珍珠翡翠汤味道还好吗？”
　　依旧没有应答。
　　“阁下想必已经跟了我一路了，虽然不明白您的用意，但今日救命之恩，我白明秋实在无以回报，日后若有何驱策，白明秋定无推辞。”
　　白明秋对着种子说了半天，也没有人应答，他不禁都怀疑自己的推断是否错了。
　　但风见幽香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你唱了什么？”
　　那个独属于风见幽香的清冷声音，白明秋忘不了。
　　“醉歌，胡言乱语，无须在意。”
　　“借酒消愁。”风见幽香淡淡道，“你在烦恼什么。”
　　白明秋沉默着，没有答话。
　　风见幽香似乎也没有想从白明秋那里得到什么答案，那句之后，就再没说过话。
　　少顷，白明秋手掌中的种子发生了变化。
　　他的掌中，绽放出一朵如同焰火般的黄色花朵，花朵散发着馥郁的香气，温润中带着丝丝清甜。
　　白明秋满足地嗅了嗅，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株萱草。
　　诗经有句专门写这萱草的，叫“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意思是“去哪里找一株萱草，种在北堂前好忘却忧愁呢”。
　　所以萱草，又叫忘忧草。
　　白明秋愣了愣，忽的笑出了声。
　　他没有掩饰内心的喜悦，想着很远很远的太阳花田里那个独立于花田中的女子，爽朗的笑声就随着风飘了很远很远。
　　很多很多年以后，白明秋还记得那株忘忧草。
　　——
　　歌词来自李丽芬的【爱江山更爱美人】。
　　第三卷，完。


第八十四章 后记
　　第三卷霁月光风，总章数八十三，二十二万字，于此完卷。
　　这一卷写得相当酣畅，是三卷中写得最舒服的一卷，尤其是后半卷进入幻想乡旅行之后，几乎没有卡壳，算得上一气呵成，基本符合了我的预期，总体而言，我作为作者，或者说讲故事的人，挺满意。
　　白明秋在幻想乡的日子走上了正轨，也有了一次毕生难忘的出游，但在这个幻想乡里，他已经不只是一个旅人那么简单了。
　　简而言之，是有了各种各样的羁绊吧。
　　风月这个角色和八云紫其实可以单开来看，但是其中又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八云紫和白明秋到底会如何发展，也是接下来的一个难点呢。
　　本卷是花妈出场最多的一卷，为了塑造风见幽香的形象，我颇费了不少脑筋，目前为止应该是创造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形象，她话不多，但都一语中的，冷淡却并不冷酷，有力量也并不残暴。
　　暂时如此。
　　守矢神社进入幻想乡，这意味着幻想乡风云始动，一切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宗教战争的序幕即将拉开，白明秋将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随着八坂神奈子的计划，地灵殿和旧地狱也开始进入幻想乡的视线。四季映姬和白明秋相认与否，永远亭与白明秋之间又将发生如何的故事？
　　当然，在这些明线暗线的大背景下，是白明秋在幻想乡的平淡生活。
　　这样算了算，好像还有很多东西能写，那就慢慢来吧。
　　敬请欣赏第四卷【天地一壶】。
　　那么请你务必仔细阅读面前这本【东方结庐人】，并恭祝无与伦比的你能过上平安祥和的幻想乡生活。


④天地一壶


第一章 春去
　　“今天能否见到秋大人呢？”
　　魂魄妖梦走在已经走熟了的小径上，喃喃自语。
　　这条路的尽头是白明秋位于人里郊外的住所，有个雅号“结庐”，但并不为外人所知。
　　妖梦捏了捏身边飘着的麻薯半灵：“呐，你说呢？”
　　半灵不会说话，妖梦只能算是自言自语。
　　妖梦借着为冥界捕捉幽灵的机会，已经来过两趟了，白明秋上次跟她说过以后可以一起练刀，她就一直期待着，只可惜白玉楼事务众多，很难抽身，否则叫她每天来她都是愿意的。
　　当然，这件事也报告给幽幽子大人过，幽幽子大人一开始还不置可否，但第二次她去寻找白明秋的时候，幽幽子大人倒是挺支持的，还说了些“妖梦我听说白明秋会做好多好吃的，要不你把他带过来吧”这类的。
　　妖梦倒是不稀奇自家主子怎么认识白明秋的，幽幽子大人和幻想乡的贤者八云紫大人乃是千年羁绊的生死之交，白明秋的事情十成是八云紫大人跟幽幽子大人说的。
　　想到八云紫，妖梦就会不自觉地想到八云蓝，同为两位大人的下属，性子清冷的八云蓝和直率朴实的妖梦也意外的很有共同语言，而且妖梦还很喜欢吃蓝做的豆腐类食品，蓝的豆腐煎炸煮都是一把好手，好吃的不行啊~
　　咳咳。
　　妖梦甩开自己已经脱线的思维，回到幽幽子大人嘱咐的事情上。
　　幽幽子大人的原话是这样的：“妖梦你这次去幻想乡尽可以多呆几天，放松下心情啊玩耍玩耍就挺好，不要一直绷着脸嘛！唔…我对半个月前的那件事很感兴趣，虽然我听紫提了不少，不过换个角度听听也不错。据说白明秋是那件事的关键人物，你去练刀的话，就顺带帮我打听一下吧。”
　　自己虽然讷于言辞，但幽幽子大人的话是绝对的，妖梦接受了任务，然后有些苦恼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一次来拜访白明秋，屋里却没人，妖梦左右看了看，等了半小时便离去了，也没想着做个标记或者留封书信什么的。
　　五天后，也就是昨天第二次来，屋里还是没人，妖梦等了一个小时左右，见无果，便留下两道刀痕，然后去人里坐了坐。正巧碰到慧音和阿求在逛街，妖梦心想上白泽老师和秋大人好像是很熟的，便上去打听。
　　慧音是真不知道白明秋路子怎么这么野，连冥界的人都认识，问清了妖梦的目的，慧音跟她讲了白明秋的去处，原来是被新建的守矢神社邀请，上山喝酒去了。
　　当时阿求还好奇问了句“慧音你怎么这么清楚他的去向啊”，慧音嗔道，“你不知道，明秋他老会不声不响就没了踪影，我上回跟他发了脾气，才换得他每天来跟我报备行踪呢。”
　　“说着埋怨，其实心里早乐开花了，是吧慧音~”、
　　阿求的揶揄把慧音闹了个大红脸。
　　总之最后慧音说白明秋明天应该就会回来，然后邀请妖梦在寺子屋住上一晚。妖梦很直率地同意了，然后感叹上白泽老师得温柔和蔼名不虚传。
　　路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间屋子了，妖梦神色一正，捋了捋雪白的短发，然后整了整衣衫，快步走到屋前。
　　“请问，秋大人在吗？”
　　“你是…魂魄妖梦？应该没错，妖梦，不用站门口啦，快进来，我正做着个好东西呢。”
　　白明秋的声音从屋子背后传来，与此同时，妖梦嗅到一种酸溜溜的香味儿。
　　没错，白明秋在厨房里。
　　“来了。”妖梦应了一声，绕到屋背后。
　　在案板前忙碌着的男子，外表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围了一条围裙，感觉有些违和。
　　白明秋把刚切好的菜倒进锅里，抬头笑道：“妖梦来啦。”
　　“嗯，秋大人，有些日子没见，您一切安好吗？”
　　“我还不错。”白明秋笑道，“你呢？”
　　“我一切如常，只是在冥界，不能与您切磋，有些挂念那一晚的较量。”妖梦说道。
　　白明秋说道：“行，等吃过午饭，咱们练一会儿。”
　　“好。”
　　“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妖梦很少碰厨房的事情，兴致好的话可能会去切切菜，但对厨艺一窍不通。
　　“啊，做一道我很早就想在幻想乡里吃，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功的菜。”
　　白明秋看着锅里渐渐沸腾起来的汤，笑得很开心。
　　“就快好了。妖梦吃午饭没？”
　　“呃…还未。”
　　“正巧给你赶上了，待会就一起尝尝吧。”
　　妖梦给锅里那股子酸香勾得不轻，闻言点头。
　　有句俗话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西行寺幽幽子是个吃货，妖梦自然也不例外。
　　白明秋手上着些姜蒜，说道：“说来惭愧，妖梦，今天我失礼了，你来我也没好好招待，家里的茶都喝完了。要不是昨天去了趟守矢神社，从神奈子那里顺了两坛酒回来，那就连酒都没了。”
　　妖梦摇了摇头，说道：“秋大人无需在意，随便一些就好。”
　　“也好。”白明秋弄完姜蒜，倒进锅里，然后盖上锅盖，把火稍微放小了点。
　　转过身，刚要跟妖梦说些什么，白明秋却看到妖梦盯着他切剩下的那几片姜不放。
　　“妖梦？”
　　“啊！您……怎么了？”妖梦被白明秋一唤，一愣。
　　“看你好像心神不属的。”
　　“唔…我在看刀口。”妖梦认真道，“秋大人的刀法已经臻至妙境，融入了日常生活中，我刚才试图模拟您切下的那一刀，却不能成功，所以才失神了。”
　　“别这么吹捧我嘛。”白明秋笑道，“无他，唯手熟耳。妖梦你有空切切菜，刀法也会有些进益。”
　　听到刀法的事情，妖梦认真地听着，白明秋稍微提了几个切菜时候的用刀手法，她都一一记下。
　　“化繁为简，就能去芜存菁，学会用刀；化简为繁，就能化生无穷，学会驭刀；再化繁为简，就能反璞归真，脱离对刀的执着，上涅槃之境。这是我练刀心得的总纲，以这三点为——哎呀！”
　　魂魄妖梦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白明秋的话却戛然而止，原来是文火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白明秋赶紧灭了火，打开锅盖。
　　锅里飘出清新的酸香，间杂着丝丝的辣意，略带点腥却反而提起了香味的浓度，诱得人食欲大开。
　　白明秋闻了一下，满足地笑道：“来来，妖梦，咱们吃酸菜鱼。”
　　——
　　第四卷开始，卷名【天地一壶】。


第二章 嬉笑
　　“好吃！”
　　以妖梦跟着西行寺幽幽子吃遍大千世界磨练出的舌头，都被白明秋这道酸菜鱼征服了。
　　大嚼酸爽脆嫩的酸菜本就是一种享受，而酸菜中又融入了充满生机的鱼香，鱼的腥气是故意没去干净，留下一点，反而刺激人的食欲。而嫩滑可口的鱼肉一根刺都吃不出，可见厨师出神入化的刀工，鲜嫩的肉质仿佛自己跳进口中，微微一咬就泛出鱼本身的一点鲜汁，还有无比诱人的酸味汤汁。酸，辣，鲜三种味道在这一锅鱼里彻底融为一体，舌头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渴求着，魂魄妖梦除了“好吃”，已经说不出别的溢美之词了。
　　白明秋等妖梦吃了一口，自己再尝，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这尾鱼是我前天去雾之湖吊的，那湖里的鱼现在可精了，等闲根本不会上钩，后来我跟一个经常在湖边的钓友学了几招，又挑了好几次，才挑出这么一条肥鱼。”白明秋笑道，“鱼的质量这么好，于是我就想着酸菜也不能敷衍。对了，妖梦你以前吃过酸菜吗？”
　　妖梦摇了摇头。
　　“酸菜就是把普通的白菜撕开，撒上盐，找块石头压上，发酵一个月之后的产物，又有营养又好吃，还能做很多菜呢。”
　　“喔喔。”又发现一件美食，妖梦认真地记下来，准备回冥界就汇报给幽幽子大人。
　　“然后我就去找了阿求，她不是稗田家家主吗，她们家田地众多，而且种出来的白菜的品相非常好，我就问她要了几个。做酸菜的话最好是冬天，冻过的酸菜特别香，但现在又是快入夏了，没办法，我就去了一趟守矢神社，她们不愧是天地的神明，还能操控一个小空间里的时间流速和温度呢，神奈子直接拿了一个御柱给我压菜，哈哈。”
　　妖梦点头，记住了酸菜在冬天做比较好，听了白明秋的办法，她觉得以冥界较低的温度应该也可以做成。
　　白明秋叹道：“想做顿好吃的真是任重而道远啊。”说着，自己都没忍住笑，笑出了声。
　　妖梦含着一块鱼，弯起嘴角，呜呜嗯嗯以示回应。
　　“所以说射命丸你也别在边上看着了，回去歇歇吧，大中午的还盯着我，也是辛苦你了。”白明秋无奈道。
　　他也没四处看，但凭五感，他隐约感觉到有个家伙一直在窥视自己，在幻想乡里还有谁这么闲呢，八云紫？八云紫要看自己，怎么可能被自己发现啊。
　　只可能是射命丸文这家伙了。
　　果然，白明秋刚说完，在妖梦还不明所以的时候，一阵旋风自白明秋身边刮起，风停，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射命丸文飒爽登场。
　　“哎呀哎呀秋桑，看看这是什么？嗯，闻起来真香！我在妖怪山上就闻到这股味道，然后就被勾来了呢！嗯没错，就是这样。”
　　射命丸文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然后还厚颜无耻地从桌上拿起筷子准备吃鱼。
　　“你明明半分钟之前还在那边的林子里用你的照相机窥视我，现在却好整以暇地跑过来鬼扯，嗯，不愧是射命丸文，这奇迹般的下限今日我白明秋再次领教了。”
　　白明秋也一本正经地回以吐槽。
　　妖梦一脸迷惑，什么情况，我就低头吃个鱼的功夫，怎么身边多了只天狗。
　　射命丸文脸皮颇厚，狡黠道：“瞧瞧，这不是白玉楼西行寺幽幽子大人坐下的一号打手妖梦酱嘛，怎么今天这么有闲情逸致，跑过来和一个区区的人类吃饭？说起来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很好奇啊。”
　　“那什么，别一本正经地跑到当事人面前来八卦行不。”白明秋撇了撇嘴。
　　“明秋！你，你，难不成你已经…”射命丸文忽然拔高了声音，伴着幽幽的语气侧过半个身子，看上去特别幽怨。
　　妖梦的眼神里写满了“原来秋大人和天狗是这种关系啊”这样的好奇。
　　白明秋淡淡道：“是啊，没错。”
　　“啊——，妾身，妾身已经生无所恋了…”
　　射命丸文的演技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语气，腔调，动作，真挺像那么回事。
　　白明秋淡淡道：“行啊，喏，妖梦在这里，她可以负责给你介错。”
　　“啊今天天气真不错呢，秋桑，人家好饿，让我也吃点嘛。”射命丸文一秒就从怨妇变成了萌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白明秋。
　　白明秋心说跟她认真就输了，无奈地挥了挥手，意思是随你便吧。射命丸文便兴高采烈的夹起鱼片。
　　“好吃，妖梦酱，你也多吃点，你难得来一趟幻想乡，尽管吃吧，别客气别客气。”射命丸文热情道。
　　妖梦点了点头，她话少，本就不擅长应付话多的家伙，这天狗是出了名的话多，这时候还是吃鱼比较实在。
　　这会儿你还反客为主了啊…
　　白明秋差点被逗笑了。
　　三人合力，一锅酸菜鱼很快就吃完了，射命丸文满足地抚了抚肚子，妖梦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
　　白明秋把碗筷收拾了，走到射命丸文身边，说道：“射命丸，去把碗洗了。”
　　“这！我——”
　　“你不会是想白吃白喝还不帮忙吧。”
　　“那妖梦酱也是啊！”
　　“我请她了，你是不请自来。”白明秋耸了耸肩，“综上所述，不去就送客了啊。”
　　“是是是~”文马上站起来，“秋桑真是霸道啊，小女子只能乖乖听话了，不过说起来，我射命丸文的听话度可是幻想乡闻名的啊！”
　　喂喂，这很光荣吗…听起来比你那个幻想乡最速的名号还要让你自豪啊。
　　白明秋把射命丸文推去厨房，然后带妖梦到稍微远一些的宽阔地带。
　　“妖梦，饱了吗？”
　　妖梦是半灵，虽然不吃东西不会死，但应有的饥饿感还是有的。
　　“很饱，谢谢秋大人的款待，您以后去白玉楼的话，我一定会好好招待您的。”妖梦认真道。
　　白明秋笑得好像阳光。
　　“秋大人。为什么那只天狗这么听你话呢？”
　　“嗯？”
　　“在我看来，虽然天狗嘴上厉害，但从始至终谈话中的主动方都在您那里。”妖梦疑惑道。
　　妖梦性格率直，看问题也很直接，很容易洞彻事情的关键，然后一刀切入。
　　白明秋思索片刻，说道：“之前，射命丸做了些对我不利的事情，虽然我事后就不怎么生气了，但她好像一直很内疚，别看她嘻嘻哈哈的样子，实际上她的真实情绪藏得很深呢。”
　　顿了顿，白明秋接着道：“她最近总是在我身边，除了观察我以外，可能也是想做点什么补偿我吧。”
　　射命丸文自从守矢神社一战之后，对白明秋的态度比以前好了很多，在他面前总是很软，完全没第一次见面的耿直样子。他有些奇怪，某一天便向萃香打听，萃香听完白明秋的描述，叹了口气。
　　“文文那丫头啊，虽然一直是个八卦无节操记者，但她的自号可是“清廉正直射命丸文”，这是她的信条和原则。她身为高位天狗，从不多占用族中一分资源，作为幻想乡最强者之一，面对采访对象也从来不以力压人，彬彬有礼，虽然会烦人些就是了。”
　　“可是在这次的事情里，她挟持了你和早苗，从根本上违背了她清廉正直的原则，而且她从头到尾被当成一枚棋子来利用，估计是有些心灰意冷了吧。歉意再加上对你应变能力和力量的佩服，就是她这样的原因了。”
　　这是伊吹萃香的原话。当然，萃香都是从紫那里听说的，事发的时候她还在旧地狱玩呢。
　　“嘛，习惯了她的性子的话，和她嬉笑嘲闹就当作放松心情了。”白明秋温声道，“很久没什么人跟我这么玩闹了，这么一想，她也算是独一无二了吧。”
　　白明秋回忆起一些往事，随即洒然一笑。
　　——


第三章 射夜
　　与妖梦切磋，探讨刀道，时间很快，不知不觉就接近傍晚了。
　　射命丸文洗完碗之后就跑过来好奇地看白明秋和妖梦在干什么，发现是在练刀之后就一脸扫兴地准备离开，结果被白明秋喊过来，也不情不愿地加入了练刀小团队。
　　前面说过，射命丸文身为乌鸦天狗中的最高位者，与剑术一道上有着极高的造诣，只是平日里都拿着把团扇唬人罢了，天狗藏剑术她也是个中好手。故而白明秋留下射命丸文，让她对妖梦稍作指点。
　　妖梦从十余岁就开始练刀，到现在百余岁，已经把魂魄家的刀法吃透很深，只是缺少实战经验和触类旁通，使得刀法有些单一，而白明秋和射命丸文一个轮回七世，经过无数大战，另一个活了千余年，遇上的战斗更多。妖梦的天赋本就是极好的，在两人的指点下，妖梦短短几个小时就有所精进。
　　“秋大人，今天实在受益匪浅。”妖梦对白明秋深深鞠了一躬，又对射命丸文一礼，“射命丸，今天也谢谢你。”
　　“咳！为什么我和秋桑的称呼不一样啊！就他是敬称我就是名字，为什么啊妖梦酱！”
　　射命丸文一副很不依的样子，指着白明秋大呼不公平。
　　妖梦不着痕迹地歪了歪嘴，并没应答。
　　虽然射命丸文也是剑术高绝，但总觉得这家伙没什么被尊敬的价值啊。
　　“妖梦酱我看到你撇嘴了是不是，你一定是撇嘴了吧！你心里刚才一定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东西吧！”文文浮夸地大喊。
　　白明秋没理射命丸文，笑道：“我们只是稍微说了些，关键还是妖梦你天赋好，回去以后要勤加练习，一定能有进益。”
　　“嗯，我知道了。”妖梦认真道，“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在认真的秋大人面前撑过五十招才行。”
　　“好。对了，妖梦我已经把酸菜鱼的菜谱写好了，还附带了几个用酸菜做的不错的小菜，你拿去给你主人，就当是我给西行寺大人的一点心意吧。”白明秋从怀中取出纸张，递给妖梦。
　　妖梦道了声谢，郑重地把纸收好，然后再对白明秋行了一礼，便打开通往白玉楼的通道离开了。
　　白明秋目送妖梦离去，看看天也不早了，便道：“射命丸，你还不走，是想留下来吃晚饭吗？”
　　“既然秋桑盛情邀请了，人家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文捏着嗓子，柔声道。
　　白明秋忍着笑，摇头道：“算了吧，我待会还有些事要去迷途竹林，今晚就不招待你了，下次吧。”
　　“诶——真可惜——”文拖着嗓子，一副很可惜的样子。
　　白明秋转过身，挥了挥手，就朝屋子走去，准备把中午就保着温的酸菜鱼带到迷途竹林去，最近一段时间，晚上他都会到妹红那里去，跟妹红对练些招式，顺带把她的晚饭解决了，有时候慧音也会过去，三人一起吃饭，然后一起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妹红自从融合了凰血烛焰之后，实力便有了很大的变化，最近连蓬莱山辉夜都惊讶“妹红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能打”，她隐隐迈入幻想乡最强的存在之中。
　　但她却缺少一些能够很好利用这份力量的招式和术法，虽然自己也领悟了一些，比如加强的焚绝萤炎这类的，但是总体来说，妹红还是缺了些东西，这段时间慧音和白明秋会常去妹红那里，也有帮助妹红创造术法和招式的缘故。白明秋自己力量没到那个层次，就去请教神奈子和诹访子，所以这段时间他也经常来往于守矢神社。
　　顺带一提，守矢神社现在在博丽神社建了一个小小的分社，只要在那里默念八坂神奈子的名字，她就会立刻出现，然后把白明秋带到守矢神社去，非常便利，八坂神奈子自己都吐槽过白明秋简直把她当电梯用。
　　“白明秋。”
　　身后忽然传来射命丸文的声音。
　　“射命丸你又要干什——”
　　白明秋的疑问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面前突然横了一柄刀。
　　刀身奇长，其色为玄，风似龙卷，锋锐如水暗藏。
　　射命丸文将刀从背后横到白明秋面前，自己却不走到他身前。
　　“此刀名为射夜，是我两百六十三岁那年请了族中锻刀宗师，耗费无数珍宝，经历九九八十一日打造而成，跟了我已经有八百多年。”
　　射命丸文的声音很沉静，与之前的打闹完全不同，这个声线，只有那日在山上，射命丸文下决心要抓住他的时候听过。
　　“你刀法高绝，也不算埋没此刀，以后它就交给你了。”
　　“还有，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对不起。”射命丸文沉声道。
　　“你…那你的天狗藏剑术，用什么？而且那件事我没放在心上，当时大家都是情势所迫，本就无所谓对错。”
　　“藏剑术的事情，我自有办法。”射命丸文说道，“至于那件事，哼，别自作多情了，与你的感受无关，如果不作出补偿，我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身为修炼之人，心魔，你懂吗？”
　　射命丸文冷静中带着决断的话语，让白明秋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明白，射命丸文这样的人，不管她平日里有多乖张，有多不正经，但一旦认真做了什么决定，就绝对不会更改了。
　　因为他以前也有过，用浮夸的外表来掩饰自己本心的时候。
　　射命丸文大概不想让白明秋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松开手中的刀，轻喝了声“别转过来”。
　　白明秋接过刀，刀身突然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可他手中还有着握刀的实感。
　　“射夜上有风魔阵，平时看不见，只有见过血才会显形。”
　　白明秋点了点头，眼神一凝，双眼中微微泛起红光，刀身便尽入眼中。
　　“好刀，我见过的刀中，这把射夜刀可以称得上第一。”白明秋赞道，“射命丸——”
　　没人回应，白明秋看刀入神，没发现射命丸文已经悄然离开。
　　他微微一叹，把刀别在腰间。
　　——


第四章 脆弱
　　藤原妹红一如既往地靠着墙盘膝而坐。
　　过会儿明秋就要来了，明秋很守时，故而她从入定中退了出来，安静等待。
　　果然，不过十分钟的光景，妹红就听到屋外熟悉的脚步声。
　　她纵身而起，把门打开。
　　“今天我做了道名菜，味道不错，就顺手带来了。”白明秋走进屋，把手里的小篮子放在桌上。
　　“那我试试。”妹红说道，“能让你都自夸的菜，估计不错。”
　　白明秋笑道：“不知道待会儿慧音来不来，我带了两人份的呢。”
　　妹红会心一笑，坐下来把篮子打开，便闻到酸香动人的鱼味。
　　“我不太擅长吃鱼啊…”妹红微微皱眉，“小时候被鱼刺噎过喉咙，以后就一直不怎么喜欢吃鱼了。”
　　“是怕鱼刺吗，放心，我已经把鱼刺全部去掉了，腥气也很少，你试试看，真的好吃。”
　　妹红还是听白明秋的，拿筷子夹了一点，皱着的眉立刻就松开了，她是行动派，也顾不上说好吃，便狼吞虎咽起来。
　　白明秋忍俊不禁，看着妹红把她那一份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吃完。
　　随便抹了抹嘴，妹红轻声说了句“我吃饱了”，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白明秋一眼。
　　“明秋，我吃相是不是不太好。”她轻声道。
　　白明秋柔声道：“没有，我很喜欢。”
　　妹红一个人度过千年岁月，早年也有困窘的时候，遇到食物，矜持什么的早扔到了一边，填饱肚子才是要紧，后来近况好了，吃相却改不了了。
　　妹红微微一笑，心想明秋总是温柔的，又何必多问。
　　两人都没说话，妹红把碗筷拿出去洗掉，白明秋一边喝茶一边看随身带着的书，然后看着太阳一点点西沉，月亮的清辉洒满大地。
　　慧音踩着月色映照得斑驳的树影翩翩而至。
　　“慧音来了。”白明秋抬起头，对妹红说道。
　　妹红坐在白明秋身边入定，闻言出定，看到慧音，便道：“今天怎么稍微晚了些？明秋带来的好菜都快凉了。”
　　“今天跑了一趟红魔馆，给她们的二小姐上课。”慧音对白明秋笑着，解释道，“芙兰的脾气比较差，怎么说呢…稍显暴躁吧，我给她上了课，蕾米莉亚馆主又留我晚餐，我婉言谢绝之后，又找帕秋莉谈了一会儿，所以才拖到现在了。”
　　妹红点头，说道：“桌上有，吃点吧。”
　　“酸菜鱼哦。”白明秋笑眯眯的。
　　慧音嗔道：“酸菜…你找阿求要的白菜是拿来做这个的啊。”
　　“对对。”白明秋点头。
　　慧音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顿时食指大动，赞了几句，便迫不及待地吃完了剩下的鱼。
　　今夜月色不错，白明秋被勾得有些眼馋，便走到窗边，倚着窗赏起月来。
　　“明秋，喜欢月亮吗？”
　　是妹红的声音。
　　白明秋没回头，温声道：“是啊。”
　　他顿了顿，神情有些怅然。
　　“以前孤身一人时，举头望月，却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人。有时候迷惘，有时候痛苦，有时候悲伤。但月光很美，像水，能流进人心的那种，看着天上的月亮，即使谁都不想，心情也会不知不觉好起来。”
　　“现在我们都在，以后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不是吗。”慧音柔声道，“月光虽然美，也别忘了看看月光下的我们哦。”
　　白明秋蓦然回首，屋中灯火阑珊，妹红盘膝而坐，慧音轻撩秀发，她们沐浴着月光，神色温柔。
　　他心里五味杂陈，很多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白明秋来到幻想乡一年有余，今年二十一岁，寿元，很可能只有三年半。
　　二十五岁就会因为某事离奇身亡然后重新来过的轮回，很可能又要继续。
　　他舍不得，舍不得慧音妹红，舍不得这个无与伦比的幻想乡。
　　但是这话，他对妹红和慧音说不出口。
　　他可以对其他知心之人和盘托出，比如之前他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泄矢诹访子和八坂神奈子，一方面是因为守矢神社受了白明秋很大的恩，两尊神明因此对白明秋非常好，白明秋与她们缔结了良好的信任；另一方面是因为白明秋觉得这样神奇的轮回，说不定身为神明的她们能够找到什么办法。
　　他甚至有想过求助八意永琳，甚至八云紫，虽然可能求助无门，但试一试总没坏处。
　　但对妹红和慧音，有很多次他都想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但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吞了下去。
　　他知道她们俩都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知道了这件事不但不会过度伤感，而且还会想尽她们的办法帮助自己。
　　但。
　　也许是自私吧。
　　他知道慧音经历千年的岁月洗礼，早已成长为以为稳重成熟的白泽，他也知道妹红孤身一人千年流浪，坚强无比。
　　但他每次话到嘴边，下意识的，眼前就浮现出那只白色小兽令人心疼的眼神，和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苍白着脸和发的少女。
　　他想保护她们，虽然他什么也不是，虽然他的这份保护心，在他真的离开之后会更加伤害她们，但他想至少现在，每一天，都快乐的过去。
　　至少现在，他不想看到她们伤心的样子。
　　白明秋眼神流转。
　　“明秋，怎么了？”慧音问道。
　　“我应该很幼稚吧。”他声音略微颤抖。
　　“没有。”妹红言简意赅。
　　“我…很自私的。”
　　“明秋，说什么呢？”妹红皱眉道，“你如果自私的话，这个世界上就全是小气鬼了。”
　　慧音有些不安，白明秋绝不是这个样子的人，自怨自艾，低落消沉，一身风骨都好似被打散了。
　　月光打在白明秋身上，显得他颓然无措。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慧音想了很久，想到了明秋到底怎么了。
　　他在害怕。
　　虽然不知道连生死都无惧的明秋在害怕什么，但他的确在恐惧着什么东西。
　　刚要开口，她却看见妹红伸出手，握住白明秋的手，攥紧。
　　“别怕。”妹红温声道。
　　她微微一笑，同样伸出手，握住白明秋的手，说了声“别怕”。
　　白明秋感觉一股暖流从手的交会处溢出。
　　他展颜，笑道：“抱歉，我……失态了，抱歉。”
　　妹红摇头，慧音关切道：“有什么事的话，尽可以告诉我们啊。”
　　白明秋转过身，抬头，凝视着天边的明月，莹白的月亮表面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一点一点的阴影。
　　他轻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妹红和慧音没看到白明秋的表情。
　　“好了！不谈这些。”白明秋收起所有负面情绪，笑道，“今天继续帮妹红设计招式吧。”
　　“嗯，昨天我记得是到焚绝萤炎的第二形态是吧…”慧音说道。
　　妹红接道：“那招的话，还有一点缺陷。”
　　三人谈起了正事，但慧音妹红心中的担心，久久挥之不去。
　　——


第五章 回答
　　白明秋起了个大早。
　　稍做梳洗，打了套拳，然后从抽屉里摸出十几个铜板装在袖袋里，他便往人里的方向走去。
　　今天他准备去一趟永远亭，前段时间因为守矢神社的事情，忙着一直没顾得上，现在想来，早已错过了与八意永琳的约期。
　　违约总是不好的，白明秋想着，辉夜公主对插花颇有研究，自己去买些花，聊作补偿，应该也不错吧。
　　妹红对自己和永远亭的关系回暖不置可否，照她的话说，“辉夜我是最了解的，看她端着个公主架子，高高在上，其实一根筋的很，没什么心机，永远亭更加危险的是八意永琳。既然八意主动对你示好，那依她的性子，不管背地里有什么心思，表面上是肯定不会表现出来的。而且只会对你愈发礼遇才对。”
　　然后妹红又难得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通，大概意思就是永远亭对你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自己一定要提防，我一去就会跟辉夜那婆娘吵起来，所以以后去就别喊我了。
　　白明秋心说其实我觉得你和辉夜除了经常打生打死以外感情挺好的，反正你们都死不掉，这种打生打死的过程说不定就是一种另类的培养感情的方式呢。
　　不过这话他不敢当着妹红的面说，妹红是绝对不会承认而且一定会很生气的。
　　按照惯例，去人里的话，得先去跟慧音打个招呼。
　　白明秋脚程很快，到了人里，买了两个热乎乎的团子当早饭，然后心说给慧音也带点什么，就又买了一个饼，捂在怀里。
　　慧音很少亲自下厨，自然很少做早饭。她起得很早，不过起来是读书，然后到上课前出去买些，或者干脆就不吃，反正作为大妖怪，吃不吃早饭没什么影响。
　　等他把团子吃得差不多了，寺子屋也近在眼前。
　　“慧音我来了。”
　　白明秋随意走进门，就看到慧音在院里读书。
　　现在很早，他知道这个点不是寺子屋的上课时间，要不然他一定会悄悄进来。
　　慧音早就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了，不过今天的书还没温完，就按捺心思，把书看完。
　　白明秋见慧音在读书，笑道：“今天在看什么？”
　　“欧罗巴的一本传记，感觉很有趣。”慧音回道。
　　“欧洲啊，嗯，我记得前年周游世界的时候去过，很美。”白明秋回忆道。
　　“你之前给我讲过呢。”
　　慧音把书翻到一半，取了一张书签，放好，然后起身。
　　“明秋你吃过早饭了么，我煮了点粥，分量不少。”
　　“我吃过了，诶，你自己做啦。我还说给你带了个饼呢。”
　　慧音笑道：“谢啦，不过今天有个孩子的爸妈跟我说，早上有事要出门，来不及做早饭，我就叫孩子早些来，给她做了点，顺便把自己的一份也做了。”
　　白明秋露出些微遗憾的神情：“难得给慧音准备的早饭呢，你瞧，还捂着。”
　　慧音看到白明秋怀里的饼了，很开心，眉眼笑得跟月牙一样。
　　她走近前，轻轻抱住白明秋，烙饼的温度就暖了全身。
　　“今天有什么事吗？”慧音把头靠在白明秋胸口，轻声问。
　　“买点花带去永远亭，很久没去拜访了。”
　　白明秋嗅了嗅，慧音的银白秀发上清香阵阵，他不禁揉了揉，感觉很舒服。
　　慧音蹭了蹭，随即松手，柔声道：“自己小心些。”
　　白明秋点头。
　　慧音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明秋，帮我借本书来吧，就是上次月都万象展时候看到的，我把书名写给你，你交给八意阁下就行。”
　　慧音取了纸笔，写下一个看上去很深奥的书名，然后递给白明秋。
　　白明秋揣在怀里，说道：“那今晚妹红家见面的时候带给你，去吃早饭吧，我走了。”
　　慧音把白明秋送到门口，然后目送他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温热的感触，脸微微发烫。
　　“老师~”
　　远处有个孩子跑过来，慧音敛起神情，婉然一笑，牵起孩子的手。
　　——
　　远处就能看到太阳花店的招牌了，因为是白明秋自己刻的，所以印象很深刻。
　　“葵，在吗？”
　　白明秋走到店门口，店面开着，花草的摆放与之前他来时别无二致，一楼没人，澄澈的天光从另一端的窗口照射进来。
　　每次来到这间花店，总觉得心头没来由的安静。
　　二楼传来脚步声，是少女在轻巧地下楼。
　　“白明秋。”
　　不施粉黛的少女走到白明秋身边，轻声说。
　　白明秋温声道：“是我，又来找你买花了。你起得很早啊。”
　　“是。”葵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沉静。
　　她略微偏过头，问道：“要什么花？”
　　“上次的，你还记得吗？”白明秋笑道。
　　因为某种独特的气质，他对名为葵的少女印象很深刻，他想知道葵是不是还记得他。
　　“上次是种子。”葵伸出小巧的手，扳起手指，“紫罗兰，向日葵，桔梗，各三十颗。”
　　白明秋得到答案，心下有些欢喜。
　　“这次直接要花就行了，要三种紫色的，紫罗兰，桔梗，鸢尾，各五枝。”
　　“这次有。”
　　白明秋知道葵指的是紫罗兰。
　　“多少钱。”他掏出钱袋。
　　少女伸出三个手指：“三个。”
　　很便宜，白明秋取了三个铜板交给葵，她随便扔在一边的桌上，然后给白明秋取花去。
　　看着葵在花团间忙碌的背影，白明秋有些恍惚。
　　那天，下着雨，也是一个少女，撑着阳伞孑然一身，在花团中驻足。
　　那个少女的背影看上去孤独，但也说不上孤独，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状态，好像…好像她生来就是一个单独的，卓然的，超脱的存在，她的概念里有一，但是没有二，或者其它。
　　只有一。
　　白明秋不懂，所以那一夜，他在窗前驻足很久，他被那种莫名的情绪吸引着，凝视着那个背影很久。
　　“白明秋？”
　　葵站在白明秋面前，用略带疑问的语气，打断了白明秋的思绪。
　　“好了。”
　　“谢谢你，葵。”白明秋回神。
　　接过花，白明秋把钱袋放回怀中，手刚好碰到怀里的饼，便问道：“葵，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少女淡淡道。
　　“早餐有什么爱吃的吗？”白明秋也不知道葵爱不爱吃饼。
　　葵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她又想了想，轻声道：“汤，好喝。”
　　早上爱喝汤啊，喝汤的时候吃些饼，挺不错的。
　　白明秋笑道：“喏，我早上多买了个饼，你拿去就着汤吃吧。”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烙饼，递给葵。
　　葵犹豫了片刻，接了过来。
　　“谢谢，白明秋。”
　　“不用啦。花很好看，下次还会再来的。”
　　白明秋笑着对葵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葵握着犹有余温的烙饼，上面还残有白明秋的温度。
　　她走到一株向日葵前，伸出纤手，轻轻抚摸。
　　“这次告诉你，你做的汤，很好喝。”
　　向日葵微微摆着头，仿佛在回应她的抚摸，听话的很。
　　“白明秋。”
　　少女微微扬起嘴角，照亮了一切芬芳。
　　——


第六章 木犀
　　永远亭似乎永远停留在千年前。时光驻足于此，永远不会离开。
　　白明秋上次来的时候是初春，现在已经逼近夏天了，然而永远亭的门扉一如既往的幽静。
　　独立于四季之外，超然于时光之中。驻足于此，很容易就会对永远与须臾产生沉思。
　　看到白明秋站在门口愣着，因幡帝挠了挠耳朵，晃晃悠悠地走进门，找到铃仙。
　　“铃仙铃仙，那个人来了。”
　　“那个人？”
　　“就是八意大人和公主殿下经常见的那个人类呀！名字我记得好像叫…”
　　“白君！白君来了？”铃仙喜道，“帝？真的？你没哄我？”
　　因幡帝总是喜欢捉弄铃仙，铃仙经常被她骗的一惊一乍的，这会儿她反而有些不太相信了，说不定帝是逗她玩呢。
　　帝撇了撇嘴：“快去吧你，他现在还在那傻站着呢，你去晚了说不定就走了。”
　　铃仙慌慌张张地捋了捋头发，把兔子耳朵戴上，蹦蹦跳跳地就跑到门口。
　　“白君，好久没见！”铃仙话语里的喜悦掩不住。
　　白明秋的思绪被打断，愣了愣：“是铃仙啊。”
　　“嗯。白君，有好一段时间没来了呢。”铃仙指着白明秋手上拎着的花，“这个是带给公主的么？”
　　“是啊，有段时间没见辉夜公主了，想着给她带点见面礼。”
　　铃仙顺手接了过来，提在手上，一边陪白明秋走进去。
　　“说到公主，白君，公主最近提了你好多次呢，说明秋怎么还不来，快闷死了什么的。”铃仙微笑着，“然后就缠着我说关于白君的事情。公主是想白君了呀。”
　　白明秋微微一笑。
　　蓬莱山辉夜吩咐过，若是白明秋来的话，不用去待客用的正厅，直接带到偏厅就行了。到偏厅的路不短，加上铃仙带路，似乎有意无意走得慢了一些，时间就变得有些长了，铃仙和白明秋自然聊了起来。
　　“所以说啊，帝真是坏的可以。”铃仙讲完了因幡帝是怎么捉弄她的，以一句抱怨作为结句。
　　“呀，到了。”
　　偏厅的门是白明秋很喜欢的那种朴木移门，不经雕琢，却自有灵气，这样的门，推开是一种享受。
　　铃仙为白明秋打开门，八意永琳已经坐在里面了。
　　这位古朴的医者，一手托着弓，一手抚着弦，跪坐在榻上，正聚精会神地保养弓箭，端方的神态美不胜收。
　　听见声响，八意永琳抬起头，笑道“是白先生来了。”
　　“八意医生，很久未曾来拜见，真是抱歉。”白明秋微微一躬身。
　　八意永琳说道：“无妨，幻想乡中最近的大事我大致也有所听闻，白先生被卷在其中，自然无法抽身。”
　　白明秋坐到八意永琳对面，说道：“您能理解就好。”
　　“其实，白先生倒是不必担心我。”八意永琳笑道，“不过你得跟公主好好说说，她最近经常念叨你呢。”
　　“刚才铃仙也跟我提了，烦劳辉夜公主惦记。”
　　八意永琳对侍立在一侧的铃仙吩咐道：“优昙华，给白先生倒茶。”
　　“是。”
　　白明秋端起铃仙倒的茶，稍稍一看，茶色清冽，淡白素雅，心下一喜。
　　他稍做品尝，喜道：“好茶，这茶与上一次来拜访时所饮的茶又有所不同，但香更清，味更洌，而且水的选择也有所不同。”
　　八意永琳笑道：“白先生的确是此道中人。我闲来无事就喜欢制些茶来自斟自饮，这茶也没名字，要不，白先生您再取个？”
　　显然，八意永琳是在开白明秋的玩笑，上次给茶取名叫“永恒”，着实让八意永琳印象深刻。
　　白明秋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八意永琳跟白明秋谈着，手上的保养也没停，眼看着就快好了。
　　“白先生用过早餐没？”她问道。
　　“已经吃过了。”
　　“那我就随意一些好了，优昙华。”
　　“是。”铃仙微一躬身，出门帮八意永琳取早餐去了。
　　“公主起床很晚，白先生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多等一会儿。”八意永琳说道。
　　白明秋笑道：“我向来无事，不打紧，八意医生忙您自己的就是了。”
　　“哦对了。”白明秋想起了慧音的事情，“有件事还要您帮忙，慧音之前想向您借本书，但一直没时间亲自过来，我今天正好来，就向您求取一下。”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写着书名的纸。
　　八意永琳看了一眼，点头道：“待会儿叫优昙华取一下，白先生走的时候带上就行。”
　　“多谢了。”
　　八意永琳抿嘴一笑，没说话。
　　她给弓上好弦，稍微用了点力张开，然后松手，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保养弓的手法非常娴熟，技近于道，一举一动都有着特殊的美感。白明秋边饮茶边欣赏，舒坦的很。
　　铃仙端了两碗白粥上来，给八意永琳端了一碗，然后说道：“师匠，我想让白君尝尝永远亭的粥。”
　　八意永琳看着铃仙的小眼神，眼含笑意，示意她端上去。
　　“白君，你就稍微尝一点，永远亭的粥有些特别哦。”铃仙把碗端到白明秋桌上。
　　看铃仙的眼神，白明秋就知道这粥是她的得意作。
　　“好，既然铃仙都这么说了。”白明秋笑着，拿起小勺舀了一点。
　　粥的味道里带着一点清甜，又有种幽幽的香气，与略带粘稠的粥口感相合，让寡淡无味的白粥立刻变得生机勃勃了。
　　白明秋觉得这味道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他索性和八意永琳一起把粥喝完。
　　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他没忍住好奇，问道：“铃仙，这粥…”
　　八意永琳笑道：“居然能瞒得过白先生的舌头，优昙华，不错。”
　　铃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白君，是桂花。”
　　原来是桂花啊。
　　白明秋恍然。
　　来幻想乡这么些日子，他就没发现哪里有桂花。他已经很久没闻到过桂花的香味，一时真有些忘记了。
　　八意永琳一挥手，偏厅另一侧的朴木移门缓缓拉开，外面是永远亭的院子。
　　白明秋先闻到一股扑鼻香。
　　暗香盈袖，沁人心脾，白明秋深吸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
　　耳畔传来八意永琳娓娓的声音。
　　“和只有太阳花田有向日葵一样，幻想乡里，也只有永远亭有永不凋谢的桂花。”
　　数不清的桂树上摇曳着花枝，淡黄色的花瓣含羞带怯，低头不语，但袭人的香气却凝而不散，微微有风拂过，无数的淡黄精灵们就纷纷洒落，如同下了一场淋漓的桂花雨。
　　白明秋忽然想起尘封了很久的记忆。
　　“阿姐。”
　　“嗯？”
　　“我会成为盖世英雄，然后回来接你。”
　　“好，姐姐知道了。”
　　“万一，万一我没回来呢？”
　　“那姐姐就去找你，无论哪里，姐姐会把你找回来。”
　　记得那一夜，躺在阿姐怀里，阿姐身上是淡淡的桂花香味。
　　——
　　木犀是桂花的别称。


第七章 异象
　　白明秋有很多回忆。
　　他晨耕夜读，寄啸酒歌，仗剑任侠，不能不说，他是个潇洒的人。
　　潇洒的人，心中必然有伤。
　　白明秋的伤就是他的回忆。
　　第一世，他平稳度日却突逢大变。第二世，以为能安稳，却被卷进死亡游戏，然后认识到自己的宿命。
　　这对他的影响非常大，他开始认为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之后的几世也的确证明了他的想法。
　　尝到羁绊被命运轻易剪断的痛苦，于是他开始掩饰自己。
　　第三世，也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世，他把一切当成一场戏，自己身在其中，不过只是个演员。直到遇上阿姐和小音，打开了他紧闭的心扉。
　　然而…
　　于是第四世第五世，他恪守原则，孑然独行，心坠入了最深的深渊。
　　他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的痛苦，尽管他面对死亡都无所畏惧。
　　时间毕竟能让一切都随风而去，一百多年的时间过去，白明秋的心境已然古井无波，直到第七世，遁入幻想乡。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破放下，但直到看到满院桂花，他才发现他错了，从一开始他就没放下过，他一直记得，不管是阿姐，小音，还是其他的牵绊，都刻在他心里，只是他自己任性地想要逃避痛苦，选择性地去遗忘罢了。
　　白明秋的后背渐渐炽热，凤凰图腾开始浮现，白明秋闭上眼，脑海中勾勒出青冠冕赤凤啄的妖异图画。
　　那只凤凰被无数的黑色捆绳束缚着，上面是蔚蓝的天空，下面是无尽的地狱，它被无数黑绳绑缚着，地狱中伸出无数只沾满血腥的黑色巨手，想把凤凰拽下去。
　　凤凰发出不甘的悲鸣，抖擞身子，周身放出万道金光，口中喷吐无穷炽焰，使劲挣脱。
　　黑绳在一点点减少，但那些巨手，抓得更加凶狠，仿佛下面有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要把这只凤凰抓来吃掉。
　　白明秋猛然睁开眼，急促地喘着气，背后热得发烫。
　　环视四周，屋中只有他一人，八意永琳和铃仙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屋子。
　　他没急着出去找人，盘膝而坐，把呼吸平稳下来，背后图腾的热意也渐渐退去。
　　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凤凰，黑绳，巨手。
　　这些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我能做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充满谜团，白明秋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院子里，桂花依旧盛放，白明秋嘴角噙着一丝苦笑。
　　原来那日在月都万象展的宴会上，我喝桂花酒喝醉了，那时差点想起来的另一个人就是阿姐啊。
　　他把眼角无意识流下的泪水擦干，长叹。
　　——
　　白明秋收拾了心情，推开移门就发现铃仙站在门口。
　　“铃仙？”
　　“白君你醒啦！”铃仙正担心着，便听到白明秋的声音。
　　白明秋勉强笑了笑，问道：“你们怎么都出去了？”
　　“师匠说你刚才进入了某个玄妙的状态，外人最好不要打扰，所以我和师匠就马上出去了。白君，你刚才怎么了？为什么看到桂花就…是不是我不小心往粥里面放错了什么…”
　　铃仙话越说越小声，越说头越低，显然，这只小兔子（存疑）把责任拉到自己身上了。
　　白明秋柔声道：“没有哦。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看到了一些东西。跟铃仙完全没什么关系。”
　　“嗯…”铃仙好歹抬起头来，只是声音还有些怯怯的。
　　“白君难得来一趟永远亭，要是被我搞砸了的话，别说是师匠了，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白明秋本有些郁郁的心被铃仙这句话暖热了不少，他揉了揉铃仙的小脑袋，没说话。
　　铃仙的小脸染上了一点红晕，她忙道：“白君白君，师匠请你出来之后去一趟药室。”
　　“药室？”
　　“是，是师匠调制药剂的地方，永远亭的药都是在那里调的，平时除了实验，师匠都不让人进出那里，连公主上次想进去看看，还被师匠凶了呢。”
　　白明秋倒是有些好奇，什么地方能让八意永琳对视若珍宝的辉夜发火。
　　跟着铃仙，白明秋很快走到八意永琳的药室边。
　　这是一间小茅屋，建在离永远亭主建筑较远的地方，和白明秋那间小庐挺像，都是信手拈来，随意搭建，在整体风格规整繁复的永远亭建筑里，这间药室显得有些不合群。
　　“白君请进，师匠没让我进去，我就在门口等你们好了。”铃仙说道。
　　白明秋点了点头，踏进门槛。
　　没想到刚走进一步，白明秋眼前的景象就瞬间变了，简单的茅屋四壁早已消失，白明秋想象中的逼狭空间也根本不存在，这屋子里实际上大得很，起码有寺子屋的大小，而占地这么大的屋中，摆满了古色古香的大药柜，密密麻麻足有三四十个，在空间的正中有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器材道具，还有各式瓶罐，八意永琳正穿着白色的手术服，带上手套，研究着什么东西。
　　“八意医生。”白明秋打了个招呼。
　　八意永琳抬头，问道：“白先生出定了？”
　　“嗯。”
　　“可有体悟？”
　　“有…一些吧。”白明秋也说不准自己看到的东西到底代表了什么。
　　八意永琳解了手套，说道：“有收获就好，白先生练太极，张弛有度的道理是懂的，不管体悟到了什么，不要执着，也许收效会更好。”
　　“谢谢八意医生指点。”白明秋说道，“不知道八意医生叫我来是…”
　　“上回你给我抽的血液，我花了不少时间去研究，但结果一直模棱两可，不过也算是有一点眉目，白先生想听一下吗？”
　　白明秋点头道：“愿闻其详。”
　　他虽然能够一定程度地控制凤凰图腾，但对它的了解一直不够深入，这次八意永琳的话说不定能给他什么启发。
　　“经过对比，从血液的所有方面来分析，你的血液都不在正常人类的范畴，要说的话，更加像妖怪神兽或者其他什么的。你神奇的自愈能力无疑来自于你的血液。你的肉体活性很高，与你勤加锻炼有关，跟你的血液也很有关系。你的控火能力与你的血液联系也很紧密。另外，你的感官非常敏锐，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种血液对你身体的改造。你的造血系统一定非常奇特，如果有条件的话我真的很想研究一下…”
　　“请务必不要。”
　　研究造血系统…白明秋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嘛，大概就是这样了，我还在研究着，看血液能和哪几种药起反应，白先生如果没事的话，就去永远亭随意逛逛好了，公主应该快起了吧。”
　　八意永琳看了下时间。
　　白明秋向八意永琳致谢，随即离开药室。
　　——
　　新作中神主表示铃仙是人类，那我就顺手把兔耳可拆卸的设定拿出来了，虽然好像是口胡，但感觉很萌就懒得改了，随意吐槽吧哈哈哈哈。


第八章 等待
　　白明秋思考着八意永琳的话，又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一时有些茫然。
　　铃仙引着有些失神的白明秋走回偏厅，看他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心下为他担心，但没出言打扰，静静地退了出去。
　　桌上的茶热着，渐渐变冷，铃仙悄悄进来换了三杯。
　　很久之后，偏厅的门轻微地响动。
　　白明秋回神，抬眼，看到移门被打开，辉夜公主的倾世容颜出现在白明秋眼前。
　　她似乎还没睡醒，双眼微咪，一脸困意。
　　“明秋，你来了啊…”辉夜伸出小手捂住檀口，打了个呵欠。
　　白明秋起身道：“公主早安。”
　　“早安。”辉夜可爱地揉了揉眼睛，感觉精神了一些，然后端坐在白明秋对面。
　　“明秋你来多久了？”
　　“早晨七八点到的，应该还没多久吧。”
　　“都已经中午了，明秋你等了好久！”辉夜惊讶道，“都怪妾身，四五个小时还不算久吗？”
　　“诶？”
　　白明秋有心事，丝毫不觉时间流逝。
　　“中午了啊…”
　　“明秋你今天情绪不高，怎么了吗？”别看辉夜不染尘世，但正是这样的人才敏感，而且还会直接问出来。
　　白明秋微微凝了凝神，温声道：“不是大事，劳公主挂心了。”
　　“明秋有事的话，记得要跟妾身说。”辉夜瞪起那双剔透澄澈的大眼睛，“妾身能帮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帮的。”
　　“…好。”白明秋点了点头。
　　辉夜看白明秋情绪高了些，微笑着说道：“妾身刚叫铃仙去做午饭，迷途竹林的竹笋很鲜很嫩，妾身让她做了，待会喊永琳一起吃。”
　　白明秋笑道：“那今天我有口福了，早就想吃点笋了。”
　　“明秋喜欢吃笋吗？那回头妾身让铃仙给你带去些，帝每年都会摘很多，妾身把它们都保鲜了，永远不会坏，你就尽管放心吃。”
　　“嗯。”
　　辉夜微微一笑：“明秋，心情好些了。”
　　“是公主的功劳。”白明秋笑着。
　　的确，只是跟辉夜说了几句，白明秋就稍稍郁解，愉快了不少。
　　“嘻嘻。”辉夜撩起和服的长袖，捂住小口微微地笑，那双动人的眸子中怎么看怎么都闪烁着“快来夸我”。
　　白明秋当然心领神会，笑道：“公主明媚可爱，俏丽动人，又能体贴人心，明秋与公主相谈，自然是开心的。”
　　辉夜俏脸微红。
　　“公主，我带给你的花，之前交给铃仙的，你看到了吗？”白明秋问道。
　　“看到了看到了，是紫罗兰，桔梗，鸢尾，原来明秋知道妾身喜欢紫色的花。”辉夜高兴道。
　　“嗯？撞上了啊。”白明秋笑道，“我倒是不知道的，只是随意买了些。”
　　“这就是永琳常说的缘分吧。人和人之间有缘分的话，会发生很多奇妙的巧合呢。连永琳都摸不着头脑，这样的事情很少见的。”辉夜若有所思。
　　白明秋点了点头：“缘之一字，是世间最难解，即使是八意医生那样的人物，也许也解不明吧。”
　　“就像…就像比如前段时间妾身还在和火鸡打生打死，与明秋为敌，可现在，等你许久不来，妾身都想出亭去找了。”
　　白明秋双手合十：“抱歉抱歉，是我违约，让公主久等了。”
　　“道什么歉呀，妾身又没怪你。”
　　“今天来本就是要道歉的，前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不管是我还是我身边…”
　　辉夜微笑，说道：“好啦好啦，妾身听永琳说了一些。不过明秋你有这份心，妾身很开心。”
　　两人相视一笑。
　　“妾身想听明秋说说，之前幻想乡里发生了大事吧。听永琳说妖怪山山顶上聚集了近十个幻想乡顶级强者，火鸡也去了，你也在。而且这件事之后妾身和火鸡又打了两架，感觉她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辉夜问起问题来简直是滔滔不绝。
　　白明秋理了理，答道：“我的确在，当时旅行正好到妖怪山，感觉山上有情况，就跑去看了一眼，之后就被卷进去了。妹红她的实力有突破，跟我有些关系，和她自己的努力也分不开。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
　　白明秋省略了一些秘辛，把大概的事情经过跟辉夜讲了一遍，辉夜好奇得很，在其中时不时插问几句，时间过得很快。
　　“原来是这样！明秋，你真厉害，到最后是你统合了所有人的力量把大阵打破的呢！”辉夜高兴道，仿佛是她自己打破了大阵一样。
　　白明秋微微尴尬：“公主谬赞了…凑巧，真的只是凑巧。”
　　辉夜瞪了瞪眼，信誓旦旦道：“就算是凑巧，永琳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此言非虚哦。”
　　屋外传来铃仙的声音。
　　“白君，公主殿下，该用午餐了。”
　　“铃仙真是的，正跟明秋说得起劲呢！”辉夜轻声埋怨道。
　　不得不说，人美的话，什么表情都好看，蓬莱山辉夜蹙眉噘嘴的小表情，着实叫白明秋愣了愣。
　　与这位倾国倾城的公主相处，尤其他还是异性，不论何时都得小心点别被她的一颦一笑美到才是。
　　辉夜正好看到白明秋微微一愣的表情，眼神一转，笑道：“明秋明秋，刚才你是被妾身迷住了吗？一定是被妾身迷住了吧！”
　　“…”
　　饶是以白明秋七世为人的老脸，直直被女孩子戳穿了，也是一时窘迫，不知言何。
　　辉夜站起身，轻轻撩了撩自己直直垂到地面的如水长发，又是绝代风华。
　　“嘻嘻，跟明秋相处久了，差点都开始对自己的容貌没自信了。以前的话，所有男人见到妾身，都是傻愣愣的，唯独明秋不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秋就没有多看妾身，之后每次见面，明秋面对妾身也是正襟危坐。时间长了就会感觉自己是不是没有魅力了啊。”
　　“现在妾身知道了，不是妾身的问题，而是明秋只有在很开心的时候，才会把紧束着的心神松开，然后被妾身趁虚而入，很少见地呆愣着一张脸，嘿嘿。”
　　“我很喜欢这样的明秋。”
　　辉夜精致的容颜上漾着迷人的笑意。
　　她想起有一次八意永琳问她：“公主为何青眼于白明秋？”
　　“喜欢一个人没什么理由啊。”辉夜不假思索
　　又想了想，她认真地说：
　　“真要说的话，也许是因为不知从何时起，等待白明秋来永远亭对于蓬莱山辉夜来说，已经是一件很重要，很开心的事了。”
　　——


第九章 睡着
　　白明秋在永远亭吃了一顿很丰盛的午餐。
　　因为白明秋来了，铃仙今天使尽了浑身解数，力求把每一道菜都做到最好，辉夜看着兔子们端来一道道菜，还嗔怪说“铃仙平时都没这么努力的，明秋，妾身吃醋了”。
　　八意永琳在药室里呆了一中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白明秋和辉夜一边吃饭，一边谈些趣事，一旁的铃仙也时不时插几句，永远亭便这么染上一层愉快。
　　饭后，辉夜带着白明秋品鉴了她的一部分宝贝，然后又拉着白明秋去插花，白明秋自是一一应允。在永远亭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白明秋专注地插了一瓶花，才发现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那么公主，今天明秋就告辞了。择日再上门拜访。”
　　辉夜和铃仙送白明秋到永远亭门口，白明秋微微一礼。
　　辉夜抱怨道：“明秋每次都只待一天，时间太短了，妾身还没跟明秋说够话呢。”
　　白明秋歉意地一笑。
　　“那好吧，铃仙，你把明秋送去火鸡那里再回来。”辉夜吩咐道。
　　“公主，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妹红那边？”白明秋奇道。
　　“不用在意啦，反正明秋只要进入迷途竹林，妾身都知道你在哪就是了。”辉夜掩嘴一笑。
　　“那么明秋，下次再会吧。”
　　辉夜转身，永远亭的门扉缓缓闭合。
　　白明秋看着辉夜的背影渐渐被闭合的门扉所遮，对铃仙道：“铃仙，又要麻烦你送我了。”
　　“不不，一点都不麻烦！”铃仙喜道，“我很乐意送白君的。”
　　白明秋温润一笑，说道：“走吧。”
　　今夜有些风，隐约萧瑟。
　　铃仙引着白明秋走在昏暗的迷途竹林中。
　　天色一暗，竹林里就显得尤其错综复杂，萤火虫星星点点，竹叶与竹叶，竹枝与竹枝纠缠在一起，再加上无比相似的地貌，使得普通人难以分辨。
　　“今天公主真的很开心呢。我很少看到公主这么开心的时候，白君，你真厉害。”
　　“辉夜公主平常都情绪不高么？”
　　“嗯。”铃仙说道，“公主是个温柔的人，偶尔也会耍点小孩子脾气，但是总的来说，公主对我们都很好。”
　　“但我觉得，就是因为公主的这份温柔，才使她很难真正地开心起来。公主平时总是呆在自己的房间，很少出门，也很少见人，有时候连师匠都不想见，所以永远亭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由师匠交予我.操持。”
　　铃仙顿了顿，说道：“公主很少有开心的时候，在白君到来之前，我唯一一次见到公主最开心的时候，是在公主和藤原小姐打得天昏地暗之后，两个人都断手断脚，遍体鳞伤，筋疲力尽。”
　　“我至今还记得，公主殿下和藤原小姐两个人背靠着背，满身血污，却一点不顾形象地大笑着。我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的能力是操纵狂气，我能感觉到，公主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铃仙继续道：“之后就是白君的到来了，第一回你们还闹得不可开交的，之后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公主一提到白君，或者白君一来，公主就和平常都不一样了，每一次公主的心情都特别好。”
　　铃仙停住脚步，转身，一双赤红眼眸里闪烁着让人怜惜的光。
　　“白君，希望你以后能多来永远亭。”
　　她要深深鞠下一躬，白明秋马上一伸手，扶住她。
　　“好，我知道了。”他柔声道。
　　她低着头，身子微颤。
　　白明秋伸出手，温柔地抚着铃仙的臻首。
　　月光从竹与竹的缝隙中安静洒落，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绕着两人飘啊飘。
　　风渐歇。
　　——
　　白明秋没让铃仙送他太远，与铃仙分别，便径自来到妹红的竹屋。
　　屋里没人，白明秋进屋点灯，看到桌上放着字条。
　　明秋
　　红魔馆馆主请慧音赴宴，我作陪同，晚些回来，你今晚早些回去。
　　文字简短，笔力遒劲，的确是妹红的风格。
　　见两人都不在，白明秋把从八意永琳那里借来的书放在妹红桌上，然后熄灯离去去。
　　慧音妹红最近常提到红魔馆，弄得白明秋都想看看红魔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记得红魔馆好像是在雾之湖边上吧。说到雾之湖的话，很久没见那只小冰精琪露诺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那天阎王四季映姬说有什么事要见自己，让自己有空去地狱找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这位阎王感觉上非常神秘，她莫名地救自己，又对自己伸出援手，还有她给的那道阎王令，至今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地狱之行也是有必要，而且应该最近就去。
　　白明秋的好奇心不小，而且按照四季映姬所说，地狱之行不会有危险，他就把行程提上来了。
　　今夜月白风清，白明秋甩了甩头，不去想这些纷繁的事。他深深呼吸着幻想乡清澈的气息，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家。
　　这间小庐过了一年多，样子也变了不少，因为风月的事情，经过一次扩建。上次他出门游玩，阿求雇人帮他看房子的时候，又帮他建了一个小间，本来很小的一间屋，现在倒变成三间了。
　　他取出茶盒子，拿了点花茶出来，煮上一壶水，然后倒在熟悉的太师椅上闭眼。
　　白明秋躺在太师椅上，什么都不想，身体的气息随着风的流动而流动，自然而又放松，感觉舒服极了。
　　听着水煮开了，白明秋起身给自己泡了杯茶，茶杯里沁出淡淡的花香味。
　　这个花茶是自制的，他以前跟一个老师傅学过一些制茶手艺，自己也喜欢，送给风见幽香的同时，自己也留了一些。
　　记得风见幽香当时称赞了自己的茶，说味道不错来着，连活了那么久的大妖怪都说好，想必自己的技术已经到家了吧。
　　白明秋有些小小自得，他为人随和，谦虚谨慎，偶尔却也会有些自鸣得意的时候。
　　人嘛，总是这样，心里有个小角落是他人永远也不知道的。
　　想到风见幽香，白明秋微微仰起身子，看向不远处的窗台。
　　窗台上，他用一个洁白的瓷瓶，插上了风见幽香送给自己的忘忧草。
　　萱草的味道本来很淡，但不知为何，风见幽香给的这一株却香味馥郁，提神清心，白明秋没事便喜欢嗅一嗅。
　　透过窗户，却看不分明屋子里，原来是屋子里没点灯。
　　记得那时候，不管多晚回家，家里总是亮着一灯半盏，那是有人在等着自己归来。
　　而他却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了。
　　白明秋没喝茶，躺在太师椅上，似乎有些微醺。
　　他睡着了。
　　——


第十章 聚首
　　八意永琳在药室里忙到夜晚才歇。这是她的常态了，一旦投入研究就不在乎时间的流逝，反正永远亭的时间根本就不会改变。
　　她微微伸了个懒腰，月光映得她优美的弧线无比淡雅高洁，教人赏心悦目，可惜无人欣赏。
　　自从八意永琳来到幻想乡，这片千年前的远野之地上发生了什么，就再也逃不出她的耳目。她虽然在永远亭不出世，但她的实力在幻想乡这种强者聚集的地方都属于极高，八云紫之前一直只是隐约知道她的存在，永夜异变她主动现身之后，她才和八云紫打起交道来。
　　作为无数岁月之前就登上月亮，又自愿回到地上的人类。八意永琳不管是智力还是实力都到达了巅峰，与隙间的大妖怪八云紫相比，一点都不逊色，甚至可能还要隐隐超过。
　　眼看着幻想乡这局棋，八云紫要越下越大，八意永琳倒是好整以暇，想看看八云紫到底能把幻想乡变成什么样，只要干涉不到她永远亭，干涉不到公主的日子，她都打算冷眼旁观了。
　　不过她最近发现了一件反常的事——白明秋。
　　本来是打算让给公主解解闷，顺带研究一下的，但八意永琳结合了很多蛛丝马迹之后，发现白明秋这个人很可能是八云紫用来把永远亭拉入她某种计划的诱饵。而且先不管八云紫的意图如何，光白明秋此人本身，就绝对不简单，这是八意永琳对白明秋进行多方面观察和提取血液进行研究后得到的结论。
　　八意永琳对紫的计划也好，白明秋也好，都一无所知，但这反而激起了这位月之头脑的好奇。
　　作为一个科研爱好者，刨根问底是基本素质，八意永琳打算继续探索下去。作为辉夜公主的保护者，她需要了解八云紫计划的内容。正巧八云紫非常合她心意地对她发来了“请八意阁下择日一晤”的邀请，她欣然同意。
　　夜深，风起，月悬。
　　庭院中有些微的异样，空间中涌动着不正常的裂隙。
　　八意永琳微微一笑，单手虚按，轻移莲步，踏入虚空中。
　　——
　　日落之后之后，八坂神奈子就坐在守矢神社的偏殿里，给自己热上一壶茶，任由时间流过。
　　她微闭着双眼，一改平日盘腿的豪放坐姿，很正的跪坐，周身四根御柱不动如山。
　　早苗如往常般将神社内外清扫一新，就发现神奈子凝神而坐的身影。
　　她走上前，问道：“神奈子大人？”
　　神奈子轻嗯一声。
　　“您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了，是有什么心事吗？早苗能为您分忧吗？”早苗关切道。
　　神奈子摇了摇头，温声道：“我在等人。”
　　“等人？”
　　“嗯，在等八云紫。”
　　早苗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为神奈子添了一杯茶，然后默默退下。
　　八坂神奈子闭目养神。
　　本以为凭借自己与诹访子的力量，能够横扫整个幻想乡，把这里变成守矢神社的信仰之基，从此诹访子再无后顾之忧，但经此一役，八坂神奈子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急躁了些。
　　仅仅是一个天狗一族，就能把自己弄得伤筋动骨，还手无缚鸡之力，把生死交到别人手中，虽然当时她的状态非常差，但这件事对于八坂神奈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神奈子不是暴脾气的人，相反，她非常冷静，作为凌驾众生之上的神明，她很快就意识到，守矢神社需要适应幻想乡的新规则，才能更快地扎下根基来。之前在外界定下的战略不能改变，但是，方式需要换一换。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天晚宴之后，八云紫就带着据说是这次罪魁祸首的天魔来到神奈子面前，与她洽谈。
　　八云紫首先提出，将天魔任由自己处置，天魔也表示甘愿受惩。然后八云紫又表示支持神奈子在博丽神社建立分社的动作并且给予帮助。看上去完全是一副犯了大错想要弥补的样子。
　　可神奈子没有答应。
　　明明自己是外来者，八云紫联合天魔一起打压守矢神社都很有可能，为什么她如此献殷勤？事出反常必有妖。神奈子稍作整理，便有了思路。
　　根据神奈子此前做过的功课来看，幻想乡的博弈是有规矩的。不管哪一方有什么动作，都需要个由头。譬如红雾异变，由头就是“蕾米莉亚大小姐讨厌太阳光所以要用红雾把幻想乡遮起来”，虽然扯淡，但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幻想乡博弈的规矩。
　　在守矢神社这件事上，只要神奈子答应由守矢来惩处天魔，并接受八云紫帮助，那么从今往后，守矢神社在幻想乡就失去了主动权，而这主动权自然落到八云紫手上。
　　若是换了没有野心或者想法的人，这样也就罢了，但守矢神社在幻想乡要做的事情，八坂神奈子已经开始规划，接下来要的就只是一步步推进，如果在这时候失去了主动权，受八云紫掣肘，诹访子需要的信仰就很难得到解决。
　　再次强调一遍，为了诹访子，八坂神奈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得难听些，即使要她舍弃自己的性命或者视为女儿的早苗也可以。
　　八坂神奈子稍作思考，当时就以“守矢神社还没正式成为幻想乡的一员，幻想乡的人就由幻想乡的管理者处置吧”这样的借口推脱掉了，八云紫却很微妙地没有追击，轻易允了，对于博丽神社的事情也绝口不提。
　　之后，八云紫对守矢三人讲明了符卡规则等一些事项，便翩然离去。走之前只留了一句“过段时间会通知八坂阁下来见一面，请务必赏脸一晤”。
　　神奈子对八云紫的行止思虑良久，竟然咧开嘴，勾出一个大大的弧度。
　　“八云紫，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啊。”
　　神奈子想到这里，便大声笑起来。
　　算计也好，谋划也罢，敌人越可怕，战斗的动力越强，博弈的兴致越高，不是吗？
　　她一拍地面，骤然起身，万丈豪气透体而出，整个守矢神社都因八坂神奈子的兴奋而发出嗡鸣。
　　身前不远处，空间中隐现一道若有若无的隙间。
　　“来了吗。”
　　她猛然挥手，四根御柱开天辟地般打碎周身的空间，踏入虚无处。
　　入眼是三个人——金发御姐，鬼王萝莉，还有美人医生。
　　八意永琳向神奈子颔首示意，伊吹萃香朝神奈子挥了挥酒葫芦。
　　八云紫掩扇轻笑：
　　“八坂阁下，请坐吧。”
　　隙间合闭。
　　——


第十一章 犬猿
　　白明秋拎着自己的手提箱，收拾行装，准备开始又一次的旅途。
　　这次是为了赴阎罗四季映姬的约，应邀前往地狱一叙，因为白明秋对地狱本身就比较好奇，然后又听了慧音和妹红说的最好不要怠慢四季映姬。他便把这件事情提到日程上来。
　　慧音和妹红事先已经知道才此行并不会有危险，所以就没来相送。
　　白明秋对【地狱】非常好奇。地狱这个词在天朝古代神话中就被赋予了神秘的色彩，十八重地狱的血腥流传已久。在西方的神话中，地狱又被赋予了罪恶，污秽的含义，恶魔，堕天使等等传说也不绝如缕。之前听说幻想乡的某处连接着地狱，白明秋还想去看看呢，直到慧音告诉他生者不能过三途川，这才作罢。
　　这回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四季映姬把【阎王令】交给了他，保他一路畅通无阻，他当然要抓紧机会，将地狱风光饱览一顿才是。
　　路程早已规划好了，首先借道进入妖怪之山，射命丸文会出来引路接应，然后路经妖怪山内侧的中有之道，通过之后，来到三途川，在小野冢小町的接应下到达彼岸，直到地狱。
　　这次很可能在地狱呆一两天，所以白明秋备了些吃食和衣物，因为不知道地狱有没有人类能吃的东西。为免慧音担心，白泽角自然还是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白明秋腰挎酒壶长刀，手提小箱，身着素色长袍，用一根路边折来的草环把日渐长长的黑发扎起，然后孤身踏上旅途。
　　从结庐到妖怪山的距离很长，恰巧，这也就是上次白明秋旅行时走过的起终点。光凭脚力，白明秋可是走了半个多月呢。这次为了赴约，白明秋自然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张开自己的赤红火翼腾空而起，飞向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山。
　　白明秋的速度很快，人一入长空，背后的赤红火翼就如同活了一般，借着风力鼓荡，滑翔，下面的人若是抬头看，就会看到白明秋的身姿如同一颗火红的流星。
　　飞快地掠过自己曾见过的无数风景，约莫三小时后，白明秋渐渐接近妖怪之山。
　　以白明秋的目力，极目远眺，能很清楚地看到崛然而起的妖怪之山上那道倾泻而下的九天之瀑，在云气中若隐若现，那种磅礴与玄奥，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心旷神怡。
　　他不禁长啸出声。
　　天地间万物随风而作响，随他一声长吟而引动，畅快无比。
　　白明秋这里是舒服了，动静也不小，这里已经很接近妖怪之山的辖区，自然会引来守卫。
　　果然，几只白狼天狗朝白明秋的方向包围过来。白明秋准备悄悄进入妖怪之山的打算泡汤了。
　　为首的白狼天狗戴着一顶小红毡帽，手执红白色团扇，雪白的裙袍为她添上了几分干练。
　　“阁下是何人？为何要进入妖怪之山？”那白狼天狗凛然道。
　　“我叫白明秋，来自人间之里，因为一些事情，需要借道妖怪之山，去中有之道。”
　　“人类？”白狼天狗挑起眉，“人类去中有之道，明明无需经过妖怪之山的空域，下面有专门的通路。再说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长途飞行到此。说！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来山上？”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周围几只白狼天狗隐隐把白明秋包围在其中。
　　来者不善呢。
　　白明秋微微皱眉：“抱歉，之前我不知道这回事。劳烦您为我指下路，我这就离开。”
　　话是这么说了，但看周围这些天狗，完全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果然，那首领边上的男性天狗喝道：“放肆！山上是你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吗？”
　　话音一落，除了首领以外的天狗都直接从腰间拔出铁杖，咄咄逼向白明秋。
　　稍微有些麻烦了，还没进山就遇上这种事…
　　他环视四周，一共六只天狗，分别包围了他的四周，以他的实力，绝对没可能强行突破的。
　　没有犹豫的时间，不过片刻，他就做出决断，把动静搞得大一些，尽快把约好接应的射命丸文引出来。
　　想到这里，他伸手握住腰间的射夜刀。
　　六只天狗一见他有动作，五柄铁杖一柄团扇骤然压上。
　　正一触即发的时刻，风骤起。
　　上下左右，云被猛烈的飓风撕裂，树被狂野的疾风折断，这四方天地宛如开了一场风的盛宴。
　　“哎呀哎呀，椛，什么事弄得这么剑拔弩张？让我看看能不能取个材啊？”
　　射命丸文轻佻的声音在风中浮现。
　　犬走椛听到射命丸文的声音，不屑地撇了撇嘴：“文，你又要干嘛？想干扰我肃清侵入者？”
　　凤骤停。
　　射命丸文摇着手中漆黑鸦羽的团扇，笑道：“椛你明明在大天狗面前笑得那么甜，现在这副冷血的表情真是难看呢……”
　　“比你每天笑嘻嘻的强得多。”犬走椛针锋相对。
　　白明秋松开握着射夜刀的手，问道：“射命丸，我还没进山，你怎么就来了？”
　　“人家是一心惦记着秋桑嘛，都快望穿秋水了还等不到，一心急就跑出来了哟。”射命丸文戏谑道。
　　她拍了拍犬走椛的肩：“这个人类我带走了，要去哪你们不用管，没意见吧，那就这样吧。秋桑跟我走。”
　　射命丸文话说完，几只天狗都放下了铁杖，任由射命丸文带着白明秋离开。
　　射命丸文乃是幻想乡最速，一眨眼就看不到人了，看着射命丸文瞬间消失在视线中，犬走椛狠狠地跺了跺脚：“哼！文那家伙又任意妄为…喂！你们！你们到底是我的部下还是她的啊，这么听话？！”
　　几只天狗讷讷无言，比起上司犬走椛，他们显然更加畏惧天狗一族传统强者射命丸文，与血统和身份无关，纯粹的力量差距罢了。
　　“白明秋，人类？他是什么身份，连文都琴子来接她？”
　　犬走椛眯起眼，带着白狼天狗们张开双翼飞回九天瀑布。
　　——
　　文和椛是犬猿之交，与百合没什么关系哦。


第十二章 到达
　　射命丸文带着白明秋一路飞向中有之道。
　　“射命丸，刚才的白狼天狗是怎么回事，有些太敏感了吧。”白明秋道，“稍微有点动静就剑拔弩张的，你刚要是晚来一步，估计就要打起来了。”
　　射命丸文笑道：“还不都怪你咯。”
　　“…怎么又和我扯上关系了？”
　　“藤原和上白泽老师与你有关系吗？”
　　“自然是有的。”
　　射命丸文耸了耸肩：“那不就结了，前段日子你家那两位为了上山找你，从山下开始就大打出手。连破了十四重守山关卡无人可挡。哇，那威风煞气，虽然我没亲眼得见，不过事后我可是好好打听了一番哦。”
　　白明秋皱眉道：“也就是说，犬走椛是因为妖怪山的警备被轻易突破，自尊心受到伤害，因此对一点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咯？”
　　“秋桑果然厉害呢，把人家的台词都抢了哟。”射命丸文笑嘻嘻的。
　　白明秋撇了撇嘴没说话。
　　射命丸文为了迎合白明秋的速度，把他带离犬走椛身边之后就刻意放慢了速度，缓缓前行。两人眼前掠过无数壮美奇绝的妖怪山奇景。
　　“说起来秋桑。”射命丸文突然回头打断了白明秋赏景的雅兴。
　　“怎么了？”
　　“呐呐，你和四季大人是什么关系啊？我在幻想乡呆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四季大人亲自亲人呢。”射命丸文一脸八卦。
　　白明秋说道：“你问我我问谁？我也是一头雾水。”
　　“该不是以前犯过什么事，四季大人要跟你清算了吧…”射命丸文笑道。
　　白明秋懒得接话，他以前连呆都没在幻想乡待过，四季映姬清算什么。射命丸文的一张嘴能扯得很，什么都能给她扯出个一二三四来。
　　“唉，秋桑真是的，难得人家来接你，连张好脸都不给我看。”射命丸文故作哀怨。
　　白明秋翻了翻白眼：“明明是你抢在早苗和神奈子前面，说什么“你们刚来妖怪之山不熟悉路，这时候我这个地主来就好”的好不好…”
　　“啊哈哈，被你发现了呢，秋桑果然厉害！”
　　“喂喂。”
　　射命丸文这家伙，就像个皮球，软硬不吃，煎煮不烂，说得难听些就叫死皮赖脸，以白明秋的好脾气有时都忍不住白眼相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难怪不少人看到射命丸文都下意识地敬而远之。
　　白明秋看着身前飞翔的射命丸文。
　　颈上挂着文花帖，团扇别在腰间，一头柔顺的黑发随风舞动，矫健的身姿如同匹练。
　　“秋桑，前面就要到中有之道了哦，准备降落了！”
　　前面的射命丸文叮咛的清脆声音传来。
　　“知道了。”
　　白明秋答应一声，收敛速度，也收敛起嘴角无意间勾起的弧度。
　　这样，好像也不错。
　　——
　　中有之道，是位于妖怪山内侧的一条通往三途川的通路，供死者通行。
　　随着几年来地狱的财政危机，中有之道的沿路开放了一系列的店铺，大多数为死者提供服务，比如说有些什么人魂糖果店啊，捞死金鱼店啊，寿衣铺啊什么的。
　　中有之道在这样的新政策之下，彻底热闹起来之后，连不少喜欢祭典的生者都会来这里淘点东西。这样就为地狱提供一点微薄的财政收入，虽说少，但有一点就是一点嘛。而且之前甚至出现过死者因为想起了生时的快乐而起死回生的神奇事情。
　　白明秋稍微回想了一下幻想乡缘起中对中有之道的描述，面前中有之道的入口处果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秋桑，要我带你进去吗？还是你自己过去找小野冢？”射命丸文问道。
　　白明秋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想在这里面逛一会儿，射命丸你先回去吧。”
　　“真不用？”
　　“嗯。”
　　“那好吧。”射命丸文同意道，“反正这里已经是接近地狱管辖的地界，你有阎王令，遇不上危险的，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今天谢了。”白明秋微微一笑。
　　射命丸文回身看了白明秋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
　　“小事。”
　　话音落下，人已经消失，唯留下原地疾风舞动。
　　不管看几次还是觉得这个幻想乡最速深不可测啊。
　　白明秋感叹着，忽然感觉脖子上痒痒的，伸手一摸，发现头发散了。
　　他四下一看，果然，他系住长发的草环已经断掉，掉落在地上了，看样子是被射命丸文走之前的风吹掉的。
　　真是的，不干好事。
　　中有之道这四周没什么植物，看样子只能先进去，看看有没有哪里可以买个细绳把头发捆住，最近头发越发长了，披头散发见客感觉不怎么好。
　　之前白明秋看过幻想乡缘起，知道中有之道是一条路的商店，而且货币和人里的通用，他就收拾了五十个铜板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他走进中有之道。
　　踏上这片土地，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这儿的格局和人里市场很像，中间一条笔直的通路延伸到尽头，道路的两侧开满了店铺，每间店铺的招牌用毛笔写上，挂在店门上，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还价声，络绎不绝。
　　白明秋眼中流动妖红，细细一看，发现街上的人以死者为多，但生者也占相当的一部分，死者与生者之间没有隔阂，一同在这片街道上熙熙攘攘。
　　幻想乡果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不远处有家杂货铺，想着说不定能买个头环，白明秋便快步走了进去。
　　“欢迎欢迎，这位客人，本店物美价廉，需要什么请自取。”
　　店老板是个死者，挺殷勤，白明秋问了店老板，取了个素色头绳去结账，店主却说还没到最低的一铜板的价格，白明秋只好又拿了一包据说是本店特产的糖果。
　　他塞了两个糖果到嘴里，咀嚼几下，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甘甜可口。
　　“味道还不错嘛。”白明秋笑着走出店门，刚准备再吃几个，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朝他猛然地压过来。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闪不过去了，索性气沉丹田，用出十成气力，猛然扛起倒向他的东西。
　　白明秋眼前闪过一道虹影。
　　——


第十三章 红娘
　　出现在白明秋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容姿端丽的少女。
　　一身墨绿色的旗袍，搭上及腰的鲜红长发，让白明秋一瞬间产生看到彩虹的错觉。
　　这位少女的身高已经快逼近白明秋了，再加上穿的是旗袍，可想而知，她一定拥有一双漂亮的美腿，白明秋下意识地往下一瞥，可惜，少女穿了一条白色衬裤。
　　少女正一脸担惊受怕地盯着白明秋，尤其是盯着他的双手，白明秋意识到手里还扛着什么东西，手上用力，把倒下的什么扶正。
　　“谢谢你！”
　　少女眨着她那双水蓝色的眸子，一脸激动地盯着白明秋。
　　“实在太谢谢你了！要是这些东西摔在地上，我…我！”
　　少女的声音虽然急促，但能听出柔中带刚的声线，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而且白明秋感觉她说话时候的感觉很熟悉。
　　白明秋笑道：“举手之劳。”
　　他还没来得及看倒向她的是什么东西，稍一打量，原来是一辆手推车。推车上架着一个很高的大箱子，这箱子周身寒气逼人，想必里面一定放了不少冰块。刚才就是这个箱子倒下来要砸白明秋，估计是少女一不小心手抖了吧。
　　“不不不，您真的是对我有大恩，真的。”少女一脸的心有余悸，“如果刚才您是闪开而不是接住的话，我就真的完蛋了…”
　　她吞了口口水，浑身一抖擞，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吧。
　　白明秋把箱子稍微稳了稳，道：“好了，这位小姐，你推的时候记得小心点就行。”
　　路遇小事，随手一帮，白明秋也没放在心上，便转身离开。
　　“喂！您！请稍等一下！”
　　白明秋听到少女唤他，回身道：“还有什么事吗？”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叫红美铃，恩公，请您将姓名告知，日后必当相报。”
　　一板一眼的家伙呢。
　　白明秋笑道：“对我来说，这件事没到恩情那么严重啦，所以报恩什么的就不必了。不过名字告诉你也无妨，我叫白明秋，白色的白，明晓的明，秋天的秋。”
　　“在下红美铃，红色的红，美丽的美，铃铛的铃。”
　　少女正了正自己的绿色小帽，帽檐上那颗写着“龙”字的五角星十分显眼。
　　“红小姐…诶？”
　　“白恩公…嗯？”
　　两人同时惊讶道：“你/您是天朝人？！”
　　白明秋刚还在奇怪“红美”姓氏怎么读起来这么奇怪，红美铃刚才也在奇怪没见过“白明”这种姓氏，读着读着，两个人就都感觉不对劲了。
　　难怪刚才就一直觉得红美铃说话的声音很熟悉，原来是说日语的时候还混杂着一些汉语的发音方式。还有刚才话里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和恩公的称呼，早该想到的啊。
　　白明秋掩不住心中的快意，高声笑了起来，红美铃愣了愣，旋即也笑出了声，两人就这么站在街头，不管路人的眼光，尽情地笑着。
　　“恩公，恩公，原来是天朝人…！”
　　红美铃估计是很久没说过汉话了，开口都显得有些生涩。她的口音很老，不是现在天朝使用的语言，估计已经在幻想乡不少年月了。
　　白明秋便稍微变了变口音，笑道：“红姑娘原来也是天朝人，哈哈，好！这叫什么，这叫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啊。”
　　孤身在外很多年，遇到的天朝人少之又少，在幻想乡也基本见不到天朝人，本来白明秋以为以后都不会遇到天朝人了，但今天在中有之道上巧遇红美铃，着实让他惊喜了一番。
　　红美铃自然也是相同的心态，在幻想乡呆了这么久都没见过一个天朝人，都已经快不会说母语了，今天遇到白明秋，而且他还帮了自己很大的忙，内心不禁喜从中来。
　　“恩公，美铃本就准备寻个地方吃饭，正巧遇上恩公，既然恩公说不要回报，那至少也让美铃来招待恩公一顿吧！”
　　美铃水蓝色的眸子灼灼地盯着白明秋。
　　白明秋抵不过红美铃的热情，也很想和面前的同胞聊聊，便笑道：“行，我今天第一次来中有之道，就劳烦红姑娘带路了。”
　　“恩公请随我来。”
　　红美铃高兴地很，推起手推车，甩了甩鬓边的麻花辫，神采飞扬。
　　——
　　两人在中有之道上找了一家生意不错的居酒屋，把手提车寄放在居酒屋的后院，两人对坐，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两壶酒。
　　红美铃起身给白明秋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敬道：“恩公，请。”
　　“红姑娘不用这么客气。”白明秋笑道。
　　美铃端着酒杯：“恩公，不用喊我红姑娘的，您叫我美铃就行了。”
　　白明秋想了想，笑道：“也不错，不过这样的话，美铃你也别叫我恩公了，随便怎么喊我都行。”
　　“您对我有恩，怎能不称呼您为恩公呢？”
　　白明秋见红美铃坚持，也没再说什么，举杯，与红美铃共饮。
　　“红美铃…”
　　“恩公，怎么了？”见白明秋念叨着她的名字，红美铃问道。
　　白明秋想了想，恍然道：“喔，美铃，我想起来了，在在人里的时候我听说过你的事情。”
　　“哦？”美铃好奇道，“我的确时有去人里，和人类有些交流，可能就是那种时候留下的传闻吧。恩公您听说的是什么？”
　　“大概是“红魔馆的门番”，“很强的妖怪”，“武术大师”，“性格温和，不会主动伤人”，“有时还会与人类切磋或者教人类几手”，“会太极拳”之类的。”白明秋想起了山岚寺老爷子对他提起过的。
　　“嘿嘿。”美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事情啦。”
　　“美铃你以前教过一个叫杉田大和的人类打太极拳是吗？就是很高壮，看上去像四十岁实际上才二十多的那个汉子。”
　　红美铃想了想，点头道：“嗯，有印象，他的身手在人类里已经相当不错了。当时他跟我说这套拳不适合他练，后来好像是教给一个老人了。”
　　“哈哈，这位老人与我关系不错，因为勤于习练这套拳，身体很硬朗，他还跟我提起你，说要谢谢你呢。”白明秋想到精神矍铄的老山岚寺，说道。
　　美铃摆了摆手：“能一直坚持练，是老人家自己的毅力，与我无关的。”
　　白明秋温润一笑，敬了红美铃一杯。
　　“来幻想乡很多年了吧。”
　　“是啊。”红美铃点了点头，“一直在红魔馆当门番。跟着大小姐进入幻想乡已经很久了。今天是因为大小姐想喝红酒，要我去弄些冰块来，我才没守门来这里的。地狱之地较为寒冷，我弄了不少冰块，把酒冰镇着带回去。”
　　她拍了拍胸口，叹了口气：“想着午饭吃些什么，一愣神，车子就倒了，要是没有恩公相助，那大小姐的十几瓶名贵红酒就都得被砸碎了，大小姐一发火，我回去指不定怎么受罚呢…”
　　红美铃身材很好，胸前自是盈盈，稍微拍动就风景绝佳，白明秋自觉地稍微避过眼神。
　　“那恩公呢？”
　　说完了自己的事，红美铃对帮了自己忙的恩人同胞好奇起来。
　　“我的话…”
　　白明秋整理一下思绪，大概讲了些自己的事情。
　　——


第十四章 非鱼
　　白明秋大概讲了自己在幻想乡的一些经历，间或与红美铃饮酒吃菜，谈笑风生。
　　两人都是天朝人，在这异国他乡一朝相逢，想说的想问的自然是少不了的。
　　白明秋抿了一口酒，问道：“美铃，红魔馆最近是请了人里的上白泽老师去给你们二小姐上课吗？”
　　“是啊是啊。恩公您怎么知道？”
　　红美铃拍了拍脑袋：“喔喔，忘记恩公和上白泽老师的关系很好了。”
　　白明秋笑道：“上白泽老师怎么样？”
　　他还没在寺子屋旁听过，有些好奇。
　　“上白泽老师待人接物都特别温柔。上次我在门口睡着了，上白泽老师不厌其烦地喊了我好几次，叮嘱我说以后要认真看门，哪像咲夜，直接就是拿飞到砸过来…”
　　美铃提到飞刀，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
　　“上白泽老师对待学生也很耐心，课后还会陪二小姐玩游戏。就是上课的时候比较刻板，最近我有听二小姐偶尔抱怨呢。”
　　白明秋忍俊不禁：“听说不少次慧音上课很严肃了，可还真没见过，看来下次得找个机会去寺子屋听一回。”
　　“嗯。”红美铃笑道，“大小姐也很喜欢上白泽老师，前几天还请了上白泽老师和藤原妹红小姐来红魔馆共进晚餐呢。”
　　白明秋点了点头。
　　红美铃夹了两块肉吃掉，好奇道：“恩公，外面的世界现在变成怎么样了？”
　　“外界的话，我也进来一年多了，不甚清楚，但是以外界发展的速度，一年时间变化应该不会很大吧。”
　　白明秋笑道：“外界早就不用笨重的电话，进入智能手机的时代了，那可是个很厉害的东西呢。然后，网络和电子产业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白明秋跟红美铃谈了些他知道的外界的东西，红美铃不懂的名词他就详细解释了一下，听得红美铃心痒痒的，恨不得出去看看。
　　两人一番座谈，酒足饭饱，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刻。
　　白明秋帮红美铃从后院里把推车拖出来，叮嘱道：“美铃，可别再把车翻了。”
　　“是。”红美铃点了点头，“恩公无须担心，出了中有之道就到了生者的地界，我自然是飞回去了，别看我这样，对【气】的掌握可是相当好的。”
　　白明秋笑道：“那很好。美铃有空的话，来人里找我，教我几手拳法嘛。”
　　“既然恩公说了，那美铃日后定然前来拜访。”
　　“朋友之间的相约，无需如此郑重啊。”
　　红美铃看似大大咧咧，很多地方却意外的认真，叫白明秋有些无奈。
　　“好。那么恩公如有闲暇，也请来红魔馆游玩，相信大小姐会欢迎您的。”
　　“恩公，后会有期。”
　　她朝白明秋一笑，拱了拱手，扬起一头长发，然后推车离去。
　　——
　　白明秋目送红美铃远去，嘴角微提。
　　在村子里就听过不少关于红美铃的传言，当然，基本都是正面的。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从不欺凌弱小，杀人吃人，相反还很平易近人，与人类有不少的交流。这样的为人处世，果然是天朝的血脉呢。
　　白明秋很喜欢这位与自己一脉同胞的天朝姑娘，她是那种很适合交朋友的人。之前一直没能有时间去拜访，没想到今天在中有之道这个八竿子搭不上的地方偶遇，缘分这东西，端得是奇妙无比。
　　稍稍感叹，白明秋朝着中有之道的尽头走去，红美铃只是偶遇，今天的正事是地狱之行。
　　中有之道上忽明忽暗的灯光星星点点，人影来往交错，白明秋一路走来，恍入幽境。
　　随着他愈加深入地走入中有之道，街道两边的店铺开始越来越少，游荡着的幽灵鬼火开始渐渐增多，气温一点一点地下降，直到路的周边都能看得见冰块，冷气肉眼可见地飘在空中，白明秋作为生者，稍微吐出一口气就白花花一片。
　　“呼——”
　　白明秋因为凤凰图腾的缘故，体内恒温，并不感觉到冷，不过吐出的白气让他心生童趣，他撅起嘴来回吐气十好几次，还一边配音“小型火焰！”，玩够了才歇。
　　路边已经能看到不少彼岸花了，曼珠沙华鲜红如血，如同烟火般绽放，明明温度已经到了零下，但无数的彼岸花依旧怒放着，仿佛它们的开放不需要水土，而是依靠灵魂。
　　渐渐能看到中有之道的尽头了，路的尽头是茫茫的雾，迷蒙，浓郁，伸手不见五指，以白明秋的视力，竟然也不能洞穿这片雾。雾里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许是死神渡河时点上的灯，也许是人类的灵魂。
　　“三途河…”
　　白明秋喃喃道。
　　幻想乡缘起上写着，中有之道的尽头就是三途河了，三途河河面上布满了浓郁的雾气，而且非常安静，因为到这里的灵魂就都不会说话了。
　　按照道理，白明秋这个生者，是无法通过三途川的，不过既然有阎王令，那一切都好说，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小野冢小町，让她载自己过河。
　　白明秋凭着自己的直感，一路走到河边。
　　河面上的雾气更加浓重，白明秋索性稍微动用了凤凰图腾，让自己的双眼能够透过一些浓雾，来一览三途河的全貌。
　　三途河无边无际，河水是完完全全的深黑色，虽然看得到水在流动，但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河里似乎有什么在游动，想来应该是鱼，河水过于浑浊，让白明秋看得不太真切。
　　白明秋把自己的视觉释放到极限，甚至能看到五六公里以外的东西，但此时他极目远眺，却根本看不到对面的河岸。
　　“果然像神话里说的，从此岸是看不到彼岸的吧。”白明秋自语道。
　　他走到河畔，用手舀起一捧水看了看，的确，水质和一般的流水有很大的不同，白明秋皱了皱眉，在地上随便捡了个小石子，往水里一扔，石子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沉到了水底。
　　“这速度是不是过慢了些？”
　　白明秋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片，撕下一点扔到水里，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见本应该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点点纸片，却以和石头相同的速度沉入水中，不见踪迹。
　　纸片和石头竟然以完全相同的速度沉入水中，说明这水根本没有浮力，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弱水，浮不起一根羽毛。
　　白明秋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水里的鱼到底是怎么游泳的呢？
　　——
　　标题是子非鱼安知鱼怎么游泳。


第十五章 小町
　　沿着此岸往前走了不少路，却一直没有看到尽头，也许此岸和彼岸一样，都是无边无际的。
　　白明秋本来还想飞到三途河的上方，但正当他要起飞，体内却隐隐感觉到一股压制，他明白了此地应该是禁止飞行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按照慧音所说，幻想乡这边负责引渡的死神是小野冢小町，一般到了此岸就能见到她，可白明秋到现在还没在此岸看到另一个人。
　　“小野冢小姐——”
　　环视四周，天地皆空，白明秋提高声音，呼唤小町。
　　“小野冢小姐——”
　　像这样大声唤了四五次，却依旧没什么反应。
　　她估计是有公务，没在三途河边待机吧。
　　这么想着，白明秋也不着急了，打算找个落脚的地方坐下来看会儿书。
　　他随身带的旅行箱里装了两本人里的读物，就是为了这种情况做准备的。
　　透过浓雾，他隐约看到远处有棵树，若隐若现，就决定把那里当作落脚点。他加快脚步，没花几分钟就走到了树下。
　　这棵秃树除了长得高大以外就平平无奇，就是脖子有点歪，遍体漆黑，像是被雷劈过。不过白明秋倒是不在意，他一路行来看到的所有植物，除了曼珠沙华也就是彼岸花以外，全部都是这种黑漆漆的颜色，草也是，树也是，这可能就是不属于生者的世界的特征吧。
　　他走到树下，从旅行箱里取出一块长方形的布，垫在身下，然后靠着树干，拿了本书出来看。
　　白明秋手上这本是从慧音那里借来的禅宗公案解，慧音作为神兽白泽，没有信仰，这本公案是她无意间收集来的，看着有趣，也就作为藏书放在了自己的书柜上。有次白明秋去寻书看，正巧看到了就借了来。
　　慧音看书的认真劲是跟的白舞阳，那白明秋看书的认真自然不用多说，往那一坐，过去多少时间都可以不管的。
　　书里有几个妙趣横生的公案，白明秋正看得有趣，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此岸移动过来，抬头，发现是一艘漆黑的船。
　　这船两头相同，通体漆黑，形状窄而尖，吃水不深，感觉其中能坐个两三人就不错了。船上看不到人，也没有桨在划，船体却好像在缓慢地向此岸移动，而且不偏不倚，一点没有随波逐流的感觉。
　　“这难不成就是死神的摆渡船？”白明秋自语道。
　　黑船速度不快，还没到岸边，白明秋也不急，就站到河畔等它过来。
　　等了半天，那黑船却没怎么见往岸边移动多少，白明秋疑道：“这艘船倒是稀奇，刚才还不在，突然出现，又不移动，到底怎么回事？”
　　他决定去船上看个究竟，估算了一下此岸到船的距离，约莫有五丈，也许还要更多，因为河面雾气太浓，白明秋也无法准确判断距离。
　　他拔地而起，踩动月步，在空中连踏，但下一刻白明秋就感觉有股强压由外而内压向他，令他无法稳定地控制月步。
　　他神色一紧，强自抵御住那压力，又往前踏了两丈多，终于吃不住如海潮般的重压，身子从天空中坠落下来。
　　白明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位置正如他所计算，他张开手臂，提起体内的气滑翔，慢慢地朝黑船所在的位置落过去。
　　快要触及河面的时候白明秋发现果然自己的观察出了一些偏差，黑船到此岸的实际距离应该还要比看到的多一丈才对。他赶忙提纵身体，顶着令人痛苦的压力再次往上提了些，这才保证了滑翔的轨迹。
　　片刻后，白明秋安然上船。
　　站在黑船上，才发现黑船比外观看上去大不少，船身怎么看也有丈许，虽然船里面什么都没有…嗯？
　　位于三途河河面上的黑船，雾气尤其浓重，几乎已经到达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了，以白明秋的视力也无法看透，但他刚才隐约看到一抹红色。
　　“有谁在吗？”白明秋问道。
　　船上没有声音。
　　白明秋往前走了一些，又走了一些，突然脚下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双木屐。
　　木屐套在一对光洁如玉璞的脚丫上，往上看的话是两节莹白的小腿，再往上就被蓝白的裙袍遮住。
　　女孩子吗？而且感觉好像见过呢。
　　白明秋一边想着，一边把视线继续上移。
　　哇，好大。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白明秋赶快抬头，就看到扎着酒红色双马尾的死神少女小野冢小町正靠在船壁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感觉身边有人到来。
　　真是个玩忽职守的死神。
　　而且，真是相当的一位美人呢。
　　小町的相貌完全可以与辉夜姬蓬莱山辉夜相媲美，只是平日里被她豪放爽朗的作风和言语所掩盖，不怎么看得出来，但现在她睡着了，那张天生丽质的脸便美得惊人。
　　自从来到幻想乡，能让白明秋赞叹美人二字的，只有人偶使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和辉夜姬蓬莱山辉夜两位而已，而今日一见沉睡着的小野冢小町，白明秋便赞了第三位。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摇了摇头，蹲下身拍了拍小町，道：“小野冢小姐，小野冢小姐，醒醒。”
　　“唔…映姬你别推我啦…人家都是有在好好工作的…呼——”
　　小町呢喃着稀里糊涂的梦话，翻了个身。
　　白明秋无奈道：“是我，白明秋，来赴四季大人的约的。”
　　“呼——呼——”小町简直睡不醒。
　　白明秋又唤了几声，但小町睡意甚浓，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摸出了腰间的酒葫芦，打开盖子。
　　这葫芦里的酒是神奈子赠予白明秋的守矢神社名酒【诹访】，酒味清冽，尤其清香扑鼻，让人闻到了就想尝尝味道。白明秋记起上一次的酒宴上小町挺能喝的，就索性试了试。
　　“嗯？…好香。”小町迷迷糊糊地嗅了嗅，“好酒，好酒。”
　　她突然睁开眼，就看到白明秋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她先是一愣，然后脸微红，马上便道：“你——白明秋，你怎么在这里？酒呢？酒呢？”
　　“我是来赴约的。”白明秋笑道，“四季大人相邀，我自然要尽快前来。倒是小野冢小姐，是昨夜公务过于繁忙吗，竟然直接在船上睡着了呢。”
　　小町挑了挑眉：“咳！嗯，就是这样的。”
　　白明秋盯了小町片刻，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小町总感觉白明秋这时候的眼神跟四季映姬好像。
　　“至于酒嘛，喏。”白明秋取出腰间的葫芦。
　　小野冢小町那张如画的俏脸上浮现了渴望，可白明秋才不管，径自把葫芦别回腰间，笑道：“既然小野冢小姐醒了，那我们便出发如何？”
　　“切。”小町撇了撇嘴，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裙，“好啦好啦，走走走。”
　　她的余光还没离开白明秋的葫芦，一脸不情愿地从船底取出一根长长的船桨。
　　——


第十六章 彼岸
　　小町把船撑起来之后就使用术法驱散了笼罩船周围的迷雾，白明秋终于得以一览河上风光。
　　说是风光，实际上也是一片乌黑，暗影笼罩着这条看不到尽头的河。
　　“小野冢小姐。”白明秋问道，“这些雾到底是什么啊，看样子不像是水气？”
　　“这是灵魂啦。”小町说道，“亘古以来来到三途河就消散的灵魂不少，每一个渡过三途河的灵魂又会有微小的一部分残留，久而久之，河上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白明秋点了点头，想到自己正在亲身体验神话传说，就感觉有些小小激动。
　　“我们这便是要去彼岸吗？”
　　小町左一下右一下撑着船桨，说道：“是啊，到那边之后就由我亲自送你去是非曲直厅，四季大人现在应该正在处理公务。”
　　“四季大人好像很忙碌的样子。”白明秋想起几次见四季映姬，她都是行色匆匆。
　　“肯定啊！白明秋你不是阎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小町撇了撇嘴，“四季大人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地狱实在是有太多事务要处理了，尤其是现在地狱改制，事情更是一大堆。更可气的是，哼，还玩什么竞争上岗，简直令人发指！”
　　“所以小野冢小姐就跑来三途河值班了啊。”白明秋笑道。
　　小町不以为意道：“切，本大人这是给年轻人发展机会，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我这种老家伙就乖乖退位让贤，多好。”
　　“是是。”白明秋眯着眼，只是笑。
　　小町越发觉得白明秋的神态和四季映姬相像了。
　　船过了一个窄窄的弯口，小町忍不住问道：“喂，白明秋。”
　　“嗯？”
　　“你和四季大人是什么关系？”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啊。”白明秋无奈道，“我不清楚四季大人为何对我另眼相看。那个阎王令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四季大人也随手给了我，还说了要护着我这样的话。你身为四季大人最器重的死神，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思么？”
　　他一直记得四季映姬那天说的“幻想乡天地人三界之中，如有谁对你动手，就等同于对我动手”，那种霸气和偏袒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一直不明白。
　　不过，这种异样的感觉倒是很有些难得。因为本身坚韧而顽强的性格，白明秋在以前的六世里，很多时候都处于保护者的一方，很少处于被他人保护的一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白明秋对四季映姬的印象尤其深刻。
　　小町叹了口气：“映姬…啊不，四季大人她的很多事，我也是不知道的。就像她也不知道我以前的一些事一样，我们虽然彼此信任，但是不会交出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东西，这也许就是我们相处的界线吧。”
　　小町说道：“四季大人对你的重视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也许答案是什么，今天就能见分晓了。”
　　“嗯…”
　　“不过嘛…”小町话锋一转，“白明秋，你确定你前世不是天界或者地狱的什么大人物，以至于引起她的看重？”
　　白明秋听到前世二字，神色骤紧，抬头盯着小野冢小町。
　　不过那沉肃的眼神也就出现了一瞬间，白明秋苦笑道：“是我多心了，幻想乡强者辈出，能看透我的人想必也是不少。”
　　“嘻嘻，人家好歹也是一介死神，连你是转世之人都看不出来的话还混什么啊。而且以你的实力，我一根手指就能碾压你啦，完全没有反抗的必要哦。”
　　小町说着危险的话，还空出一只手，稍微撩了撩她的酒红色秀发，迎着这时河面上的阵阵轻风，飘飘然恍若仙子。
　　“不瞒你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和四季大人就发现你是转世之人了，所以别那么紧张啦。不如想想你前世到底是什么大人物，或者和四季大人她相遇过啊什么的。”
　　白明秋沉吟半晌，摇了摇头。
　　“这样啊…”
　　小町耸了耸肩，继续撑船。
　　小町的速度不慢，但撑了半小时左右的样子，却没有一点快要到的迹象。
　　“三途河很长吗？”白明秋好奇道。
　　小町解释道：“本来三途河的长度是掌握在我手里的。死者到了河前，我会根据他财产的多少来调整河的长宽，渡他过河，要是财产太少，就把他直接扔进河里给鱼吃掉。”
　　“财产？”
　　“不是死者在世间时拥有的财产，而是死者生前，身边亲近的人为他花费的财产的总和。”
　　“这就是所谓的冥币了吧…对了，你刚才说本来？”白明秋说道。
　　小町点头道：“嗯，载生者过三途河你是第一个。三途河上禁飞，直接通往冥界的通道你的身体又承受不了，所以只能走三途河这条路。我以前从没载过生者，没法控制三途河的长短，所以，谁知道今天的三途河还有多远。”
　　两人不再言语，小町认真撑船，白明秋观赏四周，约莫又过了半小时，小町说道：“坐好了啊，马上就停船，我们已经到彼岸了。”
　　白明秋远眺前方，弥漫河上的浓雾到了这里已经消失，前方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原野，原野上似乎开满了花。
　　小町把船靠岸停泊，带着白明秋下船。
　　白明秋的双脚刚一触及到彼岸，他脚下的花就开始成片的枯萎发黑，小町见状，运力进入白明秋肩部，催动阎王令，使白明秋周身上下放出放出幽绿色的玄光，花朵才不再枯萎。
　　“怎么回事？”白明秋疑惑道。
　　“彼岸本是生者不能到达之地，无日夜无四季，所有的幽灵都在这里等待阎罗的判决，若是来了生者，彼岸的一切都会腐朽，灵魂将没有存在之地。所以这时候就要用到阎王令了。”
　　小町说着，走在了白明秋前面。
　　“你会飞的吧。”
　　“会。”
　　“那跟紧我，我们要往前面飞一段路，去地狱，是非曲直厅。”
　　小町叮嘱了一下，便腾空而起，白明秋感觉那股禁止飞空的力量消失了，也提纵起来，跟上小町，把彼岸的无数灵魂甩在身后。
　　飞了一段，小町说了句“你不够快”，然后一把拉住白明秋的手。
　　白明秋猝不及防被牵了手，只能跟着小町的节奏飞快地前进，小町的飞行速度真是太快了，也许是因为本身是幽灵的原因，身子轻的不可思议，比白明秋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小町作为实体化程度非常高的幽灵，身体自然是有实感的，白明秋就感觉被小町抓着手很舒服，那种细腻感，好像被温水包裹着一样。
　　极速前行一段时间后，白明秋渐渐能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座古朴而大气的建筑。
　　——


第十七章 地狱
　　是非曲直厅。
　　迎面而来的巨大建筑上高悬着这样的牌匾，字体苍劲有力。与这古朴大气的宫殿一起，给第一眼见到的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心生敬畏。
　　小野冢小町拉着白明秋落到地上，松开手，道：“接下来开始就要自己走过去了，是非曲直厅周围是禁止飞行的。”
　　白明秋点了点头，跟在小野冢小町的身后。
　　环顾四野，除了是非曲直厅以外，再没有其他建筑，仿佛天地之间唯有这一座无穷的宫殿。
　　白明秋在铺满了白玉的道路上一路前行，走得越近，就越能感觉到是非曲直厅那种定断世间一切的魄力。
　　向前行走了五分钟之后，前方开始出现隐隐约约的人影，白明秋一开始以为是幽灵，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小野冢小町已经跟前面的人影打起了招呼。
　　“哟，留姬。”小町朝前面招了招手，“今天也是辛苦了。”
　　前面那个身着黑白素服的女性死神恭敬地对小町一礼，道：“您也是。”
　　小町摆了摆手，笑道：“喏，这是四季大人要见的人，我就带进去了。”
　　白明秋对留姬颔首示意。
　　“生者么…”留姬略一沉吟，“既然是小野冢大人您带来的，留姬自然放心，请进吧，我马上让沿途的死神都不再拦阻。”
　　留姬伸出手指，在空气中写出一道道碧蓝的令符，令符很快四散而去，以白明秋的视力，可以看到隐藏在白玉之道四周的影子已经全部消失了。
　　“麻烦你啦留姬，回头有空，咱们一起去喝个酒啊。”小町拍了拍留姬的肩膀，带着白明秋继续向前。
　　身后，留姬一直躬着身直到小町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没想到小野冢小姐在地狱还挺受尊敬的。”白明秋笑道，“看衣着，刚刚那个死神应该是是非曲直厅的高官吧。”
　　那位留姬小姐虽然身着朴素，但看她那件黑白素服上绣着的仙鹤与草木，一定不是普通的死神。
　　“留姬可是精英中的精英哦。”小町绝口不提自己的事，笑道，“不过一百五十年就深得四季大人信赖，随侍身边，在地狱中也是相当的狠角色哦。她的能力相当出众，平日里都是直接担当审判时的书记官呢。”
　　“书记官？”
　　“就是陪同阎魔大人出席裁决，然后将裁决的内容和过程记录在案的工作，书记官是最接近阎魔的工作，自然也被视为死神最高级的工作，能成为书记官的人，无一不是死神中的佼佼者。”
　　“小野冢小姐当过书记官吗？”白明秋问道。
　　“我？那个很烦啦，当年要不是秦广老头死拖着…咳咳！”
　　小町好像把什么很厉害的事情说出来了。
　　“总之，我才懒得做那种事呢。”
　　虽然好像说漏了什么，但小町毫不在意地揭过了话题。
　　秦广王啊……我记得是十王之首吧。这样的话，小野冢小町还真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呢。
　　白明秋暗自思量。
　　小町接着道：“死神的工作分为很多种，除了最高层的书记官一职外，主要还有管理寿命，摆渡灵魂，引导幽灵等等。与阎魔大人们的工作结合起来，就组成了现在这样有条不紊的地狱。”
　　“管理寿命非常繁琐，又要核查数据又要监督寿命增减，和书记官一样，也是属于精英的职务。摆渡的话，喜欢的人很少，因为是外勤嘛。不过要是喜欢闲一点的死神，就会去做这些事了，而且在三途川那里可以和各式各样的幽灵对话，做的时间越久，就会越喜欢这个差事咯。至于引导灵魂，就是普通死神会做的事情了，你看到刚才站在后面的那些家伙，有一部分就是干的这样的事。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其他的工作，比如说…”
　　小野冢小町对地狱了如指掌，跟四季映姬呆的久了，又难免话唠，白明秋对地狱也很好奇，两人说话投机，也不觉得路途长远。
　　不觉间，已经到了是非曲直厅的殿前。
　　小町走上前去，对门口的守卫道：“四季大人在吗？”
　　“回禀大人。”守卫恭敬道，“今日审判较少，阎魔大人正在处理公务。”
　　“这是四季大人要见的人，我就带进去了。”
　　守卫打量了一下白明秋，对小町微微躬身，示意两人进入。
　　小町带着白明秋走进正殿。
　　是非曲直厅的正殿空间极大，白明秋抬头往上看，竟然有种自己好像要漂浮起来的感觉，上下落差的巨大甚至让他产生了下意识的失重感。
　　黑白的玉阶一直铺到阎魔所坐的台前，十数根顶梁柱掣住宫殿，两边站满了手执刀枪剑戟的阴兵。
　　远处的玉台上，则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乐园的最高裁判长——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
　　她身着与白明秋几次见她时一样的蓝白二色正装，威严的黑色官帽，碧绿的秀发山系着鲜红的缎带，这截然相反的色调正如阎魔的审判一样黑白分明。
　　身为阎魔，她自然有着属于自己的强者气势，虽然身躯娇小，但坐在十数丈长的玉台前，却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陪衬，一切皆无，唯有代表是非黑白公断的四季映姬。
　　“来者——何人——”
　　两边阴兵适时地同时擂起手中兵器，汹涌的肃杀之威涌向白明秋与小町二人。小町皱眉，微微挥手，便驱散了萦绕而来的杀气。
　　感受到小野冢小町的气息，阴兵们齐齐单膝下跪。
　　“拜见——鬼神长——”
　　小町耸了耸肩：“所以我才不喜欢走正殿…天天看行礼很烦诶。”
　　白明秋微微一笑。
　　小野冢小町，是个妙人儿呢。
　　玉台上的四季映姬正聚精会神地审批来自中有之道的财政报告，听到阴兵的呼声，也没抬头，便问道：“小町，本来待会儿还想去抓你有没有偷懒的，怎么，有什么事吗？”
　　“四季大人，我把人给你带来咯。”小町看到映姬就笑嘻嘻的。
　　四季映姬闻言抬起头来，一怔。
　　小町往边上一站，显出身后站着的白明秋。
　　“四季大人。”白明秋微微躬身，笑道，“白明秋如约而至。”
　　他抬头与四季映姬眼神相对，竟从她眼中看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下一刻，四季映姬就把眼神移开。
　　“白明秋…你来了，很好。小町，小町，你过来，帮我先处理一下这些事情，我来招待白明秋。”
　　四季映姬心中欢喜得紧，一时间竟有些无措，她勉强压住激动，温声道：“来，白明秋，跟我到偏殿来。”
　　“诶——四季大人不要啦！啊——这些财务的东西真的好麻烦啊！”
　　白明秋和四季映姬身后传来小町的哀嚎。
　　——


第十八章 白映
　　跟在四季映姬身后，白明秋来到是非曲直厅的偏殿。
　　偏殿不大，殿中摆了一张茶桌，两边有几排摆放整齐的绿色植物，郁郁葱葱，也不知在地狱里是怎么生长起来的。偏殿东边还有两排书柜，书柜上摆满了书，看颜色很鲜亮，应该是有经常擦拭的。
　　除此之外，偏殿内竟然别无他物，简单得叫人难以置信。身为此界阎罗的四季映姬，享用再高的待遇都不为过，可实际上，她以清廉自律，生活非常简朴。
　　隐约间，白明秋闻到一股很熟悉的香味，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小舍清寒，让你见笑了。”四季映姬引着白明秋落座，自己也坐在白明秋的正对面。
　　“四季大人生活简朴，为人公正，正是我辈应当学习的。”白明秋认真道。
　　被白明秋夸奖，四季映姬自然是心花怒放，她现在已经有九成确定面前的白明秋正是她的弟弟白舞阳，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面前的年轻男人无论是语气神态还是背后那独一无二的凤凰文身，都在对四季映姬昭示着他的身份。
　　四季映姬之所以没有马上对白明秋言明，一个原因是她还有一点不确定，另一个就是她不清楚白明秋是不是还记得她。
　　万一转世之后，前世的一切记忆未曾恢复，那四季映姬就要空欢喜一场了。
　　她温声道：“白明秋，你最近还好吗？”
　　“有劳四季大人挂心，一切都好。”
　　四季映姬凝视着白明秋的脸庞，神情有些恍惚。
　　白明秋见状，便问道：“不知四季大人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哦，哦。”映姬反应过来，“是呢，是我约你过来的。”
　　她赶快想了想，说道：“我是想问问你，作为妖怪之山那件事的当事人，你都知道些什么。”
　　白明秋沉吟片刻，道：“我知道的内情不多，守矢神社的神明对我说，是天狗的首领调动了一部分天狗，想要将其杀死。本来计划即将成功，但当时我们的出现，搅乱了整个局面，最后天狗的阴谋没有得逞。大概就是这些了。”
　　“死去的天狗已经进了地狱，我以谋杀阎罗的罪名把他们全部判入地狱的深层了。”谈到公事，四季映姬严肃了不少，“至于地上的事情，八云紫应该有她的分寸。”
　　“这些的话，我就不太清楚了。”白明秋说道。
　　四季映姬点了点头，问道：“白明秋你和守矢神社的关系很好吗？之前看你们似乎很熟的样子。”
　　这话里四季映姬无意间带着隐约的醋意，不过白明秋是没听出来。
　　“是这样的。”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这种事白明秋没什么可隐瞒的，“我进入幻想乡才不过一年半，以前在外界游历的时候，遇到过守矢神社一行人，缔结了良好的交情。”
　　“原来是这样。”四季映姬点了点头。
　　“听上白泽老师说，你和蓬莱人藤原妹红，你们三个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呢。”
　　映姬咬了咬嘴唇。
　　白明秋笑道：“这大约都是一些缘分吧。”
　　他没细说，只是笑，四季映姬看到白明秋灿烂的笑容，没再说话。
　　四季映姬沉默着，白明秋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一时无言。
　　白明秋感觉今天的四季映姬跟前几次见面的感觉都不一样，怎么说呢，前几次的四季映姬，黑白分明，果决直断，可今天的四季映姬，却多了不少柔婉甚至哀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说不定是错觉吧，这位最高裁判长怎么会有那样的情绪呢。
　　白明秋不禁自嘲。
　　他看不到映姬放在桌子下一直紧紧攥着的手。
　　明明决定见到他就跟他说的，为什么临了却这么紧张。你在干什么？你在怕什么？怕他不记得你吗？白映？
　　映姬那颗不安的心，悸动不已。
　　良久，她作出决定。
　　“白明秋，作为转世之人，你还有以前的记忆吗？”
　　白明秋愣了愣，道：“大部分还在。”
　　“那你等等，我就来。”
　　映姬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她的双眼，白明秋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站起身，走进内间。
　　将身上的阎罗正装一件一件解下，完美修长的玉腿，盈盈一握的腰肢，娇俏可人的上围，直至一丝不挂。
　　她对镜自照，看着镜中这副千年来从未改变过的胴体。
　　一行泪沿着她绝美的脸颊缓缓滑下。
　　闭上眼，本来幽绿色的及肩发开始一点点变色，褪去绿色，化作纯黑，然后不断地长长，长长，一直长到腰间。
　　她穿上一件白裙，又取了一支花，当做发簪插进发中。
　　缱绻的发丝顺着白色衣裙淌下，她犹如暗夜中的一只精灵。
　　最后，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从来不开的雕花盒子，擦上香粉。
　　——
　　白明秋又闻到之前那种熟悉的味道了，隐隐约约，越来越浓郁。
　　白衣女子从屏风后一步步走出来。
　　“四季…大人？”
　　白明秋面前的女子，除了相貌与四季映姬长得有些像之外，一切都与四季映姬不同。
　　长发，白裙，还有隐隐约约的…
　　是桂花啊。
　　回忆在他脑海中炸裂，翻涌，一点点掀开那些尘封。
　　少年把双手藏在身后，一脸喜悦地跑到少女面前。
　　“阿姐阿姐，昨天父亲赏了小弟我不少银子哟。”
　　少女神色一喜，随即严肃地说教。
　　“好事呀。只是小弟你不准乱用知道吗。为人处世，须得俭朴清廉，一分一毫都来之不易。”
　　少年嘻嘻一笑，把藏在手里的东西递到少女面前。
　　“我知道了。所以我给阿姐买了些胭脂水粉。”
　　少女看着眼前精致的水粉盒子，语塞。
　　“这——”
　　少年认真地说。
　　“我想给阿姐一个惊喜，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挑了我闻着最舒服的这个，以后阿姐就用这个吧。”
　　少女眼神复杂地看着少年，良久，终于答应。
　　“阿姐会用的，不过以后可不能这么乱花钱。”
　　“是——”
　　少年与少女相视而笑，仿佛一个没有二十五岁必死的宿命，另一个也没有天生体弱活不长的苦难。
　　夕阳西下。
　　白明秋失神了。
　　白衣女子翩翩走来，走到白明秋身边，跪坐，把白明秋揽在怀中。
　　“你是舞阳吗？”
　　“好像，找到你了呀。”
　　名为白映的女子嫣然一笑。
　　——


第十九章 莫哭
　　当白明秋意识到自己无法摆脱宿命的时候，他产生了随波逐流的消极想法，把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一场戏，自己只不过是其中的役者罢了。
　　因此而产生的，就是第三世的天凤冠军侯白舞阳。
　　第三世的白舞阳按照世人所需要的那样，做到了最完美的程度——品质优良，实力高超，威服三军，还是个盖世英雄，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这场戏也就这样谢幕了。
　　白舞阳欺骗了所有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然后乐在其中，他对待那一世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假的，都是谎言与欺骗。那个二十五年是白明秋最为堕落的二十五年，也是他最不愿想起的回忆。
　　又经历了两次轮回，白明秋终于大彻大悟，可他因为过度的痛苦，下意识地就开始把那一世的回忆封存起来，因而不管是小音还是白映，他几次三番地看到了那时候最熟悉的东西，脑海中就是想不起来。
　　第三世对于他来说，是最痛苦，最受伤的回忆，不是因为他自己受到了什么痛苦，而是因为他欺骗了所有人，因为这一份欺骗，他到现在都不肯原谅自己。
　　他更难面对白映，因为他那时对白映可能抱着一份真实的感情，正是这种亦真亦假，真真假假的纠缠，让他更加痛苦。
　　本以为轮回间的事都会随风而去，不留尘埃。但他没想到，他留在大唐的两份羁绊无一不在坚守着。慧音成长为神兽白泽，而白映成为四季映姬，千年来都在不知疲倦地寻找他。
　　白映穿上他们最后一面时候穿的服饰，擦上白舞阳喜欢闻的桂花香粉，亲口说出白舞阳三个字，终于彻底唤醒了他的回忆。
　　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被自己欺骗，却为自己付出一切，甘愿赌上一生来寻找自己的阿姐，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强大的力量都无法让白明秋低头屈服，可是白明秋无法容忍自己的行为，他自己打垮了自己。
　　白映温柔地揽着他，可她越温柔，他就越心如刀绞。
　　白明秋无力地靠在白映肩上，白映小小的肩撑起白明秋，两人就这么依偎着。
　　“舞阳。”
　　白明秋耳边传来白映的声音，那声音里透着历经千年的沧桑。
　　“阿姐答应过你，不论到哪里都要把你找回来，我做到了。”
　　“…”白明秋沉默不语。
　　“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你是我的小弟了。”白映温声道，“舞阳做坏事被我戳破的时候，神情就是这个样子。你笑起来的样子，和舞阳笑起来一模一样。皱眉头的时候，和舞阳相同的都是眉角先抬。还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凤凰。”
　　白映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白明秋的后背。
　　随着白映的纤手轻抚，白明秋背后的凤凰图腾一点点热了起来，直至显露出它完全的形状。
　　“青冠冕，赤凤啄，妖异无比，这是舞阳的胎记。不，现在想来，不是什么胎记，你是因为它，才不断转生的。”
　　白明秋身子微颤，嘴唇张合，想说什么。
　　一根葱指竖在了白明秋唇上，他微微仰头，看到白映宛如精灵般的面容。
　　“嘘，不用说话。”
　　白映跪坐着，把白明秋扶到自己的双膝，给他枕着，然后像小时候一样，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眼。
　　白明秋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任由白映施为。
　　“当年听闻你的死讯，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痛苦，很平静地就自己选择了去死。没想到见到了十王之首的秦广陛下，他问我想不想在地府任职，我觉得说不定能找到你的亡魂，就答应了，做了一个小小的地藏，就在边关附近，日复一日地寻找着你的灵魂。”
　　白映的声音很平静。
　　“在边关呆了几百年，度化了无数的灵魂，可还是没有找到你的。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地府改制，我成为了一名阎魔，秦广陛下再次召见了我。他说，我的机缘在极东之地，只需等待。我就听了陛下的话，改名为四季映姬，来到这极东之地做阎魔。于是又过了很多年。”
　　“看着八云紫筹建的幻想乡一点点兴起，人与妖怪，常识与非常识的界限越来越远，我终于开始觉得能寻到你的几率是多么渺茫，几度都想要放弃了，但秦广陛下的那句话始终还是让我难以割舍。于是我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现在。”
　　白映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喜悦：“你可知道，那天在妖怪山上看到你背上的凤凰，阿姐心里有多喜！”
　　白映伸手捉住白明秋的手，白明秋先是一颤，然后渐渐握紧，不再放开。
　　白映柔声道：“阿姐做了阎魔之后，眼界渐宽，知道你已经转世很多次，知道你是很多个世界的过客，也知道阿姐那一世，不过是你经历中的一环罢了。”
　　“可是我不在乎，不管舞阳是怎么看怎么想的，但舞阳对我的好，我全部记在心里，从来都没忘掉。我知道，白舞阳做白映的弟弟的时候，他是开心的，那种开心是做不了假的。”
　　她感觉到手掌心一点湿热，她的声音愈发温柔。
　　“所以舞阳，不，现在该叫明秋了。明秋，想哭的话，就哭吧，对着阿姐掉些眼泪又有什么大不了呢？阿姐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白明秋已然泣不成声。
　　白映的小手挡不住他的两行热泪，便倾下身子，把白明秋搂在怀里。
　　“以后，都有阿姐在你身边，疼你，护着你，陪你一起走。”
　　白映的脸颊不知不觉也已经满是泪痕。
　　白明秋突然坐起身来。
　　“诶？舞…明秋？”
　　白明秋握着白映的一只手没有松开，他转了个身，轻舒猿臂，双手环住白映的颈。
　　白映的双手自然地握住白舞阳的双手，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这一对苦命的姐弟，在一千年以后重逢。
　　他终于开口，声音微颤。
　　“阿姐，莫哭。”
　　——


第二十章 甜苦
　　白明秋终于开口，白映喜极而泣。
　　“阿姐不哭，不哭。”
　　她连忙答应着，把白明秋的手攥的更紧了。
　　白明秋坐下身子，白映顺势把全身都靠进白明秋怀里，依偎在白明秋有力的胸口，听着一点一点的心跳。
　　“我家小弟长大了呀，已经成了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
　　她欣慰地又没忍住泪水，却感觉脸上一热，白明秋的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脸颊上，为她把泪水擦干。
　　“阿姐，莫哭。”白明秋在白映耳边温言。
　　“嗯，是阿姐不好，不该哭的，这种大喜的时刻，应该好好笑才对。”
　　白映认真地点了点头，蹭着白明秋的衣服擦干了泪水。
　　姐弟二人相拥很久，白映才从白明秋怀中直起身来。
　　两人的两双眸子相对，一双写满了歉意，一双写满了欣喜。
　　白明秋刚要开口，却被白映捂上了嘴。
　　“不要听你道歉的话。”
　　“可——”
　　“要是真的觉得你有什么错的话，就多陪阿姐说说话吧。”白映认真道。
　　“好。”
　　白映看着白明秋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沿着白明秋轮廓分明的曲线一点点抚摸下来。
　　“小弟长得越发好看了。”
　　“阿姐也是。”
　　两人目光又相对，彼此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小弟好傻。”
　　“阿姐也傻。”
　　“哼，不就是一千年没见，你涨胆子了，还敢编排阿姐。”白映强压笑意，刮了白明秋一眼，伸出拇指和食指。
　　白明秋佯装害怕：“阿姐别把手拿过来啦，好痛好痛。”
　　以前白舞阳要是做了什么坏事，白映总会一脸严肃地伸手掐他，当然，她可心疼他了，每次都是做做样子而已。
　　“舞阳你个坏小子。”白映哼了一声，忽然又道，“对了，现在不能喊舞阳了，要叫明秋才是。”
　　“阿姐爱怎么喊就怎么喊，我不在意的。”
　　“笨蛋，你不在意，别人听到了不就会想为什么我喊你的称呼不同，然后就会想你的前世，很多麻烦事就是这么不小心谨慎才惹出来的，要知道——”
　　“为人处世，谨言慎行。”白明秋接道。
　　白映摸了摸白明秋的头，笑道：“嗯，都会接阿姐的话了，看来明秋你还是有长进的嘛。”
　　白明秋忍俊不禁。
　　“哈，那就随阿姐，以后叫我明秋就是了。”
　　“白，明，秋，是本名吗？”
　　“不是，明是明白的意思，秋是秋天的意思，合起来就是明白秋天。而我的本名是…后来自己改了。”
　　白明秋凑到白映耳边，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
　　四季映姬点头道：“我记住了，你也要记得，在幻想乡的时候我是四季映姬。”
　　“是，映姬大人。”
　　白明秋学着来时看到的死神的样子，朝映姬行了个礼。
　　两人有说有笑，仿佛回到以前的岁月。
　　“对了。”
　　“阿姐怎么了？”
　　四季映姬一脸玩味地看着白明秋：“你是不是要跟阿姐讲讲上白泽老师和藤原小姐的事情啊？”
　　一脸八卦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那位黑白分明的阎罗王大人。
　　“啊…这个啊。”
　　在自家姐姐面前讲自己和别的女孩子的事情，其实还是很有些尴尬的。不过该说还是得说。
　　“慧音的话，她和我们是同一个时代的存在哦。我是偶然在边关捡到她的，养了很久，直到我在战场上去世。后来她经历了一千年的成长，就成为了现在的上白泽老师了。”
　　“难怪呢，我跟她一见就投缘，那她以后是不是也要喊我一声阿姐了？”四季映姬笑道。
　　白明秋笑道：“阿姐想的话，我这次回去就跟慧音说。”
　　“妹红的话…”
　　白明秋把和妹红的相识相遇相知大概叙述，然后顺带还讲了守矢神社的事情，这倒好，省得映姬再多问了。
　　“嗯…”
　　四季映姬听完，沉吟片刻，微微翘起嘴角：“看来我家小弟还是个迷人精呢。”
　　“哪里像阿姐你说的那样啊…我从没有那种心思的。”白明秋摊了摊手。
　　“这样啊。”映姬认真道，“那要不要阿姐给你介绍一个好人家？小町怎么样？唔…小町性子太野，不好，再想想…”
　　“咳咳咳咳！”
　　白明秋差点没被一口口水呛着，阿姐关心自己就关心吧，连终身大事都开始想着给自己操办起来了。
　　他不禁脑补了一下和小野冢小町交往的情景，马上就打了个冷颤。
　　不过提到这个的话，白明秋脑海里不禁浮现一个人影。
　　映姬看白明秋的眼神有些恍惚，恍然大悟：“原来是心里早有人选了。”
　　“不是啦，真的不是，阿姐——”
　　白明秋被说破，竟然罕见的有些羞涩。
　　“能被我家小弟看上的，定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告诉阿姐是谁嘛，以阿姐现在的地位，去说媒也不算埋没了人家。”
　　四季映姬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不过今天这么开心，逗逗明秋他也不错。
　　白明秋只能感叹阿姐真是一位颇具特征的大唐女子，然后一个劲地摇头不说话。
　　“倒是阿姐，有看上什么好人家吗？”白明秋反问道。
　　四季映姬神色一肃，认真道：“没有。看了一千年，还是觉得世间男子都不如我家小弟这般英雄盖世。再加上牵挂你的紧，公务又忙，这件事就放下了。”
　　姐姐就是姐姐，姐姐眼里的弟弟胜过世间一切男子。被这么夸，就算是白明秋也是有点撑不住的。
　　他尴尬地笑了笑。
　　两个分别了一千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怎么都看不够。
　　良久，白明秋还是忍不住想表达歉意。
　　“这些年，苦了阿姐。”
　　“现在苦尽甘来。”
　　四季映姬摇头，对白明秋露出灿烂的笑靥，美得如同精灵。
　　——


第二十一章 认识
　　白明秋与四季映姬私语良久。
　　他把他的一切辛酸过去都告知了她，她一点点仔细听着，说到动情处，紧紧攥着他的手。
　　早知轮回苦，不知轮回苦若此。
　　四季映姬看着白明秋依旧带着一点笑意的脸，心中的悲伤难以抑制。
　　“如今我已经找到了归宿，这一世，就打算在此终老了。”白明秋温声道，“若要我说哪里是家，我反倒有些想念我那间小庐了。”
　　四季映姬轻抚白明秋的心口，没有说话。
　　“当然啦，我也在找摆脱宿命的方法，我已经把这事情告诉了八坂神奈子，守矢那边再帮我想办法，我自己也在想，唔…万一找到了呢。”
　　白明秋虽然尽了全力，但自己也没抱太大期望。
　　她自嘲一笑。
　　四季映姬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近期我就要到秦广陛下那里去述职，到时候我会询问陛下的。我在地狱这里也会帮你想办法。”
　　“烦劳阿姐了。”
　　“客气什么？”四季映姬说道，“总之明秋你不要太担心，我会尽全力寻找方法的。”
　　不能再让小弟独自一个人背负这些了，要为他想些办法才行。
　　四季映姬这么想着，把这件事揽了下来。
　　“对了，这件事你告诉上白泽老师和藤原小姐了吗？”四季映姬问道。
　　白明秋摇了摇头，神情一黯。
　　映姬刚想说她们也是世间强者，交游广阔，说不定会有办法，但她想了想，又把话收了回去。
　　按明秋的性子，是绝不愿和想要守护的人言明自己的难处的，就像当年他袒护下白映，白映到后来才知道，与之交换的条件是提早他为家族进入军伍的时间。
　　白明秋看到映姬欲言又止，已然明了她在想什么。
　　“阿姐，我会考虑的，你别担心。”他柔声道。
　　“嗯。”
　　四季映姬卧在白明秋怀中，两人又说了很多很多，丝毫不觉得时间过得快。
　　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了。
　　直到四季映姬恍然道“呀，不知道小町帮我把公务办得怎么样了”，两人才惊觉好像已经过去很多时间了。
　　白明秋站起身，把四季映姬扶起来，四季映姬虽然有双长腿，但身高比起白明秋来说，还是要低了不少。
　　她抬头望着他，笑意掩不住。
　　“来，明秋，把头低下来。”四季映姬俏皮道。
　　白明秋依言低头。
　　四季映姬伸出小手，把白明秋的头发揉来揉去。
　　“记得小时候，我长得比你高，揉你的时候可方便了，哪像现在，多麻烦。”
　　白明秋笑道：“那以后阿姐想揉，我就蹲下来，好不？”
　　四季映姬轻轻拍了拍白明秋，微笑。
　　——
　　小野冢小町已经在正殿批了八个小时公文了，到现在还没吃上点东西，饿倒是不会饿，但是小町每天都喜欢馋点酒喝，顺带吃点美味，可现在四季映姬和白明秋一进去就是半天，把个小町折腾的浑身不舒服。
　　“中有之道…我擦，怎么还是中有之道的！”小町终于不耐烦地把公文扔到一边，翘起一双美腿往桌上一架，一头倒在榻榻米上。
　　“映姬和白明秋到底在干嘛啊…都七八个小时了也不见出来。”
　　小町有注意到，这段时间四季映姬一直都不太对劲，自从在妖怪山见过白明秋之后，映姬的一系列举动都很异常。
　　她虽然没跟映姬直接说出来，不过暗暗留了份心，要是白明秋敢对映姬做什么事——不对，白明秋那么弱，能干什么啊…
　　当年在秦广王手下当差的时候，看到这个小姑娘的第一眼就对她动了心，不知为什么，当时小町就有种想要守护她一生一世的感觉，对于别人可能没有，但对于小町来说，一生也只求这一眼罢了。
　　当时的小町是秦广王手下第一战将，深得器重，又是即将进入十舍鬼道的精英，前途无量。正巧这时人间有一个强大的离谱的灵魂，即将进入地府，由于这份灵力过于强大，秦广王派了小町去接引。
　　于是她见到了那个她甘愿陪伴一千年的少女。
　　彼岸花色的死神面对白玉兰般的少女。
　　“白映？”
　　“是。”
　　“死因是…自求。你不想活了？”
　　“是。”
　　“为什么？”
　　本不该与灵魂多话的小町破天荒地多问了一句。
　　“无所牵挂。”
　　少女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时至今日，小町都不愿想起那时少女的眼神和话。
　　少女向秦广王请求，想要成为一个地藏，小町甘愿放弃了十舍鬼道的机会，向秦广王请辞，本以为秦广王不会同意，但他意味深长地对小町说了句“一切皆缘”之后，就任由小町离去。
　　这一去就是一千年。
　　小町淡去了一切熟悉的人，也不再接受什么大任务，她甘愿每天守着她，做一个小小地藏身边的小小守卫。
　　最初的三百年，映姬称她为小野冢阁下，她称映姬为四季大人。之后的三百年，映姬称她为小野冢，她称映姬为四季，再往后，她叫她小町，她叫她映姬。
　　小町看到她的眼神中虽然有着深沉的哀伤，但渐渐地有了神采，于是她就变本加厉地偷懒耍滑，引来映姬的斥责，看着映姬责怪自己时候淡去哀伤，变得严厉和精神，小町乐得合不拢嘴，演的更加起劲。
　　直到现在…
　　“小町？怎么没有好好批公文啊？难得给你安排点事，又在偷懒！”
　　小町耳边传来映姬熟悉的斥责声，小町也一如既往地给出常规回答。
　　“唔——映姬，人家没偷懒啦。”
　　不对，映姬在这也就是说…出来了？
　　小町一个鹞子翻身，站起身来，就看见四季映姬和白明秋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奇怪，映姬刚才的斥责，语气没有平时那么凶，感觉还带点高兴，怎么回事？
　　然后她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映姬牵起白明秋的手，把他带到她面前，一脸很少见到的温柔笑意：
　　“小町，认识一下，这是白明秋，我的弟弟君。”
　　——
　　结庐人的大多数设定都参考了一设，除了和白明秋有关的部分。所以这本如果能成为一些读者的东方启蒙书，我是再高兴不过的，幻想乡是个非常美的世界，很希望各位读者能深深地去体会。


第二十二章 明悟
　　直到被四季映姬嘱咐把白明秋送回中有之道，小野冢小町都呆愣着，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狱公务繁忙，四季映姬能抽出这么多时间陪着白明秋，已经很夸张了，白明秋也不想阿姐为了多陪自己而太劳神，便主动请辞，映姬多有不舍，最终还是同意了。不过她跟白明秋约好了过段时间一定会去幻想乡看他。
　　于是把自家弟弟给小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映姬便嘱咐小町要把白明秋安全送达幻想乡。
　　“小野冢小姐？小野冢小姐？”白明秋唤道，“看前面！”
　　“诶？啊——！”小町这才发现自己划着的小艇已经快触礁了，赶紧翻转方向，好歹是把船头正了过来。
　　她吁了口气，控制着船一路直行，前面的河道都是直的，用不到船桨，小町便转身面对着白明秋坐了下来。
　　“怎么了吗？”白明秋见小町一直盯着她，问道。
　　“喂…真的没搞错吧。”小町皱着眉一脸的复杂，“白明秋你真的是映姬的弟弟？”
　　白明秋点了点头，笑道：“错不了。”
　　“阿姐的音容，本来早该想起来的，但是因为我太自私了，直到现在才肯回忆起一切…”声音渐渐低沉。
　　“不过现在，至少是现在，一切都好，不是吗？”
　　白明秋朝小町露出笑颜，暖得她一阵恍惚。
　　同样是掩饰悲伤，姐弟两的方式都是一样的笨拙…吗？
　　小町有看到白明秋眼角没来及擦拭的些微泪痕。
　　她微微歪头，鼓起可爱的双腮，盯着白明秋眼神乱转。白明秋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那啥，白…不对，明…也不对。”
　　既然是映姬的亲弟弟，小町就要考虑一下换个称呼了，但她突然发现怎么开口感觉都不太对。
　　“啊——就叫弟弟君好了！”小町抓了抓深红的长发，把头发弄得更乱了，“没错，以后就喊你弟弟君，来，弟弟君，喊声姐姐来听。”
　　“…”
　　“看什么看，我和映姬那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喊我一声，咳，一声姐姐还不行吗？一直小野冢小姐小野冢小姐的，倒是显得生分了。”
　　小町口气一本正经，但一脸贼笑出卖了她。
　　说的好像还挺对啊，听阿姐的说法，小野冢照顾了她很多，对她又特别好，那喊声姐姐也不过分吧。
　　只是她那一脸坏笑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白明秋有些汗颜。
　　不过他做事少有犹豫，这些想法也就是在脑海里停了一瞬，便对小町喊了声“小町姐”。
　　“哈哈哈哈哈！”小町一开心，丰盈的胸.部就挺了起来，波涛汹涌得白明秋不忍直视。
　　“啊！真是神清气爽啊！弟弟君，嗯，不错哦，姐姐以后就罩着你了！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啊！想当年，本小町我可是大闹地府，拳打秦广，脚踢十殿的人物啊！”
　　情绪高涨的小町开始跟白明秋吹嘘起她当年的英雄了得。
　　白明秋一脸笑意看着眉飞色舞的小町。
　　阿姐能遇到她这样的知心人，与她相处了千年，心中的悲伤也会有所减少吧。
　　而小町口中不停，隐约望向白明秋的眼神却愈发温柔。
　　映姬找到了她寻找了千年的弟弟，他还是个相当不错的家伙，这样的话，她以后就不会再悲伤了吧。
　　谢了，小町姐。
　　谢了，弟弟君。
　　——
　　“小町姐，我这就走了，后会有期。”
　　小町把白明秋送出妖怪山才放心，白明秋对她挥了挥手，她点头示意，然后离开。
　　此处是妖怪山外的一片旷野，远近都看不到人，白明秋孑然一身，向人里的方向走去。
　　去了趟地狱，居然遇到了第三世时候唯一动过真感情的人，白明秋只能感叹上天玩弄缘分的本领太高。
　　轮回转世六次，七世为人，本以为和一切都断了联系，自己是天地间孤孑一人，但没想到的是，以前的一段段缘分，根本无法斩断。
　　慧音，小音，那只可爱的白泽小兽，在自己轮回七世的时间里，艰难成长了数百年，又与妹红两人携手度过了数百年的岁月。
　　阿姐，白映，如同白玉兰般的少女，也是在自己轮回七世的时间里，默默地，不厌其烦地寻找着自己，一千年。
　　她们都成长了啊。
　　那我呢。
　　白明秋的问题，他自己是知道答案的。
　　他没有。
　　他经历了无数段生离死别，看遍了世间爱恨情仇，也或棋子或棋手地参与了不少惊天谋划，与当世最强的智者直面交锋，然后直面死亡。
　　六次。
　　但他真正成长了吗？答案是没有。
　　他不像其他的长生种一般活过了千百年的长久岁月，他的人生如同一曲惊叹调，到最高昂的部分，却戛然而止。
　　如同慧音，映姬，等等无数的长生种们，都在时间的沉淀中渐渐学会了名为坚强的情感，成就了名为坚韧的性格，这是她们对抗天地间最为强大的力量——时间的最有利的武器。
　　除了执念，一切都随时间淡去。
　　而白明秋至死都是个少年。
　　他的冲动，他的热血，他的脆弱，他的孤独，就算是历经七世轮回也好，看透一切看淡一切也好，但身为少年人，青年人，他的本质无法被掩盖。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坚强。
　　“终究是太年轻了。”
　　他低声地，叹息。
　　从地狱回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想那个一直郁在心中的结。
　　也许是根本无谓的坚持，也许是自私是幼稚，他始终没有，也不想把自己二十五岁必死的事情告诉慧音和妹红。
　　但今天，看到了映姬，又想到了慧音，感慨良多。
　　无数的回忆在他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晃过，最终停留两幅画面上。
　　——风月走了，白明秋心如痛绞，说了句“两个傻丫头。”慧音指了指自己，说，“三个。”然后拿出手帕为自己擦干眼泪。
　　——妹红重伤，行动不便，白明秋喂妹红喝粥，她突然开口说，“叫我妹红，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藤原妹红的朋友了。”
　　“呼——”
　　白明秋深呼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做出了决定。
　　——


第二十三章 清风
　　神风吹拂于妖怪山之上。
　　妖怪山的最高处，甚至能够通达天界，自然不必烦扰于山下渐渐热起来的天气。
　　早苗享受着清晨吹起的阵阵凉风，清扫着守矢神社的门前。
　　幻想乡的生活，真的很不错呀。
　　虽然少了种种方便的现代设施，有些事情不能很方便地完成，但正因为如此，早苗才觉得自己作为“人”的存在被凸显了，一切事情都要由自己来亲力亲为，来到幻想乡的这段时间，早苗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以前根本不会的东西。
　　守矢神社在妖怪山上正式扎下根之后，经常举办宴会招待天狗和河童们，看着信仰一点点流向诹访子大人，早苗心下更是欢喜，毕竟虽然神奈子大人从来没对她说过，但聪明的她早已发现诹访子大人的情状有异，已经担心了很久了。
　　比起现代人类社会日渐淡薄和功利的情感关系，早苗更加喜欢幻想乡的原始和淳朴，快乐就是快乐，开心就是开心，放声歌笑，饮宴甚酣。
　　早苗意识到，自己已经适应了幻想乡的生活。
　　她宛然一笑，青草般嫩绿的秀发随神风飞舞，无烟火气，恍若仙佛。
　　蓦地，她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红。
　　还有秋君。
　　秋君也在这个幻想乡里。
　　茫茫人海，虚实真幻，本以为一生不可能再见，但许是天意如此，许是命中注定，自己和秋君都来到了这个神奇的地方。
　　天魔袭来，秋君以一个盖世英雄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几乎凭一己之力救了所有人。当看到秋君坚实的后背屹在自己身前，让自己快些走的时候，早苗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她知道，自己这一颗心似乎已经没得救了。
　　后来看到慧音姐姐依偎在秋君怀里，秋君也搂着她，万种深情无须言表，早苗本来心痛欲裂，但慧音姐一番话后，早苗发现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心绪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加上早苗个性本就坚强，纵有伤心失落，也很快就能重整旗鼓。
　　早苗想到白明秋的时候，嘴角就不由会挂上一点笑意。
　　对了，昨天秋君托射命丸文带来消息，说今天会来山上小聚，也不知何时会来呢？按照他起早的习惯，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些，要到也就快到了吧。
　　她抬头望向天空，说来也巧，不过半分钟，天边就有两个模糊的黑点以极快的速度朝神社的方向飞来，黑影逐渐清晰，早苗清楚地看到，是射命丸文牵着白明秋的手朝这里飞。
　　牵手？
　　诶——！
　　文文居然偷跑！太可耻了！明明我还没被秋君牵过手呢！
　　远处两人已经看到了神社鸟居前的早苗，朝着这边挥手。
　　射命丸文对白明秋说了什么，然后松开白明秋的手，径自离去。
　　看到白明秋渐渐飞近妖怪山巅，早苗不禁朝着天上招手，唤道：“秋君——”
　　白明秋一身素色长袍，背后披着一件灰色的羽织，从空中飘然而落，比起往日，似乎更显潇洒。
　　“早苗，早啊。”
　　白明秋落地，走到早苗面前，温声笑道。
　　“嗯！早，秋君也早。”早苗略显紧张。
　　“神奈子和诹访子她们起了吗？”白明秋问道。
　　早苗道：“两位大人昨夜饮酒不少，可能还没起。秋君既然已经来了，不妨参拜一番，两位大人感知到你的信仰，应该就会起来了吧。”
　　白明秋调笑道：“早苗你这个小风祝，倒是挺会给自家神社招揽生意呢。”
　　他伸手揉了揉早苗的小脑袋。
　　早苗俏脸一红，也没反对，任由白明秋施为，等他把手放下，才故作气恼道：“不要开玩笑啦！秋君真是的！人家明明没那个意思。”
　　“哈哈哈。”
　　“不要笑啦！快跟我来！”早苗嗔道。
　　白明秋笑应道：“是是。”
　　早苗走在前面引着白明秋进行参拜的仪式。
　　头顶还残留着秋君手心的温热，秋君难得对她做些亲昵的举动，她开心得很。
　　不过早苗感觉今天的秋君与以前相比，似乎有些不同。
　　——
　　守矢神社是从古至今的大社，与博丽神社那种小门小户自然是没得比的，正式的参拜的仪式相当复杂，讲究良多，毕竟这是神从信众身上收取信仰的仪式。
　　当然，神明和信众一起开宴会的方法收集信仰也是很有效的，不过纯度上就会少些。
　　早苗知道自家神明大人一直很看重白明秋这一份信仰，这份堪称是天地间最为纯真的信仰，给两位大人提供了不少助力，两位大人对白明秋很好，跟这一点也不无关系。
　　引导白明秋做完一系列的仪式，早苗带着白明秋到内厅，为他沏茶。
　　“秋君，请。”早苗把茶向白明秋的方向稍微推了推。
　　白明秋微微抿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他奇道：“咦？这个茶叶，怎么和在博丽神社时候喝到的一样？”
　　“博丽神社？那我倒是不知，这茶叶是一些天狗送来的，味道很不错。”早苗说道。
　　白明秋记得博丽灵梦说过，博丽神社待客用的茶是从妖怪山上弄来的，应该和这个就是一种了。
　　这茶的质量相当好，白明秋笑道：“我挺喜欢，到时候跟神奈子提提，让她给我匀点呗。”
　　早苗掩嘴轻笑。
　　她想到刚才在天上的事情，心中有些小小醋意，便道：“秋君。”
　　“嗯？”
　　“刚才在天上的时候…文文她——”
　　“啊，你说文啊。”白明秋打断了早苗的话，一脸的无奈，“这家伙今天特别精神，我到了妖怪山，说你把我领过哨卡之后就走吧，她不肯，非要说带着我快点飞，硬拖着我就把我带到神社了。我完全没法适应她的飞行速度啊，她是在飞吗？那种速度简直是在空中瞬间移动啊！”
　　看来白明秋今早是被吓得不轻，射命丸文身为幻想乡最速，全力施展开来，速度如同鬼魅，白明秋这样的，一百个也被她甩远了。
　　原来如此。
　　早苗想道，原来是文文她强拖着秋君，依她的性子，的确是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呢，那就放心了。
　　早苗收回了那点患得患失的小心思，转而对白明秋笑道：“文文她也是好心，秋君不要太责怪她啦。”
　　白明秋耸了耸肩，也忍俊不禁，与早苗相视而笑。
　　白明秋一边品茶，一边不时和早苗谈几句，内厅里的气氛很轻松。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神奈子来了。”白明秋对早苗笑道，早苗也点头。
　　“刷”得一声，木门被猛一下移开，神奈子满脸倦容地走进来，径自坐下。
　　“早苗，给我泡杯茶啦…”神奈子有气无力道。
　　早苗应了一声，给神奈子斟上一杯，神奈子如获至宝，一口饮下，顿时清爽了些。
　　“这茶不错，下次再问天魔要些。”神奈子抚了抚肚子，舒服地呼了口气，然后看到旁边白明秋坐那里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神奈子不愧是神奈子，毕竟是成熟御姐，就算是被白明秋看到了一点都不淑女的举动也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一脸高兴道：“喔！我就说谁一大早来参拜呢，原来是明秋啊！”
　　“神奈子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醉成这样？”白明秋笑道。
　　“还不是昨晚天魔喊我和诹访子去喝酒嘛。说是要赔罪什么的。”神奈子打了个呵欠，“她态度是特别好，啊，你没法想象她态度有多好，倒是搞得我反而不知道怎么拒绝了，就跟诹访子留在那喝了一晚上。天魔的酒真的是…劲大！”
　　“真遗憾呢。”白明秋遗憾道，“本来今天还想跟你喝一点的。喏，我带了霖之助那里弄来的洋酒。”
　　白明秋故意打开腰间的酒葫芦，一股浓郁的酒香从其中飘出，勾得神奈子馋虫大动。
　　她心思一转，笑道：“既然明秋你好意，我就收下了，来来来。”
　　说着，她就要把葫芦从白明秋手中接过来，白明秋自然不给，马上把葫芦盖起来收好。
　　“切。”神奈子又灌了杯茶。
　　“好啦好啦。”神奈子摇了摇头，道，“明秋你来陪我透透气，早苗你先去吧，我跟他说点事。”
　　“是。”
　　早苗点头，对白明秋微微一笑，顺便把茶杯收拾带走了。
　　白明秋起身，陪着神奈子走到院里。
　　天边的云层如同重叠的白色山峦，飞鸟从云气中冲出，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美妙的弧线。
　　白明秋与八坂神奈子两人坐在缘侧上。
　　良久，还是白明秋先问道：“天魔道歉是怎么回事？”
　　神奈子解释道：“昨天早上天魔派人送来的请帖，请我和诹访子去侘寂阁一叙。我就去了一趟，看她态度还蛮诚恳的，索性就接受了。”
　　“她不会是在虚以委蛇吧？”
　　“我看不像。”神奈子认真道，“天魔此人做事极为有板有眼，有大气魄，先前她袭击我们的原因，一个是杀了远古神明的确好处不少，还有一个就是为了族群的安定。她不希望天狗一族之上再出现一个统治者，天狗一族这么些年，实力已经极为雄厚，早已与被鬼族统治的时代不同了。”
　　白明秋认真地听着。
　　“守矢神社存在的本意，上次我跟你交换秘密的时候讲过，是为了给诹访子收集信仰，以维持她的存在，所以我本就没有统治任何人之心，这种事情很多年以前我就做过了，徒添无聊罢了。我与天魔言明之后，她向我跪地道歉，态度之诚恳，我也有些为之动容。”
　　“之后我就与她作为两大势力的话事人，展开了一系列的洽谈，为了收集更多的信仰，我势必要扩大守矢神社在幻想乡的影响力，而天魔的意愿是增强天狗一族，我们达成一致之后，定下了好几个大方案。”
　　“你们倒是雄心勃勃。”白明秋皱眉道，“八云紫和灵梦那里没反对？”
　　“博丽那边的香火我们也给到了，至于八云紫。”神奈子露出神秘的笑容。
　　“八云紫怎么？”
　　“这个女人的心思深着呢，明明不过是个妖怪，却连我这个神明都能一步步计算在内。”八坂神奈子笑道，“有趣，有趣极了。”
　　之前与八意永琳，八云紫，三人的对话，即使是她很看重的白明秋，八坂神奈子也不会说出来。
　　“总之你要做些什么的话，小心她一点。”白明秋提醒道。
　　“放心，我有数。”神奈子自信笑道。
　　早苗从走廊的那边走来，手中端着一个盘子。
　　“秋君，神奈子大人，刚切好的西瓜，还有些别的水果，我拼了个果盘，边吃边聊吧。”早苗笑着，把果盘放在了缘侧上。
　　“谢谢早苗。”白明秋笑道。
　　神奈子开心地拿起一瓤西瓜，呼呼哈哈地就吃了起来，丝毫不顾忌形象。
　　白明秋也端起一片西瓜吃了起来。
　　神奈子吃了一半，问道：“你呢？”
　　“什么？”
　　“你今天整个人的精气神总感觉不同了，怎么回事？”
　　“变化有这么大吗？”白明秋惊讶道。
　　神奈子点了点头，道：“超——大的，感觉你里里外外都焕然一新了。地狱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四季映姬是喊你去做手术的吗？把你改造成灵体了吗？”
　　白明秋对神奈子的脑洞也是服的可以。
　　他摇头道：“别胡思乱想啊，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心结已解，心境更上一层罢了。”
　　白明秋大致把地狱之旅对神奈子一讲，把神奈子惊得半天没说出话。
　　“…”
　　“喂，神奈子。”
　　“…”
　　“喂喂…”
　　“喂什么喂，你说啥？阎罗王是你姐？”
　　“是啊…”白明秋说道。
　　“第三世是吧，再加上之前的…啧，你小子还真是一身情债，我越来越不放心把早苗交给你了。”神奈子撇了撇嘴。
　　白明秋无奈道：“喂，我从来没答应过你这种事好吗？”
　　“诶？你说啥？我刚才没听见。”神奈子马上装傻。
　　白明秋叹了口气，反正玩脸皮他是永远玩不过神奈子的。
　　神奈子问道：“好吧，就算阎罗王是你姐，但这跟你的心境变化有什么关系？”
　　“我把事情跟慧音和妹红说了。”白明秋淡淡道。
　　“事情？什么事——啊！你之前不是死活不讲的的吗？”
　　神奈子知道白明秋说的是什么了。
　　白明秋温声道：“从地狱回来，我感慨良多，终于明悟。回去之后，就把事情告诉了慧音和妹红。没想到，她们早知道了。”
　　八坂神奈子看到白明秋的眼神愈发温柔。
　　温柔中，渐渐有了一种百折不弯的坚韧。
　　——


第二十四章 一起
　　时间倒回一段。
　　白明秋从地狱返回人间之里。
　　按照习惯，他准备去趟寺子屋给慧音和妹红报个讯，然后再回家。
　　在路上，他已经想通，不管之后如何，此时他要做的，就是对妹红和慧音坦白。
　　然后…
　　然后什么，他也没想好。
　　白明秋已经看到不远处寺子屋的灯光了。
　　虽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临到关头，他还是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硬着头皮走进院里。
　　灯火摇曳，白明秋看到屋中两个身影，正是慧音和妹红。
　　他敲敲门，然后推开。
　　“慧音，妹红，我回来了。”
　　之前想了半天，结果还是以这句话开场了。
　　慧音和妹红正对坐喝茶，好像还在谈些什么，听见白明秋的声音，两人看向他。
　　“明秋回来了。”
　　慧音起身，跟往常一样，把他身上的灰色羽织解下，挂在门前的撑杆上，然后迎着他坐下。
　　妹红问道：“明秋，地狱之行怎么样？”
　　慧音给白明秋斟上茶，也问道：“四季大人跟你都说些什么了？”
　　白明秋抿了一口，神色微敛，没有说话。
　　他挣扎着，心中思绪翻滚。
　　慧音和妹红看着他，反常地也没什么言语。
　　良久，白明秋开口：“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白明秋的嘴唇有些颤抖，他第一次觉得说话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他凄怆的目光迎上了慧音温柔的视线。
　　妹红伸出手，把白明秋的一只手握住。
　　“不管是什么，明秋，我们和你一起。”妹红的声音斩钉截铁。
　　“说好了从此以后一直陪着你的。”慧音温柔的声音中有着无比的决绝。
　　“所以，请告诉我们吧。”
　　慧音和妹红异口同声。
　　白明秋有些窒息般地张口，艰难地吸气，狠狠地把下嘴唇往里面收，嘴唇的软.肉.擦在坚硬的牙齿上，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疼。
　　“我…也许是宿命吧…还记得跟你们提过的轮回吗？其实每一世…我都没有活到最后，我寻遍了一切办法，但，每一世都只能…只能活到二十五岁。这一世，第七世，大概也不外乎如此。”
　　白明秋低着头，散乱的刘海遮住他平日里温柔澄澈的双眼。
　　“我今年二十一岁。”
　　烛火摇曳，疏影凌乱。
　　藤原妹红和上白泽慧音面对着她们最熟悉最关心最重视的这个男人，心颤。
　　“因为我的自私，一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们，想一直瞒着，瞒到我死的那一天。我…对不起。”
　　白明秋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一边是日后的伤心痛苦，一边是现在的悲伤欲绝，两边，他都不想看到，但其实他只是在欺骗自己罢了。
　　欺骗自己，也欺骗了一直以诚相待的慧音和妹红。
　　心里做了再多准备也好，再怎么想通了也好，面对着这两个许诺一生的人，什么都说不出了…
　　我真是个…大骗子啊。
　　嗯？
　　为什么…手心里的热度还在？
　　白明秋微微抬起一点头，模糊视线的余光里看到，两只素手依旧紧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松开。
　　“明秋。”是藤原妹红的声音。
　　她是一个率直朴素的女子，虽然没有那么温柔体贴，但她以诚待人，以直待人，如同一泓清澈的流泉，能洗涤人的心田。被她承认为朋友，许诺一生相守，是白明秋第七世遇到的第一桩最开心之事。
　　“我不太会说话，叫慧音同你说，慧音的话就是我的话。”
　　白明秋感觉到左手上妹红传来的热力，那是与她和他都血脉相连的凰血烛焰。
　　“明秋。”是上白泽慧音的声音。
　　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失去了前世的自己之后，坚强地成长，最终成长为如今独当一面的神兽白泽，对他而言，她好像自己的女儿一般，她也一直体贴着他，帮助着他。能与她相认，是白明秋第七世遇到的又一桩最开心之事。
　　“最近我与红魔馆馆主蕾米莉亚.斯卡雷特见了好几面，恰巧得知她神奇的能力——操纵命运，我就向她问了一些事情。”
　　“之前有很多次，可能明秋你不自知，但是不论是言语也好，神情也好，我和妹红总能看到些蛛丝马迹。起初还不以为意，但与你相处时间长了，便慢慢觉得奇怪起来，我与妹红交流之后，才开始觉得异常。最近我总有感觉，觉得明秋你越来越飘渺…可能是直觉吧，我心慌难安。”
　　慧音的声音颤颤的。
　　“得知蕾米莉亚的能力之后，我便向她询问，她告诉我说，她现在充其量只能通过自己对他人的命运进行影响，并不能做到操纵，但她的确能看到一些他人的命运轨迹。我请她看了一下明秋你的命运。”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蕾米莉亚说，你的命运忽明忽暗，迷雾重重，不甚看得清，但有一点，就是这条命线时断时续，二十五年一断，已有六次，而第七次也快要来了。想到你说过的七世轮回，我和妹红都大约猜到了明秋你一直跟我们隐瞒着的事实是什么。”
　　“我很困惑，很悲伤，我想不通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我想问，但又不知道怎么问。极其苦恼的时候，妹红跟我说，说他是明秋啊，他不说的理由，其实你是想得到的。而且既然是明秋，就一定会想通才对，我们只要等待就好，等待着就好。但是，但是啊！我看到妹红她一整晚都坐在屋檐上看月亮，她伤心的时候，总是会盯着那个月亮看啊！”
　　慧音已经带上了丝丝泣音。
　　白明秋不敢抬头看慧音，他怕他泪水模糊的双眼对上那双同样的温柔双眸。他也不敢抬头看妹红，他怕看到她时时燃烧着烈火的双瞳中哀伤的焰色。
　　他就这么低着头，沉默良久。
　　烛火中突然爆开一粒灯花，发出如同花火般的噼啪声。
　　“呼——牢骚发完了，舒服多了。”慧音的声音突然俏皮起来。
　　“…诶？”
　　“就是说，我已经发完牢骚啦，连带着妹红的份一起。”慧音柔声道，“所以明秋，抬起头吧。”
　　“我，不，我们，我和妹红，可是很坚强的哟，是超出明秋想象的那种，一千年份的坚强。绝对，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就放弃的。比起痛苦，我们更想的是希望。只要有一点挽救你的希望，不管有多痛苦，有多悲伤，我们都可以跨越。”
　　慧音的坚定话语，掷地有声。
　　“三个人，一起。”妹红的话依旧简明扼要。
　　“嗯，一起。”慧音接道。
　　“…”
　　白明秋咬着嘴唇，抬起头，放任完全止不住的泪水，看着两张无论几生几世都一定会烙在心中的脸，然后一点点笑出声。
　　“好，一起。”
　　——
　　“好啦好啦不要一脸花痴的表情在我面前秀恩爱行吗？”
　　神奈子一脸嫌弃地看着白明秋。
　　“…啊——抱歉。”白明秋打了个哈哈，“不自觉就发呆了。”
　　“切，跟神明说话的时候总是这种态度，明秋你对神明还真是不尊敬呢。”神奈子撇了撇嘴，“是不是我太不威严了？嗯…看来有必要加强一下本座的威严啊。”
　　白明秋已经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番茄了。
　　“喂，神奈子，你尝尝这个，味道超级棒啊。”他嘴里含着番茄，乌鲁乌鲁地说着什么。
　　神奈子“啊——”地大喊了一声，“我听不懂啦！把嘴里东西咽下去！”
　　白明秋开怀大笑。
　　神奈子果然还是往嘴里塞了个小番茄。
　　她一边嚼着，一边嘟囔：“于是你心境突破，更上一层楼，真是可喜可贺。啧，越来越不像个人类了呢。我跟你讲，小心把控人与非人的界限，要不然就一把跨过去，要不然就永远别越界，将进不进地打擦边球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好啦，大不了四年之后就是个死，在乎那么多干嘛。”白明秋笑道。
　　神奈子摇头道：“那可不行！死什么死，你死了我家早苗怎么办？诹访子的信仰怎么办？我八坂神奈子保证，一定能找出帮你的方法！”
　　神奈子对白明秋这份信仰很有需求，再加上之前很喜欢白明秋这个人的性格处事，而他又恰巧来到了幻想乡，不知不觉两人就有了不少交情。而在与白明秋交换过秘密之后，神奈子更是将白明秋引为至交。再加上她隐约有几分想给早苗和白明秋牵线搭桥的意思…
　　“喂喂，神奈子你为老不修，怎么老跟我提早苗呢，不行，我今天得跟你讲清楚，你这叫封建包办，现在早就是自由恋爱的时代了，你作为与时俱进的神明，思想怎么能这么老旧呢？而且早苗还小——”
　　“不跟你多废话，反正我家早苗的心思你看得出来，自己看着办。不过你要是敢让她伤心，有你好果子吃。”打断了白明秋，神奈子一脸正色地说出了很可怕的话。
　　“…”
　　白明秋翻了个白眼，继续吃西瓜。
　　早苗端来的这个果盘分量十足，把白明秋吃得都有些撑了。
　　他歇下来，一头倒在缘侧的廊道上，放开五感自由地感受天地万物，感觉舒服极了。
　　自从那一晚他心境彻底突破以来，整个人都上了一个层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畅达通透，这是在他七世轮回里从来没有过的，他以前一直有瑕疵的心境完全被补完，所以精气神上的变化旁人都能看得出来。
　　“嗯?怎么这么吵？”白明秋正躺得舒服，却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仔细辨别，发现嘈杂声不是来自于周围，而是更远的地方，按照白明秋五感的极限，应该在九天瀑布后面的位置。
　　“神奈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神奈子笑道：“想必是河童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吧。”
　　看她笑得高深莫测，白明秋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作为现代人，明秋，我问你，现代社会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现代社会？”
　　“对。”
　　白明秋想了想，犹疑道：“电？”
　　“对，但也没全对。”神奈子笑道，“正解是【能源】。现代社会建立在工业革命的基础上，而工业革命则由能源的变革而推动，对于现代社会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能源了。”
　　她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电风扇，白明秋奇道：“风扇？神奈子你带了多少电器进来啊？”
　　“反正不少。你先别管，现代社会大多数的设备都需要用电来启动，所以虽然发电不是我的最终目的，但是我联络了河童，在天狗的安排下进行了洽谈。我提供核心科技，他们同时提供科技和建造，守矢与河童合作，准备建造幻想乡第一个水力发电站。如果能够建造成功，让幻想乡的各个种族体会到便利，守矢神社的信仰必定水涨船高！这就是本座御八坂神奈子的【蓝海战略】！”
　　神奈子一脸的雄心勃勃，话语中自信满满，霸气十足，连白明秋都不免为这种高歌猛进的气势所摄。
　　“你刚才说这还不是你的最终目的？那——”
　　白明秋反应过来，以九天瀑布这种规模的发电都无法满足神奈子的胃口，他无法想象神奈子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哼哼。”神奈子一挑眉，“附耳过来。”
　　白明秋依言把耳朵伸过去，然后一点一点瞪大了眼睛，无法想象看起来天塌下来都云淡风轻的白明秋会路出这种惊讶的表情。
　　“你是认真的？”
　　“必须的。”
　　“你确定没事？”
　　“我可是神明啊！”
　　白明秋再三确认神奈子的想法，神奈子也不厌其烦地再三回答。
　　他终于不再询问，只在心里感叹神奈子堪称可怕的计划。这件事做成的话，幻想乡的格局一定会焕然一新吧。
　　“还有一件事。”神奈子沉声道。
　　“你说。”白明秋已经打算不论神奈子说什么都不惊讶了。
　　“如果此事完成的话，说不定明秋你的问题也能得到缓解。”
　　“嗯？”他神色一肃，“你细细说。”
　　神奈子与白明秋小声谈了很久。
　　——
　　蓝海战略是一设哦。


第二十五章 青云
　　白明秋与神奈子聊了很久。
　　两人一同敲定了什么，然后默契的都不说话了，把果盘吃了个干净。
　　都快日上三竿了，也没见诹访子起来，神奈子笑道：“诹访子这个懒鬼，肯定又懒床了，别管她。”
　　“本来还想跟诹访子打个招呼来的。”白明秋啧了啧嘴。
　　不远处传来早苗的声音：“秋君，午饭在神社吃吗？”
　　“不了，我还有点事——”白明秋应了一声，对神奈子道，“早苗的实力最近似乎在稳步提升呢。”
　　“应该的。”神奈子说道，“早苗天生就是修炼神术灵术的好苗子，我和诹访子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功夫，现在她进入这个充满了幻想的幻想乡里，进境岂止一日千里。”
　　“但幻想乡强者众多，很多强者早苗都无法对敌啊。”
　　“不会有那种时候的。”神奈子笑道，“我做事，从来都会兼顾到每一方的利益，绝对不会轻易得罪人。再说了，就算是碰上早苗敌不过的强者，她用请神术把我拉过来就是了，用早苗的身体的话我可以全力全开。”
　　神奈子无需强调她到底有多强，白明秋看她眼神中自信的神光就知道。那可是在未完全状态就跟幻想乡最强的博丽灵梦打得难解难分而且还隐藏了不少实力的女人。
　　“不过嘛…早苗她进境太快也有一点不好，这孩子还是挺容易骄傲的，有时候就需要打压打压。明秋你太弱了，否则这事情交给你就好了。”神奈子笑道。
　　白明秋一脸尴尬：“喂神奈子，当我面说这样的话听了很不爽啊。”
　　“反正我就是说个实话。”神奈子嬉笑道，“讲真，你这样的，我一根手指就碾死了。”
　　“怎么感觉这话好像在哪听过呢…？”白明秋撇了撇嘴。
　　感觉好像小野冢…唔，小町姐也说过这句。
　　他轻哼了一声，道：“神奈子把你自己的事管好吧，管那么多闲事…哼，早苗的磨练对象也得你去找，神社各种事情都要你去参与，好好忙着吧你。”
　　“我可是神明啊！这点算什么。”神奈子大笑。
　　白明秋也微微翘起嘴角。
　　两人又闲扯一番，白明秋喝了两开茶，终于起身告辞。
　　“下午还有些事，我这便走了。”白明秋笑道。
　　他从腰间取了葫芦，抛给神奈子，神奈子接住，道：“你干嘛？”
　　“知道你眼馋，和诹访子两个酒鬼一起分了吧，别带坏了早苗啊。”
　　白明秋笑着转身，挥了挥手，翩然远去。
　　神奈子撇嘴，又翘起嘴角：“这小子。”
　　掂量了下酒葫芦的分量，神奈子打开来往嘴里灌了些，与东洋酒不同的异香，让神奈子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早苗，中午吃些什么啊，人家想吃鱼啊早苗——！”
　　她眯眼笑着大喊着走进厨房，张罗午饭去了。
　　——
　　白明秋下妖怪之山还是很有一套的，把意念投到射夜刀上，不出十秒射命丸文绝对赶到，来山上几次都毫无差错，白明秋都怀疑射命丸文是不是准备转职成自己的召唤兽了。
　　看着眼前一脸笑的文，白明秋叹道：“我说…射命丸桑？”
　　“啊呀，秋桑不要这样看着我嘛，人家会害羞的。”文故作娇羞，可惜演技拙劣，完全对白明秋无效。
　　“我想了想以后上下山还是不麻烦你了吧。你也挺忙的，总是麻烦你不好，下次我叫早苗接一下也可以啊。”白明秋说道。
　　“秋桑…你已经开始讨厌我了么…”文悲痛欲绝，泫然欲泣，可惜演技拙劣，完全对白明秋无效。
　　“…我弄不清你的心思啦，射命丸。”白明秋叹了口气，道，“那走吧，随你。”
　　射命丸文马上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拉着白明秋道：“射命丸号特快，发动！”
　　一番风驰电掣，约莫二十秒，射命丸文已经带着白明秋站在妖怪山下。
　　白明秋吞了口口水，压抑住头昏脑涨的感觉，无力到：“那啥…射命丸…下次慢一点，不要特快了，特慢行不——”
　　“啊呀，既然是顾客秋桑的需求，那本特快下次一定改进！”文一脸笑意地认真道。
　　“好了好了，我走了。”白明秋背过身，朝身后挥了挥手，忽地又一顿，道，“不要太勉强啊。”
　　身后无人应答，他转身，才发现射命丸文已经离开。
　　“也不知她听到没有…唉，算了。”
　　白明秋朝人里的方向走去。
　　他心结已解，心无挂碍，便开始筹划起之前没来及做的事情。
　　年前在豆腐店藤原文太那里盘下来的店，白明秋已经提上了日程。
　　店的位置在人里集市偏东的地方，离中心的商业区不近不远，来往人流不多不少，正好免去几分嘈杂又不失生气。
　　他打算开个木雕店，雕刻人像物品小装饰，也顺带做些木匠活。他的手艺自然是绝佳的，谁看谁满意，暂定的价格经慧音鉴定也很公道，生意应该差不到哪去，虽然不指着这个吃饭就是了。
　　以后的话，白天就在人里做木雕卖，傍晚和妹红慧音吃个饭，然后回家睡一宿，偶尔和朋友们见面宴会畅饮，这样的日子，想想觉得也不错。
　　还有帮慧音编撰课本啊，替阿求整理资料啊，很多之前因为各种事情和心绪困扰着没有做的事情，白明秋都想要去做。
　　说不定是人生仅剩的四年，为何不把握好，去看更多的风景，享受更多的乐趣呢？
　　想着想着，白明秋不禁心情大好。
　　一振白衫，摸了下腰间，除了刀竟然没了别的，喔，是把酒给了神奈子。
　　何以解忧，一期浮云一壶酒。如今连酒也不用了，快哉，快哉。
　　他轻笑出声，不去管酒，一路直行而去。
　　射命丸文站在云头，看着白明秋一点点走远。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难以名状的神采。
　　“我…不勉强。”
　　她张开那对从来不曾在他人面前显露的，翼展超过二十米的超长鸦翼。
　　抬头，直上青云。
　　——


第二十六章 幻蓝
　　人里东边有一家小铺子悄然开业了。
　　店铺里卖些木匠活，顺带着卖些木雕，手艺精工，不管是实用还是装饰都相当适用。尤其是还做些木偶玩具，栩栩如生。
　　店铺的主人是个二十许岁的年轻人，相貌俊朗，谈吐温和，年纪不大，见识却广阔，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能聊些，是个让你不自觉就想跟他多说几句的人。
　　本来这店铺的位置不是很好，生意应该清淡些才对。但不知这店主人有什么门路，人里唯一的私塾，寺子屋的老师上白泽慧音在下课之后跟孩子们提到了这家店，便有不少孩子牵着爹娘去那里买些小木偶玩具。这些玩具精巧好玩，小孩子们爱玩，大人们看了也开心，就不免买些木具，拿回家用了段时间，发现还挺好用。一传十，十传百，这间铺子的名气便渐渐地就在人间之里传开了。
　　不过这些事情，八云蓝是不知道的。
　　八云蓝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作为幻想乡的管理者，八云紫大人的忠诚下属，最近却发现紫大人总是眉眼含忧，或者经常流露出一些以前很难见到的郁结神色，而八云蓝问出口的时候，紫大人却闭口不谈，这让一心为紫大人分忧的蓝很郁闷。
　　她打算买点豆腐，回去做一顿好吃的给紫大人，即使紫大人不愿把心事讲给自己听，吃一顿好吃的，也能稍微舒缓下她的心绪吧。
　　八云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不，今天处理完大结界的事情，就打算去人里村东头的豆腐店买些豆腐来。
　　那家藤原豆腐店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了，手艺是一脉相传的，虽说是简单的豆腐，但做出来的味道就是比别家的香，所以尽管位置偏了点，在人里的生意也相当不错。八云蓝特别喜欢那家的豆腐，基本上每一次都会去那里买，她还破例记住了豆腐店老板藤原文太和他儿子藤原拓海的名字呢。
　　不过最近这半年多，八云蓝都没什么吃豆腐的心思。紫大人有一段时间不在她身边，叫她当心好大结界的事情，她埋头工作，紫大人回来之后，她又担心紫大人的心情，加上前段时间幻想乡又出事，她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是没什么功夫跑出来买菜煮饭了。
　　八云蓝在人里偏僻处寻了个地方降落，然后朝东边走去。
　　她并没有刻意去收敛自己的九条长尾，那九条长长的亮金色尾巴毛色十分鲜亮，如同绸缎般顺滑，让人看了就情不自禁想抚摸。她一路行来，行人都以或艳羡或好奇的眼神看她，她也不以为意。
　　幻想乡就是这样的地方嘛。
　　前面便是豆腐店了，蓝快走几步，走近店门。
　　咦？怎么不对？
　　明明应该是“藤原豆腐店”的招牌，现在却变成了什么“白氏木工”，店铺的大小和以前差不多，的确是之前那家店没错，是换了主人了吗？
　　八云蓝叹了口气，打算进去问问藤原豆腐店搬去了哪里，刚打算就这么走进去，却感觉到不远处有两股熟悉的气息正在向这里移动。
　　——是博丽灵梦和雾雨魔理沙。
　　看她们的目的地，就是这间店铺了，但据八云蓝所知，博丽巫女和雾雨魔理沙从来没对木工感兴趣过啊。
　　八云蓝留了个心眼，打算看看究竟，便走到偏僻处，收起狐耳和狐尾，再摇身一变，就变作一个容姿秀丽可人的普通女子，先于灵梦和魔理沙两人走进店中。
　　环顾四周，店内空间不大，却因为空间的排布而不显拥挤，而不管是大处还是小处，都有着许多精工的雕刻，墙上，梁柱上，桌椅上，都或多或少雕刻着些什么。或是龙凤，或是松竹，还有些云气卦象，赏心悦目，给店里带来古朴清雅的气息。
　　店门的左手边是一排高高的展柜，上面摆放着不少或是三头身或是六头身的木雕，虽然看不出是什么人，但鲜活的神态和姿态是很明显的。而右手边则摆放着不少普通的木具，虽说是手制，但看木头的色泽和打磨的手艺，便可知道店主人是相当的好手。
　　八云蓝自从进入这间白氏木工，就闻到阵阵花香，便四处寻着花香的来处，循着香味，八云蓝看到了展柜边上的一个小门，花香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正巧，一个年轻人从小门里走出，迎上前来，笑道：“这位姑娘，请问要些什么？”
　　年轻人看来便是店主了，二十许岁，身材颀长，披肩的黑发很随便地用草绳扎起，一脸温和的笑容，让人看了便喜欢。
　　八云蓝总觉得面前这人有些熟悉，但一时不太想的起来，没办法，心思全部放在幻想乡和紫大人身上，些许零碎小事，她很少去记。
　　“我第一次来，先随便看看。”八云蓝淡淡回应。
　　年轻人笑道：“本店售卖木雕和木具，种类不限，还可以定做，如果有需要的话，告诉我一声就行。”
　　“这边是一些木雕的展品，您可以看看效果。那边则是木具，一些日常家用的东西，质量是有保证的，价格也绝不会很高。”
　　八云蓝点了点头，装着样子往展柜前一站，实际上是在等灵梦和魔理沙走到店里。
　　“小哥，我记得这里以前是家豆腐店，现在怎么…”蓝问道。
　　“的确。”年轻人说道，“后来豆腐店的老板打算把店铺搬到闹市去，我正巧需要一个店子，就商量了一下，买下了这里。之前因为有些事情耽搁了，最近才开张呢。”
　　八云蓝点了点头。
　　“姑娘以前在文太老哥家买过豆腐吗？”年轻人笑道。
　　“买过几次，味道不错。”
　　“是吧！文太老哥家的豆腐，的确是一绝，我认识了他之后，只要是吃豆腐就一定去他家买。”年轻人赞道。
　　“不过之前有一回喝酒，他还跟我抱怨呢。”
　　“哦？”
　　“姑娘既然去过他家的豆腐店，应该认识他家那个小子吧。就是经常在店门口边上跳窜的那个。”年轻人嘴角微扬。
　　八云蓝想了一下，店老板的确是有个很调皮的儿子。
　　“嗯。”
　　“拓海这小子不打算继承豆腐店的家业，说什么要做人里最快的马车夫，十岁出头就驾着两匹马的大马车在这边和另一个村子间来回跑了，哈哈哈，把文太老哥愁坏了。我说，年轻人追求梦想，是好事。您猜，文太老哥说什么？”
　　八云蓝被年轻人的话稍稍提起了兴趣，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文太老哥说，这小子不愧是我养的，就是太像我。老哥我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已经是人里最快了，唉，本来远离飙车很多年了，没想到我儿子还要走上我的老路啊。”
　　年轻人说到这里，忍俊不禁，八云蓝听得有趣，也微微一笑。
　　她突然想起来了，年前有一次她来买豆腐，正巧碰到这个年轻人买下藤原豆腐店，那时她似乎发现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异之处，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报告给了紫大人，紫大人当时似乎并没有在意，蓝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想到这儿，她观察这个年轻人的眼神略微不同了起来。
　　——
　　头文字d是一种信仰，没错，车手不需要女人，老司机，发车！


第二十七章 有葵
　　八云蓝看着展柜上栩栩如生的木雕，不再说话。
　　本来是打算假装看看的，但看着看着，竟然不知不觉就沉浸在里面了，八云蓝讶然，这就是技近于道啊。
　　八云蓝心中对这个年轻人多了几分认可。
　　她突然感觉到灵梦和魔理沙已经很接近了，便再次敛起气息，她知道灵梦和魔理沙都不擅长变化和感应这方面，所以其实不是很担心。
　　年轻人突然轻笑一声，走到门前，对迎面而来的灵梦和魔理沙二人笑道：“欢迎欢迎。”
　　“哇！”魔理沙被店里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吓了一跳，“小白！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雾雨魔理沙今天的衣着依旧简单朴实不着调子，上身是调试蘑菇试剂时穿的魔法袍，然后穿了条灯笼裤，带着硕大的宽檐帽，手里提着一条扫帚。不过她灵气十足的双眼遮盖了这一切的瑕疵，魔理沙像头元气十足的小鹿，眼神里似乎都能放出活力的星光。
　　灵梦撇了撇嘴：“不要大惊小怪了，白明秋他天生感觉敏锐，我们来他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才对。”
　　博丽灵梦依旧是那幅露腋巫女装扮，万年不变，据说她的衣柜里有十几条相同的换洗衣物。
　　“灵梦说的对。”年轻人，也就是白明秋笑道，“魔理沙有段时间没见我，想我了没？”
　　他揉了揉魔理沙戴着帽子的小脑袋。
　　“想啊想啊！我还想听小白讲外界的故事！”魔理沙开心道，“还有小白你很久没去香霖堂，香霖经常念叨你呢。”
　　“霖之助啊…我猜猜，一定是“白明秋这个惫懒货！”，“白明秋你再不来就把喝掉的酒给我吐出来！”这类的吧。”白明秋笑道。
　　“喂，白明秋，你不会是偷偷去过香霖堂吧，这话怎么跟我那天听到的一样呢。”
　　灵梦都有点忍俊不禁，魔理沙更是哈哈大笑。
　　白明秋邀请道：“来，进来看看，你们俩都没来过吧。”
　　说着，他把两人引进店内。
　　“哇——！”
　　魔理沙总是好奇的，一进店门就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喜欢的不行。
　　“小白小白，我也想要一个木雕，行吗？”魔理沙一脸我好想要的表情。
　　“笨蛋魔理沙，别吵啦，没看到还有客人吗？”灵梦说道。
　　蓝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
　　魔理沙才发现边上有人，声音稍微小了些，不过小眼神还是盯着白明秋。
　　白明秋笑道：“行，回头等我空闲下来就给你做。”
　　“香霖的也要。”魔理沙补充道。
　　“好好，我知道，霖之助的那个我倒是已经做了一半了。”
　　“诶——”
　　魔理沙拉了个长音。
　　灵梦环视四周，她很喜欢这种古色古香的气氛。
　　白明秋的木工手艺她是有数的，上次收到的白明秋的赠礼，至今她还会经常拿出来看看，越看越感觉能在木雕上看到自己的神韵。
　　“喜欢吗？”
　　灵梦耳边传来白明秋温润的声音。
　　她微微翘起嘴角。
　　“好，我知道了。”白明秋语带笑意。
　　“小白。这是什么啊？”魔理沙指着一件木具。
　　“啊，这个是汲水用的。”
　　“那这个呢？”
　　“这个是锄地用的。”
　　“这个这个！”
　　“那是斧头的柄。”
　　魔理沙小时候没帮家里干过农活，长大之后又潜心研究魔法，根本不认识这些长得稀奇古怪的农用木具，她瞧瞧看看，不时摸摸动动，再问问白明秋。白明秋喜欢魔理沙的可爱，自然耐心十足。
　　灵梦看魔理沙没再问，便轻声道：“上白泽老师前段时间跟我提过你在这开了店，正巧经过这里，就打算来看看。”
　　“灵梦有心了，谢啦。”白明秋温声道。
　　灵梦撩起发丝，微微卷住，正好遮掉了扬起的嘴角。
　　白明秋说道：“既然来了，不如待会一起去慧音那吃午饭？”
　　“不了。”灵梦摇了摇头，“魔理沙在我跟前闹了好久，我才答应今天陪她去无名之丘野餐。下午还要跟她比试符卡，就不去上白泽老师那里打扰了。”
　　“无名之丘……我记得是在太阳花田附近？”
　　“对。看来看了那本幻想乡缘起，你对幻想乡的了解多了不少呢。”灵梦语带笑意。
　　白明秋笑道：“那得谢谢阿求，都是她的辛苦功劳。”
　　“那地方空旷，虽说有些铃兰毒气，但对我们无效就是了。”灵梦道，“在那里我和魔理沙也好放手打个痛快，免得在神社把神社打塌了。”
　　看灵梦一脸嫌弃的表情，估计是以前真的有这种事情，白明秋忍俊不禁。
　　魔理沙已经把外店全部看了一遍，她看到展柜边上的小门，走过去，问道：“小白，这里面是什么啊？”
　　“喏，你自己看。”白明秋指了指。
　　魔理沙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立刻发出一声惊呼。
　　“你在里面种了这么多花啊！”
　　“是啊，这就是我的花房了，我专门从花店买了接近二十种花呢，魔理沙你闻闻，香吗？”
　　“哈哈，真的很香！”魔理沙很喜欢这些鲜艳的花儿，笑得很开心。
　　灵梦也动身想进去看看，白言便对八云蓝道：“姑娘，我这稍微有些事情要进去，如果想买的话喊我一声。”
　　八云蓝点了点头，白明秋便引着灵梦进屋去了。
　　八云蓝听着屋中其乐融融的对话，不禁疑惑起这个名为白明秋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和博丽灵梦和雾雨魔理沙两个家伙关系这么好。
　　她又听了一会儿，仍旧没得到答案，为免呆的太久身份被识破，便准备离开。
　　这时，她发现又有一个人即将走进木雕店。
　　那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女，穿着朴素的长裙，一头微微卷起的黑发，眼神淡然。
　　她没在意，走出门，与那个少女交错而行。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八云蓝不自觉嗅了嗅。
　　这香味，在哪闻过？
　　八云蓝是妖兽，对味道很敏感。
　　突然，她感觉浑身一阵战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强大的威胁感在她心头萌生。
　　她看到与她对面而行来的普通少女，淡然的眼神顷刻由黑化作深红，如渊如海的威压只针对八云蓝一人而来。
　　八云蓝咬牙拼命抵抗，但那种威压实在是太恐怖，如果不是八云蓝经常面对八云紫，能够时常体会妖怪贤者莫测的力量，现在早就垮了。
　　只是一瞬，两人擦肩而过，一切归于无形。
　　少女走进店中，轻声道：“白明秋，我来了。”
　　八云蓝心中满是无比的惊讶和难以置信。
　　这！她，她是…！怎么可能？！
　　——


第二十八章 心动
　　“白明秋，我来了。”
　　少女走进店中，轻声说着，环视四周，本来无表情的脸上线条微微缓和。
　　这间古朴的小店很对她的胃口，而且店里还飘溢着阵阵花香，想必他有好好侍弄花草。
　　屋中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少女想，白明秋应该就在那里。
　　果然，不出片刻，那张熟悉的脸就从门里探出来了。
　　“是葵啊。”
　　他微微一笑，跟里面的灵梦和魔理沙打了个招呼，便出来同葵说话。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
　　虽然白明秋单方面地留意着这位少女，但其实他与葵也就是点头之交，而且白明秋从没见过她离开自己的花店，因而有些好奇。
　　葵伸手，指了指木工店边上的窗子。
　　白明秋顺着葵指出的方向看，那里有一间最近一直在一点一点建造的房屋，现在似乎已经建好了。
　　葵指着这家店，莫非…？
　　“葵，这家店是你开的？”白明秋问道。
　　葵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店门牌匾的【白氏木工】，轻声道：“感觉你在，就来了。”
　　白明秋喜道：“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在下白明秋，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葵嘴角微翘。
　　“对了。”白明秋说道，“说起来，葵你为什么要换店铺呢？之前那家店不是挺好吗。”
　　葵一字一顿地说：“地震，大风。”
　　地震，大风。
　　白明秋顿时想到，诹访子当时为了破解大阵，直接把幻想乡的基准点——妖怪山给摇动了，而神奈子在一切结束后又肆无忌惮地吹起神风，搞得幻想乡各处都被这异常天象所影响，出现了各种或大或小的事故
　　葵搬迁花店的原因，很可能，不，肯定就是因为这个了。
　　真是不安分的家伙们呢。
　　白明秋想到守矢神社，不由得又联想到神奈子跟他说过的话，心中直叹气。
　　“不要太伤心了。”他温声道，“那——现在的新店收拾好了吗？”
　　“好了。”
　　“名字没变对吧。”
　　“嗯，太阳花店。”
　　白明秋想了想，道：“那块招牌坏了吗？坏了的话我帮你重刻一块吧。”
　　“没坏。”葵轻声道，“只是花，很可惜。”
　　葵的神色稍带些黯然。
　　爱花之人，遇上这样的事情，难免伤感。白明秋以前因为雷击，工作室的雕刻全被烧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受。
　　他想安慰她一下。
　　“海对面的国家，有一句诗歌，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虽然原本讲的是草，但植物的道理大抵相通，来年春天，它们一定会新生的。”
　　“嗯。”
　　葵轻嗯一声，恢复了她一贯的淡然神情，也不知道她好受点了没。
　　她环视四周的木雕，说道：“你很会做木工。”
　　“还好。”白明秋笑道，“以前是靠这个吃饭的，自然要做的精细点。”
　　葵盯着一个小女孩追逐空中蜻蜓的木雕端详了一会儿，看样子她很喜欢这些小东西。
　　“喜欢的话，回头帮你刻一个吧。”
　　“喜欢，但，不。”
　　葵清冷的声音传到白明秋耳中。
　　白明秋正要说什么，小门的门帘被刷地一下掀开了。
　　“魔理沙你手脚轻点，把白明秋的东西弄坏了怎么办？”还没从门里走出来，就听到了灵梦的声音。
　　魔理沙和灵梦从里屋走了出来。灵梦道：“快中午了，我们就先走了。”
　　“小白再见！花很好看哦！”魔理沙朝白明秋露出一个带着白牙的甜笑。
　　“好，玩开心点。”白明秋对魔理沙和灵梦挥了挥手。
　　“嗯嗯！”
　　灵梦经过葵身边时，看了她一眼，然后被魔理沙拖走，门外还不时传来两人的笑闹声。
　　“抱歉啦。她们两个常会这样慌慌张张的。”。白明秋虽说着道歉的话，却笑意更甚。
　　葵摇了摇头，问道：“是白明秋的什么人？”
　　“朋友。”白明秋不假思索道。
　　葵点头，不再询问，把眼神转到四周。
　　白明秋也不再说话。
　　初夏的阳光暖洋洋地爬上窗头，如同柔润的丝绸。
　　古朴的小店里，年轻人和少女相对无言，屋里只有煮着茶水的炉在咕咕作响。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
　　水烧开了，白明秋提了壶，给葵和自己各倒上一杯茶，然后在小桌的对面摆上木椅。
　　“葵，来喝杯茶。”白明秋唤道。
　　“嗯。”
　　葵依言坐下，端起茶杯，姿态优雅端方，阳光映在少女身上，将她一头柔顺的发染出些金黄。
　　她轻轻吹去茶面上的热气，微微撅起的唇带着薄薄的樱色，很好看。
　　白明秋很喜欢那个唇色。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半拍。
　　不知何时，名为葵的清秀少女，似乎不知不觉在白明秋心中留下了影子。
　　那时看了她一眼，并不深刻，后来认识了她，也无关心动，可日子一久，才发现她已经冷冷清清浅浅淡淡，就这么停在了心上。
　　很久没有这样的悸动了，不是吗？
　　白明秋的感情经历很少，他虽然有着七段毫无重复的人生，但真正成家的不过只有第一世，与那个已经忘了名字和相貌的女子。
　　因为他那时怕再多牵挂，所以下意识地避开每一段感情。
　　这一世，他依旧怀着这样的想法，想做个独行之人，但随着一段段羁绊和因缘的缔结和重逢，白明秋的心慢慢地被改变，直到与妹红和慧音坦诚相告，他的七世心结已了，再无挂碍。
　　此时，若能遇一良配，终老一生，似乎也不错。
　　爱情真是一种无比美好的感情。因为即使时隔一百五十年，他还依稀记得，她在阳光下的笑和冬日里温的酒。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三年后自己要是死了，就会辜负了那个她。
　　不过，这不是还有希望吗？
　　那，那个她，会是葵吗？
　　深思熟虑，百转千回，他哑然失笑。
　　“白明秋，在笑什么？”葵不明所以。
　　“有件有趣的事。”白明秋柔声道，“我想喝酒了。”
　　——


第二十九章 紫樱
　　葵不懂白明秋在说什么，微微露出疑惑的表情。
　　白明秋摇了摇头，温声一笑。
　　“葵喝酒吗？”
　　“嗯。”
　　白明秋倒是有些惊奇，看葵的淡然模样，实在想不到她能喝酒。
　　“我手边暂时没酒，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招待你尝尝。”白明秋说道。
　　葵点了点头。
　　清风徐来。
　　“紫罗兰，鸢尾，桔梗，月季。”
　　葵向展柜边上的偏门看去，刚才一阵清风，将门里的花香全吹了来。
　　白明秋笑道：“葵的鼻子好灵。”
　　葵的两弯月眉浅浅地皱着，不说话。白明秋耐心好得很，看葵欲言又止的样子，索性就等着。
　　少顷，葵开口道：“还有萱草。”
　　白明秋这下就有些惊讶了，萱草的味道非常淡，凭白明秋的五感，都很难在这么浓重的香气中捕捉到他从家里带来的仅仅一株萱草散发出的味道，葵居然隔着这么长的距离就能闻到，堪称神奇。
　　“葵怎么能闻到这么淡的味道，我只带了一株来，这味道混在那么多花香里，应该已经很淡了啊。”白明秋好奇道。
　　“能感觉到。”葵淡淡道。
　　白明秋想，这可能是一种天生的灵感吧，幻想乡之大，可谓无奇不有。
　　“白明秋，为什么要在这么多花里，加上萱草？”葵问道。
　　白明秋笑道：“萱草只是我摆在那侧窗前的，没有与一众花摆在一起。萱草是一位故人相赠，有叫我忘却烦忧之意，我喜欢得很，把它精心配制，生长发育，喏，葵你闻到的就是它的孩子。”
　　喜欢得很。
　　葵点头，微微翘起嘴角。
　　白明秋很喜欢看面前少女的笑颜。她不怎么笑，但只要有一点欣喜，她的样子就很好看。
　　两人稍微谈了些花的话题，葵说还有事，白明秋便将她送到门外。
　　她没回自己的店里，而是沿着小径向人里外面走去了。
　　白明秋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他总觉得少女的背影没来由地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他承认，名为葵的少女，让他怦然心动。
　　与他认识的一众幻想乡少女相比，葵只能算是个普通女孩子，但不知为何，葵身上，有种东西吸引着他。
　　对了，就好像自己一直记挂着的风见幽香一样。
　　一旦涉及情爱，就算是神明也无法看清自己的本心，白明秋不过一介凡人，自然也是不行的。
　　不过白明秋懂得放下，佛家有言，放下自在，那夜之后，白明秋此时已是天地间一大自在人了。
　　更何况，今天还有件很重要的事。
　　他走进花室。
　　深紫色的桔梗花，迎着窗外透进的阳光和微风摇曳，渐渐地，花面上也有些微的白色浮动。
　　凝视着长势喜人的桔梗，白明秋咬着唇。
　　良久，他轻声道：“射命丸，你在的吧。”
　　“嗯。”
　　射命丸文一直坐在屋顶上，悠长的眼神遥望着天空彼端，没人看得穿千年天狗的眼中到底写了什么。
　　“我感觉到，你很悲伤。”她轻声道。
　　白明秋捻起一支桔梗，淡淡道：“带我去无缘冢好吗。”
　　原来如此。
　　射命丸文懂得了。
　　她没有说话，飞到窗边，对白明秋伸出手，玄色的流光在她周身环转，作势欲飞。
　　——
　　射命丸文的速度非常快，是那种无需也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快。
　　不过半刻，白明秋已经站在无缘冢前，射命丸文站在他身后。
　　无缘冢是幻想乡的墓地，人会把去世的亲友葬在这里，常来拜祭。
　　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这里可能还有点危险，但对于白明秋来说，还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白明秋此行是来拜祭故人的。
　　射命丸文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向喜欢聒噪和插科打诨的她，此时非常安静，甚至，她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白明秋明明没面对着射命丸文，却仿佛感觉到了她的尴尬似得，说了句“射命丸你随意就好。”
　　文本想飞远一些，但不知为何，也许是好奇心驱使，也许是别的原因，她依旧跟在白明秋背后不远的地方。
　　白明秋所要拜祭的墓，在很靠近紫樱树的地方。
　　他拈着桔梗，缓缓走到一座碑前。
　　【夕月之墓】
　　墓碑上是这样写着的。
　　射命丸文对书法颇有些研究，看得懂那碑文上四个字中蕴着的浓重悲凉。
　　白明秋工于书道，但在刻碑的时候，手却不自觉地颤抖，导致碑文其实不很工整，可正是因此，更显其哀痛。
　　白明秋坐在墓碑前，眼神温柔而哀伤。
　　“夕月，我来了。”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知道，像你那样聪慧的女孩子，一定是记得的。”
　　他顿了顿。
　　“是，今天就是我在幻想乡遇到你的日子。”
　　“本来打算在你的忌日来，陪你好好聊聊，但恰巧碰上今天，花房里的桔梗又长势很好，我干脆就过来了。”
　　“是你很喜欢的桔梗，紫色的。”
　　白明秋把手中拈着的桔梗花摆在夕月的墓前。
　　然后，好像夕月坐在他对面似的，他跟夕月把这段时间在幻想乡遇到的事情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白明秋慢慢讲着，射命丸文也没有不耐，只是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在天边抹出最后一缕凄艳的光。
　　白明秋站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
　　转身，他轻声道：“射命丸，辛苦了。”
　　“完全没有。”射命丸文微微一笑，“我收集到了很不错的素材哦。”
　　她摇了摇挂在脖子上的文花帖。
　　“喂喂，差不多就行啦，别真给我写在你的新闻上。”白明秋无奈道。
　　射命丸文吐了吐舌头：“玩笑啦。”
　　白明秋叹了口气，道：“再稍等片刻我们就走，麻烦你了。”
　　射命丸文摇了摇头。
　　白明秋便转过身，凝视着夕月的墓碑。
　　少顷，射命丸文突然感觉到周遭的空气温度在上升。
　　在夜色笼罩下，她看到白明秋周身萦绕淡淡红芒，由浅至深。
　　素色衣衫挡不住白明秋背后如同夕阳般凄艳的颜色。
　　他的眼底已然一片妖红。
　　青冠冕，赤焰啄，霓裳羽。
　　在渐渐袭来的夜幕之中，白明秋仰天长啸，嘹亮的长鸣好像能洞彻天地四宇。
　　整个无缘冢都被唤醒，一刹那绽放出摄人心魄的绝艳光华。
　　那是夕月最喜欢的紫色樱花。
　　——
　　桔梗的花语是真诚，想念，柔顺，悲哀，无望的爱。


第三十章 师徒
　　自从开起小店以来已经过了月余，白明秋的生活变得稍显忙碌。
　　每天照例的起床打拳，农活，打熬身体，吃过早饭之后就到店里去，做上些木工手艺，有时候为人定做些木雕，这些做完，已经接近傍晚，与慧音妹红一晤之后，星月辉映之时，他才回到家中。
　　虽说忙碌，但也并不是不可开交，白明秋的木工活俨然已经登峰造极，每天定量的制作耗费不了多少时间，而且人一旦忙起来，精气神都会与闲时不同，连慧音都说，明秋最近气色不错。
　　射命丸文经常徘徊在店周围，灵梦和魔理沙也时有光顾，慧音妹红倒是不怎么来这里，反正三人每天都会见上一面，所以她们很少会在白天来白明秋这里。
　　稗田阿求倒是对白明秋的木工店很热心，这段时日每天都会来拜访。
　　白氏木工的门外，一辆小巧的马车停在一侧，车上坐着年纪很大的车夫，正半阖着眼，困倦地倚在马背上。
　　门里，则是幽雅紫发的娴静少女与温柔笑意的年轻人相对而坐。
　　阿求挑的时间都是下午四点之后，农忙的人们快要归家，大家都快吃晚饭，店铺没生意的时候，所以不会妨碍白明秋经营，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阿求为他人着想的温柔性子了。
　　“白先生，那件事，就真的不能允了阿求吗？”
　　阿求一脸可怜的神色，那双蕴着轮回的深邃紫眸中满是诚恳。
　　白明秋抿了抿嘴，很为难的样子。
　　阿求眨巴眨巴眼，就盯着白明秋看。
　　“阿求真的很喜欢木雕的，前段日子还特地在家老会上跟大家提起了白先生的木雕，号召大家去买呢。”
　　原来有几天白氏木工的人气突然火爆，是因为阿求的推荐。
　　“谢啦，阿求。”白明秋温声道，“不过…我还是没法答应你。”
　　“呜——”
　　阿求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白明秋咬了咬牙，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位对自己有恩的少女那么凄凉了。
　　“好啦好啦，我同意了，行吗？”
　　“嗯？”阿求眼神一亮。
　　“但，有一点，我要强调一下。”
　　“嗯？”
　　“阿求你以后可以不用叫我师父，我也不会把你当成弟子，我们还是平辈相称。”
　　“…”
　　稗田阿求自从见过白明秋的木雕之后，就开始对木雕感兴趣起来，白明秋的木雕好像向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一般，像这样的神妙技艺，她也很想学到手，只是碍于事务繁忙，没有请教白明秋的机会。
　　正巧，阿求最近因为写完了幻想乡缘起，在思考到底御阿礼之子应不应该继续转生的问题，心头烦闷郁结，恰巧又遇上白明秋的木工店开张，顿时，郁结的精神就找到了一丝倾泻的方向——向白明秋学习木雕之法。
　　但白明秋这个平日温柔体贴的男人，今天竟然断然拒绝了她。
　　可这倒是激起了性子执着的阿求的心思，索性拿出了因为早熟所以很久不用的撒娇大法，白明秋依然不吃这一套，最后把个阿求急得没办法，装起哭来，才让白明秋同意。
　　但是…
　　“诶？师父？”
　　“是啊，天朝有俗语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自觉还没有到能收人为徒，为人师表的程度。而且一直跟阿求你平辈相称，你要是突然拜我为师，我会很为难的…”
　　白明秋皱起眉头，一脸为难的神色。
　　阿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先生…哈哈，哈哈哈。”
　　看阿求笑得停不下来，白明秋很是无奈，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说到底，白明秋的人生还是很短暂，以前六世，从来没有当过别人的老师，教授给别人技艺什么的。他倒是拜过不少师傅，所以形成了自己的师徒观念——你要想学什么，首先要给别人当弟子。
　　来幻想乡这么些时候，向自己请教过技艺的也只有妖梦，但妖梦说的是“切磋”，与拜师学艺自然是不同的，而且妖梦的刀术中也有不少白明秋很感兴趣的新奇地方，所以两人只能称得上是互相学习。
　　今天阿求一进门，稍作寒暄，就一脸热切地对白明秋说道：“白先生，请你教我木雕技艺吧！”
　　这可是把白明秋吓到了，虽然自己的木雕技艺的确不错，但一谈到教人授业这回事，他只觉得自己不足之处太多，无法为人师表，于是便拒绝了阿求，之后阿求百般撒娇，其可爱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但白明秋依旧不为所动，直到她要哭了。
　　白明秋叹了口气，感叹自己还是看不得女人眼泪。
　　但看面前的阿求笑得毫无淑女风度，白明秋不明所以，便问道：“阿求，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没！”阿求眯缝着深紫色的双眼，“只是感觉一向成熟可靠的白先生也有这么死板得可爱的一面呢，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
　　“…”
　　白明秋无语，半晌只冒出了一句“阿求你开心就好。”
　　既然与白明秋商量好了这件事，阿求便与白明秋约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然后把白明秋特地为她准备的红茶喝完，起身告辞。
　　白明秋把阿求送到门口，她和声唤起睡着的老车夫，安抚下老车夫有些惊惶的抱歉声，然后对白明秋躬了躬身。
　　“那，弟子稗田阿求就告辞了，师父，后会有期咯。”
　　“喂阿求！说好的不喊师父呢？”
　　“师父您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
　　阿求深紫色的眼眸里透着狡黠可爱，没等白明秋再说什么，她就翻身进了马车，老车夫扬鞭启程。
　　白明秋目送阿求远去，面色似乎带些恼意，可嘴角却不自觉勾起。
　　虽说与自己的初衷不符，但阿求开心的话，也是好的。
　　阿求与自己同病相怜，对于这个悲运的少女，白明秋总是怀着怜惜的心，能让她开心，是白明秋很想做到的一件事。
　　他摇了摇头，却又想到这个外表文静娴雅，本质乐观开朗的少女的命运。
　　稗田阿求作为人类，想要转生，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和精力，不仅活不过三十岁，还要在阎罗王那里辛劳地工作百年，最可惜的是，转生之后除了关于历史和知识的记忆，其他的记忆一概都会遗忘。
　　也就是说，百余年后重现的阿求即使不再转生，也不再是现在这个知书达理的温柔闺秀，而是其他的别人了。
　　想到此处，白明秋一声长嗟。
　　——


第三十一章 地动
　　“白明秋，怎么了？”
　　身后传来葵的声音。
　　白明秋收起遗憾的神色，回身道：“是稗田阿求来了。”
　　葵微微点了点头。
　　对稗田阿求的命运，她也略有听闻，可以想象，温柔的白明秋会为这件事操心。
　　不过她并不关心这种事情，只是感觉到白明秋的情绪波动，出来看看罢了。
　　“葵，进来坐。”
　　白明秋思量着要跟阿姐四季映姬谈谈阿求的事情，但也没怠慢了面前的葵。
　　葵点了点头，跟着白明秋走进他的店里。
　　这已经是两人习以为常的事情，即使今天阿求没来，到了四五点钟，葵还是会从一旁的太阳花店里出来，与白明秋饮茶。
　　二十一天就能把一件重复的事情变成习惯，而葵已经连着一个多月来店里，不管是她也好，白明秋也好，都已经习惯了。
　　每天早晨，白明秋八点左右就会到店里，打扫门面，收拾木具，然后开张。
　　葵有时来得很早，有时也会姗姗来迟，两人见面，互相问候，然后回归各自的店中。
　　中午的时候，白明秋会邀请葵一起吃个午饭，这边虽说偏了点，但离人里的中心也没有多少路，一起行走半小时，到了市集，随意找一家评价不错的居酒屋，两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各点些菜，清淡为主。
　　继续无甚事的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葵到白明秋这喝茶，然后等天色渐暗，葵会先离开，白明秋收拾好店面，往寺子屋去。
　　白明秋自然是喜欢的，虽不知道葵的感觉，但看她每天都会来这一点，想必也是不讨厌的。
　　今天白明秋备了些酒，葵之前说过会喝，白明秋记在了心上，正巧平时也有小酌一口的习惯，便挑了个时间，在人里淘到了一瓶相当不错的佳酿。
　　夕日的余晖愈发浓烈，沿着窗檐肆意流淌。
　　清冷的少女与年轻人对酌，三杯饮下，面色有些泛红。
　　“葵，少喝点。”
　　“自然的反应。”葵微微泛红着脸。
　　“那——”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白明秋就又给她倒上了一杯。
　　葵没醉的话，看她红脸也是种乐趣。白明秋认识葵有段时间了，也从来没见过她微红俏脸的动人模样。
　　那张本来只算清秀的面容，被酒意一荡，沾上红润，却越发地娇俏可人，更加上少女本身的清冷气质衬配，些微的反差，叫白明秋愈发地离不开视线。
　　很早就提过，白明秋喜欢美的事物。
　　他喜欢如画般的幻想乡，像那贯通天地的妖怪之山，飞流直下的九天瀑布，一平如鉴的雾之湖，幽暗深邃的魔法森林，还有值得一提的是幻想乡一碧如洗的天空。
　　他也喜欢幻想乡里那些美丽的人儿，比如初入幻想乡时灵梦那股仙佛气，魔法使爱丽丝，小野冢小町，蓬莱山辉夜公主如同天仙下凡般的容颜，风见幽香孤只寂孑的身影，当然，还有虽不出众，但清冷独特的让他有倾心之感的葵。
　　如此种种，太多太多，都在这幻想乡中寻到，白明秋只觉得此生无甚遗憾。
　　白明秋抬手空敬，葵与他对敬，然后慢慢饮尽。
　　两人对饮，很少说话，一壶酒配上些花生瓜子，不一会儿便喝完了。
　　白明秋把面色依旧泛红的葵送到门口，目送她离去。
　　“嗯？”
　　白明秋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葵的周身似乎若隐若现着绯红色的雾气。
　　葵的身影已经消失，他摇了摇头，将店面整理停当，然后往寺子屋的方向出发。
　　——
　　一如往常的某一天，博丽灵梦坐在缘侧上一如既往地喝茶望天。
　　自从守矢神社进入幻想乡之后，好像也没再发生过什么大动静，虽说当时八坂神奈子在灵梦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做出一番改变幻想乡的大事，但至今未见有什么动作。
　　灵梦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八坂神奈子只是在空口说白话，像她那样气度的神明，绝对是一言九鼎，现在十有八九是在准备阶段。
　　也不知道自家神社供奉的神是什么样的呢。
　　见到八坂神奈子和泄矢诹访子之后，灵梦开始对这件事感兴趣起来。
　　嘛，不过也就是停留在感兴趣的程度啦。
　　八坂神奈子在博丽神社开的分社的确给博丽神社带来了一些方便，但如果届时守矢神社要发动异变程度的大事的话，灵梦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阻止，这是身为博丽巫女的原则。
　　“啊~平稳的日常，多美好啊。”
　　灵梦感叹了一句，嚼了一个仙贝，然后对着高照的日光捧起手里暖暖的茶。
　　但最近，似乎有一些奇怪的现象，不，明确地说，应该是气象。
　　是的，明明是初夏该有梅雨纷纷的闷热天气，但博丽神社这段日子就没下过一场雨，神社周围的土地都快晒干了。
　　起初灵梦还不以为意，天气这种莫测的东西总是会变化的嘛。但是博丽神社以前从来没在初夏出现过持续这么久的晴天，直到土地干旱，灵梦才开始觉得异常起来。
　　她抽了个时间，在幻想乡周围飞速地转了一圈，发现了幻想乡各处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奇怪天气，比如红魔馆被浓雾包围到基本看不见，魔法森林上空一直在下雨，降水量到了很夸张的地步，还有甚至在初夏飘雪的地方…
　　幻想乡是统括了世间幻想的稀世奇珍之地，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不稀奇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即使发现了这样的异常气象，她也没有太过在意，没有到异变程度的事情，还不值得博丽巫女出动去解决。
　　因此灵梦还坐在这里悠闲地喝着茶。
　　“轰隆…”
　　“轰隆…”
　　“轰隆…”
　　连续三声，沉闷的声响一声高过一声。
　　灵梦一惊，从缘侧上站了起来，环视四周。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好像近期就在哪里听过。
　　“轰——！”
　　神社在震动！不，是大地在震动。
　　地震！
　　灵梦猛然飞起，下一刻，神社所伫立的这片土地支离破碎，幻想乡唯一的博丽神社轰然倒塌。
　　“开玩笑的吧…神社，塌了？”
　　灵梦瞠目结舌。
　　她几乎瞬间移动般上升到极高处，将整个幻想乡收入眼中，却没发现任何一处有地震的迹象。
　　“异变，这绝对是异变！不行，得去查个究竟。”
　　她看着被震了个稀巴烂的神社遗骸，咬牙切齿道：“被我找出是谁干的好事，一定要痛扁她一顿！”
　　——


第三十二章 天气
　　白明秋今早醒来，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隐约觉得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中流失，仔细感觉的时候，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若不是他对自身的掌握已经到了极高的程度，他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错觉了。
　　从早起开始到做完农活准备去店里，这样的感觉时隐时现，这让他有些挂心，便早早地去店里挂了个“今日休息”的牌子，然后去寺子屋寻慧音。
　　隔着老远，白明秋就感觉到寺子屋周围围绕着的和煦空气。
　　明明是日头很高的初夏，天气应该逐渐闷热起来，甚至下几场雨也是很正常的，可寺子屋附近却是微风徐徐，这是三月莺飞草长时的天气。
　　白明秋走到寺子屋门前，眉头微微皱起，向后退了几步，又向前走了几步，就是这几步之差，他却感觉到了夏日的炎热和春日的和煦。
　　来回反复走了几次，白明秋终于确定不是偶然。
　　“慧音。”
　　寺子屋今日并未开课，慧音一如往常地坐在院里看书。
　　闻言，慧音抬头笑，道：“明秋来了，今天你来晚了，可没有早饭吃。”
　　那次白明秋错过了慧音亲手做的粥，后来还专门来寺子屋尝试，故而慧音有此调笑。
　　“今天不是来吃早饭的。”白明秋摆了摆手，“有件事情，我感觉有些奇怪。”
　　他便把今早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流失感告诉了慧音。
　　“这倒是挺稀奇。”慧音奇道，“平白无故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流失了呢？”
　　“连博闻强识的慧音都不知道的话…”
　　“真要说有什么会流失，那就是幽灵了，但明秋你活得好好的…”
　　慧音沉思片刻，神情一紧，担忧道：“难不成是明秋你的转生之日即将到来？”
　　白明秋沉声道：“起初我有过这个念头，可以前从来都没有像这样的征兆出现，以前的征兆都是头发发白，体魄衰弱，神思不属这类的。”
　　“还有件事…”白明秋说道，“感觉今天的天气很奇怪，寺子屋里春风和煦，外面却是夏日炎炎，慧音感觉到了吗？”
　　“被你这么一说…”慧音稍做感觉，的确有些许不同。
　　两人思考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慧音老师，在吗？”寺子屋门外传来清朗的声音，声音的主人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慧音的回复。
　　“好像不是熟人呢。”慧音对这个声音没有很深的印象。
　　白明秋提醒道：“是妖梦，你忘了？”
　　“哦——”慧音恍然，之前有一次魂魄妖梦来找过她，不过离现在有段时间了。
　　“妖梦小姐，请进。”
　　“多谢。”
　　身后跟着半灵的白发剑士一板一眼地走进门来，见到白明秋与慧音坐在一起，面无表情的样子才稍微改变。
　　“秋大人，上白泽老师，久疏问候，贵安。”魂魄妖梦微微一礼。
　　白明秋笑道：“妖梦不要客气，快过来坐。”
　　说着，他走到一边，给妖梦搬来一张椅子，妖梦道谢之后，等白明秋落座，她才坐下来。
　　“妖梦小姐，怎么有暇来寺子屋？”慧音问道。
　　“实际上，我在追查一件事情，正巧来到了幻想乡，就想着顺路问候一下秋大人，之前去过秋大人家，见没人，就到您这来了。”妖梦解释道。
　　慧音眯眼看着白明秋，一脸笑意。
　　白明秋咳嗽一声：“咳，嗯…妖梦是来追查什么事的呢？方便讲讲吗？如果不好说的话就算了。”
　　“倒也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妖梦说道，“最近，冥界的幽灵减少了很多，而且大多数都没有成佛便凭空消失了，而且…明明是夏天，冥界却下着雪，虽然我觉的这件事多半是幽幽子大人干的就是了。”
　　妖梦红色的眼眸闪了闪，问道：“秋大人和上白泽老师发现什么怪事了吗？”
　　慧音给白明秋和妖梦斟上茶，“刚才还在说呢，明秋说感觉到体内似有似无地有什么东西流失了。还有天气的异常，明明是夏天，寺子屋周围却吹着春风。”
　　“唔…”
　　“怪事还真是不少，难怪妖梦你想调查了。”白明秋笑道。
　　妖梦点了点头：“我打算先去找灵梦问问情况，这是不是足以被称作异变程度的事情，如果能为解决幻想乡的异变贡献一份力量，幽幽子大人会高兴的。”
　　妖梦喝完杯中的茶，起身对白明秋和慧音两人一礼，道：“时间紧迫，我就先离开了，秋大人和上白泽老师，再会。”
　　白明秋和慧音起身把妖梦送到门口，回转来，慧音笑道：“是个可爱的孩子。”
　　白明秋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说道：“我也打算走了，待会儿去趟香霖堂取些东西。”
　　“路上小心些。”慧音为白明秋整了整衣领和衣袖，“待会儿要见阿求，就不陪你了。”
　　白明秋温柔地摸了摸慧音的头，然后离开。
　　刚才妖梦在的时候，风似乎停了一会儿，妖梦走后，春风又吹了起来，慧音和妖梦没在意这些，但白明秋五感的敏锐程度稀世罕有，一点细小的动静都能捕捉到。
　　果然，天气在变化。
　　慧音有慧音的天气，妖梦有妖梦的天气，西行寺幽幽子也有她的天气…似乎每个人身边都出现了属于自己的天气。
　　这还是个猜测，但白明秋心中隐约有了一点脉络。
　　白明秋沿着通往魔法森林的小路通往香霖堂，也没花了太久时间。
　　不过，在远处他就看到了香霖堂门上挂着的“外出采购，停业一天”的告示板。
　　“啧，霖之助这家伙又跑去无缘冢了啊…也不知道东西给我准备了没。”
　　他走到香霖堂门口，四处打量，然后眼前一亮。
　　“放在这里了啊。”
　　白明秋把手伸进一直摆在门口的大箱子里，摸索摸索。
　　说时迟那时快，白明秋刚取出东西的瞬间，红蓝两道锐芒从他身后突袭而至，白明秋眼神一凝，纵身躲过。
　　两柄银质飞刀赫然钉在白明秋刚才手所在的位置，毫无偏差。
　　——


第三十三章 十六
　　“你是谁？”
　　白明秋身后响起清冷的女性声音。
　　奇怪的是，白明秋感到身后那人距离自己不超过两米，但那两柄飞刀完全不像是从两米内投掷过来的，而且白明秋刚才没有听到任何破风声。
　　也就是说，现在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女性做出了瞬间移动。
　　白明秋进入幻想乡以来，甚至他的前六世，虽然已经见过无数怪事奇事，但从没见过能够瞬间移动的存在，就连大贤者八云紫，都要使用名为“隙间”的能力才能瞬移，后面这人竟然就这么做到了？
　　简直不可思议。
　　这人似乎没有敌意，只是用一种质询的语气问话，至少白明秋没有感觉到杀意。也许是常年身居高位的缘故，她的话音里带着些压迫感。
　　“我叫白明秋，是个人类。”
　　白明秋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然后缓缓转过身，以期这样可以减少身后人的警惕心。
　　眼前出现的，是一名…唔，女仆。
　　对，在这个充满了东方气息和氛围的幻想乡里，就这样蛮不讲理地出现了一位西式的女仆。
　　戴有标志性半环女仆发卡，利落的银色及肩短发留着鬓角，用绿色的系带扎成小麻花辫。身着非常明显的蓝白二色女仆职业套装，裙摆，领口，肩带，系带，一丝不苟，看上去非常爽利。
　　女仆的身材非常棒，高挑而不显过瘦，胸前风景正好，没穿长袜的果腿也能看出其纤细修长，配上这一身干净的女仆装，堪称完美。
　　而尤其让白明秋在意的是这位女仆小姐的眼神，蓝偏紫的瞳子平静地看着白明秋，没有敌意，没有好奇，怎么说呢，应该是没有什么情绪吧。
　　“我是霖之助的朋友，你是？”白明秋开始反客为主。
　　“十六夜咲夜。”少女报上自己的名字，“香霖堂的客人，之前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小偷之类的。”
　　“没事，你也是为香霖堂着想，霖之助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吧。”白明秋笑道，“不过那一下下手不轻哦，要是一般的人类，很可能会受伤。”
　　白明秋的笑容有种打动人心的力量，如同阳光般，让人从紧张的状态舒缓下来。这一点，白明秋认识的所有人都承认。
　　十六夜咲夜也在白明秋温醇笑意中稍微放下了警惕心，与白明秋稍微聊了两句。
　　“白先生是来拿东西的？”
　　“是啊是啊，之前有叫霖之助帮我准备些东西，正巧来看看他准备了没，再顺道喝点酒什么的。十六夜小姐呢？”
　　十六夜咲夜说道：“我是来帮大小姐取红茶的，顺便，香霖堂还有一套我很喜欢的茶具，店长太小气了，连卖都不肯。”
　　“霖之助那家伙，的确是这样啦，问他讨瓶酒喝，总要推三阻四的。”白明秋笑道。
　　两人就“欺负”森近霖之助一事上有了些共同语言，气氛变得稍微亲近起来。
　　白明秋忽然想到，“十六夜咲夜…莫非就是红魔馆的那位——”
　　之前在中有之道碰上红美铃的时候，两人有聊过红魔馆的事情，对于美铃的上司咲夜，她自然是大提特提，出于抱怨，美铃可是好一番添油加醋，俨然把咲夜形容的无比可怕。不过今日一见，似乎只是个严肃的少女嘛。
　　十六夜咲夜向白明秋微微一礼：“的确，我是红魔馆的女仆长。白先生之前有见过我吗？”
　　咲夜的印象里是没有白明秋这张脸的。
　　“听美铃讲过。喔，就是你们红魔馆的门番，她和我同是天朝人。”白明秋道，“托她的福，我才对本来一无所知的红魔馆稍微有些了解了。”
　　十六夜咲夜开始还不以为意，美铃很喜欢跑去人里和人类接触，这件事她是有数的，不过从听到“她和我同是天朝人”的时候，十六夜咲夜就有些在意了。
　　“白先生的全名是叫白明秋对吗？”
　　白明秋点了点头。
　　“您认识上白泽老师吗？”
　　“慧音的话，和我算挺熟的吧。”
　　十六夜咲夜的眼神中带着点惊异，然后突然向白明秋鞠了一躬，后者完全没反应过来。
　　“刚才失礼了。”咲夜说道。
　　“嗯？”白明秋有点摸不着头脑，“十六夜小姐，这是何意？”
　　“是这样的。二小姐的家庭教师上白泽老师曾经请大小姐看过一个人的命运，那个人就是您对吗？”
　　“…对。”
　　慧音对白明秋说这件事时的情景，白明秋是再过几辈子都忘不了的。
　　咲夜说道：“您是大小姐最近很感兴趣的人，也是上白泽老师的好友，对待您，应行上宾之礼。”
　　咲夜一开始没把白明秋和大小姐感兴趣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我行我素的她，虽然与白明秋互通姓名，但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记白明秋的名字，只当是偶遇的路人罢了。
　　后来听到那句“和美铃是同乡”，她就想起那天送走上白泽慧音和藤原妹红，她和美铃闲聊，说到大小姐感兴趣的白明秋先生的时候，美铃说了句，那不是我在中有之道遇上的同胞吗？
　　咲夜留了个心眼，这会儿才认出了白明秋。
　　“咲夜，找个时间，把那个名叫白明秋的人类请到红魔馆来，不要怠慢，吾对他很感兴趣。”
　　蕾米莉亚大小姐的原话如此，咲夜不会违背。
　　于是她便问道：“白先生现在可有闲暇？大小姐邀请您往红魔馆一叙。”
　　很直接啊。
　　白明秋觉得十六夜咲夜这个女仆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该冷时冷，该热时热，而且行为做事简洁有力，绝不拖泥带水。
　　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潇洒“应该是可以的。
　　霖之助既然不在的话，自己暂时就没别的事了，去一趟红魔馆也无妨。虽然还想弄清楚有关天气和自己身体中流失东西的事情，但…
　　说到底他还是个好奇心挺重的人，对于听闻过各种传说和旁描侧写，就是从来没亲身去过的红魔馆非常好奇。
　　咲夜见白明秋思索着没回答，便补充道：“红魔馆会以高规格接待您，而且您无需担心安全问题，大小姐是一位仁慈而宽容的存在。”
　　既然咲夜都这么说了，白明秋便答应了下来，咲夜取了红茶，便走在前方为白明秋引路，不时提几句话头，完美地照顾了客人的情绪。
　　白明秋回应着，却注意到咲夜方才丝毫没有动身，红蓝两把银色小刀却神奇地从箱子上消失了。
　　他不明白咲夜是怎么做到的。
　　白明秋凝视咲夜片刻，发现她周身的天气阴沉笼罩。
　　——


第三十四章 红魔
　　十六夜咲夜引着白明秋一路前行。
　　女仆长尽职尽责地为客人介绍红魔馆的情况，刨除一切主观的溢美之词，白明秋对红魔馆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红魔馆坐落在雾之湖边，占地相当广阔，是一座浓重西式风格的巨大建筑，馆内一应陈设都是贵族的标准，地下还存在着一个藏书无数的大图书馆。
　　红魔馆的主人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是当今幻想乡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是一位吸血鬼。当年初入幻想乡的时候，就掀起了席卷幻想乡全境的吸血鬼异变。当时幻想乡妖怪因故正陷入衰弱之中，蕾米莉亚迅速地收服了大多数妖怪，成为幻想乡秩序最有力的挑战者，虽然后来在八云紫的干预下，最强大的妖怪们将蕾米莉亚击败，并且签订了一系列契约，但吸血鬼异变的丰功伟绩，至今都为不少老一辈的妖怪所忌惮。
　　而幻想乡符卡秩序初定之后，蕾米莉亚又循着符卡规再一次发动了席卷幻想乡规模的红雾异变，虽然最终也是被巫女退治，但其强势依旧未改，红魔馆也隐隐成为幻想乡的一大势力。
　　关于这些，白明秋也隐有所知，都是慧音和阿求这些经历过的人只言片语中流露出的了，但还没有哪个人跟白明秋提得这么详细，十六夜咲夜此番介绍，让他清楚了不少。
　　关于蕾米莉亚.斯卡雷特这位大小姐的性格，慧音的原话是“虽然是小孩子的模样，但富有威严和气度，的确是一位强者”，妹红说“挺厉害的，想跟她过过招”。之后白明秋还问过灵梦和八意永琳，灵梦撇了撇嘴说“小丫头一个，欠教训的很”，让白明秋有些忍俊不禁，的确，对于灵梦来说，发动过两次异变的蕾米莉亚是个惹祸精。而八意永琳的评价则非常简单，“五百岁的小孩子，还未成熟呢，无需多加理会”，白明秋耳闻的关于蕾米莉亚的评价大概就是这样。
　　综合来说，就是一个实力很强但是孩子气的家伙吧。
　　对于和蕾米莉亚见面，白明秋还是挺有兴趣的，他很想知道蕾米莉亚到底看到了自己怎样的命运。
　　“咦，白君？”
　　白明秋和十六夜咲夜刚刚出了魔法森林，正打算起飞，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白明秋奇道：“铃仙？怎么在这里？”
　　身后喊住白明秋的那人正是永远亭的兔子，铃仙优昙华院因幡。
　　看到铃仙，白明秋下意识地觉得有些阴郁的天气都变晴朗了不少。
　　铃仙见到白明秋，神色明显很欣喜，雀跃着到白明秋身边，笑道：“师匠让我出门调查一些事情，我正在幻想乡里四处奔走呢，正巧见到白君…嗯？这位不是红魔馆的女仆阁下嘛。”
　　“优昙华院阁下，贵安。”咲夜优雅地一礼，“久疏问候，一向可好？”
　　铃仙也回礼道：“托您的福。”
　　“你们俩认识啊。”白明秋好奇道。
　　铃仙微微一笑：“我和十六夜阁下，魂魄阁下，蓝阁下时有在居酒屋共聚，同为四位大人的手下，话题很多。只是最近很久都没见了。”
　　十六夜咲夜闻言，微笑道：“优昙华院阁下喝醉了酒的样子，咲夜至今难以忘怀。”
　　铃仙有些脸红，一对绒绒的兔耳微微耷拉下来，小声道：“请忘记那件事吧，白君也请当没有听到吧。”
　　被铃仙这么一说，白明秋倒是感兴趣起来了，想着什么时候找铃仙一起喝酒看看，一定非常有趣。
　　看到一脸笑意的十六夜咲夜，还有白明秋“不怀好意”的眼神，铃仙的脸更红了
　　十六夜咲夜看到白明秋和铃仙相熟，倒是不怎么惊讶，这位可是让大小姐都捉摸不透的存在，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稀奇，咲夜是这么想的。
　　“你们这是要去哪？”铃仙问道。
　　“我在路上偶遇白先生，便邀他去红魔馆一叙，嗯…要不优昙华院阁下也一起来吧，正巧大小姐让我请些客人来红魔馆。”咲夜说道。
　　铃仙沉吟片刻，微笑道：“好，我走了好几个地方，倒是红魔馆还没来及去。那就麻烦你了，十六夜阁下。”
　　正好也能和白君相处一会儿，干嘛不去呢？
　　铃仙私底下当然是这个想法了。
　　咲夜摇了摇头，优雅地伸出手，在前方引导两人向红魔馆的方向起飞。
　　白明秋腾空而起，铃仙随到他身边，他问道：“八意医生让你查什么事情？”
　　“迷途竹林里长出了弯曲的竹子，师匠怀疑地震还会继续，就让我出来查探情况。”
　　“地震？”
　　“是，”铃仙点头道，“之前博丽神社被地震震塌了，灵梦勃然大怒，现在正在到处找犯人呢，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这次应该是异变程度的事情，每个人周围都出现了与自己相符的天气，只要是异于常人的存在，也就是幻想乡的一众强者，周身都会出现强烈的天气反应，当然，也不排除普通人有的可能性，只是还没有去经过确认。特征的话…是周身会时隐时现的绯色雾气，难以捕捉。”
　　铃仙认真的时候，思考的条理清晰，判断准确，不愧是月之头脑八意永琳的得力臂助。
　　果然，慧音周身的春风，妖梦周身的晴天，都不是偶然发生的，再看十六夜咲夜，周围隐有阴郁感，想必就是阴天了，铃仙的话，则是大晴天。
　　绯色雾气…
　　葵？
　　难不成…？不对，铃仙说过普通人的可能性没被确认过。
　　白明秋沉思着。
　　“说起来，为什么白君的周围没有什么异常气象呢？白君的实力很强不是吗？”
　　铃仙歪着小脑袋，疑惑地问。
　　白明秋现在的实力的确不弱，至少早已超越了正常的人类，虽然依旧离强者们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普通的妖怪他都可以一力对敌了。
　　白明秋笑道：“可能是实力还不够吧。”
　　铃仙知道白明秋不在乎自己的强弱，所以打住了话题，开始跟白明秋聊起永远亭的事情来。
　　十六夜咲夜听到了身后二人所有的对话，莫名地翘起嘴角。
　　——
　　咲夜是最早看出绯想天异变并且把天子揍了一顿的人之一。
　　一开始能看到绯色雾气的只有帕琪，咲夜，uuz，紫妹和西瓜，其他人都是之后才发现的，排除掉那三个黑幕级别的，红魔馆意外的很厉害呢。
　　吸血鬼异变的部分是一设，全在文中，不多提了。
　　神主这个酒鬼啊，估摸着又是笔误，反正我已经不想管铃仙到底是兔子还是人了。
　　啊♂威♂严的大小姐！


第三十五章 同赴
　　铃仙见到白明秋，总是有不少话要讲的。
　　比如今天早上因幡帝又怎么调皮捣蛋了啊，公主一天提几次白君啊，师匠做些什么奇怪的研究啊。很多琐碎的事情，她说，白明秋听，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如此。
　　永远亭里上上下下，很多琐事都是由铃仙处理，可以说，她就是永远亭的大管家。她上要服从师匠，满足公主，下要管好因幡帝，指挥妖怪兔们打理好永远亭的事务，这样的铃仙，心中总是会积郁一些小小的烦闷，在永远亭里，师匠和公主的话是绝对的，帝那家伙又神出鬼没，她没有宣泄情绪的途径，最多就是以前认识妖梦，咲夜，蓝几个少女之后，时常一聚，那时候能稍微吐一吐苦水。
　　所以铃仙一直觉得，认识白明秋，是她的一种幸运。从以前开始到现在，白明秋帮了她很多，还会经常听她说话又不厌烦，日子一长，铃仙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就找白明秋说说，却依旧每一次都如同初开始一般，看到白君温柔笑意的样子，就觉得很欢喜。
　　身后的铃仙说话，白明秋不时插几句，咲夜在前面引路，凭她的听力，两人也没特地掩饰什么，自然全部听在耳中。
　　白先生居然能让那样的优昙华院阁下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真是个厉害的人呢。
　　咲夜还记得，以前几人在兽道上的酒肆里喝酒聊天，话最少的是魂魄妖梦，八云蓝比较斯文，话也不多，咲夜自己则经常充当提起话题的角色，但要说最喜欢或者享受这样的场合的，毫无疑问，就是铃仙无疑了。
　　尤其是喝醉酒的优昙华院阁下。
　　…
　　咳。
　　既然优昙华院阁下说不要提了的话，那就不想了。
　　咲夜略带笑意，眺望远方，红魔馆那巨大的轮廓在渺远的云气中隐约可见。
　　“两位，红魔馆就要到了，请跟着我降落吧。”
　　铃仙和白明秋闻言，便随着逐渐降低高度的咲夜，准备降落。
　　这时白明秋眼尖地看到极远的地方有什么正朝着此处靠近。
　　“铃仙，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正在往这来？”他问道。
　　那东西离自己很远，但白明秋感到他的气机与那边人的气机交感，虽不知道那边是谁，但的确是有个人在朝这里来没错，而且其目的地必然就在这周围。
　　白明秋自从心境上大彻大悟之后，修炼也每日有功，以前的他，常态之下是绝对不可能仅凭五感就感知到那么远的地方的，可以说，他自身获得了不小的突破。
　　铃仙点头道：“的确，速度很快，离这里越来越近了…啊，是魂魄小姐！”
　　对铃仙来说，这点距离还不是什么问题，感受了一下波长，就确定了来者。
　　咲夜问道：“是魂魄妖梦小姐么？”
　　“嗯。”铃仙点头道，“魂魄小姐的波长太明显了，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白明秋笑道：“你们几个不是都认识嘛，过去打个招呼如何？”
　　铃仙自然是开心的，于是白明秋看向咲夜。
　　“如您所愿。”咲夜对白明秋微微一礼，起身换了个方向，引着三人与魂魄妖梦汇合。
　　晴朗的天空中，白发白刀的剑士如同闪电般划过。
　　刚才在博丽神社那里弄清了这次事件的经过，对于这样异变程度的事情，魂魄妖梦很有兴趣参与，并将其解决。不过今天灵梦是一肚子火，勃然大怒，谁也不理，挡在她面前的就揍一顿，于是妖梦被灵梦一顿教训之后，只好离开神社，独自踏上解决异变的旅途。
　　也难怪，自己每天住的家被人拆成那样，换了妖梦估计也是怒不可遏。
　　唔…也不知道幽幽子大人是怎么想的，明明白玉楼都下了那么久的雪了，居然还能不管不顾的说“妖梦你要学会享受这场雪呀”。
　　天可怜见，妖梦半人半灵的身体，对冷热很敏感的，每天在白玉楼她都被冻的浑身瑟瑟。
　　总之，她踏上了解决异变的旅途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集情报。
　　天气的异变发生在每个人的周围，那么循着这些人所遇到的异状，也许就能顺藤摸瓜，揪出犯人。
　　在人间之里附近转过一圈之后，她接下来打算去红魔馆探个究竟，那里住着的女仆小姐是自己的旧识，想必可以稍微打探到一点情报。
　　妖梦的视线突然锁定远处，那里似乎有人在朝自己招手。
　　“是秋大人？…还有优昙华院和十六夜？”
　　妖梦练刀，所以视力相当棒，看到白明秋在远处朝这边招手，她赶忙加快了速度。
　　“妖梦——”
　　白明秋喊了这样一长声，下一刻妖梦就由远及近，挟着风出现在三人面前。
　　“秋大人。”妖梦微微低头，恭敬一礼，然后转向十六夜咲夜和铃仙，“十六夜阁下，优昙华院阁下，很久不见，两位一向可好？”
　　“托您的福。”咲夜和铃仙笑着回礼，铃仙笑道，“今天还真是相当巧合，还差一个蓝阁下，我们四人就到齐了。”
　　妖梦奇道：“你们三位怎么会在这里？秋大人刚才不是还在上白泽老师那里吗？”
　　“我是有点事去香霖堂，偶遇了她们，现在正打算去红魔馆一行。”白明秋说道，“看样子，妖梦也是要去红魔馆咯？”
　　“是的，我想着红魔馆会不会有些什么情报，正打算去找十六夜阁下询问。”
　　咲夜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四人不如同行吧。”
　　妖梦也不矫情，道：“那就麻烦十六夜阁下了。”、
　　十六夜咲夜摇了摇头，引着三人落地。
　　铃仙笑道：“我们三个都聚在一起了，蓝阁下会不会也出现呢？”
　　“之前就听你们一直在说了。”白明秋问道，“铃仙，你说的蓝阁下是？”
　　“喔，是八云紫大人属下的八云蓝阁下啊。白君一次都没见过么？”
　　白明秋摇了摇头。
　　“蓝阁下是一位狐妖，她修炼到了狐族的巅峰，拥有九尾。平日里为八云紫大人分忧，经常忙于大结界的维持工作，所以很少有空闲，我们的小聚有时候她也到不了。”妖梦说道。
　　九尾狐妖？
　　这么一提，白明秋倒是想起来了，自己一年前好像被一只九尾狐妖监视过。那狐妖穿着一身道袍，九条尾巴看上去雍容大气，面容也美得不可思议，圣洁和妖媚夹杂着道骨仙风，给白明秋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她就是八云蓝啊…
　　白明秋虽然对八云紫是忌惮情绪居多甚至带着几分敌意，但对其他属于八云的人倒没有什么认识，自然谈不上喜恶，因而对八云蓝还是挺好奇的。
　　“蓝阁下不仅知识渊博，忠诚无比，而且还是一位谦逊之人，因为觉得自己还不够担当“八云”这个姓氏，所以在人前一般都不以八云自称，而是以“蓝”自称，一般也让别人称她为“蓝”。”妖梦称赞道。
　　她的主人西行寺幽幽子和八云蓝的主人八云紫有千年以上的交情，连带着她和八云蓝也亲近不少。
　　咲夜点头道：“对，我记得蓝阁下有一次讲过，“蓝”这个字是八云紫大人赐给她做名字的，她非常喜欢。”
　　“这个我也有听过哦，十六夜阁下当时似乎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十六夜咲夜”是自家主人所赐，呜…说起来，我的优昙华院.因幡也是师匠取的呢。”
　　妖梦略带失落地喃喃道：“果然只有幽幽子大人没有给我取过名字…嘛，幽幽子大人取名字的品味也不好，还是算了。”
　　听到妖梦的话，白明秋顿觉有趣，问道：“妖梦的名字是谁取的？”
　　“是爷爷。”妖梦答道，“可惜爷爷离开很久了，否则一定要把秋大人介绍给他认识，我觉得你们俩肯定能聊得来。”
　　说到这里，妖梦的失落隐现，白明秋柔声安慰道：“会有机会的。”
　　“嗯。”
　　已经习惯了思念爷爷的失落和消沉，妖梦很快收起了情绪。
　　“白君的名字呢，是父母取的还是？”铃仙好奇道。
　　提到这个，白明秋眼神有些幽远。
　　“是自己改的。”
　　“诶？”
　　“以前的名字挺普通的，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就改成了这样。”白明秋温声道，“我觉得名字是一种讯息，一个记号，名字会跟着一个人一辈子，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这样长久地陪着一个人。用一个能一直陪着我的东西，提醒自己重要的事，不是也不错嘛。”
　　铃仙和妖梦默默点头，若有所思。
　　“前方就是红魔馆，请大家准备降落了。”前面传来咲夜的声音。
　　四人缓缓降落，巨大的红魔馆就坐落在前方不远处。
　　之前和铃仙妖梦聊天，白明秋还没怎么注意在天上看红魔馆，现在站在地面上，就能感觉到这座名为红魔馆的建筑之宏伟。
　　之前他在幻想乡里见过的所有建筑都透着浓浓的东方氛围，人里的建筑群，煌煌威压的是非曲直厅，平淡简朴的寺子屋和妹红小屋，古久隽永的永远亭，中规中矩的博丽神社，堂皇大气的守矢神社，凡是他印象深刻的建筑，除了风见幽香在太阳花田里的小洋楼，有种东西方风格结合的感觉，几乎都是东方风格。
　　所以这与幻想乡整体风格迥异的红魔馆，一瞬间就抓住了白明秋的视线。
　　宏伟的格局，高大的钟楼，幽深的馆阁，让白明秋顿时联想到不少经典的西方歌剧，阁楼中住着的吸血鬼，精致，优雅，在暗夜中张开蝠翼，于月光中翩然而至，邪魅而可怖。
　　咲夜见白明秋对红魔馆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便道：“白先生若是对敝馆有兴趣，待我问过大小姐之后，可以带您在馆内一游。”
　　“是嘛，那就多谢了。”白明秋笑道。
　　咲夜摇了摇头，引着三人走到红魔馆那座数米高的铁栅门前。
　　“美铃，有客人来，过来开门了。”
　　咲夜对着门后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她皱了皱眉，对身后三人道：“请稍等片刻，我去把门打开。”
　　咲夜一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再次出现的时候，门锁已经应声而开，白明秋根本没看到咲夜有什么动作，那锁如同凭空被打开的一般，联想到之前无故消失的飞刀，他不由得对咲夜的力量感兴趣起来。
　　说起来，阿求写的幻想乡缘起上面似乎有十六夜咲夜这个名字，他还没来及看完，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翻翻，便跟着铃仙妖梦一起进了门。
　　“美铃今天不在吗？”
　　因为红美铃之前提到自己是红魔馆的门番，所以白明秋没在门口见到美铃，有些疑惑。
　　咲夜面无表情道：“白先生请别在意，就当没这个人好了。”
　　“啊——！咲夜咲夜！”
　　咲夜话音刚落，众人身后就传来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白明秋回身一看，深绿色的熟悉着装，赫然是一脸焦急红美铃。
　　“刚才睡着了，都是我的错，嗯，我的错，现在不就来开门了吗？工资的事情，咱们还是能谈的对吧…诶，恩公？”、
　　红美铃看到白明秋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美铃，早上好啊。”白明秋笑道。
　　红美铃怔怔地看着白明秋，然后反应过来了，大笑道：“哈哈，恩公终于来红魔馆啦，咲夜你看，这位就是我跟你常提起的…咦？”
　　——


第三十六章 王座
　　对疑惑的红美铃稍作解释，白明秋与她约好之后见面，便与魂魄妖梦，铃仙.优昙华院.因幡一起，随着十六夜咲夜步入红魔馆。
　　红魔馆外表恢弘大气，内里却是颇为幽深，若是没有咲夜的引路，也许三人会迷路也说不定。
　　一路行来，馆中没见过他人，倒是有颇多的长着透明对翅的妖精向咲夜和众人行礼，白明秋没怎么见过妖精，便不由得多看了些，这一看，却险些被晃花了眼。
　　“十六夜小姐，贵馆的女仆真多啊。”
　　也难怪白明秋问，这一路过来，起码见了六七十个妖精女仆，直把白明秋看得眼花缭乱。
　　“是。”听白明秋感兴趣，咲夜解释道，“早先大小姐刚刚进入幻想的时候，因为缺人伺候，就抓了一些雾之湖边上住着的妖精，由我来训练，培养礼仪。本来打算用一段时间就放走的，但后来大多数的妖精都自愿留在红魔馆，甚至呼朋唤友一起来，大小姐心怀宽厚，也没有拒绝。”
　　白明秋点了点头，想来妖精们是把红魔馆当成了一个避风港吧。
　　他问身边的铃仙：“我记得永远亭是驱使妖怪兔的，对吗铃仙？”
　　“嗯。”铃仙点头道，“因为帝是迷途竹林妖怪兔的首领，而帝一向听师匠的话，所以我也可以差遣那些兔子做事，兔子们很乖的，只要按时给些胡萝卜，就能帮我解决不少杂事呢。不过数量的话，加起来也没有红魔馆这么多。”
　　“白玉楼的话，会有一些幽灵供幽幽子大人差遣，幽幽子大人天生就能吸引亡者聚集在她身边，所以幽灵们几乎是无条件地服从幽幽子大人。”妖梦说道，“只是有时候需要我来斩掉几个执念太深重的亡者，送他们成佛。然后，数量也不是特别多，很多时候，事情都由我来做了。”
　　“喔…”
　　这些奇闻，一处势力的主人自然是不会说的，但白明秋今天接触到的是永远亭，白玉楼，红魔馆三个势力的负责人，换句话说是“二把手”，而且还是少有的三人在一起交流的时刻，有些平日里听不到的话，看不到的事情，今天就能听闻不少。
　　“刚才三位路过的钟楼是红魔馆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咲夜微笑道，“每到正点，都会响起那个时间的钟数。这是大小姐从外界带来的，无需人操纵，全由机械控制呢。”
　　“诶——”
　　白明秋虽然不以为奇，但铃仙和妖梦从来没出过幻想乡，铃仙倒还在月都呆了一段时间，妖梦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的，听了咲夜的介绍，不由得对这钟楼有些好奇起来。
　　咲夜道：“正巧，五十秒之后就是整点十时，我们不如停下来等一等。”
　　白明秋自是不在意，看妖梦和铃仙的神色，定然是愿意的。
　　五十秒稍纵即逝，上午十点，红魔馆的钟楼先是咔嚓咔嚓地响了一阵，然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十声巨响。
　　“咚——咚——咚——”
　　妖梦和铃仙瞪大了眼睛。
　　妖梦的神情中带着一点兴奋：“十六夜阁下，这…这是如何…”
　　“具体原理的话，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魂魄阁下，你看白先生的样子，他保不齐知道呢？”
　　白明秋正略带些笑意，看着三人。
　　“啊，忘记白君是从外界来的了！”铃仙恍然，问道，“呐呐白君，告诉我们嘛。”
　　看着眼前的好奇兔子和好奇半灵，白明秋无奈道：“我只是以前见过，原理什么的，真的不知道哦。”
　　“唔…”妖梦有些失望。
　　“好吧，我觉得霖之助会知道这些东西，之后咱们去问他好不好。”白明秋笑道。
　　咲夜微笑道：“对呢，我去香霖堂的时候，偶尔会看到店长在捣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香霖堂。”妖梦记在心里，打算什么时候前去。
　　三人继续行走，进入昏暗的馆内，白明秋注意到，咲夜似乎稍微有什么动作，整条走廊的烛火就一瞬间都亮了起来。但他看不明白咲夜到底做了什么。
　　他愈发好奇起来。
　　“三位，前面就是红魔馆的正厅，我已经提前知会了大小姐，大小姐已经在等待三位了。”咲夜对三人微微一礼，然后躬身，指向不远处两扇装潢华贵无比的大门。
　　钻石，玛瑙，黄金，玉石，这两扇色彩斑斓的门上，白明秋一眼就能看到许多名贵的宝物，也不知那扇门后该是多么华贵的景象。
　　无人开门，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在幽深的红魔馆中，“吱呀”的响声显得尤为诡异。
　　“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进。吾，已等候多时了。”
　　明明不过是个女童的声音，白明秋却莫名觉得威严无比，让他心上沉甸甸的，如有重压一般，眉头微微皱起。
　　铃仙见状，随手在三人周围释放了一圈【波动】，抵御了来自蕾米莉亚的威压。
　　见白明秋状态稍好，铃仙松了口气。
　　白明秋三人踏进门内。
　　本以为这普通大小的门扉，其中应该只是一间小厅罢了，但一走进来，白明秋就发现自己想错了。红魔馆的正厅不愧于正厅之名，其广大甚至让白明秋产生了空间上的错位感，这种感觉，上一次还是在是非曲直厅里体会到的。整个大厅怕是比红魔馆外面的院落都要大。其中处处雕画，处处鎏金，地面上陈设着为数众多，姿态各异的优美雕塑，精工得好像具具都是米开朗基罗的手笔。而天花板上，则绘满了充满异域风情和宗教意味的壁画，类似这样的壁画，白明秋在欧洲的一些教堂里看到过不少。
　　沿着门所对的方向直直地看过去，地面上是一条红毯。
　　这红毯很长，很长，如血般的红色，一直延伸到尽头，出现级级阶梯。
　　红毯继续沿着不知是玉石还是更贵重的材料所作的阶梯向上，一级，两级…一共七级阶梯之上，伫立着一座王座。
　　而王座之上，那一个樱色头发的少女，张开樱桃小口，露出尖锐的獠牙，她看着怔在原地的白明秋，眼中闪烁着莫名玩味的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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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称赞
　　“汝，便是白明秋吗？”
　　王座上的少女，如苹果般甜腻的声线让人心酥。
　　白明秋的目光注视这这位少女，竟然发现自己有些词穷。
　　怎么形容呢？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精致，也许比不上爱丽丝辉夜小町的倾城绝世，但这一份带着邪异的精致，如同一块抹上了致命毒药的草莓蛋糕，漩涡般吸引人的视线。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红魔馆之主，吸血鬼之王，差点君临幻想乡的强者，也是…一只萝莉。
　　这种奇妙的异样反差让白明秋觉得相当有趣。
　　“喂，汝，回答我。”蕾米莉亚微微皱起眉头。
　　白明秋笑道：“是，在下白明秋，您就是那位红魔馆之主，斯卡雷特大小姐么。”
　　“正是吾。”蕾米莉亚微微咧开嘴角，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虽然蕾米莉亚威严的姿态看起来可爱极了，但白明秋没忘了这是很正式的场合，长久地注视他人是很失礼的行为。
　　铃仙走上前一礼，妖梦同样走上前，微微躬身。
　　“替吾向两位的主人传达问候。”蕾米莉亚说道。
　　“谨谢。”铃仙和妖梦同声答复。
　　铃仙和妖梦对蕾米莉亚似乎没有太多的恭敬，这样的对答在白明秋看来，只是礼数上的客套形式罢了。
　　白明秋最初还有些奇怪，但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西行寺幽幽子和蓬莱山辉夜，八意永琳，都是蕾米莉亚的前辈，不论是力量还是活在世间的时间都远长于蕾米莉亚，说不定当年击败蕾米莉亚的就有这三人。铃仙和妖梦作为她们的下属，自然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傲气，对蕾米莉亚这个“小丫头”，做到礼数上的恭敬就可以了，若是太谦卑，反倒是失了风骨。
　　不过，虽说是“小丫头”，但…五百年的岁月可不是假的啊，白明秋对刚一进门时感受到的威压记忆犹新，数一数他在幻想乡中遇到的强者，这样的威压至少可以排进前五。
　　论威势逼人，自然首推八坂神奈子，作为掌控乾天之力的神明，其一举一动都如煌煌大日一般。其次，就是八云紫，作为幻想乡的管理者，八云紫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白明秋唯一一次见到她的恐怖威压时，被其完全震慑和压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再往下数的话，风见幽香的威势也相当可怖，白明秋与其在太阳花田中相见的时候，被其气势所摄，无法动弹。
　　除去这三位以外，大概就要排到蕾米莉亚.斯卡雷特了。
　　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与他有所往来的强者，比如上白泽慧音藤原妹红等等，在他面前大都比较收敛的原因。
　　“吾今日召汝等来，是为了异变之事，汝等，可曾知晓？”蕾米莉亚开口，淡淡道。
　　“不曾知晓，我是顺道前来。”妖梦说道。
　　白明秋说道：“我是被十六夜小姐邀请而来。”
　　“我倒是专门为了此事而来，本以为是这操纵天气的事情是您做的，但看样子，并不像。”铃仙疑惑道，“既然您也心生疑虑，为何不亲自出门察看？”
　　妖梦也疑惑地看向蕾米莉亚。
　　“咳！”
　　铃仙的问题好像戳到了蕾米莉亚的痛处，她猛咳一声，正准备去端一边小桌上的红茶的小手轻轻一颤。
　　“吾…！自有要事。”蕾米莉亚敛神，正色道，“汝等既然来了，就把汝等所知之事告知于我。”
　　铃仙便把知道的事对蕾米莉亚大致讲了一下，妖梦对铃仙所说的一些模糊的地方稍做补充，使蕾米莉亚基本了解了现在的情势。
　　她浅浅地抿了一口红茶，笑道：“此乃异变！”
　　“的确，以此次的规模看来，这是一场异变无疑。”妖梦沉声道，“灵梦已经在幻想乡全境四处寻找犯人了。”
　　“此等大事，怎能少了吾红魔馆的一份？”蕾米莉亚喜道，“咲夜，吾要出门。”
　　十六夜咲夜略一迟疑，道：“可…”
　　蕾米莉亚的兴致本来一下子很高，但很快就跌落下来。她突然就板起了脸，心情很不畅快的样子。
　　如同晴雨表般明显的神情变化，白明秋自然看得出来，他微微一笑，说道：“斯卡雷特小姐莫不是受限于自身所具现出的天气？”
　　咲夜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这位白先生果然是一位奇人，能洞察常人难以明晓之事，但别看大小姐她气度威严，其实秉性相当的孩子气，最不喜欢别人揭她的短，白先生此言一出，还不知道大小姐会怎么生气呢。
　　“哦——”
　　蕾米莉亚拖着长音，倒是不见怎么恼。
　　“白明秋，汝如何知道？”
　　“之前慧音跟我说过，吸血鬼有诸多忌讳之物，诸如大蒜，阳光，雨水，浓雾等等。虽然以斯卡雷特小姐的实力，定然不会拘泥于外物，但厌恶的情绪是生物的本能，即使是您，也未必能克服。我刚才进入红魔馆之前，感觉馆内附近空气中都积沉着浓郁的水气，似乎快要结成浓雾的样子，想必，您是因为讨厌这些浓雾，才无法出门的吧。”
　　白明秋以平静的语气，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一边的铃仙和妖梦听得津津有味，铃仙是一脸“白君真是好厉害呀”的神情，而妖梦一边在心中敬佩秋大人，一边反省自己同样身为剑士，却不能洞微知著，与秋大人相比，实在相差远矣。
　　蕾米莉亚认真地听到完，精致的小脸上，神情有些耐人寻味，但的确没有生气的表现。
　　这当真是惊到了一旁的咲夜，这样直接戳破大小姐短处的行为，居然没有惹得大小姐发怒，真是…
　　不可思议。
　　十六夜咲夜对白明秋这个人“不可思议”的评定，又多了一层。
　　白明秋温声道：“斯卡雷特小姐既然无法出行，倒不如在馆内等待，巫女灵梦已经出动，我们一行人也很可能加入解决异变的过程，相信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虽说您无法亲自参与，有些遗憾，但万事不可能依一人之意，尽善尽美，不是么？”
　　白明秋说完，大厅中陷入沉默。
　　半晌，蕾米莉亚对白明秋露出微笑，带着一点小虎牙，在白明秋看来，当真是极可爱的。
　　“汝的话…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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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苹果
　　蕾米莉亚罕见地对阻止她的人有好颜色。
　　“白明秋说的道理，的确如此。”蕾米莉亚端起红茶，轻轻吹了吹，“咲夜，吾等便在此静候佳音。”
　　“是。”
　　“您能够这样决定，自然是好的。”白明秋笑道。
　　蕾米莉亚喝了口红茶，笑道：“三位远来是客，怎么一直站着，咲夜，给三位摆坐。”
　　白明秋心道，这位大小姐还真是唯我独尊的性子，明明之前这间正厅里就没有椅子，刚才三人进来的时候，蕾米莉亚似乎一开始似乎除了询问质疑，并没有什么招待之心，只是后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才生出了招待三人的心思，又想起来给众人落座了。
　　说起来这点还是蛮失礼的，但蕾米莉亚的宗主气度收放自如，让人一时很难产生反感，便也没人说什么。
　　魂魄妖梦摇了摇头，说道：“不麻烦十六夜阁下，既然确定了此事不是斯卡雷特小姐所为，那我等也不宜久扰。”
　　白明秋自然是不在意去留的，不过看妖梦一副想要尽快查明真相的样子，他自然也是不会劝阻的。
　　但此时铃仙却说道：“听说居住在大图书馆中的魔法使帕秋莉.诺蕾姬小姐，对于五行变化颇有研究，现在如此异变，我觉得，倒是可以去问问她的意见。魂魄小姐，如何？”
　　既然铃仙这么说了，之前也默认三人是同一组人，那么妖梦自然也不好早退，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此话倒是没错，帕秋莉大人最近的确在研究寻找什么东西。”咲夜提了一句。
　　蕾米莉亚皱起眉头，吩咐道：“咲夜，汝带客人们去找帕琪，一路上顺带着参观一下馆内，对了，白明秋，汝留下。”
　　“是。”
　　“白君？”“秋大人？”铃仙和妖梦同时疑惑道。
　　“斯卡雷特小姐要留秋大人有什么事？”妖梦问道。
　　铃仙也说道：“是啊？”
　　还没等蕾米莉亚说话，白明秋微微抬手。
　　“你们别急，斯卡雷特小姐找我有事，正巧，我也有些事情。”
　　白明秋温润的视线与蕾米莉亚对视，其中有几分探询之意。
　　“那——”
　　“既然秋大人这么说了的话，优昙华院阁下…”
　　铃仙还有几分担心，不过被妖梦拦了下来。
　　白明秋对铃仙笑道：“快去吧，别担心我，你们问了再回过来就是。”
　　铃仙深深看了蕾米莉亚一眼，点头，说道：“白君自己小心些，我和魂魄小姐去去就回。”
　　白明秋点头，目送十六夜咲夜带着二人离开。
　　“斯卡雷特小姐。”白明秋转过身，淡笑道，“既然你我二人都有事情要说，那谁先开口呢？”
　　十六夜咲夜临走前留下了一张椅子，白明秋自若地走到椅子前坐下，与蕾米莉亚对视。
　　“白明秋，汝，是外来人对吧。”
　　蕾米莉亚不管白明秋的问题，直接开口。
　　白明秋点点头，说道：“在幻想乡生活了一年多，一切平顺。”
　　“吾就把话与汝直说。”蕾米莉亚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皱眉道，“上白泽老师之前拜托吾观察汝的命运，但那日看得不仔细，今天方才看清楚。”
　　白明秋挑眉，“蕾米莉亚小姐…”
　　“汝的命运，是一个断层。”
　　蕾米莉亚一字一顿。
　　“吾虽然无法轻易影响，但的确能看到命运的红线，汝的命数，当在二十五岁时，也就是两年半后断绝。吾奇怪的地方就在此处，汝此刻明明生机勃勃，但两年之后，便会如风中残烛，最终消逝。”
　　当时慧音请她帮忙，她自然允诺，就算看出了不好的结果，她也原以为白明秋的命运应当和别的人类，比如咲夜一样，遇到她蕾米莉亚就会被改变，但今日一看，遇上自己，白明秋的命运竟然毫无波动，还是如同一架脱缰的马车，疯魔似的只管一头朝着哪里扎过去。
　　蕾米莉亚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命运，五百年来，她阅尽世间，却从没见过像白明秋这样奇怪的人。
　　“二十五…么。”
　　白明秋愣了愣神，倒是一点都不见意外，面容上，连一丝动色都无。
　　蕾米莉亚有些奇怪，面前的人类，明明听到自己命数已尽，却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是惊讶之色。
　　这个男人眼中尽是了然，淡然，甚至不知是否看错了，还有些欣然。
　　蕾米莉亚挑起眉，把水蓝的发丝撩到耳后，与她稚嫩的外貌相对，慵懒的姿态更显成熟。
　　“汝，不怕？”
　　“不怕。”
　　白明秋淡淡道。
　　死，乃是大恐怖。但白明秋直面六次大恐怖，已经不再滞于心。
　　了却了慧音妹红之事，白明秋心头便已经忘忧，再无牵挂，只盼安稳度过每日，直到安静死去。
　　蕾米莉亚与白明秋眼神相对，便知道他所言非虚。“不怕”二字落地，室内针落可闻。
　　沉默半晌，蕾米莉亚点了点头，对白言露出甜美的笑靥。
　　“汝很好，吾很喜欢。”
　　蕾米莉亚很直接地表达了对白明秋的好感。
　　她虽然在妖怪中年纪真的不算大，但好歹也是五百年活过，人情世故不知看了多少，腥风血雨里也走过无数遭，由此才铸就了一身威严。正是因为见的多了，所以她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最欣赏的就是无所畏惧之人。
　　既然如此，蕾米莉亚不介意多说两句。
　　“汝之命运扑朔迷离，吾所看到的不过就是其中一段罢了。而且命运之事，本不就是固定的，一向就容易被各种因素所影响，所以汝也不用过度担心。”
　　“况且，就吾看到的而言，汝也不是必死之局。”
　　蕾米莉亚话音落下，白明秋眼神一亮。
　　“您…请讲。”
　　蕾米莉亚端起茶杯，刚要抿，才察觉茶已经喝完，咲夜又被派出去了，此刻却是馋的紧，很想要喝茶。
　　顺带一提，这位大小姐一向是娇贵的紧，想要的东西必须立刻到手。
　　她犹豫了片刻，抬眼波光盈盈，如同漾着一轮明月的湖。
　　“白明秋，汝…汝…”
　　“嗯？”
　　“咳——！你既在外界，一定…一定测试过血型了…汝的血型是？”
　　“B，怎么了吗？”白明秋问道。
　　“咳咳——”
　　…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的小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像个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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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上等
　　铃仙和妖梦在咲夜的带领下，很快找到了帕秋莉，三人以前都见过面，所以免去不少客套。帕秋莉不愧是精于五行之道的大魔法师，明明都没有出门，却对外界的情况全部知晓，一番交流之后，三人发现了异变的源头。
　　天界。
　　没错，所有的异变都与天气有关，结合了帕秋莉的一些研究来看，源头毫无意外地只会出现在那里。
　　说到天界的话，幻想乡唯一与天界接轨的地方那就是妖怪之山了，妖怪之山的最高处已经与天界相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既然发现了源头，铃仙和妖梦也不迟疑，加上担心白明秋和蕾米莉亚的谈话，很快拜别了帕秋莉，帕秋莉其实也很想加入这个小队一起去天上看看真相到底如何，但无奈身体不好，只能放弃。
　　红魔馆这对闺中密友，连不能出门的情况都相同，还真是同病相怜。
　　铃仙和妖梦很快就赶到了红魔馆的正厅，不过说是很快，实际上一来一回，已经过了近半小时，铃仙深知蕾米莉亚乖张跳脱的性子，心下担心白君的安全。
　　三人来到正厅的时候，白明秋和蕾米莉亚依旧对坐着，与之前无二。
　　见三人进来，蕾米莉亚威严的脸上流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一丝红润微漾，白明秋的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白君？”
　　铃仙向白明秋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白明秋微微摇头，示意没发生什么事情，铃仙方才松了口气。
　　“异变的源头不出意外的话在天界。”魂魄妖梦说道，“刚才我和优昙华院阁下商量过了，我们打算从妖怪之山上去，去天界看看。”
　　“如…此，如此，甚好。”蕾米莉亚刚一开口，差点没端住架子，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了。
　　铃仙问道：“白君要一起去吗？”
　　“秋大人想去的话，妖梦会尽力护住你的。”妖梦认真道。
　　白明秋笑道，“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源头，想来解决也很快，我去了帮不上什么忙，就算了。”
　　“诶——”
　　铃仙遗憾地拖了个长音。
　　妖梦对蕾米莉亚微微一礼，“斯卡雷特大人，我们这便告辞了。”
　　“告辞。”铃仙也说道。
　　蕾米莉亚轻嗯一声。
　　白明秋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蕾米莉亚微微一笑，刚要开口说什么，蕾米莉亚却惊道，“白明秋！汝也要离开了？”
　　“我与铃仙妖梦一起来的，就顺道一起走嘛。”
　　“这样啊…吾本来还想带汝…”
　　蕾米莉亚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她才猛地抬起头，用力摇了摇，“什么都没有！”
　　白明秋和铃仙妖梦一脸的不明所以，但咲夜倒是有些吃惊。
　　这位白先生到底做了什么，自己离开大小姐才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大小姐和他的关系就比半小时之前亲密了不少。
　　不可思议。
　　依她侍奉大小姐多年的眼力，看得出来，大小姐刚刚说话的样子，明显与之前不同了。可只是半小时，白先生的实力又不强，怎么可能对大小姐做出什么事情呢？
　　那…是为何？
　　“如此……咲夜，汝将三位送到门口吧。”蕾米莉亚吩咐道，“顺便将吾之前准备好的那个，转交给白明秋。”
　　“那个，是…？”白明秋把目光投向蕾米莉亚。
　　后者嘴边勾起一丝狡黠的笑，面上尤带着的紧绷之色消下去不少，“咲夜等会儿拿给汝了，汝自然会知道。”
　　不愧为孩子气的鲜红幼月，卖关子这种小孩子最喜欢做的事情，自然是少不了的。
　　白明秋温润一笑，好像个宠孩子的家长。
　　这不笑还好，蕾米莉亚好歹能神色如常，白明秋一笑起来，本就英俊的面容更是如同旭日般甚至能透出几分神光来，蕾米莉亚斜眼一望，那张苹果似的脸儿就又刷的红了。
　　“汝…汝！你…！”
　　这一番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蕾米莉亚像是紧张像是害羞，连一贯保持着的称呼“汝”也喊错了。
　　咲夜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小苹果似的蕾米莉亚和丰神如玉的白明秋，越来越肯定，两人在单独相处的这半小时之内，绝对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不比一边的铃仙和妖梦，她十六夜咲夜侍奉蕾米莉亚多年，几乎属于贴身，从未长时间离开过，主人的一举一动意味着什么，她都了然于心。
　　正因为如此，她才如此惊讶。
　　人一旦要对什么上心了，就会觉得事事都有深刻意义，处处都是蛛丝马迹。咲夜无外乎如是，她一边听主人吩咐，一边尽力用余光找些蛛丝马迹。
　　她很快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味道来自于大小姐的杯中。
　　难不成……？
　　正待深究，大小姐的“咲夜等会儿拿给汝”一话落下，她只得暂停下时间，去另一间房中，将大小姐所说之物取来。
　　…
　　“白明秋，咳，汝日后若有暇，当再来红魔馆，听到了吗？”
　　咲夜取东西的时候，蕾米莉亚这边已经到了拜别的最后。
　　白明秋弯起嘴角，笑道：“好，后会有期。”
　　他对神色犹自不舍的蕾米莉亚一揖，然后随着刚刚反身回来的咲夜的引导，从红魔馆离开。
　　咲夜将三人送到红魔馆门口，铃仙与妖梦要追查异变的事情，与咲夜稍微说了几句，又和白明秋道别，便朝妖怪之山的方向飞去。
　　白明秋则表示虽然要离开红魔馆，但之前还和红美铃约好了要与她讲话，不劳烦咲夜再招待，咲夜便也没再多说，只是取了件东西递给白明秋。
　　“白先生。”
　　“这是什么？”
　　“是外界带来的一套西服。上白泽老师做了二小姐的家庭教师，却除了接受大小姐的宴席之外，没有收取任何报酬，大小姐也没有办法。正巧上白泽老师当时提到了您，大小姐就为您准备了这个，您要是收下的话，大小姐想必会开心的。”
　　听咲夜娓娓道来，白明秋颔首，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劳烦你了十六夜小姐。”
　　红魔馆中。
　　蕾米莉亚没有起身，就这么坐在王座上，目送白明秋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中，再远些，再远些，直到她笼罩整个红魔馆的感知感觉他走了很远，方才罢了。
　　她伸出娇小的舌，微微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湿润而迷离。
　　“好可怕。”她咽了口口水，喃喃道，“明明只是三五滴罢了，为什么…”
　　她无意识地伸出纤长的食指，轻咬在檀口之中，牙齿压着指肚，泛出好看的樱花色来。
　　“最上等…”
　　——
　　好，红魔就此告一段落，大家收好蕾咪小苹果。


第四十章 九千
　　…
　　“于是，那个时候我就这样…！”
　　红美铃刷地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嘿嘿哈哈地踢打了几下拳脚，然后随手翻了个筋斗，赤红的秀发随着动作扬起，好看得很。
　　“躲过了她这一招之后，然后把她一拳撂倒，哈哈，恩公，你看怎么样？”
　　红美铃坐回原位，把红发理顺，对坐在对面的白明秋笑道。
　　白明秋饮下一口汤，“不错，美铃的武功真的很高。”
　　被恩公这么夸奖，红美铃开心的很，喜道：“恩公，好久没听到【武功】这两个字了，您再说几遍？”
　　“好，美铃的武功很高哟，对，没错，是武功。”白明秋温暖笑着，连续重复了好几遍，然后把手里的鱼汤一饮而尽。
　　红美铃听得心花怒放，她久在异国他乡，这么些年，若不是为了一个诺言，早就想要回自己的故国，此时听同胞说起故国旧词，怎能不故国神游，心向往之？
　　“美铃，你不喝汤没事吗？看你说了那么久，也有些口渴了吧。”
　　白明秋给红美铃递上一碗汤，汤面泛着白白的鱼油，点缀上碧绿的葱花，闻上去香得逼人。
　　红美铃摆手道：“我就住在这雾之湖边，想吃的话每天都能吃到，恩公您住的那么远，难得来一趟红魔馆，我是要尽地主之谊的，您吃，您吃。”
　　白明秋这其实都劝了两三次了，看样子是拗不过美铃，既然如此，他也不强求，把手里的汤摆在红美铃面前的桌上，去后厨又给自己舀了一碗。
　　红美铃说完这段大战狼女，又开始讲另一段欧罗巴的风物，白明秋兴致也高，与红美铃不时交谈两句，咂两口鱼汤，吃片鱼肉，不亦乐乎。
　　说起来，白明秋手里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鱼汤，可不是白明秋做的，而是红美铃亲手下厨的，该说不愧是天朝女子吗，一身好功夫能上阵杀敌，到了厨房还能有一手好厨艺，白明秋对此真是赞不绝口，加上美铃学厨已经是百多年前，白明秋甚至还能体会到一份百年前原生态的厨艺，来红魔馆今天这一趟，可谓是不虚此行。
　　幻想乡里风云变幻，此时有不少人都已经出动，在寻找异变的源头，抑或是在搅出点什么事情，但这些与白明秋都无关，他只是安静地在红魔馆的一角，悠然聆听着来自故国的音声，牵出不尽神思悠悠。
　　不知不觉，一顿午饭的时间过去，与红美铃谈笑虽乐，但白明秋想着之后还有事，便略有去意，红美铃性格爽朗归爽朗，但也有着心细的一面，便道：“恩公之后若是有事，不用在意美铃便是。”
　　“唔，的确是有点事，抱歉。”
　　白明秋想着花店的事情，不知道以葵的性子，会不会在那里等。
　　不，是一定会在那里等的。
　　葵若有一天没见到白明秋，是必然要见到才会不声不响地离开。
　　有一回白明秋早晨有些事情，耽搁了，下午才去店里，就看到葵纤小的身影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但白明秋看到，她太阳花店的门始终没开。
　　也就是说，白明秋不开张，她也不开张。
　　…是，这样吗？
　　白明秋与葵相处了有月余的时间，虽然每天都很少有超过十句话的交流，但白明秋却莫名地能明白她的心绪。
　　也许是自以为是的明白，也许是错觉，但白明秋觉得自己在一点点体会着葵。
　　随着时间的长久，慢慢地，白明秋开始怜惜起葵这样一个存在来。
　　从来都没有见过葵的家人，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也不需要白明秋相送，只是独自一人，孑然一身，每晚都走上属于自己的那条归途，然后第二天踩着朝阳一步步走来。
　　难不成，这个少女，在这世上也只剩一人了吗？
　　白明秋有时候就会这么想。
　　他似乎在葵的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独自在轮回中踽踽而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也不想接受别人，生与死，都孑然。
　　一定会孤独的。
　　不用怀疑，不用否认，不管是人，妖怪，妖精，还是任何的有生命的存在，都不喜欢一个人。
　　草木群聚而生长，人类群聚而生活，妖怪群聚而饮乐，妖精群聚而玩耍，即使在众神眷恋的幻想乡里，这样的规律依旧存在。
　　如果真的有什么甘愿孤的的存在的话，那么其若不是习惯于孤独，就是心中没有“孤独”这样一个概念了。
　　白明秋是前者，而现在的他也不是一人，有妹红，慧音，有白映阿姐，有很多朋友…那么葵，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
　　拜别了美铃，白明秋行于通往人里的道路上。
　　名为白明秋的人类出现在葵的生活里，好像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搅起了波纹，虽然波纹最终淡去，但那颗石子终究是落进去了。
　　而在幻想乡这不平凡的年许时间里，白明秋也遇上过各种各样的奇女子，或是倾城美人，或是知己知音，但惟独葵这颗最小最小的石子，不知为何却落进了白明秋的心湖，荡漾之，初时未曾感觉，时间久了，却发现心湖已然静不下来。
　　他愈发地在意她了。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对于爱情有时可能不敢直面，带些羞赧，导致最终会错过而后悔。但白明秋毕竟还算是个年长之人，以前好歹也是结过婚的，也不是天真可爱的孩子了，所以直面自己的感情的能力自然是有的。
　　只是，找不到好的时机开口。又或者说…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是告诉她自己只剩三年不到的寿命，还是说编个善意的谎言骗她？
　　都不可以。
　　为今之计，只有等八坂神奈子或者蕾米莉亚所说的事情实现之后……等二十五岁的大限一过，白明秋若是那时没死，方才可以安下心来考虑感情的事情。
　　神奈子和蕾米莉亚分别都跟他说过，他的二十五年大限并非不可解，只是非常难，难到只有一线生机，而就连她们两人都不知道到底怎么解。
　　蕾米莉亚只是跟白明秋大概讲了一下她看到的东西，神奈子倒是提出了一个似乎可行的方法，但一切都在筹备之中，神奈子的那个大计划完不完得成还要两说，现在暂时不用想这个。
　　之前白映阿姐也说要去找阎王帮帮忙，却也不知行不行得通呢。
　　…
　　白明秋的周身开始不知不觉地出现薄薄的川雾，只是他在认真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
　　很快，有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他背后。
　　“嘿！”
　　白明秋背后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猛地拍了他一下。
　　白明秋吃了一惊，猛然转过身，面前是个熟悉的人影。
　　长长的弯月镰，一头彼岸花色的双马尾，还有…咳咳，那下（丰）作（盈）的…
　　咳咳！
　　食色性也，白明秋好歹也是个正常男子，又不是太监，免不了多看两眼。
　　“小町姐，怎么突然冒出来吓我！”
　　从白明秋背后突然窜出来的小野冢小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还以为弟弟君你是那种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家伙呢，没想到这么胆小，被我发现了哦。”
　　白明秋叹了口气：“什么声音都没，谁被这么一吓都会紧张啊…”
　　“嘻嘻。”小町反正就是一脸的戏谑，丝毫没有道个歉安慰安慰什么的意思。
　　“那，小町姐你在这干什么呢？不是有三途川的摆渡要做吗？”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啦…”小町挥了挥手，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弟弟君，比起这个，今天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哦。”
　　“嗯？”
　　“天气啊天气！你没发现吗？所有人的气质都可以在他们身边看到了诶。”小町兴奋道。
　　白明秋不明所以，“看到了是没错，据说这是异变，已经有不少人去解决了来着。可是这又有什么…”
　　“笨！气质就是灵魂啊弟弟君，换句话说，只要看到那个人周围的天气，就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灵魂，就能知道他死后的样子了诶，难道不好玩嘛~”
　　白明秋心道，感觉小町姐现在超兴奋的…
　　小町开心道：“我一路过来已经看了好多人的气质了，真的好好玩，你看，比如你——咦？”
　　“怎么了？”
　　小町狐疑地仔细将白明秋周围端详了一会儿，又绕着他转了好几圈，才疑惑道：“怎么回事，弟弟君的身边怎么没有天气呢？难不成是异变被解决了？”
　　白明秋指了指小町身旁，小町一眼看去，是薄薄的川雾，跟刚才相比一点都没有减少。
　　“没错，异变的确是没有结束来着。”小町皱眉道，“奇怪，所有人的天气应该都看得到才对啊…”
　　“所以说…就是为了这个，小町姐你就把彼岸的事情放下来了吗？”
　　“那当然啦，这多有趣啊，天天呆在三途川无聊死了。”小町抱怨道，“而且你知道吗，最近三途川的人好少，在那里整天都没人聊天，弟弟君，你不觉得人家真的很可怜嘛…”
　　小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不过白明秋是知道的，小町和射命丸文是一个性子，演技可谓真是绝佳。
　　“小心阿姐责备你，到时候我是帮不了你。”
　　“没关系没关系。”小町轻松道，“不就是映姬的巴拉巴拉嘛，早都听习惯了，弟弟君你知道吗，我为了抵御映姬的说教，还特地去练了一个…”
　　“被我听到了哦，干脆回头就去告诉阿姐吧。”白明秋戏谑道。
　　“喂！不要啊喂！”小町立马一脸生无可恋，“弟弟君！…早知道你们姐弟都是一个样子的，唉，是本小町遇人不淑啊…”
　　白明秋忍俊不禁，小野冢小町也满面笑意，两人并排向前走着。
　　小町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话的人，自然开心的很，也许是很久没开怀大谈，也许是传染了四季映姬唠叨说教的习惯，反正，这会儿小町能说的很。
　　“今天一开始遇到了雾雨魔理沙，那丫头具有的气质是雾雨的气质哟，竟然和她的姓是一样的，有趣有趣。雾雨嘛，黑暗蒙蒙，不显眼，但是拥有温柔，她死了之后应该会变成那种永远成不了主角，然后不能成佛不能转生，只能永远待在彼岸等待审判的家伙吧…”
　　“喂喂，小町姐，永远成不了主角什么的，太过分了吧…魔理沙挺可爱，也很努力的诶。”
　　小町摊了摊手，“反正我看到的就是那样啊。”
　　“然后又碰上了阴天的红魔馆女仆，那个女仆可是阴天哦……阴天这东西虽然不华丽也不丰壤，但能够遮蔽有害光线，舒适性超群啊，是一种灵活的气质呢，蛮厉害的哦。灵活的幽灵嘛，几乎在活着的时候都是精通处世之道，过着没有一点不自由的生活。不过，去彼岸接受审判的时候，就会因为那种技巧，最后得不到很好的判决。圆滑处世的人，没有所谓本心这种东西，阎罗实际上是不会喜欢的。”
　　虽然对十六夜咲夜的印象相当好，也不觉得她很圆滑，不过对小町的这番话，白明秋是赞同的，过于圆滑的人，他也不喜欢。
　　“再就是博丽巫女了。啊，说到灵梦这家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身边的天气是大晴天啦。所谓大晴天就是指有害的阳光和地上的生气什么的，全都不加遮挡的一下子穿透过去。然后白天热，夜晚冷，虽然不会有任何扭曲，但却不够滋润，毫无慈悲之心也没有一点温柔。就是这种硬邦邦的天气咯，这样的家伙死了之后…唔，不好说，不好说。”
　　小町好像说到了什么敏感的地方，她很快打住了话头。
　　灵梦的话…的确，作为幻想乡唯一——现在是唯二——的巫女，幻想乡秩序的维护者，无敌与世的存在，有这样的天气也不足为奇，不过…
　　“其实灵梦，还挺温柔的吧。”白明秋温声道。
　　“怎么？”小町疑惑道。
　　白明秋摇了摇头。
　　他记忆中的灵梦，虽然冷淡不可亲，但心中也是有着温暖一面的，白明秋曾经的确感受到过，那样一份不是作为无敌的巫女博丽，而是作为普通的少女——灵梦的那份柔软。
　　看白明秋略有所思的神色，小町翘起嘴角，接着说道：“之后遇上的是苍天的剑士和晴岚的兔子，哈哈，她们两个结伴而行，好像往山的方向去了。”
　　“铃仙和妖梦啊…对，她们的确应该是去妖怪山了。”白明秋说道。
　　小町撩了撩彼岸花色的马尾，继续道：“苍天是生物活动以及空虚的象征。活着的时候得到这种气质的话会很麻烦，但却是很多死者拥有的气质。搞不好会变成那种心中有个空洞的幽灵呢。”
　　“妖梦不是半人半灵嘛，有这样的气质也正常才对。”
　　“嘛…那我们讲晴岚啊，风是出现在心理不平衡的人身上的气质。兔子死去之后就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幽灵啊。虽然很会处事，但相反的也很容易得心病。”
　　“心病嘛…”
　　白明秋想起铃仙一个人操心着整个永远亭的事情，想了想，的确如此。
　　“不过嘛。”小町笑道，“她的天空一片晴朗，想必是没有太多迷茫的。她的心中应该也是有一条坚定的道路的呢。”
　　白明秋点了点头。
　　铃仙可是很坚强的，这一点，白明秋最初与她相遇的时候就知道，作为白明秋来到幻想乡后认识的第一个人类以外的存在，白明秋的心中，铃仙总是占一份特殊的位置，包括之后和永远亭关系变好，铃仙也在其中起了相当的作用。随着后来与铃仙的情谊愈发深厚，也愈发能感受到这个坚强温柔的小兔子的内心了。
　　“话说…小町姐。”
　　“怎么啦。”
　　“你这样到处说别人死了之后怎样怎样，真的不会被打吗？”白明秋斜了斜眼。
　　“哼。本小町当年可是拳打…”
　　“拳打秦广王脚踢阎罗殿，对吧。”
　　“对呀，怎么可能会怕她们呢，弟弟君居然还记得本姐姐的英勇事迹，好，有奖励，来抱一个！”
　　说着，小町一把把根本没反应过来的白明秋拥进怀里，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其中感受就不必多提了。
　　白明秋微微红着脸从小町怀里挣脱出来，小町见了更是一脸贼笑。
　　她还挺喜欢看平素淡然温恭的白明秋表现出不同的样子的。
　　“之前跟你讲过的家伙，除了灵梦以外我全部都赢了哦。”小町说道。
　　白明秋好容易回复了尴尬的情绪，便又被小町惊讶到了。
　　铃仙优昙华院因幡，魂魄妖梦，雾雨魔理沙，十六夜咲夜，之前有听慧音提起过，这几个少女在幻想乡属于一流的实力，再往上那可就是辉夜公主和妹红慧音这样的超一流了，小町口气轻描淡写，想来打败她们的时候就并没花什么功夫，至于输给博丽灵梦，那是正常的，借用妹红的话来说，“幻想乡哪个没输给灵梦过”，就是如此了。
　　白明秋问道：“小町姐你跟铃仙她们打的时候，是玩真的还是打着玩的？”
　　小町感觉到白明秋的担心，笑道：“你放心，我下手当然有分寸啦，弹幕游戏很好玩的。”
　　弹幕的话倒是还好，对于她们来说，也就是活动身体的强度。
　　“那就好，我还担心她们找到犯人之前就没体力了，到时候被对方打败了怎么办呢。”白明秋说道。
　　“犯人？”
　　小町敏感地抓住了重点。
　　“对啊，怎么，铃仙和妖梦没跟你说？她们打算去妖怪之山，据说犯人在天界，妖怪之山可以直接通到天界的。”
　　小町闻言，眼神一亮，大笑道：“哈！是这样啊，难怪，天气，气质，灵魂，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是谁？”
　　“弟弟君你要不要去天界？姐姐我带你去看看那里的风光吧。”小町嘻嘻笑道。
　　白明秋刚想说自己就不去了，但看小町希冀的眼神，估摸着自己也是跑不掉了。
　　便干脆同意了。
　　“好吧。”
　　——
　　能和小町多相处一会儿，也是好事。
　　白明秋不反感小町开朗的性格，反倒是很喜欢，甚至自己也会跟她一起吐吐槽嬉闹一下什么的。
　　要问为什么的话，除了以上的原因，还有就是他想更多地了解小町这个存在，她为什么要陪伴他的阿姐一千年那么久，为什么感觉守护在她身边？
　　白映阿姐之前跟自己说过，小町从一千年前她刚刚死去的时候开始就陪伴在她身边，给了她很多的帮助和支持，也从来没有真正在心里抱怨过什么辛劳困苦，虽然嘴上经常抱怨个不停就是了。
　　“嘿。”
　　“小町姐就这么喜欢用嘿字跟人打招呼吗？”白明秋撇了撇嘴。
　　此时他正与小野冢小町两人浮空，以极快的速度向妖怪之山赶去，现在已经是下午二时，小町说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估计很是存了想要看热闹的心思，带着白明秋就火急火燎的往妖怪之山的方向冲，这个速度已经是白明秋能够承受的极限了。小町之前说，以这个速度，两人要到妖怪之山顶上的天界，起码得大半个小时。
　　小町笑道：“对了，我想起来之前映姬跟我说要我给你带话了。”
　　“阿姐？莫不是…”
　　小町从怀中取出一面圆镜，“喏，你自己跟她说吧。”
　　白明秋从小町手里接过镜子，小町贴心地将飞行速度放慢了些许。
　　古铜色的镜背摸起来有些粗糙，但边角处手感却相当细腻，看来是四季映姬的常用之物，看这镜边的纹样，却是天唐之物。
　　这应该是阿姐昔年所用之物，却也不知一千年过去还怎样保持这副完整的形貌，想来是有什么神鬼手段。
　　“小町姐，这个要怎么用？”
　　“把你心血滴在上面。”小町说道，“以后你可以用这个和映姬随时联系哦。”
　　白明秋心道，这难不成就是冥界的视频电话？
　　他割破手指，挤出一滴心血滴在镜面之上，镜面便如湖水荡漾波纹一般，几秒种后便恢复了平静。与此同时，镜面上出现了四季映姬的影像。
　　“小弟，明秋，是你吗？”
　　“是，是，阿姐，很久未见，一切还安好吗？”白明秋见到四季映姬，难免有些激动。
　　镜面中的四季映姬应该是坐在几案前，手上还提着一支笔，桌面上摆着堆叠了不少的公文，很明显，映姬在处理事务。
　　“阿姐你在忙吗？”
　　映姬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这边一切都好，你放心。对了，这面镜子叫静颇梨之镜，有阴阳两把，是仿我以前梳妆用的镜子做的。我把常使用的这把阳镜给你，你以后就可以常跟阿姐联系了。同时这镜子也有防身的功用，到时候叫小町教你，小町，听到没啊？”
　　“是是，映姬你就别操心啦，弟弟君的事我也是很上心的。”小町吐了吐舌头。
　　“嗯，这样就好。唔…现在的时间…”
　　映姬拈指一算，板起那张如玉的俏脸来：“小町…这个点，你应该在三途川摆渡才对吧，怎么溜出去找明秋了？你又偷懒！”
　　小町吞了口口水，她还没敢映姬说她即将掺和到异变里去呢。
　　地狱在幻想乡一向是处于清高的地位，从来不涉及幻想乡的异变或者势力之间的争夺，除了六十年一次的花开，这如果被映姬知道了，一定会被骂好惨，别看小町不在乎映姬的说教，映姬要真的生气了的话，她还是有些怕的。
　　小町赶快把手指竖在嘴唇前，示意白明秋不要声张。
　　白明秋腹黑地一笑。
　　“阿姐啊，小町——”
　　小町拼命做着“不要啊不要”的口型。
　　“小町姐她只是太急着给我捎信了，你别太怪她。”
　　小町长长地松了口气，狠狠给了白明秋一个白眼，白明秋一看，“冷冷”一笑，便又要说什么，小町赶忙给了一个大大的甜笑，白明秋这才罢了。
　　小町赶忙飞远了些。
　　“嗯，既然明秋都这么说了，这次就姑且不计较你了。”映姬微微一笑，“明秋，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你了，阿姐很有些想念，等阿姐这次去秦广殿下处述职之后，就跟十殿请上一段时间的假期，去幻想乡陪你。”
　　白明秋喜道：“阿姐要来？好，好，到时候我要给阿姐天天做好吃的！”
　　四季映姬笑意温柔，她还记得白舞阳就不管大人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给自己做好吃的的事情，这么些年过去，他的手艺有有长进…反正不管他做什么，自己吃下去都是好吃的，开心的。
　　“好，阿姐知道了。”四季映姬点头道，“你的那件事，我这次也会向秦广殿下询问，等到了幻想乡再与你详谈。不要太操心。”
　　“嗯。”
　　之后四季映姬又叮嘱了一连串关于白明秋生活的事情，白明秋仔细倾听，然后一一点头称是，越听面上的笑容越温柔。
　　好多好多年没有听过阿姐的教导了，就算是些唠叨的话，或者根本不用太操心的事，听阿姐说出来，都感觉很舒服，白明秋享受于其中。
　　说了好一会儿，映姬可能是因为有事，才主动切掉了联系，她告诉白明秋只要想见自己，随时都可以用秘法催动静颇梨之镜，无论什么时候映姬都会随时出现的。
　　白明秋将静颇梨之镜小心地收到怀里。
　　小町在不远处看着这对姐弟，眼神温柔。
　　——
　　一路狂飙，小野冢小町与白明秋已经接近了妖怪之山的山巅，即将进入天界的入口之处。
　　小町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白明秋问道：“弟弟君知道妖怪山之上是天界，那居住在天界的是什么人，知道吗？”
　　“是天人吧。”
　　“对。”
　　白明秋稍微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之前看过稗田阿求写的幻想乡缘起，上面对天人有些记载。”
　　“稗田…是那个丫头啊，就是每段时间就来转生一次的那个。我有点印象，阿求，阿求，这已经是第九代了？”
　　“嗯。”
　　小町瞥了一眼白明秋，继续天人的话题。
　　“天人，就是长生不老于世间，没有烦扰和困惑，终日饮酒喝茶，歌舞下棋的无忧之人，天界就住着这样一群人。”她淡淡道，“不过你知道，天人也是有寿命的吗？”
　　白明秋摇了摇头。
　　“天人也有寿命，只不过到了寿命不会死去，要超度他们的时候，就会有死神前去取他们的灵魂，实力高强的天人可以打败死神来延续寿命，而实力不行的天人就死去，无人理会。即使是天人之中，也存在着这样残酷的规则。”
　　结合着幻想乡缘起中的描述，加上慧音的补充和小町这番话，白明秋对天界和天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白明秋好奇道：“小町姐你也跟天人打过吗？他们怎么样？”
　　“当然是很厉害的，不过再怎么厉害，都没有你姐姐我厉害就是咯。”小町颇为自得地大笑。
　　小町与白明秋谈笑的当儿，两人已经快要到妖怪之山的山巅，故地重游，叫白明秋很有些感慨。
　　他极目远眺的同时，凭借极限的五感，发现远处竟然有不少人聚集在一处。
　　“弟弟君，看什么呢，那边就是天界的入口了。”小町说道。
　　“那边有三…四…五个人，五个人在那里。”
　　“哇哦，有热闹可凑！”小町立马牵起白明秋的手，猛然加快速度，不出一分钟就带着白明秋冲到天界的入口之处。
　　那五人中，有一人反应非常灵敏。
　　“谁！”
　　带着刀的少女瞬间把刀拔了出来，剑指飞速而来的两人。
　　“死神？还拖着…秋大人？”
　　这竟然是妖梦。
　　小町放慢速度，然后很快在空中停下，带着白明秋站立在了妖梦她们身前不远处。
　　白明秋赶快缓了口气，然后环视四周，面前的五位少女，他竟然都认识。
　　博丽灵梦，雾雨魔理沙，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铃仙.优昙华院.因幡，魂魄妖梦，五人呈一个半圆站在一起，各有千秋，倒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白！”
　　“白君！”
　　“秋大人。”
　　三位跟他关系相当不错的少女首先上来打招呼。
　　而跟他也有不错交情的博丽巫女也问道：“白明秋，你怎么来了？还跟着这个懒惰死神一起。”
　　灵梦这句话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话、
　　爱丽丝跟白明秋虽然并不熟，但也曾听说过他，甚至还留他在家中住了一晚，对白明秋的事，总还是有一点好奇的。
　　“灵梦，你这么讲就不对了，什么叫懒惰死神呢？别瞎编排我，被白明秋听去了多不好啊，是吧白明秋。”
　　小野冢小町这时候抢话的意思，就是要暂时瞒住白明秋惊世骇俗的阎罗弟弟的身份，如果此时表现的两人交往过密，定然会引起面前五位少女的疑心，一番追问之下，就又耽误时间了。
　　白明秋心思敏捷，自然懂得小町的心思，此处也略作敷衍：“我从红魔馆回去之后，路遇小野冢大人，她盛情难却，我就被她带来此处了。这天界想来就是犯人所在之处，怎么各位都群聚在这里不动身呢？”
　　魔理沙笑道：“小白你不知道，刚才文文在这里，准备拦我们的路，然后我就和她打起来了，最后她敌不过我的大魔炮，居然灰溜溜地跑了，哈哈哈！”
　　“魔理沙真厉害。”白明秋夸道，“射命丸的实力很强的。”
　　射命丸的实力如何，自己亲身体验过，加上对她性格的了解，白明秋估摸着她是隐藏了不少实力的，但这里总该夸夸魔理沙。
　　被一直对自己很好的白明秋夸奖了，魔理沙一阵高兴。
　　铃仙则和妖梦同时投来疑惑和怪怨的目光，意思是白君你要来我们带你就是了，不用让别人带呀。
　　此处人多，白明秋找不到机会细说，只好回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爱丽丝则没跟白明秋说什么话，也找不到话说。
　　灵梦想了想，道：“既然你们到了这里，想必是追查异变之事而来，就跟我一起上去吧。只是你们要有人负责白明秋的安全。”
　　“我我我！”
　　“我吧。”
　　“在下可以。”
　　魔理沙铃仙妖梦闻言，都积极起来。
　　“那就和小町你一起当心好了吧。我也会注意的。”灵梦应承道。
　　小町点了点头，“自然是要的。”
　　既然已经分工明确，自然是要出发了。
　　妖怪山所能触及的天空已经是在很高处了，天空中翻涌着的绯红色云气越发浓重，鲜艳。此处几人周身的各种天气表征也越发明显起来，象征着这场异变终于来到了高潮。
　　巫女，死神，庭师，管家，魔法使，魔法师，加上一个人类。
　　六位少女并白明秋共七人，一飞冲天，直接冲入涌动着的绯色云雾之中，朝着天界进发，这一场异变的终曲，即将敲响。
　　——


第四十一章 积木
　　层云如絮。
　　从妖怪之山的顶端突入之后，入眼的便除了云层就还是云层，这并不奇怪，因为妖怪之山实在太高，在半山腰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云气，妖怪山的山顶更是直接通往天界，云山雾罩自然也算正常。
　　但奇怪的地方在于，云层的颜色是一片绯红。
　　绯红色的云雾弥漫于整个天际，白明秋七人一路行来，所有的云层都被绯红染尽，那颜色浓郁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绯色的积雨云。”灵梦沉声道，“之前不管我走到哪里，身边的天气都会变成大晴天，但现在这片积雨云却完全没有改变，加上这个诡异的颜色…”
　　“也就是说，犯人就在前面。”白明秋说道。
　　博丽灵梦“哼”了一声，看上去情绪很差。
　　也难怪，她平白无故被人毁了神社，自然是一肚子火，现在蓄势待发，看到犯人之后绝对是一顿痛扁。
　　“灵梦，也别太生气，到时候给与惩戒，然后叫犯人给你重建神社就是了。”
　　白明秋劝了劝，灵梦的脸色好歹是微霁。
　　想着让灵梦一个人冷静会儿，他稍微后退一段到魔理沙边上，好奇道：“说起来魔理沙，你怎么跑过来找犯人了？”
　　“呜啊！我身边一直下雨，衣服总干不了，都快发霉了，真讨厌…”
　　魔理沙扯了扯自己的尖帽子，神情有些委屈。虽然平日里男孩子气，但这时候，作为少女的一面自然显示了出来。
　　不过她马上就打起精神，“不过马上就可以把那家伙找出来痛揍一顿了吧！哈哈，小白，到时候你要好好看看我的实力哦！”
　　“是是。”
　　看着眼神璀璨紧握双拳的魔理沙，白明秋一脸笑意。
　　伴在魔理沙身边的爱丽丝看到白明秋和雾雨魔理沙聊的投契，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插话，只是暗自气闷。
　　“秋大人。”
　　“白君。”
　　魂魄妖梦和铃仙从白明秋身后跟了上来。
　　白明秋跟魔理沙别了句，退后了些，到和两位少女平齐，看到她们的神情，白明秋自然猜到她们想问什么。
　　他温声道：“先不要问，等此间事了，我回去跟你们详说，好吗？”
　　自己是四季映姬弟弟的事情，时间长了总是瞒不住的，白明秋刚才隐而不言，是不想坏了几人一鼓作气捉到异变犯人的气势，这件事了了之后，自然可以跟铃仙妖梦她们表明了。
　　妖梦和铃仙一个眼神敏锐，一个能观察波长，体会气质，加之又和白明秋关系密切，小野冢小町和白明秋结伴而来之时，两人就已经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亲密，心中疑惑的同时，自然想问个清楚，不过既然白明秋都这样答应了，她们俩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便各自点头。
　　七人的队形，灵梦冷着脸一马当先，魔理沙和爱丽丝并肩跟在灵梦身后说说笑笑，妖梦铃仙和白明秋尾随其后，小町反正是老神在在地作为几人的殿后，也不插话，只是看。
　　殿后这个位置其实选的很妙，此处既不会冲在前头惹麻烦，又是好好看热闹的特等席，然后还能随时保护白明秋的安全，一石三鸟，老道的很。
　　小町置身局外旁观，倒是颇为欣赏这位弟弟君的交游广阔，之前在月都万象展的时候就知道他与上白泽慧音，藤原妹红关系很好，那次伊吹萃香大人也对其表示了赞赏。这会儿她左右一看，发现在场的七人中除了爱丽丝，其他几人居然都跟白明秋交情匪浅，就算是那个冷冰冰的爱丽丝，看白明秋的眼神也有些波澜，或许之前有什么因缘也说不定。
　　映姬言语公断，说教耿直，只论是非黑白，很少顾及他人的感受，但其实她性子外刚内柔，嘴上不说，心却软的很，只是能看透这一点的人很少，所以没什么朋友，孑然一身。
　　她弟弟倒是与她恰恰相反，是外柔内刚的家伙，与他交往，如遇春风拂面，暖阳照耀，舒服得很，尤其是一股真诚心意，拳拳如泉涌般可感，也难怪朋友多，交游广。
　　但若是因此就认为白明秋只是个长袖善舞的圆滑之辈，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小町至今还记得当时在妖怪山之巅，面对死局，白明秋的坚定心志和刚毅果决，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勇气和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她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这对姐弟终于相聚，也均为世间良人，如此…映姬今后定不会再有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哀伤了。
　　把脑海中千年前的白映彻底封存，小野冢小町翘起嘴角，笑意温暖。
　　哦？
　　小町抬眼，便看见前方有人拦阻了灵梦的去路。
　　她的笑意马上转为戏谑。
　　“有热闹看了诶…”
　　——
　　八云紫端坐在隙间中，一手端着精致的咖啡杯，一手在桌上玩着积木。
　　那套积木看上去非常精巧，每一块上都看得出精心雕琢过的痕迹，显然，做这套积木的人花了不少心血。不过这积木仅有十多个部件，别说八云紫这样的存在，正常的人类孩童，用不了一分钟也就能拼起来，明显，这是给孩子玩的玩具。
　　但身为妖怪贤者的八云紫却贴身带着它，时常把玩，也不知为何。
　　八云紫眼神并不看着桌上的积木，而是有些恍惚，她手头却不停，一点点堆叠，将积木堆好，再推散，再堆好。
　　起起落落之间，积木的轮廓也能看得分明，那看上去像是一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屋子。
　　“喂，紫，紫？”
　　大大咧咧的声音来自八云紫的对面，鬼王伊吹萃香正与其对坐。
　　“那个叫…咖啡是吧，咖啡，你喝不喝，不喝的话拿来给咱尝一口呀，很久不在外界，这些新鲜饮品咱好喜欢的。”
　　八云紫端着的那杯咖啡纹丝未动，她闻言，勉强笑了笑，把杯子递给萃香。
　　萃香接过，赶紧饮了一口，紧接着就是皱起眉头，“怎么这么苦呢…不过，仔细抿一抿，还是有股香味在其中的，唔…还是没有酒好喝。”
　　八云紫这时倒是不禁失笑，“之前叫你别喝，你又要催。”
　　“好啦好啦。”伊吹萃香不耐烦地撅起嘴。
　　“比起这个，现在你怎么办？”
　　“嗯？”
　　“咱是说，既然他是四季映姬的弟弟，那你之前的谋划便很可能被他撞破，到时…喂，紫，别玩积木啦！天天堆来堆去，你又回不去，有什么用啊！”
　　八云紫终于停下手，轻叹一声。
　　“是呢…的确，无用。”
　　“那——”
　　“好了，他的事，总有办法，萃香你别操心了。”八云紫淡淡道，“现在倒是有件事需要更加上心的。”
　　伊吹萃香来了兴致，“哦？你讲讲？”
　　“天人，比那名居…天子。”
　　——


第四十二章 龙使
　　“最近幻想乡中发生的异变你也感觉到了吧。”八云紫说道，“我大概看了一下，这次不出意外，是有天人在捣乱，是比那名居家的大小姐呢。”
　　“就是那个以前叫地子的丫头，做了天人之后就改名了的那个…”
　　伊吹萃香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八云紫神情微动，眯眼道：“萃香你好像前几天跑过一趟天界是吧，难怪，想必这些事情，你是有数的。”
　　“那是自然。幻想乡里发生的事情，还少有能瞒得过咱的。”
　　“然后？”
　　“咱是感觉到有人正在萃集人心，觉得奇怪，就沿着轨迹，一路到天界去了。之后和比那名居打了一架，赢到了有顶天。”
　　“哈，有顶天。”八云紫忍俊不禁，“她也挺舍得的，天界的地盘可是风水宝地，萃香你不好好利用一番？”
　　“喝酒吃菜倒是不错，其他的就算了，那群天人对得上咱胃口的一个也没有，无聊得紧，还是地上好玩，你看，咱这不就下来了嘛？”
　　八云紫看着伊吹萃香的眼神中蕴着点笑意。
　　她说道：“比那名居天子这次做的有点过分了，她把博丽神社给震塌了。”
　　“哈哈哈哈哈哈，灵梦那张臭脸我已经想象到了。”萃香放声大笑，片刻后，稍微沉静下来，问道：“没关系吗，比那名居的实力相当不错哦。”
　　“灵梦去了，你安心就行。而且听你所言，她倒不是真心想打，也就是找点乐子的程度吧，天界，的确够无聊的。你看她随便把有顶天扔给你就知道，什么天界已经饱和了禁止成佛根本就是骗人，纯粹是不想变得拥挤而已，天人都是舍弃世俗的人也是个大谎言，其实就是最狡猾的人类的巢穴。”
　　八云紫的语气相当不屑，伊吹萃香也跟着撇了撇嘴。
　　妖怪是天地间自由和肆意的象征，从来不听天界管制，要说真有什么权威，那也是天地之间唯一的龙神，故而身为妖怪贤者的八云紫对天界天人很轻蔑。
　　八云紫拉开一道隙间，两人可以从隙间这一头看到灵梦一行人的动静。
　　“实在不行，我去教训她一顿便是。”八云紫淡淡道。
　　伊吹萃香听闻八云紫有出手之意，兴奋了起来，“紫你要出手？那不如咱们俩先热热身？”
　　八云紫的实力渊深如海，伊吹萃香虽然与她是至交好友，但这么许多年下来，也依然摸不透。加之紫很少真正亲自动手，凭借她的超人智计，运筹帷幄中便万事砥定，着实是用不上蛮力的。而越是这样，萃香越是很期待与紫的切磋机会。
　　紫闻言一笑，拍了拍萃香的小脑袋：“才不要跟你打，萃香你嘴上说着热身，每次跟谁打不是喝得烂醉如泥，然后打得天翻地覆，不行，不准打，我的隙间里容不下你我，幻想乡里更容不下。”
　　伊吹萃香不依地撅起嘴来，樱唇嗫嗫，可爱极了。
　　八云紫看得心喜，把萃香一把搂到怀里抱住，前胸丰盈就一股脑地压在了萃香的后脑上。
　　“紫你这家伙…大了不起是吧。”萃香一脸无奈的表情。
　　“嘻嘻。”
　　八云紫笑得像朵花。
　　两人歇下拌嘴，往隙间中看，看到一行七人中，竟然有白明秋的身影。
　　“他怎么也在？”萃香奇道。
　　八云紫看到白明秋熟悉的身影，心神一怔，才道：“你看周围一圈人，都是与他交情匪浅的，应该是捎带上的。”
　　他应是安全的，铃仙和妖梦与他来往尤其深，小野冢是他姐姐的下属，定然不会放任他遇上危险，还有灵梦不也是记挂着他，魔理沙看霖之助的面子也定会护着他…
　　八云紫心头泛起千思万绪，虽不显于玉面之上，深交好友的伊吹萃香岂能看不出。
　　伊吹萃香的眼神中深邃莫名，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活泼烂漫，“啧啧啧啧，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不去招惹。”
　　八云紫神色微微一黯，旋即，却撩起亮丽的金色发梢，露出少女般明媚的笑意，“未知才有趣，不是吗。”
　　伊吹萃香摇着头，轻轻叹了口气，“你玩的开心就好。”
　　——
　　“诶呀。不是河童，不是天狗，唔…其他的就算了，怎么人类也跑到这种地方来？人类到山顶来还真是少见。”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片绯红色的积雨云拦阻在了博丽灵梦一行人面前，有女子在其中言语。
　　灵梦眉头微皱，能在如此积雨云中行动自如的，想来不是一般人，难不成，就是罪魁祸首？
　　“什么人？”
　　“龙宫使，永江衣玖。”
　　从积雨云的深处，袅袅婷婷地走出一个女子。
　　一身绯色羽衣，深红色的褶边衬得她端庄华贵，蓝发上戴着的圆帽尖上，延伸出两道红色丝带迎风飞舞，更显出其飘飘欲仙的天人般气质。
　　“龙宫使？…我好像听谁说过这个。”灵梦喃喃道，“是什么来着？”
　　“我等龙宫使…”
　　“灵梦，上次香霖不是讲过吗，就是呆在云里游手好闲的那些家伙！”魔理沙想起来了。
　　“没错！”灵梦欣然道，“跟天人一样，生活过得可好了，根本就不用担心衣食住行的烦恼，简直是天国啊…”
　　灵梦特别羡慕天人什么都不用操心烦心的日子。
　　永江衣玖话被打断，还平白被评头论足一番，心头实在有些不耐，不过她性子一向好，从不惹是生非，也就不管这些人类再说什么，自顾自道：“我等龙宫使，是为了传达某个异变而游泳于空中的。使天空化为绯色的雾气是气质之雾，绯色的天空是大地异常的宏观前兆，绯色的云雾最后会撼动大地，我们就是为了传达此事而游泳于此的。”
　　“撼动大地？那岂不是——”白明秋敏锐地抓到了关键词。
　　永江衣玖淡淡道：“没错，就是地震。幻想乡不日就会发生巨大的地震，所以我等才在云层中游泳，等待将此事告知世人的机会。不过现在还没关系，地震还没发生，还来得及…”
　　“停停停！”
　　永江衣玖的话又被打断了。
　　灵梦一脸郁闷，“我跟你讲，地震已经发生了。你知道我今早吃了多大苦头吗？”
　　永江衣玖环视四周，铃仙妖梦爱丽丝几人都对她点头。
　　“咦？发生了啥？”
　　她有点懵了。
　　——
　　送上一只懵逼的19。


第四十三章 姿势
　　绯衣的永江衣玖那张姣好的容颜上写满了奇怪。
　　她掐手指算了算，接着就皱起眉头。
　　灵梦可不管她什么心思，“永江是吧，我跟你说，那个地震把我的神社震塌了！”
　　“地震发生了的话，那绯色的云应该散去了才对，可是为什么…难道是那个人干的？”
　　永江衣玖也是个相当自说自话的家伙。
　　灵梦回过神来，瞪着永江衣玖：“喂，永江，你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地震嘛，怎么不早告诉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袭击神社的地震只不过是遇险试打的一发而已，真正的恐怖还在后头呢，接下来，可就是悲剧的时间了啊。”永江衣玖神色凝重地继续自说自话。
　　爱丽丝神色微动，“那必须得回去做一番准备，否则房子塌了的话就很困扰了。”
　　“那得回去提醒师匠才是。”铃仙自语道。
　　妖梦说道：“白玉楼应该是不会被波及到的，只是天气的异变，是应该找个法子解决，否则会很困扰呢。”
　　“是啊。”魔理沙抱怨道，“我周围一直下雨，一屋的被子衣服全晒不了，头都大了…”
　　“喂，你们一个两个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的神社怎么办啊！”灵梦哀嚎起来。
　　魔理沙嘻嘻一笑：“灵梦你急个啥，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了不是吗？你看，如果那个犯人掀起了天气异变，那么就是说她一定躲在异变波及不到的地方，也就是——”
　　魔理沙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
　　“天界。”白明秋笑道，真没看出来，魔理沙还有这样聪明的心思。
　　“嗯嗯！”魔理沙开心道，“所以说，永江，你带个路吧。”
　　永江衣玖摇了摇头，“请恕我拒绝，龙宫使没有引路的职责。”
　　“诶——”
　　“我等龙宫使只是观察者，预言者，提示者，不会参与其他的事情。”
　　“别废话了。”灵梦哼了一声，“推推拖拖的，我看你其实就是犯人吧，不管了，打了再说！”
　　平日里的灵梦其实还是没这么暴躁的，但现在…
　　白明秋咽了口口水，这灵梦都快狂化了吧。
　　“我拒绝…你既然已经体会到了地震的恐怖，那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打斗，不如回去做预防工作。”永江衣玖冷静道。
　　“我的预防，就是把那个掀起地震的混蛋揍得给我喊抱歉啊啊啊天霸风神脚！”
　　白明秋叹了口气，眼见着灵梦一脚就朝着永江衣玖踢了过去，两人马上就在一旁的天空中打了个痛快。
　　“欧欧！灵梦加油！不对…给那家伙加油毫无意义啊…永江加油加油加油！”
　　魔理沙在一旁添乱子助威，爱丽丝饶有兴致地陪在魔理沙身边。
　　“优昙华院阁下，博丽刚才那招八方龙杀真是全力全开啊。”
　　“永江这边的规避也是相当厉害呢…”
　　铃仙和妖梦则是一边讨论，一边认真地看起这一场龙宫使和巫女的打斗来，永江衣玖作为侍奉龙神的存在，自身实力可以说相当不错，灵梦就不必多提，这场战斗因为灵梦很拼命的缘故，永江也毫不敷衍地出手，质量变得非常高，很值得学习。
　　小町飞到白明秋身边，随手一挥，彼岸花色的灵气罩就笼罩在两人周围。
　　“在如此的高空，你掌控自己的浮空应该就挺费力的了。”小町笑道，“这样你就不会被余波或者气浪什么的吹飞啦。”
　　白明秋心头一暖，温声道：“谢谢小町姐。”
　　以小町大大咧咧的性格，难得又细心的时候，说明她是真的把白明秋放在心上了。
　　小町本该哈哈一笑，然后扯些别的话题，可此时她竟然有些脸红了。
　　弟弟君真是的…我最受不了这种的啦…
　　真的被温柔以待，小町反倒有些不习惯地脸红起来。
　　没说什么，两人并排站着，看远处的灵梦和永江衣玖。
　　博丽灵梦毕竟是这个幻想乡最强的存在，在放开了手脚的灵梦面前，就是龙宫使也撑不了太久，约莫十分钟左右，永江终于认输了。
　　“投降——！”永江衣玖一个闪身，停在云朵之上，摆着手不打了。
　　既然人家都认输了，灵梦也不好意思再打下去，她收起御币和神符，落到永江面前，说道：“永江，输都输了，你就把异变停了吧，给我把神社修好，这件事就既往不咎。”
　　“都说了…不是我干的啦。”永江衣玖无奈道，“我只是把要发生地震的消息传递给你们而已，地震的有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悲剧要是再次发生的话，根本没人能阻止。”
　　“诶？”
　　“除了…那个人。”
　　“那个人？”灵梦疑惑道。
　　所有人都飞到永江衣玖身边，等待她揭晓谜底。
　　“是的，长女大人，比那名居天子。如果这次的异变，地震，真的有罪魁祸首的话，除了她以外恕我想不到别人了。”永江衣玖淡淡道。
　　“比那名居天子？”
　　“能够阻止地震再次发生的，很不幸，也只有长女大人了。”
　　比那名居天子。
　　这在幻想乡是个陌生的名字，以前从来没人听过，少女们面面相觑。
　　“这名字听起来…难不成是天人？”
　　小野冢小町作为死神，第一个反应过来。
　　永江衣玖点了点头，说道：“是，比那名居一族，乃是掌控要石，稳定大地的伟大一族。早已荣升天界，长女大人就是天界比那名居家的长女。”
　　“小町你认识她？”魔理沙奇道。
　　“倒不是认识。”小町笑道，“天人也是有寿命的，而到了寿命的年限，就会有死神来带走他们，这时候他们若是将死神打败了的话，寿命就得以延长。我有不少同事都做过这行，我自己以前也干过，所以有听说过一些天人的事哦。”
　　众人点了点头，小野冢小町作为积年死神，见多识广真不是吹嘘的。
　　灵梦点了点头：“比那名居…哼，看来就是你了呢。大家，走，我们上天界去找她。”
　　“你们真要去？”永江衣玖问道。
　　“是啊。”
　　大家都来到这里了，不探个究竟岂不是很没趣。
　　“长女大人可是很强的，你们，保重吧。”
　　说着，永江衣玖将绯色的羽衣一振，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摆出奇异微妙的姿势，指向天边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直飞，长女大人就在那里，祝你们顺利。”
　　她抿了抿唇，难得地没有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


第四十四章 天人
　　天界。
　　这个名词在白明秋的概念中一向只存在于传说中，传说天界有着仙女和天人，在天帝的统御下，控风雨雷电，司掌天候，天人们享受着近乎无限的寿数，在天界过着悠闲的生活。
　　白明秋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够堂而皇之地参观传说中的天界。
　　顺着永江衣玖所指的方向，白明秋一行七人很快就穿破了染遍绯色的云层，来到了另外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
　　无尽的白色直到地平线，充斥整个空间的万道霞光让人觉得堂皇而不凌厉，云上的空间广阔到无法用单纯的词语来形容。白明秋放眼望过去，竟然根本看不到尽头，天上天下仿佛浑圆一体，天涯咫尺的界限，在他眼中越发模糊。
　　在这样一片空旷的云野里，竟然只存在白明秋这七人，与沧海一粟也并无差别。
　　“喂喂喂…！这里好——大！”魔理沙第一个发出惊叹。
　　饶是冷淡的博丽巫女，眼神中都泛起惊异的神采。
　　爱丽丝淡淡笑了笑，倒是神色如常。铃仙和妖梦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只是有一点惊讶罢了。小町以前是来过天界的，故地重游，她露出心旷神怡的表情。
　　“天界毕竟是天界，空气都和下界不同呢。”她啧啧叹道。
　　“怎么四周都看不到什么人影？”白明秋奇道。
　　“是啊是啊！”魔理沙摇头晃脑，到处乱瞅，就是什么都看不见，“永江那家伙，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灵梦淡淡道：“有可能。不过她如果没骗人，那要不就是还在前面，要不就是用了什么遮蔽的法术，无外乎如此。”
　　众人向前走了好一段距离，却也没有任何发现。
　　“这样的话…”
　　白明秋喃喃着，突然站定，将四周环视一圈，然后闭上眼。
　　随着意念的行进，背后逐渐灼热起来，白明秋周身渐渐萦绕起赤色神光。
　　在被衣物遮盖，无人看到的后背，青冠冕，赤凤啄，栩栩如生的凤凰图腾已然复苏，而与以前相比，其羽更茂，其啄更利，其神更明，简直如同浴火重生一般。
　　他猛然睁眼，眼底流动着灼然的嫣红，五感在一瞬间扩大了不知多少倍，一眼将无尽的远处望断。
　　如此明显的力量波动，周围的六人自然感觉的到，几女的视线顿时就汇集过来，与白明秋的视线交错。
　　连看到天界的宏伟景象都少有异色的几女，此刻却惊讶得无以复加。
　　白明秋眼底流动的嫣红好似能灼人，在那样的视线之下，即使是以六女远超白明秋的实力，都感觉一切都要被看透了似的，全身上下对白明秋似乎没有任何的秘密。
　　灵梦惊奇地看向白明秋，虽然早就知道他最近更上一层楼，但他现在的五感之强，已经超越了【人类】这个“概念”能够达到的极限。博丽灵梦明确地感觉到，以前还好说，但现在他这种五感的超常扩张，与其说是能力，倒不如说已经是另一个“概念”了。
　　嗯？白明秋这家伙，竟然有成为“妖怪”的可能？
　　她神色一凛。
　　高层次的妖怪，与其说是种族，不如说是概念的集合，比如风见幽香是【自然】的概念，八云紫是【境界】的概念等等。从古至今，从人类成为妖怪的大有人在，以白明秋的资质和机遇，如果有人要刻意引导他成为妖怪，照现在这样子，那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对，也不能说是妖怪，讲得再明确点，应该是【人外】，不管白明秋可能成为什么，总之都不会再是人类，与人类相对的【人外】，才能概括白明秋有可能出现的将来。
　　只是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这回事呢？若是知道，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若是不知道，万一被有心人所引导，他将来一定会后悔。
　　博丽灵梦对人类也好妖怪也罢都是一视同仁，但白明秋的事情，她有意无意的总是会多上点心，此时竟有些为他担心起来。
　　其他人倒是没有灵梦想得那么多，只是觉得白明秋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实际上也是相当有一手呢。
　　唯有小町留了一个心眼，她作为阅历丰富的死神，对白明秋现在的状态有所认识，不过她本身就不是人类，实际上对白明秋日后到底会变成什么并不在意。
　　白明秋完全沉浸在五感的解放之中，对身边六人的情绪没有丝毫察觉。
　　自从知道自己心性大成之后，白明秋这还是第一次全力全开地解放自己的力量。
　　一直以来，纯以力量而言，白明秋在幻想乡中绝对算不上强大。在普通人类和一些小小妖物的面前固然很强，但随着白明秋的因缘际会，他接触的层次之高深，使他这一份实力在诸多庞然大物面前没有丝毫用处。
　　白明秋自身也不很在意这些。他一向都是以超越自己为目的，锻炼着自己的实力，而事实上他也做到了这一点，来到幻想乡的这一年多，他的力量完全超越了前六世的水准，而且托最近一系列境遇的福，他做到了心境上的完满，达到与他自创刀术境界【无我上涅槃】相等的地步，这是前六世的他完全做不到的。以他现在的层次还不足以理解“概念”，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自己又上一层。
　　今天在天界，见识了此处的无垠广阔之后，心中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他，正巧众人遇到难题，需要寻找比那名居天子，他便顺心而行，将之前有所顾忌从未完全使用的力量尽情施放。而因为身边有着诸多强者的缘故，他还无需担心什么后顾之忧。
　　完美。
　　脑海中所有的既有印象都化为空无，芥子须弥，白云苍狗，万象一瞬，一切的一切，都与那透彻的嫣红双眸相错，最终，他将目光投向一处，那里是虚无的空气，什么也没有。
　　“在这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虚无的空气中凭空自燃起妖异的不死鸟之火，将这一片天幕都燃成绯红，火焰化作一只无情的大手，狠狠地将天穹撕裂。
　　天穹的背后，是亭台楼阁，花鸟石树，诸般动人的风景延绵无尽。前一刻还是一片空虚，下一刻就是万紫千红，这一刹那的生灭变化，使人如登仙境般恍惚。
　　六女连带着白明秋，终于都为之动容。
　　“秋大人，您这是——”魂魄妖梦惊呼出声。
　　白明秋这时已经收回力量，一切如常，他摊了摊手：“这个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找到然后打破了笼罩着这一片区域的障眼法，我们眼前看到的，应该就是这片天界真正的样子了。”
　　“非常好。”
　　别与在此诸女的声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响彻静谧天界的清脆掌声。
　　刹那间霞光万道，有天人驾祥云从日升处出。
　　“以天制大地。”
　　“以地除要枢。”
　　“映绯色之人心。”
　　“大家好，本宫比那名居天子。”
　　——


第四十五章 抵消
　　比那名居天子乘着祥云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缀着桃子挂饰的黑帽下碧蓝色的秀发迎风拂动，与她那一身隐约流动着云彩的天蓝色长裙衬得相得益彰，高挑的身材由于被长裙裹着而不显，但依稀能看得出优美的线条。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蓝色长裙外还套着一层粉红连衣裙，如同极光般的七彩挂饰沿着粉红的边角缀串，更显得她天人气度，风姿绰约。
　　注意到众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比那名居天子心中暗爽，不自觉仰起头，撩起碧蓝的发丝，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本宫乃比那名居天子。”
　　…
　　“喂，这家伙，是不是不太对劲啊。”灵梦轻声道。
　　“本宫什么的…好土。”一向冷静稳重的爱丽丝都忍不住吐槽。
　　“这个踩着七彩祥云的出场方式是什么时代的啊…”小町翻了个白眼。
　　“虽然看上去一副幕后黑手的样子但是怎么看都没有说服力呢。”铃仙摊了摊手，“跟公主大人完全没得比。”
　　“附议，说起来，念的那几句也是不明所以呢。”妖梦淡淡道，“而且为什么我们找上她，她倒是一副等了好久的样子啊”
　　魔理沙直接就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白明秋也觉得有趣，不过还是劝魔理沙道：“魔理沙快别笑了，当着别人面笑她很失礼的。”
　　被白明秋这么一说，魔理沙好歹是收敛了些，但小脸还是红红的，一看就是憋笑憋出来的。
　　“你你你——！你们！说悄悄话不会小声点吗！本宫，咳！我可是都听得到哦！”
　　比那名居天子把面前这群家伙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整个脸都黑了。
　　都被这么说了，饶是带着满腔怒火的灵梦也有些尴尬，只好赶快转移话题。
　　“比那名居天子…是吧。看样子你就是异变的幕后黑手了呢。”
　　提到这个，灵梦的怒火很快就重燃了。
　　“说，引发地震，又把天候弄得很奇怪，你到底想干嘛？”
　　“汝等便是来解决异变的吧，哈！我等了很久了。”比那名居天子笑道，“异变的游戏，不用妖怪来做，别人来做不也可以吗？我就只是做了这样单纯的事而已。”
　　“平白无故的添什么乱？你以为我还不够忙吗？你这比那…啥来着总之你就是在欺负人是吧！”灵梦一手指向比那名居天子，恼道。
　　“是【比那名居】，我就是天界比那名居家的长女。喂喂，你们啊，知道天界有多无聊吗？在天界的生活每天就是唱歌、饮酒、宴会、跳舞，重复来重复去的，还真是悠闲呢，悠闲到快吐了…”
　　…
　　“你…这是在晒？”灵梦突然沉声道。
　　在场所有人都对天子投向怜悯的眼神。
　　众所周知，贫穷巫女灵梦最羡慕的就是像天人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简直到了羡慕嫉妒恨的地步，而这个把灵梦的神社推倒的罪魁祸首居然还一脸恬不知耻地在这里秀优越…
　　白明秋叹了口气，这个天人姑娘，好像是故意要挑事啊。
　　天子眯起眼：“晒什么啊晒，我是说，我无聊得快死了好不好！所以我就一直看你跟地上的妖怪们一直玩异变游戏，诶，这样你抓我逃的，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时间长了我就想，你们玩的好开心，要不我也来搞个异变玩玩吧，就是这样了。”
　　她把帽子上的桃子摘下来，狠狠地咬了一口：“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呢，让我得偿所愿了，那接下来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来，随便你们咯，我都奉陪。”
　　众人怜悯的眼神更甚，比那名居天子简直是撩拨人极限的专家啊，灵梦这脸色阴沉得都快爆炸了。
　　“就因为这种理由你就发动异变？就把我的神社给震塌了？”
　　“那只是试打的一发啦，别在意别在意~你们赶来的速度之快是我没料到的。本来我还打算用这把绯想之剑——喏，就是可以把人的气质揭露出来的一把剑——用它来收集绯色的雾气。收集起来的天之气会撼动大地，然后把我脚下的要石撼动，这之后嘛…”
　　“引发全幻想乡范围内的大地震。”爱丽丝冷静道。
　　“孺子可教也。到时候动静这么大，你们肯定会来陪我玩啦。”
　　天子点着头，从腰间拔出那柄通体绯红的绯想之剑，剑的周围有无数绯色的气流萦绕，神异无比。
　　“我看看啊…大晴天，雾雨，冰雹，苍天，晴岚，川雾，还有…”
　　从灵梦开始，魔理沙，爱丽丝，妖梦，铃仙，小町，比那名居天子的目光扫视到白明秋身上，一直懒洋洋的眼神突然一凛。
　　“喂喂…你，是什么东西？”
　　白明秋皱眉，这丫头不会说话的程度有点夸张了吧。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比那名居天子不是在羞辱他，而是真正在问这个问题。
　　你，是什么东西？
　　“人类。”白明秋说道。
　　“开玩笑，你是人类？”比那名居天子撇了撇嘴，“我也是人类我不知道人类是什么样的吗？”
　　…
　　“比那名居小姐，你若是看出什么不妥，请直说。”白明秋淡淡道。
　　“站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只要用绯想之剑去触发，就绝对会流露出属于自己的天气，天气，气质，就是任何存在都有的灵魂。而你，没有。”
　　小野冢小町皱起眉，身为死神，她对这一点很敏感。
　　比那名居天子认真道：“因为发现这一点，我才很惊讶，仔细看了看你，然后发现你不是没有天气，而是太多了。一，二，三…一共有七种，七种不同的天气完全混杂，糅合在一起，互相融合，把你周身本该因为绯想之剑而触发的天气全部抵消了，所以你的周围看不到天气。”
　　七种…吗？
　　白明秋眼神沉凝，而今天与白明秋相遇过，注意到这一点的少女们恍然。
　　“现在我倒是有点好奇了，你，人类，姑且就认为你是个人类，你叫什么？”
　　“白明秋，白色的白，明晓的明，秋天的秋。”白明秋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白明秋，对吧。我记住——”
　　“喂！说够没！”灵梦断然出声，把比那名居天子的话打断。
　　“额…”
　　灵梦一口银牙咬碎，如水双眸中神光暴射，御币舞动，衣袂飘飞，可怖的力量在她纤细的身体中流动。
　　“以博丽巫女之名，将企图在幻想乡发动地震异变并实行的犯人比那名居天子，退治！”
　　——


第四十六章 依旧
　　博丽巫女含恨出手，那当真是天雷勾动地火般的汹涌，而比那名居天子倒也是不怯，反倒是一脸大喜过望地样子，两人就在这亭台楼阁的如画天界激烈交战起来。
　　结果显而易见，天子不出意料地输给了灵梦，不过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两边都是留了余裕在打，而且两人这一场胜负本就是天子的游戏，自然也用上了符卡规则，灵梦使用符卡的技巧远超天子，她输的心服口服。
　　乖乖地跟灵梦认输之后，比那名居天子竟然夸下海口，要继续跟在场所有人挑战。
　　“来来来，大家都来跟我打上一场嘛！我有这个仙桃补充体力，不用怕被说车轮战名声不好听哟~”
　　这么说着，比那名居天子抹去脸上刚才跟灵梦打架蹭上的灰尘，把帽子上盯着的仙桃取下来狠狠咬了几口。
　　接下来比那名居天子竟然和在场除了实力过于弱的白明秋以外的所有人都打了一场符卡战。不要以为她输给灵梦就是实力差，相反，天子胜过了除了小町以外的所有人，魔理沙爱丽丝铃仙妖梦全部铩羽而归。小町倒是让所有人都开了一把眼。
　　这件事的最后，天子好好地给灵梦道了个歉，并且约定第二天就会去把神社修复，这一场闹剧终于到此结束。
　　比那名居天子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明秋一眼，然后甩起碧蓝的秀发乘云飞远，异变解决小组这一行七人也离开了天界，结束了这热闹喧嚣的一天，各回各家。
　　目送魔理沙和爱丽丝先行离开，白明秋突然想起了要和铃仙与妖梦交代的事情，想着灵梦之后反正也会知道，便把自己是四季映姬弟弟的事情告诉了众人。
　　有小町在旁作证，此事自然是假不了的。事先就知道三女一定会很惊讶，不过白明秋看着这三张各有风情的惊讶俏脸，倒是颇觉有趣。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将几人的身影拉长。
　　“灵梦，神社已经塌了，那你今晚住哪啊？”小町笑道。
　　灵梦有些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神社后面好歹还有间仓库，以前也不是没睡过那里，今晚就姑且在那过一夜吧。”
　　白明秋温声道：“灵梦，比那名居小姐都好好跟你道歉了，就别太生气了。往好了想，神社相当于翻新了一遍嘛。”
　　“哼。”
　　灵梦的气本就消了大半，白明秋再劝了劝，看她面色，差不多也消了气了。
　　她对几人挥挥手，向博丽神社的方向飞了回去。
　　魂魄妖梦对白明秋微微躬了躬身：“秋大人，改日再前去拜访，告辞了。”又与铃仙和小町道了别，便向着幽明结界的方向飞去。
　　“白君，我也得走了，还得向师匠回禀此间的消息。”铃仙微笑着说道，“今天能见到白君，铃仙很开心。白君别忘了有空就来永远亭哦，公主大人和师匠都欢迎之至。”
　　白明秋笑道：“今天见到铃仙，我也很开心。约期将至，我自是不会忘的，过几天就会去。替我向公主和八意医生问好。”
　　铃仙笑着点了点头，与小町示意，便飞往永远亭的方向去了。
　　夕阳染红的原野上，只剩下小野冢小町和白明秋两人。
　　“那姐姐我也走了。弟弟君你若有什么麻烦，用镜子跟映姬讲就是。别人难说，弟弟君你的忙我肯定是要帮的。本小町出马，一切都帮你摆平。”小町信誓旦旦地打着包票。
　　白明秋不禁调笑道：“小町姐你只要不再趴船上睡着了那就是万幸咯。”
　　“谁趴了？我每次都是靠着睡的！…不对不对，咳咳，人家可从来没有在工作的时候睡过，弟弟君你瞎说什么呢？”小町一脸嗔怪。
　　“谁知道呢。”白明秋摊了摊手。
　　小町与白明秋视线相对，半晌，相视而笑。
　　“好了，我走了。弟弟君不要太想我哟。”
　　小町笑着随手打开了通往三途川的通道，探身没入，随即消失。
　　茫茫旷野，只余白明秋一人。
　　今天一日之间，时间虽短，却经历了许多事情，无论是红魔馆的做客还是天界的历险，都是白明秋以前没体验过的，倒是挺有趣的。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十六夜咲夜，红美铃，永江衣玖，比那名居天子。
　　脑海中又转了一圈今日的经历，他洒然一笑，不再多想，腾空而起。
　　天也晚了，去跟慧音说上一阵便回去吧。今天懒得动手，不如叫上妹红，和慧音一同出门吃些。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要确认的事。
　　葵。
　　这个清冷而寡言的少女，开着一间太阳花店的少女，不知会不会在那里伫立，等着白明秋到来？
　　是会的吧。
　　她还在那里。
　　心中有个声音是这么对他说的。
　　一念及此，明明刚才什么也没有，但此刻白明秋的心中，如同墨汁点入清水般，渐渐染上一点担忧。这担忧随着时间的点滴，愈发深长而悠远……
　　他纵入长空，风驰电掣，一刻不停，向着人里的方向冲刺。
　　他此刻后悔，刚才怎么没有想起请一位实力强大的少女将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地送到人里。她们的速度定是比起全力的自己还要快的。
　　天边，夕阳在落。越落，越红，越凄艳。而划破长天的白明秋在飞驰。
　　他不想等太阳落下，他要赶在太阳落下之前赶到店里。因为她不喜欢黑夜，每次都把离开的背影留在夕阳之中，那背影沐浴夕烧，卓然而清绝，在白明秋的印象中，从未变过。
　　他的背后逐渐发烫，变到灼热，烫得像块烙铁。凤凰图腾张牙舞爪好似活了一般。他的赤红双翼从一开始的赤红变到淡到看不出颜色。这换来了源源不断地热流在他体内流淌，灼烧，他在天空中，几乎每一秒都是他最快的速度。
　　快，快，快。
　　掐着夕颜的最后一抹余晖，白明秋耗尽了透支已久的体力，竟飞出了妖怪之山到人间之里这个不可思议的距离。
　　他落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因为不会出汗，身上的肌肤显现出如被水煮过般的潮红。
　　他很快平复了呼吸，一步步向前走。
　　前面就是他熟悉的两间店面，一间是白氏木雕，一间是太阳花店。葵和白明秋两人的时间，就在这里一点点流逝。
　　他走到自家的店门前。
　　夕阳已经从窗檐落到屋脚，最后光芒不再，新月隐约悬空，已然是夜了。
　　她也应是走了
　　“不在…么？”
　　失望地喃喃着，白明秋扶住窗台，闭上眼，很是痛苦的身体不自觉弓起，失望的情绪与脱力感，心力交瘁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容不得他再耽搁了，必须平复下来。
　　太过用力地催动凤凰图腾，让它给身体提供飞行的力量，使白明秋现在心神不宁，气血不平，连引以为傲的过人五感都已经紊乱，连正常人都不如。若是有人图谋不轨，他便当真毫无反抗之力。
　　白明秋闭着双眼，又无法感知周身的动静，不知道背后有个身影，一步一步走向忍痛弓身的他。
　　月华映出两人的影子，一点点重合。
　　绿发，赤瞳，一袭鲜红格子裙的少女在月光下撑着阳伞，气度雍容沉静，面容不复之前的只是清秀，而几乎美得令人窒息，一双平静的眼眸中蕴着莫名的情绪。
　　“白明秋。”少女轻声道。
　　“葵？”他惊喜道。
　　说着，他想要转过身来看身后的少女。可此时他全身无力，只能扶着窗台借力，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好似千斤重。
　　“我在。”葵的声音中，少有地多了一分柔意。
　　但白明秋此刻是分不清的，他听不分明。
　　他说道：“你…是在等我？”
　　“是，等你。”
　　“我现在不大舒服，不好动挪身子，你不要见怪。”白明秋温声道，“好啦，你等到我了，便早些回去吧，快入夜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葵的手中轻轻旋着阳伞，阳伞上的流苏在空中飞散，她绝美的容颜上神色微动，旋即隐没。
　　“好。”
　　葵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将转身未转身的时候，又轻轻说了一句从未说过的话。
　　“你也是。”
　　深邃的红瞳在白明秋身上凝住一刻，然后葵转身离去，没再回头，她如同来时一般从容，一步步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沐浴着悠远的月华，那个服饰容貌气度都与以前截然不同的背影却一如白明秋此刻心中所想那般，依旧卓然而清绝。
　　——


第四十七章 光景
　　晨光熹微，白明秋便已经醒了过来。
　　先是照例的太极拳舒展身体，再练习海军六式强身健体，迎着朝阳紫气，精神满满，这是来到幻想乡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雷打不动的习惯。
　　这一套功夫打完，太阳已经高高升到了天上，他一个提纵飞身而起，使出八步赶蝉或是月步之类的身法，也不飞行，就在空中提纵，向流经自家附近的竹川赶去，赶到见了水，便俯下身去用清澈的溪水好好洗了把脸。
　　运起体内热流，面上的水渍瞬间干去，方便的紧。
　　尤为轻松的是，白明秋无需每日刷牙，因为凤凰图腾如同一座熔炉，将他的身体清理得片尘不染，连汗都出不来，灰尘都染不上，自然不会有口气了。
　　原路返回，也不过七时多些许，他自然是要做些早饭，到底还是个凡人，不吃饭总是会饿的。
　　一般他喜食清淡，都是给自己煮些粥，熬些米，不过有时候也会吃些面食。他是江南人，吃面不爱似北人般吃筋道的硬面，而喜欢吃细细熬煮入味三分的软面，方言中又叫“烂面”。
　　青菜，白菜，蘑菇，花生，再稍微撒上一点猪肉丁提提鲜味，最后加上适度的盐，放进自制的小焖锅中熬煮，约莫半小时，等面煮的稀烂，把火熄了端上来，俨然香味四溢。
　　按白明秋家乡的习俗，这烂面是不作午饭吃的，顶多早上的吃不掉，拿到晚上来作剩饭吃，所以他只煮了一小锅，大约是两人的分量。
　　他自己自然是吃一碗，多出来的一碗嘛…
　　“明~秋~”
　　听到这动人的嗓音，白明秋便有些头大，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便是为了这家伙才多做的。
　　白明秋取出小碗，舀了一碗端着，翻了翻白眼：“射命丸，啊…文，你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了啊。”
　　白明秋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一瞬间他手里的碗就没了，下一刻射命丸文就坐在白明秋那张太师椅上，大摇大摆地吃了起来。
　　不管看几次都看不清她的轨迹，这正是鸦天狗射命丸文的强大之处啊。
　　白明秋叹了口气，便也端起自己的一碗，坐到射命丸文旁边。
　　自从无缘冢回来之后，白明秋与射命丸文两人之间的关系近了不少，称呼自然也变了。射命丸文反正习惯了厚脸皮，叫起白明秋是一声比一声的亲昵，而白明秋因为之前习惯了，总是叫射命丸，一时还总会忘记改口。
　　“啊呜啊呜啊呜——明秋，这个面很好吃诶，我喜欢。”文毫无淑女形象地狼吞虎咽，那副模样看得白明秋颇好笑。
　　“喜欢就全吃了，别浪费。”
　　白明秋说着话，嘴下可不慢，没一会儿就把空碗放到了灶上。
　　“文你记得把碗给我洗了啊，就当是你伙食费了，我走了。”
　　“好好好——”射命丸文满口答应，继续埋头吃面。
　　白明秋无奈地笑了笑，取了农具往田里去了。
　　射命丸文现在俨然成了自己的保镖一般，每天醒过来的时候，射命丸文肯定在周围，有时眼神飘忽，有时在名叫文花帖的小本本上写画个不停，有时候又摆弄那台挂在胸前的相机，当然，重要的蹭吃蹭喝自然也不能忘了，一开始她还会可怜巴巴地开口，现在都是白明秋直接做两份了。
　　摸不透射命丸文的心思，但很明显她没有危害自己的心思，那就由得她去吧。白明秋是这样的想法。
　　料定了文不会乖乖洗碗的白明秋，把农活解决了之后回去厨房，果然发现两只空碗，只好顺手洗掉。
　　这时差不多是早晨九点的光景，照例白明秋是要去店里的，不过昨天葵给自己留了字条，说近期身体不适，不能来花店了，果然，昨天太阳花店闭店了整日。
　　既然暂时也不用去见葵，而最近总是为了店的事情操心，还真把自己弄得像个生意人了，为他所不喜，在成功养活了自己之后，开店本就是兴起而致，太纠结反倒不好，倒不如闭店一段时间。正好还有件事赶上了这个念头。
　　总之白明秋把店关了休息去了。
　　店里不去归不去，人里还是要去的，寺子屋也该去一趟，这时候慧音应该正巧在上课才对，那之后正好可以去听听慧音的课程到底有多无聊多严厉。
　　收拾停当刚要出门，却有客来了。
　　来的是守矢神社的蛙式神，一阵烟气弥漫之后，一只青蛙就从白明秋面前的地面上跳了出来。白明秋把青蛙抓起，一捏，青蛙便变成一张字条。
　　“明秋快过来陪本座喝酒，整天窝在家里干嘛呢你？”
　　神奈子的豪放不羁，他是领略过的，那霸王般的酒量连白明秋都有些无奈，倒不是白明秋酒量不如她，酒进入白明秋的身体便很快会化为无物，他自然是千杯不醉的。不过神奈子令人无奈之处就在于，她和伊吹萃香不一样，萃香越喝越醉，除了发酒疯，基本是不闹腾的，而神奈子则是越喝越精神，而且喝多了还爱闹腾，总喜欢搞出点什么大动静，白明秋与她喝酒，吵得慌。
　　不过他终究是欢喜的，和守矢的一份缘分摆在那里，又是来自神明的邀约，这神明与白明秋聊得又投契，本是打算去的，不过今天还有些别的事情，便只能对神奈子说声抱歉了。
　　他回屋取了毛笔，写了一行小楷，大意是这几日有事，择日再去拜访守矢神社。把纸条往地上一扔，它又变作一只青蛙，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幻想乡里神奇的物事不少，白明秋已然见怪不怪了。
　　一路走到人间之里的市集，白明秋在摊位之间来回盘桓，挑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和用得上的材料，一手一个袋，装满了两个大布袋子才臃肿地离开。
　　这番收拾，是为了今晚的待客做准备，白明秋要准备的就是这件事了。
　　四季映姬前天，也就是地震异变的当日，通过静颇梨之镜与弟弟白明秋联络过，很快就会去秦广王处述职并请假，到白明秋家中小住数日。
　　前天说的事情，昨天就来了准信，昨天一大早，四季映姬开心地告诉他，秦广王那里很容易就准了假，毕竟她四季映姬千年来都不曾给自己放松过。如今这点小要求，秦广王自然是满足的，别说这个，就是她平日里若是想歇歇，也不可能有人不同意，只是她自己对自己要求严，也带有在工作上发泄郁结的心情的因素，才从不休息。
　　把今天地狱的公务处理了之后，四季映姬就会过来，据她说，应当是晚上五六时的样子。
　　姐姐要来，做弟弟的自然要好好招待，四季映姬喜欢清静，便也不打算办什么喧闹的宴会，白明秋只打算自己下厨做顿小小家宴便是了。他昨天就跟慧音和妹红提了此事，并邀请她们俩一起来，顺道与阿姐见一面，两位少女欣然同意，这事就定了下来。
　　——


第四十八章 午后
　　白明秋走到寺子屋门前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此时正是寺子屋孩童们午休的时候，要到下午二时才会继续开课。孩子们纷纷雀跃着从寺子屋的大门结伴跑回家，吃顿饭，睡个午觉，养足了精神再继续下午的课业，直到四点半左右的放学。
　　白明秋站在门侧，等孩子们走得差不多了，才微笑着走进门。
　　慧音正把挂在墙面上的纸收下来，纸上写的大概是一些数字，看来慧音之前是在给孩子们做数学启蒙。
　　“慧音。”
　　“明秋来啦。”慧音转过头，对白明秋笑着，“来帮我搭把手呀，那边不太够得到呢。”
　　慧音踮着脚，向上伸了伸手，由于身高的原因，的确有个角落够不到。
　　白明秋便走到慧音身边，伸出手，却先不是帮慧音拿，而是先拍了拍慧音的螓首。
　　“自己挂上去的怎么就拿不下来，宠得你！”
　　他言语间极宠溺，慧音受用的很，俏脸上露出嫣红的小女儿态，刚才师道尊严的样子早不复存了。
　　没办法，谁叫她是他的小音。
　　白明秋把手里布袋放下，伸了伸手，就取到了那一角，帮着慧音把纸叠好，放起来。
　　“诶，那边桌子就不要动了。”慧音说道，“下午还上课呢。”
　　白明秋停下了要搬桌子的动作，笑道：“我今天是来得晚了，没能听到传说中慧音的早课，真是遗憾呢。”
　　他一脸揶揄的笑容看向慧音，慧音闻言，俏脸一红：“我的课怎么啦，又不是做游戏，至少孩子们听完之后都能学到知识…呜——明秋你就欺负我吧！”
　　跟平时的和蔼可亲不同，上白泽老师上课时的严肃认真，或者说生硬难苛，别说是人间之里了，就算是再远些，也是有名气的。
　　看白明秋那促狭笑意，慧音不依地嗔了一句，轻轻跺了跺脚，逃也似的走进寺子屋的后间。
　　白明秋跟着慧音走进来，说道：“好了好了，不提这茬，咱们不还有正事要商量吗？”
　　慧音转身白了白明秋一眼：“你也知道有正事呀白将军。”
　　说着，她到了衣柜前，打开，从中取出一个外观古朴的箱子来，用时常挂在腰间的小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
　　白明秋往箱子里看去，不由微笑。
　　箱子里装的是几件天唐时盛行的女子服装，其成熟而大气的雍容美感是历史上无论哪一朝的服饰都无法比拟的。叠起的衣服上面还放了几支簪子，式样古典，也都是天唐时的样式。
　　“这些都是以前闲来无事自己织的。”慧音娓娓道，“想着明秋，就会想到很多天唐的事情，后来天唐文化传入这极东之地，我便学了些，做出来了也不穿，就当是睹物思人了。”
　　慧音说得轻而缓，仿佛在讲一个睡前故事。
　　“明秋你看，好看么？”
　　白明秋仔细瞧了瞧，又伸手摸了摸面料和织工，赞道：“很好。”
　　“今天要见映姬…啊不对，是姐姐大人，须得穿着得体些才是。而且姐姐大人既然是天唐之人，郑重起见，我正是该穿上唐装。”慧音认真道。
　　“嘛，虽然我想说阿姐她没那么多讲究…”白明秋说着，忽然想到他们相认那一日，“唔，也不完全是，当时认我的时候她就穿得一本正经…还抹了香粉。”
　　“这是为了互相表示尊重。所以礼仪，规矩，都是重要的事情。啊，待会儿明秋你帮我看看，穿哪一件好看些？”
　　“…你是要在这换？”
　　“对呀，明秋要看，也是可以的哦。”慧音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勾人。
　　“唔…”
　　白明秋很自觉地背过身去，然后把五感尽力收敛起来。
　　以白明秋现在五感的程度，跟慧音拉开这点距离就跟没拉开一样，要是不收敛，自己背不背过身，效果都是一样的。
　　慧音噗嗤一笑：“将军，怎么了？不敢看了吗？”
　　“小丫头你别撩我知道吗？”白明秋好笑道，“信不信我真回头。”
　　“你倒是回头呀~”
　　她慧黠笑着，随手便拉了一道帘子出来，把白明秋和自己隔开，不过换衣服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听来倒是很诱人。
　　慧音在帘后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用话语撩逗白明秋，“反正小时候哪儿都被你看过摸过了…”
　　这把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我见犹怜。
　　“喂…那时候你连化形都做不到，我摸的只是一只小白泽兽啊！”
　　“我不管。”
　　“…妹红你过来评评理！”
　　白明秋闭着眼走到门口，把门打开，藤原妹红已经带着淡淡的笑意站在门外了。
　　妹红走进来，问道：“你们在干嘛呢…？”
　　看来刚刚才到的妹红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妹红你看，怎么样？”
　　慧音一边说着，一边从帘子里走了出来。
　　一头银白秀发垂到色调为蓝的唐装上，如瀑布零落，衬托出慧音仙幻般的气质，而她的笑容又将冷色调的整体染暖了几分，两者糅合，让慧音俨然呈现出与平常不同的美。
　　她捻起衣角，轻轻转了一圈，有些俏皮，却更显出仙气。
　　别说白明秋了，就是妹红也呆住了。
　　“好，很好看！”
　　“嗯！”
　　两人同声夸赞起来。
　　得到这世上最为看重的两人的称赞，慧音的笑容灿烂如霞。
　　“妹红今天不打算换套衣服吗？”慧音笑道。
　　妹红倒是依旧是那身红白打扮，穿着一条绣着不知名符箓的红色背带裤，随意披散的苍白秀发上随便扎了几个蝴蝶结，双手插在口袋里，跟平时毫无差别。
　　白明秋以前问过妹红为什么喜欢穿裤子，得到的回答果然不出他所料，就是“方便”。
　　方便打架，方便穿脱，总之比裙子什么的累赘好多了。
　　“今天不是见四季吗？都是熟人，就没想着了。”妹红说道，“倒是慧音，你跟四季以前是平辈论交，现在突然低了一辈，会不会尴尬？”
　　妹红这一番问话是体贴的，连白明秋都暂时没有想到这一层，可见这二人对彼此熟悉和关切之深。
　　慧音宛然一笑：“不会啊。对于我来说，明秋是最重要的人之一。映姬既然是明秋的姐姐，那就也是我重要的人，喊一声姐姐有什么喊不出口的？而且跟映姬关系好，尴尬不就消失得更快么？”
　　妹红点了点头，白明秋眼神温柔。
　　“说起来，妹红跟阿姐关系怎么样？”白明秋好奇道。
　　说到这个，妹红不由得纠起好看的眉来。
　　“映姬的惯例是看到谁都要训斥说教的。”慧音笑道，“妹红定然是逃不掉的，所以每次听说她来到幻想乡，她都避得远远的。”
　　“哈哈，这个我也有听说，据说幻想乡所有的妖怪都对阿姐敬而远之，果然是因为被说教太烦了吧。”白明秋笑道。
　　妹红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所以才会和慧音关系好。”
　　说着，她与白明秋对视一眼，微笑起来。
　　“你们两个就欺负我吧，反正我好欺负呢。”慧音撅着嘴，小女孩般的可爱，“反正妹红你是越来越向着明秋了是吧。”
　　“是吗？可能吧。”妹红想了想，还真这么回答了一句。
　　慧音白了白明秋一眼，后者一脸无辜。
　　三人一番调笑中，把慧音要穿的衣服挑好，又挑了个簪子，便一同出去吃了顿午饭。
　　慧音下午还要上课，给孩子们放了学之后才能赶回来，就让白明秋和妹红先去白明秋家中准备。白明秋倒是乐意留下来听慧音上课，但不依的慧音红着脸最终还是把两人推走了。
　　“慧音最近的心情越发好了。”
　　回程路上，妹红淡淡地笑着，说道。
　　“嗯。”
　　“明秋你呢，也开心吗？”
　　“嗯，很开心。”
　　妹红看着身侧的年轻人，如阳光般的笑意与阳光相辉映，和风在他周身环绕，恍如登仙。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只剩两年多寿命的人。
　　这是何等的心境，如何的洒脱？
　　藤原妹红不会死，所以她无法想象。
　　看着面前年轻人的笑颜，她心中百感交集，也更加坚定。
　　要为他做点什么，陪着他也好，为他找出解决的方法也好，总之，要为他做些什么。
　　他用自己的全心全意，真诚地对待自己，自己也应该付出相对等的心意。
　　但…怎么做呢？
　　“想什么呢？”
　　白明秋看妹红有点神思不属，问道。
　　“在想，怎么为明秋做些事，我不如慧音懂得多，也不知该怎么帮明秋，有些迷惑。”
　　“想什么呢？”跟之前完全相同的话，意思却不同了。
　　白明秋温声道：“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既然说不准，便不要迷惑和耽搁。”
　　这就是白明秋啊，一个永远都不会耽搁，一切忧扰都不滞于心的人。
　　藤原妹红看着白明秋扬起的神采，心中似乎渐渐明白了什么。
　　到了结庐，才下午时分，两人没什么事，白明秋便沏了一壶茶，跟妹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白明秋聊些人间之里的趣事，顺便又提了提这些日子的经历，认识的人，心里的想法。妹红也难得地会敞开心扉，与白明秋谈些心绪，或是思考。两人互相都非常珍视彼此的友谊，对彼此来说，这份情谊都是在漫长的时间中难得结成的一份，这信任毫无保留，所以几乎无话不谈。
　　谈及天界的一场争斗，妹红兴趣倒是十足，白明秋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各种战况，妹红想象着，把自己也代入一场场战斗中，听闻比那名居天子战败了小町和灵梦以外的所有人，妹红也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感觉，想会会比那名居天子。
　　“比那名居到时候会来幻想乡，总有机会见到的吧，她那么好斗，妹红的挑战她肯定不会拒绝的。”白明秋笑道。
　　妹红点了点头：“托明秋你的福，以如今我的实力，定不惧任何人。”
　　妹红自从得了白明秋的凰血烛焰，去芜存菁之后，一身力量越发强悍起来，现在已经连白明秋和慧音都吃不准她到底多厉害了。
　　“妹红跟我讲讲，你现在有多厉害了？”白明秋好奇道。
　　妹红端起茶杯，仔细想了想，说道：“普通的话，能跟辉夜打平了，真正打平那种。”
　　“辉夜公主她…那么强？”
　　妹红皱着眉，说道：“不想承认，但辉夜一直是很强的。以前虽然也跟我打生打死，但，总觉得她一直留有余裕。她背后是那个八意，让我变成这幅样子的药就是她做的…她比辉夜还强得多，两人合起来，让辉夜比我强的方法一定有。”
　　“嗯.”
　　“不过最近跟她又打了几场，感觉，有时甚至能压制她，以前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势均力敌和压制，是两种感觉。”
　　妹红很直白地把自己的观感说了出来，她不擅长组织语言，但白明秋听明白了。
　　他将杯中的茶饮尽，然后站起身来，向妹红招了招手。
　　“妹红，来，跟我走几招如何？”
　　“明秋你如何能吃得消…”妹红惊道。
　　“只是过招嘛，不要动用力量，纯粹手上功夫。”白明秋笑道，“我知道妹红学过很多，格斗技击也非常厉害呢。”
　　“没有，没那样。”
　　妹红摆了摆手，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她杀戮过无数妖怪，得了许多强大的妖术，也学了很多技击格斗的招式，但因为自身力量很强的缘故，对招式的需求却不大了，生活平静下来之后，就很少有修炼。
　　不过她还是站起身来，白明秋的话，她总归是听的，而且对白明秋的身手，妹红也一直很有兴趣。
　　他历经六个不同的世界，学了一身深不可测的艺业，虽然力量不强，但纯论手上的功夫，妹红没有胜过他的自信。
　　“文，你是裁判，用你那双八卦眼仔细看好啊！”白明秋朝着天空上喊了一声。
　　“好好好~文文新闻，使命必达~”
　　不知何时早已到来的射命丸文笑着从天上滑翔而至，浮在半空中看着下面的两人。
　　妹红朝白明秋递过一个疑惑的眼神，白明秋笑了笑，表示让她放心。
　　“来，攻过来。”
　　抬手，放腿，攻守兼备，形意合一，俨然宗师气度。
　　妹红战意大起，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急促前冲，与白明秋一拳一脚地切磋起来。
　　——


第四十九章 偷吃
　　在射命丸文的见证下，白明秋与藤原妹红很酣畅地打了一场。
　　两人都默契地只是见招拆招，但毕竟都是相当有实力的，虽不动真格，却也掀得飞沙走石，动静不小。
　　交手之后，妹红更加感受到白明秋的实力。拳法，掌法，指法，腿法，身法，无一不会，无一不精。有时变化万千，有时返璞归真，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定如悬钟，击如雷霆，每一个机会都拿捏得毫无破绽，招式抬放间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当真是武术宗师。
　　“果然，明秋很厉害呢。”藤原妹红喜道。
　　白明秋挡住妹红的一掌，笑道：“无论如何【力】都不足，自然要在【技】上钻研些。妹红，来，我喂招给你，你试着拆。”
　　白明秋将掌力化开，随即递出一拳，藤原妹红抬手便挡，白明秋借力拆招，又叠手打还，妹红会意，学着白明秋之前借力的法子再将这一拳送了回去。
　　在白明秋和刻意引导下，这场切磋变成了给妹红喂招，两人在默契的出招送招之下，身姿渐渐浑圆如一体。
　　射命丸文从天上往下看，惊讶地看到白明秋和妹红两人踏步出的轨迹居然在地面上画出阴阳鱼来。
　　她赶快拿起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然后在文花帖上刷刷刷地写下了什么东西，便嘿嘿窃笑起来。
　　“文，我说你啊，最近是不是老在拍些什么东西啊？”白明秋又与妹红过了数十招，方才停下来问道。
　　射命丸文自然是知道以白明秋的五感，在这个距离，自己的小动作总是瞒不过他的。
　　她摆了摆手，讪笑道：“嘿嘿，别在意别在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要一天到晚总想着弄个大新闻。”白明秋无奈道，“玩过火了小心出事情，见识过慧音的头槌吗？”
　　“好啦~我知道啦~”射命丸文吐了吐舌头，从空中降了下来。
　　妹红拿起白明秋泡好的茶喝了口，问道：“射命丸，你怎么在这，明秋，家宴也喊她了么？”
　　白明秋摇头。
　　“什么什么！宴会？和谁？你们三个吗？那我也想来！”射命丸文起哄道。
　　妹红看了白明秋一眼，以目询问。白明秋微微点头，笑道：“还有我阿姐。”
　　“白明秋你不是外来人吗，还有姐姐在幻想乡里吗？”
　　“是你认识的人哦。”
　　“我猜猜…难不成是守矢新来的神明？我看你跟她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白明秋笑着摇了摇头。
　　射命丸文皱眉道：“猜不出来…”
　　“那直接告诉你吧，是四季映姬。”妹红接过话来。
　　“诶——！说教魔！”射命丸文大惊失色。
　　妹红和白明秋相视而笑，难得看到文文这种表情，看来映姬和文之间一定有过什么“美好”的回忆。
　　射命丸文咽了口口水：“明秋你姐怎么偏偏是说教魔，太可怕了…不对，四季她怎么就成了你姐姐了？”
　　白明秋促狭一笑：“秘密。”
　　“赖皮！不带这么玩的！”八卦的文文不依道。
　　“那除非你把一直在拍我什么告诉我…”
　　“哼！不要。明秋你已经不爱我了。”射命丸文顿时别过头去，一脸高冷模样。
　　白明秋没忍住，“哈哈哈”得就笑了出来，妹红在一旁看着这两人耍宝，也颇觉有趣，唇角也上扬起来。
　　三人坐下来聊了会儿天，有文文这个活宝在，就肯定不怕气氛淡了下来，中间白明秋又跟妹红讲了点拳法的精义，不知不觉，天边就渐渐显出黄昏的暮色了。
　　射命丸文终究没有参加白明秋的家宴，虽然白明秋也邀请了，反正都是吃个便饭，但射命丸文估计是不想见四季映姬，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就飞到天边没影了。
　　目送射命丸文远去，白明秋站起身来，舒展身体。
　　“啊——差不多要动手收拾一下啦。慧音和阿姐都快来了。”
　　“有我能帮上忙的么？”妹红问道。
　　“嗯…妹红会不会拣菜？”
　　“会一点，以前帮慧音做过。”
　　白明秋便走到灶台前，从袋子里取了几样菜出来，“那就要妹红把这些都洗一洗，然后拣一下了。”
　　“好，我知道。”妹红答应着，眉眼含着一丝喜意，手插着裤袋往厨房里去了。
　　给妹红分派了任务，白明秋自然也有事情要做。阿姐要来住上一段，屋子里总要收拾下吧，得给阿姐挪出个住的地方才是；阿姐其实很喜欢吃肉，不知道这习惯这么些年变了没，没变的话，得好好做几道荤菜；阿姐以前很喜欢喝羹汤，那玩意得熬，也是时候做起来了；还有，宴会自然少不了酒，待会还要把自己埋着的酒取出来才行。
　　饶是以白明秋的速度，做这一应准备也用了不少时间，这期间慧音已经从寺子屋下了课过来了，和妹红一起把菜洗拣切，又取了两张桌子拼到一起，把自己带来的不少水果和手制的团子装盘上桌，说是要让映姬姐姐大人尝尝自己的手艺。
　　妹红非常喜欢吃慧音自制的甜食，见这会儿慧音在另一头忙着，便忍不住悄悄伸手从装好盘的团子里取了一个，刚要塞进嘴里，就撞上了把酒从窖里抬出来的白明秋，后者正好撞上那个团子被塞进妹红口中的一瞬间，怔了怔，她顿时羞了个满面绯红。
　　她赶忙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前，唇边还有些蹭到的面粉。
　　“嘘——”
　　白明秋看了看桌上，再看看妹红的面色，明白了，便忍着笑，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前，示意“我不说”，然后指了指嘴边。
　　“妹红——在哪？快来帮忙——”不远处传来慧音的唤声。
　　妹红被这么一喊，顿时紧张起来，所幸慧音手头在忙事情，没有回头，这才躲过一劫。
　　要是被慧音知道打算让映姬好好尝尝的团子被妹红提前偷吃了，一通说教总是免不了的，别看慧音平时温柔稳重，她可是和四季映姬相同等级的说教魔啊！
　　“我不说，你快去。”白明秋笑着传音道。
　　妹红面上的红润好歹敛了些，赶快把嘴角擦了擦，跑到慧音那边去了。
　　“妹红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啊——，没什么…是夕阳，嗯，慧音，你脸也红红的哦。”
　　“是嘛，别是身子不舒服就行。”
　　“嗯，嗯。”
　　白明秋听着两人的言笑，把酒缸摆好，然后把酒舀出来装瓶，摆在桌上。
　　“妹红这个笨蛋哟。”
　　他温柔笑着，顺手把桌上盘中本来摆好形状，现在却缺了一角的团子们再摆回个形状，算是弥补了妹红的破绽。
　　抬眼看着仿佛渐渐融化在夕晖中的两道倩影，他的心也渐渐融化在了这暖意之中。
　　——


第五十章 融乐
　　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四季映姬与小野冢小町来到幻想乡。
　　之后的几天都是映姬的假期，地狱的一众公务都由秦广王派来的专员处理了，她无需操心这些事情。这段时日，她便不是掌握是非公断的阎罗，而只是个普通人了。
　　至于小町，本来映姬是没想带上她的，但小町死缠烂打着“映姬带上我嘛——人家也好想见弟弟君嘛——”，一副没皮没脸反正就是要跟着映姬出去玩的模样，映姬磨不过她，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把她捎带上。
　　小町在地狱可是有正经工作的，虽然经常睡觉偷懒，但是明目张胆地翘班还是绝对不行的，若是换了平时的映姬，是一定不会通融的，铁面无私才是阎罗应有的素质。不过既然这件事涉及到白明秋，她的小弟，那即使是再怎么无私的映姬，也难免心软一点，为此映姬还要特地帮小町跟别的死神调了班。
　　不过不管怎样，终究还是一起来了。
　　两人从中有之道出来之后，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向人间之里的方向飞过去。
　　“映姬映姬。”
　　“怎么了？”
　　“你说…弟弟君家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啊？”小町好奇道。
　　映姬摇了摇头：“不清楚，到那里就知道了。”
　　“你认得路？”
　　“上回不是把阎王令给舞阳…明秋了嘛？”映姬微微一笑，“阎王令与我之间有感应，自然能找到。”
　　“哦哦。”
　　小町看着映姬面上不自觉流露的笑容，嘴上不在问话，心中却喜不自胜。
　　四季映姬今日褪去了阎罗的正装，换上一身普通的素色衣裙，抹了些桂花香粉，将乌黑长发绾起，露出天鹅般雪白的颈，发上插一支素簪。这么一打扮，就把阎罗的凛然正气隐去不少，多出几分人间烟火气息来，配上她嘴角衔着的浅淡笑意，倒像是位出门游赏花灯的天唐女子。
　　若是没有白明秋，映姬的表情便除了严肃便再无其它了，以前任小町再怎么偷懒耍滑，映姬最多也就是说教和无奈，这样的笑颜，在这千年岁月中都是少见的。
　　但映姬最近越来越爱笑了，尤其是提到他的时候，说几句就会微笑起来。
　　真是…很好啊。
　　小町倒是没有特地换掉死神的衣装，她还蛮喜欢这身蓝白色的。
　　“说起来…今天只有弟弟君和我们吗？”小町问道。
　　“明秋说藤原小姐和慧音也一起。”
　　“到时候见面会不会尴尬？”小町笑道，“毕竟以前你和上白泽老师不是平辈论交的吗？现在凭空就大了一辈呢。”
　　映姬早先就已经把白明秋、慧音与自己的因缘跟小町大致讲过了，小町自然不糊涂。
　　映姬闻言，竟还真思考了一下：“我的确没想到这方面…”
　　说着，一向注重规矩的礼仪的四季映姬蹙起眉头，真的开始思考起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按照辈分来说，慧音的确应该称映姬一声姐姐，但两人毕竟从以前开始就关系甚笃，若映姬上来就摆出长辈的姿态，很可能影响到两人的感情，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
　　小町看映姬真困扰了，忙笑道：“别呀，映姬，都快到了还愁什么啊？到时候弟弟君总不会叫这场面难堪的。”
　　“总不能事事都叫明秋操心。”映姬认真道，“我怎么说也是做姐姐的呢。”
　　“是~是~不过嘛…”
　　小町嬉笑道：“喏，人间之里已经过了哟。”
　　映姬俯瞰下方，果然两人已经飞过了一片熙熙攘攘的村落。
　　“小町你想到了怎么不早讲呀。”
　　映姬给小町飞了个白眼，换来后者吐吐舌头。也罢，现在怪小町也没什么用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能这么想了。
　　再往前飞了一段，景色开始变得苍凉起来，人烟逐渐稀少，不是还能听闻野兽的低吟。
　　映姬指了指前方：“就在那里。”
　　小町极目远眺，渐渐能看到一处建筑的轮廓了。
　　夕阳沿着屋檐滑落，将屋影拉得很长。两间小屋修葺得古朴中不失风雅，造型想来是精心设计的。稍远处几亩薄田，锄头还未收，想来是主人忘却了。
　　屋前的院落里种着些淡雅的花朵，没有姹紫嫣红，却不失幽静之美。院落中还排布着几座从幻想乡各处搜集来的奇石，赏心悦目。
　　屋后正升起淡淡的炊烟，从远处望，便是一副夕下结庐之图。
　　白明秋来到幻想乡也有了一年半载，扎下根来，不知不觉间便把以前破落的残屋俨然打理成一间庄园了。
　　“不错嘛，弟弟君的家感觉很有味道呢！”小町夸道。
　　映姬也很喜欢这恬淡的布置，说道：“这是自然，当年舞阳诗棋书乐无一不精，武道异力为一时翘楚，更兼一身诸子百家博杂之学，就连做菜，偷学家中老厨之后也非常拿手。布置一个庄子对他来说只是信手拈来罢了。”
　　白映夸起当年的白舞阳来，向来是不遗余力，连习惯说教的小町都不禁有些汗颜。
　　到了靠近庄子处，映姬和小町从天空中落下，向屋前走过去。
　　又要见到小弟了，真是令人喜悦。不过慧音的事情…
　　心中还挂着些忐忑，但面上的喜色掩不住，四季映姬带着小町走近这间结庐。
　　“明秋，我来了。”
　　唤了一声，映姬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嘴角微翘。
　　小弟一向会料理自己，生活上的逸趣，他是一向不会亏了自己的，就连当年练武时，也会寻些鸟儿抓了，或者翻上墙头偷看大厨做菜呢。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也时常会采些花摆着，对了，他还会做木雕呢，当时映姬还疑惑也不知是跟谁学的，现在想来，一定是轮回之中学到的吧。
　　“阿姐——是阿姐来了吗？”白明秋的声音从屋后传来。
　　小町笑道：“还有你小町姐姐哟。”
　　“好好好，马上来，妹红，帮我把尾巴按住！慧音，压着头！”
　　后厨一片闹哄哄的声音，映姬两人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想近前去看看，后厨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围着围裙的白明秋很快从屋后走了出来，摘下手套，对映姬和小町笑道：“阿姐，小町姐，晚上好呀。”
　　两女见到白明秋，怔了怔，随即都忍不住笑，只好捂着嘴尽量压着声音。而慧音和妹红这时也从白明秋身后一脸笑意地走了出来。
　　白明秋无奈地摇摇头，把脸上贴着的几片鱼鳞一一摘下。
　　——


第五十一章 姑姑
　　“弟弟君，哈哈哈哈哈！”
　　小町实在是忍不住，指着白明秋的脸还是大笑了起来。
　　这也难怪，白明秋此时的脸上贴着好几片鱼鳞，有种很微妙的喜感。
　　白明秋无奈地摘下了所有的鱼鳞，稍微运劲，把身上手上的鱼腥气味消去。
　　“小弟，怎么啦？”映姬一双眸子忽闪，问道。
　　“阿姐，小町姐，你们自己来看看吧。”
　　白明秋说着，引着两人向前走了几步，看到厨房中，两人都不禁有点吃惊。
　　厨房里躺着的那条鱼，足足有半个人那么高，简直不像是淡水鱼，倒像是大海里待的那些家伙们。
　　“为了准备今天的这顿饭，明秋之前托他的钓友帮他钓条大鱼来，谁想得到居然有这么大？明秋刚把它搬回来的时候，我和妹红真是吓了一跳呢。”慧音笑道。
　　白明秋叹了口气：“老姜真是太实诚了，说是条大鱼，还真是大得可以，过段时间我难免要拎点腌鱼干去感谢他。阿姐你是不知道，刚才我跟慧音妹红杀鱼的时候有多难…”
　　“我全都听到啦，按住尾巴按住头，是吗？”映姬一脸笑意。
　　“是~”
　　白明秋笑道：“慧音和妹红都是熟人了，就不用多介绍了吧。”
　　映姬与慧音对视了一眼。
　　“映姬姐姐。”慧音微微一笑，“有些日子没见，一切都还好吗？”
　　映姬心里小小松了口气，比起还有些尴尬的自己，慧音真是大方很多呢。
　　“嗯。”映姬点了点头，随即道，“一直以来，明秋的事都烦你照顾了，谢谢你，慧音。”
　　慧音摇了摇头，笑意嫣然：“都是我本应做的。那…映姬姐姐，以后我们可算姐妹了吗？”
　　“嗯。”
　　映姬心中本有的一点尴尬也被慧音的体贴消去，面上绽放笑意。
　　本就是家宴，周围的都是熟人，也不需要保持阎罗的矜持，所以只要放心地享受这段愉快的时光就好了。
　　小町与妹红看着各自陪伴千年的人喜悦的神情，也不禁露出笑意。
　　白明秋心中一片温暖，他招呼众人坐下，笑道：“菜很快就好，先吃些桌上摆的甜点零食解解馋吧。”
　　说着，他便进厨房去料理那条鱼了。
　　“我去厨房帮下忙。”
　　“正巧，我也想看看小弟做菜的样子。”
　　映姬和慧音相视一笑，并肩进了厨房，剩下小町和妹红两个大眼瞪小眼。
　　妹红自觉身为半个主人，总是要接待一下客人的，却苦于嘴笨，不知道该跟小町说什么。说起来，自己和小野冢好像以前的确也没什么交集。
　　“啊——突然发现好像跟咱们俩没什么关系诶…唔，好寂寞呢。”
　　小町伸了个懒腰，感叹道。
　　“嗯？怎么说？”妹红闻言，问道。
　　“那三个人的感情啊。想想的话，我都忍不住有点吃醋了。”小町咬了咬下唇，“一直就知道映姬的心里牵挂着弟弟君，也知道弟弟君是个顶好的人，但是有时候想到与映姬的羁绊终究比不过弟弟君，还是难免有点失落呢。”
　　“这样啊。”
　　“藤原桑没有这么想过吗？你看你看，你和上白泽老师不也已经有很多年的羁绊了吗？”
　　“倒是…没有。”妹红皱眉一想，真没想起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啊？”
　　“要问我的话…应该只是单纯的高兴，就这样吧。”
　　“诶…”
　　妹红温声道：“看到明秋和慧音言笑晏晏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开心起来了。而且，不管他们怎么样，他们俩对我的心意都毫无改变，慧音依旧是那个陪我千年的慧音，明秋也依旧是那个跟我同去同归的明秋。”
　　“这么想的话，倒也是。”小町沉吟着。
　　妹红把桌上摆着的甜品盘子推到小町面前，“小野冢，尝一点，慧音做的，很好吃。”
　　说着，自己忍不住先拿了一个，慧音的团子果然还是诱惑啊，每次咬下一口，嘴里就是满满的幸福感。
　　“那就不客气了。”小町也捻起一个团子塞进嘴里，“嗯！好甜！”
　　“是吧，慧音不太爱亲自动手，明明做得很好吃，但很少主动去做。所以，很难得。”妹红夸道。
　　“喔喔，那还真是荣幸啊。”小町由衷道，“藤原桑，叫我小町就是了，咱们以后就都是朋友了，不用那么客气呀。”
　　“小町…是吗？”妹红想了想，“嗯，小町，这样的话，叫我妹红好了。”
　　妹红不反感小町的自来熟，依着明秋和四季映姬的姐弟关系，慧音也和她处得很好，那自己也免不了和她们熟络起来，现在和小町交个朋友也不错。
　　小野冢小町的名声她早有听闻，性格直爽豪放正是对她胃口的类型，虽然也时有脱线偷懒之类的传闻，但这些妹红倒是不太在意的。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小野冢小町很强。她已经在幻想乡活过了不知多少岁月，其实力放在整个幻想乡都不输于任何人。妹红挺想找她切磋切磋的，她最近实力大进，难免手痒。
　　“喝酒吗？”妹红端起酒壶。
　　小町会意，把酒碟推到妹红面前，妹红为小町斟上之后，再为自己斟了一杯。
　　“干。”
　　几杯酒下肚，妹红和小町都是爽直性子，聊着聊着就聊到一起了。
　　“…妹红你说，这好玩不？”
　　“有趣。”
　　听得小町讲了个笑话，妹红面上也显出微微的笑意。
　　这边气氛融洽，厨房里也是欢笑一片。
　　白明秋刚进厨房，刀子还没拿起来，四季映姬和慧音就走了进来。
　　“慧音帮我把这些鱼鳞扫了吧…啊，阿姐也来啦。”
　　白明秋刚才低着头，没看见跟在慧音身后的映姬，下意识地就吩咐起慧音来。
　　映姬笑道：“不能进来吗？”
　　“好，来嘛，今天我就做顿好吃的给你们尝尝，阿姐，好久没尝我的手艺了，想吃吗？”
　　“我若是说不想呢？”四季映姬眉眼一挑。
　　白明秋故作沮丧道：“那小弟就要伤心了…”
　　“明秋，别光顾着逗映姐了，水烧了吗？鱼切了吗？”慧音问道。
　　“是是是，已经烧好了，正准备切。不对啊慧音，刚才明显不是阿姐在逗我吗？”
　　“那我可不管，你手下慢了，让映姐她们饿着了怎么办。”慧音慧黠笑道，“映姐可还在这等着呢。”
　　“冤啊——”
　　白明秋叫着屈，可脸上笑意却越发明朗。
　　映姬掩唇轻笑，心思微动。明秋也老大不小了，却不知他有没有婚娶之意，若是能为他自己传下一点香火，早日生育个一儿半女，自己也能做姑姑了。
　　看慧音这么温柔可人，照自己以前和现在所见，她与明秋的感情也甚笃，想来定是对明秋有几分喜欢的，那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该撮合撮合？
　　不过，这一切都要先等待，等待那桩事情了结之后。
　　但不妨碍自己先跟慧音谈谈嘛。
　　映姬这么想着，摒除那点担忧，喜意更甚了。
　　——


第五十二章 干杯
　　白明秋认真动起手来，做顿饭还是非常快的。
　　老姜捉到的这条大鱼实在是大了些，不可能一次性吃完，他就切了这条鱼身上最嫩的部分，做了酸菜鱼，又做了盘红烧鱼。剩下的他怕放坏了，准备隔天找一下辉夜，让她帮忙把这条鱼的时间固定住，顺带再给永远亭带些鱼吃。
　　接下来是煲了很久的羹汤，经白明秋调过味之后，浓醇的香气直引得人食指大动，他揭开锅盖之后，映姬和慧音都忍不住赞叹其香味之鲜美。尤其是爱喝羹汤的映姬，更是喜见小弟的心意。
　　之后还有几个清炒小菜，都是小菜一碟，顺带让映姬和慧音欣赏了一下刀功，很快就做好，再加上早已准备好的甜品和果盘，就已经有宴会的样子了。
　　最后不得不提的便是酒了，有宴岂能无酒？白明秋为了这次家宴很是费了一番苦心，先准备了自家酿，又在人里的酒市中挑了好几家，才挑出了一家很对自己胃口的，然后还去霖之助那里又顺了一瓶红酒来。
　　当然了，之后难免要捎带点鱼去慰劳慰劳霖之助，想想自己好像从他那里得了好几瓶酒，也是时候回礼了。
　　不过这都不是现在的事情，在贤惠的慧音的帮助下，映姬偶尔也打下下手，没花多少工夫，外面的圆木桌上已经摆得花团锦簇。
　　“好咯！”
　　白明秋一把把羹汤摆在桌子中间，下意识地抹了下额头。
　　“辛苦了，明秋。”妹红说道。
　　“辛苦辛苦，那咱们来尝尝弟弟君的手艺呗。”小町也一脸笑意。
　　白明秋一看两人的坐的近，杯中又都有酒，立刻便会意了，“小町姐妹红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这叫成熟女性的友谊，你这个男人是不懂哒。”小町哈哈一笑，挺了挺胸，显示自己非常成熟。
　　“咳咳咳！”
　　妹红顿时一阵咳嗽，眼神不自觉地在自己与小町之间来回游走，最终颓丧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映姬狠狠地给了小町一个白眼，小町一脸无辜地看着映姬，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好了好了，大家都快坐吧。”
　　一番笑闹之后，慧音招呼着，五个人总算是都坐下来。
　　这张圆木桌的位置是随便摆的，也没分主客坐，五个人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坐下来。白明秋边上一边一个坐着映姬和慧音，慧音边上坐着妹红，映姬边上坐着小町，正好给小町和妹红这两个刚刚热络起来的朋友多点相处。
　　明月高升，和煦的风卷着郊外清新的空气，小庐中点点温暖的灯光，围绕着热气腾腾冒的圆木桌，璀璨如繁星。
　　坐下来之后，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安静，五个人面面相觑，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但真正到要说的时候，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白明秋打破了沉默。
　　“好像有些尴尬呢…那，我说点什么吧。”
　　“今天的小宴，是一顿家宴。坐在这里的，便都是我的家人。阿姐和慧音与我有宿世缘分，妹红则与我约定了此生的情谊，小町姐…”
　　“啊——我就没什么…”小町咬了咬嘴唇。
　　“小町姐，不用客气的。你陪了阿姐这么些年，早就已经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了。我这一声姐姐叫得心甘情愿，你自然是我和阿姐的家人，却是不知明秋是否有这个荣幸？”
　　白明秋打断了有些犹豫的小町，温声问她。
　　小町姣好的面容上浮现略微的红晕，她的视线别过白明秋，少顷，才与他相对。
　　“嗯，我知道了。”她轻声道。
　　难得认真的小野冢小町，有种别样的魅力，配上她本就绝美的容貌，散发着奇异的炫目感。
　　妹红，慧音，映姬也神色渺然，似乎回忆着她们与白明秋相处的时光。
　　“然后的话，先让我说声抱歉吧，小音，阿姐。”白明秋歉然道。
　　慧音与映姬神色一动。
　　“瞒下七世轮回的事情，是我的自欺，伤害自己，也伤害他人。那时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们等我念我的苦，只是把这一切都抛到脑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死了，就什么都断了。像个孩子似的。”
　　白明秋神色略带黯然。
　　“想说这句抱歉很久了，却一直说不出口，今天借着这个机会，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四季映姬没说话，伸出手，将白明秋的一只手攥住，映姬是灵体，手自然是冷的，但白明秋却能感受到阿姐心中的热意。
　　慧音一双温柔眉目则是始终都坚定地正视着白明秋，以目意，向他示心意。
　　这是何等深厚的羁绊啊。
　　眼见这一幕的妹红与小町，心中只有这个念头。
　　“再就是要对妹红和小町姐你们说声谢谢。”
　　“诶，还有我们吗？”
　　“嗯，谢谢你们，能陪在慧音和阿姐身边这么多年。我是知道的，慧音有多在乎妹红，阿姐有多在乎小町姐。我还记得那时没与慧音相认的时候，见到妹红与慧音在居酒屋对饮，慧音你一颦一笑里都是温柔，若妹红不是个女子，你说不定就得嫁了她呢。”
　　“明秋，别说啦！”慧音面容微红，微微不依。
　　妹红倒是煞有介事地认真道：“我若是男儿身，定然会好好对待慧音的。”
　　“噢噢噢噢！”小町已经开始起哄了。
　　“妹红你怎么也学明秋他使坏…！”
　　慧音羞得脸更加红，简直要像个苹果，连面色淡然的妹红都不禁笑起来。
　　白明秋眼含笑意，没再说慧音，倒是转向小町：“小町姐，我还记得阿姐在地狱与我相谈的时候，提到你，虽然一直是一副责怪的口气，眉眼间可都带着笑呢，看样子，可是喜欢得紧。”
　　“哦？映姬，还有这回事呀？嘿嘿嘿嘿…”小町贼笑起来。
　　这边开始调笑起映姬来，不过四季映姬可是堂堂阎罗，可不是慧音这么好相与的。只见她似笑非笑地瞟了小町一眼，说道：“再笑一声，回去就帮我处理一千份文案哦。”
　　小町马上就住嘴了。
　　一边又回转来，对白明秋道：“舞阳你这些年看来是少吃了阿姐的板栗子呢…头伸过来？”
　　白明秋一个冷战，苦笑道：“阿姐…我都这么大了，不要了吧？”
　　“嗯？”
　　“是，是。”
　　白明秋最终还是把头微微偏过，伸到映姬那边，映姬手攥了个小拳，突出一点指节，作势要打。
　　“好啦，饶了你，下次莫要再犯。”
　　白明秋应着是，映姬脸上的笑意也掩不住。
　　欢笑的气氛渐渐开始洋溢，随着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
　　“以前许许多多事，总算是走过来了。我想，以后我也会遇上很多艰难险阻吧。但这一次，这一世，我不会再轻言放手了，我会尽我所能，度过去，活下去，再和大家一起欢笑，宴会，比什么都好。”
　　白明秋举起酒碟，神情温醇如杯中酒。
　　“那么…来，干杯。”
　　——


第五十三章 深藏
　　月上云梢，月下其乐融融。
　　慧音和映姬攀谈着家常琐事，偶尔谈到些回忆，皆是会心一笑。白明秋则被小町拖着，和妹红三个人一起玩行酒令，没有刻意去压住酒意，喝得最多的妹红已经红着脸微醺了。
　　谈笑，饮酒，吃菜，不时夸几句白明秋的手艺，愉快的宴会持续了很久才落下帷幕。
　　白明秋看着红着脸一对螓首依偎在一起的小町和妹红，不由一笑。本来是妹红喝得最多，结果小町的手风从后半段开始就急转直下，一下子就输了好多手，被连着灌了不少，就成了这个样子，结果三个人里面最清醒的，也就是白明秋了。
　　慧音和映姬两人只是稍微喝了些，一直在吃菜，聊个不停，这会儿自然是清醒的，见到白明秋的笑意，两女也颇感无奈。
　　“映姐这段时间是要住在这吧，那我就把妹红带回去了。”慧音说着，拍了拍妹红的侧脸，“喂——小妹红，今晚跟我回寺子屋啦。”
　　“呜…”
　　“妹红？”慧音略显俏皮地伸出纤指，点了点妹红的红腮，软软的，还带着些温热，很舒服。
　　“呜…”
　　看来是已经喝得完全没清醒了。
　　“那我就把妹红带回去了…明秋你把小町扶一下。”
　　慧音把妹红搀着，靠在妹红肩上的小町就顺势倒到了一旁白明秋的身上。
　　“再来…再一杯…”
　　小町嘟囔着什么，头靠在白明秋肩上，嘴角还流下一点晶莹。
　　映姬无奈道：“真是一点样子都没有。”
　　“尽兴就好嘛。”白明秋笑着撑住小町，对慧音道，“慧音，你一个人能搀吗，要不我送你一段？”
　　“你陪映姐就行啦，我一个人可以。明秋你每天都能见我，可跟映姐就难得有相处的时间。”慧音温声道，“我回去给妹红喝下点茶水，她一会儿就该醒了。”
　　“好，早些休息。”白明秋点头道。
　　慧音又对映姬微微一笑：“映姐，改日再谈？”
　　“好。”映姬露出会意的神情，挥手与慧音作别。
　　目送搀着妹红的慧音飞上天离去的背影，白明秋奇道：“阿姐在和慧音谈些什么吗？”
　　“倒没什么大事，八字没一撇呢。”映姬不提这话头，眉眼一挑，“小町这家伙，又喝得醉醺醺的，待会儿要是吐了，明天可得好好说说她。”
　　“是是。”
　　白明秋笑着，眼神一凝，双手用力，将小町微微举起，一脚撇开小町坐着的椅子，然后双手一反就是一个公主抱，把小町抱了起来。
　　“不愧是小町姐，不轻呢。”
　　白明秋把小町抱起来，难免看到她那双傲视群雌的丰盈，不禁感慨了一句。
　　映姬给了他一记白眼，伸手拍在他背上，“快去吧。”
　　白明秋抱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将她平稳放到床上，取了茶水放到床头柜上，再用湿巾细心地为小町擦了一遍脸，然后解下她的外衣，叠好摆在窗头，再盖上被子，打开一点窗通风之后，便退出小屋，轻轻把门掩上。
　　出门，便看到四季映姬凭着一块奇石，卓然独立。
　　不，那是白映。
　　她今日褪去了阎罗的正装，一身淡雅的素色衣裙，绾起插着素簪的乌黑长发，露出天鹅般雪白的颈，隐去了不少属于阎罗的正气，而多出几分人间烟火来。温暖的灯光照着她卓然倩影，嘴角衔着浅淡的笑意，如同上元夜花灯下，蓦然回首那人。
　　白明秋不禁看呆了。
　　“明秋，怎么了？”
　　白明秋摇了摇头，温声道：“没什么？太久没好好看看阿姐了，竟看呆了。”
　　“以后的日子可长着呢。”映姬嫣然一笑。
　　“嗯。”
　　今夜月光圆而明，白明秋捏指一算，原来已经到了望日，便与映姬坐到屋顶上赏月。
　　并肩坐着，互相感受对方的体温，白明秋心中一片温暖。
　　阿姐。
　　那年十三，离家之后，多少年没有再与阿姐一起了？对我来说是百余年，对阿姐来说，却是整整千年。
　　为了寻我，愿做阎罗也不愿转世忘却一切，一千年，阿姐的苦，我能体会吗？
　　应是不能的。
　　啊…一句抱歉总是说不尽歉意的。
　　“小弟。”
　　“嗯？”
　　“过来呀。”
　　“我在阿姐身边啊？”白明秋疑惑道。
　　他偏过头，看到映姬抿唇。
　　“我是说，跟以前一样。”
　　“小弟已经二十…一百七了啊。”白明秋吞了口口水。
　　映姬眯起眼：“阿姐还一千多岁了呢。”
　　他总是拗不过阿姐的，便依言，躺下身，头枕在映姬的大腿上。
　　“还是最习惯这样搂着舞阳呢…”映姬轻声笑道，“记得以前，总看到舞阳在无人的角落愁眉不展，看着看着，就想把他纠结起的眉头舒展开，就喊他过来，躺在我怀里，我一点一点地按着他眉间，慢慢地，就舒缓了。”
　　映姬不自觉地，手已经放到了白明秋的眉头。
　　“啊——”
　　她不禁失笑：“呵，已经摸不到了呢。舞阳，现在的明秋，还会像以前那样不开心吗？”
　　“不会了。”白明秋温声道，“想透了一些，看开了一点，又找回了一些，现在，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
　　映姬轻轻抚摸着白明秋的头，似乎对他的头发很感兴趣，玩心一起，还伸出手指蜷了几圈。
　　“阿姐…要乱啦。”
　　“真是的，像个老头子一样，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朝气。”
　　“我还是挺有朝气的嘛…”
　　“那怎么刚才还暮气沉沉的？”
　　“阿姐饶命，以后不了。”白明秋告饶。
　　映姬微微一笑：“这还差不多。”
　　嗅着映姬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味，望着高悬的明月，白明秋的精神一点点舒缓下来。
　　“月亮…真圆，好像从来没变过一样。”他喃喃道。
　　“嗯。”
　　“上元时候，月亮就这般圆，如今已然千年，月亮却依旧如初…”
　　“还记得那年上元，我被人潮挤丢了，你着急得四处寻我，后来…后来真是有趣极了，到现在我都没忘掉。”映姬莞尔一笑。
　　“笨阿姐，让你牵着我的手呀。”
　　“那时我可喜欢那个花灯，正想取银子呢，没想到手一松就走丢了。”映姬笑道，“本来人走丢之后，询问沿街的金吾卫便是。整个洛阳都布着祷天心网，纵使有拍花子的行歹事也走不了，找人自是不难。你倒好，四六不管，差点没把整个洛阳都掀起来，事后还得了个绰号，叫‘白氏凤雏子’的不是？结果被爹爹一顿好罚，再跪祠堂三天，我还偷偷给你送饭去。”
　　“哈哈哈。”
　　想起当年的趣事，白明秋也不禁笑了起来，“当时我就怕阿姐出事，脑子里一片白，冲动的很。”
　　话正说着，白明秋等着映姬惯例的教导，她却突然沉默了。
　　“阿姐？”
　　“…”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白明秋感觉到映姬的情绪不对。
　　映姬用力摇了摇头，“不是。”
　　“那——”
　　白明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翻身起来，与映姬对视，温柔的眼神中透出担心。
　　映姬怔了怔，说道：“明秋你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与当年的舞阳分毫不差。”
　　“这怎么了吗？白舞阳本就是白明秋啊。”
　　映姬深吸了一口气。
　　人前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甚至之前在白明秋面前都深深隐藏着的情绪，终究还是被这个她牵了念了千年的人触动，倾泻而出。
　　“…我总以为，这么些年，这么些转世，舞阳也许会变一些吧。自然不是觉得你会变坏，但…经历了这么多，总是会有些改变的吧。只是其中一世里认识的一个人，一些小事，说不定，就忘记了吧。”
　　“…”
　　“但是今天，刚才，我才意识到，你还是与以前一样，一样…是念着阿姐的。”
　　“阿姐，你…在害怕？”
　　白明秋的眼神与四季映姬蕴着晶莹的双眸相对。
　　“是，我是在怕…怕好不容易寻到了你，你却忘了我，我也许就无以为继了，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与假的又有什么区别。”
　　她眼中蕴着的泪水，终于挂不住，如星坠。
　　四季映姬在白明秋面前喜极而泣过，白映在白舞阳面前感动而哭过，她却从未因为害怕而在他面前落过泪。
　　…
　　白明秋没有说话。
　　语言在此时，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轻轻搂住四季映姬，感受着她因为强忍感情而颤抖着的躯体，背后渐渐浮现凤凰图腾，以此产生温暖的热力，来暖热四季映姬的身，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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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前夜
　　洛阳，上元夜，华灯初上。
　　上元节是天唐最为盛大的节日之一，正月十五这一日，整个天唐都笼罩在喜庆的气氛中，家家户户挂花灯。百姓们猜灯谜，舞狮子，耍龙灯，踩高跷，文人墨客吟诗作对，品风弄月，甚至皇室也举办盛大的庆典，与民同乐，共享这一片盛世大同。
　　洛阳白氏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白氏的府邸坐落在洛阳最有名的苍龙街上。苍龙街上基本都是凌烟阁勋臣们的府邸，对这些从龙之臣，太宗特开前例，把原本的“永安”改为“苍龙”，将皇室专用的龙字赐予勋臣，以彰情谊。
　　太宗设立凌烟阁的时候，不少勋臣已经身故，排序就以还活着的为先，剩下的按立功的大小来排位，这条苍龙街上府邸的排位自然也按照凌烟阁的排位来。白氏的老爷子正巧在立阁前一年去世，排位便委屈后了些，到第十四位，但也算是居于中段，自是极其显贵的。
　　白氏的长公子白舞阳，时年十岁，成熟稳重却远超常人，文韬武略都颇用工夫，异力也小有所成，加之待人彬彬有礼，处事凛然有度，在这条苍龙街的勋贵子弟之中，隐隐然名望最高，在父辈们的眼中也俨然是小辈里的第一人。
　　今日上元节，白舞阳的父亲携眷入宫参加晚宴，白舞阳作为嫡长子，本应随父同去，但他推去了此事，言说在家中吃过元宵，便想出门逛逛灯市。他年纪小，既然不愿去，白父便也就依了他，白父素日里又知儿子的秉性，不担心他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跟府里嘱咐一声后，申时初便入了宫。
　　白父走后不久，白舞阳就结束了今日的修习。
　　他每日天还未亮就起身打熬身体，然后是例行的背书写字，用过早膳之后，整个上午都会在书房研读史书与经典，时常有老师来教导，他会非常用心地学习。
　　午膳过后，白舞阳照例会午休一段时间，这是他第一世就保持着的习惯，虽说有孔子斥宰予昼寝这一典故，但午睡能够很好地保持下午的状态，他就没有改掉。
　　午休过后，下午便是跟着白氏的家将学习沙场武艺，间或学习异力，到申时过后，白舞阳这一天的课业才算结束，随后便没有人来管束他，只要晚膳的时候再与父母见一面，这一天便基本过去了。
　　古人夜晚都睡得较早，换算成现代时间，大约晚八点，很多人就已经就寝，不过今夜是上元之夜，堪称是一场狂欢，彻夜不眠的人应该也不少。白舞阳倒是对睡眠没有太大的需求，他的凤凰图腾给他提供了旺盛的精力，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左右便足够应付。
　　白父白母不在，白舞阳便是这偌大白府之中地位最高的那个，一路行去，仆役门客尽皆俯首，他一一应对。回到自己屋中，取了把钥匙，出门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纵身而起，直接就跳到了屋顶上。
　　白舞阳对白府的结构烂熟于心，左右纵跃，毫不迟疑。他身法学得好，速度飞快，加上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就算是护卫白府的高手也未曾发觉，他们的大公子竟然已经一路摸到了白府的后厨里。
　　“咳！老张！…老张！”
　　白舞阳从墙头滑落，悄无声息地走到最内那间屋，然后轻声唤着。
　　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厨子一脸紧张地把头探到窗外，左右一望，看到了白舞阳的衣袖，便收回头，小心翼翼地给白舞阳开门。
　　“大公子！你可算是来了！”门一合上，老张如释重负。
　　“来了来了。”白舞阳微微一笑，“事情办得如何？”
　　老张点头道：“一切都安排停当了，半个时辰之内，没人会接近这间屋子，东西我也准备好了，请大公子查验。”
　　“你办事我放心。”白舞阳拍了拍老张的肩膀，“好处自有你的，只是记着别出去多嘴。”
　　老张“哎哎”了两声，给这位公子办事也就一两年的功夫，他都快升任总厨了，哪能不听吩咐呢？
　　“好了，你便离开吧。”
　　让老张离开之后，白舞阳微微翘起嘴角，走到墙角，弯腰拖过放在一边的一个不起眼的箱子，用钥匙将其打开。
　　“啧啧啧…一个小时的话，绰绰有余了。”
　　白舞阳开始忙活了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他手上便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把厨房清理干净，他运起异力将热汤稳稳把握在手上，然后窜出厨房，再次翻墙走壁，一路走到白府的偏僻处。
　　此处有几个零散分布的小庭院，荒草丛生，向来都是仆人居住，白舞阳找到最里面的那一间，走了进去。
　　入眼是一泓池水，池水边摆布精心修剪过的花草，一间屋子坐落离池子不远处，看上去颇为雅致，绝不是仆人能做出的，但若说是白府亲眷，此处也实在寒酸了些，与凌烟勋臣的显贵完全不符。
　　白舞阳看到池边有一个白色的精灵。
　　他笑着，招呼道：“阿姐，阿姐！”
　　湖边那身影便转过身来，不过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的女童，一身忧郁清淡的气质却令人心折。
　　名为白映的女孩见到白舞阳，本无表情的面容上绽放出玉兰花般柔美的笑容。
　　“小弟，阿姐在这呢。嗯？你手里端着什么？”
　　白映眼尖，注意到白舞阳手中持着的碗。
　　她眯起眼：“叫我猜猜…莫不是浮元子？”
　　“被阿姐猜中了…好生无趣。”
　　“今天是上元嘛，中午我就看到隔壁的大牛和二喜家都在做，本想着也做些呢，可惜这月的给养用去不少，便还是打消这念头了。”
　　白映虽说着有些遗憾的话，看着白舞阳的面容还是写满欣喜。
　　正月之后，白舞阳就被白父带着到处拜访，还没有来见白映的机会，今天是新年以来他们姐弟俩第一次见面，她自然开心着。
　　不过，少顷之后她的面色就微微一变。
　　“小弟今天怎么来了，上元夜，父亲理当带你去宫里才是。”白映皱着眉，稍一琢磨便道，“笨舞阳，是不是把进宫的事推了？”
　　“阿姐聪明，嘿嘿。”白舞阳笑道，“劳什子事情甚多，不如与阿姐一起来得舒坦。上个上元夜便因为这事没陪阿姐，我本就歉疚，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去了。”
　　“笨舞阳，你呀你…什么都好，就是心思惫懒，不求上进。你年纪小，一年才有这一次机会见陛下，听闻别家的子弟都是眼盼着要跟父辈去，你倒好，随口便推了。见着陛下，你认真几分，自然讨喜，他若喜欢你，金口随开，日后你的前路自然少几分难。白家虽是勋臣之后，但自己的前途总要自己去争取呢，总承家里的余荫，怎么像话？记着，有进步的机会，不违正道，就得想办法去争取，知道了吗？”
　　白映皱着眉，先把白舞阳教训了一顿，白舞阳一点不恼，也没有一句顶嘴，乐呵呵地听完，惬意的微笑倒是比之前更甚了。
　　白映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若无意外，自家小弟接下来就是这句话。
　　“好好，我知道了，都依阿姐。”
　　白舞阳眯眼微笑说着，把手里的碗递给白映。
　　“小弟亲手做的元宵，再不吃就凉了哟。”
　　白映伸手接过，暖了一手。
　　她不自觉露出微微的笑意。
　　虽然说着规劝他的说教，但这上元夜里，有他相伴，听到他那句“不如与阿姐一起来得舒坦”，心里便如同吃了浮元子似的。
　　又甜又暖。
　　——
　　关于天唐的背景，自然是我自己设定的，与唐朝不同的架空时代，不然也不会出现神兽，异力等等，至于为什么是洛阳？只是因为比起长安，我更喜欢洛阳这两个字而已，大家不要和史实纠结起来。我当然知道贞观只有二十二年，唐朝首都是长安，武则天时期洛阳才是神都，白姓勋臣是肃宗时期才有的胡人…喏，你们看，我不是也没写洛阳的朱雀街嘛，诶黑。
　　另外，灌水拒绝，我宁可写慢损些人气，每一章也都会包含感情，思考，和对读者的诚意，这是原则。


第五十五章 上元
　　白映把白舞阳手里的元宵接过，拿起摆在碗里的小勺，舀起尝了一口，明澈眼眸便是一亮。
　　“嗯？是桂花的，很好吃呢。”
　　“是吧~”白舞阳喜道，“我参考了阿姐素日喜欢的口味，又调了好几次配方，才有这个味道。最后又想到加一些桂花在其中，让味道变得更加清甜些。”
　　“我很喜欢。”白映夸道，“小弟做的东西，都极美味。”
　　白映说着，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很快就把这碗元宵吃掉了，白舞阳看着阿姐吃得开心，自是欣喜。
　　用手绢优雅地抹了抹嘴角，白映满足地一笑，随即奇道：“小弟的手艺是越发好了。不过爹爹不是不准你下厨么，你的手艺怎么却更精进了？”
　　“他有张良计，我自有过桥梯嘛。”白舞阳得意笑道，“老顽固不让做的事情多了，我还什么都不做不成？他还不准我来看阿姐呢，阿姐你说，我能吗？”
　　白舞阳的父亲是个谨守儒道的文士，虽然当年也跟着白舞阳的爷爷征战沙场，算得上是个将军，但骨子里是个相当死板的人。是以，家中规矩森严，就算白舞阳不是个自律之人，白父也会将他管得死死的，幸亏白舞阳极其自律，白父见儿子自觉，便也不怎么过问他的事情，这倒是给他在家里赚得不少自由的时间。
　　只是白父给白舞阳立了几个禁忌，其中有两个就是“不准下厨”和“不准探视白映”。
　　前一个，是因为有句‘君子远庖厨’，时人大都觉得动手下厨不是上等人该做的事。当然，这句话的意思在后世早就得到了正确的解释，不在乎身份门第的白舞阳也自是不屑与此，但他也不好明面上违背父亲的话，便背地里买通了一个厨子，偷偷学厨艺，几年下来，手艺长进不少。
　　至于后一个，就是白家的问题了。
　　白家的长幼嫡庶尤其讲究。白映是庶出，母亲又不过是个婢女，大约是白父一夜风流的遗留，也不怎么得白父的注意。白映的母亲被纳入白家之后，没多久便去世了，没有什么名分，也入不了白氏的宗祠，因此连带着白映的地位在白家相当低，几乎与婢女等同，再加上身缠怪疾，被断言只有三十年寿数，若不是当年白舞阳以一介孩童之身力争，白映此时可能已经被逐出白家了。
　　因为不想让嫡子与庶女多来往，甚至染上怪病，白父便禁止了两人的来往。但白舞阳感觉得到，自己这个姐姐根本就没什么病，只是因为负担了过于巨量的灵力，以至于身体承受不住，可能早夭罢了。
　　对这个孤苦伶仃，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姐姐，就算是此世游戏人生的白舞阳，也是怀着些共鸣感的，随着时间流逝，两人日渐投契，感情与羁绊渐深，他也想过帮助她解决身体的问题，但怎么也没办法，便打算尽力让她开心，无憾地度过之后的岁月了。
　　听闻那“张良计过桥梯”之言，白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你呀你，用典便用典，怎的就上下一截一接，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还硬叫你说出几分道理来了？”
　　白舞阳哈哈一笑。
　　姐弟俩很久没见，乍一相谈，自然有许多话要讲，等到月至中天，白舞阳提议道：“阿姐，咱们出去看灯吧？”
　　“…”
　　白映神色一亮，想了想却道：“笨舞阳，你忘了咱们不能一同出去吗？你是白氏大公子，出门自然要有人护卫，若是被爹知道了我们同行…”
　　白映倒是不怕自己被斥责白眼，她是怕白父责骂白舞阳。
　　白舞阳眼神一转，神秘道：“所以我们偷偷去啊。”
　　“偷偷…要怎么？”
　　“小弟我轻身功夫一流，更兼天赋异禀，力大无穷，阿姐若想，我便随手带着阿姐到街上，看看这满洛阳的盛世花灯！”
　　白舞阳眼神灼然，白映能清楚地看到自家小弟眼中的期待和温柔。
　　他是知道自己很少能出门，才这么想在这满城喜庆的上元夜带自己出去游玩的。
　　小弟…
　　白映心中感动，但生性细致的她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外面人多，若是走丢了，该如何？”
　　“那我就去找你，无论哪里，无论多难，我会把你找回来。”
　　白舞阳的声音温柔而坚决。
　　…
　　白映的身子轻颤，随即转过身去，不让白舞阳看到自己的表情。
　　白舞阳见状，急问道：“阿姐，怎么了？”
　　“没，没事。”
　　白映深吸了口气，很快取出手绢，将眼角泪痕擦拭了，转过身来，露出明媚的笑容。
　　“姐姐信你，走，我们去看灯。”
　　她知道，她已经记住这一句，以后都不会忘记了。
　　以白舞阳的五感，哪能没感觉到白映的小动作呢，他不点破，只是把白映娇小轻巧的身躯抱起。
　　阿姐好轻…
　　亲身抱过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白映好像羽毛般的轻，有种稍纵即逝，不似此间人的感觉，仿佛一不抓紧，就会消失掉一样。
　　寿数三十年，活不过三十岁么。
　　白舞阳心中一痛，回忆纷至沓来，第一世，第二世，二十五年又二十五年的人生还历历在目。
　　正幸福地靠在弟弟胸前的白映，突然感觉到白舞阳全身紧绷。
　　“小弟，小弟？”
　　“啊——”白舞阳从回忆中惊醒。
　　怀中的阿姐眼神担忧，他赶忙暂时将痛苦甩到脑后，手上一紧，提纵起身。
　　夜幕中，白舞阳抱着白映在庭院宅邸间纵跃，周身微微闪烁着红芒，那是他使用异力，护住身子弱的阿姐，避免她吹风受寒。
　　在夜色的掩映下，穿过整个苍龙街，白舞阳带着白映，落在喧闹的长街上。
　　天门长街灯花开遍，姹紫嫣红，龙狮舞动，焰火腾飞。绵绵洛水花船锦簇，酒绿灯红，游人不绝，仿佛万人空巷。这盛世最繁华的上元夜，便呈现在这对姐弟的面前。
　　——
　　找到了一首曲子，很有些白家姐弟境遇的意思，是包子仙，咳咳，洛天依的‘三千年夜行灯’，谱曲和词作都很有味道的一首良曲，千年，夜，行，灯，都有了，大家可以尝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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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骤起
　　毗邻苍龙街的，便是洛阳第一的天门街。
　　天门街本就是洛阳最热闹的长街，今夜上元，更是锣鼓喧天，百花齐放，人山人海，端得一副盛世景象。
　　熟于此地的白舞阳带着白映穿梭于长街。
　　一路行来，迎着眼花缭乱的灯火，白映一路展颜，对一切都好奇得很。虽然平日里在白舞阳面前是举止得体，端庄稳重的阿姐，但毕竟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乍一见这些从未见过的新奇物事，自然是开心的紧。
　　红的，绿的，花的，彩的，沿着长街一线，在白映的眼中，舞成一条飞龙。
　　“阿姐，喜欢吗？”白舞阳牵着白映的手，笑问。
　　“嗯，嗯！”白映喜道，“小弟你看，那只狮子是不是好像活的一样，还有条龙呢，是下面有人在舞是吗？看，龙把绣球顶起来了！”
　　白舞阳顺着白映的视线看去，远处便有舞狮与舞龙的，舞步娴熟老练，动作惊险中透着优美，逗着绣球，非常引人注目，已经有一大群观众围在周围了。
　　“阿姐看得真清楚。”白舞阳夸道。
　　白映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句，“倒是宁可不用这么清楚呢。”
　　白舞阳身负凤凰图腾，五感奇佳自是不说，可白映为什么也拥有相当的视力呢？
　　这倒是有原因的，白映因为身负过于沉重庞大的灵力，身体非常孱弱，被断言活不过三十岁，但也因祸得福，获得了一些异力，直觉比常人敏锐不少，视力与听觉也远超常人。
　　白舞阳自知失言，轻轻拍了拍脑袋：“咱们不提这个，不提这个。阿姐，咱们是继续看舞龙狮，还是再往前去？前面有猜灯谜，有卖各色花灯，还有游船画舫，歌舞吟诗…或者，咱们吃些点心？你看，咱们出来之前不就吃了碗浮元子吗？灯市上可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唔…我不知上元夜是怎么过的，按舞阳你的安排来就是了。”
　　白家矩度森严，遇上白舞阳之前的白映，从来没有在这繁华元夕出过一次门，白映有些无措，便把一切都交给自己的小弟。
　　白舞阳闻言，洒然一笑，“哪有什么固定的过法，按照自己喜欢的做法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足够了。阿姐要我定的话，当然可以，但阿姐不要太拘束着自己，过节嘛，开心就好。”
　　“嗯，知道了。”白映认真地点了点头，把白舞阳这番话听到心里去了。
　　白舞阳牵着白映的手紧了紧，旋即放松了些，他笑道：“阿姐，看那里，有个卖豆腐脑的，咱们去卖一碗吧，天冷，正好暖暖身子。”
　　上元夜，一月十五，自然还是挺冷的。不过这点温度，还浇不灭洛阳百姓的热情，这不，街上便有许多卖热食的，摊子或者手提肩扛，皆是热气腾腾，远远看去竟好似腾云驾雾一般。
　　白舞阳牵着白映，买了碗豆腐脑，捧在手中，热热的，很舒服。
　　“阿姐是吃甜的还是咸的？”白舞阳嘻嘻一笑。
　　“都好。”
　　“女孩子的话，还是甜的好些？”白舞阳斟酌了一下，加了些糖，稍微运用异力，将豆腐脑的温度降下来些，到不怎么烫了，才递给白映。
　　暖暖的豆腐脑下肚，两人舒服地继续游玩。
　　天门长街仿佛长得没有尽头，人潮之中，白舞阳牢牢地牵着白映，双手相握，直到有些手汗了，他便松开，旋即换上另外一只。
　　白舞阳专心地带着阿姐在天门街上悠游，这里观望，那里遨游，似乎要把满街的盛景都与白映说完。
　　白映听着，笑着，头点着，眼神温润地蕴着，双眸如星般闪着，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想着这条天门街真是很长，要是长到永远也走不完，小弟永远牵着自己，走不到尽头，那该有多好。
　　明月与星光辉映，夜色已深。
　　今天白映的精神体力都不错，与白舞阳逛了很久，都没怎么劳累，完全不符往日里的孱弱，白舞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呢，白映笑说，“有小弟在身旁，再累也消了？”，闻言，就算以白舞阳此时的心性，也难免心中一颤，赶快紧走几步，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前面是一片热闹的灯市，五颜六色的花灯如同花团锦簇一般热烈，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
　　“这其中便有猜灯谜的灯会，阿姐想猜着玩吗？”
　　“我不大会猜谜呢…小弟呢？”
　　“也不擅长，既如此，便算了吧。”白舞阳说道，“咱们瞧灯去，阿姐瞧上哪个，便买哪个。”
　　白映本来心头便有几分喜欢这些彩灯，白舞阳这么一提，顿时喜上眉梢。
　　人群渐渐密集起来，似乎不少人都拥簇到这灯会之中，却是不知其中有什么趣味，引得众人趋之若鹜。
　　白舞阳自是不在意，只是引着白映，穿花蝴蝶似的在灯市中盘桓。
　　“让一下让一下！”
　　白舞阳喊着，走在前面，用力推开前面挤着的人，拉住白映，总算是到了一处稍微空些的铺子，只是就算是这家铺子，人也不少，看后面好像还有许多人涌来。
　　“这里是怎么了，人突然就多起来了呢…”白舞阳喃喃着，站在白映身后，护着她看灯。
　　白映俯身，一身素色衣裙在这茫茫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
　　“小弟，你看这只，真便宜，式样也不错呢。”白映举起一只灯，回首笑道。
　　白舞阳盯着看了看，摇头道：“就是做工有些粗糙了。阿姐，这个灯也实在便宜了些，若要收在家里长久保存，自然要买个好些的。要不，我为阿姐买个好些的吧，上月的例银我省下不少呢。”
　　“不行，做工差，我回去修补一番便是了。”白映顿了顿，正色道，“…”
　　“勤俭节约方为持家之道，细微之处也不能开放纵之渠口…是吧，我晓得啦，可这次就当是阿姐送我的礼物嘛。”
　　白映还没开口呢，白舞阳就一脸无奈地打断了她，接着挑眉，对姐姐露出个狡黠笑容来。
　　“臭舞阳。”白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叫你伶牙俐齿，过来，吃板栗。”
　　挺听话的白舞阳可怜巴巴地乖乖把头伸过去，白映高高抬起手来，却始终没有敲下。
　　“我就知道阿姐舍不得打我。好吧好吧，那就买这个，就买这个吧，阿姐自己买，好吗？”白舞阳适时躲开，讨饶道。
　　“这还差不多…”
　　白映松开白舞阳的手，与他貌似求饶却还是含着笑意的眼神相对，忍俊不禁。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荷包，打算取出些银钱来。
　　白舞阳目光温柔，看着转身询问店家的阿姐，心中暖意升腾，一时只觉天地之间，只余二人，轮回苦，心中痛，此时似乎也淡了些许。
　　…
　　…
　　骤然，人群掀起浪潮。
　　天门长街上几乎聚集了大半个洛阳的人，此时不知为了什么，竟然大都向着此处簇了过来。
　　“姐…”
　　人潮瞬间沸腾，白舞阳眼中突然就看不到微微笑着与店家谈话的白映了，他自己也被人一撞，一挤，几下推搡，不觉就随着人潮走了很远，不过十岁的幼小躯体，在汹涌的人潮中简直就像木板飘入大海，毫无办法地随波逐流。
　　…
　　喂？！
　　阿姐…？
　　阿姐，阿姐，阿姐！
　　担忧，紧张…白舞阳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充满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感受。如此，等他意识到自己幼小的身躯还在被人群挤着流动的时候，怒气便不可抑制地从心中喷薄而出。
　　丹田火气升腾，凤凰图腾隐现，白舞阳浑身一震，竟将身边人直接震开半尺，硬生生在人潮中撼出一片空缺来，双脚稳稳立地，赤青颜色在足底一闪而逝。
　　那双眸红的几欲滴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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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狂飙
　　白舞阳振身落地，在人潮中硬生生撼出一片空白来。
　　嫣红一点一点爬上白舞阳的眼，直到双瞳如血般红。
　　阿姐跟我分开，现在一定非常紧张。
　　她几乎不出门，身体柔弱，孤身一女子，若是遇上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刚才人多，万一阿姐被冲撞，踩踏…
　　白舞阳舔到自己唇上一丝血.腥气，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自己的下唇咬破。
　　毫无防备地被人潮冲击，现在自己已经被挟带到未知之处了，没法确定和阿姐走失的地方在哪个方向，别说没有参照物，就算有，凭他现在的身高，想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女孩，简直难比登天。
　　怎么办？
　　内心的焦急，使得白舞阳周身泛起煌煌如大日般灼热的气息，周围的行人都能感受到这股难以忍受的焦灼，自发地离开他一段距离，于是他所行之处，便自然而然地都空出半尺来。
　　焦虑如同一万只蚂蚁，一点一点地噬咬着他的心，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心头的担忧和自责就一分更重过一分。
　　嗯？
　　他骤然抬头，便见到远处不知什么时候，搭起了简易的竹楼，一层接一层，高耸入云，而离地数丈的竹楼顶端，悬着一串精致无比的瑰丽花灯。
　　这竹楼，好高…
　　能够入眼的范围之内，只有这个竹楼是最高的，其余的建筑都低到白舞阳甚至一两个纵跃就能爬山。凭感觉，他感觉自己还没有离开刚才与阿姐走失的地方太远，以阿姐的性子，应当不会乱走才对。
　　那么，登高望远，登上那个竹楼的话，凭借自己的五感，也许就能找到阿姐所在之处。
　　如何登上竹楼？登上之后该怎么找？自己的五感真的能在几千几万人中找出一个阿姐么？
　　困难太多了。
　　但无论如何，只要有路，就一定要试着走一走。
　　阿姐…
　　“无论哪里，无论多难，我会把你找回来。”
　　白舞阳喃喃念了一句，这一句，是他对白映的承诺。
　　“以前我死了，答应过的事没一件做到的。既如此，那我活着的时候，答应过的事情就都要做到！”
　　这一句，是明心。
　　轮回，生死，情爱，枯荣，无数的无数在白舞阳脑海之中一闪而过，随即便别无他念，全是化作白映阿姐的一张如花笑靥。
　　十岁的躯体，三度轮回六十年人生的灵魂，于此刻尽皆沸腾。
　　白舞阳一声清鸣，凤凰图腾灼灼燃起，足下连点，他纵跃上身侧的屋顶，向远处的竹楼运起凤凰游身法，整个人快得就像是一条线，一道电，一束光。赤火与青炎的磅礴气息交缠于他的背后，远远看去，如同背生双翼的凤凰一般。
　　…
　　…
　　竹楼下的空旷平台周围，面对从洛阳各处蜂拥而至的人潮，数十人整齐排开，精赤上身，用尽全身力气，举起鼓槌，砸出整齐划一的鼓点。正此时，从台后走出两名壮汉，手中扛着大旗，走到台前，猛然举起，将两根旗杆向地面用力一插，地面都生出几分裂纹，那两根旗柱之间龙飞凤舞地绣着“无双灯魁”的锦缎迎风便飘扬起来。
　　人群中早已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无双灯魁啊，终于要开始了！”
　　“这才是上元洛阳灯会的重头戏啊…与此相比，除了皇城中的盛宴，还有什么能比？”
　　“谁能夺了这无双灯魁，取到那盏琉璃挂，那当真是叨天之幸啊。”
　　“可不是吗？这盏琉璃挂上缀着的珠宝珍奇，再加上其中的长明灯芯，本就堪称绝世之宝。若能将其夺下，送予心上女子，岂不是人间佳话一桩，还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心？再加上若是能在这一场龙争虎斗中取得琉璃挂，万一被哪家世家大族看中了，可真是一步登天！”
　　“此话可当真？”
　　“你可别不信，据说这办了两年的无双灯魁擂，是苍龙勋贵跟一字王爷们一起搞出来的，你瞧，这四周不是有不少在用明镜诀的术士吗？明镜诀直接就把这里的情景都传递到那些大爷们眼里去啦。”
　　“要我说，说不准陛下也看着这次无双擂呢。”
　　“嘘！话不能乱说！”
　　…
　　大半个洛阳的百姓都在往此处行进，要来看这个无双灯魁的热闹，声浪一层高过一层，端得是熙熙攘攘。
　　无双擂上的鼓点愈发绵密，慷慨激昂，越发震撼人心。
　　在鼓点声中，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抚着胡须走上台来，说道：“无双灯魁擂没有规则，生年三十以下的男子，均可自由上擂，抢到琉璃挂即为胜者，下手点到即止，不准毁坏竹楼，否则后果自负。”
　　他一开口，鼓点声瞬间停下，这万人围拥的擂台周围竟然也诡异地安静下来，仿佛他一句话就压过了所有人的气场一般。
　　“起——！！”
　　中年人快步撤下，雄浑的鼓点瞬间响起，擂台周围瞬间燃起无数火焰，将本就明亮无比的擂台照得通明。数十名年轻俊彦首先跃入场中。
　　宽阔的擂台足以容纳百人以上，竹楼则孤立于擂台中央，直插天际，擂台周围，有数不清的术士使用明镜诀，将场中的影像分毫不差地投映到空中，好让场外所有观众都看个清清楚楚。
　　敢于抢先上擂的，无不是个中好手，不论是小架拳脚，杀阵武艺，异力，或者道法，奇术，年轻俊彦们为了不论是为了这一盏琉璃挂，为了荣誉，或是为了前程或佳人，在这块擂台上展开拼斗。
　　借力，化力，打力，拳脚交击，枪剑齐鸣，明光与幽风共舞，道玄和奇术同辉，第一批上擂的高手实力都非常强，他们在擂台上尽情挥洒，一时间竟然没有第二批人敢抢上。
　　很快，擂台上，还剩下二十人。
　　这二十人经历了一场混战乱战，却丝毫不见一点疲惫之色，反倒是精神抖擞，他们没有交流过，但却统一地没有先爬竹楼。而是选择在擂台上就把胜负决定。
　　二十人无一不向擂台下流露出战意，但见识到这些高手的强大之后，不少人都心生胆怯，以至于顷刻之间竟然无人敢于上台应战。
　　就在这战况一时僵持之际。
　　“嗯？”
　　“喂！有人！”
　　“看，那家伙！”
　　“他上去了，他上去了！”
　　围观的百姓们开始骚动。
　　他们仿佛见到赤青双色的流星在眼中划过，一道身影已经出现在擂台上。
　　二十名高手通通将逼人的目光放到来人身上。
　　白舞阳抬起泛着妖红异芒的双瞳，一眼扫视全场，接着将双手垂到身后，周身裹挟其淡淡的风压，背后赤青双气骤然爆发，竟然直接无视擂台上所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竹楼狂飙猛进。
　　——
　　换了个封面助助兴，我挺喜欢水墨风的。另外，封面是找了某个无节操大手子帮忙做的，下面的两行字与我无关啊。
　　十九号回家了，昨天欠的一更十九号回去补。
　　下章天唐收线。


第五十八章 压迫
　　白舞阳立于擂台上之时，局势瞬变。
　　负责展现擂台上情形的术士眼疾手快，不约而同地使用明镜诀对准了冲上擂台的白舞阳。
　　稚子之躯，面貌极为英俊，一身凛然白袍，眉宇含煞，足踏赤火，肩背间缠绕青红二气，远远看去，便恍若下凡天神般威势凛凛，但一眼就看得出他不过是个孩子，这种反差让所有人都感觉很奇怪。
　　此子是谁？
　　但擂台上的二十高手却已经来不及疑问了，白舞阳根本不管他们默认的规则，直接就要越过他们冲上竹楼，这已经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底线。
　　“拦住他！”
　　二十高手纷纷加快速度，动用自己的强手，风火雷水，拳腿罡斗，如潮水般向已经快要冲上竹楼的白舞阳汹涌而来。
　　但见白舞阳身子一矮，一个铁板桥躲过迎面而来的风刃，然后如弹簧般骤起，手中已经蓄了青红二色的火焰。他嘴角微动，将左右两手一合，一股绝大的爆炸力就从中生出，与袭来的风火雷电相交，旋即尽皆消失，这一下竟化去了远处而来的一切攻击。
　　可在风火雷水的掩护下，已经有七八名近战高手近了白舞阳的身，拳，脚，刀，枪掩映，在白舞阳面前挡得密不透风，他皱眉，双手连推，身形变换间急退，好歹是离开了包围圈，但离竹楼却是又有了一段距离。
　　见到白舞阳上擂，且先不管他是谁，擂下人心首先一振，便又有十数人上擂，来势汹汹，却被擂台上仅仅三四人夹击后便都下场了。
　　这时众人才明白，擂上这二十人的实力，实在是强得不一般的。
　　任何一种擂台，若是在一盏茶之内都再没有人敢于上擂，那么就以擂上的人为最终的结果，这是天唐一切擂台的成规，无双灯擂自然也是不例外的。这会儿台下已经没几乎没有什么人敢上擂了，再过片刻，便只剩下这台上的二十人互决胜负。
　　在规则之内自定规则，这就是台上二十人不约而同的想法了。
　　二十人中，除去冷眼旁观的几人，剩下的都渐渐向白舞阳包围而来。
　　白舞阳刚才落到擂台上之时，竟然想要直接突破所有人，爬上竹楼，这使得他成了众人眼中的一大威胁，再加上他刚才化解众人合力的手段也相当厉害，便隐隐有了些众矢之的的意思。
　　白舞阳环视四周，眉头紧蹙。
　　看来自己现在误入了某个擂台，而这个竹楼是所有人的目标，现在这些人打算把台下所有敢于挑战的人全部震慑，让擂台变成这二十个人自己的游戏，所以一心要上竹楼的自己就首当其冲，变成了被针对的目标。
　　这二十人的年龄普遍在二十岁左右，正是年轻气盛，锋芒毕露的时候，实力都不弱，白舞阳虽是重活二次的人，也自信于自己的实力，但绝对不会托大到以一敌二十的程度。
　　那么…
　　“白舞阳？”
　　正在白舞阳与众人对峙，他苦思对策的时候，那二十人中却有个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那是个十六七岁，英气勃勃的年轻人，白舞阳定睛一看，原来是国公柴家的二公子柴胜。
　　柴氏与白氏同为凌烟勋臣中的一员，因为排位仅次于白氏一位，自矜国公之位，心有不甘，故而对白氏时有冷嘲热讽。
　　柴胜见到白舞阳，心头先是疑惑，随后便是莫名地恼意。
　　原来这二十人中，有四人都是柴胜的亲随，各个都是好手，他自己实力也不差，五人合力，能拿到琉璃挂的几率就非常高了。虽然这属于作弊行为，但他做得隐蔽，没人发现，到时候自然没人会追究。
　　这一次柴胜对琉璃挂志在必得，却不料凭空冒出了一个本不该在此出现的白舞阳。白舞阳此人，虽然比他小了几岁，但实力非常强，即使是看不上白家的柴胜，也不得不心服，白家这一代，真的是出了个天之骄子。
　　但白舞阳是白氏的大公子，不是应该和兄长一样进宫面圣吗，为什么会在无双灯擂上出现？
　　…
　　白舞阳眉头一紧，见到柴胜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事情麻烦了，就算在场的高手对他没有一点敌意，一向和白家过不去的柴家人也一定会煽动他们，更别说此时所有人都是剑拔弩张的状态了。
　　果不其然。
　　柴胜眼神一转，高声道：“诸位，可看到刚才闯进擂台的此人？此人名为白舞阳，是凌烟勋臣白氏的大公子，别看他只有十岁之龄，他的实力绝对强过在场的任何一位，我敢断言，没有五人联手，诸位绝对拦不下他，大家也看到刚才我们联手，才挡住他前进的势头了吧？”
　　本来有几个脾气暴躁的高手听闻柴胜此言，想要开口叱骂，自己难不成连个没长毛的孩子还不如？但柴胜一提刚才，众人的神色便凝重起来，刚才白舞阳可是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巧妙地化去了众人的进攻啊。
　　刚刚众人所见到的，其实是白舞阳糅合了前世所学，以少打多以弱胜强的太极之法，他本身的实力是超不过这群高手太多的，但落在这些人眼中，就成了白舞阳面对二十人都非常轻描淡写了。再想到凌烟勋臣，白氏，这堪称是天唐地位最高的家族之一，众人便不由得多了几分忌惮。
　　“我们联手，先解决他，然后再一争胜负！各位意下如何？”
　　柴胜煽动着，同时给自己的亲随使了使眼色，亲随们会意，有两个立刻做出压上的姿态，其余两个故作犹豫片刻，也压了上来，造成了一种大势所逼的感觉。
　　随着柴胜与他四个手下压上，其余也有几个高手跟着压了上来，人数逐渐变成十余人，形势对于白舞阳来说，急转直下。
　　即使以白舞阳的冷静，心跳也不由得开始加快起来。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处境，而是离与阿姐失散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阿姐在这人潮中到底怎么样了，是否安全，一切未知。
　　黑云压城，分秒必争，白舞阳几乎身陷绝境。
　　——
　　看来天唐还有些好写，说收住有点早…
　　成功回家后发现键盘一半的键都坏了，一下子就没心情码字了。订了个键盘明天到，明天开始到除夕日更，两更随日更进度补上。


第五十九章 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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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舞阳伸出双手。
　　左手中赤火，右手中青火，焰色灼然，突然便长长到数寸之高，他双手一合，然后缓缓张开，一柄完全由火焰组成的长刀便完全呈现在他两手之间。
　　右手握住刀柄，白舞阳眼神一凛。
　　“上！”
　　柴胜呼喝一声，瞬时便有三人首先围上，一人使双刀，一人使拳，还有一人手执一颗念珠，应该是个奇术士。
　　这三人中，持刀的是柴胜的手下，得了自家少爷的授意，自然积极的很，一马当先地冲上来。
　　他不认为面前的十岁稚子有多强，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子罢了，自家少爷也太过高看他了，就算刚才他的闪躲技巧不错又怎样，抵挡得过这里所有人联手？不可能，一个小孩子能能耐到哪里去？
　　他把手中双刀舞得眼花缭乱，笃定面前的小子看不清楚自己的刀法，在那小子不知不觉之中，这双刀就一定会将他逼得方寸大乱，自然是败退而去了，到时候少爷还不知道怎么奖赏自己呢。
　　持刀者缭乱的双刀中不知怎的，穿过一道长虹，白舞阳淡漠的眼神与持刀者惊惶的眼神交错，赤青二色的刀气便将持刀者舞出的刀幕一刀斩开，接着持刀者的胸口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其直接打出舞台。
　　白舞阳淡漠的眼神一点都不变，在他面前玩双刀，简直是班门弄斧，别说这种程度的刀法了，就连整个刀剑神域世界最强的双刀使，自己也能跟他打个四六开，刚才这个持刀者的刀法在他眼里简直满是破绽。
　　白舞阳阵斩一敌，气势便炽起来，赤青二气的长刀在他手中如同活了一般，游走如龙，几个来回，使拳的高手便被逼得左支右绌，而那个手中持着念珠的高手本要用奇术来进攻白舞阳，却直接被一刀把念珠斩开。
　　转瞬之间连退三敌，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一股轻松写意，先不说擂台上的高手心理压力渐渐加重，擂台下的观众们早已沸腾起来。
　　“这小子好强！”
　　“我根本没看清他的刀怎么出的！太恐怖了！”
　　“他才几岁？十岁？你们信吗？”
　　“七霜拳洛天川，灵珠手钟门，还有那个使双刀的实力也不差…擂台上的高手几乎都是年青一代里的强手，但这才几回合，就被这个黄口稚子打败了…天才，天才，前程无量，前程无量啊！”
　　借着解决三人的余威，白舞阳突然爆发出极快的速度，直接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其余高手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睛一眨，居然被白舞阳超出不少距离。
　　“拦住他！”
　　不知谁一声高喝，三柄长枪，两双拳头便朝着白舞阳的方向齐齐而至，将他的去路彻底阻死。
　　白舞阳脚下急停，抬头，目测与竹楼的距离，眼神一压。
　　足下惊现妖红赤芒。
　　腾空而起。
　　在十数人的围攻之中，白舞阳借着急停的冲势，居然直接拔地而起。
　　这倒并不是轻身功夫有多稀罕，事实上，台上的高手基本就没有不会一手好轻功的，但是白舞阳起身的位置距离竹楼上可以落脚的位置太远了。即使是轻功，也是需要一个借力点的，一个提纵，就必然要借一次力，不管是八步赶蝉，草上飞，水上漂，梯云纵，金雁功还是一苇渡江，再怎么神妙的轻身功夫，都逃不开这一点。
　　但白舞阳起身的这个位置，明眼人都知道，一次提纵是绝对不可能到得了竹楼之上再借力向上的，他现在跃起，那么一定会落在某处找一个借力点，但下面有那么多高手，绝对不可能给他安安稳稳地借力的，人在空中，就好像多了个巨大的空门一般，在别人眼中，全是破绽。
　　刀锋，剑芒，阴风，招式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所有人就等着白舞阳气竭借力的一瞬间。
　　突然，空中的白舞阳一声清鸣。
　　“——”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极其清越的鸣叫，洞彻人心，清澈心神，具有无比的穿透力，极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很难想象这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赤色与青色隐约在他背后勾勒出妖异的弧度，白舞阳的体内如同凭空多了一层推力似得，硬生生将他向高处拔了一层，他旋身提纵，下一刻居然真的不偏不倚，挂在了竹楼上。
　　擂台上，擂台下，所有人都惊得无以复加，甚至更加深远的皇宫之中，也传来阵阵惊叹声。
　　实在是因为白舞阳做到的事情，完全突破了轻功的窠臼，突破了世间的认知。
　　围观的无数百姓们已然更加骚动，而这些与白舞阳却毫无关系。
　　灼热在他体内无穷流转，眼眸中的红意一层胜过一层，白舞阳一落在竹楼上，便马上开始沿着竹楼攀援，根本不管下面如何。
　　距离找到阿姐，只有一步之遥了。
　　看着白舞阳扶摇直上的身影，柴胜恨得直咬牙，行动却不慢，在几个亲随不着痕迹的掩护下，迅速向竹楼上攀登。
　　白舞阳前脚刚上竹楼，高手们一直刻意把握着的平衡便被完全打破，所有人都不再留手，开始追着白舞阳的脚步往上急速攀登。这座竹楼非常高，即使是快人一步的白舞阳，也无法很快到达顶部，如果不注意安全，稍有不慎就会掉落下来，主办方的规则里有不许破坏竹楼这一条，所以即使你掉下去，也不能拽着竹楼，否则就算是违规了。
　　擂赛开始朝着高.潮的方向行进，本来应该是一对一的攀楼比试，现在却成了数年难得一见的十数人齐攀楼的龙争虎斗。
　　年轻的高手们开始在快速追赶白舞阳的同时，互相给自己身边的对手施加压力，场面开始变得激烈起来，拳来腿往，你争我斗，不时有掉落下去的人，也有旋即再次追上来的。
　　所有人的劲头都很高，白舞阳虽然领先一步，但领先的位置渐渐被追赶，身后不时有人对其骚扰，他虽然可以规避，但却防不胜防。
　　一炷香后，白舞阳即将登顶，而在他身后紧紧缀着的，赫然是柴国公家的柴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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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周是周推第八，按照说好的加更一章，加上之前欠下的，一共两章，这一周都会补上。


第六十章 凌空
　　渊深如海的皇城深处，群臣如众星拱月般拥簇着看不清面目的帝王，一场大宴正酣，而众人面前则呈现出明镜诀投影出的画面来。
　　随着白舞阳的捷足先登，所有高手都开始登楼，这时下面也开始有投机者上擂，打得是红红火火不亦乐乎，随着时间的推移，差距开始渐渐出现，也就一炷香的时间，所有人都能看出，不出意外，能够登临楼顶的，只有白舞阳或者是柴胜了。
　　“用的是柴家的伏蛟手，老柴，你家的儿子，倒是个个都出息啊。”
　　皇帝朗声一笑，坐在席上位置颇高的一位白须老者勉强一笑，“陛下过誉了，那的确是小犬，名胜。”
　　“老二是吧，老大是兵部的柴梁，就坐在那嘛，朕省得。”
　　皇帝笑着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中年男子闻言便俯首而跪。
　　柴国公心里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皇帝之前没有看明镜投影，所以不知道白舞阳是谁，但他柴国公素来都对白氏有成见，对白舞阳的身份自然是心知肚明。
　　但…皇帝肯定会问。
　　“在柴胜上面的那个，是谁？”
　　“…”柴国公把嘴闭上了。
　　见没人答话，皇帝微微皱眉，身侧便有人附耳告知。
　　“白舞阳？嗯…是凤凰游，果然是白氏的子嗣，白卿？”
　　白父白天承坐在下首，距离皇帝有一段距离，毕竟他虽然承袭了爵位，但只是已经去世的白老将军的儿子，地位不能与老柴国公相比。
　　本想着今日应是不会被皇帝喊到的，便随意想着些兵事喝着酒，突然听闻帝召，手一抖，差点把酒盏给洒了。
　　“臣在！”白天承起身，俯首。
　　“朕早就听闻你有独子，怎么，今日没有带来？”
　　白天承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明镜投影，额角的汗珠都渗出来了，谁知道白舞阳怎么会在这时候入了陛下的眼？若是陛下对他稍有不喜，那白氏…
　　心思百转，白天承沉声对答：“回陛下，犬子方才十岁，年纪尚小，臣怕幼子莽撞，不慎冲撞了陛下与各位大人，便没有携其随行，还请陛下恕罪。”
　　“本就没有上元夜定要带嫡长子入宫的成规，白卿何出此言？”
　　皇帝的情绪好像不错，白天承总算是松了口气。
　　“十岁稚龄，便能力压群强，几乎要抢到琉璃挂，不错。”皇帝一笑，说道，“若能抢到，朕倒是不吝啬些赏赐。”
　　“谢陛下隆恩。”
　　“且看完再说。”
　　白天承应声退下，与柴国公的眼神毫不示弱地相对，然后面无表情地坐回宴席，心中都乱成了一团麻。
　　——
　　竹楼战场，柴胜在下，白舞阳在上。
　　从下而上，柴胜绕竹楼数圈，足下连点，凭着足够的动力，在空中使出柴家的家传武学伏蛟手，只见柴胜从肩背开始一直延伸到手臂，两条青色的蛟龙若隐若现，张牙舞爪，仿佛活了一般，缠上白舞阳的后背。
　　白舞阳眉头一皱，肩膀抖擞，背后赤青双气猛然爆发，将伏蛟手的青气全部撕碎，接着纵身一翻，径自上了竹楼之顶。柴胜也很快跟了上来，两人对峙，立于竹楼之上，下面数十高手喊杀声震天，竟仿佛成了两人的陪衬。
　　站在这极高处，似乎能看到遥远的洛阳城外，又似乎能看到幽深的皇城深处，这栋竹楼实在是今夜洛阳最高的地方了，能够将整个洛阳城都一目了然。
　　晶莹剔透的琉璃挂就在旁边，白舞阳却没有看一眼的心思，站上楼顶，他就已然开始解放背后的灼热。
　　阿姐走失的方向是…东南！
　　白舞阳的眼神直直朝向东南方，一双眸子彻底变成妖艳的红色。
　　他在竭尽全力。
　　迎着风，有什么在苏醒。
　　青冠冕，赤凤啄，雕花翎，喙于背心正中，神异无比。凤凰图腾这一刻如同活了过来，在无人可见的白舞阳背后绽放。
　　随之而来的，是无比汹涌的热力，如潮水般一浪叠一浪，甚至快要到肉眼可见的程度。
　　柴胜刚刚在楼顶上站定，就差点被这股澎湃的热力逼下去。
　　他看到白舞阳的视线已经落在了东南方向的琉璃挂上，心头一紧，怒喝一声：“白舞阳休走，决一胜负！”
　　此时已经是两人一对一的局面，再多的策略也无用，要抢到琉璃挂，他就要在此一搏，打败白舞阳，柴胜虽然颇多心思机巧，但到底也是将门子弟，该拼的时候也不会退却。而且就算在这个时候，他也有些算计，他是知道这一场胜负绝对是看在皇宫深处那些人的眼中的，此处表现得无畏英勇些，自然能博个好印象。
　　“喝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柴胜大喝一声，足下连点，身形骤动，双手做伏蛟手之姿，两道青气萦绕手臂，一招威势雄厚的双蛟流已然朝着白舞阳袭来。
　　一鼓作气的柴胜，整个人却猛然一滞，接着，竟然丝毫不能动弹。
　　红色…？
　　柴胜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脚下，一道赤色的火绳将他的双脚完全束缚住，青色的火绳则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他的腿，直接缠上腰际。
　　不远处，白舞阳淡淡地看了一眼被捆缚住的柴胜。
　　“聒噪。”
　　他双手一翻，一合，楼顶四方地面上，便出现四道火墙，将柴胜牢牢围困住。
　　“你…火随意动，这方圆数丈内，竟然都是你火势所及之处？怎么可能…就算是你爹也不可能！”
　　白舞阳不答，再也没看他一眼，甩手，柴胜毫无还手之力地直接被甩出楼顶，摔下楼去，当然，以柴胜的身手，这点高度是摔不伤的，只是他很难再上来楼顶了。
　　丹田中火随意动，将整个楼顶都封锁在一片火海之中，这样，短时间内就不会有人上的来了。
　　阿姐…东南方向…
　　体内的莫名热力正如同岩浆般沸腾，一丈，五丈，十丈，二十丈，直到白舞阳都不知道自己的五感延伸到了多远，这是从未有过的变化，白舞阳在迄今为止的六十年人生之中，从来未曾达到过这个地步。
　　随着白舞阳五感的延伸，他背后一直若隐若现的赤青二色投影也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绚烂，如同浓烈而灿烂的彩霞。
　　皇宫，街市，洛水，城墙…整个洛阳都看得到这神异无比的凤凰。
　　人群的某处角落，并无损伤的白映也下意识地抬起头。
　　“舞…舞阳？”
　　找到了。
　　白舞阳一步一步走到竹楼的边沿，眼神凝在数十丈外的某处。
　　脚碰到了琉璃挂，他把它捡了起来。
　　“这么多人原来是在抢这个…便拿去送给阿姐，弥补下与阿姐走丢的过失吧。呵，还挺好看。”
　　足下一点，白舞阳纵身一跃，向着白映的所在凌空飞度。
　　所有人都拼命地仰着头，鸦雀无声，看着那凤凰飞舞，白舞阳手持着的琉璃挂，正好如凤凰的眼眸般，在暗夜中透彻长明。
　　“凤凰，凤雏儿！白氏凤雏儿！”
　　洛阳城前所未有的沸腾了。
　　…
　　…
　　“…嗯？”
　　白明秋揉了揉惺忪的眼，朝阳初上，紫气东升，他纵身而起，从窗口看见屋外的炊烟。
　　“啊…怎么睡着了，还做了个好长的梦似的。”
　　俯身出窗外，他看到熟悉的倩影正在厨房忙活着。
　　一千年，那个坚强，执着，卓然独立的女子，依旧如同那时一般，从未改变。
　　白明秋轻轻一叹，便朗声唤道：“阿姐——”
　　四季映姬嫣然回眸：“明秋，早啊，我做了粥和煮圆子，快来尝尝。”
　　“来咯！”
　　白明秋赶快出屋，几个纵跃进了厨房，端起粥就喝了起来。
　　——
　　虽然还意犹未尽在天唐，但是时候回来继续咱们（天国）的主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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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问题
　　今日风和日丽，天淡云闲。
　　白明秋辛勤地下地劳动，四季映姬坐在田边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小野冢小町百无聊赖，便坐在一旁修指甲。
　　“映姬——”
　　“嗯？”
　　“今天咱们不出去转转么？一直在弟弟君家里？”小町拨着手指。
　　四季映姬说道：“看小弟的安排就是了，怎么，小町你有很想去的地方？”
　　“倒是没有。”小町眼神一转，“不过说起来的话…我还真挺想跟妹红再一起喝酒来着。”
　　小町话音刚落，白明秋的声音就从田间传来：“小町姐想去便去，晚间时候正好还能跟妹红一起过来，这几天我跟她约好了每日来我家吃饭的。”
　　以白明秋的五感，不用特意去专心听，这些声音自然就能进入他的耳中。
　　“真的？”小町明显很高兴，看来是昨晚和妹红聊得很投机。
　　白明秋拄着锄头走到天边，伸手化出一道火焰来。
　　“小町姐进了迷途竹林，用你自身的力量去引导这团火焰，妹红很快就能感觉到，便会出来接你的。”
　　“谢谢弟弟君！”小町眯起眼一笑，回眸一望，“映姬…？”
　　“去吧去吧，明秋都同意了。”映姬无奈道。
　　“噢——”
　　小町与两人挥手作别，顺着白明秋指给她的迷途竹林的方向几个腾身就消失了。
　　映姬无奈道：“让她独自出去，就怕闹出什么乱子来呢，小町这家伙大大咧咧的，虽说粗中有细，但总有些惫懒呢。”
　　“小町姐肯定知道分寸的嘛，阿姐放心。”白明秋笑道，“那，阿姐有想去的地方么？”
　　“没有特别的呢，能和小弟呆在一起说说话就很好了。”
　　“这样啊…”
　　白明秋不再问，继续下地干活，映姬便微微带着些笑意，凝视着白舞阳的后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明秋收了工，映姬早就泡好了茶等他，他取了摆在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心脾沁然。
　　“什么时候学的种地呢？”
　　“第一世的时候，家里小时候在乡下。”
　　“唔…”映姬抿了口茶。
　　与映姬坐在一起，遥望天空中白云苍狗，时间如流水般潺潺而过，两人都享受着安详的气氛。
　　“说起来，昨晚我怎么睡着了？”白明秋疑惑道。
　　四季映姬掩唇轻笑：“笨小弟，谁知道你昨晚怎么突然就睡着了，还要姐姐把你搬回屋里去。”
　　“诶…”
　　“不过，小弟的睡颜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可爱的，就是昨晚时有皱眉，做梦了？”
　　“嗯。”
　　“梦到什么了？”
　　“以前的事情嘛，上元灯会那一次，我睡着之前咱们不是正说着那个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白明秋笑道。
　　“笑什么，笨蛋小弟，爹爹回来之后气得七窍生烟，本来都打算把我赶出白家了，谁知道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你也不跟我说，我后来才知道你用提前入伍换白氏养育我终老的事…笨蛋…”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记着作甚？”白明秋微微一笑，“比起这个，还是阿姐收到琉璃挂的时候开心的笑容更值得我记住呢。”
　　“嘴甜。”
　　映姬嗔怪地白了白明秋一眼，给他添上一杯茶。
　　白明秋笑着接过茶杯，饮尽。
　　“那件事情，我问过秦广殿下了。”
　　四季映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这句。
　　白明秋抬眼，“嗯？”
　　“你的寿限。”映姬轻声道。
　　“喔…秦广王怎么说呢？”
　　白明秋记起是有这么回事，映姬说过要帮自己询问秦广王的。
　　映姬微微皱起眉来：“秦广殿下说的话有些晦涩，‘求缘得法，求法得缘，求生得死，求死得生’，小弟，你听懂了吗？”
　　“意思是得与不得皆反，劝我不要执着么？”
　　“我也不知道，殿下能指点一二已是幸事，再去追问，便是泄露天机了，小弟，我且把这句话告诉你，你自己体悟一二。”
　　白明秋皱着眉头把秦广王这几句念了好几遍，终究还是没能理解，便把疑惑存到心头，问道：“阿姐，秦广王还说了什么吗？”
　　映姬想了想，摇头道：“殿下对我说，我的机缘到了，能否把握全在我自己，我想他说的就是小弟你的事情，殿下听完述职之后，我问了你的事情，他便只说了那几句。”
　　幻想乡的力量层次远高于白明秋之前经历过的所有世界，七世轮回能否在这里终止，白明秋对此是抱有期望的，毕竟这里到处都是力量远超常人想象的存在，很可能就拥有解决的办法，但现在，却还是个未知数。
　　“我知道了，阿姐，我会好好思考的。”白明秋认真道。
　　“阿姐也会帮你想办法的，我绝不要再次与明秋你失之交臂了。”四季映姬眼神坚定。
　　白明秋轻声一笑，“阿姐也莫要太过担忧，我之前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神奈子，她跟我说，接下来她在幻想乡的计划要是完成了的话，我的事情连带着也很有可能解决。”
　　“八坂神奈子吗。”
　　“是，她和诹访子都是货真价实的远古神明，神通远非我能想象。”
　　白明秋说着，拍了拍脑袋，“啊，忘了阿姐还是阎罗呢。听说幻想乡的大家都很怕阿姐，文那个家伙平日里神气活现，听说阿姐要来之后，你看，今天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映姬笑道：“哼哼，姐姐我现在也是很厉害的哦，不是当初那个纤弱女子了。”
　　“是是~阿姐最厉害。”
　　白明秋笑着，把茶壶里最后一点茶水倒尽。
　　“如今我在幻想乡里，有了个家，有了朋友，有了亲人，一切都很好，若是能一直在这里好好地生活下去，就好了。”
　　“会的。”映姬轻声道。
　　“嗯。”
　　白明秋眼神渺远，望着远方。
　　四季映姬看着白明秋的侧脸，眼神流转，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她开口说道：“小弟啊。”
　　“嗯？”
　　“我记得你上次说，心里有意中人，是吧？”
　　“…对。”
　　“那…什么时候生个孩子？”
　　白明秋差点把一口茶水呛出来。
　　——
　　昨晚惯例睡着滚键盘了，今天补上，连上加更今天还有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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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能源
　　白明秋闻言，差点把一口茶呛出来。
　　“…咳！阿姐你说啥？”
　　“生孩子啊。”映姬正色道，“有了意中人，自然是要婚娶的，婚后自然是要生孩子的，不是么？”
　　白明秋无奈道：“还没到那个地步嘛…”
　　“这可是人生大事，提前就要做好打算呢，而且明秋你都这个年纪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正理。”
　　“…那，那阿姐你还比我大呢，不是也没嫁嘛？”
　　“我不一样呀。”映姬认真道，“严格意义上，我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个灵体，这些年是非黑白公判下来，我也算是看淡了男女情爱，今后也没打算有这方面的想法。再说了，有小弟你能常常陪着我，我就已经足够了。”
　　“…”
　　白明秋竟然无言以对。
　　映姬见到白明秋难得窘迫的表情，微微一笑：“倒不是逼你成婚，就是提醒提醒你，要记得早日为你自己续下一丝香火。天唐的白家香火已断，自然不去提它，只是你自己处处要为自己想到，你想不到的事情，姐姐肯定是要帮你.操.操心的。”
　　“是，阿姐，我知道啦。”白明秋叹道，“不过，生孩子的事情还是暂时不提了吧。”
　　映姬掩唇轻笑。
　　旋即，她一挑眉，问道：“跟我讲讲呀，是哪家姑娘，品貌如何？”
　　“嗯…”
　　白明秋顿了顿，起身又烧了壶热水，端来继续把茶泡上。
　　“是一家花店的姑娘，名字叫‘葵’，相貌的话，是很独特的那种漂亮，我很喜欢。”
　　他嘴角不自觉带上了点笑意。
　　“性格的话，她是个很浅淡的人，话少，不过她声音蛮好听的，人也很好。然后…她喜欢花，各种各样的花她都喜欢，我跟她第一次认识就是在花店里。”
　　“花店…人类吗？”
　　“应当是的。”白明秋说道，他倒是没注意葵究竟是不是人类。
　　“还有呢？”
　　“嗯…”
　　一条条梳理起来，白明秋才意识到葵的神秘，除了与他同在花店的时候，其余时候的葵，白明秋一点都不了解。
　　当然，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想着去了解。
　　映姬白了白明秋一眼：“喜欢人家，怎么不去多了解些人家的事情？”
　　“大概是相处的时候感觉太好了，之后就忘记这回事了吧。”白明秋想了想，笑道。
　　“笨小弟。”
　　映姬摇了摇头，问道，“人家姑娘知道你的心意吗？”
　　白明秋摇了摇头，说道：“我没说过，应该是不知道的吧。这一世究竟活不活的下来还两说，负不起对她的责任。”
　　“不要说丧气话。”映姬抿着茶，轻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明秋稍微沉默，说道：“暂时我不准备跟她言明一切，最起码等到神奈子那里有了些眉目再说吧。”
　　他旋即一哂：“再说，人家会不会接受还两说呢。”
　　映姬点了点头。
　　白明秋的做法是负责任的。
　　如果像第三世的白舞阳一样，明知自己只有二十五年寿数，还肆意地挥洒或假或真的感情，把人生当成游戏，那么换来的只有离别，悲伤和等待。这一点，在白明秋对映姬坦诚之后，两人都很清楚地知道。
　　当然，映姬早已经原谅他了，能看到这想了一千年的人，也感受到了他诚挚的真心，映姬纵使有千般责怪，也都尽皆消去了。
　　而白明秋这一次动了感情，但知道谨慎和收敛，这确实是一种成长。
　　“你自己要把握好分寸。”映姬再叮嘱了一次。
　　“嗯。”
　　白明秋抿了口茶，沁香的气息随着暖流而下，舒服极了。
　　映姬本来还想提提慧音，但看白明秋的情绪不是很高，最后还是没有说。
　　她是天唐时的人，以前的习惯都刻在骨子里，古时候男人娶几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因为生母不受宠早逝，映姬一直很不喜欢这种制度，但为了自家小弟的幸福，此时映姬居然萌生了‘明秋能不能娶两个’的念头。
　　可是一想回来，明秋以前一直生活在类似于幻想乡外界的现代社会，他是不习惯多妻的，而且看他对慧音，是真的没有一丝恋意，完全就像对家人一样。那慧音的心意，该怎么办呢？
　　真是操碎了心啊。
　　“阿姐。”
　　“…”
　　“阿姐？”
　　“啊，怎么了？”映姬回过神来。
　　白明秋温声道：“没，看你心神恍惚的，以为有什么事呢。”
　　“没什么。”
　　映姬暂时把这些念头都放到一边。
　　“明秋，听你提了好几次八坂神奈子的事情，她在做什么，怎么能帮到你？”映姬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白明秋闻言，提起精神，说道：“神奈子在做一个很大的计划。”
　　“计划？”
　　“嗯，名叫‘蓝海战略’，据她说，如果完成了的话，现在幻想乡的格局整个都会被改变，具体来说是这样的…”
　　白明秋把从八坂神奈子那里听到的关于蓝海战略的风声跟四季映姬讲了，四季映姬一开始还神情淡然，听着听着，面上就浮现震惊之色。
　　“水力发电…九天瀑布的规模？！这要动用何等的人力物力？以现在外界人技术的发展程度也还很少有听闻这样的工程呢！”映姬惊道。
　　四季映姬虽然是地府阎罗，但好歹也算是看遍人间事，这点与时俱进的本事还是有的。
　　白明秋说道：“诹访子手下掌握万千祟神，神奈子可掌控风雨雷电，再加上河童独树一帜的科技，做到这些也是顺理成章吧。”
　　“唔.”
　　“而且，这还不是神奈子计划的全部。”
　　“你接着说。”
　　“她最终的目的是…核融合。”
　　白明秋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个女人的胃口实在太大了，不愧是远古一直战斗到现在的神明，根本不满足于幻想乡既定的规则，这个幻想乡的蓝海战略，不亚于一场开天辟地。
　　不过这会儿，四季映姬开始听不懂了，“核融合？那是什么？”
　　“嗯…那就要先从核说起了。”
　　白明秋想了想，倒是有心讲解，但真要说起来就有些难以表述了。若是天地元气，洞天福地什么的还好说，但要一个神话中才存在的阎罗去理解世间万物都是由各种粒子组成的科学…太难。
　　要不让神奈子跟阿姐解释吧。
　　兴致一起，白明秋提道：“不如我们接下来去守矢神社？我不大讲得清，阿姐你便亲自问问神奈子吧，这么大的事，你这个阎罗也有知道的必要，正好还能去她们家蹭顿午饭嘛。”
　　“嗯…倒是无妨。”
　　映姬这几日没什么安排，都随白明秋的意思。
　　白明秋便把第二壶茶水饮尽，稍微收拾了一下，与映姬向博丽神社的方向飞去。
　　——
　　第二更，今天实在有些困了，欠下一更明天补上，吼不吼啊。（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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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自然界基本单元究竟是不是粒子，我是文科，不是很懂弦理论，就不多bb了。


第六十三章 修缮
　　在幻想乡，但凡掌握了奇异能力，飞总不是个问题，白明秋之前还需要依靠火翼来飞行，现在实力有了些进步，便不再依赖火翼了，只要纵身入空，便可自由飞翔。
　　至于那双火翼去了那里，之后再说。
　　博丽神社的位置映姬和白明秋是都知道的，两人很快就赶到了。
　　…
　　“这是博丽神社？”
　　呈现在四季映姬面前的，是一堆废墟。崩塌的神社至今才只修好了一小半，还有一大堆废墟堆在地面上无人清理。
　　白明秋奇道：“阿姐，小町姐没跟你讲这回事么？”
　　“没有。”映姬摇了摇头，“我不喊的话，小町一般很少去是非曲直厅。”
　　“那我跟阿姐讲吧，变成这样，是因为一场异变，具体事情是这样的…”
　　“有个天界的任性死女人，天天想着被虐，然后就在幻想乡里搞东搞西的，顺手把我的神社搞塌了，就是这样了。”
　　白明秋还没开始说呢，就听到下面传来熟悉的冷淡声音，很明显，是满腹怨气的博丽灵梦。
　　白明秋微微一笑，与映姬降下去，说道：“灵梦还没消气吗？”
　　“哼，一天没给我修好，我就一天消不了气。”灵梦冷冷道。
　　话音刚落，背对着两人的灵梦转了过来，“白明…噫！四季！”
　　博丽灵梦看到四季映姬时候的反应真是大得吓人，说教魔映姬果然名不虚传。
　　“四季你怎么在这…哦，跟你弟弟一起来的啊，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映姬面色不变，招呼道：“灵梦，很久没见了。”
　　“噫，你这笑脸是怎么回事。”灵梦一个战栗，很没气质地咽了口口水，“感觉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博丽灵梦！”
　　“这才对嘛。”灵梦下意识地就说出口来。
　　四季映姬冷冷地瞪着灵梦。
　　“…咳咳咳！不，还是刚才那样好，那样就好。”灵梦讪笑着。
　　白明秋真是大为惊奇，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灵梦在别人面前战战兢兢的，她可是最强无敌的博丽巫女啊，难以想象，自家姐姐以前到底对灵梦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映姬白了灵梦一眼，“把我当成普通人就行了，今天我不是以阎罗的身份来的。”
　　“哦…”
　　白明秋笑道：“家姐这几天都会在幻想乡休假，卸下公职，好好休息，灵梦，不用在意。”
　　“嗯。”
　　白明秋这么一解释，灵梦总算是放下心来。
　　“我看神社已经修了一些了，大概什么时候能修好？总不能一直住仓库里吧。”白明秋问道。
　　灵梦叹了口气：“神社的格局很重要，地震之后，又有一两天阴雨，把什么都搅乱了，现在重建的时候很难按照原本的格局建出来。这神社建了好多年了，设计图早就没了。本来还能找紫问问，但她这几天都神出鬼没，找不到人。我只能凭着记忆，对着残骸指挥天女们勉强复原…这帮天女，柔柔弱弱的什么都不行，你看，三天也就修了这么点，还歪七扭八的，天子那家伙派来的人，怎么都这么笨呢！”
　　“她本人没来么？”
　　“第一天来帮着修了主殿，之后嫌无聊，又走了。”
　　白明秋仔细观察了一下神社这片占地，尤其是还没有清扫的废墟。
　　映姬见奇道：“小弟，在看什么呢？”
　　“我在试着复原这片神社的原样。嗯…倒是可以。”
　　“真的？”灵梦喜道。
　　白明秋说道：“博丽神社结构基本为木制，不高，建筑也不繁琐，表面上虽然已经乱了，但基本的排布都还在，想要原样复原，只要找几个懂得建房的老师傅，加上你的记忆就行了。”
　　“我就说嘛，那些天女根本就只会搬搬云朵撒撒雨，能干点什么？行，我待会儿就去人里问问。”灵梦抱怨了一句。
　　映姬则是一脸佩服喜欢地看着自家小弟。
　　“不过嘛。”白明秋顿了顿。
　　“嗯？”
　　“聘请老师傅的价格，不便宜，一天少说要两百个铜板，按照人类的劳动量，我看看，大概五个人，十天，这样的话就是一万个，换成金锭的话就是一整块。灵梦，可以吗？”
　　白明秋突然想起博丽灵梦是个贫穷巫女。
　　“一万铜板？”
　　灵梦的面色当场就变了。
　　震惊，呆滞，然后是颓然。
　　她摇了摇头，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算了算了，等着那帮天女给我慢慢修吧…好歹是免费的。”
　　“那就没办法了。”白明秋摊了摊手。
　　灵梦叹了口气，抬眼问道：“你们今天是来…？”
　　“哦，对了，聊着聊着，把正事忘了。”白明秋说道，“灵梦，守矢的神龛呢？”
　　“要去山上了是吧。那玩意倒是没坏呢，被我搬到后院了，跟我来吧。”
　　灵梦引着白明秋和映姬到了后院，便看到了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立着一座带有青蛙和蛇，很明显守矢标记的神龛。
　　白明秋对两人说了声稍等，走到神龛之前，闭目合手默念神奈子的名字。
　　神奈子神奈子来接我…
　　刹那间狂风大作，土地翻涌，下一刻，身背注连绳的成熟女性现身与博丽神社。
　　“哈哈，明秋你总算是来啦！哟灵梦，早上好啊。还有这边…啊，四季大人也是，久疏问候，早上好啊。”
　　映姬微微一笑：“八坂大人也是，久疏问候。”
　　“…好什么好？神奈子你快给我把风停下来！”
　　灵梦心疼地看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仓库，忍不住一声大喊。
　　神奈子“是是”地敷衍了两声，便道：“那明秋，咱们走吧，诹访子等着呢，早苗也想见你很久了哟。”
　　她不仅在‘早苗’二字上加了重音，还意犹未尽地挑了挑眉。
　　白明秋无奈地叹了口气：“神奈子你快够了…把我姐姐也带上吧。”
　　“你姐姐是哪一…对了，是四季大人。”神奈子想起白明秋曾经说过的事了。
　　映姬点了点头。
　　八坂神奈子是小弟认可的可信之人，连七世轮回之事也托付于她，想来这件事也一定对她言明了。
　　神奈子哈哈一笑，伸手唤风，将白明秋与映姬卷了起来。
　　三人与灵梦作别，向守矢神社而去。
　　灵梦想着事情，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待到白明秋一行人离去，才大惊：“诶——！白明秋你们怎么走了，我还有事要拜托——”
　　“唉，算了。”
　　她叹了口气，回到暂居的仓库中，想了想，又出门向妖怪山的方向飞去。
　　——
　　昨天因为寒气入侵，身体不适，休息了一天，实在抱歉。
　　关心大唐以及前世剧情的读者们不用担心，后面还有。
　　关于加快剧情的问题，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剧情是什么？写慢了要加快，写快了要减慢，众口难调，我只是在按我的步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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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两家
　　几乎是瞬间移动，八坂神奈子已经带着白明秋两人到达了守矢神社。
　　守矢神社的门户阔大，正殿宏伟，偏殿沉肃，蛙和蛇的塑像透着神秘与庄严的气息，雕纹，壁画，每一处装点无不精心匹配，每一处都在告诉来者，这是个需要庄重以对的地方。
　　不过这个神社的主人显然没有这样的自觉。
　　“诹访子，早苗，明秋过来咯！”神奈子走进神社就是一声大喊。
　　没过一会儿，带着蛙眼草帽的泄矢诹访子就一脸笑意地从内间走出来：“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原来是去接明秋了。”
　　“哈哈。”
　　神奈子朗声一笑，说道：“喏，这是四季大人，上次跟你讲过的，明秋的姐姐，今天也来做客呢。”
　　四季映姬对诹访子微微一礼，诹访子也赶忙回了个礼。
　　“四季大人光临，有失远迎。如有招待不周，还请海涵。”诹访子不卑不亢，温声道。
　　身为主人，对客人自然有应有的礼数，而四季映姬作为统管幻想乡是非曲直的阎罗，乃是一地主神，也值得两人以礼相待。但两位远古神明也有着相当的自持，礼数做到这个地步，就足够了。
　　映姬也回应道：“若映姬有失礼之处，也请两位大人海涵。”
　　三个女人一本正经地行起礼来，倒把白明秋晾在一边，他不禁笑道：“你们啊，这么严肃干嘛，阿姐今天又不是作为阎罗正式登门。”
　　映姬点头，微笑道：“对，今日还请诸位不要把我当作阎罗，我只是个陪着弟弟一起出门的姐姐罢了。”
　　“若是这样的话…”神奈子眼神一转，“映姬，就这么喊你啦？”
　　“神奈子，诹访子，如何？”映姬也宛然道。
　　“好啦好啦，明秋，映姬，都别干站着，进来说话，早苗在里面等了很久啦。”诹访子笑着，引着三人绕过正殿，走进守矢神社的内间。
　　桌上的茶和仙贝已经悉心摆好，绿发的少女静立在门侧，见众人过来，微微一礼。
　　早苗听闻白明秋到来，本是开心的很，急忙就要跑出去迎的，但听到神奈子大人悄悄递过来的‘你秋君的姐姐也来了哦’的话，就开始紧张起来了。
　　神奈子早就跟早苗说了映姬与白明秋是姐弟的事情，早苗恍然大悟的同时，便把这件事上了心。
　　这可是要见秋君的姐姐了呀！东风谷早苗，这可是很关键的机会呢！你要表现的好一点！姐姐对你有好感的话，秋君那里…
　　想到这里，微红着脸的早苗一咬牙，就忍着没有出去，而是悉心地把桌上摆好，然后安静等待。
　　“四季大人，秋君。”早苗柔声道。
　　“早苗，我又来拜访了。”白明秋笑道，“对了，不要叫四季大人那么生分，叫映姐姐就是了，阿姐，行不？”
　　“行行行。”映姬笑道，“早苗，那我就这么喊你了，那天在天狗的阵法里，你给我的印象很深呢，嗯，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
　　“谢谢映姐姐。”早苗摇了摇头，浅笑道，“那天的事，全亏了秋君呢。”
　　一番寒暄，宾主落座。
　　鉴于早上就猛喝酒不太好，就算是酒鬼神奈子也忍住了喝酒的欲.望，喝着茶吃着仙贝，与白明秋和映姬谈天说地起来。
　　神奈子开朗畅达，加之活过悠久的岁月，知识渊博，阅历丰富，与谁都能天南地北地谈，做话题的主导者，这样时而跳脱奔放，时而深刻沉肃的性子，正是风云莫测的‘天’。
　　诹访子大部分时候沉默点头，却又不时为神奈子补充几句缺漏，使得神奈子的话更加缜密。这种温润朴实，又富有威严的性子，正是沉稳厚重的‘地’。
　　而早苗因为见识跟不上，索性就静静地听着，学着，有时眼含笑意，有时想些少女心思，有时看着白明秋的脸脸微红，还不时为众人添茶水，换点心，这与寻常少女无异的温柔性子，正是独一无二的‘人’。
　　天，地，人三才皆备，不可或缺，才构成了和睦的守矢神社。
　　而白家姐弟则是姐姐充当了主导，弟弟会心笑着的同时时不时地给出几句意见，一人一灵，一阴一阳，俨然浑圆一体。
　　两家人气氛融洽，丝毫没有初次见面的生涩感。
　　——
　　博丽灵梦刚做了什么决定，走出仓库打算向妖怪山方向飞去，就看到比那名居天子的身影从天上降落下来，她身后还跟着一群天女。
　　这几天的修缮工作，让天子和灵梦彼此都很熟悉了。
　　“灵梦~今天本宫又来修神社了哟！”
　　比那名居天子一脸兴奋地飞到灵梦身边，笑嘻嘻的。
　　灵梦没好气道：“你的天女来就行了，你就别来添乱了。”
　　“怎么能叫添乱呢，真是的，灵梦，你这么说，人家心里好难受呀。”天子故作委屈道。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本来好好的神社给毁了呢，嗯？”
　　“诶…这个嘛，式年迁宫，这是‘式年迁宫’哟！神社虽因灾害而倒塌，但也以此为契机重生了不是吗？来，本宫问你，为什么神社能够长时间以同一个形态既不风化也不毁坏，一直保持信仰呢？这就跟神社特有的一种风习有着很深的联系了。怎么，灵梦你不知道吗？啧啧啧，身为巫女都不知道这样的风习，真是羞耻啊。咳！咳咳！让本宫来告诉你！那个风习就是定期对建筑物进行加固的仪式，名为‘式年迁宫’，那么以这次事件为契机，博丽神社也进行式年迁宫——”
　　灵梦就一脸冷淡地看着天子在这自说自话眉飞色舞地鬼扯，也不说话。
　　“被我抓到了…比那名居天子！”
　　天子的自吹自擂突然被打断，两人回过头，正面对一道幽深无比的隙间，其中闪烁着无数只悚人的眼。
　　拄着阳伞，一身洋装的八云紫披散着金发从隙间中袅袅而出，浑身都透着不可言说的神秘与贵气。
　　“切，本宫的伟大发言居然被你这小妖怪给打断了，可恶。”天子不甘地撅起了嘴。
　　八云紫一双深邃无比的眼眸直直凝视着比那名居天子，把她都看得心虚了，才冷冷道：“这间神社，我要再拆掉一次。”
　　“诶——！！”天子的哀嚎。
　　刚想和八云紫打招呼的灵梦怔怔地看了看刚刚修建起来的神社主殿，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说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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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式年迁宫是伊势神宫的习俗哟，同样，是一设。


第六十五章 理解
　　“我说，我要把这个家伙刚刚建起来的神社给拆了，就是这样。”
　　八云紫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比那名居天子愤愤道：“八云紫你这个家伙…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建起来的神社，你说拆就拆？”
　　“是嘛，像你这么算的话，这神社还是我参建的，当年我费了多大功夫，现在你说拆就拆，然后来跟我说不能拆？”
　　八云紫一哂，秀眉一挑，天子顿时就语塞了。
　　“赶快让开，还有，灵梦也来帮忙，把这个主殿给平推了。”八云紫说道。
　　灵梦还怔着没反应过来，天子就已经大喊起来：“不准！”
　　“为什么不准？”八云紫冷冷反问。
　　“因为…这个…因为…”
　　天子不知为何，说话支支吾吾的。
　　八云紫冷笑道：“因为你在里面放了什么，对吧？”
　　话是疑问句，但语气非常笃定，八云紫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比那名居天子要做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天子马上就色厉内荏地反驳起来，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反驳未免太无力了些。
　　灵梦这时才反应过来，恍然道：“紫，你说天子她在神社里放了什么东西？”
　　“主殿建起来的时候，她是不是找了个借口把你支走了？”
　　“嗯…当时她拉着我说手痒要切磋切磋，我想反正有天女在这里忙，就答应了…哦！天子你这混蛋就是趁那个时候！”灵梦想了起来。
　　八云紫撩了撩灿金的发梢，说道：“比那名居一族，是神明名居守的属下，他们的家系也是有神社的一族。这一次比那名居天子借这个把博丽神社震塌了的机会，主动承担重建神社的任务，实际上趁机把神社内部按照比那名居的格局排布，目的嘛…”
　　她灼灼的眼神盯着眼前的天子，断然道：“是想增加自己居住的地方，从高高在上的天界，延伸到地面上来，是吗？”
　　天子被逼问道这个分上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一跺脚，哼道：“是又怎样？怎么啦？那有什么关系？”
　　八云紫也不跟她多废话，手中氤氲着妖异的光芒，其中蕴含着生与灭的力量，就要将比那名居天子花了不少心思的神社主殿给毁掉。
　　天子当然不能容许此事的发生。
　　虚空中猛然凹陷，漩涡般的绯红色气流从比那名居天子背后出现，她一瞬间从虚空之中抽出绯想之剑，整个天空都为之一振。
　　“想要动手，就先问过我的剑来！”
　　八云紫嘴角勾起不屑的冷笑：“我倒要看看你在天界长了点什么本事。”
　　随意伸手，无形的重压就充斥着整个空间，不论是天子还是灵梦，都感受到了浓重的压抑气息。
　　灵梦还想着劝阻两句，但看到紫似乎是动了真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说话，只是在心中暗自可惜着可怜的神社。
　　比那名居天子此举，着实是碰触了八云紫的逆鳞，博丽神社是幻想乡最为不可动摇的一环，位于虚与实的境界之上，是幻想乡定础的存在，也是她千年布局的关键，决不允许任何人擅动分毫。
　　她抬手打开阳伞，搅动风云。
　　——
　　博丽神社在这打生打死的时候，守矢神社却是一派和谐的气氛。
　　时间早已经到了中午，照例，诹访子和神奈子这两个闲人是不会做饭的，白明秋只要来，他和早苗去厨房做饭就已经是铁定的了，现在都成了默契。
　　神奈子上次还玩笑说‘天天都盼着明秋来给我们改善伙食呢’，惹得早苗可爱地撅起了小嘴，说‘神奈子大人，我做的菜不好吃吗？’，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神奈子尴尬地很，后来还是白明秋过来把话题揭开了。
　　早苗的料理手艺相当不错，起码是家常菜以上的水准，当然跟白明秋这种做了一百多年菜的人没法比，不过照顾神奈子和诹访子是没问题。而这样的手艺是何处学来的呢？
　　白明秋问了这个问题之后，早苗无奈道：“美食节目。”
　　每天都吃外卖，就算是小早苗也受不了，她是个很认真的女孩子，想着学料理，有一段时间就入魔了一样地看各种美食节目和料理书，在经历了几千次的失败之后，终于掌握了不错的厨艺。
　　摊上这一对懒散的神明大人，白明秋感慨起早苗的童年，别家的女孩子，七八岁的时候还在翻花绳呢，早苗就已经在一边接受风祝的修炼，一边还要照顾家事了。
　　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份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才使得早苗能够在进入幻想乡之后就迅速地适应了下来，蜕变为一位自信满满的现人神。
　　于是白明秋和早苗在厨房里忙活，诹访子一个人跑到神社后面的大湖上去找青蛙玩了，映姬和神奈子则还留在屋中聊天。
　　“神奈子，听你的一席话，我基本上已经明白了这些科学道理，外界的人类，还真是研究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呢。”
　　映姬神色感慨：“真是难以想象，仅仅过了一千年，人类的变化就如同沧海桑田一般。”
　　神奈子微微一笑：“正是因为这样，人类才逐渐舍弃了信仰心，因为神能带给他们的东西，科学也可以啊。”
　　之前神奈子用映姬也能理解的了的表述，将一些科学原理和技术深入浅出地向映姬解释，由此引发了映姬的感慨。
　　两个久历人世，阅尽沧桑的长生种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共鸣。
　　“我很久没有在外界办公了，对外界的情况不甚了解，这么看来，倒是有必要在外界红尘中经历一番，方能有新的体悟呢。”映姬认真道。
　　神奈子笑道：“若是映姬你不惧外界毫无信仰的环境…哦，倒是忘了，你们地狱是不受此限的。”
　　“嗯。”
　　“说起来，你弟弟，明秋，不就是外界人么。”神奈子挑眉，“他七世轮回，身负无数我们不知道的经历，我们不好开口，你作为姐姐倒是可以问问，也算是试着理解一些外界的情况。”
　　“明秋…”
　　四季映姬眼神恍惚。
　　是啊。
　　我虽然活了一千年，却只做了化身阎罗，等待明秋这一件事，其余的都微不足道，一千年就这么平淡单调地过去了。可明秋这短暂的人生，到底该是经历了多少复杂难以言说的苦难，才让那个曾经神采飞扬的天之骄子变成了如今淡然若水的温润君子？
　　我真的…可以理解么？
　　——
　　当水面没过你的脚掌，然后你意识到这是你家…后面的剧情，我就不多说了，快累死了（瘫。
　　天真冷啊混蛋！
　　伸手求票（哭。


第六十六章 天威
　　四季映姬心不在焉，神奈子也不出声提醒，把桌上的茶盏推到一边，给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良久，映姬幽幽回神，神奈子也不知已经饮下几杯，明朗笑意对着映姬。
　　“抱歉。”映姬叹了口气，“有些走神了。”
　　神奈子轻摇螓首，展颜笑道：“要喝一杯吗？”
　　“心中有事，不妨借酒消愁。”
　　“倒不如说是浇愁吧。”
　　映姬这么说着，却还是从神奈子桌前拿起了酒壶，倒进茶盏之中，透明的液体沿着瓶口汩汩而出。
　　四季映姬看着杯盏中一点点溢满，直到即将溢出来的一瞬间，停住了手，杯口的酒明明是液体，却如同固体一般凝固住了，多一分少一分感觉都会破坏了这完美的平衡。
　　神奈子瞥了一眼，“好手段，映姬，你的实力可不像普通的阎罗…”
　　“只是平日里没有因公荒废修炼罢了。”
　　映姬举起酒杯，遥敬神奈子，然后饮尽。
　　一杯，两杯，直到一坛穷尽。
　　绵润香醇之后透上来的是无穷的热意和辛辣，在这之后却又莫名地能感觉到几分甘甜，饮下这一杯，真的仿佛心中块垒都被浇去了不少，实在是奇特的感觉。
　　“舒服些了吗？这是我守矢的自家酿，你刚刚喝下的，应该是一百三十年前埋下的那一坛哦。”
　　“好长的时间。”映姬略惊。
　　神奈子自豪道：“若不是如此沉眠，怎能得这一坛好酒？以前我和诹访子闲来无事，就喜欢酿酒喝，一开始浓度很低，到后来越发高，直到最后，纯度最高的酒都无法满足我们。我们就开始另辟蹊径，后来终于找到一种非常不错的酿制法，除了需要花费的时间长些，其余几乎完美地符合我和诹访子的需求，喏，喝了快两千年了，还没怎么腻呢。”
　　旋即她叹了口气，“就是百多年前窖藏的份也都快要喝完了，剩下的都是年份不够的。”
　　“就算是你们二位，也拿时间没有办法呢。”映姬说道。
　　神奈子遗憾道：“是啊，经过时间积淀的才是最珍贵的，酒也是，人也是。就算是能够移山填海，或者公断是非的你我，也无可奈何呀。”
　　神奈子的眼神逐渐深沉，她目光的焦距很显然不在这里。
　　本来是映姬略显消沉，此时神奈子却也陷入消沉了，映姬便打算说些什么安慰她一下。
　　“啊，我突然想到明秋上次提起，永远亭里住着一位可以操纵永远和须臾的公主，还有传说活了几亿岁的人类，这么一想，就感觉刚才那些感慨都毫无意义啊哈哈哈。”神奈子话风突然一转，上一刻还在低沉，下一刻竟然就大笑起来。
　　“诶？”
　　映姬这样正经严肃的人，一时半会儿还不太适应神奈子风云不定的性子。
　　神奈子笑道：“嗯…下次一定要找机会去拜访，决定了，建完水利工程之后就去拜访吧！”
　　看着神奈子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就解决了之后的行程，映姬稍显无奈，她咳嗽了两声。
　　“咳，咳。神奈子。”
　　“怎么了吗？”
　　“正好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只有我们二人在此，我想向你问一件事。”映姬一双眸中神光闪烁。
　　“明秋的？”
　　“对，明秋跟我说，你似乎没有把具体的计划告诉他以外的任何人，包括诹访子和早苗。”
　　“嗯…”神奈子说道，“明秋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说明他对你绝对是推心置腹的。既然如此，我便把具体的计划跟你讲清楚，但你要记住，这只是现阶段的措施而已，距离开始实行还有不少时间，中间出变数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你一定不要把现在我告诉你的任何话当做最后决定。”
　　“好。”
　　映姬正色，点头，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些微的疑惑，“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明秋，将一切都告知他，而不是与你更加亲密的诹访子和早苗？”
　　…
　　神奈子的眼神极淡漠，但神色极沉凝。
　　“首先，明秋看似淡泊明净，冷静沉稳，实际上至情至性，极重情谊，若动之以情，则必能获得他的全力帮助。其次，他身上怀有一份天地间至纯的信仰之力，任何一个神明都非常希望能得到，换句话说，就是我有求于他，所以拿出什么样的东西交换都不亏，这点信任只算是一点零头罢了。第三，我和他是利益共同体，他需要我的计划提供给他破解七世轮回的机会，我也需要他作为助力，完成计划中的某个不可替代核心部分。”
　　顿了顿，她淡淡道：“至于诹访子和早苗，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她们掺入任何一点危险之中，尤其是像上次那样几乎危及性命的危机，在幻想乡也许还存在着也说不定。所以，她们只要按照我的计划做一些必要之事，便可坐收信仰，安稳生存，这，就足够了。”
　　四季映姬眼神一凝，注视着面前这个名为八坂神奈子的神明。
　　看透一切，掌握一切，有如苍天般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才是‘乾天’的真实，才是八坂神奈子这个神明的正体，天威莫测，决然不是轻浮的嬉笑怒骂这么简单。
　　“啊，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看他顺眼啦。很久没有让我感觉这么畅快的人类了，请他来神社玩，实在是一件乐事，这就叫对上眼缘了，是吧？哈哈哈哈。”
　　神奈子近乎冷漠的神情顷刻间消散，四季映姬从她明朗的面容上看到的是完全真心诚意的笑容，而不是话术或者心理伎俩。
　　她是阎罗，是非曲直，真心假意，一眼便可望穿。
　　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啊，虽然早就听明秋说过了，但守矢的一家之主，果然名不虚传。
　　“神奈子是个很容易亲近的神明，而且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比我七世为人中所见的任何一位谋者都厉害。如果要说原因的话，大概因为她是‘天’吧。”
　　映姬想着白明秋对神奈子的评价，稍微感叹着，神色如常，道：“那…就开始吧？”
　　“那首先，我们需要三种动物。”
　　“三种动物？”
　　“乌鸦，不死鸟，还有…凤凰。”
　　——
　　作者留言：
该加的更我都还记着呢，这两天由于各种原因，糟心事不少，等我一一处理完了一定补上。


第六十七章 倾诉
　　守矢神社的厨房其实与外界时别无二致，神奈子和诹访子决定举家搬迁的时候，带了一大堆外界的东西到幻想乡里来，全部堆在神社后面那个大得深不可测的仓库里，连早苗都不知道有多少。
　　神奈子搬神社上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神社通了电，至于电力是怎么来的，就不为外人所知了，反正通电之后，守矢神社与在外界时也没什么不同，早苗那时虽然初到幻想乡，没有下山的时候，却是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当然，下山之后自然而然就发现很多不同了。
　　“好久没用过电饭煲了…这样一看，还真是怀念的感觉呢。”
　　白明秋看着早苗把米淘好，倒进电饭煲里加水，有些感慨。
　　早苗没回身，笑道：“秋君在幻想乡里已经住了一年半载了，平日里都是怎么做饭的？”
　　“大锅蒸饭嘛，小时候在乡下，都是用这种法子。”
　　“倒是我唐突了。”早苗吐了吐舌头，“从小就是进厨房开始就有电饭煲了，居然把这么简单的方法忘了。”
　　“由此可见科技带来的一定的弊端，通过科技简单轻松地做到一切，很容易让头脑陷入僵化，变成只依赖技术，不会身体力行的思考回路。”
　　“秋君说的是，我记住了。”早苗转过身来，看着白明秋认真道。
　　早苗这么认真，倒换白明秋有些尴尬了，“没有教训你的意思啦，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来做什么。”
　　“嘻嘻。”
　　早苗闻言，俏脸上绽放调皮的笑意。
　　白明秋与早苗说笑着，手中也没停，运刀入飞，把要做的几个菜品都切好配好了。
　　“秋君，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件事吗？”早苗轻声道。
　　白明秋想了想，便道：“下山的事？”
　　“嗯，之前就一直很想下山接触一下幻想乡中的人类，倒不是孤独寂寞，山上有很多天狗河童，两位大人也都在，就是想看看幻想乡的同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严格意义上，早苗你已经不是人类了哦。”白明秋笑道，“接收了那么多妖怪的信仰，早苗你现在应该已经算得上是现人神了。”
　　“那还有一半是人类呢。”早苗撅起樱唇。
　　对于关系亲近，又一直心怀好感的白明秋，早苗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少女缱绻。
　　“对对。”白明秋微笑着，“然后呢，什么时候下山的？”
　　“就是一周之前嘛，异变还没开始的时候，我跟两位大人要求了想要下山去看看，两位大人还说要联系你，让你带着我到处看看，但我拒绝了。”
　　“哦？”
　　“以前不管做什么，神奈子大人和诹访子大人都会保护着我，但是这一次，我就是很想一个人试试看。我觉得，人总是要长大的，不能一直生活在保护伞下，即使保护伞是多么的坚固稳定，对吗，秋君？。”
　　白明秋投以赞许的眼神，点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能够想着独立自主，确实是件值得称赞的事。
　　早苗继续道：“之后我就请了文文把我送下山，到了人里。怎么说呢，人里跟我想象里的很像，就是那种，唔…对，就像大河剧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村庄，几百年前的那种感觉。”
　　“有趣吗？”
　　“嗯，很有趣！”
　　早苗笑道，“古风的居酒屋，住房，打铁铺，还有大规模的市场，还有祭典的时候经常有的捞金鱼呀之类的。街上的话，我本以为在幻想乡这个妖怪很多的地方，人类可能都是面黄肌瘦，生存状况不好的样子，但我在人里看到的大部分人类都是气色很好，面带笑容的。很多人双手上都长着因为长期工作而长出的老茧，他们一定是自力更生，辛苦劳作养活了自己和家人，所以才会面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的。”
　　白明秋笑道：“观察的很仔细啊。”
　　“不只是观察哟。”早苗微微挺了挺胸，“我这次下山不仅仅是去游玩的，还带着两位大人交托的重要任务呢。”
　　“哦？”白明秋来了兴致，“什么任务？”
　　“两位大人让我至少收集一份人类的信仰再回去。”早苗认真道，“这是两位大人给我的考验呢。”
　　“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是在街上表演奇迹，当时我觉得只要展现奇迹的力量，应该就能获得信仰了吧。”
　　说到这个‘奇迹’，白明秋一下子就记起那次的青蛙事件，当即忍俊不禁：“早苗，不会又是青蛙吧。”
　　也难怪白明秋脱口而出，那一次他被好几只从天而降的青蛙糊了几脸，黏糊糊的感觉实在是令他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早苗顿时就被臊红了脸：“那那那！那是还在外界，我还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啦！在幻想乡灵气充足，是肯定不会这样的！”
　　她红着脸，咬着下唇，一双明眸中隐约都看得见泪光了，看来这件事真的被早苗看做一件大失败。
　　“好嘛，我错了，早苗继续说，继续说。”白明秋不开玩笑了，温声安慰。
　　早苗这才缓了下来，说道：“这次真的真的没有弄糟，求雨和变化都很成功呢。可人们虽然都上来围观，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信仰的流动，他们好像…好像在看杂耍一样。”
　　早苗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然后…身上带的钱都用光了，就只好回去了…神奈子大人虽然没责备我，还安慰了我好一会儿，但我怕她对我失望了。”
　　“神奈子和诹访子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白明秋温声道，“不要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知道。但正因为两位大人对我寄予这么高的期望，我却不能达到，实在是…”
　　早苗的语气有些低沉。
　　白明秋没说话。
　　他是一点也不觉得神奈子会因为这种小事对早苗失望啊什么的，但对于一贯自信、坚强，又深深敬爱着两位神明的早苗来说，却不是小事。
　　她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这些话，以早苗的性子，不可能跟山上的任何人说，她在幻想乡的时日不长，没什么朋友，能够倾诉的对象，恐怕也只有他白明秋了。
　　…
　　心念一转，白明秋走近前，伸手温柔地揉了揉早苗低垂的螓首，手心里的暖意散发到早苗的头颈乃至全身，让她整个人都感觉舒服极了，心中本来有些闷闷不乐，一时间却也消散了些。
　　她抬头，看到白明秋温润的笑颜。
　　“咱们不妨换个思路想想看。”
　　——
　　求票啦！掉出前十啦！（泣
　　春夏篇的东西我会搬过来的，在这卷结束之后，不过记得别把那个当结局。（点头


第六十八章 帮忙
　　电饭煲的出气口里冒出汩汩的蒸汽，东风谷早苗和白明秋对视。
　　“换个思路？”早苗没明白白明秋的意思。
　　白明秋说道：“早苗你的想法是，在众人面前显示出不同于现实，非常识的奇迹，就可以引起人们的好奇，通过奇迹完成人类心中所愿，得到崇拜，进而获取信仰，是这样吗？”
　　“大概…是这样的。”
　　“但是你想过你现在在哪么？”
　　“…幻想乡。”
　　早苗眼神一亮，她可不笨，白明秋一点，就知道他到底意指什么了。
　　“没错。”白明秋赞许道。
　　“幻想乡与现实世界是截然相反的两面，这是是一片奇异的乐园，不论是妖怪，神明，精灵，鬼魂，都共处在这一隅之地，即使是人类的村庄，其中也充斥着妖怪活动的踪迹。你若是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人里的街道上不乏还带有妖怪体征的小妖怪的活动，再看仔细一点，说不定就能看到一些言行怪异，外表人类，实际上是实力高强的大妖怪…而这些事，人间之里的人类心知肚明，不管是奇迹还是任何非常识的事物，对于幻想乡的人类来说，并不是不可见的。”
　　白明秋顿了顿，道：“你所在的这片土地，是无何有之乡，是非常识之地，是一切幻想聚集之处，记住这句话，‘在这个幻想乡里可不能按照常理行事！’”
　　不论是作为早一年来到幻想乡的前辈，还是作为对常识和非常识都有着深刻认识的人类，白明秋说的这句话都非常对。
　　在幻想乡中，外界人不能以外界的常识行事，既然已经成为了幻想乡的一份子，就要彻底融入进去，成为幻想乡的住民。
　　白明秋认真的神色褪去，面上浮现笑意：“当然啦，也没我说的这么夸张，我觉得早苗你可能只是没有习惯幻想乡的生活而已。”
　　早苗低着头，仔细想了想，把白明秋的话一句句记在心间。
　　“所以，试着去习惯吧。我觉得早苗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有责任心，坚强，勇敢，就算有些小小缺欠，也瑕不掩瑜，拿出更多的自信来，去试着真正接触幻想乡的人类看看？”
　　白明秋拍了拍早苗的肩。
　　早苗使劲点了点头。
　　被心仪的人这么一夸，早苗不免有些脸红，当然，对白明秋说的‘小小缺欠’，早苗还是很有些在意的。
　　秋君他到底觉得我哪里有缺点呢？
　　恋爱中的少女，恋心总容不得一粒沙子，面上不表现出来，心里却是患得患失的。
　　白明秋却已经没空体会早苗的心思了，油烧热，作为今天的大厨，他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早苗，盐。”
　　“醋。”
　　“生姜。”
　　“酱油。”
　　“左手边配好的菜，对，就那盘。”
　　…
　　很娴熟的配合，自从早苗来到幻想乡后，与白明秋一起在厨房忙活已经不是少有的事情了，两人通力合作，没几下功夫就把菜做好了。
　　——
　　博丽神社。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再次被破坏的博丽神社。
　　比那名居天子与八云紫几乎没有保留地在博丽神社的遗址上进行战斗，期间不知道八云紫有意还是无意，几次把天子的力量都反馈给了地面上的主殿，这一场战斗结束之后，博丽神社又被推平了。
　　当然，现在回头看，谁都知道八云紫是故意的。
　　摔下一句“哼，本宫不管你们这些破事了！”，天子一甩手，就拖着一群天女走了，八云紫也随即消失，就剩下灵梦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原地。
　　“我怎么，怎么就这么…惨啊。”灵梦一再叹气。
　　她身为幻想乡最强，现在居然连自己家都看不住，真是讽刺的不行。
　　已经自暴自弃了的灵梦坐在边上一块大石头上，把发上的红色蝴蝶结散开，任由一头乌黑的秀发随风散乱。
　　“嘿，灵梦！”
　　“…”
　　“灵梦灵梦灵！”
　　“…干啥？”
　　博丽灵梦抬眼，看到一个个子小小的萝莉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发生了什么’的样子，这萝莉她一点也不陌生，头上长角的萝莉幻想乡也没有别只了。
　　“萃香啊，神社已经没了，没玩的地方了，所以赶快回家吧。”灵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现在她没什么陪萃香打闹的兴致。
　　伊吹萃香哈哈大笑：“玩的事情改天再说，咱今天是给你带来好消息的呀！”
　　“还能有好消息？”灵梦头也没抬，显然不抱什么期待。
　　萃香向神社某处一指，笑道：“你看，那块大黑粗，是什么？”
　　灵梦闻言，抬头往废墟的深处一看，发现那里果真是扎了一块幽黑的锥形东西，正在以一个极其缓慢但持续不断的速度向下推进。
　　“这是什么？”
　　“要石啊。”
　　“就是那个镇压地震的东西？”灵梦印象里，前几天好像听天子说过。
　　萃香点了点头，“记得不要拔出来，它就能永远镇压神社周边的地震，这也算是天子那家伙留给你的好处了。”
　　灵梦摇了摇头，“算了吧还是，万一这家伙给我留下了个陷阱呢？”
　　“咱保证，这是真的要石，不会有什么差错的。”萃香拍了拍胸脯，“咱可是经过调查的。”
　　灵梦狐疑地盯了萃香一眼：“怎么总感觉你跟天子那家伙有什么关系啊？”
　　“诶嘿嘿…”
　　萃香嘻嘻一笑，不答话，说道：“反正咱是不会害你的。好了不说这个，现在咱要来帮你重建神社了。”
　　“嗯？”灵梦一下子从大石头上坐起来了，清冷的面容上透着十足的惊讶。
　　“没听清楚吗，咱说，咱要帮你重建神社啦。”
　　“懒鬼萃香，你这么好？”灵梦奇道。
　　萃香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笑道：“紫给了咱两壶陈酿，让咱来跑趟腿，咱自然是不会推辞啦，还有，咱还找了天狗来帮忙，给你提供技术支持哟。”
　　天人，鬼，天狗，再加上八云紫。
　　博丽灵梦再怎么情绪低落，也猜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她把俏脸一板：“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要给神社动什么手脚啊？”
　　“谁知道呢~”
　　萃香拎起酒葫芦就往嘴里灌，对上灵梦的眼神，她眼中都是莫名的笑意。
　　“总比被不知根底的天人动手动脚的好吧，咱们鬼和天狗好歹还是你的好朋友嘛。”
　　萃香朝天打了个响指，灵梦抬头一看，就看到射命丸文举着个照相机在天空中一边盘旋一边不断地拍照。
　　“混蛋！文文你别给我乱拍，小心我揪了你的毛！”
　　射命丸文嬉皮笑脸：“来来来追我呀~”，然后继续在天空中我行我素。
　　“喏，这就是马上准备刊印八卦新闻报道神社炸掉了的好朋友。”灵梦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萃香。
　　“别在意别在意。”
　　萃香开怀道：“神社很快就会建好的。然后，咱们来开个大宴会吧！咱记得春天你说经费不够把例大祭后调了，打算调到什么时候？”
　　“…”灵梦咽了口口水，心说本来还想含糊过去今年就不开了呢。
　　“就当做是新神社奠基的纪念仪式，与博丽神社例大祭的重合吧，具体宴请对象回头再商定，反正脱不出那几个人。经费的话…”
　　萃香看着灵梦一副眼巴巴的样子，不禁好笑道：“妖怪山出一半，其余的就看你本事啦。”
　　…
　　——


第六十九章 归庐
　　直到夕阳染红山巅，白明秋和四季映姬才与守矢一行人告辞，在早苗不舍的目光中，两人携手远去。
　　如今手持神奈子的凭证，出入妖怪山便再无难处，天狗一族也不再是敌对的关系，这让白明秋不禁有些感慨。
　　“明秋。”
　　“阿姐，怎么了？”
　　映姬眯起眼，说道：“今天…开心吗？”
　　“嗯，挺好啊。”白明秋说道，“阿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守矢的人，都不错。”
　　映姬点了点头，“尤其是东风谷早苗，那个丫头，我挺喜欢的。”
　　“哦？是了，早苗性子乖巧，却又柔中带刚，和阿姐是有几分相像的，你喜欢她，也不稀奇呢。”白明秋笑道。
　　映姬说道：“小早苗的性格如你所言，是挺不错，给我端茶送水特别勤快，当然也没怠慢了你，还有她与我说话的时候，分寸拿捏的都很不错，待人接物，一应得体，很好。”
　　白明秋不住点头，这些都是早苗的优点嘛。
　　“她身世清白，又是守矢两位神明的掌上明珠，将来要继承两位神明的衣钵，潜力深不可测，再加上她长相不错，身段也上佳，看上去倒像是姑婆们说过的安产型…”
　　白明秋一开始听得感觉还正常，听着听着发现怎么话题突然就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突飞猛进了？
　　“阿姐…”
　　“嗯，是妻子的好人选呢。”映姬微笑道。
　　“阿姐你还没放弃说媒的念头啊…我不是都说了有心上人了嘛。”
　　映姬嗔怪道：“就是帮你考量考量嘛。而且人家早苗对你有念想，你又不是看不出来。我知道你是流水无情，但是落花有意，你怎么也不推却？”
　　“…”
　　“怎么，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又不瞎，早苗这一整天，眼神都在你身上，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从小心思剔透，洞若观火，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事？”
　　白明秋犹豫片刻，叹道，“早苗还小，我不可能当着她的面把话跟她摊开说，这样对一个少女来说，实在是有些残忍的。我喜欢她纯真的性格，又怎么忍心伤害她？就算早苗坚强，忍得住，但神奈子和诹访子又岂会看得过眼？况且早苗对我的情感很可能还不是恋爱，而不过是尊敬或者憧憬的集合罢了。我只能像现在这样对她的心意故作不见，期望她能心灰意冷最后打消这念头，那样受到的心伤还少些。”
　　“就这么一直下去么？”映姬皱眉道。
　　“再过些年，等早苗经历了更多的事情，获得了切实的成长，心智成熟的时候，若她对我的感情还如现时一般，我就与她把话分明。”白明秋认真道，“到了那时，一切都应该与现在不同了吧。”
　　白明秋话语淡然，人超过映姬，向前飞了些，映姬看着他背影孑然，也不再问，很快便跟了上去。
　　两人并不着急回家，站在绝高的空中，仰望长天，俯视大地，山脉河流，妖怪人类，其中界限也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全都化作点与线，在白明秋眼中升腾。
　　白明秋的气息与自然渐渐合一。
　　一旁映姬见状，笑道：“从高处俯视幻想乡，感觉如何？”
　　“非常好，不过这等高度，若无阿姐的灵力相助，平日里我也是到不了的。”白明秋笑道，“阿姐如今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也难怪白明秋这么说，两人本就是从妖怪山山巅起飞，一路上并没有向下走，而是逐渐向上而行，甚至快要接近玄云海。妖怪山是高到可以触及天界的地方，离地面不知多高远，白明秋平时要是到这里，早就被绝大的压力压得灰飞烟灭了。
　　“我阳世时便身怀巨大灵力，只因不得用法，才成为病患之源，直到死后见到秦广陛下，方知我的道路该在何处。不过，若是找不到小弟，将这条路走到底，于我而言却又没有意义了。”
　　听着耳边映姬淡淡的话语，白明秋默然，随即轻声道：“现如今我在了，阿姐自然欢喜，但假若日后我又不在了，阿姐，答应我，不要伤心，你还是要将属于你的路走完。你绝不是依附着白舞阳而存在的，你是白映，是四季映姬，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小弟…”
　　白明秋坚定地看着映姬。
　　映姬同样回以认真的眼神，摇头道：“没有可能。”
　　“…”
　　“我是说，明秋的事情。你一定能活过二十五岁，上天没有理由如此折磨一个人。我猜，若是你能挺过二十五岁的劫难，你的寿数很可能会变长到可怕的程度。”
　　“听起来似乎不错。”白明秋朗然一笑。
　　白明秋的朗声长笑，化作清鸣在天空中回荡。
　　他展开双臂，浑身抖擞，一股热力就从丹田之中汩汩涌出，背后的凤凰图腾开始一点点发热，进而在他背后投射出栩栩如生的虚影。
　　白明秋的五感扩张到极致。
　　“阿姐，帮我一把。”
　　他勾起嘴角，向四季映姬伸出手。
　　映姬闻言，姐弟心意相通，她已经知道白明秋要干什么了。
　　她眉头微挑，白了白明秋一眼，嗔道：“调皮鬼。”
　　但她旋即伸出手来，与他双掌相触，精纯的灵力瞬间就递入白明秋的体内，弟弟需要力量的时候，做姐姐的哪有不给的道理呢？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无担忧：“明秋你找得到家在哪么…”
　　“安心。”
　　白明秋轻笑着，眼神盯着某一个方向，然后伸出手，把四季映姬牵住。
　　“唔…”
　　白明秋感觉不太对，眉头微皱，接着在映姬一声小小惊呼之中，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娇小的映姬依偎在白明秋的怀中，只感觉得到他胸前的温暖。
　　“咱们回家啦。”白明秋轻声道。
　　映姬无声地点头。
　　在小弟怀里的时候，是她觉得最放松，最安全的时候，不管是一千年前，还是一千年后。
　　白明秋双肩抖擞，脚下一空，背后赤黑二色虚影振翅翱翔，仿佛要将这云山雾海都掀翻。
　　怀抱映姬，他以超越风的疾速，流星般划过天边，一如洛阳花灯无双一夜。
　　远处是他的小庐。
　　——


第七十章 挂心
　　四季映姬和小野冢小町在幻想乡中最后还是只待了一周，尽管映姬还想跟白明秋多待几日，小町也还想懒在幻想乡里玩，但地狱堆积了大量的工作，亟待解决，很多事情，下面的人拿不了主意，都堆到映姬这里来，映姬也是身不由己。
　　白明秋的小庐里，通往地狱的门扉已经整整打开了五分钟了，小町站在门口，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姐弟分别。
　　映姬这家伙，平日里做什么事情都是果决明断，绝不拖泥带水，但一旦牵扯到自家的小弟，那就什么分寸都乱了，这不，叮嘱的话已经说了五六分钟了。
　　白明秋听着自家阿姐从穿衣吃饭说到行为处事，又说到婚嫁问题，还是忍不住道：“阿姐，你放心去吧，若有什么事情，我保证，第一时间用镜子和你联系。”
　　静颇梨之镜就相当于一个连接人间和地狱的电话，也不用耗费白明秋什么力量，其运转使用的法力都是从映姬渊深如海的灵力中提取的沧海一粟罢了。
　　映姬说了半天，也知道该到分别的时候了。
　　她纤长的纯黑秀发迎着风轻拂，眉宇间含着一分牵挂两分担忧，加上三分怀念与欣慰，古典东方美人的神韵就透体而出。
　　“今日情景，却像是当年长亭送你时的情状，只是颠倒过来了。”映姬微微一笑，仙气盎然。
　　她却是想起白舞阳当年从军入伍，自己强拖病体到城外长亭远送的事情了。
　　白明秋神思一住，轻声笑道：“当年我们都身不由己，如今赶是赶了点，但万事可是全凭自主，不是吗？”
　　映姬点了点头，眼神中，蕴着明媚的神光。
　　小町啧了啧嘴，打断道：“你们俩能不能别打哑谜了？就你们俩知道，我一点也不知情，这样好无聊啊…呜——”
　　小町精致的面容上流露几分不满，白明秋见状，笑道：“小町姐你是吃醋了吧，我把姐姐霸着几天，你是不是看不过眼啦？”
　　“哪…哪有！”小町头一偏。
　　白明秋笑道：“回到地狱，你们自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相处，不用这么介意嘛。”
　　“反正映姬又不让我待在身边，老是把我撵到三途川去…”
　　小町撅起嘴来，一副我不依的模样。
　　映姬把脸一板：“小町，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是我要把你放到三途川的？”
　　“诶黑…小町讪讪一笑，去三途川赋闲自然是她自己的要求了，她才受不了地狱的那些繁琐事务，这里顺口一提只是装个可怜而已。
　　白明秋温润，映姬严肃，小町调皮，三人一团和气。
　　映姬终究是离去了。
　　目送地狱之门缓缓合上，青绿色的波动在空气中缓缓消失，白明秋心中一时感慨良多。
　　慧音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送走映姐了？”
　　慧音看来是很早就到了，只是为了不打扰姐弟分别，才一直隐着踪迹，没有出来。
　　白明秋没有回头，轻嗯了一声。
　　“不开心吗？”
　　“只是有点感慨。”白明秋温声道，“与阿姐相处，最容易感受到今昔之别，时光之逝，还有情之一字，对一个人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白明秋感觉到一阵温暖从背后将他包裹，是慧音在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慧音喉头微动，却还未说话。
　　白明秋微微一笑，说道：“好啦，小音，还嫌我听阿姐的唠叨不够多呀？”
　　“明秋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你和阿姐啊，是此世与我最亲的两个，我如何能不知道你们的心思？”
　　白明秋轻轻反身，与慧音泛着柔光的双眸相对，慧音一声嘤咛，白明秋宠溺一笑，然后轻轻拥住她。
　　良久，妹红轻轻咳嗽了一声。
　　慧音羞红了脸，默默从白明秋的怀中脱出。
　　妹红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白明秋的小庐中，早已把两人相拥的情景一览无余，她倒是没什么别样的情绪，反而有一股笑意上了眉梢。
　　“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撒娇呢？”
　　白明秋闻言，笑道：“妹红你就莫要再撩慧音啦，现在她就已经是只苹果了，你再撩她，她岂不是要变成番茄？”
　　刚才跟白明秋撒娇的一幕，被最好的朋友尽收眼底，稳重大方的慧音反正是彻底稳重不下来了，小脸红扑扑的，好看的晕色根本下不来。
　　白明秋揉了揉慧音的小脑袋，笑道：“妹红这几天跟着小町姐玩，感觉倒是比起之前活泼了不少呢。”
　　“小町…是个不错的家伙。”妹红微笑道，“若是她不急着回去，我都想与她把臂同游了。”
　　能得到妹红承认的人可是很少的。
　　安抚了羞红脸的慧音，三人说了一阵话，便各自分开了。
　　妹红有每日的修炼要完成，慧音也有寺子屋的事要忙，而白明秋，也有一件挂心的事情。
　　与慧音在人里分开，白明秋径自转向，很快就飞到了稍微有些远的木雕店。
　　这几日因为陪伴映姬，白明秋除了每天来清扫一趟，其他时间，都是闭店休息。
　　他缓缓落在自家店门口。
　　因为这几日每天都有来扫撒，所以店内窗明几净，完全没有什么异常。
　　让他挂心的事情，不是他的店，而是葵的店。
　　确切的说，是葵。
　　他走了几步，到葵的太阳花店前。
　　休息的牌子依旧悬挂在那里，店内店外的环境陈设与之前几乎没有一点变化。
　　每天来清扫的时候，白明秋都有走过来看，但不管什么时候，早上，下午，傍晚，葵都不在店中。
　　不管怎么想，这都很反常。
　　那晚听到葵的声音之后，除了一张‘身体不适’的留言，葵仿佛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白明秋皱着眉，攥紧了手中的纸条，上面隐约能看到清秀的字迹。
　　‘白明秋，近日身体不适，暂时不去花店了，不要担心。葵。’
　　——
　　有几个情节的取舍卡了很久，搞得我整个思路都不畅通了，所以卡文了。
　　明天请个假，把后面的细纲做一做，今天差下两更，后天一并补上。


第七十一章 竭尽
　　‘白明秋，近日身体不适，暂时不去花店了，不要担心。葵。’
　　这是葵留给白明秋的最后一条信息，之后再没有任何与葵有关的消息出现在白明秋的生活之中，白明秋一开始还以为只是暂别，但时间越来越久，葵却音讯全无，他心中便越来越感觉反常。
　　字条上写的是身体不适，如果只是小病小痛，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而若是再大的病症，也不会用身体不适这种词来描述。何况看葵还能给自己带字条，说明即使生病了，也还是有些精神的。
　　如果说葵是故意躲着自己不见，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一，没有理由，白明秋虽然心中对葵有倾慕之意，但他从来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葵应该不可能知道。即使知道了，若不喜欢，拒绝便是了，与白明秋相处了数月时间，葵应当知道白明秋温润的性子，绝不会因为心意被拒而产生反感的。
　　第二，就看字条上的意思，葵用了‘暂时’两个字，说明她觉得自己还是会回去的。以葵的性子，她不会用委婉的词汇推托别人，不论是拒绝还是同意，她都会很直截了当地表现出来。所以她这么说，事情就应该是这样的。
　　那么，事情应该只指向两个方向了。
　　其一，葵只是身体不适，还没养好罢了，养好了之后自然会回来的。
　　其二，葵出事了。说不准是什么危险，是病重了？或者被妖怪袭击了？还是说…
　　白明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字条，不敢再往下想。
　　思考了很久，他做了决定，决定去寻找葵。
　　不论葵有没有遭遇不测，事情的指向都告诉白明秋，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她的下落，退一步讲，葵没有出什么事，那自己去探探病，或者拜访下朋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谈何容易呢？
　　幻想乡的人类虽然不多，但是数量绝对在一万人以上，还分散在好几个村庄里，虽然看葵每天对来往太阳花田，她应该是住在这个人里的，但白明秋所在的人里是所有人间之里的中心，人数超过三千人，要怎样在这三千人中将独一无二的葵找出来，这实在是一件考验白明秋的事情。
　　他很快想到使用自己超乎寻常的五感。
　　因为幻想乡充满灵气的环境和白明秋不辍地苦修与心境的成长，白明秋的实力也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以他的五感举例，他现在能随心所欲地在一百米的范围内用五感去获取其中的一切信息，白明秋的五感已经超越了感觉，成为了一种‘概念’了，在幻想乡中，凡是与‘概念’搭得上的，都非常厉害。
　　心中渐渐焦躁的同时，白明秋的周身也热了起来，无人能看到的图腾仿佛在白明秋的背后起舞，五感随着蒸腾的热流一点一点地在扩大，扩大，再扩大。
　　他开始尽全力感知葵的气息。
　　五百米，一千米，两千米…感知的波动向整个人间之里笼罩。
　　十分钟后，白明秋的面容上突然浮现奇异的晕红，下一刻，从他的鼻腔，耳腔和口腔中都溢出血丝。
　　这是过度使用五感的征兆，哪怕是以白明秋凤凰图腾的神奇恢复力，都无法修复这因为过度使用而引起的创伤，溢出的血丝开始渐渐变粗。
　　但白明秋还在坚持。
　　他的感知已经覆盖了大半个人间之里，再往前伸个几千米，这片人间之里全境就都会在白明秋的把握之中。
　　尽管在这大半个人间之里中，都没有一点葵的气息，白明秋却还是没有放弃。
　　紫黑色的血液从白明秋嘴角溢出，同时，耳孔，鼻腔，甚至眼眶中也开始渗出血丝，他的面色也由红润转到苍白最后变得发青。若有人在白明秋身边，绝对会被吓一大跳。
　　“噗！咳咳咳！”
　　一口血箭从白明秋口中吐出，溅在木雕店的墙上，他剧烈地咳血，连带着从他五官处流出的血丝，使得整个木雕店中不复往日的清新花草香气，而是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瞬间断开了五感的控制，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全身上下热的发烫，偏偏全身挤不出一滴汗来，凤凰图腾的光泽暗淡了几分。
　　一股少见的怒意涌上心头。
　　白明秋猛然双手抓地，竟是用这一双肉手把青石的地板抓碎。
　　他的感知最终只有覆盖到大半个人间之里，这其中没有找到葵，说不定葵就在自己没有找过的部分呢？
　　他盘膝调息，花了些时间将自己的状态回稳，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刚才强用凤凰图腾扩张自己的感知，这法子再用会动摇根本，已经是不能再用了，否则只会精疲力竭。
　　白明秋站起身，神色沉肃，在室内走了几个来回，动念间，他想到了办法。
　　将店内与自己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再把地面填补好，白明秋从里屋取来了纸笔。
　　作为木雕师，要把自己所见的一切用木雕出，这需要他有一定的构图能力，所以他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此时他要做的，正是把葵的画像画下来，去他没能感知到的地方询问他人。
　　闭目沉思，葵的音容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
　　无数个与葵相处的情景闪过，白明秋睁眼，提笔，认真地开始画起葵的模样来。
　　很快，等墨干后，与葵的形貌气质有八九分神似的女子便跃然纸上，白明秋放下笔，凝神看了看，将画卷起。
　　他又摊开一张纸，稍作思虑，提笔写下几句话。
　　‘葵，旬日未见，心中甚忧，若你回到花店，看到字条，将其撕开一分为二，我便知晓。白明秋。’
　　用慧音教过的秘法，在信纸上留下一个绯红色的印记，白明秋把信纸夹在太阳花店的门缝中，又深深看了一眼，便纵跃浮空而去。
　　——
　　本卷差不多该进入高.潮了。


第七十二章 疑点
　　白明秋端坐在一间居酒屋里，面前摆着白色瓷壶，杯中尚有一半，而他却无意饮酒，眼神沉凝，显然心绪不佳。
　　日光西斜，白明秋在人间之里已经奔忙了整整一天。
　　从早上开始就不停地在人间之里的各处打听，中间没有歇过脚，一直到现在，却没有半点关于葵的消息。
　　一开始他拿着画像在自己没有感知到的地方询问，无果，他便开始沿着自己感知过的地方再次寻找起来，但找遍整个人间之里，也找不到一点踪迹。
　　葵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消失了。
　　白明秋意识到，自己心思乱了。
　　回头稍微冷静些一想，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张开较小范围的感知，然后走遍人间之里，这样既消耗少，又效率高，比起现在一家一户地询问来得快很多。而且就算不用这个法子，也有别的法子可以使用，若是实在不行，求助他人也不失为良策，比如慧音，灵梦等等。
　　但…
　　白明秋一声苦笑。
　　这真可谓是关心则乱，满脑子都是葵的安危，什么都想不到了，结果弄成现在这个甚至连五感都无法放开的状况。
　　也许当时自己求的只是一个情感的发泄吧。
　　自从白明秋摆脱心结，松开七世枷锁，得大自在之后，还是第一次如此心乱。虽然还没到心境崩毁的地步，但是像这样甚至称得上慌乱的情绪出现在他心中，实在是难以想象。
　　白明秋饮下半杯酒，眼神微醺，从怀中把葵的画像取出。
　　画上的女子身形清瘦，相貌清秀但并不出众，却有种独特的气质从画中透出来，尤其是一双眼，颇得神髓。
　　“葵…在哪呢？”
　　白明秋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木桌，轻轻发出‘得得’的声响。
　　说起来，自己对葵的一切都几乎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是一间花店的主人，约莫双十年纪，喜爱侍弄花木，便再也不知其他。比如家住何处，家有何人，生活贫富，甚至是人类还是别的存在，他一无所知。
　　在这个无所不有的幻想乡中，妖怪在人类的村落出现，生活，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这可能性并不能排除。
　　难不成，葵真的不是人类？
　　若葵不是人类，她清冷的气质，神秘的身份，以及不明的行踪都可以得到解释。
　　白明秋倒不在意她究竟是不是人类，但若她不是人类，人间之里自然是找不到她的，那么寻找的范围就要放到整个幻想乡，那就不是白明秋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一念及此，白明秋咬了咬嘴唇，痛感清晰地传达到脑海之中，这一痛，反倒让他的心静了下来。
　　稍微恢复了平日心境的白明秋，很快想到了一件事。
　　他匆匆把帐结了，赶到人里名门，山岚寺老爷子的家中。
　　“这不是明秋吗？哈哈，稀客啊，快来坐，快来坐。”
　　山岚寺岩老爷子依旧非常健朗，白明秋进门时，他正坐在缘侧上喝茶。见到白明秋这个他很喜欢的后生小子，他不禁大笑。
　　白明秋恭谨地对老山岚寺一礼。
　　山岚寺老爷子在他刚刚进入幻想乡的时候对他有帮助之恩，之后因为钟卷楼一事，两人又时有往来，白明秋对他持晚辈礼。
　　老山岚寺看白明秋行色匆匆，便知他有心事，不过老爷子却也不点破。
　　白明秋问道：“老爷子，今日冒昧前来，有一事相求。”
　　“你讲，我能帮到的，尽量帮你。”老山岚寺说道。
　　“我想要查看人间之里近三年绘制的所有地图，要最详尽的那种。”
　　老山岚寺眉头一挑，疑惑道：“这倒是不难，我这里有你要的全部，不过明秋，你要这些作甚？”
　　“我想查证一件事情。”白明秋淡淡道。
　　老山岚寺也不多言，起身，进屋翻找了一会儿，捧着一叠卷轴走了出来。
　　“三年内，共绘制七次，最新一次绘制是在半月前。”老山岚寺说道，“上面还登记有每一户的姓名和职业，非常详尽，你就在这里看吧。”
　　“多谢老爷子。”
　　白明秋再次恭敬一礼，接过老爷子手中的卷轴，从最旧的一张开始翻看。
　　他的视线在卷轴上左右游移，间或抬头看看方向，显然是在把人间之里的格局与地图做对照。很快，他的视线停留在某处，瞳孔微缩。
　　他马上换了一张晚些时间修订的地图，很快找到刚才看的位置，确定之后，再换上一张。
　　人间之里的地图，涵括幻想乡所有的人类村落中的每一户人家，每一座建筑。而且因为幻想乡人类的死亡率不低，所以地图会时常更新，频率高到三年七次。
　　人间之里的所有建筑，不管是郊外偏远之处还是中心繁华之处，在地图上都会留下备案，在山岚寺家的监管下，事无巨细，甚至连白明秋的家那么偏远的地方都在地图上都有描绘。而不管是原有的建筑换了主人，或者是要在某处起一座新建筑，山岚寺家的下属都会调查清楚，做到毫无缺漏。
　　但连续换了七张地图，白明秋发现了一件事。
　　葵的第一间太阳花店，不存在于这七张地图中的任何一张地图上。
　　当然，有可能是山岚寺家派去的人看漏了。可他再次查看时，就发现葵的第二家太阳花店，也不存在于地图上，而与其邻近的白氏木雕，则赫然出现在最后一版的地图上。
　　按照地图最后的更新时间，半月前，两家店都是存在着的，可是，地图上却只有一间。
　　很显然，这其中有问题。
　　——
　　基本上从这里开始，这本书就不叫路人幽香的勾搭方法啦。（噗噗
　　章推书目【东方幻想祭】，传统东方同人，内容从中二煽情到热血胃药应有尽有，文笔与风格属于华丽典雅的殿堂派，作者是我的挚友无所不能的萌萌哒岩城姐姐，舒克里少有撑得起场面的纯东方同人，我心甚忧，就拿出了舒克第一个章推，希望大家能够前往支持看看哟。


第七十三章 灰线
　　为什么明明开在白明秋的木雕店旁边，葵的花店却没有出现在人间之里记载翔实的地图上呢？找遍整个人间之里，都没有葵的踪迹，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是见过葵的。而且白明秋这会儿又想起一件事情，他与葵相处时，从来都是两人独处，几乎没出现过第三人在场的情况。
　　种种事实，不得不让他做出一个判断。
　　真正的葵，应该远非他所认为的，只是个普通的花房少女而已。
　　老山岚寺坐在一旁，看白明秋的神色接连变幻，倒是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处事一向冷静自若的年轻人都心神不宁起来。杉田大和与钟卷楼的事情山岚寺至今还记忆犹新，那样危及他自身安全的事情他都能淡然处之，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会为了什么事情而紧张。
　　…
　　莫不是喜欢的女子？
　　老山岚寺毕竟活了许多年纪，最终还是想到了白明秋的心事。
　　若是这样的话，倒是不难理解了，年轻人嘛，牵挂喜欢的人失了分寸，是非常正常的，说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被自家老婆子迷得神魂颠倒的，明明那时候还被长辈夸少年老成呢…
　　老山岚寺开口道：“明秋啊，你若是要寻什么人，与我讲一声，我这张老脸在自警队还算有点面子。”
　　言下之意，是看出了白明秋的困扰，想动用自警队的力量帮他找人。
　　但此时白明秋已然看出葵非是常人，连自己都找不到，更别说自警队里的人了，便婉言谢绝了老山岚寺的好意，恭敬地与他道别。
　　白明秋出了山岚寺家，寻了一处僻静地方，腾空而起，去往博丽神社。
　　迎着灿烂的夕辉，白明秋没用多少工夫便到了博丽神社。
　　博丽神社现在已经不是几天前那副尸骨无存的惨状了，庄严肃穆的主殿，众星拱月的偏殿，甚至是后院也已经修建起来，整体看上去与以前的博丽神社虽然已经不尽相同，但是格局排布却类似，不过好像和白明秋之前看到的有点不同。
　　总之，这间新修葺的博丽神社，已经快要建好了。
　　白明秋稍微感慨，便落到鸟居之前，唤道：“灵梦，在吗？白明秋来访。”
　　博丽灵梦显然是在的，白明秋一句唤出没多久，灵梦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白明秋？你等下，我马上过来。”
　　她声音里带着一点诧异，一点匆匆，好像手头在忙什么事情。
　　没让白明秋等很久，两分钟的功夫，一身围裙的博丽灵梦从神社后院走出，见到白明秋，神色微动。
　　“怎么这时候来了？”
　　两人打了一年多的交道，早已经是老熟人了，白明秋看灵梦的装扮，便知她刚才在厨房，笑道：“来蹭晚饭呀。”
　　灵梦翻了个白眼，白明秋方才正色道：“今天过来实际上是有一事相求。”
　　“你说。”
　　博丽灵梦闻言，心中倒是有几分好奇。她跟白明秋好歹也有了一年多的来往，白明秋这个人，做事情一向滴水不漏，很少有求人的时候，难得有次向她开口，都是一些他实在做不到的或是不明白的事情。而这种事情，对于成熟稳重的白明秋来说，实在非常少。
　　那…这次是什么事情呢？
　　“我想拜托你帮我找个人。”白明秋认真道。
　　这就是白明秋最后一个办法了，既然以常识的一切手段都无法找到葵，那么就借助非常识的力量，而博丽灵梦则是幻想乡非常识的代言人，最强的红白巫女。
　　借助博丽巫女的力量，应该就能很快地找到葵的踪迹。
　　博丽灵梦眉头一挑：“找人？”
　　“嗯。”
　　白明秋点了点头，把葵的事情和他寻之无果的事情与灵梦大略说了一遍，同时又把葵的画像递给她看。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还请你帮个忙。”
　　“听你这么说来…”灵梦皱眉道，“这个叫‘葵’的女孩子，倒像是个妖怪啊？”
　　“也许吧。总之，灵梦，帮我在人里及其周边找一找吧，你的话，肯定是有办法的吧。”白明秋说道。
　　“我知道了，既然是你开了口，我便帮你看一看。”灵梦微微一笑，旋即神色一肃，“但若是我判定有危险，那即便是你的要求，我也不会让你和她接触的。”
　　“葵绝不是什么危险人物。”白明秋认真道。
　　他不相信，也不觉得与他相处得极其融洽的葵，会是什么危险人物。
　　“嘛…”
　　看到白明秋严肃的表情，灵梦略感吃不消，说道：“好啦好啦，你稍微退开些。”
　　白明秋依言，退到鸟居后面。
　　博丽灵梦连白色围裙都没有褪去，便站在原地，口中喃喃念着咒文，接着，周身便开始亮起白色的灵光。
　　白明秋以他的一双奇目，能够清晰地看到，缠绕在博丽灵梦周围的灵力波动一瞬间变得极其剧烈，一道类似符咒的灵力从灵梦的胸前向外扩散，一瞬间消失在白明秋的感应之中。
　　约莫五六分钟的光景，灵梦敛去光芒，转身对白明秋摇了摇头：“我已经找遍了幻想乡所有的人类聚集地，包括其周围的妖怪聚集地，甚至迷途竹林我也转了一圈，可惜都没有什么发现。”
　　灵梦手拈一诀，便要收回最后一道灵力。突然，她微微皱眉，但随即便恢复往常，拈动手指，把灵力收了回来。
　　白明秋很敏锐地察觉到灵梦的神色变化，问道：“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与你要找的人无关，是花田那里……嘛，没什么事，那边一向怪怪的，不足为奇。”
　　灵梦摊了摊手，不以为意。
　　花田，指的是风见幽香的领地太阳花田吧。风见幽香那样的强者，有点异动也很正常。就算是管理幻想乡秩序的博丽灵梦，除非出了异变，否则没事的话，也不会去多管的。
　　白明秋这么想着，遗憾地叹了口气。
　　结果最终还是没有葵的消息呢。连灵梦都找不到，若不是记忆还真实存在，说不定都以为她是一场梦了。
　　灵梦这里还在做着晚饭，白明秋想着还是不要再打扰了，便准备告辞离开。
　　正这时，灵梦的神情稍显局促，但还是把他喊住。
　　“白明秋白明秋。”
　　“在呢。”
　　“有件事情。”
　　“怎么了？”
　　灵梦眨了眨灵动的双眼：“给你个指挥天狗河童的机会，要不要？”
　　——
　　读者们注意一下啦，下面是接下来的更新预告啦。
　　除夕（2.7）开始，一直到初五（2.12）为止停更，过年嘛大家都忙，就不多说了。
　　初六（2.13）恢复更新。
　　【明天补更。】
　　过年停更期间，本书周推还在前十的话，年后就给你们一个惊喜（神秘笑。
　　以上。
　　提前恭祝大家新年快乐哟（鞠躬。


第七十四章 消湮
　　“给你个指挥天狗河童的机会，要不要？”
　　“哦？”
　　白明秋闻言，有些好奇，天狗河童可是这个幻想乡中力量最为强大的两族，向来同气连枝，博丽灵梦居然有法子让这两族同时听自己的指挥？
　　灵梦说道：“你看到现在的博丽神社了对吧，这间神社就是由鬼带着天狗与河童一起修好的。”
　　“嗯？比那名居天子呢？”
　　白明秋的印象还停留在灵梦指挥天女修神社的时候。
　　灵梦把八云紫来此与天子一战的事情大略与白明秋讲了讲，抱怨道：“她倒好，打完就一走了之，留下个烂摊子来给我收拾，好在她还算是有几分良心，留了后手帮我。”
　　灵梦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了闪，“不过我总觉得鬼和天狗也是另有目的，不能全信。说到底这次神社的崩塌就有着足够多的阴谋味道，虽然我相信紫是不会对我不利的，但不管怎么说，天人和鬼抢着要重建神社，这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在幻想乡的这么些日子，白明秋也大概明白了一点——异变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的。以此推论，博丽神社的崩塌，一定隐藏着比那名居或者八云紫深层的目的，至于究竟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些自然与白明秋没什么关系。
　　灵梦稍微嘟囔了几句，也就没再多说这方面的话，继续道：“神社的整体现在虽然修建的差不多了，但是作为神社，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寒酸你说对不对？你看守矢，那排场多大气，还有漂亮的雕刻，栋梁.”
　　白明秋就听着灵梦一直碎碎念，有些忍俊不禁，看来自从之前去过守矢神社之后，灵梦就一直惦记着呢。
　　于是他就顺口接了一句，“嗯，光秃秃的建筑物缺乏美感，同时也不能体现出神社的威严。”
　　话说到这里，也不用灵梦再讲下去，白明秋已经明白她的真正意思了。
　　他抬眼看向灵梦，后者一声不吭，一张俏脸被白明秋看得浮上一点微红。她眼中带着希冀和一点羞怯，与白明秋双目相对，似乎又突然有了些不甘，便微微偏过头。
　　这丫头，拐弯抹角这么多圈，原来是想说这个。
　　灵梦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找白明秋给神社做一些雕饰。白明秋的木工手艺远近闻名，至少在他的朋友中很出名，灵梦现在还留着他送给自己的木雕，木匠的事情，自然可以找他。
　　可她博丽灵梦一向独来独往，帮人倒是熟练，诸事不求人的习惯却已经从小就养成，加上之前从来没开口请白明秋帮她做过什么事，此时第一次开口，就不免有些羞赧，绕了好几个圈子也在所难免。
　　想通了此间关节，白明秋的神情中的暖意更甚。
　　少顷，他温声说道：“灵梦呀灵梦，你帮过我那么多回，怎么难得找我帮个忙还这么客气？”
　　“我……！我不是！不是…”灵梦咬了咬唇，‘不是不是’，也不知道她期期艾艾地在说什么。
　　“我知道啦，你安心，我会帮你把神社修得漂漂亮亮的。”白明秋伸出小手指，轻轻勾了勾，“咱们这么约定了，好不好？”
　　看着白明秋的温润笑颜，灵梦积蓄了许久的紧张和羞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撇了撇嘴，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神情，“又不是小孩子，谁要和你玩拉钩？要玩你去找魔理沙玩去。”
　　白明秋却看得出来，灵梦只是在嘴硬罢了。
　　“好好好，灵梦很成熟，很厉害的。”
　　白明秋暖声说着，伸出的小指还勾着没收回去。
　　灵梦瞥了白明秋一眼，就偏过头去不看他。
　　三秒，五秒，灵梦终究还是把一只小手伸了过去，语带不甘，轻声说，“喏。”
　　两个小指相勾，约定已成，一点如玉般的清凉一闪而逝。
　　白明秋旋即松开手，说道：“既然有约，那我明日就来开工，争取尽快把神社修好。”
　　“你可要尽力，约好的。”
　　灵梦伸出如玉般的小指，在空中舞了舞。
　　白明秋也伸出小指，笑着点头。
　　灵梦这时方才绽开笑容，说道：“我方才与你说的话是算数的，你来之后，这里的鬼族和天狗河童，都交给你指挥了，我会跟她们说明的。”
　　与灵梦又商量了一会儿建筑的事情，白明秋问她要到了目前神社的设计图，然后告辞离去。
　　既然答应了灵梦要完成此事，就要把自己所有的本事都发挥出来，灵梦相信自己的木匠手艺，自己也绝不能令她失望才是。
　　博丽神社通体都是木制，所以想要加入雕刻并不难，关键是要刻什么，如何刻。还有涉及到鬼，天狗，河童的分工问题，自己一个人总不可能在这几天内解决所有的雕刻吧，大多数事情，还是要交给三族的人办。
　　这些都是待会儿回家后白明秋要思考的事情，而此时，他心中却有些颓然。
　　此行的最终目的——寻找葵的踪迹，并没有做到，葵消失在了人间之里，消失在白明秋的生活之中，连神通广大的博丽灵梦都无法探知分毫。
　　直至此刻，白明秋的心中，已经隐隐知道了葵不是人类的事实，但他此刻连葵的踪迹都寻不到，心里也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
　　心头烦闷，白明秋取出腰间别着的葫芦，痛饮两口，意欲浇去心头块垒，但终究没什么用处。
　　他快速飞行，花了些许时间，又落到了太阳花店前。
　　花店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那字条也依原样留在那处，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很明显，在他离开期间，此处并无人至。
　　白明秋抽出字条，再加持上几道返还秘术，确保字条的效力持久，又把字条塞了回去。
　　接下来的时日里他要为了神社的事情而奔忙，若葵不回来，他也无法把时间都耽搁在这里。
　　他再看了这间花店一眼，便匆匆离去。
　　白明秋没有注意到，花店里摆在正中的一盆向来最得葵喜欢与照料的向日葵，一直低垂着头，从花瓣到花茎到根须，竟然显出一种灰败的枯色，生气逐渐消湮。
　　——
　　新年送各位一只甜巫女。
　　有些线埋了很久了，到该挖出来的时候了。
　　大家的票很给力哟~来来来更多一点！


第七十五章 河童
　　白明秋这些年走南闯北，不论是七世轮回还是环游世界，都让他增长了许多见识，这给他设计神社提供了不少思路和灵感，再加上一年多以前周游世界的最后一站是日本，他几乎把有名的神社都走了一遭，印象相当深刻，所以很快，神社的设计图就出炉了。
　　白明秋把设计图拿给灵梦核查后，获得了灵梦毫不犹豫的肯定，她羡慕守矢的大气堂皇已经好久了，见到白明秋精心设计的图纸，两眼几乎要放出光来，这次鬼和天狗来修神社又是免费的，她不同意才怪。
　　于是白明秋作为博丽神社式年迁宫的总指挥官，一连数日都忙碌在神社修缮的第一线。
　　“河童十一号，你独立完成的这一块与图纸不符啊。”
　　神社的某处角落，白明秋皱着眉头，指着手里的设计图，又看了看眼前比自己矮了两个头以上的萝莉河童，她戴着一顶鸭舌帽，水蓝色短发，简单的淡蓝色上着，下身裙摆上全是口袋，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绿色帆布背包，白明秋感觉这个包比她本人还大不少。
　　仔细一看，这个奇怪的家伙还是挺可爱的，就是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全貌。
　　“唔…是，是这样的吗？”
　　河童低着头，发出了很小的呜呜声，若不是白明秋听力奇佳，估计就听不到了。
　　白明秋叹了口气，“喏，我指给你看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三个花纹的纹路完全不对，与整体建筑的风格相悖了，一眼看过去违和感会很严重的。”
　　“唔…是这样的吗？”
　　河童很谨慎地飞快瞟了白明秋一眼，然后看了一眼图纸，又飞快地把头低下去。
　　这家伙，意外的很胆小啊，明明平时在河童伙伴里都很活泼开朗的样子，是怕生吗。
　　白明秋从怀中取出名册，从上往下点数。
　　“是河城荷取…对吧？”
　　“诶！”河童被报出名字，发出一声悲鸣，“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们河童长者还有大天狗不都把名单给我了吗？”白明秋无奈道，“你们十五个河童和十个天狗的名单都在我这里。”
　　“唔…是这样的吗？”河童咽了口口水。
　　“所幸这只是一根柱子而已，不是很关键的部分，完全可以取下来重做，你不用太在意。”
　　白明秋看气氛好像有点紧张，便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河城荷取被白明秋碰到，突然就惊叫起来：“噫！！”
　　这可是把白明秋吓了一跳，他后退一步，疑惑道：“我这么可怕吗？”
　　不过就是这一步，白明秋看到了河城荷取的全貌。
　　嗯，果然蛮可爱的呢。不过…为什么有种很眼熟的感觉？
　　“啊！你是那个河童吧！”白明秋恍然道，“那天从九天瀑布上下来的是不是你啊？”
　　白明秋之前游历幻想乡的时候，曾经在雾之湖九天瀑布的支流上看到过一只河童，当时他还很新奇，问那河童要不要吃黄瓜呢，可惜那河童突然就消失了，还让白明秋遗憾了一会儿。
　　“呜…”
　　河城荷取又发出了奇异的呜呜声。但这一次，她的反应特别大。
　　“是…是又怎么样！哼！”
　　她仰起头，气势汹汹的，一双眼蔑着白明秋，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不过不管怎么看，白明秋都觉得她应该是在虚张声势，不管是摇晃的眼神还是微微颤抖的话语，实在是太明显了点。
　　白明秋轻声叹了口气，说道：“总之，你把我刚刚指出的三个地方再重做一遍，行吗？”
　　“哼！你这个坏人类，不仅偷看我洗澡，居然还否认我的成果…”河城荷取忿忿地嘟囔着，“我明明是按照最优的方法做的力轨。”
　　白明秋闻言，疑道：“…偷看你洗澡？”
　　“咔嚓。”
　　快门的声音突兀地在两人之间响起。
　　在幻想乡能发出这种声音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家伙了。
　　白明秋赶忙回头，果然就看到射命丸文一脸嬉笑地浮在他背后，一看白明秋转过来，她就无辜地笑道：“秋桑你要相信我，我可什么都没干哟。”
　　“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白明秋没好气道，“瞎拍什么呢，赶快删掉。”
　　“我什么都没拍呀。”射命丸文嘻嘻一笑，“秋桑偷看荷取洗澡的事情，我是完全不知道，也绝对不会写在新闻上的哟。”
　　白明秋又好气又好笑，“文你这家伙…”
　　“真没想到原来秋桑是这种嗜好啊，难怪放着如花似玉的上白泽老师和藤原桑不管…啧啧啧啧，人家好失望呢。”射命丸文一脸的‘这个人没救了’的表情。
　　“喂，不要往奇怪的方向随便想啊！”
　　…
　　“文文！”
　　河城荷取看到文，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赶紧跑到文的背后，只探出一只眼来看白明秋。
　　射命丸文见状，摇着头啧了啧嘴：“啧啧啧啧，秋桑，你看你你看你，已经把一个无辜的可怜河童荼毒成这个样子了，你看她这害怕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丧心病狂的秋桑对她做了什么呀…”
　　“喂…”
　　“当然啦，要是秋桑能够，嗯哼~那我清廉正直射命丸也是会为你保密的哟。”射命丸文戏谑一笑，冲白明秋挑了挑眉。
　　遇上这种天狗，白明秋真是深感无奈。
　　“先不说你的‘嗯哼’到底是什么鬼，我就想问，你不是在修屋顶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射命丸文也是这一次被派来修缮神社的天狗之一，当然，她是听说白明秋是总指挥官之后自告奋勇来（给白明秋添麻烦）的就是了。
　　文笑道：“人家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嘛，别在意别在意，我们还是来探讨一下可怜的小荷取的问题吧~来来来小荷取，你亲口告诉我，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河城荷取从射命丸文背后走出来，神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那天，我从九天瀑布下来，准备到雾之湖去洗我的玉碟，谁知道刚刚到雾之湖，就发现被别人偷看了！”
　　荷取义正言辞地指着白明秋，激动道：“就是他！他偷看我洗澡！而且他刚才亲口承认了！”
　　“不是洗玉碟吗？”白明秋问道。
　　“你偷看我洗玉碟和偷看我洗澡有什么分别！那可是！那可是我最重要的宝贝啊！”
　　…
　　“完了？”射命丸文问道。
　　“嗯。”荷取点头道。
　　“就这样？”
　　“对呀。”
　　“切，真无趣，还以为能让秋桑…”
　　射命丸文说着没头没尾的话，露出了意兴阑珊的神情，这让白明秋着实松了口气。
　　至于文想让他干什么，反正白明秋一点都不想知道。
　　——
　　前十达成！惊喜送出！下周每天双更！顺便各位可以期待花妈大量出场。
　　不过打个预防针，下周是滚学校前最后一周，事情不少，当然我会尽量更新，但万一来不及，欠下的我会计数公布，然后补上。
　　不如我们来猜猜文想让白明秋做什么吧。


第七十六章 君子
　　似乎只有与白明秋独处的时候，河城荷取才特别紧张，射命丸文一来，她的情绪马上就恢复得和平日在神社工地上的时候差不多了，这时候更是瞪着白明秋，一张可爱的小脸蛋上全是忿忿之色。
　　白明秋无奈的同时，想到河城荷取那句“你偷看我洗玉碟和偷看我洗澡有什么分别！”，不管怎么说，她反应也太大了。难不成是什么习俗不成？
　　他周游世界的时候，也曾见过一些民族秉承着一些外人难以理解的习俗，如果旁人触犯就会愤怒万分。也许自己上一次无意中做了同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给射命丸文悄悄传音：“文，感觉我的确是做错了什么啊，河童的玉碟是怎么回事？”
　　文对他眨了眨眼，传音中带着戏谑：“呀，秋桑这时候知道乖乖问我了啊~”
　　白明秋翻了个白眼：“咱们能正经说话不？”
　　“好啦好啦，河童的玉碟是她们先天伴生的，幼年的时候会一直长在头顶，成年了之后就会脱落。河童的许多法术都要依靠自己的玉碟来发动，而且河童很聪明的一个原因据说就是因为伴生的玉碟中有着奇妙的秘密，这个连我们天狗都知之甚少。所以每个河童都把自己的玉碟视若珍宝，甚至当做自己最珍贵最隐私的一部分，你之前无意中撞到了荷取清洗玉碟，跟偷看她洗澡的确没什么区别咯。”
　　射命丸文身为高位天狗，对与天狗亲密与共的河童一族的自然了解很多，这种问题问她准没错的。
　　白明秋闻言，沉吟片刻，走到河城荷取面前，对她深深鞠了一躬。
　　“实在是抱歉，之前不知道你们河童一族的习俗，有所触犯，深感歉意，如果有我能补偿的，我一定做到。”
　　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错误，就果断地征求原谅和改正，这是白明秋历经七世都未曾改变的品质。
　　“诶——”
　　面对白明秋诚挚的歉意，河城荷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旁边的射命丸文，想要征求一点帮助，却惊讶地发现文的神情难得一见的温暖。
　　河城荷取跟射命丸文也算是认识很久了，一向都是孤高如白云般扶摇天际的乌鸦天狗，此时眼中却蕴着荷取从未见过的情绪，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给她认真道歉的这个男人。
　　他…名字记得是叫做‘白明秋’。
　　白明秋，能令文文都为之心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么想着，荷取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你知道不对了…那就好了啊，没事啦，不要行这么大的礼，你起来呀。”荷取有些口不择言，“没有特别怪你啦，你又不是河童，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啦…”
　　荷取东一句西一句的，大概也是因为很少遇上这种事，难免有些凌乱，但白明秋听出荷取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他起身，说道：“河城小姐，算是原谅我了吗？”
　　“是啦是啦。”
　　“那，虽然之前在开工时候都见过，但现在正式认识一下，如何？”白明秋温声道，“我叫白明秋，白色的白，明晓的明，秋天的秋。”
　　他向河城荷取伸出手。
　　荷取犹豫片刻，也伸出手，与白明秋相握，“我是河城荷取，你好，白明秋。”
　　“咔嚓。”
　　在这个荷取与白明秋化解矛盾，握手相识的时刻，快门声再次响起。
　　“文…”白明秋叹了口气。
　　“当当当当！人类与河童握手言和的历史性时刻cut！本记者真是太厉害辣~”射命丸文笑意盈盈，“这种大事不登报怎么行呢？”
　　“随你吧。不过不管你要写稿还是要八卦，先把屋顶上的事情做完，ok？”白明秋说道。
　　“yes，your highness！”
　　“我是哪国的王子殿下吗？文你是不是又去香霖堂弄了外界的书来看？别告诉我是英文词典啊…”
　　“嘿嘿嘿嘿。”
　　留下一串笑声，射命丸文摸了摸荷取的头，下一刻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文这家伙啊…”白明秋无奈地笑了笑，神情倒是有几分开心的。
　　河城荷取疑惑道：“白明秋，明明被文捉弄了，我怎么感觉你有些开心呢？”
　　白明秋摇了摇头，掠过不言，笑道：“不去管她，河城小姐，刚才我跟你讲的那三个点，知道怎么改了吗？”
　　“刚才想了一下，应该是我的机械设定的不对。”河城荷取认真道，“看来是之前计算数据的时候出现失误了，力轨应该比标准值低两个刻度才能达到图纸的效果。”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你能明白就好。”白明秋挠了挠头。
　　荷取抬眼看了白明秋一样，疑问道：“可我做出的是最适合这根木柱的刻法，是最优解，怎么会不对呢？难道你的图纸不是按照最优解画的吗？”
　　白明秋摇了摇头：“不是。”
　　“诶？但是建筑是一种需要精密计算的工作呀，不用最优解的话，首先的弊端是徒损耗材，还有就是很可能还达不到最优解的效果呢。”
　　说到技术上的事情，即使是和白明秋独处，荷取也一点都不紧张，她想弄清楚设计师白明秋的想法。
　　白明秋闻言，认真地跟荷取解释起来。
　　“河城小姐你说的‘最优解’，用于这一根木柱，的确是正确的概念，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身处于博丽神社建筑群之中，主殿，偏殿，鸟居，神龛，守护兽，乃至后院的花园，仓库，甚至那棵大树，都是完成这个建筑群所需要考虑的范围，我们求最优解，不只是要求单个部位的最优解，得把整个建筑群的最优解求出来。”
　　顿了顿，白明秋说道：“我设计的这根柱子的纹路对于它本身来说并不完美，但放进整个神社的构架之中，就能够变得完美，种种不完美结合在一起，才能构成一个完整和谐的神社。”
　　“不明白…”
　　荷取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怪模怪样的机械。
　　“那就来验证一下好了。喏，这是超念写机，本来是打算给姬海棠用的，不过最近都找不到她的人…拿着它，十指握住这个位置，然后在脑子里想象神社的构成，它就能将其投影出来。”
　　超念写机…
　　白明秋一怔，河童居然已经有这么厉害的技术了啊。
　　他倒是颇觉新奇，从荷取手中去过超念写机，按照她的指导，把手放在固定位置上，然后在脑海中想象神社的成型图。
　　白明秋为了博丽神社很是下了一番苦功，没花多久就将投影投射出来。
　　…
　　“好厉害。”白明秋啧啧称赞，“居然真的可以这么玩。”
　　荷取也有些目瞪口呆：“…这就是成型的神社吗？好漂亮，柱子在…喔！”
　　她找到了自己负责的柱子，风格与整间神社浑然一体，恍若天成。
　　白明秋温声道：“我觉得，点不能盖面，偏不能盖全，窥斑不一定能见豹，整体上达成和谐自然，能体现出最优的美感。”
　　“整体…”河城荷取喃喃道。
　　白明秋提出的观点，对于她来说，着实是一种理论的新突破。
　　荷取本身就是一位老练的河童工程师，在族中也担任过建筑工作，她习惯的做法就是‘个体论’，把建筑切成详细的各部位，然后把每个部位做到最优，再像拼图一样拼接起来，这种做法其实也能营造出独特的美感，但是白明秋今天的一番‘整体论’，无疑向她打开了新的大门。
　　白明秋看荷取有些发怔，便道：“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也不是什么真理，河城小姐你不用太过纠结的。”
　　“不不不。”
　　荷取用力摇了摇头，认真道：“白明秋，你的话对我启发很大，我要仔细想想的。”
　　“那…也好。”
　　“我会按照图纸去调试机械，之后再让你看的。”
　　河城荷取对着白明秋微微一礼，飞快地跑去工地上了。
　　这还真是有趣。
　　白明秋微微一笑，今天又认识了河童这一种族，没想到在幻想乡能见识到超念写机这样的科技产品，真是长了不少见识。
　　检查完河城荷取的工作情况，今天的核查就到此为止了，白明秋自己也有事情要做——主殿上的雕梁是重中之重，也是他没有放手给别人做的工作之一。
　　他腾空而起，提着一袋子工具飞到主殿前，开始雕刻起来。
　　——
　　此时神社里面，博丽灵梦正在认真地手写例大祭的请柬。伊吹萃香斜倚在桌前，一手拎着酒葫芦，一手帮灵梦磨着墨，眯着眼翘起小脚丫，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例大祭是博丽神社习惯上一年一度的春季就要召开的祭典，不过因为耗费繁多还要劳心费力，今年份的被灵梦拖掉了，但萃香既然重提起来，就不能再推脱了，因此灵梦还是拿出了十分的精神来应对此事。
　　静谧的屋中，只有磨墨声，萃香喉咙的咽声，灵梦书写的摩擦声，与外面喧嚣的工地一个极闹一个极静，对比鲜明。
　　萃香喝得醉眼朦胧，把一点墨水泼在了桌上，换来灵梦没好气的一记白眼。
　　“萃香，要么好好磨，要么睡去，别给我添麻烦。”
　　“哈…咱…还要喝！”
　　萃香仰起头，又是一口酒灌下去，樱唇中喷出一口馥郁的酒气。
　　灵梦无奈，只好不管她，继续写信。
　　例大祭需要邀请的人数极多，凡是幻想乡有名有姓的强者几乎一个不落地发请帖，再加上没有发邀请函，在例大祭当日直接入场的，少说也有几百号，这还是去掉天狗与河童的族群——这两族因为人太多，每年都只会派几个代表来。
　　例大祭宴会的人数和分量在整个幻想乡都是独一份的。而博丽巫女为表诚意和作为主人的大度，自然每一份都需要手写，她现在就在准备一百人份的信。
　　“今年倒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到呢。”灵梦喃喃道，“应该要比去年多些，毕竟多了守矢的家伙们，天狗那边也会多来些人吧.”
　　“博丽巫女的面子可大呢，没有天大的事情，大家都会来的，好呀好呀，咱又能喝个痛快啦！”萃香大笑道。
　　“你还说，都怪你！”灵梦哼了一声。
　　“略略略——”萃香吐着舌头，凑到灵梦桌前。
　　“咱看看写的什么啊…西行寺幽幽子阁下台鉴，噗，今春未祭，噗……期定五日之后，祈望与君一会，望拨冗参宴为荷。哈哈哈哈，灵梦你文绉绉的好肉麻啊。”
　　“喂，懂什么叫格式吗？真是的…”
　　灵梦抱怨了一句，说道：“格式是你家紫姑娘定的，要笑笑她去。我手抄这么多还嫌麻烦呢。”
　　灵梦的字倒是很娟秀的，行如流水不澎湃张扬，自有一种幽怡境界，其中还有种卓然不群的灵气，十分灵秀。
　　萃香看了两眼便觉无趣，打了一个滚，滚到另一边的榻榻米上，问道：“灵梦灵梦灵，什么时候抄完啊，好无聊，陪咱玩嘛…”
　　灵梦抄信头也不抬：“早呢，我这才抄了二十份，你也别光顾着玩，出去帮着白明秋一点啊，他一个人类，那些天狗河童要是不服管怎么办呢？”
　　“有文文呢，你担心啥？”萃香满不在意，“文文可护着他呢，谁敢动他一分。”
　　灵梦闻言，点了点头，想了想，自得道：“白明秋这些天在神社，蛮辛苦的，指挥和亲自动手他都包了，神社经他的手一改，果然比以前漂亮不少，至少比你们这些家伙修的好多了，这就叫眼光，哼哼。”。
　　萃香咂吧着嘴，回味着酒香，笑道：“那你可得好好回报人家呀。”
　　“我自然晓得。”灵梦说道，“不过，他那个人，性子就是那样，帮别人忙从来不求回报的，反倒是别人的一点援手，就一直记在心里。以前帮他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此次修神社这么大的事，他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
　　萃香眯起眼，“白明秋他那就是天朝人说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所谓‘正人君子’，就是那样的咯。”
　　“对，就是这句。”灵梦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这次要发给他一张请帖，用最高的规格。”
　　“哦？灵梦，你这一张请帖，可是幻想乡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而最高规格的请帖上写的都是像幽幽子那样的强者，给白明秋一个孱弱人类，真的好吗？”萃香似笑非笑。
　　“无妨。”
　　灵梦摆了摆手，便提起笔来。
　　白明秋阁下台鉴：
　　今春未祭，乃四方不定，心乱神摇，实，歉意之至。遂延于此时，行神社之祭礼。期定五日之后，祈望与君一会，望拨冗参宴为荷。
　　博丽灵梦
　　博丽灵梦四字写下，一道莹白色的神光由灵梦手中流入笔端，再由笔端进入四字之中，这四个字就如同活了一般，绽放微光，灵性无比，这正是例大祭请帖中最高规格的一种。
　　伊吹萃香乐得哈哈大笑。
　　——
　　送上今日的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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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夏至
　　六月二十一，夏至日，清晨时分。
　　博丽灵梦站在新建好的博丽神社之前默默祷告。
　　少顷，她睁开眼，松开合起的双手，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显然，她很喜欢这间新神社。
　　染上新红的鸟居迎着朝阳的照耀，映射出明丽的光彩，古朴幽雅的神社透着庄严之意，令人望而生敬。红白二色的博丽巫女静静立在殿前，有种莫名的诗意。
　　接下来就是迎客，仪式，祭典，宴会，虽然身为主人会很累，但满足的喜悦是一定不会少的。
　　灵梦伸了个懒腰的功夫，天边便开始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影子，方向是妖怪山的方向，那么来人自然是天狗和河童了。
　　没过多久，领头的伊吹萃香带着一众天狗与河童降落到神社前的庭院里，粗略估计，至少有五十人。
　　“灵梦早哟。”
　　“早。”
　　伊吹萃香打了个招呼，对身后天狗河童说道：“今天你们按照巫女的调配来做事。”
　　“是。”身后齐声回答。
　　灵梦也不怯场，自如道：“我已经专门为厨房做出了空间并准备好了一应用具与食材，都在那边，今天的一切饮食供给，就麻烦你们了，我到时候也会派出式神来协助你们的。”
　　式神这东西，说起来神秘，实际上非常简单，灵梦只需要折出数十张纸，裁成小人，施以灵力，就能让其行动起来，按照命令做出简单的动作来。这样的式神难以胜任复杂的任务，但简单的搬运工作还是很轻松的。
　　天狗与河童们颔首，顺着博丽灵梦手指处去，留下灵梦和萃香两人。
　　“祭典的准备如何了？”萃香问道。
　　“都是做了几百次的东西了，没什么可准备的。”灵梦撇了撇嘴，“紫托你给我带话了？”
　　萃香笑道：“她说她今天可能晚一点到场，让你先准备着。”
　　灵梦闻言，奇道：“倒是稀奇，她一向最看重神社祭典，每次都恨不得第一个到，今天怎么转了性子了？”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萃香摇了摇头，“不管她了，让她神秘着去吧。咱今天可是要好好喝个痛快，最好是有人来和咱拼酒，哈哈哈！”
　　“算了吧，前些年你用力量让大家连开了好几天宴会，都把人家喝怕了，哪还有不知死活和你拼酒的？”灵梦翻了个白眼。
　　“嘻嘻。”
　　见到灵梦再次闭眼合手祈祷，萃香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躺到一旁的缘侧上喝酒去了。
　　再过不久，前来博丽神社的人们就要开始络绎不绝了。
　　——
　　红魔馆中，潇洒的女仆正在小声催她的主人起床。
　　“大小姐，大小姐，七点半了，要起床啦。”
　　只可惜这么小的声音，蕾米莉亚完全听不见。
　　十六夜咲夜神色有些焦急，大小姐昨晚临睡前交代她，让她今天早些叫她起床，要去博丽神社赴宴，可如今外面的钟楼已经响了七声，大小姐却根本都还没醒呢，她又不敢，或者说根本舍不得大声吵醒大小姐。
　　红魔馆的一馆之主，永远的鲜红幼月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大小姐，毫无起伏曲线的玲珑娇.躯此时只穿着一件鲜红的单薄睡衣，抱着苹果抱枕一脸孩子气地酣睡着，隐约能看见一点可爱的虎牙和枕头上沾上的一点晶莹。
　　啊！蕾米莉亚大小姐！
　　咲夜的脸庞瞬间就变得红扑扑的了，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羞耻的画面。
　　算了算了，让大小姐再睡一会儿吧。
　　咲夜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然后到红魔馆门口，把大清早就起来打拳的红美铃交到身边。
　　“美铃，餐具，阳伞等一应用具我都已经收拾好了，你待会儿背上。还有，你现在就去地下室把二小姐接出来，我去喊帕秋莉小姐，明白了吗？”
　　“诶…咲夜，我们要去哪吗？”红美铃疑惑道。
　　咲夜敲了敲红美铃的脑袋：“昨天不是说了吗，博丽神社的例大祭。”
　　“哦哦！”美铃想起这回事来了，笑道，“好好，我马上去叫芙兰。”
　　说着，她几个纵跃就消失在红魔馆繁复的馆阁中。
　　咲夜目视红美铃远去，便来到了位于红魔馆地下的大图书馆。
　　“帕秋莉小姐，醒了吗？”咲夜轻声问道，她知道帕秋莉有时候会熬夜做研究，可能到早晨还没睡。
　　高高的书架后面很快传来帕秋莉慵懒的声音：“是咲夜吗？这么早就要出发了？”
　　帕秋莉作为实力高强的大魔法师，自然也有一份博丽神社的请柬。
　　咲夜对着书架的方向微微躬身，说道：“大小姐还在安眠，我只是前来通知您，再看看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没什么事情，我也不用带什么东西过去。”帕秋莉话音一转，“不过咲夜，你现在要是不忙的话，帮我整理一下书架如何？”
　　帕秋莉似乎是一直在忙着整理书架，跟咲夜说话却看不见她人在哪里。
　　咲夜算了算时间，咬咬牙，说道：“好，我知道了。”
　　帕秋莉似乎猜到咲夜在想什么，轻声一笑：“蕾咪肯定又懒床了嘛，咲夜，其实你不用苦恼的，我教你一招，马上就能把她叫起来。”
　　“哦？”咲夜闻言，有些好奇。
　　站在书架后面看不到身影的帕秋莉说道：“你这么跟她说，‘今天白明秋也会去’，她肯定很快就会醒了。”
　　“白先生？”咲夜想起来了，自家大小姐的确对白明秋很感兴趣。
　　只是…
　　“真的有用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来来，先帮我把这堆书整理了。”
　　虽然帕秋莉这么说了，但咲夜还是将信将疑，不过手上的活倒是一丝不苟地做起来了。
　　而帕秋莉一面收拾着书架，一面想起蕾米莉亚最近提到‘白明秋的血’的时候那种眼馋的神情，就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
　　——
　　昨天喝得上头，说话激动了，对读者们造成了惊吓，实在抱歉。
　　大家的支持我看到了，感动，不多说别的，码字去。
　　接下来是一场各种意义上的盛宴。


第七十八章 沉香
　　白玉楼今天也是一派死气沉沉，当然，因为这是冥界。
　　魂魄妖梦一如既往地早起晨练，听说白明秋每天六点起床的时候，妖梦也自然而然地将每天晨练的时间提早到六点开始。
　　晨练结束后，还不到喊幽幽子大人起床的时间，妖梦便继续做起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修剪花草。
　　作为白玉楼的庭师兼西行寺家的剑术教师，在担任起白玉楼的保卫与剑术教授工作的同事，连园丁的责任也一并兼顾，以幻想乡地上最速的可怕高速在幅员辽阔的白玉楼中用极高频率的超速快刀来修剪因为日复一日吸收冥界散逸灵力而快速生长杂乱无章的灵植（一口气读完），顺带锻炼一下剑术。
　　自从爷爷魂魄妖忌离开之后，妖梦的生活就一直是这个样子，除了侍奉幽幽子大人，就是与满院的花草与死灵做伴。
　　这也就是妖梦的剑术进步缓慢的原因——百年的时间都用来修剪花草，虽然现在已如庖丁解牛一般，但实际上对剑道的增进已经没有实质上的益处。白玉楼声名赫赫，冥界无人敢犯其威，所以妖梦很少有跟人动手的机会，而剑道宗师魂魄妖忌在妖梦剑道之路还未完全稳固时就离开之后，再无人对妖梦贴心传道。所以，纵然因为天赋异禀和家学渊源，已经深得魂魄家剑术的真传，但缺乏实战且无人提点的妖梦，在剑道一途上的进度渐渐缓慢了下来，一度陷入瓶颈。
　　近些年妖梦渐渐意识到自己对实战的渴求，所以幻想乡一旦发生异变，妖梦得知消息后都会第一时间向西行寺幽幽子申请外出磨练，幽幽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明白妖梦自悟之后，自是欣然允诺。
　　幻想乡这些年异变频发，很明显有人在其中运作，不过这些和妖梦没什么关系，在与幻想乡一众与她实力相若的强者的较量中，她的瓶颈松动，乃至获得了一些突破，这确定了她的判断，也给了她不小的信心。
　　然后，还有一件对妖梦来说称得上是幸运的事情，这件事也是妖梦近些年遇上的最令她欣喜的一件事——她遇到了白明秋。
　　要知道，幻想乡的大部分强者都不用刀剑，甚至不修习武艺，她们在变强的道路上与妖梦走的路不同。虽说大道殊途同归，但所有人都走在路上，谁敢说自己达到了大道呢？那么她所修的剑道，自然要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来。若是在这过程中能有一些同道强者与她相互切磋印证，那么她的进步绝对会更快。
　　很可惜的是，幻想乡没有，就算有，她也没有机会去认识。
　　若不出意外，妖梦应该会在一次次解决异变的过程中逐渐磨练自己，然后潜修多年，直至悟出自己的至强剑道，当然这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也许几十年，也许几百年，反正妖梦半人半灵，寿命长的很，不缺这个时间。
　　这时，仿佛是一个机缘出现在了妖梦的面前。她发现了一个剑术十分高强的人类，本以为是错觉，但两次相遇，她真正笃定了自己的判断——白明秋是一个剑术已经臻至化境的高手，虽然本身的力量很弱小，但剑道上的境界实在远胜于她。
　　在经过一次公平的切磋，干干脆脆地输给了后者之后，魂魄妖梦便非常恭敬地对一个比她还小的人类执礼，这并没什么好尴尬的，魂魄家家风之一就是‘达者为先’，若不是白明秋不收弟子，妖梦都有想拜师的意思了。
　　与白明秋探讨剑道，切磋剑术，令妖梦感悟良多，继魂魄妖忌之后，白明秋成为妖梦的第二个引导者，激烈的实战加上达者的指点，就算至今还不能与白明秋过五十招，妖梦也还是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成长。
　　当然，在这过程中她也知道了射命丸文也是剑术高手，从天狗的剑术中学了不少东西，还有在日渐来往中为白明秋无暇的品质所动，对白明秋愈发尊敬，这些都略过不多表了。
　　妖梦最近从白明秋那里学到了以心御刀的要领，当然魂魄家刀术也有这个说法， 但妖姬以前讲得很少，白明秋之前对妖梦稍做指点，此时她正好将其化入修剪花草的工作中，平淡无奇的修剪工作顿时就变得有声有色起来，眼前的花枝树枝仿佛都变成了一个个各种姿势向她攻来的高手，妖梦也不怯战，提起双刀就是一阵旋风疾舞，与一众敌手战得热火朝天。
　　等到修剪结束，时间也到八点了。
　　妖梦收起剑，担起厨师的重任，给最喜欢吃东西的幽幽子大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说到这里又要提起白明秋，他知道幽幽子是个著名的吃货之后，出于招呼寒暄之意，给妖梦写了好几个菜谱，把幽幽子乐得直嚷着一定要去幻想乡跟白明秋问个好。
　　厨房切菜也是锻炼刀术的好时机，妖梦丝毫不浪费修炼时光，同时效率极高，很快做了三菜一汤，摆到托盘上。
　　做完了这些准备，妖梦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地走到白玉楼最尊贵的房间门口。
　　“幽幽子大人，我进来咯。”
　　“…”
　　无人答话。
　　妖梦心猛地一跳，拉开移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四下移动目光，蓦地，妖梦的视线锁定在房间的某处，叹了口气。
　　“唉…”
　　白玉楼主人，西行寺家家主西行寺幽幽子的睡相，说出去没人信，真是差的惊人。
　　不过这个异彩纷呈的场面对于男性来说，绝对是天国般的限制级别…
　　毕竟幽幽子大人的身材很好嘛。
　　身为女性，无感的妖梦一如往常地把摆着早餐的托盘从门口拿进来，摆在桌上。
　　诱人的气味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
　　下一刻，只听“噌“的一声，西行寺幽幽子从榻榻米上坐了起来，莹白色的一片大好春.光.乍.泄。
　　“噫！好香！“
　　——
　　今天累啦，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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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问一句，每天都看到一大堆，所以常签到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哔她啦。(*/ω╲*)


第七十九章 深海
　　地狱。
　　“你此去别光顾着喝酒，要记得替我转达歉意和对博丽神社的恭喜，知道了吗？”四季映姬沉声说道。
　　小野冢小町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
　　“还有，替我向明秋问好，把这些，喏，带给他。”
　　映姬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裹递给小町。
　　“这装了什么？”小町好奇道。
　　“到时候让明秋开给你看，赶快去吧。”映姬挥了挥手，示意小町，自己已经埋头开始今日的工作了。
　　小町与四季映姬道过别之后，就径自离开了是非曲直厅，约莫八时多一些的样子，往博丽神社去了。
　　来自博丽灵梦的请帖，两人都收到了，但四季映姬因为之前请假累积下来的公务繁多，实在无法抽身，对此事她不禁大感遗憾，一来是无法参加博丽神社的例大祭，二来则是从弟弟白明秋那里得到了他会去的消息。
　　映姬忙于公务，但小町从来不是勤劳朴实埋头苦干的人，她嘻嘻哈哈地跑去跟映姬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地狱了，有免费的美酒佳肴，别人不论，她反正是乐意极了。
　　小町站在三途川的渡船上，迎着三途河扬起一头明丽的红色秀发，姿态飘然，实难想象这样的美人心中，正思考着今天要多少壶酒吃多少好吃的这样的问题。
　　“要不要先去和弟弟君打个招呼呢…妹红肯定也是跟他一起走，这样的话也能见到妹红了。”
　　想到这里，她本来飞向博丽神社的身形一变，向白明秋的小庐飞去。
　　——
　　身处永远亭，很难感受到时光的流逝与岁月的蹉跎，甚至可能不分日月昼夜。
　　不过今天的永远亭倒是有了些时间观念，这归功于积极的兔娘铃仙。
　　“师匠，您还在忙呀，今天不是要去博丽神社的吗？”
　　“公主，快些起床吧，我们要应邀前往博丽神社的。”
　　“帝，不要掀我裙子！”
　　“粉红色…”
　　帝喃喃着，认真地若无其事地踱步，准备离开铃仙身边。
　　“咳！”铃仙通红着脸，重重咳嗽一声，“帝——”
　　因幡帝一脸无辜地退到铃仙身后，委屈道：“明明…明明是风吹的。”
　　铃仙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是，风，吹，的，吗？”
　　“嗯，一定是的…”帝一边退开距离，话音突然一变，“才怪咧，铃仙大笨蛋来抓我呀~”
　　说着，她对铃仙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出门，转角就不见了。
　　铃仙拿因幡帝一点办法都没有，脸上红晕渐渐退去，无奈地转回亭中。
　　师匠在做着重要的实验，公主殿下还在沉眠，帝这家伙就一直在添乱，看一看时间也快到九点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发呢？
　　算了，反正大家都不着急，我胡乱操什么心呢。
　　有些自暴自弃的铃仙左右无事，便跪坐在辉夜的房门口，静待辉夜醒来。
　　少顷，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内间传来，铃仙竖起耳朵仔细一听，是辉夜房中的响声，看来是公主醒了。
　　铃仙以尽量轻小的声音说道：“公主，您醒了吗？”
　　“…”
　　“公主？”
　　“…唔，呜…”
　　铃仙听出来了，公主殿下还晕着床呢。她很快去接了一杯清水，端到房门口，扣门道：“公主，我能进来吗？”
　　“唔…嗯。”
　　辉夜在房中发出似是而非的声音，当然，铃仙侍奉了她这么多年，这点程度还是听得懂的。
　　拉开房门，铃仙把端在手上的清水递给眼神还迷迷糊糊的辉夜，辉夜这时已经把一身粉红和服穿上，明艳照人，也不知昨晚睡时究竟脱换衣服了没。
　　饮下一杯水，辉夜顿时就清醒了不少，带着些慵懒之色，辉夜问道：“铃仙…几时了？”
　　“刚过九时。”
　　“九时…诶！九点了？”辉夜闻言愣了愣，大惊，“时间快要来不及了！铃仙你怎么不早些喊我？”
　　“公主殿下，我从八点唤您到现在了。”铃仙无奈道，这个锅真是背得冤。
　　“呜哇…还要梳妆打扮呢，又要晚见到明秋了吗？”辉夜问道，“铃仙，你说明秋跟火鸡，不，妹红她们什么时候出发？”
　　“白君一向是守时的，而且只赶早不赶晚，依我看，现在他们三人可能已经到了吧。”
　　铃仙这话说得有理，辉夜闻言一皱眉，吩咐道：“铃仙，你去把昨天我收拾好的给神社的礼物装起来准备带走，不要忘了给明秋的那一份，去吧。”
　　“是。”
　　目送铃仙离开，辉夜不再掩饰神情中的期待，眉眼弯成了月牙，急匆匆地就回身梳妆去了。
　　…
　　永远亭的另一端，八意永琳的药室。
　　八意永琳身着轻便的护士服，神情严肃，正聚精会神地对着桌面上的某物进行进行试验，手中不断有莹白和浅蓝色的光芒涌现，又瞬间消失。
　　仔细看的话，桌角上摆着一个空瓶子，里面略微有些血丝，应该是装过什么的血液。
　　八意永琳认真地注视着桌面上，生怕漏了一点点变化，两色光芒在桌面上萦绕来去，奇异而艳丽。
　　约莫数十秒后，双色的光线居然融合起来，绽放出璀璨的光彩，一瞬间，甚至这个密闭空间的气温也瞬间高了数度，仿佛被火焰燃烧了一样。
　　光芒散去后，八意永琳看着桌上微微窜起的火苗，嘴角勾起莫名的微笑。
　　“有意思，有意思，这难不成还真的是…”
　　八意永琳微微伸出一点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实在是想不到。”
　　月之头脑一向平静如湖的眼神中，难得地带上几分热切。
　　大袖一挥，桌上的东西便瞬间都消失不见，八意永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谁也不知道汪洋大海中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
　　今天忙了不少事情，累得够呛，欠下一更明天补上啦。


第八十章 小礼
　　前往博丽神社的人们络绎不绝，白明秋自然也不例外。
　　大清早的他就买了早饭带去寺子屋，与慧音一起晨练之后，共用早餐，然后等妹红一通前往。
　　三人同行，谁先来谁后到，已经是默契一般，根本用不着多讲。
　　寺子屋里，慧音与白明秋对坐，手上把玩着两张外观一样的请帖，奇道：“明秋，灵梦发给你的帖子居然与我的一样呢。”
　　白明秋那张具有博丽烫灵印的请帖，在幻想乡乃是十分稀有的物品，全幻想乡有资格收到这种请帖的，多不过二十人。手持这样的请帖，意味着其乃是博丽神社的贵客，如有谁对持有此帖的人物不尊，那就是触犯博丽神社，而在幻想乡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博丽神社便是执牛耳者。
　　当然，能收到这样的请帖的，一般都是幻想乡最顶级的强者，也不需要这一层保护，不过凡事总是有意外，在白明秋到来之前，收到烫灵请帖的来客中便有稗田阿求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稗田家世代轮回记录幻想乡历史，在人间之里地位尊崇，受到博丽神社的尊重与保护理所当然。
　　白明秋笑道：“这玩意很珍贵吗？”
　　慧音便解释道：“这个只发给博丽神社的贵客，按照个人实力，全幻想乡不超过二十张。我的话，是因为担任人间之里的教师，有教化之功，所以就算实力略逊一些，也有幸得到了。”
　　“哦？”白明秋好奇道，“都有谁？”
　　“八云紫，风见幽香，西行寺幽幽子，天魔，大河童，映姬姐姐，小町，伊吹萃香…都是实力强大的存在。”
　　“这么说，今年神奈子和诹访子应该也会拿到这样的才对。”
　　“那两位身为神明，的确已经足够了。”慧音眼眸一眨，笑道，“不过明秋啊，你能拿到这张请帖，说明灵梦对你青眼有加呢。”
　　白明秋说道：“当时我刚把神社修得差不多了，灵梦跑过来把这个扔给我，说是给我的奖励，然后就走掉了，我当时还有些奇怪呢，原来如此，那待会儿得跟她道声谢才是。”
　　“嗯。”
　　慧音应声点了点头，看看天色，眼神眺了眺门外。
　　白明秋将五感稍微打开，附近没有妹红的踪迹，便对慧音摇了摇头。
　　“说起来，明秋给灵梦带什么礼物了吗？”慧音问道。
　　白明秋奇道：“咦？还要准备礼物啊…”
　　“这是自然，博丽神社的祭典是一年一度的盛世，灵梦设宴招待，我们带些礼物过去表示心意也是情理之中啊。”
　　“慧音你准备了什么？”
　　慧音闻言，微笑着走回房中，取出一套笔墨纸砚来。
　　白明秋见到这套文房四宝，顿时就从椅子上坐起来了。
　　“慧音…”
　　“嗯？”
　　“你花了多少工夫来做这套？”白明秋颇有些垂涎的样子。
　　“半年有余吧，笔墨纸砚全是我亲手制作，选用的材料都是世间难得一见只有幻想乡才有的绝品，最后附上以我脱落的白泽角做成的镇纸。本来是打算春季例大祭的时候送出的，但今年没召开，我就放在寺子屋里了。用这幅文房四宝，不，是五宝来写字，那感觉一定很不错呢。”
　　“啧啧啧啧，真是好东西。”
　　白明秋赞口不绝，明显很喜欢的样子。
　　慧音慧黠笑道：“明秋你喜欢吗？”
　　“嗯！”
　　“想要吗？”
　　“…想！”
　　白明秋颇喜欢书法，有几世有机会学了一些，平日里闲着没事也喜欢到寺子屋来写写字，他的字笔锋遒劲，傲骨铮铮坚忍不拔，也透着丝丝缕缕的清逸风流的气息，更难得的是他心境突破之后，字里行间隐约能看出超脱之意，挥洒间便是上品的佳作。
　　此时一套绝品的文房四宝摆在面前，他岂能不动心？只可惜这些都是要送给灵梦的。
　　慧音自然猜得到白明秋的心思，也不说话，只是看白明秋有些遗憾的神色，笑得开心。
　　被慧音这么笑了一会儿，白明秋想到了什么，犹疑道：“慧音，难不成…你还有一套留给我么？”
　　“被猜中了呀。”慧音闻言，把手中四宝递过给白明秋，“知道你喜欢，这一套拿出来就是给你的，给灵梦的那套还在房里，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慧音真好。”白明秋嗅了嗅墨香，实在是心满意足。
　　慧音被白明秋夸了，笑意盈盈，正要对白明秋说什么，妹红已经走进门来。
　　“慧音，明秋，早上好，你们都好早啊。”
　　“早安，早饭在那。”慧音指了指桌子。
　　妹红坐到石桌前，拿起一个包子就吃了起来，那是白明秋专门给妹红买来保温好的，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妹红早。”
　　白明秋与妹红打了个招呼，眼神又转回文房四宝上，略显迷醉。
　　妹红奇道：“明秋怎么了？”
　　“喏，我送了他一套文房四宝，他喜欢着呢。”慧音笑道，“本来是筹备给灵梦的礼物，后来我想着明秋肯定也喜欢，就给他也多做了一份，你看看，他那样子，是不是高兴坏了？”
　　妹红微微一笑，囫囵地又吃了两个包子。
　　这时白明秋才放下手中的笔墨纸砚，给妹红递了杯水过去。
　　“小心点，别噎着了。”白明秋笑道，“妹红，你有给灵梦带什么礼物吗？”
　　“嗯。”
　　妹红点了点头，把背在背上的包裹解开，露出一水的黑白石子。
　　所有的黑白石子都被打磨成圆形，晶莹剔透，白明秋手持一粒，顿感手中微凉，竟然还有些软软的感觉，但仔细一捏，又都是坚硬的石子，这种奇妙的手感令人着迷不已。而在这堆石子旁边，还摆着一张竹质棋盘和两个竹质棋罐，看木质和手工，也很精致的样子。
　　很明显，这是一幅精心制作的围棋。
　　“收到请柬之后，我沿着九天瀑布的底端寻了两三天，找到了不少经过瀑布冲刷的好石子，用凰血烛焰烧灼萃取过后，就做了一副围棋，竹林深处有不少好竹子，就砍来做了棋盘棋罐，明秋你还记得之前有请教过你这些东西的做法么，这就是成果了。”
　　“喔…原来如此。”
　　白明秋记起，某日妹红的确问过自己这些东西的做法，当时妹红没说做什么用的，他也就没在意了，原是为了今日这事。
　　——
　　第一章！


第八十一章 灵秀
　　慧音的文房五宝，妹红的一套围棋，都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但不管是绝品的笔墨纸砚还是精致的黑白棋子，都是相当的好东西，别说收礼的灵梦，就连白明秋这个旁观者都喜欢的不得了。
　　于是他这会儿就有点尴尬了，总不能空手去吧。
　　见到白明秋神情有些纠结，慧音笑道：“明秋，你全力为灵梦修好了神社，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就相当于送了她大礼，她满意还来不及呢。”
　　妹红也点了点头，那几日妹红去白明秋结庐的时候，经常看到白明秋对着桌上的图纸冥神苦思，时不时修修改改，为灵梦的新神社很是花了不少工夫，慧音的说法的确是不为过的。
　　不过白明秋还是不甚满意。
　　“唔，不行，还是得想着给灵梦送些什么啊…灵梦最喜欢什么来着？”
　　“钱。”
　　妹红果断一句，慧音也随之点头。
　　博丽巫女的贪财世所皆知啊…
　　白明秋暗叹一声，想了想，还是不考虑这一点了。
　　“仓促之间，还真是准备不了什么东西呢…木雕的话上次也送过了…”
　　白明秋正在苦恼的时候，一碧如洗的天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影，下一刻，一阵风在寺子屋的院落中拂动，射命丸文手持团扇，翩然现身。
　　“嗨嗨~秋桑，早上好哟，今天要不要结伴一起去神社呢~”
　　射命丸文一脸笑意地凑到白明秋身边。
　　眼见射命丸文的双臂已经抱上了白明秋的手臂，甚至连一对着实不弱的丰盈都要压上去，妹红一翻白眼，说道：“喂，文，你差不多点啊，手臂，对，手臂拿开，还有胸，对，也拿开。”
　　“妹红桑，不要这么小气嘛，你说秋桑他——”
　　声音戛然而止。
　　上白泽慧音正微笑着，视线锁定在射命丸文身上，平静道：“文文。”
　　语气非常温柔，但射命丸文不禁咽了口口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会儿上白泽老师非常可怕，非常危险，最好不要招惹她。
　　她顾不上抹掉额头的冷汗，顺势松开白明秋，耸了耸肩，稍微往边上躲了躲。
　　白明秋眼见射命丸文来了，便问道：“文啊，你今天也要去博丽神社，给灵梦准备什么礼物了？”
　　“我们天狗一族每年的礼物都是由负责外事的部门准备，然后代表整个天狗族送过去，我个人就被代表了，这倒正好省了我的麻烦，你们知道的，我最烦这些事情啦。”
　　说着，射命丸文嬉笑道：“要真说礼物的话，灵梦不是老收我的吗？我那么多报纸扔她那里了，多么好的赠礼啊！”
　　谁要看你的无聊八卦啦…
　　白明秋三人内心几乎同时浮现这么一句话。
　　“怎么，秋桑你没准备吗？啊呀，不用了啊，你帮灵梦那丫头修了那么多天神社，她心里估计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慧音道，“是啊，明秋，你看文文也这么说。”
　　正这时，一股灵压从人间之里一扫而过，然后直挺挺地冲着寺子屋过来，没过片刻，小野冢小町就拄着死神镰刀降落在寺子屋。
　　“小町姐？”“小町？”“小町小姐？”“懒鬼死神？”
　　“呵呵呵呵…射命丸文你给我小心着你的乌鸦毛。”小町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对白明秋三人笑着招呼道，“大家好呀。”
　　白明秋问道：“只有小町姐一人前来吗？阿姐呢？”
　　“映姬，咳咳，四季大人。”看到射命丸文在场，小町还是换成了敬语，“四季大人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身来参加，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来了，别看我这样，现在我可是代表着幻想乡地狱的所有死神和阎罗哦~”
　　她嘻嘻一笑，指了指背后的漆黑色包裹：“喏，这里就是地狱送给博丽神社的礼物咯，超上级的一块阴龙碧玉啊，这玩意要是拿来淬炼我的镰刀，估计质量能蹿到天上去。因为材质特殊，还不能收到我的纳库之中，只能用产自冥界的灵丝缝包背着，几千斤重呢，可累死我了。”
　　看来小町也是带来了一份相当贵重的礼物。
　　“诶呀，每年搞一次例大祭，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博丽巫女为了靠收礼物大赚一波而专门发明的了，只要摆桌酒就起码能收到几十种珍奇礼品，真是赚翻了啊！”小町两眼放着光，玩笑说道。
　　射命丸文一副煞有介事地样子凑了过来：“哦哦？看来是有内幕呢！小町桑！来跟我讲讲，你跟我陈述的一切很有可能就会登报哦，这可是幻想乡的主流媒体【文文。新闻】，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得了吧…看你的小报我还不如去打个盹咧。”小町好看地翻了个白眼。
　　小町和文争个不休，慧音和妹红无奈地看着，白明秋倒是从头到尾一直在思考。
　　他的眼神不知何时落到摆在桌上的文房四宝上，顿时灵光一闪。
　　不如写一幅字送给灵梦吧。
　　礼物不在贵重，在于心意。他白明秋的字也算拿得出手，认真地写一幅字相赠，虽不贵重，但正代表着自己的心意。小町和文的礼物都是代表整个势力的，这个不论，而妹红的围棋、慧音的纸笔，都是由她们自己手制，这就是心意所在了。
　　想及此处，他便站到桌前，铺纸磨墨润笔，一切准备停当，提笔沾墨。
　　那…写什么好呢？
　　慧音小町几个也围上来，知道他在思考，便默契地不出声打扰。
　　稍作思考，白明秋心思便定。
　　提气，举笔，眼神沉凝，落纸生花。
　　“钟灵毓秀”四字跃然纸上。
　　——
　　明天返校辣，只有一章更新（逃。
　　欠两章了，我记着呢，空下来就补。


第八十二章 未至
　　这一日的博丽神社，乃是整个幻想乡的焦点。
　　博丽神社前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热闹非凡，神社后却是安静得出奇，只能隐约听到前院传来的嘈杂声音。
　　神社的主人博丽灵梦，正慵懒地斜卧在缘侧上，出神地盯着面前摆着的一张纸，伊吹萃香盘膝坐在她对面喝酒。
　　灌了好几口，萃香撇了灵梦一眼，提醒道：“再过两小时就要跳神樂了，你不去打扮打扮？咱可是听紫说了你们巫女的打扮挺费时间的。”
　　“安啦安啦，换身衣服化个妆而已，很快的，现在换上就要戴着两个多小时呢，多累？”灵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萃香笑道：“真是无忧无虑啊…嘛，反正不是咱的事情。也不知道小小町和白明秋他们来了没，咱还想跟他们拼酒呢！对了对了，守矢神社的八坂，八坂神奈子，也特别能喝！”
　　“行行行…他们还没来呢，烫灵贴进场我这里会有感应的，到时我会告诉你的，你出去找他们玩就是了，别来给我添乱就行。”
　　“灵梦灵，你这话说得，啥叫添乱呀，天狗跟河童不都是咱给你找来的吗？”萃香撅起嘴，委屈道。
　　“是是是——”灵梦无奈道，“多谢你，萃香，好吗？”
　　“嘿嘿嘿，灵梦谢谢咱了，嘿嘿嘿。”萃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一下子就蹿到灵梦背上趴着了。
　　灵梦大羞：“萃香，你…！你下来啦！你是鼻涕虫吗？”
　　“鼻涕鼻涕鼻~”
　　“你…快够！”
　　“不够不够就不够~啦啦啦~”萃香吊着灵梦的脖子居然开始唱起歌来。
　　灵梦拿萃香反正是没有一点办法，就算用强吧，萃香好歹是鬼族四天王，她不松手，连灵梦也没法让她松，知道这一点的灵梦抱怨了几句，索性就放着不管，继续盯着面前的纸。
　　萃香见状，好奇道：“从刚才开始你都一直在干啥啊？看着这张纸不放…”
　　“这是灵印纸，与烫灵帖的用纸是同一材质，我用法术把所有的烫灵帖都与这张纸联系起来，做上标记，收到烫灵帖的人，只要把请帖右下角撕掉，就代表会来参宴，我这张纸上的标记就会亮起来。这一点我写在请帖上了。”灵梦说道，“到现在为止，早上九时四十五分，收到请帖的大妖怪们绝大部分都有回复了。”
　　“喔喔。”萃香奇道，“这种法术倒是有意思的很呢，教咱好不好？”
　　“不过是些小技巧，你看一遍就会的东西。”
　　“等等，灵梦你刚才说‘绝大部分’，还有谁没撕吗？”萃香疑惑道。
　　例大祭这样大的盛事，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大家都会给博丽神社一个面子到场，而幻想乡这个地方生活节奏很慢，一般大家都不会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做。
　　灵梦扳着手指，说道：“妖怪山的天魔派了代表团，本人没来。”
　　“小天魔嘛就是那样的，神神秘秘的，你什么时候见她来过？”萃香撇了撇嘴。
　　“九天瀑布的河童长者，年纪太大，不便出行，派了代表团来。”灵梦扳下第二根。
　　萃香笑道：“那个老东西…年纪比咱四天王都大，身体又一直不好，肯定是来不了啦~”
　　灵梦接着道：“地狱的阎罗王四季映姬，公务繁忙，难以抽身，让小野冢小町代表全体死神与阎罗代为问候。”
　　萃香不禁吞了口口水，即使是回到幻想乡还没几年的她，也知道四季映姬的说教魔之名。
　　“四季没来实在是太棒了。”灵梦叹了口气，“我还真怕她一来，全场一半以上的妖怪都避之唯恐不及呢…”
　　“挺好挺好，还有吗？”萃香问道。
　　灵梦皱起好看的眉。
　　“最后一个，太阳花田的风见幽香，既没有撕请帖，也没有事前通知，却不知是来还是不来…”
　　“风见？咱记得是那个绿毛的喜欢穿马甲的…”
　　“对，是她。”灵梦疑惑道，“她做事一向直截明快，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拖沓着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唔…位子姑且还是给她留着吧，万一到时候来了呢。”萃香提议道。
　　灵梦点了点头，再看看纸上，说道：“其余的都会来，这个时辰，也都快到了。哦，说来就来，白明秋和小野冢他们到了”
　　“那我先出去啦~”
　　伊吹萃香闻言，一溜烟跑了出去，灵梦随即也起身，进入内室中去了。
　　——
　　“琪露诺小姐，大妖精小姐，请帖验证完毕，刻灵帖，两位请随引导入场。”
　　“莉格露小姐，米斯蒂亚小姐，请帖验证完毕，刻灵帖，两位请随引导入场。”
　　“光之三妖精…三位是吗，墨帖，三位请随引导入场。”
　　“蛇八先生，六首先生，无请帖是吗，没有关系，请到那边的河童处登记检查即可入场。”
　　…
　　应邀而来的，不请自来的，都能进场观礼和享受盛宴，区别只在座次的不同而已，按照请帖的等级，最高位的烫灵帖和次一级的刻灵帖能够在神社的主殿周围与博丽巫女同饮美酒，再次一级的墨帖则是要再往外坐一圈，而未受到邀请，自发前来者则坐在最外面，一圈套一圈，分得清楚明白。
　　这次的例大祭因为得到了萃香的首肯，天狗与河童承办了一半，所以规模较之以往都来得大，为此天狗一方特地派出了一部分精英白狼天狗来维持秩序，这些本职是看守山门的天狗们，做起安保工作自然是毫不含糊。
　　白狼天狗犬走椛作为白狼天狗中相当优秀的一位小首领，很得大天狗器重，此次也是负责担任了博丽神社的安保任务，在她的调度下，到场的客人们显得井然有序，喧闹而不杂乱。
　　这会儿犬走椛正在神社主殿附近巡游，突然听到不远处鸟居前负责核对请帖的天狗轻声的惊呼。
　　“这…！居然…居然同时有五张烫灵贴光临，实在是欢迎之至！”那天狗恭敬地躬身道。
　　手持烫灵贴的，基本上定然是绝顶强者，天狗尊敬强者，同时有五人在此，自然理所应当地俯首。
　　犬走椛闻言，心里痒痒的，也很想见见来的这几位强者，紧走几步，到了鸟居之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白袍的年轻男人，身材颀长，眉目英朗清俊，手中持着一张轴卷，行动之间自有一种清逸之气。他身旁俏生生立着五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从左往右看，分别是小野冢小町，射命丸文，上白泽慧音，藤原妹红和稗田阿求，六人言笑晏晏，相谈尽欢。
　　犬走椛怔了怔，不敢置信道：“…是那个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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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就一章，到校，快累死了。


第八十三章 木花
　　犬走椛对白明秋是有印象的，而且不浅。
　　某日她照常巡逻的时候，感觉到山附近天地气息产生不小的波动，便带人前去查看，没想到是一个人类在仰天长啸，似乎与自然交感一般，犬走椛觉得奇怪，便上前查验其身份。那人类假托要借道妖怪山前往中有之道，且不说一个人类平白要去中有之道做什么，就说中有之道明明有路，却偏要从妖怪山走，犬走椛便不由起疑	，可她正待上前追问，射命丸文却不知何时突然窜了出来，强行把这个人类带走。
　　她与射命丸文向来不对付。白狼天狗与鸦天狗两族等级相若，都是天狗中的下层种族，但在她眼中，射命丸文却只凭着自己有些力量，就不把族规和高低上下的位分放在眼中，而且她也不喜欢文跳脱的性子，两人话不投机，便一直有嫌隙。
　　故而那一次白明秋被文.强行带走的事情，椛一直都有记在心上。
　　她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能得到射命丸文的器重与保护。她虽与射命丸文时有摩擦，但俗话说了解你最深的人是对手，她可是清楚地知道射命丸文到底有多么心比天高，说难听点甚至是目中无人。别看她平日里一副嘻嘻哈哈死皮赖脸的模样，实际上她心里并不把大多数人当回事。若不能获得她的承认，就算想叫她多看一眼也难。
　　明明没有什么力量，却能让文那样袒护，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疑问，存留在椛的心中。
　　今日再次见到他，椛更是震惊，这个算得上手无缚鸡之力年轻人的身边，除开射命丸文，还有数位幻想乡驰名已久的存在，而言谈行止之间竟然隐隐以他为中心，这实在是不能不让她诧异。
　　迎接的天狗毕竟还是身具专业素质，短暂的失神与震惊之后，便开始安排入场事宜：“白大人，小野冢大人，射命丸大人，上白泽大人，稗田大人，藤原大人，欢迎光临本次博丽神社例大祭，请随这边的天狗入场。”
　　白明秋六人正待动身，却听到后面一声“等一等”，白明秋回身一看，竟是犬走椛。
　　“犬走大人。”迎接的天狗微微鞠躬。
　　犬走椛一摆手：“这几位都是今日的贵客，就由我亲自来带路好了，你们去吧。”
　　“是。”
　　天狗们回归原位，犬走椛迎上前来，微微躬身，“各位大人，在下是本次例大祭负责安保的白狼天狗犬走椛，接下来请让我为各位…”
　　“这不是忠勇可嘉的椛椛小队长嘛！”射命丸文从白明秋背后冒了出来，戏谑道，“做了白狼的统领，大权在握，怎么乐意现在跑来给我们引路啊？”
　　“文…别这么说嘛，人家好心好意为我们领路来着。”白明秋闻言道。
　　射命丸文眼神一撇，“谁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呢，她可是坏得很…”
　　妹红走过来伸手把文的头一拍：“不要乱说话，笨蛋。”
　　“妹红桑你.”射命丸文嘴一瘪，作哭腔，“呜呜呜，不光是秋桑，连老实巴交的妹红桑也开始欺负我了…”
　　白明秋无奈地与慧音对视一眼，眼神落到了犬走椛身上，略一定睛，奇道：“这位…犬走椛小姐是吗，请问我们是不是之前在妖怪山见过？”
　　“是的，那日对您无礼冒犯，事后便生悔意，实在是万分抱歉。”犬走椛躬身道。
　　“啧啧啧啧…你们看看这谦卑的嘴脸啊，讨好大天狗的时候也就不过如此了。”
　　射命丸文躲在白明秋身后嘀嘀咕咕，然后被小町和妹红各白了一眼。
　　白明秋微笑道：“当日实际上是我不对，擅闯妖怪山领地也没有说明缘由，后来我听文说了，你们只是按章办事而已，错自然是在我，来，你快起来。”
　　说着，白明秋把犬走椛搀起。
　　他的手非常暖，与犬走椛接触的一刻，她恍若有种全身沐浴暖流的错觉。
　　白明秋明澈的双眼与犬走椛对视，伸出手，笑道：“重新认识一下， 我叫白明秋，白色的白，明天、秋天的明秋。”
　　“我是犬走椛，木字边的椛。”
　　两手相握，旋即松开。
　　犬走椛这次终于清晰地感觉到了，眼前年轻人的手非常暖，眼非常暖，话也非常暖，好像是阳光一样。
　　有了这样的阳光，再暗的心也会被照亮的吧。也难怪文会保护他了。
　　慧音与阿求看着一边苦着脸噘嘴不依的射命丸文，笑着摇了摇头。
　　几人一边观赏着由白明秋主设计的新神社，一边向神社主殿的方向前去。
　　行走着，白明秋问道：“我们到了主殿能见到灵梦吗？”
　　犬走椛摇摇头：“博丽巫女在为了之后的仪式做准备，暂时应该不会出来见客，还请耐心等待。”
　　“知道了，谢谢。”
　　认为自己明白了什么的犬走椛，再把几人往前送了一段便径自离去，而白明秋六人也很快到达了主殿之前。
　　博丽神社实际空间上的大小本来不是很大，基本容纳不下百人以上的大宴，因此灵梦特地拜托了八云紫，把博丽神社的空间切割，扩大，甚至还借鉴了八意永琳的一点力量，把博丽神社的实际空间扩展地极大，所以明明只有鸟居前到主殿的距离，几人却走了不少时间。
　　威严的神社主殿伫立在众人眼前。
　　“好宏伟的殿堂！”妹红由衷赞叹道。
　　“嗯，既宏伟，细节处却也不失精细，是明秋的风格呢。”慧音温声道。
　　“这是……嗯，记下来，回头就让明秋‘师傅’”回去教我这个手法。”阿求从怀中取出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小町眉一挑，笑道：“弟弟君，这个风格是有参考是非曲直厅没错吧？不错啊，处处留心。”
　　白明秋笑着点了点头，“小町姐慧眼如炬。”
　　“屋顶，快看屋顶啦！屋顶是我修的哦！”这是可怜兮兮的射命丸文。
　　正几人观赏主殿的这时，突然一个人影窜了出来，趴到了白明秋的背上。
　　“哈哈，白明秋你来啦！来和咱喝酒呀？谁醉谁是孙砸！”
　　——
　　标题拆字玩嘿嘿。
　　前天开始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估计有点小感冒，昨天不适就早睡了，更新记下，之后会补。刚开学事情多，更新会不稳定，还请包涵。


第八十四章 纷沓
　　“来和咱喝酒呀！谁醉谁是孙砸！”
　　这声音是谁的，根本都不用猜。幻想乡哪个的自称口癖是‘咱’，哪个嗜酒如命还喜欢往人背上爬，除了鬼王伊吹萃香不作第二人想。
　　伊吹萃香黏在白明秋背上，一手按着白明秋的肩膀，一手揉着他的头发，嘻嘻哈哈地笑着。
　　白明秋伸手把萃香从头上取了下来，无奈道：“萃香…别的我就不说了，你带的那些吊坠，硌得我生疼。”
　　萃香很轻，个子又小，白明秋手上力气不小，正好把萃香拎在半空当中，与他四目相对。
　　“嘻嘻嘻。”
　　萃香一瞬间就化作一团雾气，下一刻便重新现身，站在白明秋面前挺起小小的胸膛，“大家好啊！”
　　各自见过礼，萃香引着几人就坐。
　　这时候还尚未过十点，白明秋一行人竟然是拿到烫灵贴的人中来得最早的一批了，主殿前还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一点人影子。
　　“来来，主位和主位边上的位子空给灵梦和紫，其他的你们随便坐就行了，没有高低上下之分。”萃香招呼着。
　　白明秋与慧音商量了一下，一行人坐在了靠近殿堂一旁樱花树下的位置。
　　顺带一提，受神社的灵力影响，博丽神社的樱花是终年开放的，因此就算是在如此初夏之时，众人也能欣赏到樱花飘舞的绝景。
　　“真美啊…”
　　或是脱口而出，或是心中所想，此番美景都令在场所有人心喜。
　　鲜嫩的粉红色花瓣随风拂落，如同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雨，白明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捧住几瓣残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正这时，萃香笑道：“灵梦差不多要到正式开始的时候才出来，只有咱来接待着了，不过咱嫌心烦，把事情都扔给小椛了。反正这会儿还早，要不咱们先喝起来呀？”
　　说着，萃香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排酒碟，手中葫芦挥洒，酒便旋即倒好，也不见她怎么动作，数团白雾就托起酒碟，向六人各自飞来。
　　稗田阿求微微摇头：“伊吹大人，阿求不胜酒力，便只喝一碟，可好？”
　　“行。”萃香一口答应了，显然是了解稗田一族的事情的。
　　这时射命丸文笑道：“咱们喝这杯酒同庆欢聚，是不是要有个名头？”
　　“倒是不错。”萃香同意道，“那你说如何？”
　　射命丸文眼神瞄向白明秋。
　　“那这杯酒就祝愿大家笑口常开吧。”白明秋见状，温声道。
　　“笑口常开。”妹红念了一遍，疑惑道，“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词白明秋是用汉语发音的，在日本土生土长的妹红自然听不懂。
　　此时就轮到学贯中西的上白泽老师来回答问题了。
　　“‘笑口常开’，就是时常欢笑，一直保持快乐的意思。”慧音温声道，“而在这里，明秋的意思应该是，不管以前或以后遇到过或者会遇到什么样的困苦，以乐观的心态去面对，便不惧一切了。我说的对吗？”
　　慧音俏皮地朝白明秋扬起好看的眉。
　　白明秋赞许地点头道：“不愧是上白泽老师。”
　　“笑…口…常…开…”文皱着眉头把这四个难念的字念了好几遍，“天朝的语言还真是有意思啊，能用寥寥几个字就表达出很深沉的意味。”
　　“古代的天朝可是有着无数名为诗词等等的文学，用几十个字就能表达出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述的意味哦。”小町此时笑着插了一句。
　　“诶？小町桑，你这么清楚，难不成你去过天朝？我可没听说过啊！”文好奇道。
　　被文这么大呼小叫的，大家的视线也都好奇地往小町这看过来。
　　这么多人盯着小町，她没有一点尴尬，反而更加自得道：“那就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啦，当年本小町跟随秦广殿下…呸，秦广老头的时候，东方哪个国家没去过？你们啊，真是图…”
　　“咳咳！”萃香一声咳嗽，“之后再聊啦，酒碟举了好久了，笨蛋小小町。”
　　“好好好…”
　　白明秋隐约感到萃香似乎阻止了小町说出些不得了的话，随即便不去在意，举碟笑道：“笑口常开！”
　　“笑口常开！”
　　众人念过祝酒词，各自举碟遥敬，徐徐饮尽。
　　然后萃香就跑到白明秋身边与他拼酒，大抵商量好了猜拳行酒令，白明秋也乐得陪她玩，两人一时大呼小叫得不亦乐乎。慧音和阿求则是谈些日常事情，看着白明秋和伊吹萃香，不觉笑意盈盈。
　　文就开始缠着小町问天朝的事情了，妹红同样对这方面很有兴趣，也凑到小町身边。小町啧了一口酒，拍了拍腿，得意道：“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例大祭还没开始，这边七个人倒是先开始了小宴会，玩玩闹闹，不亦乐乎。
　　玩闹起来，时间便过得特别快，少顷，耳力不俗的众人都听到了外面接二连三的报帖声。
　　“白玉楼主人西行寺幽幽子大人，庭师魂魄妖梦大人到场！”
　　“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大人到场！”
　　“香霖堂主人森近霖之助大人，雾雨魔理沙大人到场！”
　　“红魔馆主人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大人，二小姐芙兰朵露.斯卡雷特大人，图书馆长帕秋莉.诺蕾姬大人，女仆长十六夜咲夜大人，门卫红美铃大人到场！”
　　“永远亭主人蓬莱山辉夜大人，医师八意永琳大人，管家铃仙优昙华院因幡大人，副管家因幡帝大人到场！”
　　“天狗代表团诸位，河童代表团诸位到场！”
　　…
　　…
　　上午十一时左右的时候，一大批人不约而同地入场了。
　　刚暂停了行酒令的白明秋笑道：“这阵仗真是不小啊。”
　　“毕竟自从去年的月都万象展之后，便再没有够资格和够规模的大型宴会了，博丽神社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是最合适安排这次宴会的，所以此次博丽例大祭，必定是极其热闹的。”慧音坐过来，轻声对白明秋解释道。
　　“嗯。”白明秋有点心神不属。
　　“在等守矢吗？”慧音猜到白明秋的心思，笑道，“怎么了，守矢今日定然会来的，这么翘首以盼，不像你呢？”
　　白明秋轻笑道：“是我失态了。”
　　“怎么了吗？”
　　“神奈子之前传书给我，约定今日宴后，与我讨论核对计划的具体步骤，旬日之内便付诸实行。此事牵连幻想乡甚广，与我之轮回也深有关系，纵是我已不再困惑，也难免有几分挂心。”
　　慧音温声道：“这是好事，会担心，证明明秋你还是个正常人呢。”
　　“哈哈。”白明秋轻声一笑，揉了揉慧音的秀发。
　　正这时，响亮的报帖声传了进来。
　　“守矢神社八坂神奈子大人，泄矢诹访子大人，东风谷早苗大人到场！”
　　“鬼族‘力’天王星熊勇仪大人到场！”
　　“地灵殿主人古明地觉大人到场！”
　　——
　　标题纷至沓来。
　　有心的读者应该已经看出来我在整合所有的主线啦，难得一见的大场面，我要酝酿下，好好把握，保证精彩！


第八十五章 杀意
　　“守矢神社八坂神奈子大人，泄矢诹访子大人，东风谷早苗大人到场！”
　　…
　　“鬼族‘力’天王星熊勇仪大人到场！”
　　…
　　“地灵殿主人古明地觉大人到场！”
　　接连的报帖声响起，异常敏锐的白明秋却听出了一点不对劲。
　　“怎么报帖的天狗报‘古明地觉’这个名字的时候，听起来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没理由啊，之前不少人不过去都没见天狗这么反应，难道她比之前所有人都强么？”他自语道。
　　古明地觉…
　　听闻白明秋此言，在场众人都不自觉地露出些许异样的神色，不要说一向神情形于色的文文和小町，就连一向沉稳的慧音妹红和阿求都如此，这不禁让白明秋好奇起来了。
　　他奇道：“这位‘古明地觉’，是什么样的人物啊？”
　　“噫！秋桑你居然不知道幻想乡的四大不受欢迎吗？”射命丸文大惊。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白明秋颇为惊讶，从来没听过还有这玩意。
　　众人翻了个白眼，很显然这又是文不知何时瞎扯出来的东西，明秋你跟文呆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她那张嘴一开一合就是一堆捕风捉影的八卦。
　　文却不管大家怎么想，自顾自道：“从后往前，排名第四的，正是非常出名的图书馆大盗，魔法破坏王，笨蛋蘑菇女——雾雨魔理沙！她的事迹不用我多讲，博丽神社，红魔馆，香霖堂，被她炸了怎么也有几百次吧。”
　　白明秋不禁失笑道：“笨蛋蘑菇女什么的…不要给人家乱塞外号啊，小心被人听到了魔炮撵着你打。”
　　“笨蛋魔理沙这时候肯定还在路上跟着慢吞吞霖之助呢，安心安心。”射命丸文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道，“这排行第三的，便是妖怪山上的一位厄神，名为键山雏，似乎相貌绝美，但是非常神秘，因为成天以黑雾遮住全身，并且据说接触她就会染上厄运，久之就没人愿与其来往了。”
　　键山雏。
　　提起这个名字，白明秋倒是回想起了一段记忆。
　　当时他应伊吹萃香之邀，前往妖怪山做客，在山腰处遇到了秋之神明秋穰子和秋静叶，然后与姐妹俩加上两人的朋友键山雏共进午餐。
　　键山雏实在是个天仙般的女子，待人温文有礼，行止得体大方，就算身缠厄运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姿态，而她无时无刻不在轻轻转动的特殊习惯也给白明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白明秋之后向幻想乡的百事通稗田阿求询问了键山雏的事情，得知她原来是因为不忍心看到厄运流转到人类身上，才开始做起了收集厄运的事情，宁愿自己受苦被众人排斥，也要收集厄运为人造福，实在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知道这一节后，白明秋对键山雏很是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话说回来，被厄运缠身，如果没有特殊的法门就会被传染到，不受欢迎也是情理之中，实在是很无奈的事情。
　　“排第二的就是你家姐姐，地狱阎罗四季映姬大人了。”射命丸文笑道，“说教魔的威名，想必不用我多说才是。”
　　白明秋闻言也是有点尴尬，自家阿姐在幻想乡的确是人见人怕，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位列不受欢迎第二位应该是实至名归。
　　不过照文这么说，连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阿姐都只能排第二，那么第一的这位古明地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其不受欢迎的程度竟然能够超过阎罗呢？
　　白明秋问道：“文，你接着说啊？”
　　“难得秋桑也有求我的时候呢，好好好。”说到这里，射命丸文一下子严肃起来，压低声音说道，“第一位的古明地觉之所以不受欢迎的原因，是因为她可怕的天赋能力，那就是——”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从外面传来了更大的声响。
　　不，不是声响，而是两股磅礴气势的强烈对撞给人造成产生巨大声响的错觉。
　　在场的众人基本都是实力高强的存在，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眼神逐渐凛冽起来，妹红和慧音还隐隐护在白明秋身前。
　　如此大的对撞，还是在博丽神社的门口，难道是谁要砸博丽神社的场子不成？
　　正此时，之前一直仰躺着灌酒喝不发一言的伊吹萃香突然一跃而起，兴奋道：“勇仪来咯，还有神奈子，好好好！能喝的都来了，好开心！走，咱们出去看看！”
　　萃香眼神一亮，已然纵身向外飞去，射命丸文感觉闻到了八卦的气息，萃香话音刚落便拿出了幻想乡最速的高速，小町也是紧随其后，慧音护着阿求，妹红护着白明秋，一群人向神社大门赶去。
　　——
　　时间倒回两分钟前。
　　博丽神社正门。
　　八坂神奈子驾驭四根通天彻地的御柱，带着早苗和诹访子，挟无穷的威势降落与地面之上。负责迎宾的天狗为这威势所摄，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神奈子落到地面之上，威势随之一消，引着早苗诹访子从御柱上下来，她走上前，笑道：“这不是堪助吗？怎么，今天你负责迎宾，很好很好，很英气嘛！”
　　“八坂大人贵安。”天狗堪助恭敬道。
　　神奈子曾经在妖怪山与天狗河童都开过几次大宴，收集了不少信仰，每一位向她献出信仰的，不管是强是弱，地位高低，她都牢牢地记着。
　　与威严时的澎湃天威截然相反，神奈子待人接物如万里无云的天空般爽快。堪助明明是天狗中的小人物，神奈子却准确地记得他的名字，绝不怀一丝作伪之意地与其寒暄，这样的气量，实在让人心折。
　　果不其然，名为堪助的天狗本就尊敬神奈子，此时被其一夸，顿时感动无比，激动道：“谢八坂大人盛赞！”
　　“哈哈，没什么夸不夸的，我就是说句实话。”神奈子笑道，“喏，请帖，来安排个人引我们进场吧。”
　　“是！你，你们两个，带守矢的各位进场。”
　　堪助查验并报了请帖，安排了一下，对神奈子又深深鞠了一躬，便回到岗位上。
　　此时，又有一位持着烫灵帖的强者到来。
　　金色长发如瀑，头生赤红独角，白衬衫勾勒出丰满的上围，下身鲜红色条纹的长裙迎风飘摇，如同火焰在燃烧一般。她左右手脚腕都锁着奇异的锁链，脚踩一双木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鬼族‘力’天王星熊勇仪大人到场！”
　　星熊勇仪随手把请帖扔给了堪助，便匆匆往里走，追上了前面的守矢众人。
　　“喂——！”
　　星熊勇仪一声大喊，把前面守矢一行人喊住，足下连点，一个纵跃便到了守矢一行人的面前。
　　八坂神奈子与星熊勇仪赤红的双眸直直相对。
　　“阁下是…？”
　　“你就是八坂神奈子吧？”星熊勇仪一开口，就透着一股霸烈的气息。
　　神奈子挑眉不答，来者明显不善，她把手背到背后，用手势示意诹访子保护早苗。
　　“听说你之前跟萃香打了平手？”星熊勇仪笑道，“不错不错，实在是一位强者。”
　　“阁下谬赞了。”神奈子皱眉道，“却不知阁下于此拦路，是为何意？”
　　星熊勇仪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有些干涩的下唇：“与萃香势均力敌的强手，我星熊勇仪自然也是想试试的。”
　　“哦，原来是鬼族四天王的星熊勇仪大人。”神奈子微微一哂，“行啊，既然要切磋较量，不如约定时间地点，吾自当奉陪。”
　　“我已经等不及了。”星熊勇仪咧嘴一笑，当中有种说不出的嗜血味道。
　　神奈子冷声道：“存心挑衅的话，便放马过来吧。”
　　星熊勇仪嘿然冷笑。
　　神奈子正待再说什么，冷不防身后传来淡淡的话音。
　　“她不是想挑衅，她想杀了你，别无他念，仅此而已。”
　　话音落下，旋即无踪。
　　…
　　“哈哈哈哈！不愧是觉大小姐！”
　　星熊勇仪仰天狂笑，然后抬起一只拳。
　　这是鬼王的拳，象征‘力’的一拳。
　　风云涌动，天地色变。
　　——
　　这章多写点加量送上，这一周真是忙的焦头烂额的…见谅。


第八十六章 奥义
　　星熊勇仪拳出如龙。
　　在所有旁观者的眼中，这一拳都充满了可怕的威势，似乎能够摘星碎月，破灭空间，拳头周围隐约都能看到细小的黑白缝隙，如果不用十足的精、气、神去面对，那么绝对会在这一拳下灰飞烟灭。所谓‘力’的极致，不外乎于此了。
　　八坂神奈子却扬起唇角。
　　一挥手，四根御柱顷刻间竖起，凌厉的金色光芒瞬间充斥四根御柱之间，将这御柱中的空间围成一片绝对安全的所在，将早苗和诹访子护在身后。而面对着星熊勇仪的那一面更是金光大放，将袭来的星熊勇仪笼罩于其中。
　　她意欲使用力量，将星熊勇仪捆缚于金光之中。
　　“嘿。”
　　星熊勇仪嘿然冷笑，也不见她怎么动弹，只是稍微抖动肩膀，踏出一步，如同银镜碎裂般的声响便大作，她悍然拆碎了八坂神奈子的一切束缚，手中拳一往无前，竟径直与八坂神奈子的金光结界正正地相撞。
　　刹那间光华大作，下一刻却又归于宁静。
　　“什么！”诹访子眼神不敢置信。
　　八坂神奈子的金光结界居然应声而碎。
　　神奈子与星熊勇仪近乎疯狂嗜血的眼神相错，瞳孔一缩，伸手朝天拈动，手中顷刻间出现一团无色的奇异能量球。神奈子随手捏碎，一道无形无状，却能感觉到不断旋转的巨大圆盘便出现在她和星熊勇仪之间，堪堪抵挡住了星熊勇仪挟带无穷蛮力的一击。
　　“有点意思。”神奈子微微一笑，“这一拳竟然真的是蛮力，实在是难以想象，世间还存在着这等纯粹的力量。”
　　星熊勇仪嘿然笑道：“上次你就是用这招挡住萃香的吧。果然厉害，只用这一面墙，就能挡住绝大部分的咒力，难怪萃香不能一照面就突破你的防御。”
　　“此乃‘神所踏足之御神渡’，汝等凡间存在，自然不能轻易破解。”神奈子淡淡道。
　　“哈哈，不过是可以消湮咒力灵力的障壁罢了，我用蛮力便破解了，有什么值得标榜？”星熊勇仪冷笑道，“鬼族四天王实力相差不过仿佛，只不过各有擅长，萃香因为各方面均衡才排在第一。咒术异力上我的确不如她，不过单论‘力量’，却不是她能比拟的了，你若是只有应付法术的手段，今日可是要吃点苦头了。”
　　神奈子终于收敛一直保持着的微微笑意，正色起来。
　　星熊勇仪直感到一股慑人的威压逼迫而来。
　　“吾乃神明，至大，至高，至全的存在。”神奈子淡淡道，“如若不信，便再来试试吧。”
　　“大言不惭。”
　　星熊勇仪朝前迈出‘第二步’，深深踏入大地。
　　面对神奈子无穷神威的重压，她不退反进，此次却不止是一拳，双臂左右开弓，竟然在顷刻间一连打出三十三拳，快得根本难以用肉眼捕捉！
　　没有人敢说这三十三拳有一拳是幻象，谁也不敢用性命去实验。
　　…
　　“嗯？”
　　连出数十拳的星熊勇仪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打击感，下一瞬间她便感到双拳浓浓的滞涩，三十三拳连续击打在神奈子再次撑起的御神渡之上，竟然只是掀起一道道波纹，随后便如同不波的湖面般平静。
　　踏出‘第二步’的星熊勇仪没能突破神奈子的防御。
　　“打了半天，累不累。换我来好不好？”神奈子说着调笑的话，语气中却没有任何情绪。
　　她浮空而起。
　　天之威严，万钧而下。
　　星熊勇仪似乎动弹不得。
　　地面上的诹访子皱起眉头。
　　她莫不是要…
　　太阳的光芒突然变得极亮，亮到所有人都难以睁开眼睛。下一刻这亮光变为骤暗，再下一刻，星星点点的光芒闪耀于天空中神奈子身边，神奈子的手中，渐渐萦绕起深紫色的光华。
　　“日月星三光？”早苗喃喃道，“神奈子大人…”
　　正此时，星熊勇仪踏出了‘第三步’。
　　一步，跃上天空。
　　“读条时间太长了你！”
　　星熊勇仪一声怒吼，全身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加持，整个人的气势在踏出腾空这一步的时候瞬间转变，仿佛一尊撼动天地的鬼神。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这样的巅峰对决中出手阻拦，手握日月星的神明，身怀鬼神相的鬼王，就要展开全力一击的决胜。
　　但下一刻，两道身影突然从众人身侧闪过，直冲云霄。
　　射命丸文身后拖着长长的龙卷，一双灵动的眼中精芒爆射，几乎在眨眼间就突入战场，直奔神奈子所在的方向。
　　接着，她将手中的团扇翻转，缓缓地从其中拔出一把长刀来。
　　此刀一出，四域间由于两强对决而狂涌的风竟然为之一滞。刀身为白，刀柄为黑，恰如阴阳二气，上清下浊。
　　射命丸文右手持刀，转瞬出现在八坂神奈子面前，一刀插进星熊勇仪丝毫不能打碎的御神渡中，随手舞动刀花，将整片金黄色的御神渡结界瞬间切得粉碎。
　　“神奈子大人呐…今天好歹还有一场大宴，咱们就先别这么动肝火好不好？”射命丸文一脸笑意，劝道。
　　神奈子见此情状，眼神一亮，笑道：“有趣有趣。文，你很有意思啊。行，就依你，不过之后…”
　　“是是是，到时候一定奉陪。”文摊了摊手，无奈道，“秋桑他们都已经到了，赶紧走吧。”
　　另一边，小野冢小町瞬时出现在星熊勇仪面前，手中死神镰刀旋转，呼啸声如同幽灵哭号，竟然直直架住了星熊勇仪的霸烈一拳，拳刀相交处，空间都被撕裂出大大小小的缝隙，竟然有隐约的灵魂从其中散出。
　　星熊勇仪愣了愣，皱眉道：“小町？为何要拦我？”
　　“诶呀，勇仪大人，知道你见猎心喜，可也别激动到一开始就用出‘三步必杀’嘛。”
　　“笨蛋，不用奥义怎么跟那女人打，我嘴上说归说，心里却知道不拿出全力，用全部的气势压上的话，是绝难抢到先机的。这都是战术，懂吗？”
　　星熊勇仪撇了撇嘴，此时她眼神哪还有一点嗜血疯狂，全是一片清明之色。
　　小町故作委屈道：“哼，我要吃醋了。当年跟我打的时候直到最后才用奥义，难不成我的实力在你眼里比不过那个神明嘛？”
　　“嘿嘿…”星熊勇仪开始装傻了。
　　“总之先停手，萃香大人还在下面看着呢。”小町笑道，“对了，小道消息，我听说守矢神社有种很有名的酒，是从外面带来的，幻想乡里可是喝不到呢，所以…你懂？”
　　“懂！”
　　星熊勇仪双眼中顿时射出贪婪的光来，一把拉过小町，说道：“赶快走，迟了没酒喝了。”
　　——
　　章末求票，多多多多！
　　看到有要支付宝的读者，乐意的话，在书客里私信我就行，就不公布了(＞﹏＜)。


第八十七章 不悦
　　白明秋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结果的。
　　谁能想到五分钟之前打得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八坂神奈子和星熊勇仪，现在居然正在把酒言欢。那之前打得惊天地泣鬼神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
　　射命丸文和小野冢小町把激战中的两人拦下之后，神奈子和勇仪两个人居然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先是互相寒暄，说到尽兴处又齐声大笑起来，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针锋相对过的痕迹来。
　　“来来，白明秋，咱给你介绍一下。”
　　白明秋本来没想掺和到萃香勇仪她们的对话里，打算跟慧音和阿求谈谈幻想乡缘起的事情，却不防被兴致高亢的萃香一把拖了过来。
　　“她是星熊勇仪，咱的好姐妹，实力和酒量都非常高哟。”萃香竖起一个大拇指，咧嘴笑道。
　　“星熊大人。”白明秋问候道，“初次见面，我是白明秋。”
　　“我记得我记得，我听萃香说过你的。”星熊勇仪大笑道，“明明是个孱弱的人类，倒是很会喝酒的嘛！我跟你讲，我们鬼族只喜欢和两种人交朋友。第一种是打架厉害的！”
　　说着，她以目示意神奈子，神奈子笑吟吟地不说话。
　　“第二种就是能喝的啦！”星熊勇仪笑道，“当然，又能打架又能喝的我们最欢迎了！”
　　顿了顿，她朝白明秋一挑眉：“不过虽然萃香说过，但我一向喜欢眼见为实，所以，今天一定要见识见识！”
　　神奈子斜倚着樱树，笑道：“明秋的酒量绝对不容小觑，我还没见他喝醉过呢。勇仪，可别小看人家哦。”
　　已经勇仪勇仪地叫起来了，这两人的关系进展的还真是快啊。
　　白明秋正要说话，有个声音冷不丁进来插了一句：“你们别喝醉了发酒疯，弄得巫女不好收场。”
　　…
　　在场所有人的声音白明秋都有印象，除了这个。闻言，他不禁回身一看。
　　身后是一位体量纤细的少女。
　　淡淡紫色的短发，半闭着的红瞳透着清冷的神采。也许因为久居地底不见阳光，肤色雪白无垢。一身花褶裙子衬出玲珑的身材，洁净如玉的面容自不必多提，引人注目的是，少女的胸前悬浮着一个红色的球体，上面有几条细线与衣着相连，却不知这是何物。
　　这位少女的声音一响起，星熊勇仪和伊吹萃香都不禁打了个冷战。接着，全场的气氛似乎都为之一冷。
　　“是觉大小姐啊…刚才就听到你的声音了，难得来一次地上——”星熊勇仪勉强笑道。
　　“我也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呢。”名叫觉的少女淡淡打断道，“星熊大人不愿见到我，直接说出来就好，强颜欢笑可是很没意思呢。”
　　星熊勇仪只能挠头尴尬地笑：“嘿嘿嘿…”
　　“我不会坐在你们附近的，安心。”觉说道，“今日过来只是见礼，拜访过博丽巫女，我就离开。”
　　“啊——”星熊勇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非常尴尬的样子。
　　觉不再理会星熊勇仪，面向坐在席位上的众人，微微鞠躬，说道：“各位，很久不见。”
　　众人都忙不迭地颔首示意。
　　少女礼节性地寒暄之后，便走到守矢一行的面前，说道：“这几位以前没有见过…不用猜测我是谁，我叫古明地觉，居住在地灵殿，你们好。”
　　稍稍一顿，古明地觉说道：“你是八坂神奈子，你是泄矢诹访子，两位都是来自妖怪山上守矢神社的神明。你是东风谷早苗，是神社风祝。你是白明秋，是个人类，住在人间之里的附近。”
　　古明地觉的一连串话语，让准备自报家门的四人把话都吞回肚子里了，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她好像知道在场所有人的想法，不管是星熊勇仪想说话的时候还是我和神奈子她们想说话的时候，她都知道我们到底要说什么。
　　他的眼神定格在古明地觉胸前漂浮着的球体上，在古明地觉说话的时候，那球体中心微微裂开一条缝，其中还有什么在活动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就像…
　　一只眼睛。
　　古明地觉突然转向白明秋，白明秋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三只眼睛看着，他的一切似乎都在古明地觉的眼中袒露无疑。
　　难不成真有这种能力存在？
　　“无须再猜测了，我的能力就是‘读心’。白明秋先生，不论是你或是在场的诸位，你们心中的所有想法我都能读出。”
　　古明地觉此话一出，白明秋能感觉到，众人的情绪都为之一紧，连第一次听闻此言的守矢众人也是如此。
　　是啊，哪个人能没有点羞于人知的私心念想，没有一块隐秘到谁也触摸不到的心思，抑或是绝密的谋划和终极的机密呢？
　　因为无人能够触摸，所以‘心里’，是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这种安全感，是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拥有的最大的安全感。
　　而此时，却出现了一个能让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都不再安全的人，怎么能不让人感到恐惧和反感呢？
　　古明地觉继续说道：“我有自觉，这是一种非常恐怖的能力，也不想给诸位造成麻烦，等见过巫女，我便会自行离去。”
　　自始至终，这位地灵殿的主人，读心能力拥有者，素净的面容上没有一点表情。
　　突然，古明地觉再次看向白明秋。
　　这次，她面无表情的表情却已经不在，白明秋看到的，是一张略带着惊讶和疑惑的俏脸。
　　白明秋就那么直直地与她对视着，心里默默地想着什么，古明地觉听着听着，眉头一点点蹙起。
　　主殿前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所有人就看着白明秋与古明地觉对视，不发一言。
　　少顷，古明地觉轻咬贝齿，声音里头一次有了些愠怒。
　　“你很惹人讨厌，白明秋。”
　　白明秋歉然一笑。
　　“别笑！混蛋！”
　　古明地觉牙齿咬得更紧，不带烟火气的面容竟微微有些抽搐。
　　甩下这么一句重话，古明地觉再也不管众人，朝着神社内院走去，旋即身影消失。
　　——
　　周末要出趟远门…（瘫。
　　啊，想了好久了，终于有个不喜欢老白的角色了，愉快愉快。


第八十八章 风月
　　古明地觉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离开了。
　　对于这位身怀异能的地灵殿主，几乎所有人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在场的众人没有与她有交情的，也没有谁对她有深刻的了解，可能星熊勇仪与她同在旧地狱，知道的多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了。
　　对于古明地觉，大家的印象基本都是统一的——冷静，理智，淡然，自觉地避开与他人的交流，大多是这类的印象，要说是发怒或者生气，还真是从未见过。着实难以想象，白明秋这家伙到底在心里想了什么，被古明地觉读了出来，让她勃然而怒？
　　对此感到好奇的可不止一个两个，嘴快的都已经问出来了。
　　“呐呐，秋桑，你刚才想什么了？”射命丸文当然是最快的那个。
　　白明秋稍一迟疑，摇了摇头：“这个不能告诉你。”
　　“我要听我要听我要听！”
　　白明秋坚定地摇了摇头。
　　“秋~~~桑~~~”声音非常肉麻的射命丸文。
　　白明秋坚定地摇了摇头。
　　“诶——”射命丸文又磨了磨，见白明秋没有一点想说的意思，便作罢了。她算是了解白明秋的性子，若是他不想说，没人问得出来的。
　　古明地觉这一段插曲过去，众人便依旧按照座次上座，谈笑的谈笑，喝酒的喝酒，白明秋这会儿用“待会儿宴会上正式来”，推掉了伊吹萃香和星熊勇仪的拼酒邀请，独自坐在樱花树下，凝视着飞舞的绚烂樱花，神情微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东风谷早苗站起身来，与同样站起身来的上白泽慧音眼神相对。
　　慧音见到起身的早苗，怔了怔，随即嫣然一笑，向白明秋的方向摊了摊手，旋即坐了回去。
　　早苗忙不迭地微微躬身示意，接着撩起裙摆，轻轻地走到白明秋倚着的那棵樱树下。
　　“秋君。”早苗轻声说。
　　白明秋有些入神，没注意到早苗的到来，他一怔，笑道：“是早苗啊。”
　　“我能坐下吗？”
　　“行啊。”白明秋笑道。
　　早苗便俯下身来，跪坐在白明秋对面。
　　“有段日子没见了，听神奈子大人说，秋君你在帮博丽巫女修建神社呢，真是厉害。”早苗微微笑道。
　　白明秋说道：“啊…大概在这忙了一周多吧，晕头转向的，总算是修好了。”
　　早苗抬起头，将眼前的神社风景都收入眼底，“神社，很好看啊。”
　　“所幸还不错，不枉我花了工夫。”白明秋笑道，“早苗喜欢吗？”
　　“这是秋君的心血之作，我很喜欢的。”
　　两人相视一笑。
　　“最近呢…”
　　早苗开始零零碎碎地跟白明秋说些妖怪山上发生的事，小小的抱怨，小小的欢欣，偶尔也会带点小小的伤感，白明秋不说话，只是听着，带着笑意，偶尔插上两句，引得早苗微微得意或羞赧。
　　早苗时不时地会偷偷看白明秋，她一只手摆在膝盖上，一只手放在口袋里，一点点攥紧了手中握着的木质五芒星吊坠，那是白明秋在外界时候送给她的礼物，正面刻着守矢二字，反面则是一个小小的早苗形象。
　　早苗与白明秋相处的时候，这是寻常事。在守矢的时候，在外界的时候，都是早苗说，白明秋听，时间就如同细水般颤潺潺流过。
　　白明秋出神地看着早苗扬起的脖颈，莹白如雨般剔透，鲜明的绿色长发迎着午时阳光，随卷着樱屑的清风缱绻。
　　他不禁展颜。
　　刚才与古明地觉的交流，让他有些微郁，早苗估计是看出来了，专门过来与自己说话，消遣心思吧。
　　真是个细心的女孩子呀。
　　正与早苗说着话，白明秋突然看到不远处走来几个熟悉的身影。
　　前面引路的是铃仙，小不点因幡帝跟在铃仙的左右，后面八意永琳搀着蓬莱山辉夜袅袅婷婷翩然而至，远远看去，自有一种高贵清幽的威仪。
　　“烦劳各位久待。”八意永琳轻笑着，微微一礼，辉夜颔首示意，铃仙和因幡帝也随之行礼。
　　萃香起身说道：“永远亭的各位，既然到了便自行入座吧。”
　　辉夜闻言，眼神亮了起来。
　　“明秋明秋明秋…他说要来的，来了吗…喔！在那呢！明秋！永琳永琳，咱们坐那边去好嘛？”
　　辉夜在人群中搜索，很快找到了坐在一边树下的白明秋，开心道。
　　八意永琳自然是依着她的，永远亭四人便也不管遍地摆好的座位，却朝没摆座位的白明秋那边去了。
　　“唉，这个公主啊…”
　　叹气归叹气，始终还是开心居多，白明秋朝着辉夜挥了挥手。
　　早苗见到白明秋与另一位妙龄女子打起招呼来，心中难免有些紧张，问道：“秋君，她是？”
　　“之前跟你提过的蓬莱山辉夜公主。”白明秋笑道，“虽然看上去如高岭之花般难以接近，其实倒意外的是个活泼的家伙呢。”
　　“辉夜公主吗…”
　　早苗喃喃着的时候，永远亭一行人已经走了过来。
　　“明秋~”辉夜嘻嘻笑道，“好久没见咯？”
　　“是是，公主殿下最近还好吗？”白明秋笑道。
　　“托汝的福。”
　　“八意医生贵安。”
　　对这位从来都看不透的医生，白明秋一直是尊敬中带着几分忌惮。
　　八意永琳笑道：“白先生，许久不见，我就不再提公主念叨你的事情咯。”
　　“让二位挂心了，最近帮忙修筑神社，诸事繁忙。”白明秋歉意道。
　　“哎，永琳没有怪你啦，妾身自然也没有。”辉夜笑道。
　　白明秋一笑，对铃仙道：“铃仙也是，很久没见，最近好像胖了些？”
　　“诶！”铃仙闻言脸一红，颤声道，“白君，真…真的？”
　　“圆润一些挺好呀。”白明秋说道。
　　“噫！”铃仙一声悲鸣，顿时捂着脸只露出一条手指缝。
　　“喔喔，又学到花式欺负铃仙的技巧了！白明秋，真厉害啊！”因幡帝嘿嘿一笑。
　　白明秋低下头，笑道：“这是帝吧，帝，你好啊，之前几次都是匆匆一见，还没正式与你打过招呼呢。”
　　“别在意别在意。”因幡帝摇头道。
　　“这位是…？”
　　“守矢神社的风祝东风谷早苗小姐，我的朋友。”白明秋介绍道。
　　早苗上前向永远亭四人见礼。
　　“喔，是山上新来的神社。”八意永琳说道，“说起来你家的神明与我也有一面之缘，早苗…对吧？来，这个——”
　　“永琳~”辉夜打断道，“让妾身来吧。”
　　八意永琳闻言，便笑着退到辉夜身后一步。
　　“妾身乃蓬莱山辉夜。”
　　“我是东风谷早苗。”
　　辉夜颇有威仪的行止，让早苗颇有些压力。
　　表情严肃的辉夜却突然微笑道：“早苗…你很顺眼呢。”
　　“诶？”早苗不明所以。
　　“妾身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很顺眼，妾身喜欢。”辉夜笑道，“喏，这个送给你，是妾身和永琳的一点心意，你拿去戴着，很好看的。”
　　说着，竟是将一小节蓬莱玉枝随手递给早苗了。
　　白明秋微微一笑，看对眼了就把稀世珍宝随手相赠，真不愧是我行我素的公主大人啊。
　　蓬莱玉枝可是个颇为神异的东西，早苗跟随神明，眼界不凡，自然看出来了，连忙谢道：“多谢公主大人。”
　　“哎，叫妾身辉夜便是了，明秋的朋友除了某人以外，都是妾身的朋友。”辉夜不在意地说道。
　　…
　　“辉夜！！”
　　“喏，你看，某人来了。”
　　辉夜略显无奈地指向不远处一身杀气的藤原妹红。
　　——
　　标题意指永远亭和守矢神社，风月还没到出场时候啦~
　　惯例求票，各位读者把手里的票票都给我吧~！
　　困，困得不行，撤了…


第八十九章 或缺
　　藤原妹红板着脸快步走了过来。
　　“哟，火鸡，怎么，特地前来恭迎妾身吗？”辉夜睨着一双好看的眸子。
　　白明秋不禁汗颜，不愧是辉夜，一开口就必然能逼妹红打她。
　　若是按照以往，妹红早就火凤燎原般冲过来给辉夜上一拳了，不过一来最近妹红一直在修心养性，二来这怎么说也是博丽巫女的盛宴，大打出手总归是不好的。
　　“哼。”
　　她索性就不说话，只是轻哼一声，双手插在裤袋里，倚着樱树站在白明秋身边，充当起护卫来。
　　辉夜本想再撩撩妹红的火气，但看了身边的白明秋一眼后，竟也不再多言。
　　白明秋温声问：“妹红，你不坐吗？”
　　“我站会儿就好，怕辉夜这婆娘有什么小心思，到时候方便动手。”妹红淡淡道。
　　妹红都这么说了，白明秋便不再说什么，这时铃仙和因幡帝已经铺好了座位，众人便坐在樱花树下聊起天来。
　　稍微谈了一会儿，白明秋奇道：“对了公主，之前我就听到报帖的天狗报到你们已经来了，怎么这会儿才进来？”
　　的确，之前明明听到一大群人进场的声音，这时却只有姗姗来迟的永远亭四人，是有些奇怪。
　　铃仙接过话茬来，道：“刚才我们是与红魔馆的诸位同时到达的，稍微聊了聊，便被守矢的神明大人与鬼王星熊勇仪大人超过去了，她们很快打了起来，给我们引路的天狗就把我们引到神社的另一边，正好也让我们有观摩神社建筑的机会。我们先走了一步，其他诸位应该还在后面吧。”
　　“喔…”
　　“呐，明秋，你说过这神社是你建造的，好漂亮！”辉夜夸道，“古朴中又带着推陈出新的意味，跟以前老气的神社相比，好了很多啊。”
　　八意永琳也微笑着颔首，显然，她对这座神社也颇为喜欢。
　　“承蒙盛赞。”白明秋笑道。
　　几人既然聊起神社的事情，就不免提到守矢神社了。因为守矢是新来幻想乡的一方势力，可能八意永琳对其有些了解，但永远亭的其他人就另说了，所以好奇宝宝辉夜这时候便盯着早苗问个不停。早苗也自然乐得给她解答，毕竟辉夜的美是超越了男女界限的，这样一位风姿绝世的八方美人在你面前满脸好奇地扑闪着双眸，相信除了妹红以外的任何人都难以拒绝吧。
　　对此藤原妹红小姐再次发出一声冷哼，以示对蓬莱山辉夜公主的不屑。
　　白明秋对守矢的情况也是相当了解，不时会插几句。
　　有这会儿聊天的功夫，主殿前的参宴者开始渐渐地到齐了。仅白明秋无意间撇到的，就有人形师爱丽丝，红魔馆一众，白玉楼一行，还有一些天狗与河童。
　　宴会的气氛也一点点热烈起来了。
　　两个鬼王在和两个神明喝酒划拳，小町和文文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慧音和阿求起身去白玉楼和红魔馆两处拜访，辉夜与早苗相处得很好，相谈甚欢，铃仙本来想呆在白明秋身边，却被顽皮的因幡帝掀了裙子恼羞成怒…
　　“当——”
　　“当——”
　　“当——”
　　神社中开始响起清澈的钟声。
　　起初只是轻微的声响，逐渐愈发响亮，到后来整个神社的范围都能听到钟声的响动，庄严肃穆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叫无想钟。”妹红见白明秋不解，便解释道，“钟声共一百——”
　　“一百零八响，可去除内心杂念，使人纯净本心，以见神明，当然只是对普通的人类有效啦，现在敲起来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不用在意。”
　　辉夜马上就把妹红的话抢了过来，还故意向妹红挑眉。
　　妹红一口银牙紧咬，辉夜却调皮地朝她吐吐舌头，真是极尽挑衅之所能事。
　　“公主。”白明秋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啦好啦，妾身知道啦。”辉夜笑道，“看在明秋的面子上。”
　　“你尽可以再试试。”妹红冷冷道，“打起来谁输谁赢尤未可知，上次被我烧的赤身果体还没忘吧。”
　　“哼！火鸡，让你一手就得寸进尺？”辉夜脸色顿时一冷。
　　“来，看看你是不是在让我。”
　　妹红说着，已经将手握成拳，灼热的凰血烛焰在她拳上燃烧。
　　辉夜冷笑一声，也不见怎么动作，一根晶莹剔透的蓬莱玉枝已经出现在手中了。
　　正要交锋的时候，妹红的火拳上按上了一只手。
　　白明秋的手按在妹红的手上，透过灼热的火焰，妹红竟然隐约能感到白明秋的温度。
　　他轻轻摇了摇头。妹红愣了愣，随即收回了拳。
　　“公主…今日还是不要与妹红为难吧。”白明秋劝道。
　　一直坐在边上观火的八意永琳这时开口道：“好啦，公主，不要闹了，这还是在宴会上呢。”
　　辉夜谁的话也不答，只是怔怔地盯着白明秋按住妹红的那只手，啮着唇，有种难以言说的神情和心绪。
　　不是我，而是她么。
　　是了，明秋果然还是跟她更近些呢。
　　不过，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只是因为妹红更早遇上他，与他相处了更多的时间，仅此而已。
　　而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对，没错。
　　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
　　第一章！
　　不少厉害的书都完结了诶，看得我都有点心痒痒的了，写个完本感言好带感的样子！


第九十章 难得
　　无想钟声鸣动，白明秋的心也随着古拙的钟声一点点静下来。
　　纯净本心，以见神明。
　　说起来，博丽神社的神明究竟是什么样的呢？自从来到幻想乡，就从来没见过，甚至都没听灵梦或者慧音她们提起过。
　　要说神明没有固定姿态无处不在，那八坂神奈子和泄矢诹访子这两位相当高位的神明却是有姿态显示在众人面前的。博丽巫女作为幻想乡最强存在，其供奉的神明照理来说绝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才对。
　　这倒是个颇为有趣的问题，白明秋记了下来，准备有机会问一下灵梦。
　　五十响…六十响…七十响…
　　主殿前，乃至整个博丽神社前的宴会会场都已然静谧一片。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十六夜咲夜…妖梦，妖梦边上的想必便是西行寺幽幽子…还有…
　　白明秋所在的位置上，正好可以将主殿前的整个会场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数过来，他意外地发现熟人还真是不少。
　　一圈看过来，席上只空着两个位置，其余基本上都已经坐满了。按照白明秋的幻想乡强者们的了解，大概能判断出这两个位置一个属于风见幽香，一个属于八云紫。
　　其实很明显，因为一个位子边上，九尾妖狐八云蓝已然侍立一旁，虚位所待的人自然是她们的主人八云紫，而另一个位子边上插着一束向日葵。
　　风见幽香。
　　想到这个名字，白明秋平静的心湖总会有些微微的涟漪。
　　不论是决然霸道的初次见面，还是之后的太阳花田留宿情分，天狗阵中救命之恩，抑或是隔空赠予萱草的心意，都让白明秋难以忘怀。
　　平日里侍弄萱草的时候，他有时就神思远外，那夜雨花田中孑然独立的皎然背影便悄然浮现。
　　不是日思夜想，不会朝夜不寐，不如痴如醉也不神思不属，但却绝难相忘。这份念想如同夹在书里的树叶，没翻开的时候浅浅淡淡，若翻开书看到了，便会玩赏很久，之后再放回去，过上一段再翻开，又能赏玩很久。
　　若真要用某个词形容的话，“隽永”依稀可以描摹。
　　他弄不清自己对风见幽香究竟怀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爱慕吗？是敬仰吗？是欣赏吗？抑或是怜惜吗？
　　仅有短短的几次接触，却让白明秋渐渐生出了莫名的感情。七世为人，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如此。
　　自从白明秋心境大彻之后，再也不会把疑惑和烦恼长留心间，若有心头扰，便会立刻着手解决。于是他花了很多时间来思考。
　　然后他悟到了解释。
　　白明秋能理解很多人，但没有人能理解白明秋，因为白明秋有大多数人经历过的或者一辈子都无法经历的人生，而没有人经历过白明秋的人生。
　　他有过妻子，有过朋友，有过亲人，有过师长，有过恩人。他有的太多太多，然后消失殆尽。
　　他有的通通变成了他没有的，一次又一次又一次，他从拥有到失去，不管是繁华还是绚烂，最终都是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一”。
　　不是孤独，也不是寂寞。
　　就是这个一。
　　一人，一身，在这红尘长路上经受一次次的洗练，踽踽独行。
　　而风见幽香也是“一”。
　　若要什么做证明，便是白明秋只见过一次的那个背影。
　　不论是白明秋对她的莫名情感，还是她对白明秋的特殊对待，也许就是两个“一”的某种共鸣。
　　…
　　当然，这只是白明秋的猜测罢了，究竟是怎样，谁也难以言说。但白明秋不会只满足于自己给自己的解释，他正准备借着这次大宴的机会，向风见幽香求证某些事情。
　　可到这个时候了，风见幽香却没有到场，有些奇怪呢。难不成她这次不会来了？
　　“当——”
　　第一百零八声钟响极悠远，极沉长，仿佛要将沉浸于心中的人们拉出一般。
　　一旁的辉夜扯了扯白明秋的衣袖，白明秋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很久，回过神来时，钟声竟然已经响完了。
　　他歉然一笑，轻声问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啊？”
　　全场安静的现在，显然不是宴会开始的时候，但此时虽没有人高声说话，窃窃私语总是免不了的。
　　“等。”妹红轻声道，“等灵梦出来。”
　　“哦？灵梦她这是准备了什么节目吗？”白明秋好奇道。
　　虽然他最近都一直呆在博丽神社，但例大祭的事情他可一点都不了解。
　　辉夜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是例行的啦，神社祭祀的舞蹈，叫…”
　　“神樂？”
　　“对对，明秋，你竟然知道？”辉夜奇道。
　　白明秋不禁与同样闻言的早苗对视了一眼，他至今还记得当年临走之前早苗给自己舞的那一段风神神樂，实在是大美之极，令人赞叹。
　　八意永琳坐在后面，把一切都看得分明，说道：“莫不是早苗小姐以前给白先生舞过一段么？”
　　“对哦，早苗是守矢神社的风祝嘛，同是巫女，自然都是会跳神樂的。”辉夜恍然道。
　　“八意医生慧眼。”白明秋赞道。
　　八意永琳摆了摆手，笑道：“博丽的神樂我看过数次，令人心醉。守矢也是传承相当悠久的神社，想必拥有独特的神樂吧，却不知何时能够欣赏到呢？”
　　铃仙和因幡帝，乃至妹红的视线这时都看了过来，集中在早苗身上，早苗被这么多人盯着，一下子就有些害羞了，俏脸微红，道：“两位大人有在商量祭典的事情，到时候一定会邀请各位的。”
　　八意永琳抿唇一笑，连带着铃仙和帝也点了点头。
　　早苗一下子感到几股新的信仰，虽然很浅，但令人感觉非常舒服，殊途同源，如同月光般清冷而温润。
　　早苗带些惊喜带些诧异地看向八意永琳，后者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做出“嘘”的姿势，示意早苗无需多言。早苗会意，算是收下了这一份善意。
　　辉夜这时好奇道：“诶——原来明秋和早苗你们之间还有这等故事么，妾身好想知道，明秋，给妾身讲讲好嘛？”
　　“公主想听的话…当事人不就在场吗？”白明秋笑道。
　　辉夜和早苗既然相处愉快，不如给她们多创造点相处机会，省的与妹红针尖麦芒摩擦起火，他是这么想的。
　　辉夜便眼巴巴地看着早苗，我见犹怜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颤，连妹红都忍不住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看。
　　早苗红着脸，说道：“辉夜姐想听，我便讲一讲吧，当时——”
　　然后早苗中断了话。
　　确切地说，是在场所有在小声说话的人都停下了。
　　白明秋看到了红色与白色的完美融合。
　　博丽灵梦一身盛装，翩若惊鸿。
　　——
　　标题什么意思可以猜猜，其实都不用费什么脑子吧。
　　完结的书是露露羞啊路人女主啊从零啊。
　　安利疯狂动物城，真的很好看！
　　明天被人拖去看球…第一次进球场看球。（害怕白明秋限定版
　　另，说完结明显是开玩笑，而且我当时话里也没有要随便完本的意思，还特地发了公告澄清，所以大家吐槽几句节操什么的都无所谓，但点到为止。有些话令我很不爽，之后看到会删，就这样。（不爽老白限定版


第九十一章 迟到
　　博丽灵梦身着的虽然依旧是习以为常的红白二色巫女服装，但此时的巫女装束已然与平日里那个素面朝天的随性女子截然不同。
　　本就纤长的秀发此时已然几乎要垂到地面上，被明艳红色的蝴蝶结挂住，一根长长的玉色发簪从长发中穿过，便挑出几分灵韵来。棕褐色，浅橘色，明黄色，深红色，各种各样的纹饰如花一般开放在纯白色打底的拖地长裙上，逸散着华丽的流光。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巫女披在双肩上的鸾羽披挂，从外到内，白色，天蓝，深绿，浅红，大红，深红六种颜色的羽翼层层叠叠，如同安上了一对羽翼丰沛的翅膀，让博丽灵梦竟似羽化登仙一般飘然。
　　再往下看，博丽灵梦纤秀的双腿不着寸缕，仅仅左边小腿上缠着两圈红色的丝带。素白脚腕上环着形状各异的饰品，赤足而行。
　　白明秋仿佛看到一团火焰在他面前燃烧。
　　何等明艳，何等超凡，何等…绝美！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白明秋，此刻都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各位。”
　　博丽灵梦樱唇轻启。
　　“欢迎光临，博丽神社例大祭。”
　　灵梦的声音虽然不响，但却神奇地出现在每个人的耳边，显然是使用了某种传音法术。
　　“今日来到博丽神社的，不论力量，不论种族，皆是我博丽神社的客人，请各位在观赏过仪式之后，便尽情饮宴吧！”
　　“噢——！”全场一阵沸腾。
　　春风中，雨落的樱花飞旋，神社的四面，开始响起低沉的乐声。
　　博丽灵梦迎着风，闭上双眼，嘴角勾起一点淡淡的笑意，身姿随着风儿轻摇，恍若随风而去。
　　忽然，她眉头一皱，随即叹了口气。
　　“啊啊啊啊迟到啦！”充满元气的声音一下子就充斥了整个主殿之前，不少人都如灵梦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声音的主人实在是令众人非常熟悉，能在这个时候一点都不看气氛地搅场的，除了雾雨魔理沙以外也再难有第二个人了。
　　魔理沙骑着扫帚，一手压着尖尖的帽子，一手扶着坐在后面的森近霖之助，一眨眼就从远处的天边飞进会场来，一路经过掀起的巨大气浪甚至吹飞了一些坐在外圈身形矮小的妖怪们。
　　“哈哈！赶上了赶上了！”魔理沙在天空中一个急停，扫帚一扫，利落地拉着霖之助跳了下来。
　　灵梦皮笑肉不笑道：“魔理沙…你可算是来了。”
　　“久等了久等了~还不是香霖这个笨蛋，飞得那么慢，哼哼！”魔理沙笑道。
　　“魔理沙你这家伙！明明是你要在神社周围四处乱逛！”
　　霖之助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他已经注意到主殿中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两个从天而降落在会场中心的人身上了。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西行寺幽幽子这个大吃货，十六夜咲夜这个黑心女仆…哇，星熊勇仪！救命！
　　“在意细节的都是笨蛋哟。”魔理沙对着霖之助眨了个眼，“香霖这么聪明对不对。”
　　“呵呵呵呵。”灵梦继续皮笑肉不笑，“你别说了，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
　　“灵梦今天穿的真好看呀！”魔理沙见势不妙，赶紧拍了个马屁，“还没开始是吧，那我们就闪了啊，拜拜~”
　　说着，魔理沙一把拉过霖之助的手，拖着就往一边走过去。
　　灵梦无奈扶额，对魔理沙这个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她一向没什么办法。
　　魔理沙既然都已经到了，应该不会有比她还迟的家伙了吧。
　　灵梦眼神一扫，皱起眉头。
　　还真有啊…
　　八云紫和风见幽香的位置上都没有人。
　　“蓝，你家主人呢？”灵梦传音道。
　　“紫大人还没有给我消息。”八云蓝闻言，抬眼看了灵梦一眼。
　　灵梦说道：“仪式即将开始，她若再不来，便不等了。”
　　“紫大人自然是有分寸的，灵梦你不用担心。既然她还没到，应该就是让我们不用顾虑她，直接开始的意思。”
　　“那好。”
　　灵梦不再多言。
　　她眼神又落在风见幽香的位置上。
　　倒是有些稀奇，风见幽香不管来不来，都理应给个回信才是，而往年这个回信都是有的，这次却杳无音讯。
　　她心头一道灵光闪过，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东西，但又转瞬即逝。
　　…
　　魔理沙走过去的方向自然是白明秋所在的地方。
　　这纯粹属于不得已而为之，别看魔理沙在幻想乡臭名昭著，可实际上她可是非常抢手的，就说这场宴会之上，就最少有两个人非常想魔理沙坐到她旁边去，而且动机不纯。
　　魔理沙一边镇定自若地拖着不情不愿的香霖，一边用眼角去观察帕秋莉.诺蕾姬和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
　　咳，上次顺走爱丽丝的人偶还没还…
　　咳，上次顺走帕秋莉的书还没还…
　　救命！她们俩的眼神好炽热！好尖锐！是不是要活撕了我啊！
　　能够保命的地方，只有小白那里了啊！
　　魔理沙心惊胆战地赶快加速，一溜烟地冲到白明秋面前。
　　“小白！”
　　白明秋抬眼，笑道：“魔理沙，好久没见啊。”
　　“嗯嗯嗯，快挪个位置给我坐下来好不好？”魔理沙急切道。
　　“哪里话，自然要的，霖之助也坐啊。”白明秋笑道。
　　魔理沙一边跟永远亭几人打着招呼，一边坐了下来，找早苗聊天去了。
　　白明秋有些惊讶，这两个丫头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过这时候显然没太多时间给白明秋思考，森近霖之助已经坐了下来。
　　“霖之助，辛苦了。”白明秋显然已经把刚才魔理沙进场的事情收入眼底。
　　霖之助苦笑着摇了摇头：“魔理沙嘛，就是这样了。”
　　“来来来，喝一杯压压惊。妹红也来啊。喏，霖之助，你们认识的。”
　　“藤原小姐，久违了。”霖之助微微一礼。
　　妹红也露出一点笑意，举杯与霖之助白明秋对饮。
　　白明秋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参加例大祭呢，讲真，灵梦实在有点惊艳到我了。”
　　“好看的还在后面呢。”霖之助笑道，“虽然看过不少次，但博丽的神樂总是看不腻啊。”
　　“嗯。”妹红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辉夜也插了一句：“难得，妾身跟火鸡想的一致。”
　　妹红不屑地哼了一声。
　　“公主殿下。”霖之助微微一礼。
　　辉夜微笑道：“你是香霖堂的…你好呀，一直以来有劳你了。”
　　白明秋奇道：“你们认识？”
　　“老顾客了，虽然难得能见到公主殿下一次。怎么，铃仙小姐没跟你讲过公主殿下很喜欢看外界的杂志吗？”霖之助微微一笑。
　　白明秋“喔…”着，点了点头。
　　霖之助这家伙，人脉着实不浅啊。
　　——
　　之前有些心烦事情要处理，之后应该能保持每日一更。
　　收拾一下，这卷快结束了。下一卷是大家很期待的东西。
　　求票啦！！（如果卖萌你们会给喵~？


第九十二章 后院
　　“早苗早苗。”
　　魔理沙拉下帽子遮住脸，鬼鬼祟祟地坐到早苗身边。
　　早苗偏过头：“魔理沙怎么了？”
　　“这个啊这个！”魔理沙四下一打量，看到某人的视线不在这里，便小心翼翼地从将怀中掏出一个四方四正的金属块来，赫然是一个手机。
　　“…”早苗叹了口气，说道，“说吧，这回又和博丽打什么赌了？”
　　“嘘！”魔理沙赶忙在唇前竖起一根中指，“早苗早苗，我知道你最好了，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是是是。”
　　“…”
　　魔理沙附到早苗耳边，悄声说着什么，嘴唇几乎都要贴到早苗的耳垂上了，早苗粉嫩的小耳朵因为魔理沙的呵气，自然而然地有些发红。
　　要说这两个丫头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好，还要追溯到之前守矢神社的大宴上。当时白明秋出去吹风躲酒，与风见幽香见了一面，但里面还是喝得天昏地暗，尤其是魔理沙当时居然在和伊吹萃香拼酒，两个人闹得开怀，炒热了全场的气氛。
　　当然，酒宴的结果很明显，伊吹萃香走的时候还是跟来的时候一样，一副似醉非醉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她醉了没。而魔理沙则是酩酊大醉，满脸红晕地就醉倒在神社里人事不省了。
　　白明秋本来还想带着魔理沙一起回去，但看她醉成那样，最终还是作罢，托守矢神社照顾她一晚上。
　　神奈子和诹访子显然不会亲自动手，这差使就落到了早苗身上。所幸早苗不怎么会喝酒，清醒得很，便依言照顾起魔理沙来，什么浑身发汗啊，梦话呢喃啊，翻滚踢被子啊甚至是晕眩呕吐，早苗都照顾得无微不至，忙了一整夜。
　　第二天魔理沙醒过来，发现早苗在自己身边入睡，再看自己一身新衣服，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对早苗就多了不少好感。魔理沙与早苗岁数相差无几，再加上早苗性格温柔，讨人喜欢，魔理沙很快便将她当做自己的好朋友了。
　　既然是好友，有好东西自然就要一起分享嘛。于是魔理沙就拿出了她秘藏许久的玩具——手机。这个无缘冢里捞出来的外界道具，质量还是相当过关的，名字叫苹果还是凤梨魔理沙不怎么关心，反正她经常拿在手上把玩也一直没坏掉。
　　本来有心在早苗面前显摆一下的魔理沙，正打算调出一个游戏玩给早苗看，却没想到早苗居然惊讶地把手机拿到手里，说了句“喔~手机！”，一通熟练的操作魔理沙根本都没看懂，当时就懵了。
　　之后早苗与魔理沙解释了自家守矢神社是自外界而来，对于外界科技相当熟悉。看到打开各种游戏随便刷分刷得比她雾雨魔理沙不知高到哪里去了的早苗大魔王，心悦诚服的魔理沙顿时就来了兴趣，在早苗的引荐下正式拜见了守矢的二位神明之后，在守矢神社度过了相当欢♀乐的一段时光，此处便不细表了。
　　“早苗，我和灵梦打赌，只要我这一关分数超过她，就可以跟她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了！啊啊啊，怎么都刷不出比她高的分啊可恶！好气好气！”
　　说着，魔理沙扑闪着双眼：“好早苗，你就帮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有刷分大魔王东风谷早苗在，什么游戏拦得住她？
　　“作弊禁止。”早苗双手交叠摆出‘×’来。
　　“早苗~~这是我一生的请求啊！”魔理沙双手合十作恳求状。
　　早苗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能作弊。”
　　“诶——”魔理沙失望地垂下头来。
　　“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是哪一关。”早苗微微一笑，“我指给你看刷分的关键点，多练几次就成了。这就和魔理沙你修炼魔法是一个道理哟。”
　　“好吧…”
　　既然早苗都这么说了，魔理沙也不好强求，她心思变得快，突然说道：“对诶，说起来早苗你好像之前和灵梦打得不分上下，说明你也很强啊，什么时候我们来切磋切磋嘛？”
　　早苗闻言，倒是有些技痒了。
　　最近一直在妖怪山上修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与日俱增。之前只能跟博丽巫女拼斗几合，此时她的实力绝对比那时候翻了几番。
　　早苗温柔善良是一回事，锐气十足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当下她边答应道：“下次魔理沙你来山上，我们好好比试比试，你的魔法我还没怎么领教过呢！”
　　两人眼神相对，均看到对方眼中浓浓的战意。
　　“年轻人关系真好啊。”坐的稍微远一些的白明秋不禁感叹道。
　　霖之助翻了下白眼：“你好像比人家大几岁一样。”
　　“差别可大了啊。”白明秋敬了敬霖之助，“你看，这玩意，她们喝不了吧。”
　　“你就扯吧。”霖之助撇了撇嘴，回敬白明秋。
　　辉夜与妹红看到白明秋难得的玩笑一面，也颇有些忍俊不禁。
　　这边少女组不死组和成年人组聊得开心，那边却有人不开心了。
　　坐在红魔馆阵营里的帕秋莉.诺蕾姬小姐显然面色就很不好。
　　她是谁？
　　魔理沙为什么跟她靠得那么近？贴在一起啦，不准，不准啊！
　　耳垂！耳垂！
　　这个坏女人！别勾引魔理沙了！！
　　噫！
　　魔——理——沙——！
　　帕秋莉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显然心潮起伏。
　　“喂，帕琪。”一边传来了好友蕾米莉亚关切的声音，“帕琪你没事吧，让咲夜给你拿点药吗？”
　　蕾米莉亚手捧红茶，姿态优雅，十六夜咲夜站在一边撑起阳伞为其遮阳，贵族的风范尽然显露。
　　帕秋莉摇了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身体没问题就好。”
　　“对了蕾咪。”帕秋莉眯起眼来，“那边那个女孩子你认识吗？”
　　蕾米莉亚看向白明秋那边，说道：“你说那个绿色头发吗？”
　　“嗯。”
　　“还真不认识呢，应该是刚进入幻想乡的那个神社的人吧。”
　　“知道了。”帕秋莉若有所思地起身。
　　蕾米莉亚奇道：“帕琪你去哪？”
　　“找人。”
　　帕秋莉头也不回地走出红魔馆的席位，向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走去。
　　爱丽丝精致得如同洋娃娃的面容此时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双眼盯着魔理沙的方向。
　　不出所料啊。
　　帕秋莉暗暗想着，问候道：“爱丽丝，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是帕秋莉啊。”
　　对这位老朋（qing）友（di），爱丽丝自然是熟悉得紧。
　　“介意我坐下来吗？”
　　“请。”
　　帕秋莉坐在了爱丽丝边上。
　　两人平日里一直不怎么对付，可这会儿遇上强敌，心理上便不由自主地同仇敌忾起来，默契地就结成同盟了。
　　“那个女人你认识不？”爱丽丝问道。
　　“守矢神社的，具体不清楚。”
　　“跟魔理沙还真是很亲密呢。”爱丽丝淡淡的话里弥漫着酸味。
　　“是啊。”同样酸的帕秋莉。
　　“这样，待会儿等大宴开始，我们就一起过去探探虚实，如何？”帕秋莉提议道。
　　“就这么决定了。”
　　爱丽丝决绝地拍板，一锤定音。
　　——
　　讲真，不是很懂你们插花部（手动滑稽。
　　据说昨天迎来了本书的66.6万字，真是666666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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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曼舞
　　又给了两位没有到场的客人片刻的时间，看着日到中天，博丽灵梦终于不再等待，决定正式开宴。
　　乐声开始逐渐拔高，直至高过人声，众人也渐渐开始安静下来。
　　满天飘舞的樱花中萦绕着悠扬的乐声，神社后传来了木块交击的清脆声响，博丽灵梦的步伐就踩在这鼓点上，一步又一步地向神社主殿走去。
　　盛装的博丽灵梦，真如同天女下凡一般，足够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走到主殿之前，博丽灵梦缓缓跪地，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她口中念念有词，但周围竟没有一个人听得懂，显然是独属于巫女的咒文。
　　少顷，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威严将博丽神社笼罩。
　　这股威严的发源来自神社的主殿之中，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没有高高在上的蔑视，而是中正平和却又浩然无比，如同长江大河般延绵不绝，叫人无法心生抵抗之意。
　　博丽灵梦这时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双手依旧合十，口中的咒文也念念不绝。
　　蓦地，她睁开双眼。
　　如同神明附体一般，博丽巫女眼神中闪烁着璀璨到难以直视的神光来。
　　接着，她开始吟唱。
　　没有人能理解这完全由“啊，呜，哇”等等极其单纯的音节组成的吟唱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但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这吟唱的优美，以及其中蕴含着的无比虔诚。
　　听着博丽巫女的颂唱，所有人都仿佛置身于开阔的原野，成为载歌载舞的人们中的一份子，将信仰虔诚地奉献给崇拜的神明。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不管是主殿中的强者，亦或是坐在外围的弱者，不论是人类，妖精，妖怪，幽灵，一切种族，不分强弱，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从最深处涌出一股热流，一股被属于神明的力量唤醒的，人最本源的力量。
　　这是生机，是温暖，是源流，舒畅的感觉遍布全身，让人甚至能够感受到如同胎儿时期在母亲体内被羊水包裹着的温暖。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种裨益。心情低落的，一下子就有了好心情，身上有创伤的，一瞬间就被修复，纠结于心的，下一刻就能想清楚，甚至在修炼上遇到瓶颈的，在这一股被神奇力量唤醒的本源的推动下，竟然说突破就突破了。
　　博丽灵梦的吟唱依旧未曾停止，只是在引发出所有人本源的生机之后，她的手势开始发生变化，灵梦的十指交缠，在眨眼间便做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若不亲眼见到，实在难以想象人的手指竟然可以活动到这样的地步。
　　连续结出十数个玄奥难解的手印，灵梦停止吟唱，将最终合十在胸前的双手打开。
　　天地为之一亮。
　　在她手中，橙黄色的光芒大放，照得人几乎不能直视，似乎连这正午的日光一时都不能与其争锋一般。
　　这橙色的光芒倒是有些向八方龙杀阵的模样，跟着灵梦视线所到之处，迅速地遍布了整个神社，随即消失。
　　吟唱终了，博丽灵梦再次睁开双眼，眼神已然恢复了平日里不带烟火气的光芒，而不是灼然逼人的模样。
　　之前消失的木板敲击声，随着灵梦祈祷的结束再次响起，本来的音乐却不知为何停了。
　　她踏出一步，如火。
　　披挂的鸾羽如火，大红的蝶结如火，绚烂的长裙如火，玲珑的步点如火。
　　再踏出一步，如水。
　　朴拙的木屐如水，束发的玉簪如水，纯白的衣袖如水，灵动的眼神如水。
　　神樂博丽大舞，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灵梦的眼神随着凌波般的步伐流动，旋转，弯曲，起跃，停顿，一行一止浑然天成，不带丝毫烟火矫揉气，轻灵得仿佛天上人。
　　平日里纵然再多缺点，在此刻全如白纸般纯洁无暇，博丽灵梦翩若惊鸿般的身姿，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应该是使用了某种法术，博丽灵梦明明只在主殿前舞动，但她的身姿却奇妙地出现在每一位来客的眼前，仿佛她就在你面前翩翩起舞一般，就算是坐在神社的外圈，也能将博丽巫女的舞姿尽收眼底。
　　踏出最后一步，博丽灵梦嘴角微微勾起，伸出手稍微擦拭了一下额头的香汗，不失仪态地微微鞠躬，说道：“祭典已毕，各位，请尽情享受这场宴会吧！”
　　…
　　“哇哦！”
　　“呜哇！”
　　“哈哈哈！”
　　片刻的沉默之后，欢呼声，尖叫声便开始充斥起整个会场来，欢腾的气氛一下子就沸腾了。刚刚美美地欣赏了幻想乡最强者的绝美身姿，接下来还有不限量的美酒美食，自然是要放开来好好地享受一番了。
　　“明秋，明秋？”
　　辉夜扯了扯白明秋的衣袖。
　　“呃！喔，公主啊，怎么了吗？”白明秋回神道。
　　辉夜笑道：“怎么，看博丽巫女跳舞看傻眼了？”
　　“啊…还真有点。”白明秋点了点头，感慨道，“实在是很美的，今天之前我真是想不到灵梦可以美成这样，枉我还自诩有些文采，现在居然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词来形容…啊——实在是…”
　　能让白明秋这样见多识广的家伙都有些语无伦次，足见博丽神樂的震撼。
　　霖之助插话道：“是啊，灵梦这丫头，出落得一年比一年大方，想想当年还是个和魔理沙一样的小丫头片子呢，还真是…”
　　这边的香霖爸爸也陷入感慨中了。
　　“喂喂香霖你把话说清楚啦！”魔理沙不依道，“什么叫当年和魔理沙一样啦，说得我现在还小一样，我也长大了好嘛！喂喂，笨蛋香霖你听到了吗？”
　　不过陷入感慨中的霖之助完全没在意魔理沙的申辩就是了。
　　听到白明秋的话，早苗倒是有些不服气，微微撅起嘴来：“秋君，我们守矢的神樂也不输给她的！”
　　“啊…这倒也是。”
　　早苗亲自为自己舞的守矢神樂，也是大美之极，若真要拿这两者相比，白明秋很难比出高下来。
　　“这就把你迷得眼花了？”辉夜抿唇一笑，眼神一挑，对白明秋道，“下次你再来永远亭，便叫你看看妾身的舞姿，如何？”
　　“诶——”白明秋大惊。
　　辉夜眉眼间都流露着精灵般不可捉摸的微妙神情。
　　“公主殿下的舞姿，不用我多言，白先生也可以想见吧？怎么样，要不要？”八意永琳笑道。
　　辉夜公主的…舞？
　　白明秋不禁咽了口口水。
　　以蓬莱山辉夜这种倾国倾城的绝色，再辅以月都独有的曼妙舞蹈…
　　白明秋还是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抵御得住这种诱惑。
　　“我——”
　　“咳！”
　　妹红狠狠地瞪了辉夜一眼，同时一声咳嗽把白明秋的念头打断了。
　　“我们拒绝。”
　　——
　　最近遇到收尾的情节，所以我推进得很谨慎，很谨慎，嗯。
　　因为今天满课，所以昨天睡很早，更新就飞了（望天。
　　感谢土豪古风，蓝，麟灵，月黯心的打赏，你们太帅了kira！


第九十四章 饕餮
　　藤原妹红果断地替白明秋拒绝了蓬莱山辉夜的提议。
　　对辉夜魅惑人心的能力，妹红实在是深有体会。
　　这个女人生有一副天赐的好皮囊，男人一见便难以离开视线，更可怕的是她又兼有多端的手段来利用这副容貌，长袖舞动间，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痴沉，愿意为了一个裙下之臣的资格而竭尽所有。
　　当年那么多世俗男人的前车之鉴，让妹红对辉夜不仅憎恨，也充满了警惕。毕竟不管她再怎么讨厌辉夜，也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美得不可方物。
　　所以尽管她深知白明秋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也实在不敢让他犯险，再怎么坐怀不乱霁月光风，他也还是个男人。
　　白明秋无奈一笑，朝辉夜摊手，意思是“喏”。
　　辉夜白了妹红一眼：“某人，倒是挺会坏事呢。”
　　“难保你对明秋没有坏心思。”妹红冷冷道。
　　“妾身只是跟明秋谈论跳舞的事情，就事论事而已，你这么积极，怎么，火鸡，要不你给明秋跳个舞？”
　　“呃——”妹红顿时语塞。
　　辉夜轻蔑道：“你会吗？”
　　妹红面色尴尬，有些涨红，显然羞怒交加。
　　论起打架，她绝对是一把好手，但跳舞这样的事情，着实是为难她了，也许小时候还在藤原家中时曾经学过，但是千年一瞬，往事早已付之一炬了。辉夜这么一提，摆明了是刁难她。
　　“辉夜你给老子等着。”妹红狠声道。
　　“说笑，本宫何时怕过你不成？”辉夜眉眼一挑，竟也是冷厉之色。
　　两人针锋相对起来，竟是一点也不顾忌旁人的。此情此景，连白明秋都没什么办法了，妹红和辉夜的宿怨牵扯，实在不是外人能够揣摩的。一向孤独清淡的妹红在辉夜面前就像个炸药桶一点就着，一向端庄高贵的辉夜在妹红面前毒舌如同机关枪一般停不下来，毫无平日里身为公主的自矜。若不是这是在博丽神社，估计两人已经飞上天空打起来了。
　　对她们来说，也只有彼此能够给对方无尽的岁月带来这样的情感波动了。
　　早苗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被吓了一跳，白明秋低声向她解释了几句，终归还是出来劝架了。
　　还好，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劝下来了，辉夜去了永琳那边，妹红被他带着到慧音那边去，一场纷争暂时是平息了。
　　“明秋…”
　　“嗯？”
　　妹红跟在白明秋身后，说话声音有点小。
　　“对不起啊，说了要收敛性子的，却又当着你和辉夜吵起来了。”
　　“道什么歉呀。”白明秋微笑道，“妹红是在护着我，我知道。”
　　他停下来，转身道：“而且一直压抑着自己，那也就不是我认识的藤原妹红了。”
　　妹红勾起嘴角，心里有些甜。
　　“不过我还是不鼓励你和辉夜公主在这种场合大打出手就是了。”
　　“啊…知道了。”
　　白明秋带着妹红走到慧音和阿求所坐处，以他们三个的默契，根本不用问原因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妹红安心坐到慧音身边。慧音抬头，问还站着的白明秋：“不坐下来喝点吗？”
　　“我过去敬下酒再回来。”白明秋指了指对面的方向。
　　他端起一壶酒，手里拿着酒碟，径直走向西行寺幽幽子与魂魄妖梦的席位。
　　妖梦看到白明秋走过来，心中一喜，便朝白明秋展颜一笑。
　　白明秋对妖梦挥了挥手手，眼神落到妖梦身边那个低着头大快朵颐的女子身上。
　　白明秋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她身量玲珑而轻盈，定然是一位窈窕女子，妖梦侍立在她一旁，也就是说这位一定就是一直闻名却从未见过的白玉楼之主，西行寺幽幽子了。
　　只不过这位冥界管理者，吃相似乎有些豪放啊…
　　但见西行寺幽幽子面前摆着一大盘生鱼片，左手拿着一只鸡腿，右手拿着一卷寿司，生鱼片盘子侧边还摆了一张喝了一半的酒碟，在这些食盘的边上还堆着不少残羹。再一看，整张桌子上居然没有妖梦的餐具，一个席位居然全是西行寺幽幽子一个人的。她也不敬酒，也不说话，甚至跟妖梦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地闷头大快朵颐。
　　几个眨眼的功夫，她左手的鸡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白明秋不禁汗颜。
　　这吃法，让他想起了当年做海军小兵的时候，船上的大家伙们就是这么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只不过当年船上的都是嗓门钟响鼾声雷大的糙汉子，干的都是挣命的活计，这么吃法自然无可厚非。可…可这可是白玉楼之主西行寺幽幽子，不仅据说是位雍容华贵的美人，而且还是幻想乡一位绝对的大人物啊！
　　不过仔细看看的话，其实西行寺幽幽子的吃相虽然豪放，但跟粗鲁一点搭不上边，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看得出一股优雅的感觉，好像不是在吃饭是在写字画画一般，毫无违和感。
　　能把饭吃到这种程度，反正白明秋是觉得很难再有别人了。
　　“请问，您是西行寺幽幽子大人吗？”白明秋端着酒碟走到席前。
　　闻言，幽幽子停下嘴来，微微抬头，打量了白明秋一眼：“你是？”
　　“在下白明秋，承蒙您不吝关心，今日特来敬酒拜会。”
　　从妖梦口中，白明秋早就知道西行寺幽幽子对他一直很有兴趣，不管是从八云紫口中听到的消息还是从妖梦口中听到的消息，都让幽幽子对他怀着好奇。当然，她最在意的还是白明秋的厨艺了。
　　“白明秋？…喔！”
　　幽幽子愣了愣，反应过来了，赶快把右手上拿着的寿司吃掉，然后翩然从桌上拿起湿巾，擦拭着手指，露出大方的笑容来。
　　“明秋君，初次见面，我是西行寺幽幽子，你好呀。”
　　“西行寺大人贵安。”白明秋微微一礼。
　　在两人互相问好后，作为下属的妖梦才开口问候：“秋大人贵安。”
　　“妖梦，一向可好吗？”
　　妖梦微笑着点了点头。
　　西行寺幽幽子见状，笑道：“明秋君，我家妖梦一直以来都多亏你关照了。之前一直想去找你当面道谢的，都有些事情耽搁了，正好今天有机会见面，谢谢你啦~”
　　白明秋摇了摇头，温声道：“西行寺大人不必如此，难得遇到妖梦这样的好苗子，又是我很喜欢的性子，我能教一点就是一点，谈不上关照的。”
　　“呵呵呵。”幽幽子掩唇轻笑，尽显雍容贵气。
　　“哎，都站着做什么，来，明秋君，妖梦，都坐下来嘛。”
　　她一边招呼着，一边接过白明秋手里的酒壶，亲自给白明秋斟上了一碟酒。
　　——
　　这章更得如此晚，是因为在外面一整天累得七点就躺床了，醒过来就已经三点了，贼惨。
　　有读者在书评区指出我以前犯的错误，我很开心啊，毕竟前面的章节是年轻时候写的东西了，粗心大意在所难免，以后各位若有发现，还请就地指正，感谢！


第九十五章 失迹
　　西行寺幽幽子亲自给白明秋斟酒，让他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幽幽子这时不在吃东西了，白明秋才有机会一见这位白玉楼之主的全貌。
　　实际上在阿求所著的《幻想乡缘起》中，已经有了西行寺幽幽子的绘像，阿求的画功了的，几乎能将人物的神韵还原个七八成，当时白明秋在幻想乡缘起中看到自己的画时当真是吃了一惊，活脱脱的一个自己就绘在纸上，怎叫人不吃惊。
　　说到阿求的画功，这就不得不提一提阿求这段时间时常跟着白明秋他学雕刻的事情。之前阿求说拜白明秋为师，就经常到白庐去请教手艺，不得不说，阿求天赋了得，而且雕塑与绘画有些触类旁通，互相影响之下，竟然让阿求的雕功和画功都有不小长进，反正阿求她是开心得很就是了，然后最近就一直在重画幻想乡缘起上的画像，这里就略过不表。
　　通读幻想乡缘起的白明秋，是知道西行寺幽幽子的相貌的。在他的印象里，西行寺幽幽子是一位面容精致，雍容大度的大家闺秀，秀美非常，而因为身为亡灵的缘故，还天生有些魅惑的能力。
　　但即使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他却还是被眼前名为西行寺幽幽子的少女所吸引了。
　　少女的皮肤异常的白皙，这应该就是灵的特征之一，螓首上戴着的帽子上有三角形的白色天冠也证明了这一点，蓝白相间的清丽和服在袖边绣上了大段大段的荷叶花边，遮住了少女曼妙的身段，但却将少女雍容的静气显示出来。
　　而对于这位少女来说，这些还都只是陪衬，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樱花色的绝美长发，在这漫天花雨的宴会中，竟然比满天飞舞的樱花还要显眼，简直就像樱花燃烧而成的绚烂花火。若是不与其面对面，绝难感受到像白明秋此时心中一般的震撼。这实在是纸面上难以绘出的绝景。
　　当然了，幻想乡缘起上也没说西行寺幽幽子是个十足的吃货而且吃相相当微妙就是了，这个带给白明秋的震撼可不比她的容貌少。
　　西行寺幽幽子那与秀发同色的眸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神光，与白明秋的眼神相错，笑道：“明秋君，饮否？”
　　这位白玉楼之主果如传言所说，是位落落大方之人。
　　“好。”
　　白明秋收敛心神，应声接过酒碟，遥敬幽幽子，便将碟中酒饮尽。
　　两人一时无话，妖梦很自然地走到两人身侧，将酒续上，然后安静地坐在一边。
　　少顷，西行寺幽幽子眼神忽闪，说道：“明秋君，左右闲着无事，不如咱们来聊聊庖厨之艺？”
　　“啊？”
　　——
　　神社内间，博丽灵梦把一身华服换下，穿上平日里那身红白巫女服，把一头青丝披散开来，神情有些疲惫。
　　刚才在祭典上使用【祛除厄运祈愿】来为在场所有来宾祛除厄运，开启福缘，又使用【神社繁荣祈愿】来增加神社的信仰，再加上博丽神樂，这一系列的法术释放，对于灵力的消耗是巨大的，饶是以博丽灵梦这样不世出的天才，也无法过长时间地负担，疲累是在所难免的。
　　正打算坐下来歇歇，她却皱起眉头，说道：“来了就赶快出来。”
　　“咦，灵梦不是累吗？怎么还能发现人家？”
　　“我又不瞎…”灵梦翻了翻白眼，“怎么不去宴会上？蓝还等着你呢。”
　　听灵梦的语气，来人必定是八云紫无疑了。
　　果然，隙间缓缓张开，金色的发絮就从其中流淌出来，八云紫懒懒地斜倚在隙间口，一副美人春睡的俏模样。
　　“让蓝再等一会儿吧，我这有点事要跟你说。”
　　八云紫变脸飞快，一瞬间就从调笑的口气变成了严肃的正经口气。
　　紫这家伙，难得这么跟我说话啊。
　　灵梦眼一转，敏锐地感觉到似乎有点不对，说道：“你讲。”
　　“你还记得今天的例大祭本来我是预定了要到场的对吧，我还准备了讲稿准备发表演说呢。”
　　“是啊，但你又没来。”
　　“那今天还有谁没来？我指主席上。”八云紫淡淡道。
　　“唔…”灵梦稍微想了一下，“风见幽香。”
　　“这就是了，我和风见幽香都没到。”八云紫说道。
　　灵梦奇道：“怎么，难不成你和风见幽香打架去了所以没来？”
　　八云紫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
　　灵梦想了想，还是猜不到八云紫要说什么，俏脸上便露出一丝不耐之色：“紫你别卖关子了，到底要说什么？”
　　八云紫从隙间中走出来，坐到博丽灵梦面前，与她的双眼直直相对，沉声道：“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风见幽香了。”
　　“我也是啊，去年万象展之后就没见过了啊。”
　　“我是说，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风见幽香了。”八云紫的眼神幽深，话音着重。
　　“见过…”灵梦把八云紫的重音反复读了几遍，突然眼神一凛，惊道，“你的意思莫不是？”
　　“对，没错，就是大结界意义上的‘见过’。”
　　八云紫冷冷道：“今早我才发现，我无法通过大结界感知到风见幽香的存在，也无法感知太阳花田的一切状况，依我看，这种情况最少持续了八到十天，而之前我竟然完全没发觉，今天若不是碰巧遇上，发现得可能更晚。”
　　“然后呢？”
　　“我觉得奇怪，就打开隙间，亲眼观察太阳花田的情况，一切正常，只是没有发现风见幽香的踪迹，连她的花房我都找过了，没有一点人影。之后我用大结界看遍整个幻想乡都没有找到，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难不成风见幽香真的离开大结界了？”博丽灵梦皱眉道，“或者她使用了什么术，遮去了自己的踪迹？”
　　八云紫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我都想过了。进大结界的，我可能会有疏漏，但任何人要离开大结界，除非强力破除，否则只能走固定的几个通道，出入口我全部放置了眼线，绝不可能看漏，而若用强力，我自然也能知道。至于你说的她自己用术，也不可能，她有多大能耐我很清楚，况且先不说她不擅长精密的术的运用，就说幻想乡的三精四季五行乃至天络地脉全部在我的掌控之中，太阳花田这么大的一块地脉，怎么可能被她说抹消就抹消了。”
　　八云紫的语气中，难得的有几分焦急。
　　博丽灵梦眼神凛然：“那这么说，你是在怀疑大结界中有除了我们以外的人可以任意操控大结界，以此来做这种事？是谁？你说名字，我立刻去查问。”
　　大结界是幻想乡的立身之基，紫和灵梦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对其动手脚，该果断的时候，两人都非常果断。
　　“的确，我有这样的怀疑，这肯定是有什么人在干扰我的感知。”八云紫沉声说道，“但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风见幽香找出来，她对于幻想乡来说很重要，不可或缺。”
　　“怎么找？”灵梦问道。
　　“总之先问问吧，正好这次例大祭大大小小来了这么多人，很可能就有最近见过风见幽香的。”
　　八云紫咬了咬牙，眼神中染上一丝决绝。
　　——
　　看到数字开的单章了…嘛，也不怪人家开单章发泄，的确是有这么一些大爷，看着免费的书，倒拽得跟作者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真把作者逼得不写了吧，又指着骂死太监，啧啧，不予置评（冷笑。
　　新的一周，天国的主线归来，所以求票票呀~（诶嘿。


第九十六章 不解
　　“所以说，一定要保证酸菜的口感爽脆，否则就会影响整体上的口感了。”
　　白明秋抿了一口酒，笑道：“不过西行寺大人你精益求精，应该是不用担心这个的。”
　　“喔喔，我记下了。”
　　提到吃的时候，幽幽子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灼灼，全不见初时的雍容气度，倒像个好学生，时不时就小鸡啄米般点头，看起来似乎有损气质，但她本人却一点也不在意，对自己的爱好很坦诚，一点不遮掩自己对美食的渴望。
　　这样落落大方丝毫不作伪的性子，很对白明秋的胃口，他原本还以为妖梦的主人会是那种很难接触的人呢。
　　说起妖梦，从刚才开始，妖梦就坐在两人边上不发一言，不时为两人添满酒碟，自己却没怎么吃喝，怪辛苦的。
　　“妖梦，你也吃些啊？”白明秋说道。
　　“我不饿。”妖梦摇了摇头。
　　按照妖梦的想法，白明秋几乎相当于她的师父，西行寺幽幽子更是她的主人，两位大人在谈话的时候，自己自然要随侍一旁。
　　“那…我敬你一杯。”白明秋举起酒碟。
　　“应该是我敬秋大人的。”妖梦连忙推辞
　　不过白明秋已经把酒碟举起来了，妖梦只好也端起酒碟，与之相碰。
　　“今天是祭典，庆典，妖梦你放松些就好了，不用太在意我们的，西行寺大人你说呢？”
　　幽幽子也笑道：“对啊，妖梦她什么都好，就是一直把自己绷得太紧啦。喏，你看，明秋君都这么说了，妖梦要听话哟，去吧。”
　　“真的可以吗…？”妖梦咬了咬唇。
　　白明秋笑道：“快去吧，那边有不少烤肉呢，拿点来吃个痛快！”
　　妖梦这会儿其实也有点腹中空空，跟着幽幽子，就算她是个不用进食的半灵也给她养成了定时吃饭的习惯，听闻此言，妖梦便开心地起身拿烤肉去了。
　　“妖梦的爷爷很早就离她而去了，这对她的性格影响很大。我有心想帮她，但以我二人的主仆身份，却是无力，唯有期待时间慢慢改变一切了。”
　　幽幽子轻声说着，眼中划过怜惜之意。
　　“所幸她能遇上你这样一位亦师亦友的人，不管是剑道也好，性格也好，这些时日里妖梦成长了很多。真的很谢谢你呢，明秋君。”
　　幽幽子樱色的眼眸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与白明秋澄澈的双眸相对。
　　白明秋温润一笑，摇了摇头。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朋友了。”幽幽子笑道，“愿意的话，就叫我幽幽子吧。”
　　“能得到幽幽子的垂青，是我的荣幸。”白明秋认真道。
　　幽幽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明秋，我听说你与上白泽老师相熟，想必也知道，我与紫是很好的朋友。”
　　“曾经听过。”
　　“既然如此，今天我就借着这个机会，向你道个歉。”
　　“嗯？”
　　白明秋不明白西行寺幽幽子的意思。
　　幽幽子轻声道：“紫对你的所为，我都有所听闻，如果对你造成伤害，我替她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她。”
　　“啊…这是从何说起。”
　　白明秋的印象里，八云紫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那时他刚来到幻想乡，被八云紫这个管理幻想乡的人盯上无可厚非，虽然当时也着实是被她折腾得很惨就是了，但现在一切尘埃落定，那时的事情白明秋早已不在意了。
　　见幽幽子竟然向他低下头，他忙道：“幽幽子你快起来，这是从何说起？以前我的确和八云大人有些不愉快，但是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从没在意，何必道歉呢。”
　　…
　　幽幽子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白明秋，心绪复杂。
　　原来他还未曾知晓么…
　　幽幽子回忆起八云紫把玩手中积木时候的缱绻目光，心便是一颤。
　　这份缘，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呢。
　　罢了，罢了。
　　幽幽子摇了摇头，说道：“只盼明秋你能记住我今日之言。”
　　白明秋不懂幽幽子的话中含义，只是点了点头。
　　“好了，不说这个了，来饮酒吧！”
　　幽幽子笑着，给自己满上一碟，然后举起酒碟，一口饮尽。
　　——
　　八云蓝端坐在席位上，目光平静，仿佛周边的喧闹都与她无关。
　　当时虽然跟灵梦说了那样的话，但她心里还是很担心紫大人的，紫大人说话向来言出必行，今天却因故未曾到场，很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
　　究竟是怎么了呢？
　　“蓝。”
　　八云蓝耳边突兀地响起熟悉的声音，她心中一喜，传音道：“紫大人，我在。”
　　“你现在去打听‘风见幽香’的下落，但记住，不要打草惊蛇，先只在你熟悉的人里询问。”
　　“是。”蓝立刻应道，又稍显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人操纵大结界隐匿了她的踪迹，我要把这个人抓出来，这个人很可能有眼线在宴会上，所以切记要谨慎。”
　　“明白。”
　　“还有，让橙去外面的客人里询问。”
　　“是。”
　　紫的声音消失，八云蓝再次消化了她的命令，便使用法术给橙传去了同样的消息，加上了一句“这是紫大人的任务，先不要玩耍了，认真做好，回去奖励你”。
　　风见幽香吗…？
　　蓝端着酒碟起身，四下观望。
　　从谁开始问起呢？平日里自己一向在忙大结界的事情，熟悉的人却是不多呢。
　　这时她看到灵梦一脸严肃地从神社中走出来，向雾雨魔理沙所在的位置走去。估计紫大人也让灵梦做着同样的事情。
　　蓝想了想，看向红魔馆的方向，打算先找十六夜咲夜打听一下情况。
　　——
　　唉，没一个猜出点苗头的，其实我在前面几卷都有放伏笔啦。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往前文找找一个‘跟目前为止所有主线剧情都没关系但我却提了不少次’的东西。
　　键盘打油得厉害，码完字就去拆键帽洗了咪啪~


第九十七章 隔墙
　　白明秋在西行寺幽幽子这里又坐了一会儿，就被几个已经开始上头的大姐头拉去喝酒了。
　　星熊勇仪拖着白明秋的左手臂，小野冢小町拉着白明秋的右手臂，伊吹萃香扯着白明秋的衣角，简直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白明秋无奈地朝幽幽子和妖梦一笑，还没来得及道别就被拖走了。
　　幽幽子目送白明秋被拖走，微微一笑：“白明秋，很有意思呢。”
　　妖梦没有接话，但眼中看得出来同意的神色。
　　幽幽子轻声道：“我少有看错人的时候，他很不错。妖梦，之后若是要跟他学剑，便不用通禀我，自去便是了。”
　　“知道了，幽幽子大人。”妖梦欣喜地点了点头。
　　撩起樱色的秀发，幽幽子的心思已然不在桌上的食物上，眼神幽远，心绪莫名。
　　妖梦抬眼看了幽幽子一眼，心里有些担忧，最近时常看到幽幽子大人神思不属的样子，有时候连最爱的美味佳肴都顾不上。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能不能为她分忧呢？
　　应该是不能的吧，毕竟，很可能跟八云紫大人有关系。
　　“幽幽子，妖梦。”
　　真是说来就来，妖梦刚想到八云紫的事情，便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
　　妖梦环视四周却没发现人影，知道八云紫是藏在了隙间里，并不在外界显露身形，便微微一礼。
　　幽幽子神色不变，说道：“紫，怎么来了却不现身？”
　　八云紫将目前的情况与幽幽子说明，幽幽子皱眉道：“按你的意思，这里面是有人在操纵？”
　　“只是猜测，但可能性不小。”
　　“我持怀疑态度。”幽幽子轻声道，“如果有人擅动大结界，我也可以通过幽明结界感觉到异常，但是没有一点迹象。”
　　八云紫沉吟片刻，说道：“总之，你替我留意一下，如果有风见幽香的动向，便告知我，但不要打草惊蛇。”
　　“好，我知道了。”
　　八云紫的声音隐没，想来是已经去了别处。
　　“妖梦，刚才的话你听到了么？”
　　妖梦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去打听一下。”
　　幽幽子点了点头，示意妖梦离开。
　　隐约间她感觉到幻想乡似乎又风雨欲来，可到底是谁在做什么却是一无所知。
　　使风见幽香那般的强者凭空消失，连带着大结界受到干扰或者控制，这种大手笔实难想象到底是谁或是谁们所为。
　　莫不是前段日子里的那个天人？
　　幽幽子想起前些日子因为很早就发现了的异变，她独自前往天界打败的那个天人。
　　比那名居天子作为天界的存在，倒是有做出这种事情的能量，在当时的对决中，她也的确隐藏了一些实力。但是首先她与风见幽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素不相识，其次，她不过是孩子心性挑起了异变罢了，实际上除了有把比那名居家系改造进博丽神社和埋下要石的举动以外，并没有什么长远的算计。
　　幽幽子微微眯起眼来。
　　——
　　八云蓝，魂魄妖梦和博丽灵梦分开来询问的时候，白明秋却被几个御姐和一只萝莉拖过去灌酒了。
　　一开始还和小町神奈子勇仪说好的划拳行酒令，到后来却已经没有人管什么行酒令了，赢了输了都得喝，喝完一瓶换一瓶，饶是白明秋有着凤凰图腾这个大杀器，在连喝十几瓶不同的酒之后，也是有点吃不消了。
　　酒倒是好消化，主要是这些出自各位幻想乡强者手中的美酒，都蕴含着相当的灵力，甚至一些独属于其主人的力量，比如说神奈子的神力，萃香的咒力，把这样的力量酿入酒中，使得每一种酒都有着不同的风味，消化这力量的过程便是醉酒的过程。普通的酒怎么可能让她们这样的存在沉醉其中，自然要喝些加料的了。
　　神明的，天狗的，地狱的，鬼族的，再加上博丽的和白明秋自带的，七七八八的力量在白明秋体内存留，把他折腾得面泛潮红，颇有些狼狈。
　　不过其他人也都不好过，萃香已经开始跳起莫名其妙的舞了，勇仪脸通红地用两个酒碟给她伴奏，小町嘻嘻哈哈地只是笑，连自己胸前风光乍现的不是一两点都已经不知道了，只有神奈子最威严，没去凑热闹，只是靠着御柱眯眼而已。
　　当然，还有中途加入的射命丸文同学，现在早就不见人影，据说是去天上吹风醒酒去了。
　　白明秋跟玩得正起劲的几人打了个招呼，找了个稍微偏僻点的地方，盘膝而坐，从怀中取出一块石子来。
　　这块石子通体呈莹蓝色，但除此之外与其他的小石子并无半点不同，似乎不值得白明秋贴身收藏。但白明秋非常清楚这粒石子的效用，也曾经靠它化险为夷过。
　　记得那时是风月还在的时候，白明秋与霖之助共饮，期间喝下了博丽神社的神酒，其中神力引起了白明秋体内的热力爆发，差点焚烧自身，当时他一头扎进迷途竹林外的竹川之中，将这颗石子拿起，借以镇压体内的热力。
　　这颗石子名叫‘水之精’，当然这朴素的名字是白明秋取的，在阿求那里借到的风水书‘远野堪舆’上，白明秋辨认出这是幻想乡水脉孕育出的精华，便取了这个名字。
　　白明秋很早以前无意间在竹川里发现了水之精，发现它其中散发着浓重的寒凉之气，捏摸起来还有种不像石子的柔软弹性，将其放入水中甚至能将湍急流动的水冻出滞涩感，引以为奇。不过他当时不知道有什么用，便没有动过它的位置。后来白明秋急中生智用其自救之后，便将它取出来随身携带了。
　　对于现在的白明秋来说，这可是个好宝贝，只见他将石子贴到丹田处，然后催动凤凰图腾，寒热二气瞬间交汇，红蓝二色的光芒萦绕在他周身，借此，他一点一点地把酒劲化解掉。
　　随着酒劲的化解，白明秋的神志变得清晰起来，由于正在调息中，强大的五感也没有像平时一样刻意收敛，随意地就放了出去。
　　“请问你是谁，和魔理沙是什么关系？”×2
　　“啊，我叫东风谷早苗，请问你们是…”
　　…
　　“哈哈哈哈！喝啊喝啊！唱吧跳吧！”
　　“小町你醉了…”
　　“不我没醉！你才醉了呢！”
　　…
　　“姐姐，今天玩得真开心呀！”
　　“嗯嗯，就是可惜雏不能跟着一起来…”
　　“我们带些好吃的给雏呀！”
　　“好啊好啊！”
　　…
　　“哈哈！人家是幻想乡最强！就凭你们三个怎么可能打得过人家！”
　　“哼，来比试比试就知道了！”×3
　　“来就来，人家才不怕呢！”
　　…
　　白明秋的五感扩展开来，将整个会场的动静都把握得一清二楚，甚至一些机密的谈话也不在话下，比如：
　　“如此，八意阁下便是确定与我合作了。”
　　“能与八坂大人合作，很是荣幸。”
　　“好说，好说，永远亭只需提供之前我提出的东西，我便有约定的回报。”
　　“好，不日我会派铃仙送上门去，请仔细清点。”
　　…
　　似乎听到了什么秘密的事情呢。
　　白明秋咽了口口水，觉得还是少听为妙，便就要把五感收敛。
　　在这一瞬间，却突然有句话飘入他耳中。
　　…
　　“你最近见过风见幽香吗？”
　　“…没有，怎么了？”
　　“我找她有些事情，如果有她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
　　白明秋蹙起眉头。
　　——


第九十八章 揭开
　　“你最近见过风见幽香吗？我找她有些事情。”
　　白明秋听出这是灵梦的声音，回答的人是慧音，那么很有可能她已经问过了妹红和阿求。
　　从灵梦的声音里，白明秋捕捉到了一点焦急，她似乎很紧张，而且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比较低沉，与她平日里的嗓音不相符，可见是压低了嗓子，不想让他人听到。她的声音相当低，若不是白明秋调息的时候张开了五感，是绝不可能听到的。
　　灵梦突然要找风见幽香做什么？而且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想到今天风见幽香没有到场，就很难置信其中没有蹊跷了。两人很可能有什么矛盾冲突，或者是什么以白明秋的眼界难以想象之事。
　　遇上这样的事情，若是换个人，白明秋可能就选择无视了，但听到风见幽香这个名字，他却不由自主地上了心。
　　对于这位与自己有着数面之缘的大妖，白明秋作为弱小的人类，心中本该恐惧害怕，却全是好奇与欣赏，还有些莫名的牵念。
　　风见幽香风见幽香风见幽香…
　　白明秋默念着这个名字，闭上眼睛，将听觉全部展开，一瞬间整个博丽神社宴会会场中所有的声音都被纳入他的耳中，喧闹纷扰嘈杂，简直如同耳朵边上开了个敲锣打鼓的戏班子似的。
　　白明秋丝毫不为所扰，心静如水，开始从中辨别与‘风见幽香’有关的信息。
　　两分钟后，白明秋睁开双眼，神色有些凝重。
　　他发现主殿外的会场里很少有提到风见幽香的存在，但主殿中却有三个。这三个人分别是博丽灵梦，八云蓝，魂魄妖梦，而且后两者的问法与灵梦几乎一样，都是小心翼翼或者故作轻松地询问，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她们三个怎么会不约而同？这实在算不得问题，博丽灵梦与八云紫是传统的盟友，八云蓝是八云紫的下属，魂魄妖梦从属于西行寺幽幽子，而西行寺幽幽子与八云紫是腻友。
　　白明秋把思路这样一理，就不难找出这几条线的尽头是八云紫。
　　也就是说，八云紫要找风见幽香。
　　但一般找人的时候都会问的是“你知道她在哪吗？”，而不是“你最近见过她吗？”，这一点问法上的诧异，让敏锐地白明秋顿时感觉到了异常。
　　…莫非，风见幽香失踪了，她们是在打听她的消息？
　　开玩笑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白明秋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要说人间之里的一个村民失踪了，那很可能会发生，但要是说风见幽香这样的强者也会无缘无故地失踪，那就太不可思议了，反正白明秋想象不出来。
　　可现在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事情似乎朝着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了。
　　他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参与这件事，但他已经决定要去做。他若无其事地依旧盘坐在原地，但是已经把五感再次全部放开。
　　白明秋五感对周围环境的查知，与大多数人用意念去感应周围动向是完全不一样的。神念意念在强者的眼中都能察觉实体，若不自量力用意念去探听博丽灵梦的话，她绝对会在一瞬间就发现。而白明秋的感知则是一切都来自于自身的视听味嗅触五感，与人无关，绝不会被人察觉。
　　白明秋自己不知道的是，他敏锐的五感在幻想乡这些日子的离奇境遇中愈发增强，甚至到了接近“概念”的地步，可以说他现在已经朝着‘人外’的方向迈出了一只脚，所以比那名居天子当时会说出“你，是什么东西”。
　　此时他集中精神，将全部的感觉都放到快要走到一起的三人身上。
　　三人看来早有交流，此时走到一起，站在某棵树下，看似互相敬酒，实则轻声说着什么。
　　灵梦举起酒杯，轻声道：“如何？”
　　妖梦摇头，蓝也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一路试探下来，没有发现有异状的人，若不是幕后黑手养气功夫很好，便是那人根本就不在这了。”
　　闻言，妖梦点了点头。
　　三人都是冰雪聪明，而且直感又非常敏锐的人，在知道宴席上有幕后人的情况下，还选择用一一询问的方法明目张胆地打探情报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实际上是想通过直截了当的话语来洞彻他人的内心，寻找破绽。当然，假如真的能知道风见幽香在哪，自然是好事。而如果能打草惊蛇，那就更好了，八云紫会把惊动的蛇处理好的。
　　从这里也可见八云紫的心机，一句“不要打草惊蛇”，实际上含着相反的深意，而不管听者知不知道其中深意，都能得到八云紫想要的结果。
　　“接下来就看紫大人那里有没有回应了。”蓝轻声道，“如果哪一方有异动，紫大人一定会马上出手。”
　　灵梦嗯了一声，三人站在原地，面色都有些沉凝，最终还是由妖梦举杯，稍微喝了一点酒。
　　“紫大人联系我了。”蓝出声之后，就开始凝神听八云紫说话。
　　少顷，蓝皱着眉头，对灵梦道：“灵梦，你用一下隔音的结界。”
　　灵梦依言，手捏一个印诀，马上就把外人的声音隔除，三人的声音在其中也不会泄露。
　　在远处偷听的白明秋乍一听不到声音，有些无奈，但随即开始用眼睛看三人的口型，白明秋以前涉猎过唇语，再结合他的观察和判断，大概就能知道语意。
　　见到结界张开，蓝放下心来，蓝说道：“紫大人说，不仅风见幽香不见了，太阳花田又突然开始发生异变。本来应该是阳光最好的地带，现在遍布白色的浓雾，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奇怪的是，浓雾只是将太阳花田的范围笼罩，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紫大人想要用境界之力将浓雾驱除，但竟然失败了…”
　　“紫失败了？”灵梦惊道。
　　“紫大人说，只要不把花田连根拔起，不管驱散了多少雾，雾都只会散一刻，之后便又飞快地涨起，而如果连整个花田一起抹消，则会惊动幻想乡地脉，导致大结界停止运转异常。考虑到白雾暂时对幻想乡没有危害，紫大人便只是监视着，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妖梦这时说道：“白雾，幻想乡中，哪一位能使用白雾呢？”
　　不愧是剑道高手，一语中的，灵梦和蓝各自想了想，都没想出有什么这样的人。
　　“紫大人最后还说，从高空俯视整个被雾气笼罩的太阳花田，看上去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一块玉，一块明润的白玉。”
　　“白玉？这又是什么情况？”灵梦一头雾水。
　　蓝摇头道：“我只是转述，具体情况还是要等亲眼去看才知道。”
　　…
　　白明秋听着听着，神色一点一点沉肃起来。
　　太阳花田被白雾笼罩，风见幽香失踪，事情不对劲啊。
　　而且，为什么总觉得太阳花田的这种情况在哪里看到过似的…是在哪里呢？是在哪里呢？
　　…
　　白明秋苦苦思索的时候，结界解开，三人打算各自离去待机，这时，八云蓝突然想起一事来。
　　“白明秋，你们都认识吧？”
　　“嗯。”灵梦与妖梦齐齐点头。
　　“有人去问过他吗？”
　　“没。”灵梦奇道，“问他做什么，凭他还能做到这事？”
　　妖梦也说道：“秋大人不可能做这种事的，我不是指力量上的不足，而是他心性高洁，绝不屑于为此。”
　　八云蓝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说这些，我是说，我才想起他认识风见幽香，而且跟她走得很近，说不定他知道风见幽香的下落啊。”
　　“什么！怎么回事？”
　　“你们不知道吗？他开的那家木雕店旁边有间花店，花店的女主人，便是风见幽香幻化而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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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问天
　　无垠的太阳花田中，阳葵迎风摇曳。
　　有个身影翩然而行，一步步走进年轻人眼中。
　　浓烈的夕日下，她手执阳伞，绝代风华，整个花田一如她的陪衬。
　　风见幽香。
　　风，是清风的风，幽香，是野芳发而幽香的幽香。幽香为清风所见，沁然洁净，不染纤尘。
　　年轻人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
　　风见幽香，风见幽香。
　　他把她的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全然不在意紧随而来的贯穿天地的危险魔炮。
　　残阳已逝，不知何时，花田里开始下起小雨。
　　他站到窗前，凭栏远望。
　　寥廓天地，浩荡花田，茕茕孑立。
　　只人独伞，卓然孤影，大雨大红裙。
　　风见幽香，风见幽香。
　　他凝视着这个背影，默念着这个名字，莫名悲意涌上心头。
　　之后，入夜了。
　　他登临望远，浴风而歌。
　　她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你唱了什么？”
　　“醉歌。”
　　“借酒消愁，你在烦恼什么？”
　　他未答，她也再没问，只有忘忧草的清香萦留。
　　见着忘忧草，他忽的笑出了声。
　　风见幽香，风见幽香。
　　他笑着，念着，忘忧草的香气伴着笑声，随风飘了很远。
　　…
　　午后，人里路上，有间小小的花店。
　　神情慵懒的农家少女轻轻揉着眼睛，从楼梯上走下来。
　　衣着朴素，外貌寻常，唯有那双清澈无瑕的眼，与少女脱俗的气质，引得他不由驻足。
　　“这是花店么？”他说。
　　“是。”
　　“麻烦帮我拿两把种子，白玉兰和向日葵。”
　　她依言，将种子装起。
　　“多少钱？”
　　“一个。”
　　他笑着，对她提出，给这家店加个招牌。
　　“招牌。”
　　她轻声说着，目送他离去，然后回到楼上。
　　桌上摆着的向日葵见到她接近，忙不迭地摇晃起花扇。
　　她浅浅一笑，坐到桌前，从盒子里取出茶叶来，用热水冲泡，沁人心脾的花香就从其中逸散出来。
　　白明秋，白明秋。
　　她念着，想着，端起茶吹了吹，轻啜一口。
　　换上手刻的招牌，又是一个午后，他来了。
　　沐浴在阳光中，他轻轻地哼起曲子，很好听。
　　她说：“悦耳，喜欢。”
　　他温润一笑。
　　看到店门上挂着的招牌，字不太好，他说：“我帮你刻一个吧。”她同意了。
　　他开始看她的字迹，用上刻刀，如走龙蛇。
　　她就站在他背后看着，看着，眼神明澈，心中莫名地喜悦。
　　不一样。
　　对，他不一样。
　　挂上招牌，他与她挥手告别。
　　“…等等。”
　　犹豫了好久，她终究是把他叫住。
　　“风…”她的声音很小。
　　“嗯？”
　　“葵。”
　　对，就叫葵吧。
　　风把她口中的字眼带到他耳中。
　　“葵？”
　　“不是店主小姐。”她有点赌气地说。
　　他笑了，笑得很温柔，很好看，“嗯，是葵。”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白明秋，我叫白明秋。”
　　她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名字，是他亲口对她说的，当然，是她，也许又不是她，而是‘葵’。
　　白明秋，白明秋。
　　她想着，念着，回到二楼，取出他送的茶，泡开，一室清香。
　　他再来的时候，已是初夏时节。
　　一如惯例的买花，卖花，收了三个铜币。
　　他问道：“葵，你吃早饭了吗？”
　　她一向不吃早饭的，闻言，摇了摇头。
　　“早餐有什么爱吃的吗？”
　　她再摇头，但转念一想，有一回破例吃了早饭，很好吃，便轻声说：“汤，好喝。”
　　是眼前人做的汤。
　　他笑道：“喏，我多买了个饼，你拿去就着汤吃吧。”
　　她犹豫片刻，道了声谢，与他告别。
　　目送他渐渐走远，她把一只手放在饼上，刚才一直被他藏在怀中，现在饼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白明秋，白明秋。
　　她念着，扬起嘴角，“这次告诉你。你做的汤，很好喝。”
　　之后，她把店搬到他的店旁，时有来往。
　　渐渐地，她与他同进，同出，同食，一同赏花，一同看木雕，一同坐在门前的坡上，眺望天上的云，地上的景，迎着风，沐浴阳光。
　　不说很多话，但是笑多了，眼神多了，心里的甜多了。
　　她闻到他把她送予的萱草带在身边，种在店里。
　　他说，这是故人所赠，含义深刻，他很喜欢，便一直种着。
　　喜欢，那便很好。
　　她微微一笑，是他不明白的笑意，他也不在意，他也有很多她不明白的事，她也一样不在意。
　　对了，他还带着她喝酒。
　　她喝了酒，不管喝多少，脸总会泛红，虽然没醉，但两抹嫣红总是逃不掉的。这时候他还偏就喜欢再灌她一杯。
　　日子久了，她就知道，他很喜欢看她饮酒嫣红的脸。于是每次脸红了，不用他多说，她自然地就多喝一杯。
　　悠然的时光就这样过去，直到…
　　最后见他的时候，她已维持不了“葵”的模样，莫名的念头驱使她想见他一面，本以为已经到了坦白的时候，他却精疲力竭，动弹不得，甚至无法亲眼面对她。
　　这样也好。
　　“葵，你是在等我？”
　　“是。”风见幽香轻声说。
　　“入夜了，你早些回去，保重。”
　　“好，你也是。”
　　一边悄悄地把写好的字条放进花店的门缝，风见幽香轻轻地说着，再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白明秋，白明秋。
　　再见了。
　　一步步，一念念。
　　…
　　风见幽香。
　　葵。
　　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在白明秋的心中各自占有不同部分的女子，逐渐重合成了一个。
　　之前在葵身上发现的所有异样，花店的踪迹，葵的来历，莫名的熟悉感，全部说得通了。
　　葵，就是风见幽香。
　　葵，向日葵，太阳花，可不就是风见幽香么？
　　白明秋收回了扩散而出的五感，突然跌坐在地上。
　　从八云蓝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震惊得无以复加，随后莫名的欣喜涌上心头，但转眼间他意识到，葵，风见幽香，失踪了。
　　难以名状的感触不可抑制地从他心中涌出来，胸口烦闷，连呼吸都近乎困难，无力感遍布了全身，甚至连提起一只手的力气都消失了。
　　心痛。
　　太阳花田的异象，还有葵留下的一纸字条，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蹊跷。
　　而最为可悲的是，这件事白明秋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幻想乡的水太深了，白明秋稍微涉水，就有可能坠入深渊。
　　对，没错，就是无能为力。
　　和之前两次一样。
　　天生缺魂的夕月，灵魂之体的风月，都是他珍视的人，但她们一个一个地都在白明秋眼前消失，他甚至连一点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笑容送她们安然离去。
　　她们不会愿意看到哭着的白明秋，不是吗？
　　而这次，他心仪的葵，与他一点点积累下感情来的风见幽香，又消失了。可他能做的，却还仅仅是无能为力。
　　他仰望苍天。
　　七世轮回，二十五岁寿限，亲人，朋友，爱人，你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夺去我身边的人。
　　老天，你为何要薄待我白明秋至此？！
　　——
　　算上构思，写了五个小时，删删改改，停停顿顿，勉强如意。


第一百章 造化
　　良久，白明秋轻轻擦拭了眼角，站起身来走到某个偏僻处……
　　他面上所有的表情都收敛，但凌厉的眼神却将他的心绪显出。
　　第三次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手，不管天如何地如何，他已然决绝，一定要把葵找回来。
　　“慧音。”他隔空传音。
　　“怎么了明秋？”
　　慧音还在与妹红喝酒，闻言一怔，不知道白明秋为什么突然传音过来。
　　白明秋沉声道：“我要暂时离开宴会一会儿，告知与你，也替我跟妹红说一声。”
　　“怎么了？”慧音一下子就听出白明秋的声音不对劲了，“发生什么了？明秋你现在在哪？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我倒是无关紧要，你作为寺子屋主人，贸然离开却是拂了灵梦的面子。何况我还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明秋说道，“总之，我先看看情况，一旦事情有变就马上通知你，安心，我会保护自己。”
　　“…我知道了。”慧音犹豫片刻，答应下来，“明秋你记得只要动白泽角，我会立刻感觉到。”
　　“嗯，不用担心，去去就回，记得也跟妹红说。”
　　白明秋与慧音很快交待完，从腰间掣出射夜刀来。
　　射夜刀本来不会在空气中显形，但白明秋抬手一团灼然火焰，射夜刀的刀身就显露在空气中。
　　白明秋咬破手指，在射夜刀的刀身上轻轻涂抹。
　　刀身开始发烫。
　　须臾间，旋风腾起，射命丸文瞬间出现在白明秋眼前。
　　“诶呀秋桑你终于舍得找——你怎么了？”
　　本来嬉皮笑脸的射命丸文突然一怔，收敛了调笑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白明秋锋利到令人心寒的决然眼神，令射命丸文心惊。
　　谦和平静的温润君子，怎么变成了如此模样？
　　“文，我想你帮我。”白明秋沉声道。
　　“帮你什么。”
　　“送我去太阳花田，要很隐秘的那种，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白明秋眼神一凛，一字一字道：“包括八云紫。”
　　“好。”文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挑起嘴角，说道，“把手给我。”
　　白明秋没有问为什么，依言将手伸给射命丸文。
　　接着，白明秋开始感觉到旋风将他瞬间包围，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旋风的漩涡之中，除了射命丸文的手，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射命丸文的声音突然在贴着他耳的地方响起：“你默数五个数。”
　　一。
　　二。
　　三。
　　“嘻嘻，睁眼啦。”
　　射命丸文的声音响起，白明秋蓦地睁眼，发现自己早就不在博丽神社的宴会会场，而是已经在不知何处的一处高空之中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就是原太阳花田的位置。但现在这里感觉像是蚕在吐丝结茧一样，看起来很恶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自己看吧。”射命丸文轻声道，“对了，别靠太近，你如今在我的神风结界中，难以被外人发现，但如果你太靠近，就有可能被紫那个老太婆看到了。”
　　“谢了，文。”
　　白明秋道了声谢，站在一片云朵上俯视下方。
　　正如八云紫和射命丸文所说，这片云朵下方，整片太阳花田都被巨大的白色云雾笼罩，云雾不断地生成，不知源头何处，不知何时才会消散，真的仿佛蚕吐丝结茧，无穷无尽，一点结束的意思都没有。但奇怪的是，除了太阳花田，其余任何地方都没有一点白雾的痕迹，甚至是距离太阳花田只数米的地方都没有白雾，而太阳花田却被这个庞大的白色罩子罩住了。
　　白明秋盯着下方的白雾，眉头紧皱。
　　他突然放开五感，感知一瞬间透过白雾，扩散到太阳花田的每一处。
　　这样一探查，他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少蹊跷之处。
　　“怎么回事，如果这个白雾对生物有危害，那么向日葵都会枯死才对，但花田中的向日葵全部生机未失，相反与白雾和谐共处？”
　　“这是怎么回事？”文奇道。
　　“我也不知道，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向日葵的方向是面向这里，也就是说太阳所在的方向，不对劲，明明白雾让外面都无法看到里面，说明不透光，那么向日葵是怎么感受到光线的呢？”
　　这是白明秋一个很大的疑惑。
　　还有一件事，白明秋没有当着射命丸文的面说出来，但心里惊疑不定。
　　风见幽香明明一丝不挂地躺在自家花屋二层的花床上，为什么八云紫却言辞凿凿，煞有介事地说她失踪了？而且听她语气，并不像是撒谎。
　　白明秋想了想，问道：“文，你保护我们不被人发现的这个术叫什么？”
　　“神风结界，大约可以再支持三四刻吧。”
　　“结界…隙间…”白明秋眼神一凛，恍然道，“难不成这白雾是一个结界，它可以遮蔽外面到里面的视线，才使得八云紫无法看到风见幽香。”
　　文疑惑道：“你说这是个结界？不可能，结界最大的特征就是没有外部表征，最多有点颜色，简单才是结界的灵魂。这玩意造出来的白雾这么显眼，明显不是结界了。”
　　“那…”
　　“不过这玩意和结界还真有点像呢。”文说道，“我指的是都能封闭一块地方。”
　　都能封闭一块地方…与结界功能相同…
　　说起来，这地方，这种状态，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啊，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呢？
　　白明秋拼命地思索记忆中和这种情形有关的部分，同时将五感全力放开，借由全力全开的凤凰图腾推动，一点一点地勘察着整个花田。
　　他的周身开始涌现出一股热浪，灼热的火力散发出来，似乎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一般。
　　“笨蛋秋，你再这么烧，我的结界就受不了啦！”文文催促白明秋。
　　白明秋急促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白明秋的感知一点一点延伸到太阳花田深处。
　　白雾究竟是从哪里开始蔓延的呢？向日葵花瓣，花叶，花茎，花根，泥土，一点一点看下去。
　　这是地脉。
　　是地脉…在产生白雾？
　　等等，地脉？
　　白明秋突然回想起一件东西。
　　怎么可能？
　　不对，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
　　白明秋猛地抬头，看向空旷的花田周围。
　　是了，有风。之前没有注意，但是现在一旦开始注意，白明秋立刻就感觉到，有无数的风在往太阳花田流动。
　　他生怕自己感知不准确，问道：“文，你感觉一下，是不是有无数的风在往这里流动？”
　　射命丸文身为天狗，对风十分敏感，闻言她稍微感知便点了点头，皱眉道：“没错，而且，也实在太多了些，好像整个幻想乡的风都在往这走一样。”
　　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白明秋又俯身下去，捞上一把白雾在手中捻了捻。
　　果然是水雾。
　　这样的话，一切都清楚了。
　　笼罩整个太阳花田的不是结界，而是阵法，一个非常高明，甚至功参造化的风水阵。
　　太阳花田虽然是上等的聚风之地，却因为无水而长年无事。此次有人挪动幻想乡地脉布下神奇阵法，使得水源偏移，风与水交汇生出无尽浓雾，形成了一处绝强的风水阵法。而地脉不是在产生雾气，它是用来引动水源和阵法的一个源源不断的引子，甚至还是一个保护伞，令神通广大的八云紫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到…”
　　“做到什么，秋桑，你知道这是什么了？”文疑惑道。
　　“明玉宫。”
　　白明秋的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没错，他认识这个巧夺天工的风水阵，甚至能叫出它的名字。
　　因为他在【远野堪舆】上全都看过。
　　——
　　忘记的同学可以回头补下第一卷第三十四章和三十五章。


第一百零一章 大劫
　　远野堪舆，乃是由前辈大能所写的一本奇书，上面记载了千年前幻想乡的风水，地势，物类等等，视角与阿求以人物为主的幻想乡缘起迥异，可以说是一本相当详尽的地理志。
　　据慧音说，这本书是她的前辈，天朝的一位名叫【玦】的白泽所写，然后流传至今，被一直收藏在稗田家的书库之中。
　　白明秋以前在阿求家中偶然发现这本书，便借来翻阅，对其中的内容大概有个印象，不过这只是拿来消遣时间的闲书，本来就是看过且过，加之后来在白明秋身上又发生了几件大事，于是关于这本书的记忆就被他渐渐置之脑后了。
　　直到现在，亲眼看到了与书中记载一模一样的风水阵，他尘封许久的记忆终于苏醒。
　　难不成这幻想乡也有懂得风水术的人？
　　想到此处，他便问道：“文，你听说过有关于风水术的消息吗？”
　　“那是什么东西？”文奇怪道，“没听说过呢…”
　　连幻想乡消息最灵通的八卦记者射命丸文都不知道，看来幻想乡即使有懂风水的人，也是凤毛麟角，那么找出幕后黑手就更难了。
　　文这时问道：“秋桑，看你的样子是有头绪了。你刚刚说什么？‘明玉宫’？”
　　“嗯，明玉宫。”
　　白明秋神色凝重，说道：“顾名思义，就是‘明净的白玉做成的宫殿’的意思。这个阵法的用处，就是操纵风水，辅以地脉之力，将阵中人锁死，最终化为尘土。”
　　白明秋想起刚才在阵中看到，葵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身上的衣服在一点一点减少，已经几乎不着寸缕。他甚至能够看到那些衣物化为齑粉的过程，如果那些衣服都是她以妖力变化而成，就代表着明玉宫一直在消磨她的妖力，而且程度已经很深了，如果再这么下去…
　　他心中一痛，随即甩开这些妄念。
　　射命丸文惊讶道：“不可能吧，风见幽香被人为地锁在阵中？她这个层次的存在…难以想象。”
　　“有什么不可能的。”白明秋皱眉道，“你们天狗的须弥钵大阵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天狗能做到的事情，有他人能做到也是情理之中。”
　　“诶——要这么说的话，的确。”
　　天狗的须弥钵秘阵，的确能够化神奇为腐朽，连巫女博丽灵梦和神明八坂神奈子这样的存在也难以幸免。
　　白明秋说道：“现在困着葵…风见幽香的，至少是整个幻想乡，甚至有可能是整个日本的地脉与风水之力，她再强，也无法逃脱这个束缚。”
　　射命丸文点了点头，突然又疑问道：“不对啊，按你所说，这样的阵法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布置成的。就算是有心算无心，但太阳花田可是风见幽香的地盘，她在这里起码呆了一千年，这里的一草一木，就算有一丝异常，都绝对在她掌握之中。什么人能够在花田里长期布置这样宏大的阵法而丝毫不被察觉呢？我觉得幻想乡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嗯…”
　　“但是…”射命丸文思考很快，又提问道，“秋桑你觉得，会不会是风见幽香自己布下的这个阵法？”
　　“不可能。”
　　“也是，谁没事自杀呢。”射命丸文吐了吐舌头，“可是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我反正已经想不出是什么人啦…”
　　到底是什么人，这的确是个很令人费解的问题。
　　放眼整个幻想乡，风见幽香都是巅顶强者，而只有力量远在她之上的人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白明秋难以想象在风见幽香之上的力量。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力量的话，那么如自己这般渺小的存在，又能做到什么呢？
　　白明秋狠狠地咬着牙。
　　愤怒，对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愤怒，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
　　但愤怒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反而令他更为清醒。在这无尽的七世轮回之中，白明秋早已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并化为自己的力量。
　　他很快就有了对策。
　　“文，再麻烦你一次，带我去稗田家。”
　　“秋桑你说什么麻烦啦，真是的。”射命丸文俏皮一笑，“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啦，你看，照片我都拍好了。”
　　她挺胸，晃了晃胸前的文花帖。
　　白明秋略显无奈，说道：“随你吧。对了，文，你确定我们没被人发现吧。”
　　“安心，就算八云紫想看到我，也要过个十分钟呢。要不你以为我平时都是怎么跑路的啊~”射命丸文骄傲道。
　　有这个神奇的隐匿技巧，再加上她幻想乡最速的速度，能抓到她还真是有鬼了…
　　白明秋担心的是幕后黑手一直在周围监视，所以才提醒射命丸文提高警惕。
　　射命丸文再次拉起白明秋的手，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把他带到了人间之里，正好是稗田家的上方。
　　“你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白明秋松开射命丸文的手，神念一动，稗田家所有人的动向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稗田家虽然是人里大族，但家中的护卫也只是自警队的几名战士而已，其他的都是一些身强体壮的仆人，白明秋想要躲过他们的视线实在是太容易了。
　　寻找到一处堆得高高的稻草堆，白明秋从空中一跃而下，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仿佛从天而降的苍鹰，纵身跃入稻草之中。而他的脑海中此时已经有一条通往书房的道路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几个纵跃，几次潜行，白明秋顺利地进入稗田家的书库，此时阿求还在博丽神社饮宴，此处没有任何人。
　　“远野…”
　　白明秋强大的观察力此时开始发挥作用，在书库超过万本的书目中，飞快地寻找远野堪舆的踪迹。
　　有了。
　　走到角落处的书柜，白明秋伸手，从书柜上取【远野堪舆】。
　　“嘶——”
　　白明秋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刚才伸上书柜拿书的一只手突然摸到一个滚烫的东西，仿佛烙铁一般，让猝不及防的白明秋也中招了。
　　他这次吸取教训，运力于手，顺利地将书取了下来。
　　这本书的材质只不过是普通的纸，为什么会如此烫手？
　　不对。
　　白明秋定睛一看。
　　整本书不仅滚烫，而且通体都流溢着晦涩的神光。
　　这一刻，从之前到现在所有的线索都一瞬间在白明秋心中闪过，他如同触电般灵光一闪，心中出现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风见幽香将会遭逢她有生以来最大的劫难。
　　——
　　咳，也算遂了我玩刺客信条的愿望，一直好想写本刺客的书来着。
　　谢谢各位恭喜到一百章~


第一百零二章 明玉
　　整本远野堪舆流溢着晦涩的神光，而且烫手到一不小心就会被烫伤的程度。
　　白明秋暗暗运劲，暂时阻隔了热力，然后开始翻书。
　　“天气为阳，地气为阴，阴阳交泰，氤氲而万物生。”
　　白明秋这次看得极其仔细，就发现了这总纲式的第一句，作者在书写的时候，手上用力似乎比之后的文字重一些。
　　一般刚开始书写，因为还没找到手感，笔触或重或轻都不是奇怪之事，但这里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文字的着墨很匀称，也就是说书者其实手上用着匀称的力，仿佛故意要写得重一些。
　　难不成这风水书的套话里，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白明秋继续往下看。
　　“无水则风到而气散，有水则气止而风无，故风水二字为地学之最。”
　　“书分三目，一总二风三水，总纲绘此地九九八十一种物类，风目列五五二十五处藏风地，水目列数种聚水地。”
　　…
　　一连看了十数行，都没再发现这样的异常，白明秋强压下自己的焦急，继续寻找。
　　有了。
　　“余望气东南，遥见瀛洲东北名远野处有异气，跋涉重洋以观其详。”
　　这着重的一句写的是笔者玦似乎发现了什么状况，然后远涉重洋来到日本，而“异气”究竟是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明说。
　　白明秋继续翻看，直到这一句，“田，中有阳葵，藏风之地，能育灵生妖，揽风收水，惜无水源，地次一等。”
　　这句收录在全书“风”目之中，结合实际，不难看出这讲的是太阳花田之事。
　　这一句上与前几句相同，也有若有若无的着重痕迹。
　　又一连翻下去数十页，再也没有发现如此痕迹，眼看一本书就要翻到末尾了。
　　白明秋摸了摸剩余的书页，大约还剩两三页纸的样子。
　　“明玉宫”三个字赫然写在他刚翻开这一页的抬头。
　　“果然在这里。”白明秋喃喃道。
　　由于距离时间有些长，白明秋早已不记得书上“明玉宫”这一篇的大多数内容，正准备迅速翻看，他突然听到屋外有人的声音，应该是家中巡逻的守卫。
　　白明秋不再多留，撕下一片衣角将书裹住，从窗口无声无息地离去，确保四周无人之后，猛然腾空而起，天上待机许久的射命丸文一把将他拉过，迅速离开稗田家。
　　“秋桑，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射命丸文问道。
　　白明秋说道：“托你的福，找到了，只是我还没细看。”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远野堪舆，继续翻看，射命丸文也有些好奇，索性停在空中一起看了起来。
　　白明秋翻到明玉宫这一页，果不其然，这一段上也能发现作者加重了笔触。
　　明玉宫
　　吾游历千载，观山见海，于风水一道始有所悟，遂合‘白泽试黄帝心术’，创下奇阵【明玉锁心宫】，此阵不见于典籍史册，实乃吾所独有也。
　　欲布此阵，必先寻一上等藏风之地，以术腾挪地脉，援引水源，结以心法，再朝饮紫气，暮敛夕华，伏脉五百载，始可成阵。
　　瀛州远野风物独特，山水雄奇，吾踏遍神州大地，奇诡外域，也难寻着未发之胜地如斯，遂遗阵谱，留待有缘之人参悟此道。
　　风水非术，实乃三千大道之一支，惜与吾道不合，后世若遇有缘人，详而参之，或成大道尤未可知。
　　…
　　上面的话讲完，下面便是明玉宫的布阵之法，成阵后的效果，还有各种详细的注意点，如果没有一定的风水术基础，是难以看懂的。以白明秋涉猎之广，对风水之术也只是第三世时稍微看过寒山拾得两僧的堪舆书而已，此时看这些东西，当真觉得艰涩无比，看得十分勉强。
　　不过虽然具体的布阵之法难以理解，但也有能看得懂的部分。
　　依照白泽玦所书，首先，明玉宫的潜伏期极其长久，完全成阵需要五百年以上的时间。其次，成阵之后，布阵之地就会涌起无数白雾，仿佛一个玉茧，因为来源是远野地脉，所以绝难消除，就如太阳花田此时的状态一般。
　　最后，则是明玉宫的功效。
　　明玉宫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悄无声息地布置，其效果也绝对是常理难以想象的。被锁入明玉宫中之人，如果不能达到所需的条件，就绝对不可能破阵而出，阵法会持续消磨阵中人的力量，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阵中人便会被消磨去全部力量，回归天地。而一切从外界强行破阵的手段，都会引起地脉反噬，累及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万民。
　　风水之力，恐怖如斯。
　　手中的书越发烫人，可白明秋看至全书最后一个字时，一股凉意却从脊椎爬到头顶。
　　“…”
　　“…”
　　射命丸文也是目瞪口呆，与白明秋对视，两人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少顷，还是射命丸文打破了沉默。
　　“秋…秋桑。”
　　“…”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射命丸文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强大，好狠毒的阵法，虽然耗时极长，但终究只需一人之力，此等奇阵，纵是我天狗一族的寂灭须弥也难以企及啊…”
　　天狗的寂灭须弥大阵，可以消湮阵中一切人除了身体力量以外的奇异力量，但其需要消耗资源的程度，非常人能够想象。
　　白明秋声音低沉：“他名叫【玦】，是一位天朝的白泽。”
　　“玦？”
　　“对。”
　　“这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呢…”文皱起眉。
　　白明秋奇道：“哦？文你认识？”
　　“让我想想啊…那好像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射命丸文犹豫道，“我小时候，山里来过一个白胡子老头，一开始是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后来被天魔大人邀请为上宾，在山中呆了一段时间的样子，之后他就离开不知去哪了。”
　　“对了，书上也有详细记载妖怪山风物的部分，难不成那老人就是玦吗？”
　　“你这么说的话，应该就是了。”射命丸文说道。
　　射命丸文陷入了回忆，白明秋则默默思考，两人沉默了一阵，射命丸文问道：“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封锁太阳花田的就是明玉宫，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究竟是谁，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心思，还用天朝的风水阵来算计风见幽香呢？”
　　“哼。”
　　白明秋突然冷哼一声，咬牙道：“文，你聪明机敏，怎么此时却看不清？”
　　“你是说——不…不会吧？”
　　射命丸文当然不笨，白明秋话中所指，她其实也已经有一些猜测，只是还没确定。
　　但看白明秋的样子，他是已经笃定了真相。
　　“这世上只有一人会明玉宫阵法，此阵的详细不见于所有典籍书册，只存在于这本远野堪舆之中，而据阿求以前所说，这本书自从千年前上代白泽赠予稗田家，千年来都留存在稗田家的书库之中，至少她的每一世记忆中都存在这本书。明玉宫需要极高的风水术造诣才能布阵，幻想乡通风水的人连你都不知道，想必少之又少甚至没有，那很可能就是幻想乡之外的人所为。再想想时间，一千多年前，幻想乡还未建成，这个人来到远野四处游荡，去过包括妖怪山和太阳花田等等地方，然后留书离开，一千年之后，完成的明玉宫出现，困住风见幽香。”
　　白明秋冷声道：“所有的事情合起来，除了一千年前就开始准备的玦，还有谁能做到？”
　　…
　　白明秋冰冷的声音下，蕴含着十足的怒火，射命丸文看得一清二楚。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此时却如同逆鳞被触碰的龙，眼中除了泾渭分明的冷静和怒火，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就算风见幽香被关在明玉宫之中，就算幕后黑手是这个玦，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在生什么气？
　　射命丸文眼角一瞥，看到白明秋紧紧攥着的一只拳，甚至有些颤抖。
　　他在想什么，担心什么，焦急什么？
　　这个眼神，这种情绪，就好像之前在妖怪山上，她射命丸文挟持了东风谷早苗，引入了等大夜叉一众天狗，那时他的眼神也是如此。
　　不，不对，比那时还要深，还要重。
　　风见幽香…
　　“文，文？”
　　白明秋见射命丸文有些恍惚，喊了她几声。
　　文回过神来，“啊，抱歉，走神了。”
　　白明秋没有在意，沉声道：“总之我先找一下慧音，询问关于玦的事情，阵法会运转四十九天，看现在的程度，可能已经运行了十天有余，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哦！哦…”文一愣。
　　“我们先去太阳花田，我要再仔细看看阵法的结构，然后用白泽角和慧音联络，但八云紫应该还在监视阵法，这段时间，还请你帮忙遮掩行迹，避开她的视线，以防她阻拦我。”
　　“秋桑，我说过好多次不要太客气啦。”射命丸文闻言，甩开头脑里的纷乱念头，撅起嘴，“再这样我就生气咯。”
　　“好好，我知道了。”
　　白明秋勉强一笑，一手托着烫的已经几乎快要捉不住的书，一手从怀中取出莹白如玉的白泽角来。
　　射命丸文担心地看了白明秋一眼，旋即不再纠结，振翅高飞。
　　——
　　博丽神社。
　　酒过三巡，宴至正酣，少有人察觉白明秋和射命丸文早已离开。
　　但知情者毕竟还是有些的，比如妹红和慧音。
　　阿求去了别处敬酒，慧音与妹红对坐，默默饮着酒，以两人的默契，无须多说什么，也能体会到各自心中的情感。
　　良久，妹红轻声道：“慧音，你说明秋去哪了呢？”
　　慧音摇了摇头，说道：“他说话的时候，语气紧张急促，很少听到他这么着急地说话，想来一定是遇上了什么紧急情况。而且不知怎么的，我对白泽角的感应突然很模糊，只能感觉到明秋已经离开这里很远，却不知具体在哪。”
　　“那你怎么不跟着去呀。”妹红说道。
　　慧音叹道：“明秋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他说有什么事情还没弄清楚，又怕我拂了灵梦的面子，便不准我同行。可灵梦那里我最多陪陪礼，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呸呸呸。”妹红伸手揉了揉慧音的头，“不吉利。”
　　“好啦好啦。”慧音无奈道，“不过明秋经历过的艰险不比我们少，他行事又稳重，就算再怎么危险，自保也无虞，况且我把白泽角交于他，必要时我会用移形换位之法过去帮忙的。”
　　妹红翘起嘴角：“就知道慧音你是有留后手的。”
　　她又皱眉道：“若是被我知道有人对明秋不利，绝对要他好看。”
　　说着，她握了握拳，一股引而不发的火劲就显现出来。
　　慧音把手掌按在妹红拳上，说道：“好啦，还在宴会中呢。诶，你看，辉夜过来了。”
　　“她来做什么？”
　　妹红一脸厌恶地转身，果然看到辉夜朝这里走来，很快走到两人身边坐了下来。
　　“这里不欢迎你。”妹红冷冷道。
　　辉夜也不在意，微微一笑：“本宫是来跟慧音老师说话的，某只火鸡就不要自恋了。”
　　“哼。”妹红冷哼一声。
　　“辉夜公主，请说明来意吧。”
　　虽然和妹红是一个阵营，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辉夜和和气气地跑过来说话，慧音又一向以宽厚著称，怎么也不会不理她的。
　　辉夜说道：“妾身知道，慧音老师和这只火鸡，你们与明秋的关系最好。”
　　“那又如何？”妹红说道。
　　“妾身从刚才到现在找明秋有一会儿了，却始终寻不到他的踪迹，他是不是离开宴会了，慧音老师是否有他的消息？妾身…有些担心。”
　　辉夜眉头微蹙，神情担忧。
　　“据妾身所知，明秋绝不会无故离场，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想必是有什么极重要的事。”
　　“啊…”
　　慧音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跟辉夜说出白明秋已经离开。
　　她看了妹红一眼，妹红微不可查地咬了咬牙，然后回以同意的眼神。
　　慧音知道，妹红的意思是“虽然我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但她对明秋的心意不是假的”。
　　连妹红都这么认为，慧音也就不再多想。
　　“实不相瞒，明秋他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慧音说道，“至于去向，他没有告诉过我，我也无法感知到。”
　　辉夜急道：“糟了，明秋离开，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慧音老师，该怎么办？”
　　慧音刚要劝辉夜不要着急，耳边却突然响起八云蓝的声音：
　　“什么？白明秋离开了？”
　　“他五感过人，想必是听到了我们刚才所说，知道了全部事情之后，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放下不管的。”博丽灵梦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
　　最后到的魂魄妖梦紧张道：“那秋大人这会儿一定已经赶去太阳花田了，我们也尽快赶去吧！迟则生变！”
　　八云蓝想了想，沉声道：“你们不要着急，紫大人一直在监视着花田，我把情况通知紫大人，若有变，她一定会出手的。”
　　说着，八云蓝开始与八云紫联系。
　　而此时，不明所以的慧音三人起身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刚才说明秋怎么了？他去了太阳花田？”
　　博丽灵梦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是瞒不住了…”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事情已经无法隐瞒下去，便干脆对这三人言明吧。
　　这时，八云蓝对灵梦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发现白明秋。
　　灵梦松了口气。
　　突然，八云蓝眼神一滞，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蓝，怎么了？”灵梦问道。
　　蓝很快结束了与八云紫的对话，对众人说道：“白明秋果然去了太阳花田，只是之前有射命丸文帮他遮掩，没有露出踪迹。”
　　灵梦疑惑道：“文文有一手得意的匿踪术我是知道的，她之前用这个法子躲了我整整一天的追捕呢，紫的感应力就算在我之上不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他们吧？”
　　八云蓝稍一犹豫，说道：“唔…怎么说呢，现在的情况很奇怪，我不太说得清楚，刚才也是紫大人打开隙间给我看的，我们还是尽快过去亲眼看看吧。”
　　——
　　排名下降了，哭哭，送上五千大章求票啦~~
　　该写的差不多都写了，之后会是大家期待的…
　　还有，刷花食虫的够了啊，我写得这么正经，为什么你们绅士起来那么熟练啊！你们到底绅士过多少次啊！


第一百零三章 波折
　　话分两头。
　　射命丸文的速度非常快，眨眼之间就带着白明秋飞到了太阳花田附近。
　　“嘶！”
　　白明秋突然痛呼一声，射命丸文心中一紧，忙道：“秋桑，怎么了？”
　　“这书越来越烫了。”白明秋紧皱着眉，“不知怎么回事，从之前开始我就一直在加重手中的气劲，才勉强拿得住，刚才只是稍微有些不慎，居然就被烫到了。”
　　射命丸文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说道：“要不你把书交给我拿着吧。”
　　“也好。”
　　射命丸文比起他来，自然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这样的消耗对白明秋来说不小，对她来说却并算不上什么了。
　　说着，白明秋便把手中的书递给射命丸文。
　　射命丸文刚伸手接过，异变却突然发生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烫得吓人的书本凭空自.燃，而且火焰的颜色与普通火焰不同，竟然呈现一种奇异的白色。
　　白色的火焰不知从何而起，迅速地将整本书吞没，然后诡异地悬浮在空中燃烧，愈发扩大的光焰散发着强烈的温度，看样子非常危险，即使是射命丸文，此时也有些后怕，幸好刚才第一时间缩回了手，否则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怎么回事？”白明秋惊道。
　　射命丸文使劲摇了摇头：“可不是我干的啊秋桑，它莫名其妙地就烧起来了啊！”
　　白明秋当然知道不是射命丸文干的，但这实在是有些诡异。
　　他盯着火焰片刻，疑惑道：“难道这是玦布下的陷阱？”
　　射命丸文愣着，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眼神直直地看着白明秋。
　　“嗯？”白明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那啥…”射命丸文支支吾吾道，“秋桑，不好意思啊。”
　　白明秋问道：“怎么了吗？”
　　“刚才我收手的时候太紧张，下意识地把神风结界也收起来了，然后这个火焰动静又很大，所以…”
　　射命丸文咽了口口水，尴尬地指了指白明秋身后。
　　白明秋转过身去，果然看到身后张开着黑洞洞的隙间，风华绝代的八云紫倚着隙间的裂口，一脸古怪地把在场发生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白明秋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八云紫发现了。
　　完成状态的明玉宫已经牵动了幻想乡的主地脉，可以说关系着幻想乡的存亡，这已经不只是风见幽香一个人的劫难，而是牵动整个幻想乡的异变。不论他有多关心葵的事情，管理幻想乡的八云紫都不会放他插手这件事的。射命丸文很明显怕八云紫，不会和八云紫作对，而妹红和慧音也绝不会想他以身试险，所以…
　　不管之后到底如何，总之先把现在应付过去再说。
　　白明秋硬着头皮，说道：“八云大人，好久不见。”
　　“嗯。”
　　八云紫敛着眼底的复杂，故作平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之前听灵梦说过了，你跟文此时应该在宴会上才对，怎么出现在太阳花田这里，还在我眼底躲躲藏藏的，白明秋，这大阵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我们——”
　　“算了，不用解释了。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做得出这种阵法的人。”八云紫不耐道，“两条路，你们自己回宴会，或者我送你们，选吧。”
　　射命丸文赶忙道：“不劳你费心啦，来来秋桑，我们自己飞回去，几秒钟就到了哦~”
　　说着，她一把拉过白明秋就准备走。
　　白明秋咬了咬牙，心中反复权衡。
　　葵是绝对要救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视而不见一走了之，但自己是绝对敌不过八云紫的。为今之计，只有利用八云紫此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这个情报差，与她做交易了。
　　想通这一节，白明秋果断道：“八云大人，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哦？”八云紫眼眸一挑。
　　他怎么又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我想与您做一桩交易，很简单，我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八云大人允许我参与这件事，您意下如何？”
　　八云紫的目光有些玩味。
　　他说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这话是他说出来的，想必错不了，但他为什么一定要参与到这件事中？如果有危险，我却是不能答应他的，他的安全自然最重要了。
　　想及此处，八云紫淡淡道：“你没有提条件的权利，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你的去留我会考虑。”
　　白明秋皱起眉头。
　　只是“考虑”吗？
　　射命丸文悄悄传音道：“八云紫明显是想套话，别上她的当啊，咱们先走，待会儿再偷偷回来就是啦笨蛋！”
　　正此时，八云紫眼神一凛，瞪了射命丸文一眼，似笑非笑道：“文啊，你的传音术几年没改良过了？”
　　“呃…”
　　“你们若是虚以委蛇，那我待会儿可就全力监视花田了。”八云紫冷笑道，“想不想看看是你的神风结界厉害，还是我的境界更胜一筹？”
　　射命丸文灰溜溜地跑到白明秋身后不说话了。
　　白明秋犹豫片刻，作出决定。
　　如果现在离开，那么之后八云紫肯定不会再给他参与此事的权利了，与其到那种时候，不如现在赌一把。
　　“八云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白明秋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大略地告诉了八云紫。
　　“也就是说，现在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运转了一千年的阵法？”
　　连见多识广的八云紫都有些惊讶，一千年即使对于寿命长久的大妖怪来说，都不能算短了。
　　白明秋认真地点了点头。
　　“太荒谬了！”
　　嘴上这么说着，八云紫心中却已经信了八九分。
　　白明秋说得有头有尾，他所说一切都与花田目前的状况相符，甚至是地脉问题都被他说得一丝不差，唯一少的一点证据就是他说的忽然自燃的书籍，但这一团奇异的火焰也确实悬浮在空中自燃着。
　　还有一点，就是她心中对白明秋的复杂情感，这其中包括了信任，只是她不愿承认罢了。
　　事情如此的话，没人知道这个不可控的阵法镇压了风见幽香之后是自行消散还是继续演化下去，波及整个幻想乡，导致未知的后果，所以一定要把阵法提前破解才行。
　　但八云紫还是不清楚白明秋想插手的原因。
　　她思考着，突然收到了八云蓝的信号，便一面假装考虑，一面与蓝交换情报，听完蓝的汇报，她总算是清楚了。
　　花店么…难怪那段时间小秋时有拿花和种子回来，原来如此。
　　她一蹙眉，冷声道：“你死心吧，这件事关乎幻想乡的安危，不是你能插手的，上白泽老师马上会来接你，安稳跟她们回去，这里的事情我会解决。”
　　白明秋急道：“八云大人！”
　　八云紫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不行。”
　　“喂，你们别吵了！”
　　两人正僵持着，射命丸文突然打断，她指着悬浮在空中的那团火焰：“看！”
　　三人的视线汇聚过去。
　　只见那团原本火势极旺的白火，正在一点一点熄灭，直至完全灭掉，而火焰原本悬浮的位置，突然掉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白明秋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抓到手里，定睛一看。
　　“锁？”
　　——
　　我还是构思了一个蛮大的阵仗的啦。
　　春夏篇的番外会在本卷结束之后搬上来，敬请期待~


第一百零四章 阵眼
　　白火燃尽，其中竟然掉出一把锁来。
　　白明秋将其一把抓住，拿在手上端详。
　　这把锁通体银白，呈流线的兽形，材质非金非铁，凭白明秋的眼界，居然看不出是何种材料，他用双指一捏，锁身奇异地凹下去，等他松开手，又恢复了原状。
　　而最为奇怪的一点，是白明秋找遍了锁身，都没有找到钥孔。
　　射命丸文疑惑道：“明明做成了锁形，却没有做钥匙孔，怎么回事？”
　　一本书无故发烫，自燃，然后竟然烧出了一把锁，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发生在三人的面前。
　　八云紫虽然也有些在意，但很快就重新拾起了刚才被射命丸文打断的话题。
　　“白明秋，文文，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不要掺和了。”她的语气不容置否。
　　文被这么一说，登时就有点想打退堂鼓，她看了白明秋一眼，发现他神情沉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秋桑…”
　　“等等。”白明秋沉声道。
　　“怎么了？”
　　“关于这本书的事情，我有个猜测。”
　　八云紫一挑眉：“哦？”
　　见八云紫稍微有了兴趣，白明秋说道：“我从阿求家中把这本书取出来的时候，它只是有些发烫，大概相当于一壶烧了一会儿的水。因为当时一不小心被烫了一下，所以我印象比较深。”
　　“这又怎样？”
　　“然后文带着我靠近太阳花田，在路途中，我感觉到书越来越烫，要一直拿住，就需要耗费更多的气力，为此我甚至打算把书交给文，对吧？”
　　白明秋看了射命丸文一眼，文点了点头，说道：“就在这里，离花田最多还有百丈，我刚准备接过，书就自己烧起来了。”
　　白明秋接过话来：“我大胆猜一下，是不是因为我距离太阳花田的距离越来越近，书才越来越烫，最终燃烧起来了。”
　　“…你继续说。”
　　“按照这个思路，我们不如带着这把‘锁’，到花田旁边去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如果真能发现什么线索自是最好，如果不行，也没有损失不是吗？”
　　白明秋眼神灼灼地看着八云紫。
　　八云紫蹙起好看的眉，反复思考厉害，再看到白明秋灼灼的眼神。
　　小秋…
　　与那双明澈的眸子相对，她的记忆总是会被唤醒。
　　那日，冥界，她打开真实与虚幻之境界，化身风月。
　　虚空镜面，他与她背相倚靠，他说——
　　他离去，她依旧空倚，久久怅然未去。
　　…
　　冤家，怎么就招惹了你。
　　八云紫几不可查地咬了咬唇。
　　“如果不带上你，你估计是断不了这个念想的。”八云紫淡淡道，“文，你负责看好他，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
　　当然，真出了什么事，她不可能不管。
　　射命丸文莫名地感觉到八云紫的情绪有些异常，没什么根据，只是记者的直觉，但很快这念头就被她甩到脑后了。
　　“还有，把锁交给我。”八云紫又道。
　　白明秋依言把锁交给八云紫，射命丸文护着白明秋，八云紫张开神秘境界，将三人裹挟其中，她一只玉手托住锁，在前面带路。
　　八云紫的速度不慢，一下子就前行了数十米，这时，她手中悬空托住的锁，通体开始迅速散射出银白色的亮光。
　　“嗯？”
　　八云紫眼神一凝，手中便凝聚起晦涩的力量来，她想压制锁的异动，但就算是八云紫，此刻竟然压制不住这把锁上散射的亮光，银白的明亮光芒穿透了八云紫的境界之力，仿佛洞彻天地。
　　她马上收手，放慢速度，而随着她行进速度的变缓，锁上亮光的增进程度也开始变缓，但是总体上一直在变亮，真与白明秋所言一致，越接近，便开始出现异状。
　　八云紫突然停在原地，半晌，开口道：“这锁上附着的力量倒是有些门道。不过我已经知道了这是何物了。”
　　“这是什么？”
　　“阵眼。”八云紫淡淡道。
　　“阵眼？”
　　“对，就是一个阵法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八云紫说道，“我以前也曾去过天朝，阵法之术，略窥一二。这块锁与阵法的共鸣如此强烈，刚才我故意将其压制，它居然能与整个明玉宫同步来抵抗我的力量，再加上你们之前所说，这东西十有八九就是阵眼了，只有阵眼才能调动整个阵法的力量。也就是说，创造这个阵法的‘玦’，居然把原本的阵眼剥离了阵法，封印在了一本书里。你再仔细看看这个东西，非金非铁，白如羊脂，岂不就是明玉宫的‘明玉’二字？”
　　白明秋作为天唐冠军侯，深谙阵法一道，闻言就知道八云紫所言非虚，但他旋即疑惑道：“阵眼是阵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既然玦把阵眼拆开，那么阵法理应不能运行才对…等等，你刚才说，‘原本的阵眼’。”
　　“悟性不错。”八云紫笑道，“这个玦实在是位人物，在阵法一道上已然登峰造极，他不但能创造出持续运转千年的阵法，还能借势创造出‘第二阵眼’。”
　　“风见…幽香。”白明秋喃喃道。
　　射命丸文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恍然道：“也就是说，现在这个阵眼的位置已经被风见幽香所代替了，风见幽香就是这个‘明玉宫’的阵眼？”
　　八云紫说道：“没错，白明秋刚才看见风见幽香昏迷不醒，全身衣物化为齑粉，很明显是身为阵眼，其妖力正在被抽取而不是磨灭，我们所看到的这个阵法，大约就是幻想乡地脉加上大妖怪风见幽香的妖力所酝酿出的产物了。既然如此，这个阵法就绝不能强行破解。你们知道风见幽香究竟有多么庞大的妖力吗？我举个例子，比如雾雨魔理沙全力能够释放的魔炮强度为一，那么风见幽香随手释放的魔炮强度大概为三，而且还是两道，绝不夸张，事实只有在这之上。若是强行破解阵法，如此巨大的妖力逸散开来，大结界就难保了。”
　　顾不上白明秋和文有没有消化，八云紫继续说道：“结合目前所知的一切，我大概已经知道玦到底在做什么了。他早已陨落，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如此精准地算计一个实力强大的活人？他最初的目标并不是风见幽香，甚至不是一个具体的存在，所以才会这样大费周章地剥离第一阵眼，然后去把存在这个阵里的人变成第二阵眼。厉害，实在是厉害，要不是他已经陨落，我定要当面拜见。”
　　白明秋闻言，疑道：“你说陨落？你知道他的死活？”
　　八云紫微微一笑：“刚才不知道，现在已经知道了。”
　　她瞬间打开隙间，三人周身环境一变，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太阳花田的边缘，与白雾只有丈许距离。
　　八云紫冷冷道：“是时候该把事情说清楚了，我说的对吧，玦？”
　　她手中托着的锁突然光芒大作，亮到一瞬间三人都眼前一花。
　　下一刻，从明玉宫中，缓缓踱出个抚着苍白长髯的沧桑老者来。
　　——
　　设定上白明秋只能吸收自己体内的热量，所以不会出汗，体外他还是个正常人，所以被烫到是正常的。


第一百零五章 一线
　　老者红瞳白发，须长及胸，眼神中尽是沧桑与了然之色。
　　射命丸文惊道：“你就是…玦？”
　　“正是。”玦抚须笑道。
　　“可是——诶，刚才紫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
　　八云紫冷笑道：“没错，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过是玦的一缕残魂罢了。”
　　“好聪明的女娃。”老者看着八云紫笑道。
　　“多谢夸奖。”八云紫瞥了玦一眼，说道，“事已至此，你便把破阵之法说出来吧。”
　　“余若拒绝呢？”
　　“你不会拒绝的，你的作用就是把这件事的原委说出来。”
　　八云紫的眼神中有种看透一切的洞彻，白明秋心中一动，想起第一次见到八云紫的时候，那时他就有种一切都被洞彻的感觉。
　　虽然已经不止一次地感叹，但这个女人，实在是很可怕，光是这种凭借蛛丝马迹就能拼凑出整个事件的洞察力，就已经远非常人所能及，更别说她还拥有着压倒性的实力了。
　　白明秋问道：“还请你们把事情讲清楚，我不太明白。”
　　“是啊是啊，看你们打着哑谜，我已经一头雾水啦！”文文翻了个白眼。
　　玦笑道：“汝等可曾看过余生前所写的【远野堪舆】？”
　　“我通看过。”白明秋说道。
　　“哦？”
　　玦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居然是三人之中最不起眼的白明秋。
　　他双眼一凝，把白明秋一番打量，说道：“咦，这位小友，汝似乎有些不同啊。”
　　“嗯？”
　　“余方才便感觉到这两个女娃对汝很是上心，此刻也是，余若稍有异动，这女娃的乾坤倒转，那女娃手里的刀，就都会朝余攻过来。”
　　被玦这么一说，八云紫和射命丸文都有些尴尬，不过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还有，汝似乎并不是此世之人。”玦疑惑道，“轮回转世，还是神州血脉，奇哉，怪哉。嗯？汝与白泽还有关联？”
　　玦发现了白明秋怀中的白泽角。
　　“是一位友人所赠，她与前辈你同样是白泽。”白明秋说道。
　　“白泽啊…”
　　玦眼中稍微显露怀念的神色，毕竟是一位活过近万载的前辈，有着茫茫多的回忆也不稀奇。
　　少顷，玦对白明秋说道：“既然看过远野堪舆，那千年前远野的风貌，汝便也是熟知的。”
　　“是。”
　　“事情要追溯到千年前了。”玦回忆道，“千余年前，余预感大限将至，至多还有十数年的寿元。到了那个年纪，对生死已然无所畏惧，只是有些可惜未能将史书编纂下去罢了。”
　　“处理了诸多身后事，余一身轻松，打算云游四方，然后自掘一冢，了此一生。余通晓风水之术，便登临云端，观山望海，想寻一处好去处。正这时，余看到了远野。”
　　“你指的是，异气？”
　　“不错。”玦笑道，“正是异气。”
　　“我也曾阅读过风水之术，认识一些此道中人，却从未听说过‘异气’的说法，却不知…”
　　“在风水术中，一切的‘气’，全都可以用风水来解析。”玦说道，“所以其实所谓的‘异气’，理论上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那——”
　　“但余确实望到了，望到一种无法用风水术，甚至无法用余熟知的任何知识来概括的…异气。”玦凝重道。
　　八云紫问道：“你说的异气，便是存在远野的花田之中吧？”
　　“不错。”玦继续道，“这种异气让余感觉到危险，同时还有好奇。若不把这事情弄清楚，余便枉为神兽白泽了。”
　　“于是你就循踪来到远野，中间还去了一趟我们妖怪山上吗？”射命丸文问道。
　　“那确是一处好去处，堪称是远野风水之巅，在那山上孕育出的天狗、河童、鬼，三族都是天地精华萃聚，天生灵种，不是力量极强，便是灵智极高。”
　　“但异气并不在那。”八云紫说道。
　　玦点头，说道：“余在山上逗留了一段时间，便继续寻找起异气的发源，终于被余寻到，在一处花田之中。”
　　白明秋说道：“是太阳花田。”
　　“太阳花，便是阳葵了吧？如今果然已经改叫太阳花田了么？”玦苦笑道，“余未曾写在书上的是，当年余至花田时，花田中还有一半其它的花类，但阳葵繁衍得极快，余觉得至多不过十年，花田中便会全部长满阳葵。而当阳葵遍布花田之时…大妖将出。”
　　“大妖。”射命丸文说道，“也就是风见幽香咯？”
　　“余不知后世发生的事，不过此时阵法既然已开，那这片花田定然是已经孕育出生灵，而且是极为强大的妖怪。”
　　“的确。”八云紫点点头，“风见幽香的诞生，我虽未亲眼得见，但有所听闻，其声势之浩大，难以言表。”
　　玦凝重道：“以风水之术而言，此处虽是藏风之地，却无甚活水，做一处花田不错，但此等缺乏灵蕴之地，几乎不可能诞生有神智的生灵，更遑论惊天动地的大妖。但这块地域，如余所料，真的做到了。”
　　白明秋问道：“这就是异气吧？”
　　“不错。正是这种异气。风水是天地正法，这冲天而起的异气，却是在逆天而行，强行挣脱天地给予的束缚，便要孕育出一个生灵来。”
　　玦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余乃神兽，感召天地而生，见此逆天之行，余颇有断然阻止之心。然余想到，即便是逆天，也是一番奇妙造化，余确无资格阻拦。”
　　“那你为什么要布阵啊？”射命丸文不解道。
　　“有备无患。”
　　“患？有什么患？”白明秋越听越心焦，不由急道，“前辈，你既然说了这是别人的机缘，却又有什么患？”
　　“小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汝可明白？这花田中的大妖一旦出生，必然怀有无匹的妖力，身怀此等妖力，安分守己自然最好，但红尘万丈，难以逆料，刚诞生的大妖心智如同白纸，纯粹无比，若其自堕邪道，或为奸人所用，便会为祸苍生，酿成大祸啊！”
　　玦沉声道：“当年的瀛洲，却是不如现在。虽有强者，然智识未开，正邪混沌。聪慧机变、心思深沉如她者，并未曾有。若此大妖为祸，竟无一人可阻。白泽象征德行，余身为白泽，无法坐视不理。”
　　玦这话却是说的八云紫了，像八云紫这样同时具备巅峰实力与深沉心机的的盖代强者，确实是少见的。玦也是一代强者，眼光毒辣，几眼就看出八云紫不简单。
　　八云紫接过话来，淡淡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玦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开始筹划布阵，反正是个将死之人，耗尽自己绝大多数的力量也无所谓，反正就是要控制住花田中即将诞生的风见幽香。阵布完后，玦不久便身陨，我说的对吗？”
　　“大致如此。”玦抚须笑道，“厉害的女娃，把汝的名字告知余，如何？”
　　“八云紫。”
　　“八云…紫…”玦把这名字念叨了好几遍，“难不成是以前经常跟在龙神身边那个小丫——”
　　“喂！”八云紫赶忙打断。
　　射命丸文的八卦心一下子就起来了：“玦前辈！你以前认识八云紫吗？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啊？告诉我好不好嘛~”
　　“依稀有点印象。龙神汝知道吧？”
　　“嗯嗯！诶？”
　　“余和他交情不错，以前曾经在他身边见过她几回，当时——”
　　玦突然话音一顿，即使只是一缕残魂，都能感到强大的威压。
　　“闭嘴。”
　　白明秋惊讶地看到八云紫好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声音极冷，全部的威压都往玦的残魂上压迫而去。
　　玦知趣地闭上了嘴。
　　少顷，话题还是回到了正轨上。
　　八云紫淡淡道：“你既然这么喜欢啰嗦，就快些把破阵之法说出来。”
　　射命丸文奇道：“紫，你好像从刚开始就笃定了玦前辈一定会说的，为什么？”
　　“我之前就已经说了，他的用处就只有这一点。”八云紫说道，“神州的修炼之士，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玦也不外乎如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万事之中都留有一线生机，他就是这一线生机了。”
　　玦看了八云紫一眼，笑道：“正是如此。余生前虽然布下明玉宫阵法，但阵法中本就存在生机——若那大妖一直心性纯粹，不染七情六欲，阵法便绝不会触发。而就算是阵法触发，也不见得定要那大妖身死道消，故而余留书一本，藏阵眼于其中，附残魂于其上，以待后世。”
　　“当然，这一线生机是极难寻到的，需要无比的气运和机缘。白明秋，你这个幻想乡第二个转世之人果真不凡，若这世上没有你，若你没进入幻想乡，若你不识阿求，若你不喜读书，若你读过便忘，若你没有带书前来花田…其中哪怕少掉一处，这五十中‘遁去的一’，就真的遁去了。”八云紫讶异道，“然而你竟全部都做到了，不论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这遁去的一终究被你找到了。”
　　“余将阵眼藏在此书中，阵眼与大阵有感应，明玉宫大阵一旦启动，阵眼便会发热，如果有人发现此书，并把书带往花田，书中的阵眼就会显现出来，附在阵眼上的残魂也会借明玉宫之力苏醒。”玦说道，“小友，汝寻得这一线生机，实属不易。”
　　白明秋勉强一笑，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玦所说的话不无道理，无法控制的力量就像没有鞘的剑，非常危险。而且抛开道理不说，玦几乎是天地间最巅峰的存在，像白明秋这样的人类，在生前的玦面前也许和蝼蚁无异，他无法怪咎玦的行为。
　　他只能说道：“请前辈告知，何为一线生机。”
　　“看来小友与花田中大妖的关系匪浅啊。”玦看了白明秋一眼，“明玉宫阵法源于风水，本来是运用天地造化之力的奇阵，以大神通挪移水脉，改变藏风穴，也就是说破坏原本的风水，使地形改变，便可破解。”
　　白明秋喜道：“我正巧认得能够移山填海的朋友，若有她们帮助，改变花田的风水不在话下。”
　　他是想到了守矢神社的神奈子和诹访子，两人作为天地乾坤的神明，拥有这种程度的神通。
　　八云紫却听出了不对劲：“你说，本来？”
　　玦叹了口气，说道：“没错，若是最初的明玉宫，便可如此破阵。不过若是最初的明玉宫，布阵即时就会运转，阻碍这大妖的出生，那不是我的本愿。为使阵法变得可控，余在其中融入了‘白泽试黄帝心术’，把阵法变为【明玉锁心宫】。”
　　“白泽试黄帝心术？”
　　“流传在历史中关于白泽的轶事，最有名的便是黄帝遇白泽于东海海滨，问天下鬼神之事，白泽作图描述精怪一千五百二十种，黄帝乃通天下鬼神。当年的白泽便是余。”玦说道，“白泽有一种奇术，可以辨别君王的德行，余将此术归纳完整，起名为白泽试黄帝心术，就是因为余对轩辕黄帝用过此术。此术能彻底试出人的心志，判断人的正邪善恶，若无法通过此术的试炼，白泽便不会与此君王再见面。”
　　玦敬佩道：“当年的轩辕黄帝，真乃一代人杰，后世再难寻到几个能企及的君王了。”
　　“那…阵法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融入了白泽试黄帝心术之后，整个明玉宫便将风水之力化作维持阵法运转与化解大妖力量的辅助，彻彻底底以心术为主。刚诞生的大妖心智纯粹，且眷恋诞生之地，不会轻易远离，若其沾染七情六欲，明玉宫就会完全展开，将多年来早已同化成阵眼的大妖压制，消磨阵眼力量的同时，以心术将其困缚，若七七四十九日内大妖心中七情六欲未消，心志未定，则身死道消。”
　　莫说是白明秋，就算是射命丸文和八云紫，听到玦所言，都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天纵的奇才，如此奇诡的阵术，如此先觉的准备，若非此阵一旦自灭，对大结界影响甚大，风见幽香也会身死，八云紫甚至都舍不得破这个阵。
　　这是一代强者，万载白泽‘玦’的遗世之作，是他一生才华的结晶，堪称风水和心术的最高造诣，虽由人作，然功参造化，宛自天开，是绝不输于博丽大结界的玄奇创造。
　　“为今之计，不能指望阵中大妖能自力苏醒，只有寻一心志坚定之人，携带第一阵眼进入明玉宫中，把第一阵眼与第二阵眼对调。第一阵眼原本就属于此阵，阵法会自动接纳第一阵眼，换下第二阵眼，这样便可救下那个大妖，而阵法一旦失去妖力供应，立刻就会消失大半的威能，剩下只要寻一有神通者，对风水两脉稍做移动，就可不起波澜地化解明玉宫。”
　　顿了顿，玦沉声道：“不过，凭此时的余，只能强行打开明玉宫一次，也只能有一人进入阵中。而在明玉宫里究竟会遇上什么，因人而异，余也无从知晓。因此，汝等若想救出此妖，彻底化解明玉宫，便慎重挑选这个人吧。这就是唯一的一线生机了。”
　　玦把一切都解释得清清楚楚，坦然没有一丝隐瞒。稍纵即逝的一线生机就摆在面前，只看怎么把握。
　　白明秋，八云紫，射命丸文，三人都陷入了沉默，玦也不再多言。
　　良久，射命丸文皱起眉头，问道：“说起来好奇怪呢，这一千多年来风见幽香都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沾染七情六欲了…？”
　　八云紫摇了摇头，眼神却一点点移到白明秋身上。
　　白明秋闻言，怔住了。
　　是呢，她独来独往，纯粹地过了一千多年也没出任何事。
　　为什么呢…
　　风见幽香，葵。
　　葵。
　　无数的回忆如走马灯一般从白明秋脑海中闪逝。
　　他得到了答案。
　　这个答案让他喜悦，却又万分痛苦。
　　“是因为我。”
　　他的声音颤抖着，心也同样，止不住。
　　——
　　这个大章是全书很重要的部分，一直斟酌着写，从昨晚十一点开始写到现在，算是今天的连上前天的份一同补，然后…排名掉惨啦~求票啦~（泣
　　关于花妈、玦、白明秋的设定，全部是我自己创作，并非原作设定。请谨记，这是东方结庐人的幻想乡，见战封删。
　　设定全部抖完，猜猜我下一卷要写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 一夜
　　入夜。
　　博丽神社的宴会已然结束，尽兴的客人们各自打道回府，留下满目狼藉的会场和无奈的博丽灵梦。
　　稍微使用灵力，做出无数个小式神，花了点时间，博丽神社就变得干净起来。
　　博丽灵梦走到鸟居下，转身回看这座崭新的博丽神社，嘴角不自觉露出满意的微笑。
　　可旋即，这笑意消失，她明媚的面容上多出几分涩意。
　　白明秋。
　　她想到了建造这座神社的人。
　　这座神社的一石一木，哪怕是一块地基，都由他亲自过目过手，然后请天狗和河童配合，花费近十日将其完成。
　　对博丽灵梦来说，这是很重的恩情，是即使惫懒如她，也想要回报的恩情。
　　加上白明秋之前的援手，算一算，却是怎么也还不完。
　　可如今，却什么都做不到。
　　紫刚才特地过来叮嘱，说即使明玉宫真的毁了幻想乡，只要她博丽灵梦存在，也能重建起来。幻想乡绝对不能缺少博丽灵梦，所以她不可能进入那个充满未知风险的明玉宫中，为他做些什么。
　　唉。
　　灵梦轻叹一声，闭上眼，第一次在心中真诚地祈愿，愿博丽的神明护佑白明秋。
　　神社上方的隙间之中，八云紫背靠着隙间的镜面。
　　她很喜欢这个姿势，渐渐已经成了习惯，每当背靠着什么的时候，她就觉得莫名安心。
　　对于破阵的人选，她多番衡量之后，心中已有了决定，但她极为难得地犹豫了。
　　幸而不论是何样的情绪，都抵不过她对幻想乡的爱。
　　她拾起落在一旁的积木，动手将它堆成了小屋的形状。
　　“小秋…”
　　她喃喃着。
　　“白明秋…你要活着回来。”
　　——
　　永远亭。
　　辉夜静静地坐着，眼神平静，凝望着院里随风拂落的桂花，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心痛。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原来我还有心…吗？
　　辉夜沉思着，不觉间咬住了唇。
　　八意永琳轻声走到辉夜身后。
　　“永琳。”
　　“在。”
　　“你说，我是怎么了？”辉夜迷茫地问。
　　“公主在害怕。”
　　“害怕？”
　　“害怕失去重要的东西。”
　　“喔。”
　　“不存在寿命概念的公主，本是一生都不会害怕的。但那样的话，就会渐渐地不自知，乃至混沌，直至虚无。幸运的是，公主遇上了白明秋。”
　　“明秋…”
　　“人的成长，始于意识到恐惧的存在。对于公主来说，这是一种幸运呢。”
　　辉夜沉默着，半晌，眼神复杂，说道：“又是永琳的妙手。”
　　“公主莫怪，永琳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您呢。”八意永琳说道。
　　“你呀…”
　　辉夜无法指摘这位全心全意为了自己的月之头脑任何一点，无数岁月过去，她早已将永琳视为至亲之人。
　　永琳跪坐在辉夜的背后，看着她，眼神温柔。
　　少顷，她说道：“从公主口中，我已经知道了详细的情况。在我看来，进入明玉宫的人，应为白明秋。”
　　辉夜瞪大了眼睛。
　　“永琳！”
　　“请稍安勿躁。”八意永琳说道，“公主，请听我把话说完。”
　　“说。”辉夜有些生气。
　　“首先，明玉宫是一个心阵，在阵中，纵使再强悍的力量也无法施展，换言之，任谁进去都没有差别。”
　　“是。”
　　“其次，守阵人玦说，欲闯此阵，必要心志坚定。若以我的眼光来看，纵使是八云紫，其心性之坚也未必超过白明秋。而白明秋处事之冷静与机变，公主也是有听闻过的，就不多言了。”
　　“…嗯。”
　　“最为重要的一点，明玉宫中人，即大妖怪‘风见幽香’，听公主所言，她与白明秋之间，似乎存在着他人难明的羁绊。”
　　辉夜想到白明秋的泪痕。
　　那时她有些心痛，但更多的是困惑。
　　原来他也会流泪啊。
　　这样一个温柔坚韧的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事，才能使他怅然泪下？
　　“嗯。”辉夜点头。
　　“既如此，白明秋入阵之后，定然会竭尽全力，因为他要救人，就必须要破阵，绝不会有一丝退缩。”
　　“…”
　　“就算是幻想乡崩毁，八云紫也会留一手后路，但风见幽香若身陨，就没有第二个了，他只能背水一战。而这等危机关头，也只有背水一战，方能抓住胜机。”
　　“而且，这个大阵似乎与白明秋有着奇妙的因缘。虽说如果没有白明秋，这个大阵也许不会被触发，当然这只是暂时不会。但若没有白明秋，此时我们也不会有破阵的机会，他与大阵的关系如此奇妙，也许这其中就有上天注定的某种缘法，助他破阵呢。”
　　“我所说的这几处，八云紫都想得到，甚至会比我想得还透彻，毕竟我没有身临其境。她作为主导这件事的人，定然会让白明秋入阵。”
　　听完永琳的话，辉夜沉默了很久。
　　她说的句句都有道理，但她竟不想承认任何一句，心烦意乱。
　　永琳想了想，说道：“公主，我之后会去联络八云紫，与她联手尝试解开阵法，与入阵之人双管齐下，还请您放宽心。”
　　辉夜没有答话。
　　良久，辉夜说道：“呐，永琳，你刚刚说了‘恐惧’，是吗？”
　　“是。”
　　“那永琳你呢，你在恐惧什么，你的恐惧是什么？”
　　八意永琳一怔。
　　永远亭中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
　　射命丸文倚靠在树上，俯视着树下的小庐。
　　这是白明秋的结庐，她最近很喜欢的建筑。
　　她在鸦天狗驻地的房屋，就被她改建成了这种样式，随意地用木或竹搭建，清新得像一阵晨风。
　　虽然夜已过了大半，但射命丸文夜能视物，黑暗对她来说，自然是没有影响的。
　　于是她就站在树上，站了大半夜。
　　作为目睹了全程的当事人之一，文了解整件事情的脉络，这正是她的职业——一个记者，一个旁观者。
　　可今天看着白明秋的模样，她却突然觉得，如果能不旁观，参与其中，一定更好吧。
　　然而她只有旁观的能力，什么也做不到。
　　她是一阵风，做什么都像风一样敏捷，洒脱，或许有些顽劣，但风就是如此的东西不是吗？所以她不会牵念着任何东西，在她的心中，没有牵挂，不管是物或是人。没有人能约束她，也没有人能改变她的想法，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直到白明秋的出现。
　　她眼中所见的白明秋，最初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类，纯粹是因为和寺子屋两位走在一起，她才有点兴趣。之后在妖怪山上，她心怀歉意，觉得他是个有点厉害的人，心胸大度，又当机立断，是一号人物。
　　她想给他做个长期报道。
　　于是她不再满幻想乡地乱跑，而是时不时地就在结庐出没，偷吃东西，与他打嘴仗，然后被喊去洗碗也满不在意。她喜欢看他读书，看他做菜，看他与自己斗嘴时的眉眼，看他佩着自己的射夜刀。
　　渐渐地，文发现，自己似乎不再是风了，反倒像一只风筝，被什么东西拴住了似的，不论飞得怎么高，都依旧被束缚着。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也意识到这个根源是白明秋。于是她很果断地离开了结庐，打算再也不回来了。
　　一个月，两个月。
　　文平静了一段时间，又小心翼翼地飞到结庐，她想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恢复正常。
　　那时白明秋正在煮茶，他眉间有淡淡的笑意，看来是有什么喜事。
　　文悄悄落下。
　　嗯，完全没什么嘛，真是的，还害我大惊小怪好久，走了走了。
　　文松了口气，准备离去，正这时，白明秋笑着说：“文，好久没见，难得来了都不来喝杯茶吗？”
　　她的脚步着魔似的停住了。
　　“嘻嘻，秋桑还会特地给人家煮茶喝，好开心呀！”
　　文嘻嘻一笑，挤眉弄眼地走到白明秋面前坐下来，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拌着嘴，照常的满口跑火车。
　　不过有句话是真的，她真的，真的很开心。
　　那一刻她意识到了，她的确是风，不是风筝，而白明秋也不是风筝线。
　　他是天空。
　　是可以包容着风，让风牵念着的那片天空。
　　…
　　射命丸文拍了拍脑袋。
　　“怎么恍神了，真是的…”
　　她凝视着结庐中的灯火，半晌，微微一笑。
　　旁观便旁观着吧，这样也有好处，不用去设身处地地思考，只管做便是。
　　天空之所向，便是风之所向，仅此，足矣。
　　——
　　结庐中亮着灯火。
　　白明秋，藤原妹红，上白泽慧音三人坐在桌前很久，眼神相对，却没人开口。
　　他们三个，或是有着前世的缘分，或是有着今生的羁绊，今生前世，柳暗花明，情谊深复又深，重复又重，坚逾铁石，早已不畏波澜。
　　天边渐渐有一抹亮色，旋即朝阳升起，朝晖万道。
　　白明秋说道：“呀，天亮了。”
　　说着，他把灯火吹熄。
　　慧音温声说道：“那我去做早饭，早上喝粥好不好？”
　　“同意，妹红呢？”
　　“好。”
　　妹红点了点头，慧音便准备出屋淘米了。
　　正这时，妹红问道：“明秋，你是要去的吧？”
　　慧音停下了脚步，竖耳倾听。
　　白明秋温声一笑，没有说话。
　　他走到窗前，俯身嗅了嗅植在花瓶里的萱草，然后伸手拈了一支，放入怀中。
　　“我还有话没跟她说。”白明秋轻声道，“所以我要去接她回来，然后把没来及说的话告诉她。”
　　妹红了然。
　　“我和慧音会在阵前等你回来。”她认真道，“那阵法是个稀奇东西，要多记些其中的事物，回来之后告诉我们。”
　　“好。”
　　妹红问道：“你说你回来那天咱们吃什么？让慧音给你做。”
　　白明秋笑道：“不如吃红烧肉吧，慧音的拿手菜呀。”
　　妹红看向停在门口的慧音，说道：“慧音，我帮你记住了啊，到时候提醒你。”
　　“笨蛋妹红，我记性哪有那么差，红烧肉嘛，知道啦，我煮粥去了。”
　　慧音笑着，抹去眼角的晶莹，打开房门。
　　朝阳初升，天光明澈如玉，把彻夜的结庐照亮。
　　这一日，白明秋进入明玉宫。
　　——
　　第四卷完。
　　后记不日放出。


后记
　　大家好，我是作者白明弦。
　　现在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本书【东方结庐人】的第四卷后记了。
　　在篇头首先要表达一下感谢。从三年前一直追到现在的读者，后来陆陆续续加入的读者，看了一些遗憾离开的读者，离开后又再次回来的读者，每天都坚持投推荐，时不时还会打赏我的读者，这本书能够坚持到现在，与你们的支持绝难分开。
　　诚挚感谢！以后，还请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吧！
　　感谢完毕~接下来稍微写一下本卷的总结好了。
　　完卷时的后记是我比较喜欢的一项工作，不像写书的时候要斟酌良久，只要把自己的想法按部就班或者天马行空的写出来就行了。
　　第四卷天地一壶，总章数一百零六，总字数突破七十万，于此完卷。
　　卷名的意思，其实是想把绯想天和地灵殿一起写完，同时又包含了一期浮云一壶酒的意味，有些可惜的是只写完了绯想天，并没来得及写地灵殿，只是稍微提及了小五萝莉，有些遗憾。不过这样也好，如今的发展，正在我的意料之中。
　　本卷在全书的作用非常重要，可以说是承上启下的一卷。我在这一卷中，非常彻底地把白明秋这个人物描写出来，他不是一个绝对坚强的人，不是一个绝对温柔的人，不是一个模板化的人物。他是一个人，有坚强，也有脆弱，有光明，也有阴暗，有冷静，也有急躁，有果断，也有犹豫，当然也有着世间的情爱和执着。
　　人若无执，人若无错，何以为人？
　　然后白明秋选择了面对。
　　他面对了自己的姐姐，面对了自己痛苦的回忆，也面对了慧音和妹红，把一切都与她们说明，他心中的那一丝晦暗与阴郁不再。
　　他也面对了自己的执着。
　　葵，风见幽香。
　　他明白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女子，如同扑火的飞蛾，但他愿意一试。
　　之后他将怎样救赎葵，怎样救赎自己的执着，便是下一卷的情节了，这里暂且不提。
　　再来讲讲其他的人物吧。
　　一卷中明线暗线肯定是放了不少，红魔的蕾咪帕琪，幽幽子，键山雏，还有大家很关心的那个小人偶，等等等等，之后都会提到。
　　本卷中我很满意的首推四季映姬姐姐大人，然后就是文文啦~
　　其实我一开始对幻想乡中的人物没有偏爱，就算是女主角风见幽香，我也并不觉得她是幻想乡中最特别的，我喜欢幻想乡这个世界，同时喜欢着其中出现的各式各样的人物，包括香霖云山玄爷，我也是喜欢的。如果硬要讲出一个我最喜欢的角色，那应该是西行寺幽幽子。但各位可以从书中看到，我并没有花太多篇幅在uuz身上，甚至她的出场都在第四卷的末尾，惊鸿一瞥罢了。
　　可是随着文章的渐长，随着我将感情投入这本书中，我发现了我开始有偏爱的角色了，那就是经我手创作出来的幻想乡少女。
　　原作的设定终归是别人的，而经我手写出来的，就跟自己的女儿一样，当然最值得疼爱了。
　　同行同归的妹红，宿世白泽的慧音，钟灵毓秀的灵梦，天空与风的文文…她们在我创作的世界里生活，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故事，我对她们倾注了我自己都难以逆料的情感。
　　所以她们是不同的。
　　这是结庐人的幻想乡，风景独好，欢迎光临。
　　请尽情欣赏第五卷【六道轮回】。
　　希望你仔细阅读面前这本东方结庐人，并恭祝无与伦比的你能过上平安祥和的幻想乡生活。
　　弦
　　Ps：说了双日更嘛不要再问了啊QAQ…没更肯定就是有事啊╭(╯^╰)╮。


⑤春诵夏弦


序言
　　这是一个关于结庐人的短篇小集子，应大家之邀放上来。
　　关于这本书有这样那样的灵感，有时候会把它写成短篇来抒发，短篇与正文的结局【无关】（着重），无需猜测，安静观赏即可。
　　大概分为春夏秋冬四篇，希望大家如同这些短篇一样，宁静，温柔。


夏
　　幽香轻轻地笑。
　　时间好似过去了很久，久到连秋的笑貌都隐约的有些记不清了。
　　“等我回来，葵。”
　　绕梁三日般，她将这句话牢记了很久，久到他的孩子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幽香轻轻地笑。
　　自从和他确认了关系以来，自己的笑容就再没有断过了。真是的，越来越不像从前的自己了，都怪他。
　　今天天气不错，日光照在身上，没有丝毫的灼热，只有暖洋洋的舒适。她提着小小的水桶和扎好的菊花走在铺满向日葵的小道中，轻快的步伐，精心梳理的翠色发丝被微风佛过，盛装的幽香好像要去约会。
　　秋——秋——秋。
　　小道很长，曲径通幽，但是却有终点。
　　一座小小的孤坟。
　　墓碑很简洁，因为他不喜欢太繁杂，她顺了他的意思，洁净的碑面上，只有“白明秋”这三个小字。
　　人，总是要留个念想。
　　幽香轻轻地笑。
　　“秋，葵来看你了。”
　　短暂的分离只是为了更加甜蜜的重逢，一杯老酒只有细细品味，才能体会其中的甘醇。
　　他会回来的，她一直这么相信着。
　　幽香轻轻地笑。
　　秋喜欢自己泡的茶，喜欢自己烧的水，所以这是她特意从家里带出来的。
　　尚有余温的清水打湿了墓碑，洗去了点点的浮尘。
　　细心的幽香发现，原本只有白明秋三字的碑面上，却多了两个歪歪扭扭的“笨蛋”两字。
　　和幽香自己的婉约清秀，秋的大气内敛不同，这种稚嫩的笔法想来想去她只能想起一个人。
　　“秋啊秋，丫头的书法依旧这样呢。”
　　幽香轻轻地笑。
　　“…所以赶紧回来教教她吧。”
　　“天气这么好，守着笨蛋的墓会让自己也变成笨蛋的。”
　　清冷的声线从她背后传来，同时小小的身影也从树上跃下。
　　同样的绿发，比起幽香来说要小了不少的身形，但是手上很诚实了拎着一个小小的水桶。
　　“话先说在前头，我只是担心这种笨蛋的墓碑上会被刻上奇怪的东西才过来的，可不是为了扫墓。”
　　她还没有出声，小小的身影就迫不及待的解释。
　　幽香轻轻地笑。
　　没有拆穿的她轻轻解下了扎着菊花的丝带，将其铺好。
　　“偶尔要不要回来和我一起住？”
　　“秋教你的书法自从他走了以后你也没有练习过了吧，要不要回来一起呢？”
　　她看向小小身影的眼里充满了温柔，一点都不像幻想乡传唱的那种样子。
　　“不用了，笨蛋教我的书法已经够用了，他要是觉得不好就会回来接着教我的。”
　　小小身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那样啊。”她点点头，不可置否。
　　“时间不早了，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你了哦。”
　　“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吧，或许秋回来了呢。”
　　小小的身影沉默了很久，幽香也一动不动的等着答复。
　　“……知道了。”
　　幽香轻轻的笑了。
　　究竟谁才是笨蛋呢，或许这两个人都是吧。
　　两个不让人省心的笨蛋。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开口了。
　　“再见呀。”
　　“……啊，再见了，妈妈。”


秋
　　风见幽香在他搭的小屋前安置了一把遮阳伞。
　　今天在家照顾孩子的人是她，他为了他们喜欢的食物出门去了。
　　时过境迁，风见幽香和他缔结婚姻这样匪夷所思的消息，到现在为止已经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了。
　　毕竟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两人的儿女都不小了。
　　幽香坐在石椅上，给靠着她的小女孩轻声讲着他的故事。
　　今天是立秋，不过当下暑气依旧难消，这也是她拿出遮阳伞的原因。
　　他的故事幽香不是第一次讲，但绿发的小女孩还是听得很认真。
　　她以后也想找一个爸爸这样的男人。
　　不过话虽如此，面对久久未归的白明秋，她还是对着幽香发起了脾气。
　　“…真是的，爸爸好慢。”
　　幽香轻轻拿起果盘里的葵花籽喂到女儿的嘴里，温柔地笑了笑：“今天爸爸要去花田摘好多葵花籽，还要去人间之里挑一个又大又甜的西瓜，你最喜欢吃西瓜了对吧，那就再等等吧。”
　　“唔…既然都这么说了的话…”
　　女孩有些不满的鼓起脸颊，看起来就好像包子一样。
　　故事告一段落，女孩已经靠在幽香的身上甜甜睡了过去。
　　幽香轻轻抚了抚女儿有些凌乱的发丝，声音轻柔：“真是的，明明说好一起等爸爸回来的。”
　　下午的日光有些灼人，幽香不得不将遮阳伞换了个位置，防止灼热的光线将女儿晒醒。连带着坐另一边看书的小男孩一起换了个座位。
　　“困的话也可以睡哦。”幽香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不了。”小男孩摇摇头，指了指手里的书，笑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快考虑完了，现在不怎么困，您好好照顾姐姐就行。”
　　如果说女儿的性格一半继承了他一半继承了自己的话，那么儿子就完完全全是他的复刻版。
　　不管是眉宇间的相若，那一头略显散乱苍白的头发，还是温润的性格，抑或是那超越年龄的成熟感。
　　“这样啊。”幽香温声道，“小家伙努力的样子妈妈很喜欢，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哦。”
　　“嗯。”小男孩点点头，继续埋头看起书来。
　　一天不知不觉就这样走了过去，当幽香注意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她轻手轻脚地地把女儿从身上放到椅子上，然后站起身来，发现面前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秋回来了。
　　“秋，欢迎回来。”幽香喜悦。
　　“嗯，葵，我回……”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就好像那种老旧唱片沙哑摩擦的声音。
　　女儿的身上多了一道裂痕，儿子的身上多了一道裂痕，就连他，也是。
　　犹如玻璃破碎的崩坏，散落一地，整个世界破碎了。
　　留下的，只有一直低头伫立的四季鲜花之主。
　　“为什么…”
　　她口中只是喃喃着这一句，夕阳斜照的馆内，唯她一人。
　　有一道幽深的隙间缓缓张开，贤者八云紫站在她面前。
　　沉默，死寂，无人出声。
　　紫犹豫了很久，开口。
　　“算了吧。”
　　“不。”
　　“他走了，不可能再回来了。”
　　“不。”
　　“你…”紫气苦。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良久，紫转身走入深不可测的隙间。
　　在隙间即将闭合的一刻，幽香伸出手，扯开了它。
　　“幽香，你该醒了。”紫没有回头。
　　“你知道的，秋跟我说过，他会回来。带上所有的家人，我们会一起去任何地方，一家人一起。”
　　幽香渐渐抬起头，双瞳血一般的红。
　　“你不相信他吗，紫？风月？”
　　“别那样喊我。”
　　紫停顿了一下脚步。
　　“让他自己来。”
　　她不再停留，消失在无垠的深邃中。
　　幽香怔了怔，苦涩得不知怎么笑，颓然叹息。


冬
　　不知不觉，秋天就已从指缝间溜走。
　　成熟的稻穗被割下，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许久未见的喜悦。
　　太阳花田一片枯萎，了无生机。
　　向日葵是草本植物，年末栽下，二三月盛开，四五月栽下，六七月盛开，花期至多不过两旬。
　　以前的幽香喜欢用妖力滋养太阳花田，那些花会从年初一直开到除夕，终年盛放。而那片开满向日葵的花田得名太阳花田。
　　她也被称为四季鲜花之主。
　　但他说过，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明秋明秋，要明白何为秋天，要记住。
　　他说，她听。
　　太阳花田有了一年四季。
　　后来，她有了家。
　　后来…
　　后来的后来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鲜花之主一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下。
　　家之所以谓之为家，在于人。人不在了，家不过是间屋子。
　　怅然轻叹。
　　——
　　今年的天气比起往年要冷的多。
　　明明只是除夕，却已到了冰上走的程度。
　　大雪纷飞，小雪晶莹，给整个幻想乡增添了一份瑰丽的色彩。
　　雪停了，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在冰上跑着，丝毫不怕摔倒所带来的疼痛，还小的他们，被父母呵护着，痛苦也只不过是淤青的程度。
　　疼痛？哪种最痛？
　　小小的身影站在已经老旧的江之岛酒馆外。
　　江之岛夕月的消散，白明秋的离去，中间隔了好多年头。
　　多到原本花甲的山岚寺岩，如今古稀过半。多到原本的酒馆已经被人遗忘，再无人知晓。
　　是的，自从那时候起，江之岛酒馆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个老人，在深夜里慨叹人生无常，为友人的一一离去而痛心疾首。
　　夜已深，除了零星的鞭炮炸响，再无半点声息。
　　小小的身影来到空无一人的巷口，伫立在山岚寺家门前。
　　那家里灯火通明，隐隐然听得见欢声笑语。
　　良久，颓然长叹，她转身离去。
　　连进去的勇气都甚缺。
　　她怕。
　　怕见到和蔼的山岚寺爷爷，怕他问起自己最近如何如何，怕他问起父亲去了哪里，怕见到感情的脆弱，怕见到生命的无常。
　　更怕，想起父亲。
　　因为一想起他温柔的笑颜，她便止不住泪。
　　也再无勇气。
　　她有给他扫墓的勇气，有接受弟弟离开的勇气，有即使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每天都想要见到他的勇气。
　　但她？
　　什么都没有。
　　面对自己至亲之人的勇气，都没有。
　　那之后，总是冷嘲热讽她没胆，可究竟是谁，才是没胆鬼呢？
　　冷嘲热讽的面对她，在她无话徒黯然的时候，自己心中的伤痕何不是越来越难以愈合。
　　雪越下越大，小小身影在其中走了唯一的一路，留下往远方延伸而去的脚印。
　　想起了，父亲擅写行楷。
　　宣纸上，他的字矩度森严，大气内敛，又不失行书的写意潇洒，超神尽变，堪称举世之佳品。
　　在与母亲成婚后，父亲写了一幅字。
　　【音藏于心，燃，其色为红；葵生于野，逝，其名谓秋。】
　　这幅帖藏着四个人的名字，至今在止水庐里没有人动过。
　　这是她临得最多的帖。
　　可她，却总是写得歪歪扭扭的。
　　写得最好的，大抵是两个字。
　　是写“笨蛋”两字。
　　笨蛋，笨蛋。
　　笨蛋爸爸。
　　夕想你。
　　想你回来。
　　回来教夕写字啊。


春
　　春寒料峭。
　　深冬已过的幻想乡没有从严寒中跨出，刚刚躲过冬季的鹅毛大雪，些许接近的春天却没有朝着人间之里的人们展颜。
　　人类以外，自是不在意这些。欢脱的妖精们追逐完冬日的雪花，又开始采集初春的新芽。慵懒的妖怪们擦去眼角的睡泪，继续着喝酒宴会的日常。
　　小小的绿发少女站在很远处的山坡上，枯黄的杂草稍有复苏的迹象，仍然硬的有些硌脚。
　　春风拂过，人在高处，凉意便袭来，只穿了单薄一件的她却没有在意这份寒冷，但一直有留的长发却被吹得有些凌乱，不同于母亲的微微卷起，她的发质更像父亲的，软而柔顺。
　　今天好像是个节日，象征着喜庆的红色绸布和刷满红漆的小摊子占满了山下小村的干道，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各种美食混合的浓郁香气即便是站在这山坡上也能嗅到一二。
　　伸手摸了摸被风吹的有些僵硬的脸颊，绿发的女孩面容一如既往的冰冷，记忆中自己是如何微笑，大笑的，都已经有些模糊了，勉强咧开嘴角，却生硬得让自己难受。
　　“要吃吗？”沾到些油腻的手从一边递过来几串丸子，因为嘴里含着什么的缘故，那声音并不清晰，再加上声音本就中性，所以竟然分不出是男是女。
　　她抬头，面前是标志性的白发红眸，陌生熟悉的脸——藤原妹红。
　　默默地摇摇头，绿发的少女也没有言语，继续呆望着远处依旧热闹的人间之里。
　　“嘁，真不可爱。”大大咧咧的妹红在一边的枯草地上盘膝而坐，继续咬着从市集上买来的章鱼烧，过分豪迈的吃相让她显得很没有女人的优雅味道。
　　“明明小时候还会开心地叫妹红阿姨的。”
　　“走了。”
　　沉默了半晌的女孩一直待到她吃完手中的东西，然后轻轻的丢下这样一句话消失不见。
　　“走了，是啊，都走了呢。”
　　望着一如几十年前那般纯净的天空，不知时月永生不死的人儿也发出感叹，随即离开。
　　父亲离开幻想乡已经过了二十年，这份悠久的时光在那些大妖怪的眼里不值一提。只是弹指一挥，足以让人类容颜老去的时光就这样偷偷溜走。
　　但人间之里早就没有了他的栖身之所，那栋当年精心搭建的小屋也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破败。可在母亲，风月，老师和妹红阿姨，还有许许多多人她们口中，父亲，白明秋，却只像离开了二十天一样，没有任何疏离感，没有任何陌生。
　　只有她像个笨蛋一样。
　　“他会回来的。”母亲的话从未变过，这份感情经过了二十年的洗礼也没有丝毫褪色，葵依旧在静静的等，一如从前，在花田的尽头等秋归来。
　　“明秋会回来的。”寺子屋中的白泽老师也这样说，“他不会再杳无音讯地抛下我了。”
　　“小秋会回来的。”迷途之家的贤者还是这样说，“我还等着他恨我气我一辈子呢。”
　　白发灼眼的不死鸟阿姨若是谈起这个话题，就会把自己视若珍宝的火焰释放出来，唤起少女血脉的共鸣。
　　“喏，丫头你看，凰血烛焰在这里，他总得回来的。”
　　看不出焦躁，亦没有担心，除了深沉的牵挂就不掺杂任何东西，一切都是泰然处之。这种完全信任的，没有一丝一毫质疑的感情，她做不到。
　　就算那是父亲。
　　心绪乱了。
　　灼焰爆发，手心喷涌而出的烈火紊乱不定的就好像烦躁的内心一般，推动她在空中加速加速再加速，等再次回神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大结界的边境，博丽神社。
　　巫女和鬼王坐在缘侧上望着天空闲聊喝茶，一如既往地悠闲，正如这个幻想乡，一如既往。
　　她落到地面上，叹了口气。巫女和鬼王见到她，向她招手，她没有搭理的心思，准备离开，却发现两人突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死死盯着她身后。
　　她有些奇怪，回头。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容清秀，熟悉又陌生，对方的额头有着些许汗渍，手里提着似曾相识的箱子。
　　片刻的犹豫后，他微笑着开口了。
　　——请问，这里是幻想乡吗？
　　——
　　春天来啦~


⑥六道轮回


第一章 朱砂
　　放学的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一下子把栖在铃上的鸟惊飞。
　　带着黑方框眼镜的严肃班主任宣布放学，教室里便一如既往地哗然，上课时候明明安静得不得了的同学们马上就捡起了上个课间的话题，眉飞色舞地嬉笑起来。
　　教室的最后一排，十七八岁年纪的少年安静地收拾着书包，然后取出纸捏的垃圾盒，把桌肚里的细碎木屑清扫干净，动作很小，在嘈杂的教室里几乎不引人注目。
　　“喂，老白。”
　　前排的男生回过头来，笑道，“说好的给我雕呢？”
　　“嘘。”白梧竖起手指，“声音小点儿，给老班听到了要来收刀的。”
　　帅气少年哈哈笑道：“笨，老班早走了。”
　　白梧无奈摇了摇头，说道：“柳笑，跟你讲了再过两年我爸才允许我雕人，谁跟你说好了…？”
　　“切。”柳笑翻了翻白眼，“那你包里装的是啥？我不聋啊，一下午的叽叽咯咯我可是全听到了。”
　　白梧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啧啧。”
　　柳笑拎起白色单肩包，走到白梧身边，突然就伸手一把捏住白梧的书包，果然摸出一个硬硬的轮廓来。
　　“林葵？”柳笑问道。
　　白梧羞恼道：“喂，够了啊你。”
　　“嘻嘻嘻，这么多年的好基友，跟我生啥气啊，好啦好啦，最多帮你倒垃圾咯。”
　　柳笑把老朋友的性子吃得通透，笑眯眯地把纸垃圾盒从白梧手上接过来，拿到教室外面去扔掉了。
　　白梧叹了口气，真是拿这家伙一点办法没有。
　　趁着柳笑跑去扔垃圾的时候，白梧偷偷地朝窗边望了一眼。
　　那里坐着一个少女。
　　林葵就那么静静地坐在窗边的座位上，一身素色不带花纹的裙子，一手扶着脸颊，眼神安静地读书，如同一朵小小的花，独立于整个喧嚣的教室之外。
　　真美。
　　白梧竟然看得有些痴了。
　　嗯…不行，盲刻还是有问题，总觉得哪一刀少了味道。果然偷学还是不够吗？老爸真是的，非要等二十吗？
　　“喂，老白，回魂了。”
　　柳笑一把拍在白梧肩上，白梧一怔，随即清醒过来，看着柳笑一脸的揶揄，脸又红了起来，扭着柳笑就从教室里跑出去了。
　　白梧和柳笑住一个院里，白梧家开的是家具店，柳笑家则做着建材生意，两家父母关系一直很好，孩子自然也不例外，幼儿园到现在高三都在同班，彻彻底底的青梅竹马。
　　白梧和柳笑闹了一会儿，并排安静地走在回家路上。
　　半晌，柳笑静不住，小声说道：“奇怪了，林葵长得也没怎么漂亮，在班上又不活跃，成绩也就是中等偏上，而且我看你平日里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啊，怎么说喜欢就喜欢了？”
　　“你管。”白梧翻了翻白眼。
　　“好嘛，我知道，爱情来得总是太突然对不对？唉，校花给你白公子递的纸条都被退回去了，没想到是输给了不起眼的林葵，啧啧。”
　　“说了那次是误会…”
　　“不过林葵她性格倒是跟你很配啊，两个人都静得很。”柳笑话锋一转，“我可受不了太安静的女孩子，俏皮点才对胃口呢。”
　　白梧说道：“你就吹吧，柳妈不喜欢你还敢谈下去？”
　　“唉——”柳笑故作长叹，“谁让我是个大孝子呢，还是白爸白妈好，从来不管这些事情。”
　　“哼。”
　　白梧轻哼了一声，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又走了段路，白梧听见柳笑又开口了。
　　“真喜欢上林葵了？”
　　白梧眼一白，刚打算再凶凶柳笑，但一下子看到他认真的眼神。
　　“嗯。”
　　白梧点了点头。
　　“不如高考完去表白吧。”柳笑说道。
　　他的语气很认真，完全没了平时的轻佻。
　　白梧这次却没羞恼，反而停下来盯着柳笑：“你…”
　　“去事莫提，我就想提醒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别一直憋着，至少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吧，不要像我。”柳笑淡淡道。
　　柳笑曾经对一个女孩有过好感，因为正是青涩害羞的年纪，他就一直把话藏在心里没说，没想到半年后，那个女孩因病去世了，从此柳笑闭口不谈关于自己这方面的事情。
　　白梧知道，他心痛了很久。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柳笑的肩，说道：“我知道了，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啊？关我啥事？”
　　“你不是包打听吗？起码帮我问出林葵想考的大学来吧。”白梧说道，“兄弟的忙，就问你帮不帮？”
　　“…”
　　“办不到吗？”白梧故作轻蔑。
　　“…好！为兄弟，我两肋插刀！”柳笑咬牙道，“啊——肋插得有点疼，明天就来块肋排补一下吧！”
　　约定了明天请柳笑吃牛排，颇为肉痛的白梧和好友分开，转回自家。
　　白梧家的小院里，总是弥漫着木材的浅淡香气。
　　这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不管有多少心事，只要回到这个院里，他就能把心静下来。
　　“回来了。上工吗，还是饿了？”
　　院落一角坐着一位蓄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声音低沉有力，他虽然问了话，却没有抬头，精神完全专注在手里的木雕上。
　　白梧一愣，问道：“妈呢。”
　　“和你柳妈出门了，晚饭咱们吃。”
　　“那就先上工吧。”
　　白梧把书包往屋里一放，就跑到父亲身边坐下来，举起刀具，把木桩竖在自己面前。
　　白父做了片刻，微微抬眼：“怎么不动手。”
　　原来白梧举着刀具，眼神却一片迷茫，迟迟没有下刀。
　　白梧轻声一叹，说道：“爸，我想学雕人。”
　　“二十岁前，不准。”
　　白父淡淡说了一句，手里的木工没停。
　　“爸——”
　　“想雕世间人，先要会看世间人。想看世间人，先要看清自己本真。你的阅历还不够，就算学了白氏的雕术，也不够找出世间人的一点‘朱砂’。”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
　　四岁学雕，十四年光阴，白梧问过数次，白父的回答都一模一样。
　　每一次白梧都放弃再继续追问了，可这一次…
　　白梧想到自己书包里放着的那个雕像，还有摆满自己书桌的那些残缺的雕像。
　　朱砂。
　　我雕刻的林葵，到底缺了什么呢？
　　我想要雕刻出完美的林葵，把完美的她留在木上，一定要，绝对要。
　　白梧一咬牙，说道：“爸，我不想雕世间人，我只想雕一个！”
　　“哦？”
　　白父闻言，第一次停下了手中的雕工，抬眼正视自己的儿子。
　　他从来没在白梧的眼神中看到过这种像火焰一样的光芒。
　　白父勾起嘴角，难得地微微笑道：“有喜欢的人了吧。”
　　“诶——”
　　白梧脸红了，这话被柳笑说他都害羞，别说被自己亲爹说出来了。
　　“臭小子。”白父微笑道，“倒是不早不晚，我也是这个年纪喜欢上你妈的。”
　　白梧难得听父亲提起和母亲的早年。
　　白父伸出手，摸了摸白梧的头，说道：“这样啊…小梧桐喜欢上人了啊。那——”
　　“那？”
　　“就把白氏最特别的雕术教给你吧，学会之后，你就可以雕你想要雕的那个人了。当然，只限那个人。”
　　白梧一喜，突然又担忧道：“那阅历呢，朱砂呢？”
　　“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
　　白父摇了摇头。
　　“爱是一种伟大的力量，它可以化无为有，化缺为圆，可以让你的世界变得无限宽广。”
　　白梧听着父亲所言，似懂非懂。但他能感受到，感受到自己的心随着父亲意味难明的话语，跳动，跳动，变得无比炽热。
　　恍惚间，他眼前出现了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容。
　　那是一个年轻人，二十许岁年纪，神情温润，面容英朗，他的嘴角挂着浅淡微笑，眼神中蕴含着无比的坚定与温暖。
　　白梧摇了摇头，甩开错觉，认真地把父亲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铭刻在心里，就如同刀刻在木头上一般。
　　——
　　第五卷开始。
　　新卷伊始却要给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最近几天右眼奇痒难忍，难以码字，今天查出过敏，谨遵医嘱少碰电脑，所幸这两天存了两章稿子，可以弥补一点。容我养几天眼，大约五一假后恢复更新，实在是对不住各位读者，抱歉，抱歉。


报个平安！
　　静养一周之后，眼睛终于基本痊愈，不怎么痒了。看到很多读者给我留言祝福，开心又感动。
　　明天恢复更新，感谢读者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接下来的故事，会很好看！
　　——


第二章 插柳
　　大约是在一年以前。
　　白梧和柳笑是高二一班的双壁，就算是严肃的班主任，提到这两个小家伙时也难免带些笑容。外貌清秀，性格阳光，再加上优异的成绩和行动力，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自然而然就变得受人追捧了。
　　白梧看柳笑还是挺乐在其中的，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对他而言，安稳地读书，然后潜心学习雕工，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之前在学生中私下风传的“白梧退回校花的亲笔信”，那不是他矫情，他是真的一点青春恋爱的感觉也没有。
　　不过也许就像柳笑说的，爱情说来就来，快得难料。
　　某日放学路上，白梧因为采购木具，走了一条平时不走的路。这道路僻静，鲜有车行，路旁有树有花，称得上是条幽径。
　　走着走着，他的注意力却突然被站在路旁的一位少女所吸引。
　　少女一身素色衣裙，静静立在一朵向日葵前，俯下身，凝视良久，眼中仿佛再无他物，如同花间的精灵。
　　白梧心中一个激灵，整个人怔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中仿佛有钟在敲，好像有什么人缚住了他的手脚，使他心思惶惶，怔立当场。
　　那天，一向守时的白梧整整晚回家一小时，任由白父白母询问，他都一言不发，独自回了房间。
　　所谓一见钟情，便是如此了。
　　白梧的记忆力很好，事后便想起来她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叫林葵。他一面心中窃喜，一面心头苦恼。喜的是以后可以与心中人朝夕相处，恼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将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
　　即使到现在，白梧对林葵的感情都仅限于自己心中，与林葵的关系就仅仅是同班同学，平日里照面都不一定点头的那种。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
　　白梧坐在教室的最后，这使得他可以纵览教室的全景，林葵就坐在他斜对着的窗边，他只要稍稍偏过头，就能毫不违和地将她的侧颜一览无余。
　　林葵不漂亮，至少跟校花比起来差了不少，成绩只是中上，在班上属于不起眼的一类人，白梧留意了些日子，她的朋友也很少。
　　但在白梧的眼中，她一点点变得特别起来。
　　晴天，日光斜落，林葵的面容会如同白玉般反射光彩。
　　阴天，时有微风，林葵的发梢会如同柳枝般窈窕。
　　雨天，从教室外进来的林葵坐到位置上，身上沾了些水，竟好似脱俗而出的仙女。
　　…
　　以上全都是白梧的想象。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傻了，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想东想西，但这种念头只偶有一瞬，这一瞬之后，白梧想着林葵，便会傻傻地笑起来。
　　许多年后他回想起记忆逐渐模糊的此时，真如五味杂陈。
　　——
　　高中的最后几个月，有太多的事要做，有太多的事要想，因此时间就变得非常快，快到你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告别了高中时代。
　　白梧坐在自家卧室的小桌前，眉目沉凝，手中一把长约三寸的游鱼小刀上下游移，动作熟稔，像是已经演练过了千百遍。
　　明天学校会举行休业式，这意味着高中时代的完结，而白梧正决定在这一天将自己的心意对林葵托出，然后送给她一座小小的雕像——寄托着白梧全部心意的礼物。
　　虽然此前他甚至未曾与林葵说过几句话，这时候这样做，明显非常唐突，很可能使对方生厌，但十八岁的少年，即使再怎么早熟，也没到能够看清男女情思的地步，有的只是一腔炽热的心。
　　天光逐渐西斜，浓艳的晚阳将桌上的雕像们拉出长长的影子。
　　从白父那里学会了特殊的技法之后，白梧的雕技日益精进，桌上摆着的六个雕像一个比一个惟妙惟肖，而到了白梧手里这第七个，已然就要成为集大成之作。
　　如今，还差着最后几刀，白梧却一点一点皱起了眉。
　　若是由外人来看，七座雕像全都非常精致，也与林葵十分相像，但在浸淫雕工十几年的白梧眼中，却只感觉，还是差了什么东西。
　　究竟差了什么呢？
　　按照父亲所教，“朱砂”已点，可不管怎么看，总觉得与自己心中的林葵差了分毫。
　　白梧疑惑着，犹豫着，手中小刀角度连连变换，就是迟迟不能下刀。
　　白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白梧的卧室门前。
　　他抚着小胡子，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睿智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慈爱。
　　小梧桐真的是长大了啊。
　　白父难得地露出微笑，突然，他出声唤道：“小梧桐，吃饭了。”
　　“啊？”
　　白梧被父亲的唤声一惊，手不自觉抖了抖，竟不自觉刻了两刀上去。
　　“啊啊啊啊——！爸！你！”
　　白梧眼见自己手抖乱刻，使得这个本来有可能集大成的雕像报废，又气又恼。
　　白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唉…”
　　自己努力了这么长时间的心血一下子就付诸东流，现在再做也赶不上明天的告白，只能拿第六个凑一下数了。
　　白梧也只气了一刻，便稍微冷静下来，想出应对措施。
　　他转身，微微撅起嘴，不满道：“爸，不是说好的我做工的时候不打扰的嘛？”
　　白梧一家很早就有这个约定，父子俩不论谁，只要在雕刻，有天大的事也放后再谈，今天父亲却只是为了吃饭就打断了他，这很奇怪。
　　白父一挑眉，淡淡道：“仔细看看你手里的像。”
　　白梧只觉得莫名其妙，但父亲这么说了，他便定睛看手里的雕像。
　　“…嗯？”
　　白梧一开始还不怎么在意，看了片刻，神情突然变得惊喜，问道，“爸，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我刚才怎么都没想出，为什么只是胡乱刻了两刀，这雕像就变得跟林葵一模一样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爱？”
　　“对。”白父淡淡道，“今天再告诉你一件东西。‘心’。”
　　“心？”
　　白梧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白父说道：“其实你心里早就有那个女孩的模样了，但你一味执着于雕工，却渐渐忘记了本真。”
　　“…”白梧沉默了。
　　白父淡淡道：“我刚才做的，是打乱你的思维，唤起你的本心，使妙手天成。在白家的雕术中，有个词叫‘插柳’，你刚才做的事情就是如此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是这样吗？”
　　白父点了点头，说道：“你须知，看清自己本真，是雕工入化境的第一步。而本真，就是你的心，至于再深的道理，我多说你也不会懂，到此为止吧，把像收好，吃饭了。”
　　目送白父转身离开，白梧怔了很久。
　　“爱”与“心”。
　　寡言的父亲，很难得地会说这么多道理，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但一时间，他也没有什么太深的思量，看了看手中插柳而成的完美雕像，白梧心中满是欢喜。
　　明天就是决定的日子了。
　　——
　　回来啦~
　　关于第五卷，看得懂的读者自然不提，看不懂的读者，不妨跟着故事一点一点走下去，不用什么都第一时间追求结果，享受过程同样也很愉快哟。
　　反正我是不会剧透的诶黑。


第三章 告白
　　早晨六点，白梧准时起床。
　　倒不是他有多优秀的作息，纯粹是因为高中学业繁重，作息拉得早罢了。不过今天是休业式，本可以多睡会儿，他却还是心神不宁地起来了。
　　他想了一整晚，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措辞，把自己的心意对林葵说出来，只能遗憾地睡了过去。
　　匠人总是要保持着平静的心，这样才能做出更好的作品来，白梧明明自知这一点，可现在却根本做不到了。
　　啊——好烦！
　　白梧懊恼地抓了抓头，把本就蓬乱的头发弄得像个鸟窝。
　　休业式要早九点开始，还早得很，白梧吃过早饭后就练起了小架，借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白梧练的所谓“小架”，和拳法并不搭边，只是一种活动手部筋骨的健身方法，时常习练就可以让手部变得更加灵活，变相地增长技艺。这小架从他曾祖那一辈流传到现在，一直为白家人常用，就算是白梧的父亲——一位名声斐然的雕刻大师——也每天都会习练自家的小架。
　　院落里，白父在角落雕刻，白母在另一边采茶，白梧则随便寻了块地方就打起小架来，明明三个人都在院中，但依然显得很安静，院子里甚至只能听到白梧变换手势时急促呼吸的声音。
　　白父深沉而寡言，时常闷在院子里雕刻。白母淡雅而素洁，开了一间介绍制的茶室，日日与清茶为伴。受父母的影响，白梧骨子里也是个清淡的人，性格尤其独立。这样的三人在一起却互不言谈，一点也不奇怪。
　　白梧活动了好一会儿，已经出了一头细细密密的汗，以最后一式“惊鸿”结束之后，与父母打了个招呼，就进屋洗澡去了。
　　白母微笑着看孩子进屋，旋即对白父露出担心的神色。
　　“磐哥…最近小梧桐是不是有点奇怪？他今天打小架时候，心一点都不静呢。”
　　“年轻人总有躁的时候。”白父，名为白磐的中年男人停下手中的活，“我若是没看错，今天对小梧桐来说应该很重要。安心，你就不要多话了。”
　　“嗯…”李安心，也就是白梧的母亲还是稍有犹豫之色。
　　“年轻人的事，终究要他们自己去解决，咱们年轻的时候，爸妈不也没管过我们吗？”
　　“诶？磐哥，你是说小梧桐他…？”李安心惊讶道。
　　白磐微微一笑：“准备准备，过段时间说不定就有儿媳上门呢。”
　　李安心闻言，嗔怪地白了白磐一眼，白磐只是笑了笑，便低下头继续做起工来。
　　——
　　白梧从家里出来，就看到柳笑在门口等他。
　　“老白，今天就要决胜负了吧？上吧，真男人，就是要一发入魂！”柳笑挑着眉戏谑道。
　　“你好贱啊。”白梧撇了撇嘴，“求不挑眉好吗？真的好想打你。”
　　柳笑相貌堂堂，但做出连续挑眉这个充满喜感的动作，顿时全身上下就洋溢出一股贱贱的气息。
　　“无所谓。”柳笑一摊手，“打归打，别忘了兄弟我的一辆劳斯莱斯就行。”
　　“喂！谁答应你那么离谱的东西了！”
　　“这都不行？我可是帮你问到了那么绝密的情报啊！混蛋老白，和林葵填了同一个大学就忘了本司机了吗？要不是本司机实力开车——”
　　白梧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老污机，食堂一楼，你想吃什么我请什么，ok？”
　　“卧.槽！”
　　一路和柳笑嬉笑打闹着，白梧本来郁结的心情好了很多，紧张感也消除了不少。
　　站在学校门口，白梧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迈开步伐。
　　讲台上的班主任喋喋不休，讲台下的同学们神情各异，白梧坐在最后一排，凝视着窗边的林葵。
　　明澈的光拉出纤长的影，从难以言说的角度，映照林葵的侧颜，剔透霞光中，她竟有几分圣洁的味道。
　　今天，就要向她表明我的心意了啊。
　　白梧的手按在书包里放着的雕像上。
　　他能够摸到雕像的棱角，能够清楚地说出这是雕像的哪一个部分，这是饱含他一年情感与心血的杰作，经由他一点点亲手雕琢，似乎与他血脉相连。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
　　“叮铃铃——”
　　熟悉的下课铃最后一次响起。
　　“老白，准备上了。”
　　前排柳笑的声音认真而低沉。
　　白梧摇了摇头：“地方不对。”
　　“嗯？”
　　“我要去…那里。”
　　那条僻静的小路，林葵每天回家都会经过的小路，也是白梧对林葵一见钟情的地方。
　　白梧拎起包独自走出教室，很快走到那条小径上，等待林葵的到来。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平时清晰冷静的思维全然消失，甚至有些局促地咬起嘴唇。
　　远处，林葵的身影若隐若现，白梧绝不会认错。
　　“白梧，上了。”
　　他轻声鼓励自己，然后走上前去，把林葵喊住。
　　“林葵同学！”
　　白梧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林葵停住了。
　　她看着面前紧张兮兮的白梧，露出稍显疑惑的神色。
　　“白梧？”
　　“是，是我。”白梧顺口答道。
　　刚说完，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好逊的回答啊。
　　“有什么事吗？”林葵问道。
　　她的声音很好听，好似叮咚的泉水，她上课的每一次发言，白梧都会洗耳倾听。白梧一愣，赶忙道：“啊——！有的，有的。”
　　这次话说出来，他想自杀的心都有了。
　　林葵闻言，做出倾听的姿态。
　　白梧知道，她家教很好，待人接物都很有条理，属于润物细无声的类型，正因为如此，在班上才并不凸显。
　　所以即使现在自己表现很唐突，她还是会认真听自己说话。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啊。
　　他咽了口口水。
　　“林葵同学，不，林葵，我有话想跟你说。”
　　白梧认真地，一字一句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从这句话中已经听不到一点紧张和唐突。
　　开始做的时候，就绝不会再畏惧不前，也不会再犹豫和后悔，这就是白梧。
　　林葵点了点头：“请讲。”
　　白梧骤然抬眼，与林葵明澈的双眸直直相对，他能看到林葵灵动的眼眸中反射的阳光，他相信林葵也能透过他的双眼，看到什么。
　　恍惚间，他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年轻面庞。
　　那个人笑着，笑意如酒。
　　没有更好的比喻了，若不历经陈年陈酿，笑容中不可能有那样的温醇。
　　他的笑真的很好看。
　　不如学一学吧。
　　这么想着，白梧努力地弯起嘴角，然后开口。
　　他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在林葵眼中，眼中闪烁着强烈光芒的少年向她露出微笑。
　　白梧，他笑得真好看。
　　似乎在哪里见过啊，这样的笑颜。
　　是…在梦里吗？
　　——
　　本月内我会搞一个神秘企划，反正到时候大家一定会很开心，这里先卖个关子，啦啦啦~
　　更新时间我前文提过，双日更，不再赘述。之前断更是身体原因，也已经讲过。所以对于为催更骂脏话的读者，哦，说是读者真是高看这些素质低下的东西了，一个字，滚。


第四章 恋心
　　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年和少女各自陷入恍惚。
　　一片沉默。
　　白梧感觉自己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他甚至感觉自己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的流动，循环。
　　嘴唇干涩，他不自觉舐了舐，辣的发疼。
　　“你…为什么喜欢我？”
　　白梧耳边响起林葵的声音。
　　嗯？
　　他设想过各种各样的回答，冷淡地拒绝，平静地拒绝，嫌恶地拒绝甚至不屑地拒绝，但这个回答，不，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反问，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我不知道。”
　　犹豫片刻，白梧答道。
　　“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顿了顿，匆忙地从包里把小心包裹好的雕像取出来。
　　“这个，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这是什么？”
　　“木雕。”
　　林葵接过白梧递来的雕像，一层层打开裹在外面的白布。
　　呈现在林葵面前的，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林葵一眼就看出，雕像上雕刻的是她。
　　雕像上的她俯身嗅花，这正是白梧对她一见钟情的时刻，不论是侧颜，眼神，曲线，甚至那朵花，每一刀每一刻，都是白梧感情的结晶，那种力与美的结合，仿佛喷薄而出的滚烫岩浆般炽烈。
　　“好漂亮，这是你亲手做的？”
　　林葵微微笑着，眼里有光彩在跃动。
　　白梧点头。
　　“好漂亮。”林葵再次赞叹。
　　白梧咬了咬牙，说道：“我嘴笨，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木雕是不会骗人的，如果没有情感，做出来的雕像就是无神的。我知道这样突然的告白显得很唐突，也知道十有八九会被拒绝，但是…林葵，如果不对你说出我的心意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白梧把自己心里话一口气全部讲了出来。
　　是的，他从没奢求过这次告白可以成功，没有感情基础，没有日常交流，甚至只是点头之交，这大概是一次注定失败的告白。
　　但他知道，如果不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他会后悔到无以复加，毕竟人海茫茫，缘分稍不把握就天各一方。
　　接下来，就是等待一个或委婉或直接的拒绝了。
　　把心底所有的话都说出之后，一直紧张局促着的白梧也终于轻松了些。
　　他看着林葵，一时间心头再无杂念。
　　之后不管怎样都好，都好。
　　…
　　“我答应你。”
　　…
　　“啊？”
　　白梧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眼前的林葵弯起嘴角。
　　“就是说，白梧同学，你告白成功了。”
　　“咳咳咳！”
　　白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真的？”
　　他犹自不敢相信亲耳听到的话。
　　“嗯，真的。”
　　明艳可人的少女对白梧展现出他从未见过的笑靥，美得令人心醉。
　　——
　　白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他脑海里一片恍惚，犹自萦绕着林葵的话。
　　“我答应你。”
　　林葵这样说。
　　她这样说了，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算是在恋爱了，彼此已经是恋人了，对吧？
　　没错，按照世间的常理，应该就是这样了。
　　白梧一向是个内敛的人，平常即使再怎么开心也不会过于表露，但即使是内敛如他，也难免坐在屋里傻傻地笑了好久。
　　直到兴奋与喜悦的心情淡了些，白梧才渐渐冷静下来。
　　恋爱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告白只不过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如果真以为两情相悦就万事大吉，那也太小看这个世界了。
　　更何况其实现在白梧还不知道林葵为什么要答应他。
　　别说两情相悦了，两个人平日里甚至没有一点交集，不论自己多喜欢她，林葵也就是知道有白梧他这个人的程度，这样的告白怎么可能成功呢。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以后相处的日子里，可以慢慢问个清楚。
　　现在最重要的是…约会！
　　约会，是情侣之间最常见的一种相处方式。具体过程是男女两人会面，然后在各种活动的过程中进行交流，最终达到了解彼此，增进感情的效果。
　　之前林葵与白梧约定了明早见面，也就是说说，他们俩就要约会了。
　　说起来，约会…到底是要干嘛啊？
　　白梧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发了个消息把柳笑约了出来，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商量对策的人。
　　于是晚七点，小区健身广场，柳笑和白梧鬼鬼祟祟地接头了。
　　“成了？”
　　刚吃饱的柳笑嘴张得老大，好像能塞进一个鸡蛋。
　　白梧点头道：“虽然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反正林葵给我肯定的答复了。”
　　柳笑笑嘻嘻道：“这特么也行，恭喜恭喜…不过你不会因为这个就把我火急火燎地喊出来吧。”
　　“没错。我问你啊，你知道怎么约会吗？”
　　“问对人了。”柳笑大笑，“就让本司机带你飞吧。”
　　“所以呢，到底要怎样？”白梧急切道。
　　柳笑说道：“你已经打算和她约会了是吧…”
　　“是，就在明早。”
　　“就明早？”
　　“对啊，是林葵约的我。”
　　“平时没看出她这么主动啊，不过这样也好，她主动的话，你在安排上就不会出错了，她肯定有想去的地方和想做的事，你跟着就行。”
　　“嗯。”
　　“约会的时候不要刻意把自己表现得与平常相异，否则相处时间稍微长一点，对方就会感到违和了。也就是说平时你是怎样，约会时也还是怎样。”
　　“这样啊。”
　　“穿着举止什么的，就不用多说了吧，不要太作，整洁大方就好。”
　　“喔喔。”
　　虽然早就知道柳笑很有一套，但一句句听下来，白梧竟然都觉得很有道理，这就让他有点佩服了，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学的这些门门道道啊。
　　七零八碎的说了一堆，柳笑歇了口气，对白梧抛出一个神秘的眼神。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最后一点，也是很关键的一点。”
　　“哦？”白梧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柳笑说道：“你要记住，明天至少要有一件事，是你主动要做，她陪着你做的。”
　　“为啥？”
　　白梧不懂柳笑的意思。
　　“就像平时一直凶巴巴的班主任，偶尔也会把学生喊到办公室去苦口婆心，循循善诱。很多学生被训斥时完全不会想着改过，但在办公室谈话之后却很快就改正了，你可能会觉得是老师讲道理说通了他们，实际上只是他们感觉到了老师前后的反差而已。”
　　“也就是说，让我制造反差？”
　　“对，林葵出人意料的主动，那你索性就被动一点，但关键的时候，必须要表现出主动的一面，说不定就有力挽狂澜的奇效哟。”
　　白梧叹了口气：“好深的套路。”
　　“这只是把握人心的一种小技巧。恋爱其实就是两个人的心理战，尤其是你们这样半生不熟的，套路就很重要了。”
　　“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啊兄弟…”
　　——
　　回来了…
　　用亲身经历提醒大家，春夏之交，气温多变，一定要注意保暖，躺床不好受啊TAT


第五章 垂钓
　　去柳笑家给柳爸柳妈问了个好，白梧径自回家。
　　一进院子，就能看到父亲一如既往地沐浴在月光下雕刻，母亲则坐在茶室里煮茶，白梧不敢打扰，小心翼翼地往卧室走。
　　“小梧桐。”
　　白父突然一声，喊住了白梧。
　　“爸，怎么了？”
　　“和柳笑玩去了？”
　　“嗯。”
　　白梧点了点头。
　　“今天怎么样？”白父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看透。
　　白梧脸一红，掩饰道：“什么怎么样啊。”
　　“哦？我问的是那个女孩子。”白父虽然没笑，但眼里却透着一股笑意。
　　白梧支吾道：“喔…嗯，挺好的。”
　　“不错。”白父微笑道，像我。”
　　“不过，小梧桐，接下来才是重要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就要知道感情不是游戏，是需要努力才能维持的。”
　　白父神情沉肃，语重心长。
　　白梧重重地点了点头：“爸，你放心，我是很认真很认真的。”
　　“说得这么好听，早点带回来给你妈过眼才好。”
　　“诶？”
　　白梧哪有心思想这么远，直到今天下午为止他还是抱着必定失败的想法的。
　　白父说道：“傻小子，是认真的就娶回来啊。”
　　娶？
　　我…娶林葵为妻？
　　…
　　白梧的脸一下子就红炸了，简直像煮熟的螃蟹。
　　“不跟你讲了啊！”
　　撂下这么一句，白梧慌慌张张地跑回卧室，一头扑在床上，把头闷在被子里。
　　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林葵的影子。
　　娶回来，也就是结婚咯。
　　结了婚那不就要生孩子了？
　　生孩子…怎么生？
　　噫！
　　对这些事情他还是略懂一二的，毕竟青春期的男孩子特别活跃，而且基友柳笑还特么是个老司机，发车姿势你根本都看不懂。
　　结婚…吗？
　　他不自觉地咬住嘴唇，也难掩期待和兴奋的心情。
　　对于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的白梧来说，再往上的想象就太刺激了点。
　　“呼——”
　　冷静，冷静。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心经，白梧总算冷静下来。
　　他坐到桌前，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珍藏的游鱼小刀，这是父亲在他七岁时候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开始练刀法。
　　每日两小时的打熬，是他坚持了十几年的习惯，雷打不动，就算明天与林葵的约会再重要，今天还是要把功课做完。
　　横竖撇捺，日月星风，湍浮捧转…白氏的雕术流传数百年，早已形成了一门系统的技艺，从最基础的运刀到最困难的点朱砂，每一步都有矩可依。
　　白梧一遍又一遍地运刀，心渐渐变得空灵。
　　——
　　期待着明日的约会，白梧早早上床合眼。
　　昏昏沉沉睡去，他却又悠悠然醒来。
　　周身一片迷蒙混沌，白梧疑惑不得解，伸手向四处，却什么也摸不到。
　　这时，前方突现一片洞明，白梧正被困在这迷蒙之中，见到这光芒就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他加快脚步走入那片光芒。
　　光芒后面是一片巨大的湖泊。
　　这湖泊极大，一眼根本看不到边际。如镜的湖面上笼罩着朦胧的雾气，无风无波，有一人背对白梧，坐在湖边垂钓。
　　那个背影身着白衫，面前是一支钓竿，钓竿垂着，那人稳坐泰山，分毫不动。
　　白梧凝视了那个背影很久。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走上前几步，拍了拍垂钓人的肩。
　　“你好，请问…”
　　想问什么，却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没给他思量的时间，那垂钓人回过身来，脸上带着笑意。那是个年轻人，二十许岁年纪，黑发垂肩，面如冠玉，气质温和如暖阳。
　　看起来像是个好说话的人呢。
　　“是你啊。”
　　白梧一愣，旋即恍然，这个人就是最近他常常恍惚间看到的熟悉笑脸的主人。
　　垂钓人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居然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钓竿递给白梧。
　　“给我的？”
　　垂钓人再次点头。
　　白梧坐在垂钓人身边，一头雾水地接过钓竿。
　　湖面平静无波，下钓的湖水也毫无涟漪，不像是能钓上鱼的样子。
　　白梧持竿坐了很久，却仍不见成果，即使以他长久雕刻磨练出的耐心也难忍耐了。若不是垂钓人还坐在他身边，他简直就要待不下去了。
　　忽然，他听到垂钓人开口了。
　　“不继续了吗？”
　　白梧还是第一次听到垂钓人的声音，那声音极清亮，即使凤鸣也不过如此了。
　　白梧皱起眉，说道：“这湖里真的有鱼吗？”
　　垂钓人不语。半晌，他说：“我在钓鱼吗？”
　　“这…”
　　白梧愣住了，好像他还真没说过自己在钓鱼。
　　“那你在做什么？”白梧疑惑道。
　　“问心。”
　　“问心？”
　　垂钓人指着白梧手里的钓竿，望着脚下的湖面。
　　“你相信你自己吗？”垂钓人说道。
　　我相信我自己…吗？
　　白梧在心里问自己，心不能给他回答。
　　“如果不能相信，那就执着吧，执着到你相信的那一天。”
　　垂钓人说完这句，拍了拍白梧的肩，旋即向身后的晦明生灭之处远去。
　　白梧站起身来，喊道：“喂——！你是谁啊！”
　　垂钓人没有回头，消失在远方尽头。
　　白梧有些失落地坐回地上，回想垂钓人说的每一句话，他的话里似乎有很多东西，但自己一时半会儿却无法理解。
　　半晌，他又重执钓竿，继续开始钓鱼。
　　天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湖边的雾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白梧在湖边坐了很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概念。
　　鱼线突然颤了。
　　他眼神一凛，下意识地一抬手。
　　“嘀嘀嘀嘀嘀嘀——”
　　白梧伸手按翻了床头的闹钟，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呵——昨晚好像做了个钓鱼的梦啊…最后到底钓上了吗？”
　　“不管了。”
　　他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时间，赶忙开始早晨的琐碎。
　　七点半，白梧收拾停当，准时踏出家门。
　　——
　　这一卷我想尝试很多东西，每写一章都要思考很久，就当是给自己的一个挑战好了。
　　之后会公布神秘企划哦~


第六章 乐园
　　白梧到达的时候，远远地就能看到林葵清丽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运动装束，蓝白配色，显得清秀出挑，过肩的长发绾在肩的一边，和煦日光的照映下，青春的活力随随便便就绽放出来。
　　提前十五分钟到，居然还是比她晚到啊。不过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吧。
　　白梧无奈地一叹，心跳随着脚步渐渐提速。
　　似乎感觉到了白梧的到来，林葵转过身，对着白梧的方向招了招手。
　　“早。”
　　白梧努力做出淡定的神态，不想被林葵知道自己的紧张。
　　林葵点头，轻轻回了声“早”。
　　接下来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白梧还是做出了努力。
　　“咱们要去哪呢？”他打破沉默，问道。
　　林葵想了想。
　　“我想去的地方，白梧你都会陪我去吗？”
　　白梧点了点头。
　　林葵嫣然一笑。
　　“想去游乐园，上高中之后就一次都没去过呢。”
　　这倒是很一般的喜好。
　　白梧还以为林葵会特别一点，不过显然，林葵也是一个普通的十八岁少女。
　　柳笑当时的原话是这样的，“游乐园是约会最常见的场所之一，在这里，气氛很容易就会被炒热，很适合刚恋爱不久的男女前往，有助于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拉近距离。”
　　总之是个很厉害的地方来着。
　　在白梧居住的这个小城市里，说到游乐园的话，就一定是城东那个有着摩天轮的游乐园了，高高的摩天轮成为了地标性建筑。
　　不过说实话，白梧还从来没去过。
　　进了游乐园，白梧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林葵情绪的波动。具体来讲，就是她笑得多了。
　　他默默地看着林葵一年，也没有看过像今天这么明媚的笑颜。
　　“白梧，玩这个好不好。”
　　林葵笑着，指向碰碰车的位置。
　　白梧自然不会拒绝，跟林葵两人各自上了碰碰车。
　　白梧试了一下，就发现这玩意跟驾驶技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只要左右打方向盘它就会滴溜溜转起来，然后不可避免地跟别人撞起来。
　　难怪叫碰碰车。
　　白梧想着，便不再刻意去操控它，任由车随便乱撞去。
　　正这时，林葵的车直直地朝这里开了过来。
　　白梧惊讶地看到，林葵一脸认真地努力调着方向盘，好像是竭力想要避免与白梧相撞，他感觉完全没戏，可这时不知怎么，她的车居然一个变向，与白梧的车擦肩而过了。
　　林葵回过头，朝白梧露出一点自得的笑，好像在说”嘻嘻，没碰到吧”。
　　喂喂……为啥要在碰碰车上追求不碰到啊。
　　“咚。”
　　白梧无奈地看着不远处的林葵，就是刚才她回头的一下功夫，林葵的车就跟另一辆车撞上了。
　　林葵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朝白梧看了一眼。
　　犯规啊！可爱得犯规啊！
　　白梧深深吸了口气，压住自己的怦然心动。
　　看着林葵继续努力地避开和周围的碰碰车相撞，白梧的嘴角不自觉勾起。
　　她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呢。
　　真的好可爱。
　　碰碰车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但整个游乐园里还有很多游玩项目，从没来过的白梧就任由林葵带着，转遍了整个游乐园。
　　他和林葵之间的一点尴尬气氛早就消失了，喜悦是最容易拉近人和人之间距离的东西，当两个人为同一件事而喜悦的时候，两人之间的隔阂就会渐渐化为无形。
　　白梧从没见过这么开心的林葵。他甚至从来没意识到，自己能够这么开心。
　　这样的喜悦，只有完成一件耗费心血的木雕时才会有吧。
　　不，这喜悦甚至已经超出雕刻的范畴，是从来没有到达过的地方。
　　父亲曾教过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也讲过平常心和明镜止水的重要性，父亲言传身教，自己就有样学样，很少有太过放纵情绪的时候。
　　直到遇上林葵，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紧张，忐忑，恍惚，牵念，狂喜，欣悦……从未体验过的感情不断涌现，让他手足无措。
　　但他同样也有种莫名的欣喜，他乐于见到这样的自己，不再只是一味地隐藏自己的情绪，而是喜怒哀乐，异彩纷呈。
　　只剩最后一个项目了，整个游乐园的压轴，摩天轮。
　　白梧和林葵对坐在摩天轮中，工作人员为他们锁好门，摩天轮缓缓转动，上升。
　　两人独处一室的安静环境里，刚才的欢乐稍微淡化，白梧和林葵各自沉默着，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林葵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随着摩天轮的渐渐升高，从上往下俯视的豁然便越发明显。
　　白梧静静地凝视着林葵的侧脸。
　　她伸长洁白的脖颈，宛如一只高洁的白天鹅。
　　宜动宜静，动如脱兔，静似平湖，说的就是林葵这样的女子了吧。
　　摩天轮缓缓上升。
　　不经意间，白梧的眼神从林葵身上错开，撇了一眼窗外。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喉咙仿佛被一只手扼住，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心脏吊得极高，连下颚都开始控制不住地打战。
　　好高。
　　白梧之前一直沉浸在和林葵相处的微妙气氛里，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恐高的事情了。可现在，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完全复苏。
　　摩天轮还在升高，仿佛没有尽头。白梧无法逃离这个密闭的环境，即使闭起双眼，身体也能感受到强烈的失重和眩晕，尤其是现在还在林葵面前，对白梧来说，这简直就是地狱。
　　他闭着眼，死死咬着内唇，口中一股血.腥味，攥着的拳极力压住颤抖的双腿，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时间仿佛过去了无数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无比痛苦的白梧突然感到一阵温热。
　　温热的感觉来自他的手。
　　“梧。”
　　耳边是天籁般的声音。
　　“有好些吗？”
　　是林葵握住了白梧的手。
　　那只温润的手中，传来无限的温暖，让白梧的痛苦似乎都缓解了些。
　　接着，白梧感受到了更多的温暖。
　　有一具轻盈的身体，努力地将白梧拥住。
　　是林葵。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抱着白梧。
　　“谢谢你。”
　　白梧用有些嘶哑的喉咙，竭力说。
　　“葵。”
　　——


第七章 相印
　　摩天轮升到最高处，开始渐渐下落。
　　随着白梧的恐高一点点缓解，之前无暇顾及的旖旎气氛，立刻就充满了整个密闭的空间之中。
　　林葵温软的身体与纤手传递过来的温度，让白梧心跳加速。
　　白梧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发烫，而且有一直朝耳后延伸的趋势，想来一定是全都红了。
　　他有心对林葵说，自己已经快恢复了，但他却舍不得林葵的怀抱与手心的温度，便假装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摩天轮快要落地了，林葵松开手，坐回了原位。
　　白梧只感到怅然若失，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睁开眼。
　　眼前的林葵神色如常。
　　明明两个人第一次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她却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
　　意识到林葵完全是出于关心他才抱了他，白梧不禁为自己龌龊的心思感到汗颜，同时又感到淡淡的失落。
　　他刚要说什么，目光却捕捉到林葵耳根处的一点红晕。
　　白梧发誓，他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红晕。
　　原来她也脸红了吗？
　　难不成她对我…
　　白梧抬眼，正巧与林葵对上眼神。
　　他熟悉那双清澈的眸子，却从来没有见过其中蕴含这样的情绪。
　　林葵一下子把眼神错开，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啊…抱歉，我从小到大一直有点恐高。”
　　林葵摇了摇头，轻声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嗯，降低下来就舒服多了。”
　　“…”
　　她眼神低垂，还是没有看白梧。
　　“刚…刚才…谢谢你。”说到刚才的事情，白梧发现自己的舌头开始不灵了，“那时候我身上突然很冷，如果你没抱住我的话，也许我会昏过去吧。”
　　白梧咽了口口水，终于把舌头捋顺了。
　　“笨蛋。”
　　“诶？”
　　“笨蛋。”
　　林葵咬着唇，嗔道。
　　“你还说！”
　　…
　　林葵的双颊一点点泛红，嫣然如画。
　　她微微抬眼，盈盈目光与白梧眼神相对，不胜娇羞。
　　白梧的心莫名地狂喜。
　　她害羞了吗，是害羞了吧。
　　但她并没有讨厌我，不是吗？
　　白梧想到这里，心里仿佛吃了蜜糖般甜。
　　他主动伸出手，牵住了林葵的纤手。
　　林葵任由面前的少年牵住自己，没有动作，只是俏脸又红了几分。
　　白梧能感觉到面前少女手心中微微的湿润，那是因为一直攥着手心，捂出的汗。
　　她果然也很紧张啊。
　　这么想着，白梧用自己的拇指，按住林葵的手心，轻轻抚摸。
　　摩天轮再一次向着天空上升，这一次，白梧却再也没有一点恐惧。
　　——
　　天色接近黄昏。
　　白梧陪着林葵去了许多她一直想去的地方，一整天的时间转瞬而逝，他也丝毫不觉疲累。
　　只是今天一天，他就看到了数不清的绝美，难以想象今后两人一起度过的日子。
　　一想到这里，白梧就心花怒放。
　　迎着晚风的林葵好似跃动的精灵，凄艳晚霞也成了她的绚烂霞帔。
　　伊人蓦然回首。
　　“梧，谢谢你陪了我一整天，我很开心。”
　　白梧摇了摇头，只是笑。
　　林葵问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白梧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一处。也算不上想去，但是会经常去。”
　　“那，带我去看看好吗？”林葵微笑道。
　　白梧点头，自然地牵起林葵的手，少女的双颊浸在晚霞的辉映中，颜色看不分明。
　　约莫四五分钟的路程，白梧与林葵的面前出现了一片绿坡。
　　青郁的绿地环绕着清澈见底的小小湖泊，远离城市的喧嚣，静谧得仿佛在沉睡。
　　这是白梧闲时经常会来的地方，位于他高中附近的某个高档住宅区内，因为这里住户很少，平日里会到坡上玩的人也很少，对于白梧来说，是除了家里以外最清闲的地方，有时放学后，他会来这里吹风，默默地对着小湖发怔。
　　林葵四处打量着，面带笑意，似乎很喜欢这一处小坡。
　　“这里离学校很近，是我平日里常来的地方。”
　　白梧牵着林葵坐在接近小湖的绿地上，这里是白梧最喜欢的角度，在这里他可以把湖泊和绿地尽收眼底，还能享受到舒畅的晚风。
　　“很漂亮。”林葵轻声道。
　　夕阳西下，湖面倒映浓艳的霞，静谧的小坡上，唯有少女与少年。
　　白梧偏过头，看着林葵的侧脸。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头脑中炸裂。白梧意识到了，那是灵感。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已有了雏形的木头，又从刀盒里取出三寸游鱼小刀。
　　早已不用再去看林葵的面容，因为她就在自己心里。
　　风与光，水与霞，天与地，白梧与林葵，一切的一切交织成白梧心中最为美好的图景。
　　他已经按捺不住雕刻的冲动了。
　　游鱼般的三寸小刀不自觉地在他五指间飞旋，仿佛有了生命。
　　他开始下刀。
　　白梧这边动静不小，坐在边上的林葵自然察觉到了。
　　全神贯注地雕刻着的白梧，看不到一丝旁骛，约会时的拘谨也好，牵手时的羞涩也好，恐高时的失神也好，全部消失不见。他的手，眼，身，心，全部凝聚在刀与木上。
　　那样无与伦比的专注与认真，林葵不是第一次见。
　　她出神地注视着白梧，眼中渐渐只有他一人。
　　…
　　“呼——”
　　白梧长出了一口气，收起小刀，手中的雕像已然完工。
　　那是林葵的侧颜，飘逸出尘，清丽脱俗，更难得的是，其中有一种自然的灵气，仿佛能透过这座雕像，看到萦绕着林葵的风与光。
　　“抱歉，把你晾在一边这么久。我习惯了一有灵感就动手来着…”
　　白梧歉意地说着，把雕像递给林葵。
　　“送给你作赔礼。”
　　林葵微微地笑着，珍重地收下。
　　夕阳散发着最后的余烬，再过不久，天就要暗了。
　　“梧。”
　　“嗯？”
　　“你不奇怪吗，为什么我会答应你？”
　　“…”白梧怔了怔，“为什么呢？”
　　跟林葵相处的时间很开心，但这个问题也一直压在他心头。
　　“其实我认识梧，比你认识我还要早呢。”
　　“诶？”白梧一惊。
　　林葵的眼神渺远，回忆着以前的事。
　　“十岁那一年，我在姑姑家住了一周。姑姑家附近开着一家木雕店，听姑姑说，老板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是很有名的大师了。姑姑就带着我去看木雕，她看的时候，我走啊走，不小心走到侧门。”
　　林葵顿了顿，轻声道：“侧门前坐着一个小男孩，眉目如何，我已经忘了，但是我还记得，他聚精会神地雕刻着手里的小木块，小小的手里拿着小小的刀，眼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那样的专注，梧，就和你一样呢。”
　　“…”
　　“我记得我在那里站了很久，那个小男孩都没有看我一眼，一直在刻着手里的木头。直到姑姑找到我，带着我离开。后来我回了家，年后姑姑也搬家了，我就再也没了那个小男孩的消息。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
　　林葵微嗔道：“笨蛋，就是你第一次在课桌里刻我的雕像的那天。”
　　白梧想起来了，随即脸一红，惊道：“啊？你怎么会知道？”
　　“嘻嘻，我天生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被你盯着看了一年，怎么会不留心你呢？”林葵神情中有些小得意，“虽然你每次雕刻的时候都会刻意把声音压小，但我既然注意到了，仔细一点，自然就发现了。”
　　白梧这会儿真的好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你在埋头雕刻的时候，我回头偷偷看了你一眼。”林葵温声笑着，“那时我就知道了，你一定就是那个小男孩，眼神一模一样。”
　　“那——你不会讨厌吗？”白梧惴惴不安，毕竟他也感觉自己之前的行为有点过火。
　　“我也不知道呢，那时候的心思，已经忘记了。但昨天我答应了你，看来我是不讨厌的。笨蛋小木匠，不要担心啦。”
　　林葵笑着，温声说道：“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白梧与她无限温柔的双眸相对，一时忘言。
　　半晌，他伸手，与林葵十指相扣。
　　——
　　各位看官应该都知道谁是谁，也知道我在补发什么糖对不对，所以赶快多吃点，毕竟能吃的时候不多了。（逃


第八章 葵语
　　大学时光转瞬即逝，白梧与林葵也已经相处了四年多的时光。最开始时的生疏和腼腆随着时间的沉淀，渐渐酿成了名为深情的酒。
　　白梧很早就决定要继承父亲的事业，在雕刻行业继续发展下去，父亲白磐也在一年前就把木雕店交给白梧试经营，自己潜心艺术去了。而从小就很喜欢花的林葵在系统学习了各方面的知识之后，准备从事插花师的工作。
　　早上八点十五，白梧开着自己的电瓶车到林葵家楼下，照例是提前十五分钟。
　　林葵站在楼下，一身素色长裙显得她高挑而轻盈，见到白梧，她朝着白梧来的方向微微一笑。
　　“早啊。”
　　白梧在林葵面前停车。
　　面前的清丽女子明明陪他走过了四年的时光，可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厌。
　　“早。”林葵轻笑着。
　　白梧问道：“我要不要上去跟叔叔阿姨打个招呼啊？”
　　林葵摇头道，“今天周六，让他们多睡会儿。”
　　两人交往四年，互相都已经见过了家长，甚至白父白母还主动来见过林父林母，两家人关系已然很近了。
　　“那上车吧。”白梧笑道，“啧啧，就是这小电驴稍微寒酸了点。”
　　林葵摇了摇头，侧坐上车，自然地搂住白梧的腰。
　　白梧叹道：“早知道大学里就学车，现在就可以把爸那辆老爷车开出来带你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林葵笑着，环着白梧腰的一只手捏了捏他腰间软肉，“再说你一心雕刻，也抽不出时间呢。”
　　“不过这样也好啊。”白梧坏坏一笑，“我就可以一直享受葵的贴心拥抱了。”
　　“油嘴滑舌。”林葵嗔道。
　　“开车咯！”
　　白梧使坏突然开启小电驴，吓了林葵一跳，她不自觉紧紧抱住了白梧。
　　“笨蛋梧！”
　　“哈哈哈。”
　　白梧笑得合不拢嘴，春风拂面，他载着林葵一路前行。
　　林葵只是嗔了一句，她的侧脸贴在白梧坚实的后背上，温暖阵阵，幸福感油然而生。
　　高中毕业之后，她突如其来地被现在抱着的这个家伙告白，明明两个人之间从来都没什么交集，怎么突然就被告白了？
　　林葵自认没有美若天仙，为人处事也都很低调，高中时候就只是一心读书，明明是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还能引起他的注意呢？
　　他说，我也不知道，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一见钟情？
　　然后他匆匆忙忙地取出一个木雕，递给自己。
　　木雕上雕的就是林葵，她为雕像的风姿和神韵所打动，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四年时光就这么悄悄过去，直到现在。
　　一开始对白梧的观感只是好奇和对旧事的一点怀念，但随着时光流逝，“喜欢”这种感情就好像醇酒的后劲，越来越浓。
　　他真的很用心。
　　这一点在平常就看得出来，而在对待与林葵的恋爱时，尤为明显。
　　无须用言语细表，白梧的用心全部融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之中，他对待林葵的态度，甚至与对待雕刻相同。
　　是的，雕刻。
　　与白梧相处的时间越久，林葵就越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是属于艺术的，是属于雕刻的。他在幼小的时候就与雕刻为伴，人生的前二十年，几乎都与雕刻一起度过，他发自内心地喜欢并沉浸于其中，无法自拔也不想自拔。若在白梧心中给一切排个地位，那雕刻一定是其中最为重要的。
　　而这样一个男人，对林葵用的心，几乎与对雕刻用的心相等。
　　林葵明白自己被倾注了这样深沉浓烈的感情之后，名为喜欢的情愫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虽然这话还没有说给他听过，但她一直觉得当年答应他，是自己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
　　今天是两人约好的每周去植物园的时间，白梧轻车熟路地载着林葵就到了植物园。
　　白梧牵着林葵的手，两个人很安静地在本就安静的园子里闲逛。
　　白梧特别喜欢看林葵与花呆在一起时候的模样，所以就算现在时常忙于店里的事情，每周也都会抽出一天时间来陪林葵逛植物园。
　　前面是向日葵的园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里有“葵”字，林葵特别喜欢向日葵，几乎每次来植物园都会在这个区驻足很久。
　　“梧，前面。”
　　林葵回身，嫣然一笑。
　　白梧闻言回忆，松开手，任由林葵翩然走近不远处的向日葵。
　　淡淡的幽香沁入心脾，眼前精灵般的人儿在花海中游曵，白梧不由得一阵心驰神醉。
　　说来也奇怪，向日葵这种花，香气应该是很淡的，淡到几乎闻不见，这片园区里的向日葵也没有特别多，可每次和林葵来看向日葵，白梧都能清晰地闻到独属于葵花的这种香气。
　　恍惚间，眼前的情景开始变得不同。
　　自己仿佛不是身处植物园，而是身处于一片无边无际的花田中，花田里全都是金灿灿的向日葵，迎着朝阳和晨风，生机勃勃。
　　而眼前的女子…
　　“梧？”
　　林葵走到白梧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怎么了吗？”白梧回过神来。
　　“你发呆了好久。”
　　“是吗…”白梧怔了怔，随即笑道，“是因为在看你啊。”
　　林葵俏脸微红，背过身去，可他心中却泛起波澜。
　　刚才恍惚间看到的情景，只要自己和林葵来到这片向日葵区，就会不自觉地看到。自己可从来没有见过那样辽阔的花田。但如果说是幻象的话，那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呢？
　　幻觉…
　　说到幻觉，高中时经常看到的笑着的男人面容，最近几年倒是再没见过了。
　　白梧突然想起，四年前告白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梦里有个垂钓人，似乎对他说了什么话，但他却记不得了，只有做过梦这件事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隐约间，他觉得这些事情很可能有着联系，但如果真的要探寻其中的因由，那么自己现在的生活可能会天翻地覆，和葵在一起的美好日子也许再不复存。
　　心中莫名其妙的警兆，让白梧下意识地不去想这件事。
　　背对着白梧的林葵，秋水般的眸子里却流露出淡淡的担忧。
　　她察觉到了白梧的异样，但他若不想说，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林葵咬了咬唇，说道：“走啦，梧，再往前面。”
　　“好好好。”
　　白梧点头，跟上林葵的脚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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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月下
　　明月初升。
　　陪着林葵在植物园里一逛就是大半天，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暗了。
　　晚风袭人，白梧渐觉有些凉意，便握住了林葵的手。
　　伊人的纤手温润，倒不像是冷的样子。
　　“冷不？”
　　“还好。”
　　林葵轻笑道：“回店里我给你做饭吃。”
　　“好。”
　　白梧把电瓶车开过来，林葵依旧侧坐上去。
　　林葵看到白梧把外套反过来套在了前面，她知道，这样能遮掉更多风，就算她坐在后坐，风都被他挡在前面，他也依旧担心着她。
　　她含着一点笑意，环住他的腰。
　　乘着夜晚的凉意，白梧载着林葵一路到了自家的店门口。
　　白梧家的店面选址很好，不在闹市区，但也不冷清，有人气也有静气。店面不大，木质的门面和装饰全都是白父以前亲手做出来的，据说有不少讲究，就算是不懂行的人看到了这门面都会觉得很雅致。
　　门头上挂着木质的招牌，上面刻着“白氏木艺”四个行楷字。这四字倒不是白父所作，而是是白梧的手笔。当时白父跟白梧说，牌匾是店主的事情，我现在不是店主啦，你自己去再换一块。说完就搬了个梯子把自己写的牌匾扛走了。
　　白梧研究了很久的木刻，才敢把自己的作品挂上门面，这就代表着他已经做好独立自主的心理准备了。
　　推开移门，迎面就是各种各样的木头香气，白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
　　店内的陈设也很精致，专柜的摆放，各种木雕的排列，都是白梧花了一两年时间精心设计出来的，喜欢木雕的顾客进门就会被吸引住，连本来没兴趣的顾客有时都会驻足一二。
　　“我去做饭。”林葵轻声说道。
　　“那我在院里做工。”白梧眼神温柔，“要是累了就喊我，我做的饭菜也不难吃的。”
　　林葵不禁翻了个白眼，饶是以她恬淡的性子，听到这句话也有些汗颜。
　　白梧摸着后脑勺，“嘿嘿嘿”地就笑了起来。
　　“要喝酒吗？”
　　“温一点吧。”
　　“好。”
　　目送林葵进屋，白梧在店里摸了刀具，走进店面的后院。
　　白梧的店是把店面和住房连在一起的，木雕店的二层就是白梧平时住的地方，他从学校毕业之后就从家里搬到店里来了。自然，厨房也是有的。
　　最值得一提的是这家店的后面有一个小院子，是白梧非常喜欢的一块地方。
　　院子里有一小块地，白梧在上面种了些小东西，一点花，一点果，一点菜，也不指望种出多少来吃，纯粹就是一份闲趣。院里还有白父置办的一套石桌椅，材质上架，雕工也了得，用着舒服的很。平常白梧做了饭，就在这张桌上吃，有时也会在这张桌上做些木工活。
　　一边期待地等着心上人做的晚饭，白梧在月光的沐浴下，悉心雕刻着手中的木胚。
　　笃笃笃的刻划声响响停停，与不远处厨房里乒乓的锅碗声音合鸣，渐渐融在风里远去。
　　“来端啦。”
　　许久之后，依稀的清丽声音从厨房飘过来，把白梧从木雕的世界里拉了回来。饭菜的香气已经从厨房里往外散了不知多远，与店里的木香气揉在一起，便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馨香。
　　白梧赶紧跑到厨房，帮林葵把三个菜全都端上桌。
　　清炒土豆丝，清炒花菜，还有一个鲫鱼炖豆腐，都是清淡的菜色。白梧和林葵都喜食清淡，家里做菜不会很重，不过林葵的手艺很好，就算只是几个小菜也能做得可口。
　　菜摆好，香喷喷的白米饭上桌，白梧食指大动，就等着林葵从厨房里出来便开饭了。
　　林葵翩然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中端着一壶酒，身上还穿着围裙，长发扎成马尾，倒像个小厨娘。
　　“酒温好了。”她轻声说，“先说好了，只准喝这一瓶，不能多要了。”
　　白梧笑道：“好，我酒量差，也只能喝这些呀。”
　　“知道就好。”
　　林葵给面前的男人斟上酒。
　　酒是黄酒，度数不高，就连几乎没什么酒量的她都能喝一点。
　　“葵，你也喝一点。”
　　她赶忙摇头，“你知道我不会喝呀。”
　　“就喝一小杯，当陪我嘛。”白梧央求道。
　　林葵想了想，点头道：“那——就一小杯。”
　　白梧心喜，拿过酒壶，替眼前人斟上一杯。
　　两人眼神相接，林葵轻启樱唇，喝下一小杯酒。
　　说来也怪，就这一杯淡淡的黄酒下去，林葵的双颊便剧烈地晕红起来，如同染了天边的彩霞，娇美不可方物。
　　“…傻。”
　　相处这么些年，林葵怎么会不知道白梧的心思，他就是喜欢看自己晕红着脸的羞人模样，这样的事呀，已经不知有多少次了。
　　但…他喜欢，那就很好啊。
　　林葵的眼神有些迷离，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面前这个男人充满爱意与温柔的眼神。
　　她轻轻咬了咬唇，让自己变得清醒些。
　　“吃饭啦，眼睛都看直了。”
　　“喔！哦…”
　　白梧一怔，笑了笑，赶紧装模作样地扒了两口饭。
　　两人沉默着，抑或是用只属于两人的眼神或呼吸交流着，不知不觉，饭已经吃完了。也不需要说好不好吃，桌上的空碗空盘子都是最好的证明，白梧的眼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林葵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准备收拾桌子。
　　“葵，稍等一下。”
　　白梧突然喊住了她。
　　“嗯？诶——”
　　林葵轻呼一声，原来是白梧站起身来，将她从身后环抱住。
　　温热的身体相贴，林葵能感觉到身后男人的体温，还有越发加快的心跳。
　　“梧，怎么了吗？”
　　她这么问，他却一直没有说话，但心跳一直很快。
　　半晌，林葵感觉到他的心跳平稳下来，然后他开口，轻声说。
　　“咱们结婚吧。”
　　林葵只觉得心脏似乎都停了一拍。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情绪。
　　但这样的茫然只持续了数秒。
　　因为她从来都是那么决断，更何况对眼前的他，她早已无需犹豫。
　　林葵转过身，在白梧的怀中正对着他，端详着这张比起青涩的学生时代多出几分成熟的清秀面容。
　　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在他怀中绽放笑颜。
　　白梧的眼神中浮现了然的神色，他稍微放松抱着林葵的手，给两人中间空出一点点距离。
　　然后，他微微俯身，吻上林葵的唇。
　　吻不够。
　　四片温润纠缠，辗转，复又交叠。
　　云动月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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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青丝
　　白梧和林葵没有大肆操办他们的婚礼。
　　倒不是说两家人没有这个条件，白家和林家都算是家境殷实，放开手怎么也能把一生一次的婚礼办的气派无比，但白梧和林葵都婉言谢绝了。
　　两人都喜静不喜闹，所以婚礼置办得很简单，只是请了双方的父母，还有一直关系亲密的柳笑一家人，总共九个人吃了顿家宴。
　　酒过三巡，长辈们开怀畅谈，白梧这几个小辈就悄然退场，不约而同地走到院子里。
　　明月如照，繁星点点。
　　“老白啊。”柳笑乐道，“虽然我老说你会早结婚，没想到还真的是…哈哈哈哈。”
　　“早点定下来对我和她都是好事。”白梧笑道，“要没有她，我现在还跟木头过着日子呢。”
　　“说得你现在好像不是一样。”柳笑调笑道，“不过今天你们就真正是夫妻了啊，那我是不是该喊声弟妹了？”
　　一旁的林葵本来只是安静听着，这会儿也被柳笑臊得脸微微泛红。
　　“去你的，要喊也是喊嫂子。”白梧笑骂道，“你明明比我小两个月，还跟我装大？”
　　柳笑吐了吐舌头，故作神秘道：“嫂子就嫂子，啊，嫂子我跟你说啊，老白这人什么都还凑合，就有一点。”
　　“嗯？”林葵好奇道。
　　“这家伙属鹦鹉的，就爱多嘴，葵你别听他瞎说啊。”
　　白梧不知道柳笑这家伙要揭他什么短，不禁有些紧张。
　　林葵微微一笑：“那可说不好，柳笑怎么说也跟你青梅竹马，犯不上瞎说吧。”
　　说着，她示意柳笑继续说下去。
　　“他呀…牛脾气，死心眼！你让他干个什么吧，要是他不乐意，肯定不干。”柳笑撇了撇嘴，“就只说一件，高中时候我想要个我自己的木雕，求他帮我刻个，可他硬说要二十岁之后才能雕人，我唠叨了好几个月他也不肯松口。”
　　林葵抿起唇，“唔…”
　　“结果嫂子你猜怎么着？”柳笑卖了个关子。
　　“怎么？”
　　“前年我公司前台来了个包裹，说是我的，我想我也没买啥啊，但还是收了。拆开来发现里面居然是个木雕，活灵活现，我一看就知道是这家伙的手艺。然后我才想起前几天是他二十岁生日。”
　　林葵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原来梧你这么死心眼呀。”林葵柔声道，“但是我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你跟我告白，可是送了我一个木雕呢。”
　　那个木雕现在还摆在林葵的卧室，当然，明天林葵就会把它摆在自己和白梧的新房里。她看过无数木雕，都始终觉得这一个是最好的，不是说技法和雕工的问题，而是林葵能在那个木雕上感觉到灵魂，她甚至有种血脉相连的恍惚感。
　　白梧闻言，摸着头嘿嘿笑了起来。
　　“唉，嫂子，我和老白怎么说都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当时他给你做雕像的事情我也知道，所以我那时候就特别气。我想老白你这家伙怎么就特么的这么重色轻友呢？光给她做不给我做，这点兄弟感情没有吗？不过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太小气了，你们能喜结良缘，真的是最好的，真的是。”
　　柳笑本来还戏谑地说着玩笑话，但说着说着，声音一点点低沉下来，眼神也渐渐变得渺然。
　　月光皎白而迷蒙。
　　林葵与白梧的眼神交汇，白梧轻叹一声，拎着酒瓶，走上前递给柳笑。
　　“你呢，怎样？”他轻声问。
　　“你别管我。”柳笑淡淡道，“好好跟嫂子过日子，珍惜她。”
　　柳笑回避了关于自己的话题。
　　二十岁刚出头就担任了某建筑公司的高级设计师，外貌阳光，谈吐风趣，年轻有为，这样的男人怎么说也不会不受女性欢迎，但柳笑身边却一直没有个女人。不说迈进社会之后如何，就算是在恋爱风行的大学校园里，柳笑都从来独来独往，用除了感情以外的所有事来填充自己的内心。
　　白梧知道，他心里还是一直挂着当年那件伤心事。
　　就算是身为挚友兄弟，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他。而且他自己现在又享受着如此的幸福，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来劝他。
　　他只能把酒递给柳笑。
　　“干了。”
　　“干。”
　　林葵看着月下的两人碰杯，饮尽，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涩。
　　——
　　婚后的生活和结婚前几乎没什么区别。
　　白梧和林葵结婚前就相处了四年，对彼此早已了解，心心相印，结婚对他们来说，只是个仪式罢了，他们俩甚至都嫌老公老婆的称呼太腻歪，就一直保持着恋爱时的称呼没有改。
　　一趟蜜月旅行之后，两人的生活回归正轨。
　　白梧每天在店里一边做生意一边做工，林葵则习练着插花的技巧，时不时地替他人插花，两个人赚得不多，但日子过得舒心。
　　林葵一般不会很忙，所以经常会留在店里陪着白梧，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雕刻。
　　林葵很喜欢白梧的木雕，准确地说，她是喜欢雕刻中的白梧。喜欢白梧明澈的眼神，她记得当时他跟她告白的时候，眼中也闪烁着这样的光辉。
　　从定睛到抬手，再扣指，动刀，然后就是横竖撇捺，日月星风，湍浮捧转…行云流水般的刀法和指法在一块方寸小木上流转，游鱼般的小刀在白梧的手中就好像有了生命。
　　雕着雕着，白梧的嘴角甚至会不自觉地勾起，露出好看的笑容来。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为什么雕刻的时候会笑呢？用刀刻木头，原来是一件开心到能笑出来的事吗？
　　她伏在桌上，手撑着颔，静静凝视着白梧的笑颜。
　　恍惚间，她眼中人突然变了模样。
　　那是一个眼神温润的年轻男子，大袖白袍，腰间别着酒葫芦，他在一条小径上踱步，四周开满了金黄色的葵花，绚烂如火。
　　他朝着小径尽头展露明朗的笑意。
　　林葵望向小径的尽头，那里似乎站着另一个人，那是个女人，能看得清绿色的长发和窈窕的身段，其余的却渐渐模糊了。
　　…
　　白梧刚刻完一部分，回神休息，发现身边的林葵伏在桌上睡着了。
　　他随即脱下身上的外衣，给林葵披上，然后像小孩子似的轻轻伸手，把她一头青丝揉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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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尽头
　　婚后第三年，林葵患上了哮喘。
　　她时常晕眩，浑身无力，剧烈咳嗽时甚至呼吸困难，咳出血来。白梧让林葵暂时先停了插花的工作，在店里的二层给她做了一张小木床，悉心照顾起来。
　　看着林葵一天苍白过一天的面色，白梧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只能遵着医嘱，把他看不明白的那些药材给林葵煎好。
　　这段时间他也暂时停了店里的生意，一门心思地照顾林葵。父亲为他联系了一位熟识的老中医，老人温和慈祥，对白梧说明了林葵的病状，让他不要太过担心，只要好好治疗，调养一两年就能根除。
　　白梧心焦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于是恳求老人，想在他门下学一段时间的医，老人看他心切，笑着同意了。
　　这些日子，研读医书学习医理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做的事情，连木雕都放在了一边。
　　雕像终究是死物，一万个雕像，又怎么能抵上一个活生生的林葵呢？
　　“黄芪，当归，桑白皮，鱼腥草，白芥子…”
　　白梧一边站在灶前等着药煎好，一边琢磨着老中医开给林葵的方子。
　　砂锅里声音闷响，白梧知道药已经煎好了，煎了这么些日子的药，这点听水声的本事倒还是有的。
　　把火关掉，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碗来，端着上楼。
　　怕妻子还没睡醒，白梧轻轻推开房门。
　　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照得满室生辉，林葵背靠着床远望天空，面色依旧显得苍白，嘴唇也不见血色，唯独那一双明澈的眸中光彩不减。
　　她稍微打开了一点窗子，微风吹拂，撩起几缕青丝。
　　屋里很静，房门打开的声音清晰可闻，林葵回过头，对白梧露出一点笑意，但随即微微蹙起眉。
　　“又要喝药了啊。”
　　“乖，喝了病就好了呀。”白梧温声道。
　　“苦。”
　　“不苦。”
　　“苦。”
　　林葵嘟起嘴来。
　　白梧宠溺地笑着，把药碗放在床头柜上，坐到床边，握住林葵的手。
　　因为生病，林葵的手也失了几分血色，还有几分凉意。
　　白梧的另一只手轻轻环住林葵，把她拥住，林葵稍微动了动，斜倚在丈夫的怀中。
　　“梧，很久没听你动刀了，没事吗？”
　　“没事，最多生疏一些。”白梧轻声道，“等你快好了，我再动起来也不迟。”
　　“后天就是你二十五的生日了，却没办法给你庆祝…”
　　“你身体好些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啦。”白梧笑道。
　　林葵点了点头，问道：“学医呢，还顺利吗。”
　　“赵老说我已经入门了，我自己感觉也还可以，起码比之前一窍不通来的好。”
　　“嗯。”
　　林葵不再说话，她闭上眼，就这么静静靠在白梧的怀里。
　　沉默了一会儿，白梧想起一件事。
　　“葵。”
　　“嗯？”
　　“昨天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隔壁家的小丫头了。见了我可劲跟我打招呼呢，白叔叔白叔叔地叫着，真是可爱。”
　　“他们好像也是四年前结的婚呢。”
　　“是啊。”白梧笑道，“一眨眼，孩子都三岁了，”
　　“梧，你喜欢男孩吗，还是女孩？”
　　“唔…都好。”白梧想了想，说道，“男孩子的话，长大了会保护妈妈，女孩子的话，就是妈妈的贴心宝贝。”
　　“怎么净是我呀。”林葵嗔道，“爸爸呢？”
　　“爸爸有妈妈啊。”白梧回道。
　　林葵不禁笑出声来，许是太高兴了，竟然咳嗽起来，白梧赶快抚着她，好歹算是缓解了些。
　　“笨蛋，吓我一跳。”
　　林葵抿嘴一笑，“还挺喜欢看你紧张我的样子呢。”
　　“什么时候看不行啊。”白梧无奈道，“来，把药喝了吧。”
　　“好。”
　　林葵接过药碗，皱着眉头慢慢把一碗喝了下去，这药真是极苦的，白梧闻闻味道就知道妻子喝药有多辛苦。
　　扶着林葵慢慢躺下，白梧温声道：“早点把身体养好，咱们要个孩子吧。”
　　林葵把被子往上拉了点，遮住了通红的脸，但白梧还是能看到她耳根处的红晕。
　　他又陪了林葵很久，说了不少话，一上午时间就这么过去。
　　“葵，你睡一会儿，我待会儿得去赵老那里取点药，家里的药吃完了。”
　　“嗯。”
　　白梧摸了摸林葵的头，起身出门。
　　“对了。”
　　林葵突然唤住他。
　　“怎么了？”
　　“有件事没跟你说。”
　　白梧回过身。
　　“最近我经常做同一个梦。”林葵喃喃道，“梦里有个绿色头发的女人，站在一条小路的尽头，但我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每天睡觉的时候我都会做这个梦…”
　　“嗯…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有关的书啊，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
　　林葵摇了摇头。
　　“应该没什么啦。”白梧说道，“别太挂在心上，你会累。”
　　“嗯。”
　　“我去了。”
　　跟林葵道了别，白梧开着小电驴前往赵医师的药房。
　　刚才他故意把话揭开，是不想让林葵多想，但他心里却有些疑惑。
　　因为林葵所说的梦，他也做过。
　　两个人做同样的梦，即使是心意相通的夫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点。
　　而且白梧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像是在说着“不要去在意，不要去想，否则…”
　　究竟是怎么回事，白梧一头雾水。
　　嗯？
　　白梧的眼前突然一亮，耳边响起令人齿寒的剧烈摩擦声，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全部爆发在他身上。
　　他的眼前失去了光明。
　　他无法再感觉到痛楚，无法再感觉到温度，甚至无法再思考，爱、恨、忧、苦、惧，所有的一切都从他身上消失。
　　“葵…”
　　他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在一片混沌的无何有之地，沉眠了很久的年轻男子周身萦绕着浓重而压抑的黑色.气流，他的面色一片黯淡无神。
　　但是突然，年轻人的背后投映出火焰一般的虚影，那火焰燃烧，复又燃烧，最后烧出一只凤凰，青冠冕，赤凤啄，凛然有神，栩栩如生。
　　年轻人蓦地睁开双眼。
　　那一双眼中，流动着妖异的赤红，逼得人难以直视。
　　“……”
　　他发出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
　　随后，岩浆般的愤怒炸裂。
　　“玦！！你居然敢！！”
　　他猛然站起，一挥手，周边的黑色.气流全部如玻璃般碎散，他仰天长啸，凄声震天。
　　但混沌之中再次涌来无数的黑色.气流，无穷无尽，直到将年轻男子彻底淹没。
　　无何有之地再次陷入混沌。
　　——
　　记得上次全力冲榜还是在点娘了，当时最终到了第二，还实现了东方同人制霸前三，很尽兴。但没到第一，终究不免有些遗憾。我一直觉得我的读者人数可能不一定有其他书的多，但凝聚力非常强，所以我信赖大家，想大家助我一臂之力，我也会写出更加好看的故事来。
　　加油！
　　下一更在下午四点左右。


第十二章 重生
　　死后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世间的一切都无法接触，也许是佛经中所说的“空”，又像是道藏中所说的“玄”。
　　但是到底是如何，究竟不可言说。佛经道藏的作者，毕竟也都是活人。没有死过，怎能悟到死生？
　　黑暗，无边的黑暗，无限的黑暗。没有人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究竟到了何处。
　　天突然亮了。
　　白梧的眼皮一阵刺痛，意识回归了身体，他竭力想要睁开双眼，却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
　　我这是怎么了？
　　车，对，是一辆车。
　　被车撞了之后，我…死了？
　　白梧的心一下子如坠深渊。
　　我死了，葵怎么办，爸妈怎么办，他们…该有多伤心？而且葵的哮喘还没好，我们还约好…
　　思考戛然而止。
　　白梧终于意识到了，他死了，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不管他再想什么都没用了。
　　…
　　那现在，自己在哪里呢？天国还是地府？
　　周围的人嘀嘀咕咕地说着话，环境似乎有些嘈杂，听得到哭也听得到笑。
　　哭？
　　是了，是哭。
　　“哇——”
　　白梧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他要把心中的所有痛苦，辛酸，全部释放出来。
　　嘹亮的婴儿哭啼声响彻了整个病房。
　　——
　　白家的儿子很爱哭，这一点远近邻居都知道。有时候好好地吃着饭菜就哭了出来，有时候一个人坐着就哭了出来。不喜欢玩玩具，也不喜欢看电视，每天做的事只有呆呆地望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甚至到了六岁，连话都不会说。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开口，流利地对父母说想去上学，父母为其所惊，遂同意。
　　他以小学到高中一直保持全市第一的成绩，被保送了国内一流的高等学府。他成了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父母也与有荣焉。
　　可他脸上从来没有过笑容。
　　白云觉得自己已经不会笑了。
　　自从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重活，他就再也没有笑过。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虽然是和前世一样的天朝，但城市的名字也好，有名的时人也好，都已经截然不同。前世的妻子，父母，朋友，事业，已经全部离他远去，独留他一人在这未知的世间，所以他哭，止不住地哭，当然，也许和小孩子不怎么会控制泪腺有关系。
　　六年，他把所有的泪水都哭光了，哭得干涸了，心也干涸了。
　　他无法想象，妻子听闻自己的死讯，病情会怎样恶化，年迈的父母听闻自己的死讯，心该有多痛，他甚至不想用自己以前的名字，尽管这一世他同样姓白。
　　那个自己念了想了刻了一年的少女，那个雕刻时会静静坐在自己身边凝视的少女，那个寒冷的夜里会给自己温酒的妻子，那个约好了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妻子，已经不在了啊。
　　白梧，白梧，林葵都已不在，要白梧还有什么用呢？
　　这一世，他叫白云。
　　人若是真的能像天上飘着的白云那样无忧无虑，那就好了。
　　他知道，父母也好，林葵也好，不管是谁都一定不愿看到他再这样颓废。
　　哭干了所有的泪水之后，他决定，把所有的伤痛都藏在心里，坚强地活下去。
　　这一世，他的父母都是普通的上班族，是芸芸众生里最平凡的一类人。但这对夫妻心地善良，即使自己的孩子直到六岁都除了哭什么也不做，甚至连话也不会说，他们都一直以最深沉的爱意去照顾和抚慰自己的孩子。
　　尽管白云不把他真正当成这对夫妻的孩子，但对于这样的深情，如果不报答，那就不是他了。
　　在这个年代，孩子的好成绩是最值得父母骄傲和喜悦的，报答这一世的父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上学。
　　前一世的学生时代，白梧就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这次从头再来，他又刻苦学习，成绩便更加优异，足以让父母自豪。
　　大学里白云选择了学医，继续上一世未竟的学习。四年级的时候，正好有一次赴日留学的机会，因为这年头出国留学还算是件了不起的事，抱着报答父母的心思，他便做了争取，如愿以偿去了日本。
　　一年时间飞快地过去。
　　白云照例吃了简单的午餐，正打算按往常的习惯去教室自习，突然被人喊住了。
　　“白前辈！”
　　白云回过头，发现原来是同部的学弟。
　　他淡淡道：“羽生君，有事吗？”
　　白云态度平淡，羽生却也不以为意，他笑道：“当然啦，没事我是不会打扰白前辈的。”
　　白云来日本的一年里，因为优秀的成绩和不凡的外表而受到许多人的仰慕，虽然他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但稍微与他接触，反而会觉得他是个好相处且可靠的人，因此还有了不少关系不错的熟人。这位羽生学弟就是其中之一。
　　白云做出聆听的姿态。
　　“是这样的啊学长，你知道Sword Art Online吗？”羽生压底声音。
　　白云摇了摇头。
　　“就是最近风头正起的一个网络游戏，马上就要公测了。”羽生神神秘秘道，“这可是世界第一个完全潜行游戏，玩家带上NERvGear头盔之后，在其中可以体验到几乎与真实世界无二的游戏世界呢！”
　　这倒是有些新奇。
　　白云不玩游戏，但对现在的游戏产业也略微有些了解，能做出这样划时代的游戏，这背后想必有着非常厉害的技术。
　　“这种技术，也许可以为医学所用。”白云说道。
　　羽生知道，白前辈一旦有回应，那就代表他有点兴趣了。他赶忙说道：“前辈你听过茅场晶彦这个名字吧。”
　　“是这几年很有名的量子物理学家吧。”
　　即使是白云这种潜心读书的人，在这几年媒体的狂轰滥炸下，也大概知道这个人，据说是一位天才学者兼游戏设计师。
　　“对，这个游戏就是他花费多年时间，精心设计的，以茅场晶彦的名声，想必绝对不会让广大玩家失望的。”羽生激动道。
　　“嗯，然后呢，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白云问道。
　　“是这样的。”羽生点了点头，把事情的经过跟白云讲了一下。
　　家世显赫的羽生通过自己的渠道弄到了几个sao公测版头盔，本来打算和他们网游社团的几个朋友一起玩的，但他们平常的玩伴里有一个因故退社，现在多出一个头盔不知道给谁，羽生想了想，打算把这个头盔送给白云。
　　“之前那次解剖课我吐得满地都是，别人都不愿靠近我，只有白前辈你帮我清理了，还花功夫给我做心理指导。这件事您可能已经忘了，但我一直在记在心上，这次请就算作我的报恩，请您务必收下！”
　　羽生认真地说着，话里不自觉带上了敬语。
　　之前解剖课上羽生吐了一地，白云正好在场，就顺手帮了一下，然后开导了他一下以免他有心理阴影，没想到他一直记着这件事。
　　有恩必报，这是一种优秀的品格，他这时候不收的话，羽生肯定会感到屈辱。
　　白云挥了挥手，“好了，别客套了，我收下行了吧。”
　　“那就好。”羽生笑道，“我明天就派人送到白前辈你那里，那我先走啦，前辈再见。”
　　目送羽生远去，白云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也不会去玩，收了摆在宿舍里吧。
　　——
　　第二更来啦~形势可喜可贺，大家继续加油！
　　明天第一更大约在下午三点左右。


第十三章 通话
　　白云对游戏没什么兴趣，但对茅场晶彦这个人有点在意。
　　这个人年纪不大，但已经是学界首屈一指的人物，其能力可想而知，而按照羽生所说，茅场晶彦研究出了NERvGear，并且用它制作了一个简称为sao的游戏。
　　白云在想，NERvGear这样的东西，对医疗技术和理论的进展会不会起到帮助作用，便花了两三天时间，把与茅场晶彦有关的报道，包括他本人所著的几本学术专著和一些论文都仔细读了一下。
　　结果是令他欣喜的，茅场晶彦在自己的论文中设想了NERvGear的进一步开发方向，其中就有涉及医疗方面的，只是他本人对医学方面的了解不足，所以没有继续研究下去，而是选择了最容易实现的“虚拟游戏”来入手。这个sword art online，也许就是茅场晶彦用来实验自己的理论的实验道具。
　　不过让白云有些奇怪的是，他感觉茅场晶彦对很多东西都语焉不详，不是说他没有深入研究，而是他研究到了，却不想写给别人看。这只是一种感觉，也可以说是直觉，白云自己都觉得荒谬。
　　白云仰躺在床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看着手边的NERvGear发呆。
　　半晌，他起身打开电脑。
　　“sao的公测时间是…2022年11月6日，明天？”
　　白云稍显苦恼地挠了挠头，随即打了个电话取消明天本来预定要去的学会。
　　对茅场晶彦的神奇创造，他终究还是想亲身体验一下。
　　“白君，明天的学会不来了吗？”电话那头的是学会的负责人南理子。
　　“是的，南前辈，临时有些事情。”白云稍显歉意。
　　这位南理子是一位资格深重的前辈学姐，担任学会的主持已经好几年了，从没出过岔子。
　　电话那边，南理子笑道：“看来白君也是要去玩sao咯？”
　　“诶？您怎么…”
　　“这几天接了不少请假的电话。”理子说道，“sao这个游戏现在很火呢，大家都想先睹为快。”
　　“呃…”既然被戳穿了，白云想了想，觉得还是去参加学会比较好。
　　理子笑道：“白君，不用在意学会的事情了，想玩就去玩吧。平时一直冷着脸的白君难得有喜欢做的事情，这不比枯燥的学会听讲好多了嘛。茅场前辈制作的游戏，想必一定很有意思呢，可惜我没买到NERvGear。”
　　“茅场前辈？”
　　“白君不知道吗，茅场晶彦前辈他曾在我们学校修学了一年哟。”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白云想了想，问道：“南前辈，听您的话，似乎与茅场前辈认识？”
　　“嗯，我有他电话哟。怎么，白君想认识茅场前辈吗？”
　　“是的，有一些关于NERvGear的问题，一直想要请教，苦无机会。”
　　南理子闻言，报了一串号码让白云记下来，说道：“打过去的时候记得说是我介绍给他的，前辈不会为难你的。”
　　感谢地挂了南理子的电话，白云捏着手上的纸条，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
　　茅场晶彦…该问什么问题呢？
　　把最近阅读NERvGear方面的书遇到的疑惑整理了一下，白云拨通了这串号码。
　　“嘟——嘟——”
　　“喂。”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平淡的男性声音。
　　白云问道：“请问是茅场晶彦先生吗？”
　　“我是茅场，请问你是？”
　　“我是白云，同校的南理子前辈给了我茅场前辈的电话，因为实在有些问题按捺不住，所以才叨扰您，有冒失之处还请见谅。”
　　白云的礼数很足，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是南啊。”茅场的声音很平静，几乎没有波动，“想来也是，知道我这个电话的人不多。”
　　“是。”
　　“那么，白先生，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最近我拜读了茅场前辈您的一些著作…”
　　白云把自己的疑惑详详细细地一一告诉了茅场晶彦。
　　本来听茅场晶彦的声音，还以为他是很难说话的人，但出乎白云意料的是，茅场丝毫没有生人勿近的气场，而是精准地剖析了他的每一个疑惑。令人感叹这真是一位天才。
　　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除了一件事，白云的问题就已经全部问完了。
　　“茅场前辈，这仅仅是我个人的一种臆测，我总觉得您似乎有很多东西都没有真正写在论著里，而是藏在自己心里，就像是故意隐瞒的一样…当然，我是无恶意的。”
　　“…”
　　电话那头的平静声音沉默片刻，说道：“是吗，白君是觉得，我有‘秘密’。”
　　“的确。”白云说道。
　　“再等一天，明天，你也许会知道你想知道的那些东西。”茅场晶彦淡淡道。
　　对这句话，白云不明所以，便只是应了一声，与茅场道谢，就准备挂掉电话。
　　“白君，请等一等。”
　　茅场突兀的声音打断了白云想要挂电话的念头。
　　“茅场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聊了三十七分二十秒，你就NERvGear向我提出了很多有价值的问题，尤其倾向于实用医学方面。但…对即将上线的sword art online，你却没有问有关的任何问题。”
　　“抱歉，我对游戏不太感兴趣。”
　　“是吗。”茅场淡淡道，“作为NERvGear的第一个成果，白君不妨亲身试试看。”
　　白云说道：“已经有这个打算了，明天我会上线欣赏茅场前辈你的作品的。”
　　“嗯。”
　　电话那头稍微顿了顿，白云听到茅场平淡的声音中稍微带了一点波动。
　　“这虽然是游戏，但可不是闹着玩的。白君，再见。”
　　茅场晶彦切断了电话。
　　经过和茅场的畅谈，白云对NERvGear已经有了系统的概念，他甚至打算之后写一篇论文，提倡能开发NERvGear来提高医学水平，造福患者。
　　不过，茅场刚才挂电话之前说的那句话，却一直冷冰冰地悬在白云的心头。
　　这虽然是游戏，但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白云的心中多出一股莫名的压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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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这个形势我有些慌，希望大家多投票给我顶上去哇~
　　无责任推书，用传.销的方式在二次元搞和谐主义，书名就一股很神奇的感觉啊。


第十四章 苏醒
　　翌日，十一月六日，正是Sword Art Online刀剑神域公测的日子。
　　之前一直没有时间看NERvGear的具体使用说明书，一点钟就要公测，于是白云提前半个小时做好准备，开始看说明书。
　　不管之后有多少构想和进展，至少现在，NERvGear还只是一个游戏机。不过，这个新式游戏机的构造与上一代的游戏机完全不同。上一代的游戏机，需要屏幕和手柄来实现操作，而NERvGear的用具只有一种，就是从头到脸完全覆盖的流线型头盔。头盔内侧埋藏了无数信号组件，而头盔则借由这些组件所产生的复数电场，与使用者的脑部直接连结。
　　使用者不需要使用自己实际的眼睛与耳朵，就能因为机器直接给予脑的视觉皮质区及听觉皮质区情报，而让使用者有看到与听到的感觉。除了听觉与视觉外，触觉、味觉、嗅觉，也就是所谓的五感，全部都能通过NERvGear重现出来。
　　将头盔戴上，并锁上下颚的固定杆后，只要从嘴里说出“连结开始”这句指令，所有现实中的声音都将消失，视线会被一片黑暗包围，接着，穿过从中央出现的七彩光环，就会出现在完全虚拟的世界里。
　　这就是所谓的虚拟实境，而这片虚拟出的游戏空间，被称之为“完全潜行”。
　　一旦连接虚拟世界之后，人就与现实世界完全隔离，使用者由脑部向自己身体所发出的命令会遭到阻断，彻底与外界断开接触。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呢？举个例子，玩家在游戏世界跳高跑步，或者击打翻滚，如果现实中的身体也会运动的话，屋子里就变成了一团糟，玩家也会受到不必要的损伤，那NERvGear的弊端也太大了。
　　大致看了一遍说明，白云已经弄懂了NERvGear的操作方式。
　　“接下来…测定器调整。”
　　所谓的测定器调整，就是为了在虚拟世界内重现NERvGear使用者的身体而进行测量，也就是说要把身体的数据在NERvGear里面档案化，具体怎么做呢。
　　白云站起身来，戴上NERvGear。
　　“测定器调整开始，请按照语音提示动作。”
　　“请按顺序依次触摸头，颈，胸，腹，大腿，膝盖，小腿，足。”
　　茅场还有这种恶趣味啊。
　　即使是白云，都不禁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做完测定器调整，NERvGear相关的设定就已经结束了，白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双眼却看不到神采。
　　虚拟世界。
　　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到一个世界去啊。
　　这里是现实世界，接下来是虚拟世界，那…前世我所生活的，是什么世界呢。
　　短暂的二十五年，父母，妻子，朋友，还有木雕，这些难道都是假的，都不过是幻梦一场吗？
　　父母之情，朋友之谊，还有和林葵的那些平平淡淡却刻骨铭心的记忆…
　　白云咬了咬牙，最终自嘲一笑。
　　多少年前决心的往事莫念，可这些年又有哪一次能真正忘掉。
　　白梧啊白梧，你真的好弱啊。
　　“嘀嘀嘀——”
　　窗边标示为下午一点的闹钟响起，白云伸手按掉，戴上头盔。
　　“连结开始。”
　　白云口中轻轻说出这句话，眼前瞬间一片黑暗，现实世界中的一切都瞬间与他隔绝。
　　他已经进入了完全潜行的虚拟世界之中。
　　而现实中，NERvGear出现了诡异的变化，本来平稳的信号灯突然不停地颤抖，最后变成令人心悸的赤红色，蓝色的电弧在头盔周围浮动，虽然还没有触及到人脑，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很危险。
　　一道蓝色的电弧沿着头盔，就要探向白云的身体。
　　但下一个瞬间，房间中的温度突然上升，如果有人在房里的话，甚至会感受到皮肤的焦灼。
　　白云上半身的衣物开始一点点燃尽，就像火焰缓慢而有力地吞噬白纸一般，安静，但其中蛰伏着无比汹涌的燎原之力。
　　余烬中，夹杂着星火，将那道蓝色的电弧吞噬。
　　侧躺着的白云，由于衣衫尽烧，背后渐渐显露出奇异的图案来。
　　一张璀璨无边，光华极盛的图腾，浮现于白云的后背。
　　那是一只凤凰，浮于万鸟来朝的云与月之中，左爪擒阳气，右爪按阴气，阴阳二气氤氲，竟成了凤凰周身的一道彩霞。
　　那凤凰的双目中，有灼灼神光。
　　白云沉沉睡去。
　　——
　　幻想乡。
　　明玉宫大阵已经运转了二十余日，距离四十九日之期越来越近了。
　　因为不知道白明秋究竟何时才会破阵而出，上白泽慧音和藤原妹红在阵法的附近搭了一间小草庐。妹红修炼，慧音读书，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慧音。”
　　妹红从长长的静坐中醒来。
　　坐在书桌前的慧音抬眼，微微一笑：“怎么了？”
　　“时间过得好快呢，我坐了几天了？”
　　“四天多一些。”慧音说道，“在炼焚绝萤炎？”
　　“不是，是在静心。”
　　“静心？”
　　妹红蹙起眉。说道：“我终究还是不能断了担忧的念头。”
　　妹红打开窗，看向窗外遮天蔽日的明玉锁心宫。
　　“说起来这阵也忒恼人，把阳光都遮了。”慧音笑道，“我还盼着明秋早日把阵破了，再看到太阳花呢。”
　　“好羡慕慧音啊。”妹红说道。
　　慧音没说话，只是轻轻一笑，忽然，她说道：“有客人来了。”
　　“文？”
　　“不，是我。”
　　小屋的空间中凭空张开隙间，八云紫从中轻踏而出，依旧是倾国倾城的姿容，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面带疲惫。
　　“八云大人，你怎么了？”慧音奇道。
　　“我推演了明玉宫。”
　　八云紫淡淡道，似乎这句话根本不值一提，但慧音心头一凛。
　　这些时日妹红在静心修炼，她也没闲着，布阵之人与她同属白泽，她就想试着推演一下明玉宫，但这几天下来成效不多，此时八云紫却出现在这里，说自己推演了明玉宫。
　　在这种事情上，八云紫把这话说出来了，就意味着她已经完成了推演。
　　“如何？”
　　慧音与妹红都把眼神投向八云紫。
　　“…”
　　八云紫沉吟半晌，咬牙骂道：“玦这个老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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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推荐票，现在每天两更，以前懒得投票的书友们也不妨支持我一下啊~
　　刚在书评区看到帖子，说看了前三章，觉得写灵梦还差点什么。被指出青涩时期的缺陷，我其实挺开心的，正因为当年的差点什么，才有现在一点一点的进步，才有了这么多读者大家喜欢的结庐人不是吗？


第十五章 颠覆
　　八云紫的涵养一直很不错，不管什么时候，任何事情都能笑颜以对，准确地说是一张写满了“智珠在握”、“谋定后动”的笑脸，几乎很难看到她生气的时候，难以想象她居然有些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慧音和妹红疑惑地看着八云紫。
　　“我整整全力运算了数日，以我的计算力，也才勉强把明玉宫的构造吃透。”八云紫说道，“然后我发现了，玦这个老东西没说实话。”
　　“实话？”妹红疑道：“但玦这个残魂的作用不就是把破阵之法告诉后来人吗？”
　　“哪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八云紫瞥了妹红一眼，没好气道，“你从悬崖上掉下去，是不会遇到高手老头或者绝世武功的，只会摔死。”
　　“呃…说实话，我遇到过。”
　　妹红认真地点了点头，“那还是在我刚从藤原氏出走的时候…”
　　“喂！”
　　要不是知道藤原妹红是个认真的人，八云紫一定会认为她在抬杠。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八云大人，你发现了什么，就请明言吧。对了，若有用得上我和妹红的地方，也请说明，为了明秋，我们会全力相助的。”
　　慧音冷静地说。
　　八云紫肯定有用得上自己两人的地方，才会专程跑来把发现的东西告诉自己，否则以她的秉性，绝不会做无谓之事。
　　八云紫闻言，心里倒是颇有些诧异。
　　她虽然不知道白明秋轮回的具体经过，但凭她的眼力和心思，早已看得出来，面前的上白泽慧音绝对和前世的白明秋有着非同寻常的羁绊和纠葛，因此两人的关系才显得异常紧密，本以为这次的事情一出，上白泽慧音会是最紧张的那个人，但现在看起来，并非如此。
　　八云紫甚至感觉慧音并没有特别紧张或者担忧。
　　这其中的原因，不是两人没有关系，就是两人之间的羁绊远超出常人的想象，显然，不可能是前者。
　　想到这里，八云紫的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一点酸涩。
　　“玦说的一句话，让我一直很在意。”她几乎一瞬间就回神，说道，“他说，‘在明玉宫中会遇到什么因人而异，余也无从知晓。’”
　　“这句话哪里有谬误吗？我觉得挺寻常啊。”妹红说道，“辉夜以前给我布置过的幻境，我闯出来之后问她幻境中的内容，她都不知晓，这种事情她没骗我的必要啊。”
　　“是的，普通的幻境幻阵，的确可以做出‘布阵者也不知情’这种效果，但你们试想一下，玦在意识到自己将要身死道消之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个明玉宫阵法上，能布置出如此周密计划的玦，怎么可能容忍这项计划有任何东西不在掌握之中？”
　　八云紫顿了顿，冷冷道：“玦的话我本就只信七分，这句话一出，我就更加怀疑了，他解释明玉宫由来的话应该不假，但谎言不就是七真三假甚至九真一假才最可信吗？”
　　慧音与妹红对视一眼。
　　这话是有道理的，她们也不是完全相信玦，只是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她们并不能做什么验证。
　　但八云紫可以。
　　八云紫的计算力之强大，甚至能超越外界最尖端的超级计算机，这是玦想不到的，否则她也不会有自创幻想乡这一方世界的魄力了。
　　“这其中涉及的门道和术法很复杂，我就长话短说了。”八云紫继续道，“明玉宫本质上根本不是阵法，而是一道门槛。”
　　“门槛？”
　　“没错，门槛。打从一开始，玦就没想让风见幽香正常地活着，他把风见幽香关在一道门里。”
　　妹红不解道，“风见幽香是天地孕育之生灵，她何种活法，与玦何干？”
　　八云紫说道：“我不知道玦在未出生的风见幽香身上看到了什么，以至于他要下这样的狠手。明玉宫的实质目的就是将风见幽香彻底消灭。众所周知，不管人类还是妖怪，除了刚出生以外，只要生存在这红尘俗世之中，就不可能没有欲望，七情六欲是任何存在都难以断绝的，而玦正是要利用这七情六欲，将风见幽香消灭。”
　　“幸运的是，风见幽香也是奇了，千年岁月居然都如同白纸一般，她所有的言谈举止，包括表现出的杀戮与残酷，通通只是出自本能反应，明玉宫竟然无法如玦所意料地发动。直到白明秋的出现，一切才照玦的安排走下去，成了如今这样。”
　　“我大概明白了，只要风见幽香沾上七情六欲，明玉宫就会不由分说地将其消灭，但既然如此，以玦前辈的实力，大可以直接将风见幽香扼杀在萌芽中啊。”慧音疑惑道。
　　“上白泽老师，你难不成还真以为他与你同属白泽，就真的光明磊落到一心为苍生着想才对风见幽香动手，但又不忍杀生才留下阵法的吗？”八云紫冷笑道，“这个老东西只是怕临死前毁了天地灵蕴而惹到一身骚，死得都不安生而已。”
　　慧音瞳孔一紧。
　　“他大费周章地弄什么风水阵，其原因就是如此了。他是打算让天地自己动手，把自己养育的生灵给消灭了，这样还怪不到他头上。如此用心，若不是我一点一点细细推演阵法，发现按照玦的说法，有些术式和布置与他说的完全不相符，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妹红听着听着，不禁打断道：“那他为什么要留下那本书？那不是‘遁去的一’吗？”
　　“呵呵。”
　　八云紫不屑一笑，“这就是最让我无法原谅的一点，也是这个局最大的谎言，连我一开始都被骗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第一和第二阵眼，这个阵的阵眼就是风见幽香，而书里的东西，是一个炸弹。”
　　“啊？”
　　“准确地说，是一个扩散器，一个感情的扩散器。他生怕风见幽香的七情六欲生得还不够彻底，就扔一个充满了七情六欲的家伙进去，再推风见幽香一把。你们也知道，所谓充满七情六欲的人，正是玦口中的‘心志坚定’之人，不经历红尘风雨，怎么心志坚定？”
　　“…”
　　“他敢让明秋送死？！老子活撕了他！”
　　妹红勃然大怒，一双赤红眼眸中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猛地抬手，结实的书桌应声而碎。
　　慧音也阴沉着脸，显然怒气隐而不发。
　　八云紫扫视慧音与妹红，说道：“我知道，对我的说法，你们虽然愤怒、怀疑，但是，你们要知道，我八云紫与幻想乡同在，为了幻想乡的存续，我也必须要破阵，希望你们相信我，也请冷静下来。因为接下来我要拜托你们做的事情，不能有丝毫别的情绪掺杂在内，你们必须以最单纯的心理状态来参与其中。”
　　少顷，慧音平复了情绪，问道：“八云大人想要我们做什么？”
　　“我要你们进入阵中，把他…白明秋，救出来。”
　　——
　　今天一更，明天补上。
　　有关sao篇的设定，我发现了bug，所以把存稿全删掉重写了，抱歉啦。
　　推荐已经追不上了吗？


第十六章 做题
　　“我要你们进入阵中，把他…白明秋救出来、”
　　八云紫此言一出，两人皆惊。
　　“明玉宫中的‘白泽试黄帝心术’，实则不是什么中正平和的法术，而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幻术。据我推算，入阵之人将在记忆被封印的情况下，经历他这一生遇到过的最痛苦的事情，这种痛苦在阵中会得到成倍的加强，如此的强度，莫说是白明秋，无论是谁都难以抵抗。”
　　八云紫一边说着，神色渐冷。
　　她到现在还后悔化身风月接近白明秋这回事，让她心头又多一层执碍不说，风月的不告而别伤白明秋不轻，她全部看在眼里，心中愧疚更深。
　　所以对于伤害白明秋的人，八云紫绝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慧音平时温柔的面容已然阴云密布，更别提马上快把一口银牙咬碎的妹红了。
　　她们两人都知道，白明秋有七世轮回。
　　这其中到底有多少辛酸苦涩，多少撕心裂肺，她们甚至难以想象。
　　明秋已经经历过了一次，这个玦居然还要他来第二次？
　　绝对不行，绝对不可以。
　　“说吧，怎么做。”妹红沉声道。
　　“幻想乡毕竟还在大结界的控制下，即使是明玉宫也无法脱离，所以我利用最高位的权限，找到了明玉宫的破绽。我可以把你们的神念送入阵中，进入白明秋的记忆中去，在他被击垮的时候设法帮助他。只要他能挺过去，明玉宫不攻自破。”
　　慧音问道：“我们神念离体，身体怎么办，八云大人？”
　　言下之意，她并不信任八云紫。
　　“我会托灵梦代为看守，灵梦你们总信得过吧，她虽是我一手带大，现在也已经是博丽巫女了，不会偏袒于我的。”
　　“如此便好。”
　　八云紫说道：“因为我只能放两个人进阵，所以今天才专程过来寻找你们，相信以你们跟白明秋的羁绊，能够救他出阵吧。五日之后，还是这个时间，我会来寻你们的，做好准备吧。”
　　语毕，八云紫走入隙间，旋即消失。
　　“慧音，你怎么看？”
　　两人之中，慧音是主心骨，她的格局和心思都比妹红深远，所以遇事不决，妹红都会听慧音的。
　　慧音沉吟片刻，说道：“结合我推演时发现的一点蹊跷，八云紫所言大约是没错的，虽然我不愿相信身为神兽白泽的玦前辈如此歹毒，但诸多迹象都表明，是这样没错了。”
　　“那就按八云紫说的做吗？”妹红担忧道，“若是她有什么心思…”
　　“妹红，你有没有发现一点。”慧音问道，“自从某个未知的时间点开始，八云紫对我们，不，是对明秋的态度好像变得很暧昧，就是那种…明面上形同路人，暗里却有些护着他的感觉。”
　　“我倒是没注意。”
　　“算了，也许是我多想了。”
　　慧音叹了口气，旋即抱怨道：“笨蛋妹红，叫你手快，赶快收了去。”
　　原来被妹红拍碎的那张桌子还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呢。
　　妹红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赶紧收拾桌子碎片去了。
　　而刚才消失的八云紫，却突然出现太阳花田正上方的高空之上。
　　她俯视着下面笼罩了整个太阳花田的明玉宫大阵。
　　“小秋……我已做了最大的努力，你一定要破阵而出，否则…”
　　否则，以绝世大妖为阵眼，七情六欲为引，揽长风而收碧水…
　　这阵法中，有什么要活了啊。
　　八云紫眼中闪烁着晦明莫测的神光，少顷，她喃喃道：“是该到收租的时候了。”
　　她素手轻拈，两道通往不同方向的隙间缓缓张开。
　　“永琳，神奈子，那日密谈时所言，应该还没忘吧。”
　　——
　　永远亭，密室。
　　八意永琳目送隙间缓缓闭合。
　　八云紫会主动来找自己，说明明玉宫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然非同一般，她一个人无法完全处理。这倒是有些稀奇，八云紫的能耐她是知晓的，那位天朝的白泽到底有多厉害，让八云紫都解决不了。
　　这倒是不错，按八云紫所言把人情还了，永远亭就不需再受他人制掣。
　　如何解决明玉宫之事，八意永琳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所谓月之头脑，就是无论何时都有最完备的谋划和准备，即使是出了这回的突发情况，也不过只是稍微拨动一下算筹的程度而已。
　　漫长的岁月，给了八意永琳近乎无穷的经验和智慧，让她面对一切都优雅而从容。
　　比起这些小事，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公主。
　　永琳看向永远亭的厢房位置。
　　听闻白明秋闯阵之后，公主便回避了所有人，断食四十九日为白明秋祈祷，连她都不见。
　　恐惧，担忧，牵挂…因为白明秋的出现，公主开始渐渐领悟到了这些情感对于“人”来说的必要。永远亭是一个封闭的，停止了时间流动的空间，如果没有外力来打破，那么公主就会永远地封闭起来，像一个茧。虽然之前有藤原妹红提供了愤怒，厌恶，激动，共鸣，但要补完公主的人格，还不够。
　　所以八意永琳一直在寻找一个契机，反正时间多的很。
　　然后她等到了。
　　随意施为，便让白明秋与永远亭的关系几番相易，永远亭的地位在他心中一点点深刻，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会按时来到永远亭了。之后的事情，甚至不用永琳亲自动手。谋略的最高境界，无外乎顺水推舟。
　　只不过，现在的趋势让永琳稍微有些担心，这船是不是推得太过了。
　　谋者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情感，情感是不可控的，它具有让一切谋划都成为泡影的强大力量。反言之，天底下最强的谋略，就是攻心。只有最强的谋者才能在刀尖上起舞，完美地利用情感，并不被其所吞噬。
　　关于公主的事情，是八意永琳给自己出的一道题。
　　为了把这道题做完，白明秋的存在是必要的。所以不管那个白泽想干什么，就让他再去死一死好了。
　　——
　　昨天没更新是因为去写大纲了，主要是推倒之后什么都要重来，就很麻烦…还好，现在理清了。
　　今晚还有一更，票差好像在缩小，大家加油！


第十七章 刀剑
　　“欢迎使用NERvGear。”
　　“初次使用，请自定用户名。”
　　在视线穿越了七彩的光圈之后，白云停留在了一片空白的空间中。
　　名字的话…
　　起名字对白云来说，一直是件难事，他整整犹豫了五分钟，才说道：云（kumo）。
　　游戏id规定要用字母，白云就随便用罗马音拼了一下。
　　“确认使用此用户名吗？”
　　“是的。”
　　“身份确认，欢迎进入sword art online，云。”
　　白云本以为自己即将进入一个神奇的世界，但下一刻他发现自己仍旧身处在一片空白之中。
　　系统提示：“请玩家自定义外观。”
　　喔，还有这样的设定啊。
　　白云没有玩过网络游戏，对捏脸是一无所知，选择了性别男，然后随便捏了捏，他也没在这上面花多少工夫，成果大约是一个外形普通的平头青年。
　　按下确认按钮，白云面前的空白开始碎裂，一抹抹鲜明的色彩显露出来。
　　呈现在白云面前的是一座城镇。
　　古朴的石板路，砖瓦砌成的房屋，狭窄的巷道，甚至还能嗅到雨后有些浓的青苔气味，一幅古朴小镇的图景一下子就展现在白云眼中。
　　“…”
　　白云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戴上NERvGear之后才能看到的虚拟世界，把这里当作是真实的也不为过。
　　各种样式不同的房屋，房屋上迎风飘舞的鲜艳旗帜，远处开阔辽远的碧蓝天空，对了，还有风。
　　风朝着白云面对的方向很舒服地吹过来，和煦到让他的毛孔纷纷张开。
　　此处为一百层巨大浮游城堡【艾恩葛朗特】第一层，起始之城镇。
　　白云现在站的位置，是起始之城镇里的诸多出生点之一，所以周围的玩家数量不少，粗粗一看都有几十人的样子，不过像白云这样半天愣在原地不动的几乎没有。因为一般会排队抢购NERvGear头盔的，都是网游重度狂热者，像白云这样的新人是少见的，大家都想抢先升级，体验更加精彩的游戏过程。
　　不过，虽然是新手，但白云的预习工作做得很不错，玩之前他查阅了不少有关于sao的宣传资料。
　　这是一个宏伟的游戏世界。
　　看完所有的资料，白云下了这样的定论，并对茅场晶彦的天才头脑感到敬佩。
　　在NERvGear这样的技术出现之后，应用于游戏方面其实并不少，但是每一款都是类似数独，俄罗斯方块，或者走迷宫这样的小型游戏，最多也就是纵横几十几百米的虚拟空间。而玩家们想要的明显不是这些。
　　既然有这样的技术出现，为什么不能出现更加宏大的游戏呢？
　　玩家们的呼声达到临界点之事，刀剑神域应运而生。
　　茅场晶彦创造了一个高达一百层的浮游城堡，每一层都具有广大的面积，其中有城镇，森林，冰原，火山，玩家们需要打败驻扎在每一层关底的boss，以解锁更上一层。
　　尤其有意思的一点是，刀剑神域与传统的网游不同，取消了【魔法】这样的系统，所有玩家都要使用武器来与敌人作战。当然，像生活类技能比如缝纫，锻造，料理等等也都是可以亲自动手去做。据说这是为了让玩家身体力行，更深刻地体会到完全潜行的魅力。
　　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白云才反应过来，右手食中二指向下虚空一拉，便凭空调出主界面菜单来。
　　选单的左边是几个选项图标，右边则是显示自己装备情况的人形轮廓。此时任务界面显示高亮，白云随手点开，【新手教程】的任务赫然其上。
　　在新手教程这一点上，刀剑神域显然还没有脱离传统网游的套路——跑路，玩家必须通过一系列的跑路任务，把新手城跑遍，在这个过程中熟悉每一个npc和他们的职能，并掌握基本的战斗和生活技能。
　　不过反正对新手白云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跑路也并不觉得累，反而在这个风景绮丽的异世界中迎着风奔跑，感觉非常好。
　　俏皮可爱的邻家少女，和蔼可亲的杂货店阿姨，热情好客的武器店老板，性格古怪的餐馆跑堂…两个小时下来，白云几乎把整个起始之城镇跑了一遍，基本熟悉了这些人的职能和位置。
　　“这就是新手教程啊。”白云喃喃道，“还挺有意思的。”
　　他几乎感觉不到和他交谈的那些npc 是虚拟形象，除了他们为AI所限，说完了设定好的对话的时候，不管是从穿着，神态还是动作，都没有一点僵硬的感觉。
　　茅场晶彦…何等的天才。
　　心中再次涌现对茅场晶彦的赞叹，白云却突然想起了他淡淡的那句“这虽然是游戏，但可不是闹着玩的”，因为他这句话，白云玩游戏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跟npc 对话都会使用敬语。
　　摇了摇头，打算回头再给茅场去电询问一下，他便不再想这回事。
　　新手任务还剩下最后一个——战斗体验，白云特地把这道大餐留到最后来吃。
　　在这之前，白云需要一把武器。
　　他按照之前记下的位置来到铁匠铺，推开门的时候，惬意的风铃声就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
　　铁匠铺老板络腮胡子，满面红光。他笑道：“冒险者，你需要什么装备，尽管说，我这里应有尽有！”
　　“我需要基础的武器和防具，谢谢。”白云礼貌地说。
　　他身上有系统给予的初始钱币，是足够购买基础武器和防具还有剩余来买点药水的份。顺带一提，刀剑神域里的货币单位是珂尔。
　　老板哈哈一笑，指了指身后的一排武器和防具。
　　白云的面前显示出一张清单，清单上有这间铁匠铺里所有的东西。
　　那么，到底该用什么武器呢…？
　　枪，剑，锤，棍…
　　白云突然瞳孔一缩。
　　刀。
　　那种弧度，那种锋锐，虽然长度不一样，但…那可是前世整整使用了近二十年的东西啊。
　　穿越时空的熟悉感强烈地吸引着白云，白云的右手无意识地搓动，好像手掌中飞舞着一把游鱼般的小刀。
　　他咽了口口水。
　　就这个了。
　　点选【刀】，然后随意选了些防具，付过钱就马上装备了起来。一身护具，配上腰间挎刀，看上去还算有气势。
　　白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向野外进发。
　　——
　　昨晚老毛病滚键盘了…唉，不提。
　　今天还有两更哟~
　　票差一直在缩小，大家辛苦了！


第十八章 剑技
　　无垠的青绿草原向四方蔓延开去，在溢出红晕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奇妙的光。遥远的北方浮现出深邃森林的模糊轮廓，南方则能看到映出水光的巨大湖面，湖面上的飞鸟成群结队，勾勒出优美的弧线。往东稍微能看到一点古老城镇的城墙，而向西则是无限延伸的苍穹，还有层层叠叠被晕染成金色的浮云。
　　白云按着地图，来到了起始之城镇西侧的一片广阔的野外区域。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真的只有在奇幻世界中才会看到的绝景，现实中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再也见不到如此清澈的风景了。
　　白云俯下身去，触摸地上的青草。
　　软绵绵的却带些硬度，尖头有点刺，稍微靠近些，还能嗅到一点青草香气。白云陶醉地深深呼吸着。
　　此时他已经不想再去想NERvGear的运行原理，只是一心体会着这虚拟世界的壮美。
　　不管看几次，都难以相信这是“游戏里面”啊。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环视四周。
　　这片草原上分布着众多的蓝色山猪，这是一种1级的怪物，伤害很低，也很容易击杀，任务提示需要击杀50只。
　　对这种学名狂躁山猪的生物，很多任务都有需求，所以应该有很多玩家也在这附近做任务，只不过因为这片区域太过辽阔，所以白云居然看不到附近的人。
　　白云提起刀来，才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尴尬之处。
　　因为在虚拟世界中游玩得太过喜悦，自己居然忽略了训练场的战斗训练，直接就跑到野外来了。按照常理，玩家应该在训练场里练习一下怎么使用武器，按照系统规定的方式进行战斗，但白云现在什么都不会。
　　他赶快翻开教程，幸好，游戏设计得很周到，第一次接触战斗系统的时候，有一个引导的过程，不管是在训练场里还是在野外都可以开启。
　　这么一想的话，比起在训练场里切那些不会动的稻草人，用会动的山猪来训练岂不是更好些。
　　系统提示：您已经开启战斗引导，请按照引导进行战斗。
　　基础技能投掷，动作如下。
　　接着，白云面前出现一道人形的虚影，虚影摆出动作，从手中投出一块小石子。
　　刀剑神域中的战斗方式说难也不难，只要你按照系统的规定作出动作，系统就会自动辅助和修正你的动作，让你的攻击命中敌人，不过即使如此，也需要一定程度的练习才能基本掌握。
　　白云把投掷的动作看了两遍，大约记住了，就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作出动作，朝着近距离的一头山猪扔了过去。
　　他手中的石子一闪，接着系统检定到动作就位，那石子就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的弧线，准确地命中了那头山猪，山猪头上的血条马上就显示出来，已经掉了一点点。
　　山猪马上朝着白云的方向发出嘶吼，下一刻就红着眼冲了过来。
　　“喂！”
　　白云马上意识到自己还没看接下来的战斗引导，下一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就直接引怪了。
　　山猪飞快地冲了过来，顶了白云一下，他马上就看到自己的血条掉了一小节。
　　好痛！
　　被山猪撞翻的这种痛感，简直就像被椅子压到脚趾一样，是那种难言的痛。
　　情急之下，白云已经来不及看接下来的战斗引导了。总之要先格挡住山猪的冲撞，不然自己很可能要死回城了。
　　看着山猪又一次冲了过来，白云忍着痛，右手提刀，左手扶住刀身，腰稍微下沉，迎着山猪的冲撞猛然发力，姿态拙劣，但一下子把山猪顶了开来。
　　看到山猪的身体后倾，露出薄弱点肚子，白云突然灵光一闪。
　　那一处破绽简直就像是雕刻木块时，最难下手的那一点，前世的白梧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研究如何在这一点下刀，这一刀如果切得准，整个木雕都会活灵活现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找到了。
　　稍微压低刀身，他顺着脑海中凭空现出的轨迹，斩出一刀。
　　这一刀结结实实地砍在山猪的肚子上，很明显打到了要害，但山猪却并没有少太多血，肚子应该是山猪的弱点才对，为什么实打实的砍上去却无法直接击杀呢？
　　这正是刀剑神域战斗中的判断机制，如果不用剑技（sword skill），伤害会变低，而且命中率会下降。反之，如果用剑技进行攻击，则能打出足够高的伤害和命中率。
　　意识到了这一点，趁着把野猪挡开的几秒时间，白云聚精会神，把下一个战斗引导的动作全部记了下来。
　　重心放下，右手横向持刀，身体稍微扭转，刀身上开始绽放深蓝色的光芒。
　　白云一声低吟，右脚猛然发力，整个人向山猪暴冲，但见刀芒如电光一闪，白云以与刚才拙劣动作完全不符的流畅横斩，直接将还剩半血的山猪击杀。
　　山猪的巨大身体如同玻璃般破碎开来，同时白云面前浮现出紫色字体标示的获得经验值数量。
　　这就是剑技（sword skill），系统辅助下，玩家能够完成的强力攻击。
　　刚才白云使用的是基本刀技【一字斩】，经过系统的修正之后，本来他浅薄的刀法在使用剑技的一瞬间就得到了提升。
　　白云回味着之前使用剑技的手感，一边思考着刚才自己斩出的那不属于系统的一刀，一边继续看起战斗引导来。
　　战斗引导一共教了白云五种刀技，之后的技能需要一定的熟练度或者通过特殊的途径才能获得。
　　捡石头引怪，然后用刀技结合自己粗浅的刀法终结，收取战利品，白云重复着这个过程，却丝毫不感到枯燥无趣。完全经由身体力行的战斗，实在是乐趣无穷。
　　不知不觉中，NERvGear的构成也好，医学上的应用也好，这些理性的思维消失在白云的思考中，他已然沉浸在这美丽的虚拟世界之中，享受着现实中难得一刻的悠闲与刺激。
　　极其遥远的天空中，艾恩葛朗特第二层的底部被一大片深紫色云雾笼罩，顺着它凹凸不平的底面看过去，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塔。那是通往更上层的通道【迷宫区】。
　　白云乐此不疲地战斗，修整，修整，战斗，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夕阳西斜，天空染上凄艳的红色。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世界即将永远失去它本来的面貌，而化为一座令人战栗的恐怖牢笼。
　　——
　　大约还有十几二十票的差距，这就是大家的底力吗！好强！好耀眼！
　　晚上有些事，所以下一章可能会很晚，如果等不到，可以明早起来看哟。


第十九章 游戏
　　傍晚五点，艾恩葛朗特。
　　白云熟练地投掷石子引怪，格挡野猪的进攻，逼出破绽，然后一刀斩杀。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片草原上呆了近两小时，对于五种基础刀技的掌握开始得心应手起来，现在面对一两只野猪的进攻，他甚至几乎不掉血就能反杀。
　　这样全身心投入的战斗对于从来没有亲手用刀砍过什么的白云来说，实在是乐趣无穷，他早早就做完了击杀野猪的任务，但还是乐此不疲地在此磨练着他的刀技，尤其是看到一直用刀可以增加技能和武器熟练度，他练刀的兴致就更高了。
　　五点十分啊…
　　白云再干掉两只野猪，瞥了一眼时间，想到晚上还有实验等着他，心中虽然不舍，但这毕竟只是个游戏，今天就先放下，明天再上线继续玩好了。
　　再看了一眼艾恩葛朗特的绮丽风景，白云拉开选单列表，准备下线。
　　…
　　嗯？
　　白云眨了眨眼，定睛看着自己双指并拢拉下的这张选单，以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什么情况？”
　　他疑惑地看着选单的最下方，那个本应该有【log out】——也就是退出按键的位置，现在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再试一次看看。
　　白云关掉了选单，又再次拉开，如此重复了十余次，他终于很难接受地确定了没有退出按钮的事实。
　　据白云所知，sao这款游戏除了用登出按钮退出，就只有从外界关掉头盔电源这种方法了。
　　“不可能吧。”白云喃喃道，“明明下午看的时候还在。”
　　他作为游戏新手，自然是要把选单的每一个选项都细细看一遍，对记忆力这方面他还是相当自信的，两点的时候这张选单上明明是有【log out】。
　　白云心中的阴霾一点点扩散，与茅场晶彦通完电话之后那种莫名的不详预感此时越发浓重起来。
　　茅场晶彦…对了。
　　Sao里有gm专栏，玩家可以把自己的建议提交给游戏管理员，让他们处理。这次出了无法登出的事情，gm现在一定焦头烂额了才对。
　　他随即选出gm专栏，将事情写成简短的文字，提交之后，坐在原地等待回复。
　　毫无音讯的半小时之后，他听到了钟声。
　　“叮——当——”的钟声接连不断的在整个艾恩葛朗特响起，简直就像是象征灾难的警钟一般。
　　白云腾地站起身来，下一刻，他的身体被一道蓝色的光柱瞬间包裹，光柱外的景色在他面前消失，但很快，外界的景色又出现在他面前，只不过这次环境完全不同了。
　　他感觉到脚触到地面，有种踩到石板的硬朗感，周围浓厚的中世纪风格扑面而来，前方的远处，还有一座放着黑色光芒的巨大宫殿耸立着。
　　这是起始之城镇的中央广场，他竟然一瞬间就从野外来到了这里。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和即将要发生什么的白云很快意识到了环境的嘈杂。
　　这片广场上正在源源不断地出现玩家，在白云之后，还有更多的人在蓝色光柱的笼罩下出现在这里，难以估计大约有多少人，但就算跟白云说这里有sao里所有的玩家，他也是相信的。
　　整个sao里的玩家，近万人，全部聚集在一起，让环境变得无比嘈杂，到处都充满了“让我登出啊！”“这就可以登出了吗？”“gm都是干什么吃的？”这样抱怨的话，骂人的也为数不少。
　　突然，人群中有一句话压过了所有的吵闹声。
　　“…快！看上面！”
　　白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便看到了无比阴森的景象。
　　高远的天空之上，用鲜红色的笔触写上了“warning”和“system announcement”，也就是警告和系统公告的意思。
　　大多数玩家似乎都松了口气，但白云没有，完全没有，正相反，他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
　　那些鲜红的文字上突然滴下鲜血一般的红色液体，这些血液一般的东西在半空中，渐渐凝结成一具躯体。
　　说是躯体，实际上从外面看，是一个穿着深红色斗篷的巨人，粗略看上去得有十几米高，从白云的角度，看不清斗篷里有没有人。
　　那红斗篷孤零零地漂浮在天空中，将夕阳染红的天幕再度染成一片血红，这时候，不止是白云，只要是心理正常的人类，都能感觉到诡异可怖。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突然，红斗篷抬起一只手，把手向下压，仿佛是要压住下面的吵闹声，又仿佛是在做欢迎的姿势。
　　“各位玩家，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低沉平淡的男子声音，从红色的斗篷里传了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白云从脚心到头顶都涌上了一股凉意。
　　茅场晶彦，是的，就是茅场晶彦。昨天白云才跟他通过话，对他的声音印象深刻。
　　他想干什么？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的世界？
　　白云的思绪一片混乱。
　　“我是茅场晶彦，想必各位也曾听说过我，我是sword art online的开发者，NERvGear的发明者，也是现在唯一能控制这个游戏世界的人。我想各位被我传送到这里来的玩家，大多都已经注意到了‘登出按钮从主选单里消失’的情况，但这并不是游戏有什么问题。我再次重复，这并不是游戏本身的问题，现在诸位玩家所看到的，正是刀剑神域的本来版本。”
　　白云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天上的红斗篷，仿佛能看到那张曾经在视频里见过的一张平静的脸，在对着他说这些话。
　　茅场晶彦继续说道：“从今以后，各位在到达这座浮空城的顶层之前，无法登出这个游戏。此外，无法靠外部的人来停止NERvGear的运作，如果有人尝试这么做的话…NERvGear将会发出足以破坏各位大脑的微波，停止各位的生命活动。”
　　…停止各位的生命活动，也就是——死。
　　茅场的话无比直截了当，白云想起NERvGear的构造中，那块占有头盔三分之一重量的备用电池，竟然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茅场…他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白云和茅场晶彦有过短暂的电话交流，这个男人不会开玩笑，是极端的认真型，他能够确定，茅场是抱着杀人的决心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更具体地说，外部电源切断十分钟以上，网络断线两小时以上，尝试破坏头盔和解锁固定锁，只要满足这些条件，破坏脑补的程序就会执行。而这些条件，在几分钟之前，已经通过各种媒体传播渠道发送出去，现在应该已经通传了全日本。顺带一提，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不少玩家的家人试图无视我的警告，强行解除NERvGear，其结果…很遗憾。”
　　白云怔怔地看着天空。
　　他已经预感到茅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目前已有两百余位玩家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及现实世界。”茅场晶彦淡淡地说着，仿佛这两百多人的死与他无关。
　　白云强咬着牙，试图控制自己身体因为恐惧和厌恶而产生的颤抖，但他现在连牙齿都在打架。
　　虽然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但上一次，他是在无意中遭遇车祸才不幸罹难，可这一次，这是一个有预谋的杀人行为，也就是…谋杀，性质完全不同。
　　周围的玩家们，面容上几乎都流露出强烈的惊恐之色，甚至有些人抱着头疯狂地尖叫起来，凄厉得令人牙酸。
　　茅场晶彦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继续用那种谈公事的口吻淡淡说道：“各位不必担心现实世界里的身体。现在所有的媒体都不停地报导着sao目前的状况，以及已经有牺牲者出现的情形。所以各位头上的NERvGear被强行拆掉的可能性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各位的身体应该会在接下来的两小时断线缓冲时间里被搬送到医院之类的设施中，然后被慎重地看护。各位只要安心地把精神放在攻略游戏上即可。”
　　茅场一挥手，天空中瞬间就出现了数十个媒体平台的虚拟屏幕，上面连篇累牍地报道着与sao有关的事。
　　环境压抑到难以想象。
　　这时，白云听到远处某个角落里，传来一声少年歇斯底里的吼叫。
　　“你到底在说什么！居然还要我们专心攻略游戏？连登出都做不到，还怎么玩游戏！？”
　　那个声音愤怒地，近乎咆哮地吼叫：“这根本已经不能算是游戏了！”
　　白云朝着那个传出一腔热血的少年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因为人群拥挤，什么也看不到。
　　茅场好像听到了这句话，他顿了顿，说道：“希望大家要特别注意，sword art online对于各位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游戏，而是另一个现实世界，今后游戏中将取消所有复活的机能，当各位的血量变为零时，各位的角色连带现实的自己，都将彻底死亡。而能够将各位从这个世界解放出来的条件只有一个——到达艾恩葛朗特的顶层，打倒最终boss，所有人即可在那一瞬间离开这个游戏，我保证。”
　　攻略一百层，即可安全离开这个世界。
　　所有玩家都听到了这句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件事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太恐怖了些，大多数玩家也许还心怀侥幸，也许这只是主办方给玩家提供的一个彩蛋？
　　但白云很清楚地知道，茅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现在已经陷入了一个死亡游戏。
　　后悔与恐惧纠结在一起，组成了他此刻无比复杂的心绪，白云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近在咫尺的死亡。
　　——“茅场前辈，这仅仅是我个人的一种臆测，我总觉得您似乎有很多东西都没有真正写在论著里，而是藏在自己心里，就像是故意隐瞒的一样…当然，我是无恶意的。”
　　——“…是吗，白君是觉得，我有‘秘密’。”
　　——“的确。”
　　——“再等一天，明天，你也许会知道你想知道的那些东西。”
　　昨天茅场的话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句盘桓在他脑海中久久不去的话——“这虽然是游戏，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说的不是闹着玩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以一万人的生命为注，这的确不是闹着玩的。
　　但这种认真，这种执着，仅仅是对这个游戏，对他的NERvGear而已。茅场晶彦，这个人对生命根本就没有一点敬畏和尊重，他是在把人命当成儿戏！
　　一念及此，白云的愤怒喷薄而出。
　　死过一次的白云，背负了难言痛苦的白云，这辈子早已坚定了无论如何都要坚强活下去的信念，他对生命的珍视绝对强于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
　　正因为死过，方知生的可贵。
　　他无法忍受茅场这种随意摆布人命，蔑视生命的行为。
　　心中不断涌出的愤怒压倒了对这场谋杀的恐惧，白云的身体不再颤抖，平日里冷静的心态也渐渐恢复，他开始仔细思考如何离开这个死亡游戏。
　　这时，漂浮在天空中的茅场淡淡宣布：“在最后，我来让大家看看，这个世界对你们来说已经成为现实世界的证据。在各位的道具栏里有我准备好的礼物，请大家拿出来。”
　　广场上此起彼伏地响起拉出选单的铃声，白云也把从道具栏里取出了茅场给的礼物。
　　道具的名称是【手持小镜子】，白云没有多想，点击了道具实体化的按钮，一面小镜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白云拿着它，对镜自照，镜中是一个相貌平凡的平头青年，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两三秒之后，所有人都被镜中散发出的白色光芒笼罩，下一刻，白色光芒消失。
　　白云惊讶地看到，周围的所有人外形几乎都发生了变化，变化有大有小，但是不论是体型，身高，面孔，全都与之前的不同。
　　白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拿起镜子照向自己，瞳孔猛地收缩。
　　镜中已经不再是那个平头青年，而是一个眉宇间有些冷淡之色的俊朗青年，这正是白云在现实世界的相貌，连体型都一点不差。
　　广场上再次迎来剧烈的骚动。
　　已经回复冷静思考的白云很快就想到，头盔可以自动扫描面部，所以面部可以完全重现，而身高体重的重现则是因为使用头盔前做的到处碰身体的测定器调整。
　　茅场晶彦的此举，就是为了给所有玩家加深“这里就是现实，你们的生命已经被数值化”这种印象，可以说是一种卑鄙的心理技巧。
　　白云看着天上的红斗篷，冷冷一笑。他对茅场晶彦的印象，已经坏到了极点。
　　少顷，茅场再次开口。
　　“各位现在心里一定会想为什么，为什么茅场晶彦这样一个在现实生活中名利双收的人要做出这样像恐怖袭击一样的事情？为了钱？还是为了什么？”
　　闻言，白云一怔。
　　倒不是说为茅场晶彦这个问题所怔，而是他从茅场刚才的话中，听出了一种莫名的感情。
　　从之前的宣布死亡游戏开始，茅场所用的语气一直都是公式化的平淡语气，就好像在朗读新闻或者社论。而这时，他的平淡声音中却蕴藏着某些白云难以理解的情感。
　　“这些都不是我的目的，非要说的话，我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目的了。怎么说呢，对我而言，这个状况就是最终目的。对，创造出艾恩葛朗特这个世界并观赏它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众人，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发明了NERvGear，创造出刀剑神域。现在，我的所有目的都达成了。”
　　茅场抒发完感情，稍作停顿，再次使用平淡的社论腔，结束了这次对话。
　　“Sword Art Online刀剑神域正式的游戏说明就到此为止。各位玩家，祝你们好运。”
　　天空中的红斗篷缓缓浸入水面般的波纹之中，然后彻底消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起始之城镇的风琴bgm渐渐悠扬地响起，平静悠然的气氛回到了这个城镇。
　　然而聚集在这个广场的近万玩家们却根本就不会平静悠然，整个广场如同爆炸般响起了一波波的声浪。
　　无视了哭天喊地的玩家们，白云悄然离开广场，找到了间酒馆，花了几个珂尔买了杯酒坐下来。
　　坐在中世纪欧洲风格的小酒馆里，白云神色冷淡，饮下一杯冰凉的酒，他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这是个死亡游戏，而他绝对不想死，为此，他一定要求得一线生机。
　　现在大多数玩家们还在迷茫和混乱当中，但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意识到他们面对的就是现实。接下来就可以把玩家很简单地分成两类人——胆大的和胆小的。
　　胆小的玩家因为害怕死亡，所以甚至都不会去野外升级，就呆在起始之城镇里苟活。而胆大的玩家则会试图攻略迷宫区，开拓前往更上一层的道路，向目标一百层进发。
　　毕竟，如果没有人参与攻略，那么所有人都将永远被困在艾恩葛朗特这个虚拟世界里。所以总会有先行者。
　　这批先行者也可以简单地分为两类——抱团的和独行的。
　　人和人会抱团起来互相帮助，这本就是一个常识性的行为，俗话说人多力量大，玩家与玩家之间互相帮助，就能够做到更多的事情，这就会形成网络游戏中的玩家公会。
　　而独行的玩家在网络游戏中肯定也不少，这些玩家或是有着独行的凭仗，比如不为人知的任务和技能，或是有着桀骜的自尊心，这样的人虽然少，但即使在这种死亡游戏的环境里，也一定是会存在的。
　　白云查阅过sao相关的资料，这个游戏之前有两个月的封闭测试，封测玩家有先得头盔的特权，也就是说现在的玩家中有一小部分是封测玩家，他们手握变强的捷径渠道和不为人知的任务，这样的人只有两种归宿，一种是成为大公会的核心人物，一种就是成为独行强者。
　　根本不需要玩过网络游戏，仅凭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把握，白云就能做出这些判断，在死过一次之后，白云对人情世故看得愈发透彻。
　　强烈的求生欲望，使白云不可能成为窝在起始城镇里的那批人，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生死交托在别人手上，自己的命，就要自己来挣，他会让自己变得更强，来参与迷宫的攻略。
　　而作为一个网络游戏的新手，白云肯定不能选择独行，因此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加入一个玩家公会，而且还必须是一个足够强大的公会，借用团队的力量来攻略迷宫区。
　　但自己是孤身一人来玩这个游戏，唯一认识的玩家就是学弟羽生，但想在这一万人里找到羽生，不切实际了些。
　　那么如何才能加入一个足够强大的玩家公会呢？答案很简单——变强。
　　强大的公会是强者聚集的地方，只要自己足够强，在这种死亡游戏之中，玩家公会一定会吸纳自己。
　　目前的玩家们还在迷茫期，真正要开始振作起来，估计得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半个月，也许一个月，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一步步变强，最好能参与一些大型的战斗，打出名气，到时候等强大的玩家公会聚集起来，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加入了。
　　至于变强的方法…
　　如果是别的地方，这个问题还不怎么好解答，但是别忘了，白云现在身在一个网络游戏之中，游戏中变强的方法非常地直截了当——做任务，刷怪。
　　更高的等级，更好的装备，更熟练的技能，更精湛的技巧，这些在虚拟世界中代表强大的东西，全部可以通过“做任务、刷怪”来得到。从普通的怪物到强大的怪物，从一般的任务到艰难的任务，你完成得越多，就越强。
　　白云想了很久，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接下来的计划已然确定。
　　他稍微松了口气，回味着这几小时间波诡云谲的变化，忽然萌生了一个疑惑。
　　茅场晶彦说，他的目的就是创造出这个世界并观察它，那么他会在哪里观察呢？用游戏管理员的上帝视角吗？
　　怀着一点疑惑，白云起身离开了酒馆，他要去购买装备和补给，寻找任务，用自己的双手打开生路。
　　——
　　六千大章送上，本次的特别企划到此结束！
　　关于sao篇，如果各位有发现什么bug请务必提出，我可能会粗心忽略一些细节。
　　待会儿我会发一个单章，说些矫情的话以及预告一下更新时间，欢迎大家看看。（期待眼


朝凌绝顶，愿与醉清风
　　大家好，我是作者白明弦。
　　深夜坐在电脑前，思前想后，感慨良多，最终敲下了这些文字。
　　东方结庐人这本书已经陪伴大家，也陪伴着我度过了三年多的时光，期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停有断，甚至换了站，但终究还是一步一步这样走了过来。
　　有时我点开书评区，看到“原来结庐人在这里啊”类似这样的帖子，心中就会涌现出莫名的感受来。原来不知不觉中，我所创作的这本书，这个世界，已经成了很多读者心目中重要的一部分了啊。
　　我感到很幸运。
　　这一周，我发出了向周推第一冲击的宣言，到现在如愿以偿，获得了堪称恐怖的推荐票数。除了天时地利以外，绝对离不开众多读者对本书的深厚情感，我看到很多读者只是为了获取更多推荐票，就在书客冲了vip，这一周以来还收到了为数众多的打赏，讲句实话，心真是暖暖的。
　　这个第一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写了好几年的书，也曾经好几次向第一发起冲击，但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遥不可及，时间一点点过去，我想要一个证明的心也愈发迫切，想给那个时常在键盘前苦苦冥思的自己一个交代。
　　所以在删存稿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与第一再次失之交臂，但我删得又毅然决然，拿自己都不满意的故事糊弄读者，这样的事我是不做的。
　　幸好，有你们。从此以后不管路怎么走，我都会挺胸抬头。
　　矫情话说多了酸，接下来就书稍微说些东西吧。
　　连上这卷，结庐人大约还有两卷左右的预定，当然，实际写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增删，所以读者们暂时不用担心完结的事情。至于剧情上的分寸，结局是早已定好的，无须担忧。
　　…
　　写到这里，犹豫了很久都不知道该写什么。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我似乎本就不必和读者说太多，我想说的，不是全部在书里了吗？我想表达的感情也好，想传达的精神也好，全部在这本平淡的东方结庐人里。
　　好，那我们就认真地收个尾。
　　在最后，我要对一直以来支持着我，给我投票的所有读者表示由衷的谢意。
　　然后感谢白膜法师⑨帕斯打赏的盟主，感谢小依的薄荷糖、丢失的胖次菌、九尾狐鸦、抹茶先生的大力支持，以及众多打赏本书的读者的支持。
　　另外，特别要提一下id“梦子傲”的书友，对本周的榜单情况每天都做了详细的统计，因为把帖子置顶有种引战的感觉，所以在此特地感谢！
　　最后的最后，居然真的能在hl书客超过hl啊，到现在我还有点懵逼呢。
　　那么，希望你仔细阅读面前这本东方结庐人，并恭祝无与伦比的你能过上平安祥和的幻想乡生活。
　　弦
　　Ps：这一周爆肝，尤其是删稿重写，真是累得不轻，容我休息两天，顺便整理一下后面的剧情，儿童节恢复更新。大家不要忘记投票哟~离月榜第二只差四百票诶~


第二十章 约见
　　悠扬的田园风音乐在耳边萦绕，白云一身疲惫地从野外归来。
　　起始之城镇的不同街道上，能够听到用不同乐器演奏的同一曲调的曲子，在这一点上，游戏设计者想必费了不少心思，以让玩家获得良好的游戏体验。
　　如果这真的是只个游戏的话。
　　死亡游戏sao刀剑神域已然上线两周，外界的情况不知如何，但游戏内的死亡人数已然超过一千人，这个恐怖的数字，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数字的来源，是起始之城镇中央广场正对面的黑色宫殿——黑铁宫。黑铁宫中设置了一块巨大的金属碑，碑上刻着参加游戏的全一万名玩家的id，每有一个玩家“死亡”，他的id上都会被划上一道横线。
　　简直就像是存在被抹消一样。
　　那令人恐惧的横线一天多过一天，白云每天拖着疲惫的精神从野外归来，都会前往黑铁宫，把被划去的名字数一遍。
　　刀剑神域中的死亡，对于绝大多数玩家来说，几乎没有实感，玩家的hp归零之后，身体像镜面一样碎裂，爆炸成碎片，然后消失，这样的死亡过程和杀死怪物时看到的没有任何区别，以至于有相当一部分玩家都不认为自己会真的死亡。
　　这一千多名死者中，有一部分就是抱着“万一死了就出去了呢”的简单想法而自杀身亡。
　　不管如何，都能得到个结果，反正也好过困在这里。大约就是这样的想法吧。
　　死亡。
　　在这个绝大部分玩家年龄都处在十到三十岁之间的游戏中，没有人对这个概念有着清晰明确的认识，他们只是在无谓地害怕着一个无形的也没有实感的东西。
　　只有白云知道，死亡究竟为何物。
　　在hp几乎逼近临界线的时候，白云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死亡的到来，那种感觉就跟上一世遇到车祸时一模一样，好像死亡在向他招手，他即将再次坠入那个无尽深渊。
　　这是一种直觉，只有死过的人才能拥有的，对死亡气息无比敏感的直觉。
　　这种直觉的一再出现，让他真正快速地适应了“把这个世界当成是真实的”这件事，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在这个世界挣出一条命来。
　　当然，消极和无谓的念头时常会在他心中出现，是个人都无法一直保持坚强。每到这种时候，白云就会前往黑铁宫，看着那块令人望而生畏的石碑，心中强烈的求生欲就会压倒所有情绪，再次振作起来。
　　白云按照习惯，先把一整天打到的素材到店面和商人那里清算，接着去装备店修理因为一天的激烈战斗而磨损的武器，顺带寻找有没有更强力的装备刷新出来，然后采购补给，交付任务，整理背包。
　　一切收拾停当，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白云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会去黑铁宫，然后回旅馆休息，但今天他却径自来到了时常去的小酒馆“约克”。
　　几个珂尔一杯的麦酒，度数很低，味带苦涩，正好适合白云这种酒量不佳的新手，他照例点了杯酒，默默坐在吧台边。
　　这会儿他是在等人。
　　两周下来，白云很好地遵循了他的既定计划，过硬的心理素质和随着时间磨砺越发得心应手的刀技，再加上关键时刻一锤定音的决断能力，让他在不少团队玩家中获得了不俗的声望。
　　这里的“团队”，倒不是有着复数固定成员的固定团，而是除了领导者和个别固定人员，其他人都在流动的不固定团，也就是野团。
　　这两周白云还没有发现真正打出招牌的固定团队或者是大型玩家组织，现在在野外战斗的玩家团体，大多都是出城之前喊一下，然后挨个报上职业和姓名，就出城一起刷怪做任务的团队。
　　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团队死亡率非常高，因为毫无配合，也很少有靠得住的指挥，而野团的泛滥也导致了很多玩家尝试过出城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敢出城，再这么持续下去，真正敢攻略迷宫区的玩家会越来越少，但白云在无奈的同时也无法改变这样的现实。
　　白云作为一个网游新手，虽然凭借自身的素质在一步步变强，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作为攻坚手还可以，但想要统筹团队或者指挥作战，他是一点都不适合的，所以他一直没有自己组建团队的心思，只打算加入一个玩家团体之中。
　　白云在野团中打出了相当的名气，这种名气通过流动的玩家扩散，最终就会扩散到那些想要招揽人手的人的耳中。
　　而他在等待的这个人，就是一个向他发来邀请的人，从情报商那里，白云买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和相关资料。
　　迪亚贝鲁，疑似封测玩家，个人实力和领导能力都相当出色，人望很高，现在虽然没有组建公会，但手底下已经有一支实力不错的小队了，他们时常出没在野外的最前线，最近有探测迷宫区的动向。
　　想到这里白云都不禁狠狠地咬了咬牙，阿尔戈那个奸商，只这几句话就收了五百珂尔，真想用刀好好招呼她的老鼠脸几下。
　　七点一刻，一个蓝发青年推开酒馆大门，稍微张望，坐到了白云身边。
　　“看这把佩刀，想必你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那位‘云’了吧。”
　　蓝发青年的声音很清朗，是那种让人一听就觉得亲切的类型。
　　“我是云。”白云淡淡道，“特地托情报商来找到我，约定时间，不知您是？”
　　白云正好把酒杯中最后一口酒喝完，迪亚贝鲁见状，招呼酒保又上了两杯，把一杯推给白云。
　　“迪亚贝鲁，很高兴认识你。”迪亚贝鲁笑道，“这杯算见面礼，我请了。”
　　白云注意到这杯酒要六十珂尔，相当贵，而迪亚贝鲁却根本没在意似的就递了过来，不管他是真心或是假意，这份交朋友的诚意是表现出来了。而且既然让那个奸商阿尔戈过来送信，迪亚贝鲁肯定知道自己的情报会被卖出去，要求匿名也没用，但刚才白云装傻他也不在意，这个人的心胸暂时看起来倒也不小。
　　白云便稍微露出一点笑意，举杯喝了一口，说道：“很高兴认识你，迪亚贝鲁。”
　　两人伸手相握。
　　——
　　买东方送刀剑啊大家注意啦~
　　最近腰疼得紧，这两天基本都在床上躺尸，好不容易舒服点了就赶紧码点字了，抱歉放了鸽子……唉。
　　六月是见鬼的考试月，还有好几篇论文要搞，所以本月更新不会很稳定，我努力保持吧，大家体谅一下。


第二十一章 失控
　　“开门见山。我约云君前来，不为其他，就是想要招揽你进入我们的团队中。”
　　迪亚贝鲁目光诚挚地看着白云，说道：“云君的实力，我从最近的玩家们和情报商人口中略知一二，心生好奇，正好某日有幸看到了云君的战斗，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白云抿着唇，没有说话，现在是迪亚贝鲁亮出实力的时间。
　　“我们团队现在共有三个六人队共十八人，等级全部达到目前玩家中的上游水准，操作娴熟，配合良好，团队内气氛融洽，云君亲身体会便知。”迪亚贝鲁提起他的团队，颇引以为豪。
　　“本人在其他网络游戏中建立过大型公会，对领导公会和游戏攻略算是有些经验，这两周以来，我们团队已经向第一层深处推进了不少，按照现在的进度，只需半个月左右，我们就能探索到迷宫区去。”
　　艾恩葛朗特第一层相当大，不止有起始之城镇这一个区域，深处还有许多不同的村落和地域，白云若不是因为有一个一直没了结的任务，也早就出城了。不过以白云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情报，迪亚贝鲁的团队推进还真挺快的。
　　毕竟这段日子，是玩家们的迷茫期，很少有够胆探索远方的人。
　　不过白云还是没有表态。
　　迪亚贝鲁不以为意，痛饮了一口杯中的美酒，说道：“我成立团队的初衷，就是团结有实力的玩家一起，一层层攻略迷宫区，把所有玩家从这个监牢里解放出来，”云君你一直在野外战斗着，想必心中也怀着这样的想法，若是这样，就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迪亚贝鲁慷慨的陈词中，白云听得出真心诚意，在这个时间，能够挺身而出尤其是带领团队想要攻略迷宫区的玩家，心中绝对是有一份这样的心意在的。
　　“我们团队中正好缺一位像云君这样擅长正面进攻的刀使，若云君能加入我们团队，具体的福利，我会和白君协商到你满意为止。”
　　把一切摆在白云面前，迪亚贝鲁也不再多言，就看白云做怎样的选择了。
　　白云沉吟片刻，答道：“迪亚贝鲁君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对于加入你们团队这件事，我倒是并不抵触，但目前我因为某个任务所限，无法离开起始之城镇前往之后的村落，所以…”
　　“完全没有关系。”迪亚贝鲁笑道，“云君完成任务时只要告知我，我就会派人过来接你。”
　　“若是如此迪亚贝鲁君都愿意接纳我的话，从今天起我就是团队的一员了。”
　　“那还客气什么，直接叫我迪亚贝鲁就行，我也叫你云吧。”迪亚贝鲁大笑道，“云，我们加个好友，以后有事也好联络。”
　　互相加为好友，再与迪亚贝鲁长谈一番，两人便各自分别，迪亚贝鲁要通过水晶转移去别的村落，白云则要前往黑铁宫。
　　加入迪亚贝鲁的团队，是白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结合他获知的情报，迪亚贝鲁的团队在目前整个刀剑神域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现在还没有开放公会系统，团队本身对个人没有约束力，只是单纯的个人约定罢了，如果感觉不好，退队便是。
　　从黑铁宫出来，天上已然繁星点点，这是在现实世界难以见到的风景，街道上响彻悠扬的手风琴乐，一点一点的灯火亮到通明，照亮漆黑的夜。
　　白云一路思考着，走进训练场中，选了个僻静的场地。
　　训练场这东西在刀剑神域还没变成死亡游戏的时候很鸡肋，用来熟悉技能和练习操作的话，去野外找些野怪就是了，何必在训练场浪费时间。但自从刀剑神域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训练场对于玩家的价值就大大提高了，毕竟谁也不愿意用真能杀死人的野怪训练。
　　白云选择了三十个稻草人，开始练习起刀技来。
　　从最普通的劈砍，到各种带着光泽的剑技，白云这一练就是一个多小时，直到虚拟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渴感，白云才坐下来稍微喝水休息。
　　技能和武器的熟练度在不断地练习下，会有缓慢但看得见的增长，所以白云不放过任何一个训练的机会，这让他的熟练度涨的很快。
　　休息了片刻，白云站起身来，右手持刀。
　　白云使用的这把刀通体呈赤红色，重量较轻，一只手挥动也不会觉得疲累，他单手挥刀，在空中连续画了几个十字。
　　刀使不配备盾，现在这个阶段使用刀的玩家一般都会双手持有一定重量刀，双手能够更好地掌控刀，也能使用更多力量以增加对敌的伤害，白云平时也是如此做的，但现在白云却只是单手持刀。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做某个实验，今天也不例外。
　　白云深深吸气，眼神凝视着面前的稻草人。
　　在他眼中，那个稻草人好像渐渐变成了一块木头，而自己手上的长刀，好像变成了雕刻用的三寸小刀。
　　不管用左手还是右手，雕刀永远都只用一只手。
　　根植于神髓的前世记忆倾泻而出，白云眼神闪动，足下连点，向面前的稻草人一刀斩去，接着连击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四刀连击之后，稻草人的血量归零，散碎一地。
　　白云看着地上散落的稻草出神。
　　在刀剑神域中，连击是一项很厉害的技巧，高段位的剑技大多是由高段数的连击组成的。就算是普通的剑技，如果经过不懈的磨练，也能打出一定的连击从而提高伤害。当然白云现在不知道这一点，他只知道连击可以提高伤害而已。
　　而且，他刚才打出的连击，正确地说只该叫连续击中，因为系统并没有判定他刚才的四刀是连击。
　　但那个切碎稻草人的伤害，却切切实实地存在着。需要用两招基础剑技才能彻底切碎的稻草人，在白云天马行空的四刀之下，竟然完全碎裂了。
　　白云细细体味着刚才用刀的感受，然后再度尝试。
　　半晌，他喃喃道：“果然是存在的啊…不受系统限制的技能。”
　　系统判定外的连击居然可以打出媲美剑技的伤害，白云在偶然发现后就时有实验，终于确定了系统外能力的存在。
　　但接下来，他却没有继续思考如何利用这一点。
　　茅场晶彦制作了sao的整个系统，以那个男人一丝不苟的秉性，是绝不能容忍不在他掌控内的事的，那么系统外能力是怎么回事？是他故意留下的漏洞，还是说…
　　白云想到了一种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可能。
　　——茅场晶彦无法完全控制这个世界，这个由他一手创造的艾恩葛朗特。
　　——
　　因为sao的具体设定很多不详，有些细节难以考据…反正这是老白的经历，出了bug就算他的记忆问题，嗯，我绝对不是故意甩锅的。（逃
　　预祝高考的同学们马到功成，加油！


第二十二章 滋味
　　白云在刀剑神域中，一般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左右。
　　游戏里玩家也会需要睡眠，也会感到口渴和饥饿，这和头盔支配下的大脑有关，白云大概了解其中的原理，此处不便细表，总之在游戏里的体感与现实生活中几无二致。
　　让他稍微感到奇怪的是，他睡眠需要的时间很明显地缩短了。在现实生活中，他对自己的日常作息有着规范的规划，每日八到九小时的睡眠是必不可少的，但自从进入游戏以来，这两周，白云从来没有超过五小时的睡眠，但每次醒来都是精神百倍。
　　把原本遵循了许多年的生物钟一下子就打乱，这是NERvGear对大脑的影响吗？
　　白云有意无意地打探了一些玩家的睡眠情况，却发现他询问的人里没有一个睡眠时间出现异常，这就难以理解了。
　　最终他还是没有把这个没结果的思考继续下去，反正这对白云也是个好处，睡眠时间短了，他就有更多时间去提高自己的实力了。
　　清晨，白云悠悠醒转。
　　洗了把脸，在旅店老板处结清了费用，白云准备去给他已经做了整整一周的长线任务收尾。
　　起始之城镇里的任务大多比较简单，收益不高，所以有志于提高自己实力的玩家早就离开这里，前往之后的村落把那些地方作为据点接取其他任务了。本来白云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任务。
　　【猜拳】——与风车下的农家姑娘伊丝玖猜拳。
　　起始之城镇的东南郊有一座风车，风车底下有个叫做伊丝玖的小姑娘，穿着白裙子天天在风车下面转悠，如果去询问，她除了“噫”就不会说别的台词了，本来以为这姑娘身上有任务可挖的玩家们在多次试探之后就失去了兴趣。
　　当然这事白云是不知道的，他还以为是普通的日常任务而已，就打算随便做完。
　　和伊丝玖猜拳的结果是一胜二负，小姑娘朝白云嘻嘻一笑，他马上就接到了下一个任务。
　　【收集零件】——替伊丝玖收集修理风车所需的零件。
　　白云这时才意识到这还是个任务链，他很快做完了这个任务，交付之后，他再次接到了【猜拳】的任务。
　　这次的接过是二胜一负，不出白云所料，下一个任务又来了。
　　【寻找小猫】——替伊丝玖寻找她走丢的小猫。
　　做任务，猜拳，做任务，猜拳，这任务白云一做就是七天，猜拳互有胜负，任务越来越难，重要的是，他一直没有拿到奖励。
　　这些天白云也粗通了设置任务的原理，一个这么长的任务链，积累下来的奖励一定是丰厚的，他的好奇心也上来了，就一直没挪窝，虽然每天都去前线的野外战斗，但每天都会把伊丝玖的任务做完交掉。
　　提交任务道具【稻草人的稻草】三十个，任务彻底完成的提示终于显示出来，白云松了口气，随手打开任务奖励。
　　“嗯？没了？”
　　白云惊讶地说道，因为任务奖励里除了少量的金钱和经验，居然什么都没有。
　　他不禁看向伊丝玖。
　　小姑娘嘻嘻一笑：“抱歉啦大哥哥，虽然很不好意思地支使着你做了好多事情还不给报酬，但伊丝玖真的~什么都没有呢。”
　　…
　　茅场，你在逗我。
　　白云叹了口气，心中滋味难言。
　　突然，伊丝玖低声说道：“大哥哥…”
　　“怎么了？”
　　“伊丝玖只有这座大风车了，如果大哥哥要的话，就拿去吧。”
　　风车。
　　白云抬起头，从下往上把这座高高的风车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这究竟是什么报酬，难道我还真收下这个风车？
　　盯着不停旋转的风车想了很久，白云突然问道：“伊丝玖，这座风车，一直是转着的吗？”
　　“嗯！从伊丝玖记事开始就没有看到它停过哟！”小姑娘笑着说。
　　就是这个。
　　白云说道：“那我想要风车的轴。”
　　从来都没有停过的风车，构造轴的金属一定非常优质…虽然这么猜，但也不知道行不行呢。
　　白云话音刚落，道具栏里就多了一样东西，他赶忙打开来看。
　　【百锻之钢】——制作风车主轴的金属，适性非常好，适合制作各类武器。
　　白云面露喜色，这可是相当稀有的材料，至少目前来讲是很少见的东西，看分量，起码可以做一把刀，自己手上这把刀只是在野外击杀的怪物掉落的物品，跟用这个材料做出的武器肯定没法比。
　　想到这里，白云摸了摸伊丝玖的小脑袋，说道：“谢谢你啦伊丝玖。”
　　“噫。”小姑娘摇了摇头，“没有啦，是我一直在麻烦大哥哥。”
　　白云笑着摇了摇头，准备离去。
　　“大哥哥，下次你还会再来吗？伊丝玖玩猜拳很开心！”身后的小姑娘一脸天真的笑靥。
　　下次。
　　如果这真的只是个游戏的话，我一定会，但是…
　　白云回身，轻声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伊丝玖的，再见啦。”
　　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知道自己在说谎。
　　因为接下来，他只会继续前进，战斗，不停地战斗，赌上性命去战斗，一层一层地突破迷宫区，不会回头。
　　茅场，你这混蛋，为什么要把npc也做得这么真？
　　明明是npc，明明不是人类，也不会有人类的情感，只是设定好的程序，但是伊丝玖的眼神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辉，让白云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嗯，大哥哥加油！再见！”
　　白云甚至都不敢回话，有些颓然地离开了风车。
　　他走进铁匠铺，提交了材料和费用，经过了耐心的等待，热情的老板把一柄成色绝佳的长刀递到他面前。
　　【武器打造完成。具体属性如下。玩家可自定义名称。】
　　白云接过刀，仔细端详，银白色的刀身和细致的纹理相得益彰，锋利而绚丽。
　　“可以自定义名称啊…”
　　白云喃喃着，没有多想，打上了伊丝玖的名字。
　　把刀别在腰间，白云离开铁匠铺，在悠扬的琴乐中，面对黑铁宫伫立良久。
　　他点开了好友栏中迪亚贝鲁的聊天窗口。
　　——
　　明天要出趟远门，目测11号才能回来，提前请个假，回来之后会加更~
　　现在的白明秋是非常青涩的，说感情丰富也好，傻不拉几也罢，总之是一个混沌的状态，如何成长，如何蜕变，那就是这卷要着力描写的东西。
　　还有，我这里暂且预告一下，这一卷大概只会写到第三世，具体如何，请拭目以待。
　　对了，我写刀剑的原因，一个是因为以前的设定如此，前文也伏笔了很多，还有就是，我喜欢啊，这还不够吗。


第二十三章 重逢
　　刀剑神域游戏时间一个月后，死亡人数正式超过两千人，但迷宫攻略进度始终停留在第一层，没有一丝进展。
　　白云加入迪亚贝鲁的队伍已经有一周了。迪亚贝鲁的队伍中都是热心攻略的高手玩家，大家怀着共同的目的，融入时也没那么多隔阂。在迪亚贝鲁的优秀指挥下，他们几乎已经是目前推进最快的队伍了。
　　第一层迷宫区。
　　“A队B队，交换！A队迅速回复状态，C队做好准备！”
　　迪亚贝鲁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急促。
　　这支队伍在迷宫区推进了整整两天，一直推进到此处，前方隐约能看得见一道高远幽深的大门，很明显是boss所在的房间。但在众玩家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时候，整个队伍却遭到了伏击，所幸队员们准备充分，迅速组织起了防线，在迪亚贝鲁的指挥下边战边退。
　　白云目前是B队的小队长，身为刀使，擅长正面强攻的白云自然地成为了团队的中坚力量，B队的众玩家围绕白云组织了一波强攻。
　　强力的AB两队击杀了大多数怪物之后，迪亚贝鲁迅速切换了C队收拾残局，然后召集了三个队的队长商议。
　　“诸君，前面就是第一层的boss房间了。”迪亚贝鲁说道，“历时两天，我们终于打通了到达这里的道路。”
　　“那咱们冲进去吧！杀掉boss！突破第一层！”
　　A队队长弯刀使林德是个冲动的玩家，此时他激动地高声喊道。
　　白云摇了摇头，冷静道：“林德，迷宫区的boss 不比以往的野外boss，绝不是我们这些人就能推掉的。”
　　“那云你说怎么办？”林德急道。
　　白云看向迪亚贝鲁，与他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迪亚贝鲁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应该把消息通传给现在存活着的所有玩家，召集大家前来商议，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共同讨伐迷宫区。”
　　C队队长锤使路易闻言，问道：“那我们是否需要进boss房间探路？”
　　“我们承担不起任何队员的伤亡。”白云摇头道，“而且刚刚经历的这场伏击，消耗了我们不少补给。”
　　“云说得对，至少今天我们没法进去探路了。”迪亚贝鲁说道，“通传各位队员，我们撤退。”
　　“不过我还有一点疑问。”白云突然又问道。
　　“哦？”
　　“对boss的情报我们一点也不清楚，怎么办？”
　　“云君，你还记得这个游戏是有封测的吗？”迪亚贝鲁笑着，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封测玩家当时攻略了好几层，第一层的boss情报当然不在话下。”
　　“原来如此。”白云点了点头。
　　“封测玩家会这么好心提供情报？”一旁的林德不信道。
　　“关于这一点，林德你倒是可以放心。”白云闻言道，“你还记不记得道具店里免费发放的新手指南小册子？那是封测玩家留下的，上面记载了很多实用技巧和情报，而且一直在更新，说明有封测玩家在时刻关注着大家。我们只要放出攻略情报，就能吸引这些封测玩家放出情报来，免去我们单独探索boss房间的危险。”
　　“就是云所说的这样了，好了，收队，我们撤退。”
　　迪亚贝鲁一声令下，很快，众人有序地撤离了迷宫区。
　　——
　　托尔巴纳。
　　此处是第一层距离迷宫区最近，也是最繁荣的一个小镇，因为这里是攻略迷宫区的前线，迪亚贝鲁的队伍就常驻在此处。
　　队伍暂时解散后，白云独身一人，来到常去的小酒馆“伊万”，坐下来随便点了杯麦酒喝了起来。
　　刚才在路上，他就已经听到了关于召开第一层boss攻略会议的消息，以这种扩散速度，想必很快就能传遍整个SAO。
　　一个月…第一层都没有突破。
　　实在是太慢了。
　　不过加入迪亚贝鲁的队伍是个正确的选择，这一点他不否认，在这支队伍里，他看到了与这个死亡游戏截然不同的朝气，一种向上的意志。
　　他很喜欢这种意志。
　　白云微微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偶尔会有颓丧的时候，但振作起精神也很快。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明天早上队伍才会重聚，这空余下来的时间，白云自然不会浪费，稍作休息，就准备再出城。
　　此行单纯就是为了练级，第一层的野怪他基本都跟团打过，只要找个野团就不会遇上什么危险，至于野团怎么找，到了城门口就行。能来托尔巴纳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起码不会是窝在城里等人救的。白云一到城门口就看到不少高举着【需求高攻剑士】，【需求高攻刀使】这类木牌的队伍，他随便挑了个顺眼的。
　　“我叫云，刀使，攻击力在这。”
　　说着，白云设置把攻击力和刀展览给招募的人看。
　　“只组五个小时，到时间我会自行离开。”
　　“没有问题。”
　　这声音一出来，白云才发现面前的招募人员是个少女，他倒是有点诧异，毕竟玩这游戏的男性占绝大多数，女性十不存一，这一个月他基本都没见过女性。
　　面前的女性穿着裹住全身的褐色袍子，尤其盖住了头部，只露出一点鼻子和嘴唇，让白云无法看清她的全貌，所以才没第一时间看出她的性别。而说是少女，主要还是因为声线的原因，这把声音清清冷冷，听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我们团三个是固定的，连你还有三个是临时招募的，跟你讲一下。”少女轻声说道，“六人已经齐了，我们可以出发，路上大家互相认识一下，记得简单交流一下各自的情报。”
　　“知道。”
　　白云以前就是野团出身，这点规矩他自然知道。
　　他随口问道：“你的名字和职业呢？”
　　“重剑使，葵。”
　　身量这么轻的少女，倒是看不出她是重剑使呢。
　　等等。
　　白云的心跳骤然加速起来，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之中，他仿佛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汹涌澎湃，全身上下一片灼热，燃到背心。
　　前世的记忆一刹那苏醒。
　　“你叫…什么？”
　　“葵（aoi）。”
　　少女摘下连衣帽，露出一头乌发与一张清秀的面容，她面上带着些微的疑惑神色，不知道面前的男人为什么突然怔住了。
　　葵，葵。
　　同样素淡的气质，同样清冷的声音，甚至除了国别以外完全相同的名字…
　　但，完全就是两张脸，两种声音，两个人啊。
　　白云深深又深深地呼吸，勉力掩饰住眼中的失神。
　　“走吧。”
　　——
　　回来了回来了~出远门好累，尤其是我的老腰啊…
　　标题啥意思，你问我，我不知道呀？（诶黑


第二十四章 飞霞
　　勉强稳定了心绪，白云跟临时的队友稍做交流。
　　这支队伍里没有什么特别强力的玩家，看他们携带的武器就知道了。网络游戏中的强与弱是赤.裸的，无非就是装备和等级领先的人更强，这个野团里的另外五个玩家都没有携带强力武器，明显实力一般。
　　虽然这么说，但能在这个时候来到托尔巴纳的玩家，手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白云和五人配合起来，在野外推进得也不困难。
　　只是白云的心思却一直没有完全集中在战斗上。
　　他默默地站在殿后位，凝视着前面手持重剑的清冷少女的背影发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葵。
　　听到这个名字，那些他本来觉得已经埋葬了的过往，又从心底最深处全部涌出来，涌上满满的苦涩和痛。
　　即使绝不会是她。
　　耳边风声呼啸。
　　“云！”
　　前面的葵突然回身疾呼，神色焦急。
　　白云一下子回过神来，原来是有一只野怪突破了前方两人的阵型，直接朝着白云冲了过来。
　　回神的一瞬间，白云抬手掣出腰间的长刀伊丝玖，剑技的苍蓝光芒闪动，手中下意识地变换力道和频率，剑技加上超出系统范围威力的刀斩直接将怪物斩杀。
　　“抱歉，走神了。”
　　白云收刀回鞘，露出歉意的神色，刚才因为自己疏忽，差点让后面还在恢复的队友遭到攻击。
　　“云，你好强啊！”
　　“是啊是啊，居然一刀就能解决掉！”
　　队友们倒是完全没在意，反而对白云的强大表示了赞赏。
　　闻言，白云稍微露出笑容，眼神却不自觉地瞥向了队伍最前方的葵。
　　少女淡然的眼神中流露出些微的担忧，她似乎在担心着白云的安全。
　　白云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高兴。
　　之后六人推进的速度不疾不徐，约莫六点半的时候，到达了一片等级更高的猎场。
　　“大家休整一下，吃过饭后我们再前进。”
　　担任队长的葵下达了命令，队员各自分散开来。现在正是晚饭的时间，虚拟世界中也能感受到饥饿，所以在激烈的战斗之前，进食是必要的。
　　白云独自坐到一棵树下，取出两个面包和一瓶酒，自斟自饮起来。
　　刀剑神域中的酒还原了现实世界中的味道，并且也会产生醉酒的晕眩感，喝多了甚至会产生负面状态，不过毕竟是游戏，如果醉酒，只要吃一点醒酒药就会马上恢复，因此白云并不担心喝酒对接下来的战斗造成影响。
　　最近他发现，自己除了睡眠时间减少之外，还变得爱喝酒了，而且酒量长进不少，以前的自己完全继承了第一世的酒量，多喝一点就会醉，但自从进入刀剑神域之后，他堪称酒量大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白云很快喝完，又取出一瓶来。
　　“喂，云。”
　　刚喝了一点，白云耳边冷不丁响起葵的声音，她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背靠着树，轻声说话。
　　白云一怔，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他嗯了一声，说道：“葵队长，有事吗？”
　　“看你一个人。”葵淡淡说道，“我们三个是固定团，另外两人也是朋友，队里就只有你一个是独自一人的。”
　　白云心头一暖，温声道：“谢谢。”
　　葵摇了摇头，轻叹道：“在这个游戏里，每个人都不容易，如果我几句话就能让人心里好受些，我倒是宁愿说个不停。”
　　看不出来，这外表清冷的少女倒是有些古道热肠。
　　她稍微皱了皱眉，说道：“用刀，身手很不错，还是独身一人…你难道是经常参加各个野团的那个‘云’吗？”
　　“是我。”
　　“难怪能一刀斩掉那个怪物，你真的很厉害，残余两百血还敢掩护队友撤离的壮举，真的很不容易。”
　　葵微微一笑，看向白云的眼神多出几分钦佩。
　　她说的那还是刀剑神域开服第一周的事情了，当时白云参加了一个复合团队，大约几十人，由于配合不紧密，在野外探索过程中发生了严重的失误，当场就死了十几个玩家，身陷负面状态无法战斗的更多，在白云和其他几个玩家的拼命掩护下，伤亡惨重的大多数玩家才得以撤退，白云的名声由此在经常混迹野外的团队中流传开来。
　　“我只是想活下去，仅此而已。”白云微微叹息，“如果我还能让更多人活下去，那就更好。”
　　“活下去…吗。”
　　葵念了一遍，没再说话。
　　良久，白云问道：“葵队长你知道关于第一层boss的消息了吗？”
　　“嗯？”
　　白云见状，把迪亚贝鲁那边放出的情报对不知情的葵解释了一下。
　　“你会参加第一层boss的攻略吗？”白云问道。
　　在之前的路上，他稍微有看到葵的实力，挥舞重剑却有种举重若轻的感觉，武器品质不高，但战斗实力倒是相当不错。
　　“你呢？”
　　葵反问道。
　　“这消息是我现在的固定团放出来的，我肯定会去，而且突破一百层迷宫区也是我的目标。”白云说道。
　　“我也会去的。”葵认真道，“要做点什么，一定要。”
　　“好。”
　　白云难得地流露出欣悦的神情。
　　与葵说起话来，完全感觉不到初次见面的隔阂和生疏，反而觉得很舒服，很投契。
　　他取出酒杯，倒了一杯递给葵。
　　“喝吗？”
　　葵看着白云递过来的酒杯，脸上忽然显露出一丝窘意。
　　“…酒？”
　　“嗯。”
　　“…”
　　葵咬了咬牙，很犹豫地从白云手中接过。
　　白云没留意，径自再倒了一杯，举杯说道：“敬你。”
　　“…喔，也敬你。”
　　葵深吸了一口气，没再犹豫，把这杯代表白云好意的酒饮下。
　　那张素洁的面容，一瞬间恍如霞飞满天。
　　“抱歉，不太会喝酒，就只喝这一杯了。”
　　葵匆匆说了句，赶忙戴上了连衣帽，遮掩住自己晕红的双颊。
　　而白云却突然不会说话了。
　　月下饮酒，霞飞双颊，云动月隐。
　　没可能忘掉的。
　　他倚靠着树，垂下头，看着几滴水珠从眼角垂落到地面，最后消失不见。


第二十五章 意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星月满天。
　　月光的亮度显然还不够支持在森林中行进，队员们纷纷点起了火把。
　　虽然看到作为队长一马当先在前面领头的葵，心中难免还有些在意，但白云已经基本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危险起来了，必须提高警惕。
　　白云曾经随着迪亚贝鲁的团队来过这一片猎场，算是托尔巴纳郊外等级需求较高的一处，怪物的智能不低，危险性也很强，当时因为迪亚贝鲁团队的队员实力都很强，又人多势众，所以很快就通过了。但看现在这个六人团良莠不齐的实力，若是再深入走下去，危险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团队里最强的人除去白云就是葵了，其他几名队员虽然都不是新手，但等级和实力都不足够独挑大梁，葵应该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带团出来到有危险的地方练级。
　　“就到这里吧，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葵站定一抬手，示意众人不要再往下走了。
　　葵的队友，一个叫岚的女孩子说道：“这附近就是队长挑选出来的最适合我们的练级区，附近的熊和狼比较多，偶尔还会有头目级别的怪物出现，大家要小心一点。”
　　“接下来分配任务。”葵说道，“除我和云以外所有人在原地做好战斗准备，我和云出去引怪，大家注意配合，注意随时切换，不要让血量低于警戒区。”
　　所谓警戒区，就是半血的意思了。
　　众人齐声回应，葵看向白云，白云点了点头，跟着葵进入前方的丛林中。
　　“云，你的挑衅多少级？”
　　“二十六。”
　　“比我高，那应该能拉到相当厉害的怪物了，你要小心一点。”
　　“好。”
　　白云环视周围，使用索敌技能。
　　“葵队长，前面有熊，两到三只。”
　　“这个区域的巨熊等级较高，尽量只拉一只过来吧。”葵冷静道。
　　白云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掂了掂，找准角度，手中用力，石子“啪”的一下就打在熊背上。
　　“吼——”
　　这一下挑衅虽然没有伤害，但那只熊受到挑衅，发出低沉的吼声。
　　“拉到了，但它的同伴好像也被惊动了。”
　　巨熊发出示警的低吼，让三只熊都紧张了起来，它们开始寻找隐藏在丛林中的人。
　　“撤吗？”
　　“不，继续。”
　　葵淡淡的声音中透着果决，白云闻言也不迟疑，冲出丛林，在熊的视野里露出身形。
　　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三只巨熊的眼神中都放着血红色的光，一见到白云，那红光就霎时间炽热起来。
　　白云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这样的巨熊如果只有一只，那么他和葵联手应该可以击杀，两只的话也能勉强试试，但三只就只能快速离开了。
　　不过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是引怪而已。
　　巨熊扑面而来，凛冽的爪风让白云心中一紧。
　　在这种情况下，白云却越发地冷静，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与熊的距离，熊爪的锋锐度，还有三只熊包抄自己的路线。
　　手一抬，腰间长刀掣出，白云顿时架住了巨熊势大力沉的一击，同时足下一点，刀身卸开熊爪的力道，与左边袭来的另一只熊爪相交，发出令人耳鸣的吱呀摩擦声。
　　“切换！”
　　一瞬间格住两只巨熊进攻的白云一声大吼，随即身形暴退，如果这时身后没有时机恰好的接应，那么白云很可能陷身第三只熊的扑击之中。
　　但白云的背后，正好有一位很可靠的队友。
　　白云耳后突然感觉到凛冽的剑风，听声音就知道是一柄重剑，葵娇小的身躯却挥舞着沉重的巨剑，一式强力的“钝击”直接将袭向白云身后的第三只熊击飞。然后她剑锋一转，双手一撑，竟然将迎面两只巨熊的再次冲击直接格挡住，白云看向葵的血量，发现这一番动作仅仅使她少了一点血罢了。虽然比起长刀来，明显是重剑更加适合扛伤害，但葵的实力仍旧毋庸置疑。
　　想归想，他手上的动作也一点不慢，马上与葵切换过来，两人边打边退，配合越发默契，很快就将三只巨熊全部拉入指定地点，队友接上之后迅速击杀，在六名配合不错的玩家面前，三只巨熊很快就成了经验和掉落物。
　　白云和葵如法炮制，一连引了十几波不同的怪物，整个团队都获得了相当丰厚的经验。
　　“队长，补给快要消耗完了。”岚对葵汇报道。
　　晚上八点半，进入这片猎场已经近三个小时，在补给消耗完的情况下，不仅是白云，葵等人也都打算收手。
　　“可累死我了。”名叫杜克的队员伸了个懒腰，笑道，“今天多亏了葵队长和大家，我都快升级了。”
　　葵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我也快了。”杜克的朋友迪安也笑道，“哈哈哈，今天出来组团真是组对了啊，谢谢大家。”
　　众人皆笑，白云也露出一点笑意。
　　“那我们就先走了，有机会再一起。”
　　杜克说着，从怀中取出了转移水晶，迪安也取出了自己的转移水晶，一同触发。
　　转移水晶发出璀璨的光芒，一刹那照亮了这片丛林。
　　“喂！不要！”
　　白云突然一声惊呼，快步冲上去试图阻止杜克两人，但两人动作很快，光芒闪过之后，两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白云咬了咬牙，神色紧绷起来。
　　“云，怎么了？”葵不解道。
　　“咱们走不了了。”白云深吸一口气，说道，“在野外，尤其是这样高等级的猎场使用转移水晶，十有八九会引来大群的怪物…这两个笨蛋！”
　　白云话音刚落，众人都已经听到了丛林深处窸窸窣窣的声音，白云的索敌技能已经发动，眼中已经能看到大群敌人的踪迹。
　　“队长，云君，转移水晶已经无法使用了，系统提示我已经进入战斗状态！”岚急促道。
　　另外一个女孩子甚至都隐约哭啼起来。
　　难得葵此时还能保持相当的冷静，她迅速道：“大家别慌，我们一边后撤，一边寻机突破，大群的怪物本身不会特别强，如果找到薄弱点，我们还有机会撤离。”
　　冷静的葵，就如同三个女孩子中的定海神针，白云也没有惊慌，四人中有两人冷静的情况下，其余两人也都渐渐定下心来。
　　白云抬眼与葵的视线相对，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担忧。
　　是的，大群的野怪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野怪中可能会出现的头目级怪物。
　　——
　　回来了。
　　六月中旬到七月初各种准备论文和考试，没有仔细构思和码字的闲暇，甚至网都很少上，在此对等待更新的大家道歉，不过本书没有也不会tj，请安心。
　　暑假基本会保持日更，如有情况我会另说。
　　哇，想死你们啦~！
　　顺便说明一个小bug，转移水晶是一种珍贵的道具，大多数情况下是可以在战斗时使用的，只有有的地方不可以。然后这里为了方便，设定了一种像炉石一样的只能在非战斗状态下回城的转移水晶，比较便宜大家都会带，就这样。


第二十六章 混沌
　　本来正常的野外练级，意外之下却突然就演变成了一场危及生死的凶险。
　　队里其他两个女孩子已经六神无主，这时候只有尚算镇定的葵和白云来拿主意，两人稍做商量，决定向东南方突围。
　　“岚，椿，你们两个听着，我们现在要尽全力向东南方向的安全区突破，如果遇到头目级怪物，大家就四散逃开，尽可能争取让队友生还。”
　　葵的声音中虽然带着一丝颤抖，但仍旧斩钉截铁地把话说了出来。
　　“队长！”岚和椿已然有些泣不成声，“我们真的…真的能走出去吗…”
　　“相信我，也相信你们自己。”葵沉声道，“你们想想，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信念才到野外来赌上性命战斗的？就算是陷入绝境，也绝对不能放弃希望！要活着！”
　　慷慨陈词的少女身上，闪耀着璀璨的光辉，让一旁的白云心不禁为之一颤。
　　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得响，已经没有再犹豫的时间了。
　　“出发吧，我来开路。”
　　白云提起长刀，走在了队伍的前面。
　　丛林深处传来了一声声低哑的咆哮。
　　“是鬣狗，数量约有二十到三十只，暂时还没有看到头目。”白云说道，“鬣狗的等级不高，完全可以撕裂一个缺口冲出去。”
　　“岚和椿的补给都耗完了，我也只剩两瓶药水了，云，你呢？”
　　“我也只剩三瓶。”
　　“…”葵沉吟片刻，“我们尽量护着岚和椿。”
　　白云点了点头，他眼中已经看到红茫茫的一片影子朝着自己四人的方向包了过来，眨眼功夫，三五只鬣狗已经闯入众人的视线之中，动作快的甚至已经迎面扑了过来。
　　白云作为前锋，纵身出刀，干净利落地格挡迂回，不过三四刀就斩杀了迎面扑来的两只鬣狗，刀锋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这血腥气似乎吸引了更多的鬣狗，越来越多的鬣狗开始出现，这些鬣狗的毛皮在月光下仿佛笼上了一层光泽，眼神中精芒四射，看上起极其诡异。
　　白云丝毫不惧，手中长刀开合，步法变换，转瞬又伤了两只鬣狗，他回身一望，与葵的眼神相接，两人此时配合之默契，已经用不上言语交流。
　　葵骤然拔剑，疾速前冲，沉重的铁剑在地面上拖行，掀起浓烈的尘烟，剑身上赤红的的光芒炽烈，接过白云硬直的空档，葵和白云完美地做出切换。
　　长刀与重剑，都是适合一对多的武器，攻击范围和防护范围都很大，两人配合默契，再加上后面的岚和椿不时地补充攻击，四人竟然真的从二三十只鬣狗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十分钟后就能到圈内。”白云一面格挡面前鬣狗的攻击，一面对身后说道。
　　“但…所有消耗品都用光了。”葵的声音低沉，“刚才椿被两只鬣狗攻击，血线低于警戒区，我和岚也各有损伤。”
　　“喝！”
　　白云一声大吼，手中运劲，用十字斩将面前的鬣狗斩飞，急促道：“刚才我已经联络了我的队友赶来援助，他们有我坐标，很快就能接应到我们，我们只要再支撑一会儿就行。”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激烈的攻防让白云渐渐开始感到疲劳，而因为要护着身后的人不能全力战斗，更让他感觉举步维艰。
　　所幸迪亚贝鲁很讲义气，听闻白云遇险，便当即决定组织人手前来救援。
　　葵点了点头，看白云的眼神中除了信任，还有几分担心。
　　“云，刚才到现在我都没看过你用药水，你的三瓶药水都给了我们，撑得住吗？”
　　“没事，我之前学到战斗中回复了，虽然等级很低，但勉强吧。”
　　抹去额上的汗水，白云说道：“比起这个，我总感觉怪怪的，这些鬣狗对我们一直围而不攻，就算是冲上来的，也没有很想杀掉我们的样子，就好像…是在等什么一样。”
　　“嗯？”葵秀眉一蹙，“难不成…”
　　“头目级怪物。”白云点了点头，“很可能有只头目级怪物在附近。”
　　“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白云急忙回头，看到椿一脸惊恐地跌坐在地上。
　　他刚想问怎么了，心上却突然涌起了一种极为恐怖的感觉，下一刻，他甚至感到无法呼吸。
　　一具充满力量的巨大躯体，从树林中缓缓走出。
　　这是一只巨兽，大小足有普通鬣狗的三倍。它浑身的毛都是墨汁般的漆黑，眼神中敛着深紫色的凶芒，前爪锋锐无匹，一举一动都有着相当的压迫力，周围所有的鬣狗看到这只怪物，都不自觉地后退。
　　鬣狗首领，头目级怪物。
　　“葵！岚，椿，快，分散跑！”
　　白云骤然回身，一声大吼，然后紧握着刀与面前的鬣狗领主对峙起来。
　　白云这一声大吼，仿佛唤醒了这三位少女的意识，葵迅速跑到椿与岚的身边，将两个人扶起，带着两人跑远。
　　面对鬣狗首领的白云，额角的汗珠滚滚而下，这样的头目级怪物，自己倒不是没有对敌过，但那都是与一群实力高强的队友配合，再加上足够的补给才能将其击杀，而现在自己身上空空，状态也很差，最关键的是只有自己一人，别说赢了，连逃都不知道怎么逃。
　　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殿后，为什么不赶快离开，这时候已经顾不上想这种事情了。
　　在鬣狗首领面前，白云感受到了强烈的死亡的威胁。
　　他不想死。
　　他要好好活下去，要坚强地活下去。
　　一咬牙，踏步，前斩！
　　只有抢攻，才有一线生机。
　　鬣狗首领发出沉闷的低吼，似乎在嘲笑这个敢于挑衅它的弱者，接着，它抬起爪，正面直接接住了白云的剑技，将剑技的力量完全消化。
　　白云怔在原地，因为剑技的硬直，他浑身僵硬，两秒内无法动弹。若是此时身后有队友，只要“切换”，就可以为自己赢得反击的时间，但…
　　这就是结束了啊…
　　鬣狗口中的腥气，锋利的爪风，逼人的威压，像山一样堆积在白云的身上。
　　“云！”
　　在这样的绝境之中，身后突然传来清冷的女声。
　　“切换！”
　　钝重的巨剑与白云擦肩而过，娇小的身躯一跃而起，双手撑剑，稳稳挡住了鬣狗首领的一击。
　　看着葵掉下一截的血量，白云的心颤抖起来。
　　“为什么回来？走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一点都不想这个少女身陷险境。
　　葵没有说话，只是回身看了白云一眼。
　　那个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担忧，还有难以言明的情感。
　　咆哮。
　　他想要咆哮。
　　他的心中，有一种炸裂的情感，这种情感驱动着他丝毫没有犹豫，紧握银白色的长刀，疾奔如风。
　　“切换！”
　　长刀与重剑，两柄武器在暗夜中似乎也闪烁着光辉。
　　血量一截截减少，意识一点点模糊，在鬣狗首领戏谑般的动作之中，白云与葵一次次地切换，却始终无法造成太多伤害。
　　最后一次切换之后，白云只有一小节血量，而葵甚至只剩下一丝血皮，她已经躺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似乎下一秒就要化作镜面般的碎片。
　　白云默不作声。
　　他已经连叫喊的力量也失去了，甚至失去了睁开眼的力气，剩下的唯有握紧手中的刀。
　　他的意识陷入了混沌。
　　…
　　…
　　后背有种撕裂的感觉。
　　一股莫名的灼热从背部涌起，逐渐充斥了他的全身。
　　在白云看不到的现实世界中，爬满他整个背部的凤凰图腾如同活了一般，青色，赤色，云绮，霞光，八面来风。
　　他突然睁开眼。
　　游戏世界中与现实世界中，他同时睁开眼。眼中一片妖异赤红。
　　夜晚的丛林中，开始燃起不知何处燃起的火。
　　那是烧尽一切的火。
　　一切都被吞没。
　　——


第二十七章 明晨
　　白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旅店的床上。
　　“这样都没死，还真是命大啊…”
　　他喃喃自语着，推开门。
　　朝阳透过旅馆的老旧窗沿，将整个回廊铺满。清丽的少女坐在门边，倚着重剑沉沉睡去，缕缕黑发披散在肩头，在朝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听到门开的声音，少女呢喃一声，清醒过来。
　　“云，你醒了！没事吧？”
　　葵的脸上写满了惊喜。
　　是了，想来葵是在门口等了我一夜。
　　白云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没事。”
　　葵欣喜地上上下下打量着白云，生怕他还有哪里不妥。
　　“葵队长，那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了？”
　　白云对那之后的情况一无所知。
　　“我只记得当时…我们俩的血量都快见底了，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是岚，椿，还有一个叫迪亚贝鲁的玩家，他说是你的队友，特地带人来支援你的。”
　　“怪物呢？”
　　“不知道呢。”葵微微偏过头，“真是奇怪，我醒来时就没看见周围有怪物了，迪亚贝鲁君也说只看到我们两个昏倒在地，没有怪物的踪迹，他们本来都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了。”
　　白云点了点头，心生疑惑。
　　迪亚贝鲁能来救援自己，这份人情是实实在在欠下了，以后他一定会尽力偿还。但明明自己和葵已经濒临死亡，一睁眼居然什么都没了，鬣狗首领呢？被杀了？逃跑了？自己和葵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云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不再去想。
　　“也许是系统出bug了，总之人没事就好。”白云顿了顿，说道，“对了，葵队长你当时都逃掉了，为什么还要折返回来？很危险啊。”
　　葵闻言，不自觉咬了咬唇，看向白云的眼神变得有些闪烁。
　　她半天没有答话，白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葵突然开口。
　　“嗯？”
　　“之前不是说好的分散逃跑吗，为什么要留下来为我们殿后？”
　　葵没有回答白云的问题，反而反问白云。
　　白云怔了怔：“我…当时我感觉如果没人殿后的话，谁也逃不了，就…诶？”
　　葵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白云。
　　“葵…队长。”
　　白云清楚地感觉到葵娇小的身体传来的温热。
　　即使是在虚拟的游戏世界中，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少女的真挚感情。
　　朝阳愈发灿烂。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地环住少女。
　　“叫我葵吧。”少女柔声说，“以后就叫我葵，可以吗。”
　　葵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不容拒绝。
　　白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自己那时为何要挺身而出，甚至一瞬间忘记了想要坚强活下去的信念？
　　当时没有来得及想，但现在，他终于明白，原来是因为她——这个同样名叫葵的女子。
　　“以后就叫我葵，可以吗。”
　　你可知道，曾经有个女子，也被我叫做葵，本要与我携手共度余生。
　　白云的心在颤抖。
　　他知道，葵的心意是真实的，而他却掺杂了私心，他只是将对妻子林葵的思念转移到葵的身上而已。
　　“云，怎么了吗？”葵松开环抱着白云的手，“是我太唐突了吗？抱歉。”
　　白云摇了摇头，轻声说：“我知道了。”
　　少女嫣然一笑，素洁的面容上绽出明丽的光辉。
　　“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战友了。”
　　“好。”
　　——
　　消息放出两天后，第一层boss攻略会议召开在即。
　　毕竟是攻略第一层这样的大事，这一次攻略会议吸引了很多玩家的关注，不仅是活跃在野外的玩家团体，不少有实力的独行玩家也被吸引而来，托尔巴纳的人流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白云坐在小酒馆“伊万”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一边留心着玩家们的交流。三人以上群聚在一起的，肯定是团队玩家，而一人坐一桌的，一般都是独行玩家。
　　酒桌上谈得最多的就是这次攻略会议，隐约还能听到一些最近的风云人物的名字，比如白云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听到迪亚贝鲁什么的。
　　消息栏响起提示音，白云看了一眼发件人，便径自离开酒馆，来到酒馆的后墙，老鼠阿尔戈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云君这次要买什么？”
　　“我想知道最近的玩家团队和独行玩家中都有什么强手？”白云淡淡道，“价格不会少你的。”
　　“玩家团队的话，云君你所在的迪亚贝鲁的团队应该是目前最有资格竞争最强的团队了，还有就是辛卡咯，你认识的，他手下那批人不错的。”阿尔戈咯咯笑道。
　　辛卡是日本最大的网游情报站的管理人，这一点很多玩家都知道，他本身的能力很强，人望又高，所以手下聚集了相当多的玩家。
　　“至于独行玩家呢…”
　　阿尔戈顿了顿，说了几个名字和大概的实力估算。
　　“有个叫亚丝娜的女孩子，使用细剑，实力相当不错，不过我没有见过本人，只是听说过传闻罢了，到底如何还要云君你自己去亲眼看看才知道。”
　　说到这里，阿尔戈停了下来。
　　“没了？”白云问道。
　　“唔，倒是还有一个，只不过…”阿尔戈卖起了关子。
　　“只不过？”
　　阿尔戈眯缝起她那双老鼠眼睛，白云马上会意了。
　　“喂，阿尔戈，说个人名而已，还用得着加钱么？”
　　“这个人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告诉你那么简单的程度。”阿尔戈撇了撇嘴，伸出两个手指，“这个价。”
　　白云顿时有些牙疼。
　　他咬了咬牙：“我知道了，你说。”
　　“桐人（kirito），男，独行玩家，武器是单手剑，大约是目前为止我接触过的最强的玩家，不出意外是封测玩家。”
　　阿尔戈眨了眨眼：“云君如果要照片的话，那就再加价哟。”
　　白云没多说什么，直接给阿尔戈交易了一笔相当可观的珂尔。
　　“承惠~”阿尔戈嘻嘻一笑，转手给白云发了张照片，对他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白云没空搭理阿尔戈，他打开阿尔戈发来的图片，一张少年的面容映入眼帘，大约十三四岁的外貌，五官清秀，四肢纤长瘦弱，换个发型很可能被误认为是女孩子。
　　“这就是阿尔戈口中最强的独行封测玩家…桐人？”
　　——
　　昨天出门一整天，没有码字的时间，尴尬。
　　Sao不会写很长，因为重点是下一世，不过还能写上一段。
　　另外感谢贼姬壕的盟主打赏~！
　　新的一周，求推荐票啦~


第二十八章 帮忙
　　对独行玩家这个群体，白云早有耳闻。
　　作为刀剑神域开服以来就一直奋战在第一线的团队混迹者，白云与众多玩家时有交流，又经常在情报屋购买一些他人看来没有意义的情报，不知不觉中掌握了不少消息。
　　在这个被杀就会真正死亡的游戏世界里，抱团是很明智的选择，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候如果还有什么理由说要选择独行的话，那除了性格孤僻，就是封测玩家了。
　　所以很明显，独行玩家中的高手相当多。
　　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迪亚贝鲁的团队照此发展下去，一定能成为sao中最强的团队之一，白云加入强队的目标基本算是达到了，作为团队的中坚力量之一，目前白云需要为团队做的，就是寻觅高手玩家，招揽之以扩充团队的实力。
　　迪亚贝鲁对白云相当推心置腹，不仅敞开情报和资源，上次还对他有接应之恩，隐隐当他是团队的二把手，白云受了这样的看重，也是想回报的。
　　昨天白云就在葵和迪亚贝鲁之间做了一回中间人，葵的实力毋庸置疑，她的两个队友的实力也在一般玩家以上，在白云的引荐下，葵欣然带着小队加入了迪亚贝鲁团队，并且划归白云指挥，可以说这让迪亚贝鲁团队的实力更上一层。
　　打听最近厉害的独行玩家，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这次攻略会议一定会有独行玩家到场，这是招揽高手的好机会。
　　白云盯着手中桐人的照片看了一会儿，收回怀中，快步向托尔巴纳中心的喷泉广场走去，之前葵来了消息，说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白云走到广场的时候，远远地已经看到了葵的身影。明丽的葵与岚和椿两位队友正在说着什么，一会儿面带笑意，一会儿似乎又有些羞赧。
　　“各位早。”
　　白云迎上前招呼道。
　　性格开朗的岚嘻嘻一笑：“云君早啊，刚才还在说你呢。”
　　椿比较内向，但闻言也朝着白云露出一点促狭的笑意。
　　“说我？说我什么？”白云一脸懵逼地问葵，“葵，她们说什么呢？”
　　葵微红着脸，眼神不自然地撇开：“别…别问我！我不知道…”
　　“好吧…”
　　摸不着头脑的白云索性岔开了这个话题。
　　“一会儿在斗技场那边开会，咱们现在就过去呗？”
　　“那我们就先走啦~椿，走啦！”
　　岚笑嘻嘻地一把拉过椿，转眼就跑远了，只剩下葵和白云两个人还愣着。
　　“这两个丫头真是的…”葵脸颊微红，“云，见笑了。”
　　白云摇了摇头，说道：“都是很坚强的女孩子呢，在这样的游戏里甚至比很多男人都厉害，很了不起，葵，你也是。”
　　葵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仿佛有一种默契的沉默，没有人先开口，两人一步步地在托尔巴纳的石板路上前行，气氛却异常融洽。
　　恍若一对璧人。
　　——
　　到场之后，葵去找她的两个队友，而白云照例去和迪亚贝鲁打个照面。
　　“迪亚贝鲁，会议什么时候开始？”
　　“哟，云，你来啦。”在后台准备的迪亚贝鲁笑道，“一会儿就开始。这个先不提，云，你不错嘛。”
　　“什么不错？”
　　“我刚才可是看到你和葵君一起来的。”迪亚贝鲁挤了个男人都会意的眼神，“看那情景，是不是…”
　　“咳咳咳！”
　　白云猛烈地咳嗽起来，赶忙摇头：“别瞎扯，葵和我可没那层关系啊，我们是战友，生死之交懂吗。”
　　“…”迪亚贝鲁露出不信的眼神，玩笑道，“现在sao里的人物外貌是全真实的，没法作假，葵君清丽可人，再加上实力强大，这样的女玩家在游戏里不多见吧，你不追我可就追了，舍得吗？”
　　被这么一说，白云心里还真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涩。
　　他对葵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是对前世妻子的思念，一方面是生死之间结下的情谊，白云困扰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取舍。
　　一看白云的犹豫神色，迪亚贝鲁大笑道：“哈哈哈，逗你的，云，没想到平日里一直严肃的你，遇到这方面的问题，也跟个小孩子一样啊。”
　　白云吐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你一个团队队长不天天想着攻略，八卦倒是挺在行啊。”
　　迪亚贝鲁又是一阵大笑，白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禁也流露出笑意。
　　“好了，说正事。”
　　迪亚贝鲁的面色沉静下来。
　　“云，最近你一直有在帮团队招揽独行玩家吧？”
　　“嗯。”
　　“既然如此…桐人，这个id听说过没？”
　　桐人。
　　白云微微皱眉，居然连迪亚贝鲁都听过这个人？
　　“看样子你是听过了，关于这个人，我有一点情报要告诉你。”迪亚贝鲁说道，“你应该知道他是个封测玩家，但他在封测的时候究竟做过什么，你肯定不知道吧。”
　　白云摇了摇头。
　　迪亚贝鲁说道：“你知道对boss进行最后一击的玩家会获得额外奖励的对吧。”
　　“嗯，说起来我身上这件衣服还是你特地送给我的头目级boss最后一击掉落的。”白云说道。
　　迪亚贝鲁对队友一向是没得说的，分配公平是维持队伍稳定的必要一环，这一点上他做得非常好。
　　迪亚贝鲁点了点头：“桐人在封测的时候非常出名，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特别擅长抢最后一击，很多中小boss 甚至是楼层boss的最后一击在封测时候都是被他抢的。”
　　“哦？”
　　“我和你摊开讲，这次boss攻略的最后一击我很想要，当然机会是公平的，大家各凭实力就是了，但像桐人这种有抢怪诀窍的…要是再被他抢了，那就太难受了。”
　　“唔…难不成，迪亚贝鲁你是封测玩家？”
　　听迪亚贝鲁话里的意思，白云不禁猜测道。
　　迪亚贝鲁认真地点了点头。
　　“难怪，我总感觉道具屋那边的一些小册子叙述的风格跟你有点像。”
　　“因为就是我放的啊。”迪亚贝鲁笑道。
　　难怪迪亚贝鲁可以短短一月就拉起一支强力的队伍，难怪他在攻略许多野外boss时都游刃有余，原来如此。
　　迪亚贝鲁没有公布自己身份，想必也是怕人见人骂的封测玩家身份遭到别人的攻讦，不好组织团队吧。
　　迪亚贝鲁诚恳道：“我在适当的时机会把这件事公布给大家的，在这之前，希望云你能替我保密。”
　　白云对封测玩家倒是没什么恶感，人家先玩游戏，情报多也是正常，不拿出来分享也无可厚非。况且迪亚贝鲁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拉起团队积极攻略楼层，还会去道具屋发小册子，他能对自己说这些话，说明他真的很信任自己。
　　“那…桐人那边，你要怎么做？”
　　“很简单，我待会儿把队伍配置的权利交给你，你让大家按六人组队，独行玩家肯定组不进六人团，只能组成了两三人的小队。你只要以人少为由，让桐人所在的队伍去清理boss身边的小怪就行了。到时候他离boss远，就无论如何都鞭长莫及了。”
　　白云闻言，疑惑道：“这种小事，你作为发起会议的人，一句话不就解决了吗？”
　　“我做团队分配的话，难免会被别人怀疑有失偏颇，给自己的队伍分肥差。但云你不一样，因为丝血救人那件事，你在野团里相当有名望，这次来了很多野团的人，你说话比我一个强队的队长发号施令更令人信服。”
　　迪亚贝鲁对白云微微鞠了一躬：“这件事虽然有些卑鄙，但还请云你帮我一把，日后定当回报。”
　　“行吧行吧。”白云无奈道，“就这一次啊。”
　　“明白。”
　　对白云点了点头，迪亚贝鲁看向玩家们逐渐聚集起来的圆环斗技场，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神采。
　　——
　　快过生日了，好多人喊吃饭，昨天喝了些酒，睡得很早，不好意思啦~
　　原谅这个心机男孩吧，毕竟人家快便当了，而且因为他才有了攻略组的诞生。


第二十九章 争端
　　托尔巴纳圆环斗技场。
　　从第一层的四面八方赶来的玩家陆陆续续入场，按照各自的习惯寻找位置就坐，斗技场里渐渐喧闹起来，粗略估计一下，场内至少有五十人左右。
　　迪亚贝鲁施然站到斗技场的中心。
　　“诸位，请安静下来。”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就转移到迪亚贝鲁的身上，迪亚贝鲁却没有一点紧张失措，颇有大将风度。
　　“各位今天能响应我的号召来此，非常感谢。我叫迪亚贝鲁，职业嘛…姑且自封为骑士。”
　　“哈哈哈哈。”
　　场中顿时笑声不断，大家都知道迪亚贝鲁在开玩笑，因为sao这游戏里根本就没有职业系统。
　　白云坐在第一排，看着台上的迪亚贝鲁，心中暗道厉害，通过一个小小的玩笑就把紧张的气氛冲淡了，让本来对陌生人有戒心的玩家们也慢慢放下了隔阂。
　　不愧是团队的领导者，把握人心的能力相当出色啊。那么接下来…
　　迪亚贝鲁笑着抬起双手向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面色一肃，沉声说道：“前日，我们的队伍发现了boss的房间。”
　　在场众人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迪亚贝鲁说道：“boss房间前的怪物分布和配置我们队伍都已经打探清楚了，大家同心协力，很轻松地就能到达boss房间。然而如何去击杀boss，是一个难题。”
　　斗技场中的玩家们各自皱起眉头。
　　“但不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打倒它，到达第二层，把总有一天我们都能从这个死亡游戏中出去的希望，带给在起始之城镇里苦苦等待的玩家！我想，既然我们都来到此处，就已经做好了为大家而战斗的准备，这正是我们的义务，不是吗？”
　　迪亚贝鲁的话如同一针强心剂，给在场很多意志摇摆的玩家一股力量，众人纷纷点头，心中的责任感逐渐高扬，斗技场中竟然响起了掌声，不时还有几声叫好的口哨夹杂其中。
　　白云坐在台下，也不由得神色欣然，虽然知道这是迪亚贝鲁为了唤起玩家斗志的话术，但就算冷静如他，听闻此言也不由得振奋起来。
　　是的，在这里聚集起来的所有玩家，都不止是为了自己活着，而是为了把所有人都从死亡游戏中拯救出去。怀着这样的信念才会来参加这个攻略会议。这已经超脱了个人的生，上升到了更高的层面。为了崇高的理想奋斗，总能给人无畏的力量。
　　场中的效果是迪亚贝鲁所乐见的，他暗暗点头，随即说道：“ok，那么事不宜迟，接下来就召开攻略会议。首先，请大家组成六人一组的队伍，如果凑不够六人，只要是两人及以上也都可以。楼层boss不是单独的小队就可以解决的，我们要编成由多个小队组成的复合队伍才行，请大家在三分钟之内把队伍组好。”
　　在场的玩家顿时喧闹起来，开始商量如何组队。
　　白云倒是没有这个担忧，迪亚贝鲁已经将自己手下的队伍分好，白云会带着葵的小队和他原本的两个队员一起。
　　他回头和远处的葵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
　　嗯？
　　葵后面两排坐着的那个人很眼熟啊…啊，是桐人。
　　他的神色有些紧张，正在与旁边一位带着兜帽看不清相貌的玩家低声交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白云心里有数，桐人从开服到现在一直独行，现在突然要他找队伍，没有熟人是很困难的。
　　三分钟转瞬即逝，玩家们基本都组成了各自的小队，迪亚贝鲁见状，开口道：“大家都已经组队完毕的话，接下来我…”
　　“等一下！”
　　斗技场的高处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接着一个人影飞快地从台阶上跳了下来，站到迪亚贝鲁面前。
　　这个男性面容粗狂，身背一把单手剑，棕褐色梳理成角状的发型引人注目。
　　白云心中一动，这个人不是辛卡手下的牙王吗，他这时候突然跳出来是什么意思，想要搅局？
　　“我叫牙王，在和boss战斗之前，我有话要说！”
　　牙王高声道。
　　“坐在这里的人里面，应该有要向到现在为止死去的那两千人谢罪的人在吧！”
　　一句诛心之言。
　　他所指的要向死去的人谢罪的人，就是封测玩家。斗技场内的玩家里，肯定是有封测玩家存在的，封测玩家处处领先，很招仇恨。
　　白云有点担心迪亚贝鲁，毕竟他隐瞒了自己封测玩家的身份。他抬起头，看到迪亚贝鲁神色未变，才稍微放下心来。
　　迪亚贝鲁说道：“牙王先生，你所说的那些人就是原来的封测玩家对吧？”
　　果然，牙王接下来开始滔滔不绝：“那还用问？那些封测玩家从这个垃圾一样的游戏开始，就抛弃了一无所知的新手消失不见了！他们独占了高等的猎场和高收益的任务，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对普通玩家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们里面肯定也有封测玩家吧！我要让这些人下跪道歉，把他们的装备金钱拿出来平分，要不然我绝对不会把这些人当做可以交付性命的队友的！”
　　牙王嚣张地叉起双手，满脸都是怒气，斗技场中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尴尬起来。
　　牙王的话，其实代表了一部分玩家的心声，封测玩家优越的条件实在让人艳羡和嫉妒，也难怪会遭到群起攻之。
　　白云皱起眉头来，他不知道牙王是得到了辛卡的授意，抑或这只是是他个人的行为，这样的话，迪亚贝鲁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心就又要散了。
　　他想了想，准备起来反驳牙王，但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我可以发言吗？”
　　那声音的主人走到台前，着实让玩家们惊讶了一番。明明说着日本语，但这个身背巨斧的高大壮汉肤色黝黑，浑身肌肉虬结，严肃的相貌和下巴上浓密的胡茬给人极强的压迫感，让人感觉这个人好像是从游戏里走出来的似的。关键是现在sao里所有人的相貌都还原了现实，也就是说，这个壮汉在现实中居然就是这个样子，简直难以想象。
　　“我的名字叫艾基尔。”
　　艾基尔的身高至少比牙王高了两个头，他站在牙王面前，气势上就压过他一头。
　　“牙王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封测玩家自私自利才导致了诸多新手玩家死亡，为此你向他们对此负责，是吗？”
　　“喔…喔！是又怎样？”牙王咄咄逼人，但明显有些中气不足，看来是被艾基尔吓得。
　　艾基尔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这本指导手册，你也拿到了吧。因为是在道具屋免费发放的。”
　　“那又怎样？”
　　“根据我的情报，定期更新这个小册子的，就是原封测玩家。”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封测玩家原来也在为所有人做贡献，这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
　　白云微微勾起嘴角，自己刚才也是想用小册子来反驳牙王，这位艾基尔倒是与自己不谋而合。
　　他站起身来，走到台上，朗声道：“诸位，如这位艾基尔先生所说，情报是人人都可以获得的，但仍旧有大量玩家丧生。今天是攻略会议，我认为我们应该吸取这些惨痛的教训，来思考如何打倒boss，这才是最重要的。”
　　“云君说的很好！”
　　迪亚贝鲁乍看见白云，有些吃惊，但闻言便马上鼓起掌来。
　　牙王见势不妙，咬了咬牙，还是坐了回去。艾基尔与白云想法相投，相视而笑，便也坐了回去。
　　既然白云走上台前，迪亚贝鲁正好借机会把他介绍给众人，他笑道：“这位是我们队伍的云君，关于他的事迹，想必在座的大家也都听说过吧？”
　　“云？难不成是那个…”
　　“是…掩护队友到仅剩两百血的那位吗？”
　　“我见过的，他就是是那个云啊！”
　　白云两百血掩护队友逃生的事情，在玩家，尤其是经常在前线的玩家之中很有名。
　　“难怪最近都很少在野团里见到他了，原来是加入了迪亚贝鲁的队伍啊！”
　　“迪亚贝鲁队伍的实力看来很强啊。”
　　“这次的攻略，看来能行！”
　　斗技场中再次沸腾起来，玩家们对白云和迪亚贝鲁议论纷纷，攻略会议的气氛再次被推向高潮。
　　迪亚贝鲁与白云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信心。
　　“我将把boss战的队伍分配全权交给云君负责，请大家放心。接下来，我把收集到的boss的情报公布给大家…”
　　——
　　生日过完了，可以专心码字啦。收到了好多生日祝福，感谢各位！
　　关于“君”这个称呼的问题，并不是写错了哦。在日本，地位高的人称呼地位低的人用“君”，是不分男女的，这里葵加入了迪亚贝鲁的队伍，迪亚贝鲁比葵年长且地位高，用“葵君”是没问题的。大家可以留心一下sao的动画，团长对亚丝娜的称呼用的就是亚丝娜君，虽然字幕没翻译出来，但听一下就可以听出。


第三十章 相约
　　攻略会议最终将第一层boss 的攻略时间定在了明天早晨，会议解散后，玩家们分散在托尔巴纳内，为明天的战斗做最后的准备。
　　白云看到牙王一脸惭愧地摸着后脑勺跑去跟迪亚贝鲁道歉，后者一点都不介意，反倒说不打不相识，待会一起喝酒，心说也许这家伙就是心直口快吧，便将此事置之脑后了。
　　他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找到托尔巴纳的武器店，把陪伴自己战斗了一段时间的长刀修理了一下，然后咬着牙赌了一次人品，把原本强化3的刀强化到了4，这让他很是松了一口气并大呼庆幸。要知道刀剑神域的强化系统遵循越高越难的原则，强化4的武器目前为止还相当少见呢。
　　修理完防具又准备了明天的消耗之后，白云有些忐忑地打开了好友名单。“Aoi”的名字赫然高居首位。
　　当然，很明显这是因为Aoi是字母A开头，但这在有心人——比如白云——的眼里就变成了缘分的象征。
　　“唉…”
　　轻轻叹了口气，他点开与葵的对话，两人之前有约在会议后见面共进晚餐。
　　“葵，我收拾好了，在‘伊万’门口等你。”
　　葵很快发来了“好，十分钟后见~”和“\(^o^)/”的颜文字，让白云的心猛地一颤。
　　真是奇怪，明明只是系统附带的波浪线和颜文字而已，为什么一代入葵的表情想象，自己就心跳不已呢？
　　白云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在重生的这个世界里，无论面对什么人，他都是下意识地抱着拒绝的态度，因此也形成了有别于前世的冷淡个性。但自从刀剑神域中的“葵”出现在他生活中之后，面对她，他根本没法冷淡得起来，甚至连板着脸都做不到，明明不过认识了短短几天罢了。
　　白云现在苦恼的，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葵。单纯把她当做战友的话，他无法否认对作为异性的葵的好感，而当做有好感的异性的话，心中对前世妻子的牵念又束缚着他，偏偏对于葵，他根本做不出不近不远的冷淡样子，所以最近每次与葵相处都显得很局促。
　　白云来到时常去的小酒馆“伊万”门口的时候，葵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她轻倚门扉，静候友人，眼神顾盼间风情流露，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位手持重剑披荆斩棘的战士。
　　“云。”
　　见到白云，葵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露出浅浅的笑意。
　　白云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快步走上前。
　　两人落座，随意点了几个小菜，倒上一杯清冽的麦酒，还有一杯橘子汁。
　　“云，我之前看到牙王和迪亚贝鲁道歉了。”葵笑道，“之前牙王出来搅局的时候我还挺紧张呢，多亏了你。”
　　白云摆了摆手：“就算我不说话，艾基尔和迪亚贝鲁也会解决妥当吧。而且牙王这人好像也不坏。”
　　“唔…云你就是这点不好，太谦虚了，喏，敬你一杯。”
　　“橘子汁吗？”
　　“笨…笨蛋。”
　　葵红着脸，就像喝了酒一样明媚。
　　她举起杯与白云相碰，随即一口饮尽。白云怔了怔，也随即将杯中酒喝掉。
　　葵和前世的妻子果然完全不同呢。
　　林葵是个柔中带刚的女子，但平日里行止言谈都温润如水，不会像这样与白云喝酒聊天的。
　　也是，都知道是两个世界了，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存在呢？
　　白云心中自嘲，想起前世妻子，难免又泛起苦涩之感。
　　“云，怎么了吗？你脸色不太好。”
　　“没，没事。”白云赶忙收敛了神色，“我只是想到明天就要攻略第一层boss，有点担心。”
　　“今天迪亚贝鲁不是公布了情报么，只要我们团结一致，一定可以。”
　　葵的语气笃定，当然也可能是为了安慰白云。
　　“嗯…”
　　白云本来是顺着葵的话头说下来的，但说到这里，他突然皱起眉头。
　　“葵，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万一封测玩家给出的情报有误怎么办？毕竟一个游戏的测试阶段和正式运营阶段肯定会有区别的。”
　　闻言，葵想了想，说道：“我们无法得知现在的boss情报，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小心为上，但意识中要保有明天boss战可能有变化的念头，不能疏忽。”
　　“对。”
　　白云认真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话题变得严肃起来了，便岔开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明天一切如常就行。”
　　“那咱们谈点别的吧。”
　　“唔…这把刀被我加强到4了哟，就在刚才。”
　　“运气不错嘛，我看看…伊丝玖，嗯，是一把好刀呢，成色也跟普通的刀不一样，是怎么来的？”
　　“是这样的……”
　　白云与葵对坐，从攻略一直聊到双方之前在游戏里的事情，一聊就是很久，直到月光照遍托尔巴纳，悠扬的笛声在街道上回转，嘈杂与喧闹，欢笑与歌声，仿佛一曲冒险者的华章。
　　谁也未曾想到，第二日发生的事虽然如同期望，但远远超出了这个期望所在的范畴。
　　——
　　家里老人前天开始住院，由我陪护，每天都到很晚，因此更新时间无法固定。最近因为各种各样的个人原因耽搁了更新，在此对各位读者说声抱歉。


第三十一章 东流
　　艾恩葛朗特，第二十二层【高拉尔】。
　　第二十二层的主城是一个非常小的村落，仅仅具有一般的基础设施，除此之外便是遍布的湖泊与森林。
　　白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在这里安置了他的居所，这几个月下来，他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置办一处房产完全足够。
　　今天他也是一如既往地在前线一整天，直到傍晚才传送回自己的居所。
　　这栋小屋在主城的附近，屋旁边有片小湖，白云最近很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湖边，在夕阳的照耀下湖水洗涤刀身。
　　他搬了张椅子，坐到湖边，从刀鞘中缓缓拔出银白色的长刀伊丝玖，刀身折射的锐利银光一如当初刚获得此刀的时候。
　　“差不多有半年了啊。”
　　白云郁郁的眼神随着思绪飘远。
　　从攻略第一层boss到现在二十五层的攻略进度，近半年的时间悄然过去。但第一层boss战的深远影响，一直都留存在所有参战者的心里，难以消却。
　　攻略团队的领袖，充满大将风度的迪亚贝鲁，死于那一役。
　　封测玩家中最卑鄙的“封弊者”桐人，夺取了特殊的击杀奖励后飘然离去。
　　白云至今都难忘迪亚贝鲁死前留下的那句“就交给你了”。
　　那句话中充满了对白云的信任和托付，还有深深的遗憾。
　　迪亚贝鲁是刀剑神域中对他最关照的人之一，算得上一位好朋友。无论是从玩家中发掘邀请他的赏识，抑或是将队伍托付给他的看重，加上危难中伸手援救的恩情，白云无法否认自己承了他很多情。他很后悔自己没实力挽救迪亚贝鲁，在boss情报出错的情况下没有及时阻止他去抢最后一击。迪亚贝鲁死后，白云胸中的积郁很久都难以磨灭。
　　他给迪亚贝鲁刻了一块灵牌，安置在起始之城镇，凭此纪念。
　　迪亚贝鲁的事之后，就是桐人的事情。
　　迪亚贝鲁被boss击杀之后，幸好有桐人和亚丝娜配合才阻止了boss 的最后狂暴化，桐人顺理成章地拿到了最后一击。本来事情应该是在悲伤和遗憾之中结束了，但此时前晚才和迪亚贝鲁交好的牙王因为过度痛苦，竟对着桐人发泄情绪，把桐人终结boss的行为认定为封测玩家隐瞒情报，无意中让玩家们变得互相怀疑猜测起来。
　　这时桐人嚣张地站出来说自己是封测玩家中去过最高楼层，拥有最多情报的人，其余的封测玩家不过是些菜鸟罢了，在所有人的震惊和愤怒之中飘然离去，很多玩家至今都对其愤愤不已。
　　白云当时听闻那番言论，也怒不可遏，但过后冷静地思考，他才意识到当时桐人的做法非常正确。
　　迪亚贝鲁花了很多心思才把许多有志于攻略楼层的玩家集合在一起，形成易于攻略的集体，虽然迪亚贝鲁这个核心出乎意料地牺牲了，但被聚集在一起的玩家不会轻易地分散，他们会借着悲伤更进一步，这就符合了迪亚贝鲁聚集力量攻略游戏的初衷了。
　　然而当时攻略结束后的氛围，仔细想起来却是互相猜疑，谁都不放心队友生怕他是隐瞒情报的封测玩家，迪亚贝鲁煞费的苦心眼看就要分崩离析。幸好这时候桐人毅然站了出来，吸收了玩家们所有的负面情绪，才使得迪亚贝鲁的心血没有白费，到现在，已经形成了“攻略组”这样的多个公会的联合团体。
　　白云还记得当时桐人是和自己一起赶到濒死的迪亚贝鲁身边的，那句“就交给你了”两人都听到了，自己却因为对迪亚贝鲁的死的悲痛与愤怒而忽略了周围的情况，只能惭愧。
　　他轻叹一声，舀起一瓢水，倾泻在伊丝玖银白的躯体上。
　　自那之后，受迪亚贝鲁事件的影响，玩家们迅速地组织起了公会。迪亚贝鲁队内的弯刀使林德建立了龙骑士团，牙王则建立了艾恩葛朗特解放军，这两个公会瓜分了大部分经常在前线奋战的玩家，之后陆陆续续地又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公会，时至今日，攻略boss的玩家大多数都已经固定了下来。
　　白云作为原迪亚贝鲁队伍的强力玩家，自然是收到了相当多的公会邀请，甚至有不少玩家支持他自建公会，但他秉承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拒绝了建立公会和诸多公会的相邀，带着自己的一支小队伍以合作的方式参与攻略组。
　　自从迪亚贝鲁那件事之后，白云变得愈发冷静，他不加入诸多公会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有发现合格的公会领导者，像迪亚贝鲁那样的领袖难寻，不如索性游离在各个公会之间，将知名度日渐打响，在将来加入强大的公会时也多一份筹码。
　　取出抹布把长刀擦干，回鞘，夕阳也渐渐沉入地平线。
　　白云迎风坐在湖边，不免感到几分凉意。
　　他正感慨茅场晶彦连风凉都还原出来了，冷不丁被披上了薄毯。
　　他一怔，不自觉伸手摸肩上，正好与另一只手相触，指尖的触感冰凉而熟悉。
　　无需回头，他已然知道了是谁。
　　他猛然收回手，身后那人一声几不可查的轻微叹息。
　　“什么时候来的？”
　　“看你坐着发呆很久了。”
　　略带清冷的嗓音，俏小的身量，葵正带点笑意，站在他背后。
　　“来的话之前就说一声嘛，我没准备什么。”
　　“我带了。”葵笑着从背包里取出了几种食材，“来蹭饭，带点手信是应该的。”
　　白云无奈摇头，但难掩嘴角轻笑。
　　白云带领的队伍，就是葵和她的两个队友，第一层boss战后，葵没有加入其他公会，一心跟随白云，其他两个姑娘也把白云看作救命恩人，四人组成了一个稳定的小队直到现在。
　　半年时间，每天都同心协力战斗，十数次生死间徘徊，两人之间的羁绊不知不觉已然日渐深厚，默契十足。
　　但白云依旧没法在情感上面对葵。
　　他隐约感到葵对他的感情，但他无法回应，只能一味躲避，他明白这样不好，但很多次话到嘴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葵坐到白云身边，轻声道：“从前天那件事之后到现在，我感觉云你一直心神不宁。能告诉我，有什么心事吗？”
　　这才是葵今天来的原因。
　　白云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在考虑一个邀请。”
　　“嗯？”
　　“来自血盟骑士团的入会邀请。”
　　——
　　老人身体渐好，我这一口气算是松下来了，为大家带来久违的更新，还望喜欢。
　　既然恢复更新，那就顺带求求推荐票啦~不过十几天没更新大概要不到几张吧（死人脸
　　Ps，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写点和文文有关的东西。


第三十二章 交会
　　白云第一次见希兹克利夫，是在第七层迷宫区攻略的时候。
　　这个银灰发色的男人看上去沉稳淡定，从外貌上看不出具体的年龄，像二十多岁又像三十多岁，令人奇怪的是，把视线投到这个男人身上时，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使用的武器是常规的单手剑加盾牌，尤其擅长防御反击。单手剑配盾是很普通的主副手搭配，但白云却能从中感到些微的不同，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男人也在使用着超越【剑技】的能力，随着与他合作的加深，白云逐渐肯定这一点。
　　当时白云只是对其有些好奇，希兹克利夫沉稳的外表与扎实的战斗力给他留下了一些印象，直到攻略的楼层渐高，希兹克利夫的名声才逐渐响亮。“绝不失误的盾”，“神之盾”这样的称号，在数次迷宫区boss战后开始流行起来。希兹克利夫的盾牌甚至连boss的全力一击都勉强能防住，正是因为其一力抗下boss的关键攻击，其他人才有机会切换来将boss终结。白云与希兹克利夫有过几次切换的合作，深知有着这样一个队友的安心感，故而希兹克利夫在各个公会之间都十分抢手，不论哪一家都想招揽他作公会主力。
　　这一点倒是和白云相似，随着白云实力的日益强大，来自各大公会的招揽便从未断绝。
　　但希兹克利夫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公会或团队，直到二十层之前都还是以个人的身份参与攻略组。白云本以为他打得是和自己一样待价而沽的主意，但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攻略组进入二十层之后，希兹克利夫开始招兵买马，用自身的名气和优厚的团队待遇，招揽了不少游戏中实力高强的剑士，再将这一批人进行筛选，遂得到了一批实力过人的玩家，然后希兹克利夫开始以团队的形式带着一些剑士进入攻略组。
　　直到现在，攻略组的进度到达二十五层，希兹克利夫手下已经有了一股人数不多，但相当精锐的力量。
　　前天，白云正式收到了希兹克利夫的邀请，请他加入即将成立的公会【血盟骑士团】。
　　“血盟骑士团？”
　　“希兹克利夫你认识的吧。”白云说道，“这是他马上要成立的公会。”
　　葵想了想，说道：“那个很强的盾剑士…云之前夸了他很多次呢，上次也有和我配合过。那个人居然要组建公会吗？我还一直以为他的想法和你一样呢。”
　　白云摇了摇头：“希兹克利夫这个人不像牙王他们一看就透，面容淡漠，心思深沉，在现实中八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难怪会选在这个时间点才建立公会。”
　　“对啊——”葵恍然道，“这个时候，非常需要一个站出来的人，而他正好有足够的实力和声望…”
　　葵与白云所说的“这个时候”，指的是从三天前到现在的这段时间。
　　目前攻略组的攻略进度是二十五层，三天前正是第二十五层boss战，这一战本应该按照之前攻略会议的计划稳妥行事，但因为艾恩葛朗特解放军——也就是“军队”——的指挥牙王犯了重大的失误，导致相当一部分攻略组成员死亡，攻略行动自然失败了。
　　从第一层开始到现在，攻略楼层还没有出现如此大的伤亡，这让攻略组剩余的成员人人自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自信，由迪亚贝鲁一手聚拢的人心，又到了濒临溃散的地步。
　　白云看在眼里，心急但苦于无法，本应勤奋练级的他却无心参战。正在这时，他适时地收到了希兹克利夫的邀请。
　　白云稍微思考就明白了希兹克利夫此时建立公会的目的。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安定人心，否则攻略组很可能再难聚集。
　　白云本来可以当这个人，论资格和实力他都很符合，但他却迟迟未动，因为这件事虽然收益大，但风险也非常大。
　　如果在此时挺身而出，慷慨激昂地鼓励众玩家，再拿出相应的实力，人心很大程度上会聚拢，对第二十五层的攻略定然会在此人的主导下再开。如果攻略成功，则此人收获名望与实力，从此一跃成为玩家中的主导者。
　　但如果再次失败…攻略组可能就不复存在了，人心意义上的不复存在。
　　在这个死亡游戏中，玩家们的心灵极其敏感，大多数人是经受不起两次冲击的。
　　白云没有自信在这种情况下带领攻略组击败boss，他本身虽然一直在学习，但还是没有具备指挥的果断和机变，这也是他一直不组建公会的原因。
　　“那——云在犹豫什么呢？”葵担心道。
　　“我有几点犹豫。第一，这个时间点我加入公会是不是最好的选择。第二，希兹克利夫值不值得我为其效力。第三，他对攻略迷宫区的热情高不高。他给了我两天的思考时间，约我今晚八点在高拉尔的酒馆见面，葵，既然来了，不如陪我一起去？”
　　“好。”
　　葵欣然答应。
　　晚八点，白云带着葵准时到场，希兹克利夫已经坐在酒馆里等待了。
　　白云径自坐到希兹克利夫对面，葵则站在他身后一侧。
　　“晚上好，云君，我是希兹克利夫。”
　　面前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让人闻之安心。
　　“我是云。这是葵。”
　　“你好，我是葵。”
　　希兹克利夫点了点头：“据我了解，葵君跟随云君已经很久了，实力与云君相差仿佛，都是目前攻略组中的顶尖高手。”
　　“过奖了。”葵淡淡道，“你的剑盾也很厉害。”
　　希兹克利夫微微勾起嘴角，笑意一现即隐。
　　“前日我给云君发去了邀请，不知道你考虑得如何了。”
　　“我还在犹豫。”白云淡淡道。
　　“如果有疑惑，请告诉我，我会逐一解答。”
　　希兹克利夫稍微摊手，自若地回应。
　　白云闻言却微微一怔。
　　这样的神情和语气，似乎在哪里见过呢？
　　…
　　白云暂时没想起，就先把这念头放在了一边。
　　“我确实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
　　这两天去构思那个和文文有关的故事了，实际上是个酝酿了很久如今才动手具现的故事，之后搞个大新文！批判一番！
　　关于大家在意的伊丝玖的问题，是这样的，伊丝玖其实是一个腿长149的白丝萝莉刀娘，没事喜欢咬人什么的，和正文无关，不用在意。（摊手，不服咬我啊九九


第三十三章 呢喃
　　希兹克利夫一摊手，示意白云提问。
　　“我想知道血盟骑士团目前的实力。”白云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血盟骑士团目前有四个六人小队，连带我和副团长共二十六人，如果云君和你的小队加入的话，则共有三十人。二十六人中，绝大部分是经历过数次甚至十数次boss攻略，等级和战斗经验远高于普通玩家的高手，部分队员则拥有特别的长处或强力的武器，除去我和副团长外二十四名队员可以任意调换组队位置，配合绝不会出现失误。虽然比起动辄超过一百人的大公会来，人数的确显得单薄，但不管在哪，精锐总是强于乌合之众，云君，你认为呢？”
　　白云点了点头，在数据碾压一切的虚拟游戏里，数量反而没有那么重要，血盟骑士团就像一柄出鞘的尖刀，锋锐无比。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做好准备了吗？”
　　白云所说的准备，不仅指建立公会的准备，攻略boss的准备，还有挺身而出带领攻略组走出低谷的准备。他虽然问得含糊，但如果希兹克利夫真的有觉悟，不会听不出来。
　　“我一直在等一个成熟的时机，为了这个时机，我准备已久。不是建立公会的时机，而是改变攻略组的时机。”
　　希兹克利夫说出了出乎白云意料的话。
　　“嗯？”
　　“攻略组在第三层正式结成，此后一直到二十五层都没有再出现过哪怕是小规模的人员死亡，不断的推进与胜利让这个玩家中的顶尖组织变得迷失，变得贪婪，大多数人已经快要忘记这个死亡游戏的本质了，长此以往，像前几日那样的悲剧绝难避免。很遗憾，只凭我一个人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我能做的，就是在悲剧发生之后，让大家面对现实，改变攻略组。”
　　改变…么。
　　希兹克利夫的话让白云有些动容。
　　他确实也感受到了攻略组中的浮躁气息，越来越少的仔细研究，越来越多的自我主义，攻略boss时对细节没有丝毫安排，人手的调配也从无规矩，一路完全都是凭着玩家的实力和勉强的配合打了上来。白云看在眼里，也曾提过几次，但公会的会长们各怀心思，在意划分势力和保存实力，从来不把白云的劝解放在心上，这次牙王的事情就是明证。
　　他本来觉得希兹克利夫能做好带领攻略组前进的准备就已经足够了，没想到希兹克利夫的眼光竟然深远到这个地步，连白云自己都不抱改变希望的东西，他却已经筹备了很久，真真正正是做好了准备。
　　白云与葵交换了一个眼神，释然一笑。
　　“第三个问题比较私人。”他轻轻咳了一声，“我与我的队伍加入贵团，待遇如何？”
　　希兹克利夫说道：“以云君你的名望与实力，血盟骑士团团长和副团长之下，干部第一位当之不愧，葵君和另外两名队员则从普通开始做起，观察后定。血盟骑士团之后还会继续扩招，我的目标是拥有十个以上配合无间的六人团体，且实力都要经过我确认。”
　　白云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位置，倒不是他骄傲自矜，而是半年来他“白银刀使”的名声越加响亮，着实是当得起这个待遇。
　　日复一日地奋战在攻略的第一线，冷静从容，进退得体，剑技扎实实力强大，数次挽队友于生死之间，银光出鞘便如同引领众人的希望一般，白云虽不是故意为之，可确实是在刀剑神域中做出了一番成就。
　　至于葵和另外两个少女，白云本来还担心希兹克利夫眼光高，不会收下实力相对差一些的两位少女，他倒是不担心葵，葵本身实力与白云相近，希兹克利夫有眼光，自然会提拔她的。而且以白云对葵的了解，葵本身也不在意这些。
　　“既然如此，从今天起，我和我的队伍正式加入血盟骑士团。”白云郑重道。
　　希兹克利夫微微勾起嘴角，伸出手与白云相握。
　　“以后就要喊团长了啊。”白云微微蹙眉，“我这个人很少加入什么团体，礼数不周的话，团长你多担待一下。”
　　希兹克利夫点头表示不在意。
　　“我的来意已经达成，就此告辞了，云君，明天早晨的攻略组会议，记得到场，我会宣布你入团的消息。”
　　“好。”
　　与希兹克利夫达成共识，后者便告辞离开。
　　刚要走出酒馆，白云突然想起一件事。
　　“团长，刚才一直听你说有个副团长，他是…？”
　　“亚丝娜（asuna）。”
　　“莫非是一直独行的那个——”
　　希兹克利夫点了点头，白云恍然。
　　难怪以白云的名声，也只能屈居其下，原来希兹克利夫居然请到了独行玩家中相当有名的亚丝娜。
　　这位亚丝娜的实力相当不错，对攻略的热心也非常高，最关键的是她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玩家，要知道，身陷这个死亡游戏的女玩家非常少，漂亮可爱的就更少了，如果再加上实力高强这一条…凤毛麟角也差不多。满足了以上所有条件的亚丝娜，其对玩家们的吸引力极强，她从独行玩家变成了血盟骑士团副团长，鼓舞人心的效果绝对足够了。
　　目送希兹克利夫走远，白云对葵笑道：“他倒是准备得周全。”
　　“有你们两张底牌，血盟骑士团也许能走得很远。”
　　“也许吧。”
　　葵轻声道：“云，他达到你的期望了吗？希兹克利夫，是你一直在期待的那个人么？”
　　沉默。
　　站在高拉尔唯一的酒馆门前，年轻人犹豫了许久。
　　“也许是。我总觉得他身上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什么也想不到，可能只是错觉。”
　　“嗯。”
　　“葵，你说，把所有人都救出去的方法真的只有一个吗？我认定的道路就真的正确吗？”
　　“我不知道。”
　　葵摇了摇头。
　　“但如果是云选的路，我会跟着走。”
　　“葵…”
　　“安心，我会陪着云的，和那个时候一样，不会走的。”
　　少女轻声的呢喃，随着高拉尔长街上悠扬的笛声远去。
　　——
　　这几天大概要把刀剑收尾，第三世大唐是本卷的重头戏之一，会占很大的篇幅，我要仔细架构一下情节。


第三十四章 梦醒
　　白云如约加入了血盟骑士团。
　　在希兹克利夫的带领下，第二十五层的关底boss被轻松击杀，随后又带来了数十次胜利的血盟骑士团的声望一高再高，直至成为攻略组中最核心的公会，虽然也有与其规模并列的大公会，但不论是影响力还是号召力，都难以与其比肩。
　　随后，在血盟骑士团的推动下，攻略迷宫区的进程开始变得缓慢而扎实，希兹克利夫统筹下的迷宫攻略，有着最优的人员配置和应对措施，每一个玩家的能力几乎都能得到调配，尽量做到稳扎稳打，以至于甚至好几次攻略迷宫区时无一减员便顺利通关。
　　而具有强大统率力的希兹克利夫，其本身的实力也深不可测，他的盾剑防卫极强，甚至没有人见过他血量掉到百分之五十以下，渐渐成为一个传说。当然，作为其麾下的血盟骑士团也是精英辈出，不论是刺剑快如闪光的亚丝娜，重剑无坚不摧的葵，抑或是长刀刚烈霸道的云，都足以独当一面，而这样的玩家都聚集在血盟骑士团中，使得攻略行动越发稳中前进。
　　无尽的战斗和修炼让人几乎要忘记时间的流逝，所幸系统还自带了与现实世界同步的时间信息，才叫人不会忘记如今是何年何月。
　　血盟骑士团驻地的训练场里，白云忘我地挥舞手中的长刀，直到一身紧身短打湿透，才堪堪停下来。
　　他长出一口气，下意识地看了看训练场空空如也的一角，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背包中取出清水痛饮。
　　“云前辈！”
　　训练场外传来清甜的女声。
　　这个声音白云已经听了半年多了，毕竟血盟骑士团里女玩家很少，和他经常有接触的也就那么几个，很明显，这是副团长亚丝娜的声音。因为白云比亚丝娜大好多岁，处理事情又经验老道，亚丝娜便一直称他为前辈了。
　　顺带一提，希兹克利夫特地也为白云也设置了副团长的位置，与亚丝娜平级，而且平日里给白云多分配了需要处理的事务，以此来显示对白云的器重。
　　“亚丝娜，早上好。”
　　白云边喝水边打招呼，早上一小时的晨练是他每日的必修课，即使到了高等级也未曾懈怠。
　　远远望去，橙黄色及腰长发的少女朝白云的方向微微招手，看上去就像一抹阳光，着实赏心悦目，难怪许多玩家都把她当做梦中情人。当然，白云对亚丝娜是没什么兴趣，毕竟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他一个快二十五的大人玩什么老牛吃嫩草。
　　亚丝娜走近前，笑道：“云前辈又在晨练了，真是勤奋。”
　　白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同为副团长，平日里有不少合作，彼此对各自的习惯还是清楚的。亚丝娜没有再多客套，说道：“团长让我来喊你去，应该是要商量第五十层迷宫区的攻略事宜。”
　　“知道了，我还有些训练没完，很快过去。”
　　白云点了点头，拿出毛巾把额上的汗擦干净，又提起刀来。
　　亚丝娜俏生生地立在一旁，也没有走，看来是对白云的练习很有兴趣，白云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把剑技与自己琢磨的系统外招式又习练了一会儿。
　　“今天葵姐姐怎么不在呀。”亚丝娜见白云练完收刀，笑着问道。
　　白云露出一点尴尬的神色：“她…估计生我气了吧。”
　　“难怪，葵姐姐平日里都随在云前辈身边，今天没见到，我还有些奇怪呢。要是云前辈你惹她生气的话，一定要好好安慰才行。”
　　亚丝娜看着面前神色尴尬的白云，不禁出言劝道。
　　云前辈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在第一层大家都还处于懵懂中的时候，他就已经能身先士卒，力挽狂澜，和以前攻略组前身的人们一起为了拯救所有人而奋斗。在血盟骑士团中，身为副团长的他也做出了良好的表率，为团员分忧，冷静地处理每一个问题，加之实力强大，外冷内热，在整个攻略组都很受欢迎。
　　这样一个人的身边，有着葵姐姐那样的女子的追随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听说，葵姐姐和云前辈是以前在野团里认识的，有着生死之间的交情，她一直追随着他，进入血盟骑士团后也随侍左右。手提重剑时她是云前辈最强的后盾，放下重剑时她又是云前辈身后默默付出的女人。这样成熟稳重的女性，正是亚丝娜憧憬的对象。
　　在亚丝娜看来，这两个人一定是相互喜欢对方的，但血盟骑士团成立至今，也没有听到他们俩缔结关系的消息，平日里也一直是相敬如宾，没有任何超越朋友关系的举动。连亚丝娜这个外人看了都有点心急。
　　听到亚丝娜的话，白云心中一时滋味难言。
　　白云本身就是一个谨慎的人，而葵的细心还尤甚于他，葵在身边的时候，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帖，她总能在关键时刻为他裨补缺漏，或是在生活的细节中为他穿针引线。
　　同生共死了一年多的时间，两人已经默契到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意图的地步。别说是周围的人都习惯了，连他自己，也早就习惯了有葵跟随在身边的日子，别的不说，之前晨练休息时候下意识地眼神就去找葵了。如果换做往日，葵已经微笑着递上了水和湿巾，可今天，却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昨晚的事情，让她伤心了吧。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复杂到有种浓得化不开的伤痛。
　　昨晚是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日子，他都心如绞痛，甘愿借酒消愁，颓废自醉整晚。
　　那是白梧与林葵诀别的日子，是白梧与林葵天人永隔的日子，是他最撕心裂肺，最孤单无助的日子。
　　他还记得林葵的病，林葵的声音，林葵俏脸上的红晕。
　　那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是本该携手一辈子的那个人。
　　昨夜，他独自寻了僻静处，打开背包，一瓶又一瓶地喝酒，虚拟的醉意一阵阵上涌，他也丝毫不顾，只是不停地灌醉自己。
　　直到他已经快要不省人事的时候，林葵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眼中。
　　他不顾一切地抱住她，狼狈地流泪，无比深情地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他喃喃地，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直到沉睡。
　　天未亮时，白云从床上惊醒，从额头上取下一块湿手巾。
　　这是葵的手巾。
　　他颤抖地攥着洁白的手巾，垂下头，悲从中来。


第三十五章 执手
　　白云收拾情绪，与亚丝娜来到团长室。
　　“团长，是我和云前辈。”
　　亚丝娜通报了一声，门应声而开，希兹克利夫稳如泰山地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让人感到莫名的威严。
　　不论现实世界中人的地位高低，在互不认识的游戏世界里都没有用处，人本身的体型和体力的优劣都被消除，在游戏里，所有人的初始数据都是相同的，所以游戏世界是一个相对人人平等的地方。在这个相对平等的环境中，也许会产生信赖，畏惧，喜悦等种种感觉，可“威严”这种感觉是很难产生的，因为人的威严是建立在对自身的绝对自信和对他人的绝对掌控的基础上的，而在游戏中掌握一切的并不是你这个玩家，而是制作游戏的人。
　　但希兹克利夫不一样。
　　他仿佛天生带有一种威严，只是静静地坐在你面前，就让你产生难以严明的对抗心和畏惧感，你甚至能感觉到你和他之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什么难以填补的差距，那不是游戏数据层面上的差距，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白云很尊敬希兹克利夫，但每当两人共处时，他却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他的一切都被对方看透。即使血盟骑士团成立了大半年，这样的感觉都阴魂不散。
　　白云甚至觉得希兹克利夫和这个游戏里所有的玩家都不一样，因而很好奇他在现实中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不管怎样，希兹克利夫都是带领攻略组走出困境的人，他在关键时刻挽救了迪亚贝鲁的努力，并且一路走到这里，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在战斗的时候把后背交给希兹克利夫是最令人放心的，这是攻略组众玩家的共识。
　　“云君，你来了，亚丝娜君，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要和云君说。”希兹克利夫淡淡道。
　　“团长又要和云前辈说悄悄话了啊。”亚丝娜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两人微微一礼便掩门离去。
　　团长室内只剩希兹克利夫和白云两人。
　　“云君，第五十层迷宫区的boss如何了？”
　　血盟骑士团内部有一个先行队，由白云领队，直辖于希兹克利夫，在每次boss战前都会派遣精锐玩家摸清boss的情况与其身负的任务，遇到危险就马上利用转移水晶逃离，boss的情报每次都会被摸得八九不离十，有时还能摸索出能够加强公会实力的隐藏任务等等，这个团队很机密，知情者十人不到，连副团长亚丝娜都不知情。
　　这个团队的作用偏重于加强本公会的实力，不为攻略组其他公会所知，因为攻略组各公会曾经约定了共同分享各个boss的情报，所以这团队干的属于脏活。白云倒是不在意这些，反正别的公会肯定也有这种团队，私心谁没有呢。
　　白云把打探到的情报大致跟希兹克利夫说完，又道：“这一关的boss很难对付，我们连派两次三人小队都只是蹭了些血皮就撤了出来，我认为很危险，就终止了行动。”
　　“正确的选择，先行队的队员都是团内的精英，不能有损。”希兹克利夫沉声道，“我马上联系圣龙联合，组织攻略组成员，正午之前进行攻略尝试，云君你可以休整一下，准备参加明天的正式攻略。”
　　“明白。”白云点头道。
　　“对了，我看云君你昨晚一个人出了本部，面色不太好看，如果我能帮得上，你可以把事情告诉我。”希兹克利夫问道。
　　“呃——没事，谢谢团长关心，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提到这个，白云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昨夜很明显是葵照顾着自己，但自己醉后的举动，一定令她很伤心，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希兹克利夫也看出他无心逗留，便任由白云离开。
　　白云独自在血盟骑士团偌大的驻地里漫无目的地徘徊，一路上遇到的团员对他问好，他也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看着好友一栏里亮着的【Aoi】，却始终不敢去触碰。
　　他几次想要按下通话键，但林葵的音容笑貌忽然就浮现在他眼前。
　　看着那张清淡如荷的面容变得云霞晕染，又变得苍白憔悴，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按下那个按钮。
　　真是懦弱啊。
　　他停在走廊的死角，无力地倚着墙。
　　这个样子真是好难看啊，白梧，白云，不论叫什么，长什么样，你现在都很难看啊。
　　说到底白云是谁，白梧又是谁？葵是谁，林葵又是谁？什么是真，什么又是梦？
　　他轻声叹息。
　　他知道，这二十多年，他从来都没有接受这个世界，接受发生的所有事，只是一味地逃避，冷落，宁可把这当成一场梦，一场无比真实的梦。
　　这活法还真是窝囊啊。
　　不知道是前世还是梦里的父母，兄弟，妻子，你们希望我这样活着吗？
　　太阳穴一阵阵发疼，白云紧闭着眼，用力地用手指压了压，那种疼却仿佛来自内心，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突然感觉自己仿佛悬在空中，就像是第一世被车撞飞，那种感觉就像浸在无比幽深的水中，手抓不到，脚踩不到，只能无力地挣扎着，直到越来越无力，最后再也动弹不得。
　　那是死亡的感觉吗？
　　他不知道。
　　他突然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做的一个梦，梦里有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人在湖边垂钓，那个年轻人也给了他一根钓竿，可钓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他不耐烦，问了句，“这湖里真的有鱼吗？”
　　垂钓人不语。半晌，他说：“我在钓鱼吗？”
　　“这…”
　　他愣住了，问道：“那你在做什么？”
　　“问心。”
　　“问心？”
　　垂钓人指着他手里的钓竿，望着脚下的湖面。
　　“你相信你自己吗？”垂钓人说道。
　　他不知道。
　　“如果不能相信，那就执着吧，执着到你相信的那一天。”
　　垂钓人留下这句话，便消失在梦的晦明处。
　　如果不能相信自己，那就执着吧，执着到你相信自己的一天。
　　白云想起了垂钓人的那句话。
　　白云，白梧，今生，前世，孰真，孰梦，我无法相信自己，那么便执着吗？
　　可是，该执着什么？
　　…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到白云身边，蹲下身，握住他满是冷汗的双手。
　　他勉强睁开眼。
　　“云，你出了好多汗。”
　　面前神色担忧的女子，是葵。是就算被伤透了心，也依旧在他身边的人。
　　白云凝视着葵与自己紧握着的手，怔了许久。
　　他伸手，轻轻搂住眼前人。
　　“抱歉，葵。”
　　“怎——”
　　“你是独一无二的葵，是我的执着，从今往后，一直都是。”


第三十六章 再次
　　白云明白，说出这句话，代表着自己已经放下了所有关于前世的心结。
　　父母之情，朋友之谊，妻子之爱，白云为前世白梧所受的这些情所绊，今生二十四年没有父母朋友爱人，恍如虚度。
　　如果没有刀剑神域这个死亡游戏，如果没有在刀剑神域里遇到葵，也许白云的一生都会这样度过，孤独终老。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在生死边缘游走的日子，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性命拼搏到这个程度，也从来没想过，在这样的环境里，人的感情是如何纯粹且炽烈。
　　不知不觉中，他爱上了葵。
　　葵，她和前世妻子除了名字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是完全另一种类型的女人，她对自己情深意重，可自己对她动心，却始于对前世妻子的怀恋。
　　是葵将他从回忆的深渊里拉出来，可他对她的感情永远无法那么纯粹，这是他欠她的，决不可负她。
　　从今以后，她便是他的执着。
　　白云搂着葵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全力，尽全力，尽我所有的能力，都要将葵从这个死亡游戏中带出去，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
　　…
　　“云，疼。”
　　“啊——抱歉。”
　　白云连忙松开了紧紧环着葵的手臂，两人之间隔开一点距离，四目相对。
　　他看到她眼神中写满担忧与温柔。
　　白云的心一颤。
　　“抱歉。”
　　“没事，松开些就好了。”
　　“不，不是。”白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昨晚的事。”
　　葵怔了怔，没有说话。
　　“昨晚——”
　　“别说了。”
　　白云刚要开口，却被葵轻柔地捂住嘴。
　　“我只是气你把自己胡乱灌醉。我知道，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有些心事，现实里的事，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不要勉强自己来告诉我。我不想云勉强自己。”
　　葵低眉敛眼，轻轻握住白云的手。白云不自觉地反握上去，一只大手握住了两只小手。
　　葵微微翘起嘴角：“刚才那句话，我很高兴，已经不气了。”
　　“真的？”
　　“真的。”
　　白云紧握着葵的双手，鼓起勇气，说道：“刚才那句话，我是很认真的。葵，我们交往吧。”
　　“好。”
　　葵用力点了点头。
　　没有扭捏，没有犹豫，甚至没有一点羞涩，葵很简单明快地同意了。白云和葵的感情在生死之间磨砺，在默契之中加深，早已接近水到渠成，就只差这么一句话罢了。
　　从今以后，白云会带着希望在这个世界坚强地活下去。
　　他深深地凝视着面前俏丽可人的女子，她清冷的面容上泛起微微的红晕，平时难见的喜悦与欣慰全部写在脸上，那双明澈的眸子微微眯着，好看极了。
　　“葵，咱们走，今天团长给我放了假，我带你去个地方。”
　　白云一跃而起，顺手一个干净利落的公主抱，把身量娇小的葵搂在怀里，还没等葵反应出声，他已然踏步远去。
　　——
　　第二十二层【高拉尔】除了主城和村落，便是遍布的森林与湖泊，这其中有一片最大的湖泊，风景优美，视界辽远，沁人心脾。
　　白云一路抱着葵跑出血盟骑士团驻地，传送到高拉尔，直到湖边才把已经羞红了脸的葵放下。
　　白云被她俏脸上的红霞吸引，竟然愣在原地。
　　“还看！”葵羞怒道，“笨蛋云，一路上多少人看着呢！”
　　葵平日里一向冷淡英气，身负重剑，给人成熟稳重的印象，脸红是极少见的，连白云都所见甚少。
　　“不看了不看了。”
　　白云打着哈哈，指向远处：“喏，那边有一块台子，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湖面的风景，我们坐过去吧。”
　　葵白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白云扶着葵，到台边双双坐下。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搂住了身边人。
　　葵在白云看不到的角度悄悄翘起嘴角，很自然地便偎在白云胸前。
　　白云沉默着，葵也没有说话，面对风景绝美的湖面，两人依偎在一起静静欣赏，此时无声胜过有声。
　　良久，白云轻声开口。
　　“我想把一些事情，告诉葵。”
　　“云…”
　　“我知道，你不想也不会勉强我。但我不想对你，对这份感情不坦诚，虽然我们身处一个虚拟的游戏，但感情就是感情，是不分现实和虚拟的。”
　　白云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我知道了。”
　　葵靠在白云怀里，微微颔首。
　　白云感觉嘴唇有点发干，身上有些灼热。
　　这似乎是过度紧张的反应，因为白云马上要将他最大的秘密告诉别人。
　　不知为何，他感到后背越来越热，虽不灼人，但他自己却能感受到一点点上升的温度。
　　他没有在意，现在显然是与葵说话更加重要。
　　白云开始一点一点，用尽量平淡的语气，把他的过往，他的幸福，他的痛苦，他的失落和沉沦，全部告诉怀中的女子。
　　当然，死而复生这种事太离奇，他在叙述过程中省去了这部分，只当是在过去的生活中发生了。
　　白云一点点说，葵一点点听。
　　喜悦，痛苦，悲伤，绝望…一点一滴，一字一句。他的语气如此平淡，平淡到葵甚至以为这不是他的经历，但她听得出来，在那平淡话语中蕴藏着的深重情感。
　　原来他是这样走过来的啊。
　　葵倚着白云，默默地想着。
　　奇妙地是，她竟然能听到他的心跳。
　　咚，咚，咚。
　　这明明是个被创造出来的虚拟世界，可一切的一切，又无比真实。
　　至少自己倾心的这个男人，他的感情炽热而诚挚，虽然似乎蒙着一层阴影，但他正在努力地寻求突破。
　　“我永远地离开了那个曾是我妻子的女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这就是我的往事。”
　　白云淡淡地说着。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伤感中无法自拔，直到你的出现。”
　　“我对你的感情，远没有你对我的那么纯粹，我无法隐瞒这一点，这是我欠你的。如果你还愿意接受的话，我会尽我一切的努力，去实现之前我说的那句话——你是我的执着，从今往后，一直都是。”
　　“嘘——”
　　葵伸出食指，轻轻竖在白云的唇边。
　　她不介意，也不在意以前白云发生了什么，她喜欢的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仅此而已。
　　这根手指就代表着这样的信号，以两人的默契，无需多言。
　　白云轻轻一叹，弯起唇，笑容明朗。
　　重生之后，他很少有这样明朗的笑颜。
　　“那——我和葵就算正式交往了。”
　　“嗯。”
　　“我的名字，现实世界中的名字，叫白云，天上的白云，葵呢？”
　　“在风中看见葵花，读作风见葵。”
　　风见…
　　风见…
　　风见。
　　白云突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背后烫得难受，但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葵却根本感受不到。
　　明明是虚拟的身体之中，却如同岩浆喷涌一般，有什么在咆哮，奔流，啼鸣。
　　世界突然变成一片灰色。
　　白云，葵，乃至树叶，风，湖水，全都静止不动，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刻。
　　但白云的后背却泛着妖异的红光，在这完全灰色的世界中，只有这唯一的一抹亮色。
　　‘白云’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中一片妖红，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玦。”
　　‘白云’低沉而压抑的声音令人战栗。
　　“再动我的记忆，你会死，绝对。”
　　空无一物的虚空中传来一个轻蔑的声音。
　　“区区人类，就凭你？”
　　这声音一现即隐，无尽的灰色涌向‘白云’，将妖异的红色再次掩盖，世界再次变得明朗，时间恢复流动，一切似乎又变得正常起来。
　　“是个好听的名字。”
　　白云微微笑着，说道。
　　——
　　这两天几年没见的好友来玩，我全程接待，更新无力（逃。
　　文的故事的是一个全新的故事，我一直想给文写一个设定独立的故事，这次应该能做到。这个故事里还包含了一些我以前的遗憾在内，总之咱们离搞个大新文不远了。
　　这一卷的细节已经基本梳理好了，剩下的就是把这个故事好好讲完，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我，我是白明弦，举爪。


第三十七章 呼唤
　　白云和葵在湖畔依偎了很久。
　　两个人心中满是想说却说不出的话，但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他们的心都被湖光山色填满，沉浸在一点点沉淀下来的幸福之中，那些话也变成了不必说。
　　天色渐晚，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因为明天就要正式攻略第五十层，血盟骑士团的队员被要求今晚要住在驻地，所以两人并没有回白云在高拉尔的小屋，而是往血盟骑士团驻地的传送门走。
　　“也不知道团长今天的试攻略结果如何。”白云突然想到这件事。
　　“试攻略？”
　　“早上你不在的时候团长找过我，他找了圣龙联合，下午会进行boss试攻略，看上去还算有把握。”
　　“既然团长有把握，云你也不用太担心。”
　　“是啊，毕竟是那个希兹克利夫。”
　　白云微微一笑。
　　“只是，我心里有点隐约的担忧。”
　　“怎么了？”
　　葵牵住白云的手。
　　白云把手里的小手握得紧了些，说道：“作为先行队的领导，我比试攻略的人还早接触到boss。这次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个boss很麻烦。之前给我这样感觉的boss除了第一层就是第二十五层的，在这两层果然都出事了，第一层死了迪亚贝鲁，第二十五层军队伤亡惨重。”
　　“这次是第五十层。”葵咬了咬唇，“二十五，五十，七十五，还有最终boss的一百层。如果云的感觉没错的话，这楼层数也许不是巧合，艾恩葛朗特的迷宫区很有可能每到四分之一处都会变难。”
　　“把一百均分为规整的四段，很像是茅场晶彦的美学呢。”
　　白云想起之前自己曾打过电话给茅场，从他说话的方式和白云对他一贯的了解来看，这种事情他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回去之后跟团长提一下吧，以防万一，让团长做好心理准备。”
　　“嗯。”
　　“希望明天能够顺利拿下boss战，这样又能突破一层，离这个死亡游戏的终点又近了一点。”
　　葵握着白云的手紧了紧。
　　白云轻轻一笑，没有说话，伸手揉了揉葵的头发。
　　两人走到传送门前，白云突然想起一件事。
　　“葵，今天早上亚丝娜看到你不在我身边，挺担心的，还提醒我早点跟你道歉呢。你们平素关系不错，回去了记得跟她说一下，免得她担心。”
　　“嗯。”
　　葵点了点头，忽然微笑道：“亚丝娜的话，最近似乎和某个男孩子相处的不错哦。”
　　“哦？对方是谁？”
　　白云闻言，有些好奇，亚丝娜平日里除了对希兹克利夫和自己等几个团内干部，其他时候都是生人勿近，毕竟“攻略之鬼”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哪个玩家这么厉害，居然能接近亚丝娜？
　　“你认识的，就是桐人君啊。”
　　“桐人？”
　　白云想起来了，桐人最近的确和亚丝娜有些接触。
　　桐人是迪亚贝鲁在临终前着重提过的玩家，也是封测玩家中的最强者，攻略组的常客，白云自然对他多有关注。至于他和亚丝娜的事情，倒不是葵说的那样，他们俩的接触不是恋爱关系什么的，而是这两人在攻略组会议的时候意见时有不和，所以经常发生一切口角摩擦之类的，上一次还差点决斗起来。
　　因为各大公会的会长不出席攻略组会议，一般只是联合拍板决议，所以会议的具体内容都是由各大公会的二号人物和独行玩家中的高手来商议决定，白云作为其中声望较高的玩家，时常担任会议主持，上一次桐人和亚丝娜的决斗还是他拦下来的。
　　“不会吧，这两个人就是一对冤家，互相看不顺眼，每次开会都吵，喏，上次不还是我拦下来的。”
　　“云这个笨蛋。”
　　葵难得地对白云白眼。
　　“诶？”
　　“我说，云好笨。”
　　白云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回事。
　　“亚丝娜最近经常跟我念叨桐人的事情呢，虽然每次都没什么好气，但是你跟亚丝娜也相处了这么久，见过她一直把一个男孩子挂在嘴边吗？”
　　“这么说——”
　　“吵着吵着，或许就吵到心里去了。”
　　葵会心一笑，看着白云，目光温柔。
　　当两个人之间的某种状态成了常态，若缺了一天，心里就会空落，时间一长，空落就变成牵挂，变成思念，最后就是相爱，日久生情，无外乎如是。
　　桐人和亚丝娜的相处是吵吵闹闹，自己和面前男人的相处，就是安静和陪伴了吧。
　　初遇的那一晚，两人遇上了生命危险，他舍身掩护自己，从那时起，葵就决定一定要报答这个男人的救命之恩。
　　他独行没有可靠的后盾，她陪着他，他加入公会缺人手，她陪着他，他心里苦闷郁郁终日，她陪着他。
　　陪伴着，陪伴着，生死之间度日如年的一年过去，好像一生。
　　他勇敢善战，运筹帷幄，谦虚谨慎，关键时刻又果断决绝，不论是游戏中还是现实里，都一定是个优秀的人。但相处久了，葵开始渐渐发现在这样表面下的他，心里藏着的东西。
　　那是一道伤痕，是一道葵无法理解的，深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伤痕。
　　他背负着这道伤痕，孤独地前行。
　　她心疼。
　　她爱上了这个让她心疼的男人。
　　她想一生都陪伴着他，为他填补心中的伤痕。
　　…
　　葵的目光突然一阵恍惚，眼前的情景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
　　她站在一条小径上，满目金黄，天地四野都开遍了无尽的向日葵。
　　男人依旧站在她面前，只是背对着她。
　　这似乎是她喜欢着的男人，但仔细看又有些不同。
　　面前人缓缓转过身，伸出手。
　　“葵。”
　　面如冠玉，声若凤鸣。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男人，但她不知为何没有反感他唤自己的名字。
　　旷野中，风渐起。
　　她抬手，撩起自己随风飘动的发梢，余光一掠。
　　一抹鲜明却陌生的绿。
　　…
　　“葵？怎么发呆了，传送门开了，咱们走吧。”
　　听到白云的呼唤，葵赶忙摇了摇头，牵住了眼前人的手。
　　是错觉…吧。
　　——
　　这个暑假忙得我自己都找不着北，人累心累，快结束了才想起还有个学年论文，闭关了一周左右，现在还剩个尾巴，想着得赶紧更新了不然良心过不去啊。（逃


第三十八章 识破
　　“切换！”
　　刀与剑激烈的碰撞，狂飙的心跳与意识，整个攻略组全身心地投入了对第五十层boss的大战之中。
　　Boss的强度前所未有，即使是分成十数支小队轮流切换，铺天盖地般的压力也不停涌上，这一场毫无松懈的boss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1，2，3，5，13，报到的队伍立刻后撤恢复状态，三分钟后boss即将改变攻击模式，你们的血量都太低了！”
　　白云高高跃起，一边长声呼喊，一边对着boss的要害处全力一击。
　　他的身体陷入了强烈的硬直之中，暂时无法发动任何攻击，但他丝毫没有担心，因为可靠的人一直都陪他身边。
　　一个娇小的身影冲天而起，挟带强劲的钝锋为白云抗下boss的愤怒还击。
　　“葵，注意切换！”
　　白云仍旧不放心地朝天呼唤，只看到天上的葵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一个旋身，不知怎么取消了身体的硬直，再次猛然轰出一剑，boss吃痛，发出凄厉的嚎叫。
　　白云与希兹克利夫对视一眼，后者冷静道：“云君和葵君已经为我们接下boss的愤怒回击，4,7,9三个小队跟我上，接应葵小姐的同时再打掉boss一些血量。”
　　白云纵跃起身，接住从空中坠落的葵。
　　“云，我状态到临界了，让我回复一会儿。”
　　“安心，团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用担心，我们暂时后撤，十分钟后才轮得到我们。”
　　两人看着阵前那个一身红衣的凛然背影，心中被信任感所充满。
　　三分钟后，boss正式改变为第四形态，血量已经只剩一条，只要把它的这条血打完，此次的攻略就宣告成功。
　　但是，打掉这条血量的难度也是前所未有，因为boss进入了完全狂暴的形态。
　　“不对劲，boss的狂暴化程度和预估的不符，我们一直用至今为止的boss狂暴化来衡量它，但这一次似乎超过了以往任何boss的规模。”
　　白云位于队伍后方修整，将boss的情状一目了然，心中顿起不安。
　　葵的血量正在缓慢恢复，她也有些紧张：“云，那边的队员血量有点太低了。”
　　白云顺着葵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希兹克利夫所率领队伍的另一边，有五六人的血量快要见底了。
　　“8队不要上头，快后撤！”
　　白云起身大喊，但激烈的战斗让那个小队的玩家完全听不到。
　　Boss双眼猩红，猛然向身后一挥，霸烈的劲风直接将那一个小队的队员全部击倒，他们的血量很快见底，整个人镜面般碎裂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六个人…死了。
　　自二十五层以来，还未出现过如此重大的伤亡。
　　白云双目圆睁，心中的悲痛和愤怒几欲喷涌，饶是以他一向的冷静，此时心中也因为悲愤而怒火中烧。
　　葵轻轻拉住了他。
　　“云，专心恢复，只有恢复了状态才能帮助队友，尽快了结这场战斗。”
　　关键时刻，还是葵更加理智。
　　白云用力点头，加快恢复状态，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战场。
　　战场中，希兹克利夫已经知道了有队员牺牲，他似乎不为所动，也许只是在强忍内心的悲痛，转而如同一面铜墙铁壁，用手中的盾一次次为队友抵挡攻击。
　　受到领袖的鼓舞，正如哀兵的队员们士气高涨，一次次向boss发动着冲击，死伤者难以计数，但boss的血量也已经被磨到了最后关头。
　　“大家坚持住，最多十分钟我们就赢了！”
　　听着圣龙联合的会长鼓舞士气，白云腾地站起身来，他已然回复了状态，摩拳擦掌整装待发。
　　“葵，你恢复好后再加入进来，不要勉强自己。”白云关切道。
　　葵刚才硬接了boss一击，再加上使用了系统外技能来取消硬直，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很差，直到现在都没完全恢复。
　　“我不在你身后，云，你万事小心。”葵叮嘱道。
　　“知道了。”
　　白云淡淡回应，足下用力，一个长跃直接进入战场。
　　“大家振作起来，我来了！”
　　白云的眼中，有怒焰在燃烧，他的脑海中全是刚才死伤的队友的面容和情景，对这个伤害了太多人的boss，他只想一斩了之。
　　“注意切换时机！”
　　白云一声大吼，跃向空中，手中长刀伊丝玖连连变换，刀光玄妙而诡异，他没有使用剑技，而是将自己摸索许久的系统外技能倾囊使出。
　　“给我…死啊——！”
　　杀意泛红了白云的双眼，手中的剑锋一次比一次尖锐，他如同发狂的狮虎一般，对面前的boss完全失去了恐惧，彻彻底底的愤怒支配着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全身发烫，尤其是背后灼热难耐，就像是身体中都充满了愤怒一样。
　　但在这样浑身发热的情况之下，白云却感觉自己的反应更加灵敏，运刀的速度越来越快，观察力也越来越强，身体变得轻快又敏捷，即使一直使用系统外技能，精神也丝毫不感觉到疲惫，一切的一切都与以前不同，仿佛自己凌驾于这个游戏之上。
　　这个世界的规则在这一刻，似乎无法限制他。
　　“切换！”
　　白云打出堪称奇迹的一波连击，立刻退身到队伍后排，切换的队伍很快跟上，顶住boss的进攻，他看到位于队伍前列的正是血盟骑士团团长希兹克利夫。
　　整场boss战加起来团长他只休息了两分钟，这精神力和耐力也太可怕了点，他白云可是一共休息了整整十五分钟。而且希兹克利夫的血量现在虽然到了百分之五十四，但至今没有低于过百分之五十，堪称恐怖。
　　有这样的人统率，就算付出伤亡，也一定能打下这个boss，一层层推进，直到突破这个死亡游戏。
　　与希兹克利夫共事越久，白云就越这样坚信着，毕竟这个男人就是如此可靠，令人不由自主地信赖。
　　战场中，希兹克利夫在boss的进攻下，不知不觉走位到了一个没什么队友的角落，正这时，boss的一只手爪阴险地在希兹克利夫视线看不到的角落对其发动致命一击。
　　这一幕正好进入白云的眼中。
　　“小心！”
　　此时白云那种灵敏的感觉还没消退，身比声更快，喊出来的时候，人已经纵跃到了希兹克利夫身前，就要拔刀格挡。
　　但，已经来不及了，boss的手爪已经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希兹克利夫身上，这一爪下去，希兹克利夫很可能当场身亡。
　　白云颤抖地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但他突然发现，希兹克利夫受了这一爪，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诡异的是，他的头上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紫色系统框，上面的字样是“ImmortalObject”。
　　这是什么…？
　　不死的物体。
　　系统上的不死？
　　为什么他会在系统上被定义为不死？
　　白云的头脑一片混乱。
　　无数记忆的碎片在他脑海中涌现，从进入游戏之前到现在所有的蛛丝马迹，还有他似有似无的直觉，在浑身滚烫的莫名状态下，迅速地解构，分散，游移，重组。
　　然后他确定了答案。
　　希兹克利夫，不，不对。
　　“你是…茅场晶彦。”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勾起嘴角，那个弧度冷酷到让人心悸。
　　他一挥手，时间停止了。


第三十九章 诀别
　　时间在白云面前停止了。
　　随着希兹克利夫，不，是茅场晶彦的一挥手，原本充斥着激烈战斗，喊杀声震天的boss房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白云惊愕地看到面前的玩家们动作静止，仿佛被冻结了一般，甚至连表情都定格在脸上了，boss也停止了张牙舞爪的动作。
　　在这个时间停止的空间中，能够活动的只有白云和茅场晶彦两人。
　　面前的男人突兀地鼓起掌来、
　　“能在五十层就发现我的身份，你的确足够优秀，云君，不，白云。”
　　茅场晶彦带着一种笑容面向白云。
　　那种笑容很特别，像冷笑，又像欣喜，可其中又有种看透一切的释然。
　　白云从来没有在希兹克利夫这个“玩家”的身上看到过这种笑容，这样的笑也很难想象出现在那个茅场晶彦身上，但当这两者合二为一的时候，白云一下子就全部理解了。
　　希兹克利夫和茅场晶彦，虚拟与现实，两个带着许多相似和些微不同的男人，的的确确就是一个人。
　　这样的话，白云之前对希兹克利夫的所有疑问都得到了解释——他的谈吐冷静，说话条理分明，善于为人解惑，剖析问题一针见血，这与茅场晶彦非常相似。他在游戏中战绩惊人，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战斗，血量从来没有低于过百分之五十，甚至为人传颂，因为他是系统上的不死，血量低于设定的临界系统会保护他。他一直以来给白云的感觉就是独立于这个死亡游戏，甚至高高凌驾在众人之上，正是因为他就是游戏的创造者，拥有掌控这一万人生死的权力。
　　…
　　一瞬间，白云的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赤.裸的背叛，茅场晶彦利用了所有人对希兹克利夫这个形象的信任，操控着这个游戏最积极的玩家们，意欲何为尤未可知。
　　最令白云痛心的，是哪怕在前一分钟，他都对面前的男人十分信赖，认为他是能够继承迪亚贝鲁遗志的人，能够肩负起带领所有玩家走出死亡游戏的责任，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一分钟后，他不得不残忍地否决了自己无数次出生入死得来的答案，转而肯定这个不论是对他，还是对所有玩家而言都最为残忍的结果。
　　白云甚至难以抑制自己身体的颤抖。
　　他不知道这种颤抖是因为什么，是恐惧？愤怒？是过度悲伤？亦或根本只是无法面对现实的退缩？
　　白云的背后依旧火热，那份灼然的温度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消退，如同温暖的阳光般。
　　白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冷静下来。
　　“我发现的太晚了。早该想到的，旁观别人玩游戏总是会心痒难耐，为什么不自己加入游戏中呢？这是连小孩都懂的道理，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你，茅场晶彦，怎么会忍住不加入进来？”
　　“说得不错。”
　　茅场晶彦淡淡道，“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啊，果然不愧是云君。”
　　顿了顿，他继续道：“白云，天朝人，二十四岁，从小成绩优异，性格冷淡排外，大学学医，赴日留学后，于刀剑神域公测之际进入游戏至今。”
　　他一挥手，一张波浪线图凭空出现在两人之间。
　　“这是你刚才情绪波动的图表。一开始几秒的平直线条，是刚刚听闻真相的措手不及，随后曲线一路上升直到最高峰，这是愤怒的临界，然后仅仅过了五秒，就达到了这个低谷，这是低落的阈值。你的情绪在这二十秒之内就有如此规模的起落，本来连我都以为你要崩溃了，可最后居然能回复冷静，实在令人诧异，‘不愧’这个词我是不会轻易说的。”
　　“我这是被你夸了？”
　　“当做是吧。”
　　茅场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图表凭空消失。
　　“你没有第一时间拔刀攻击我，是很明智的选择。”
　　“游戏的世界里一切都为你所控，我不管怎么动都是没意义的。”白云沉声道，“更何况虚拟世界毕竟只不过是虚拟世界，在这个有界限的世界里，我无法与界限匹敌。”
　　“哦？冷静的认识，强大的自控力。”茅场淡淡道，“换做别人，就算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也难以抑制自己。”
　　他面上的笑容已经退去，白云现在只能看到一种怪异的表情，似乎他有些失望，但那几乎可以称之为无表情的脸让白云无法再看出什么。
　　“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本该直接让我死，但你既然让周围变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你有什么要告诉我？”
　　“本来是有的。”
　　茅场莫名地说。
　　“但现在，有些话我却并不想对你说了。”
　　白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茅场淡淡道：“你现在看到的，是我将我们两人无限‘加速’后产生的情景，不是周围的时间停止了，而是我们变快了。我们现在长时间的对话，放到游戏中仅有一秒的时间而已。”
　　“相对论？”
　　“你可以那样理解。接下来我会按照原本的打算，告诉你一些事情，并给你两个选择，你只能选一个。”
　　“你说。”
　　“本来你的设备是属于一位财阀的继承者的，这样可以增加世间对刀剑神域的关注度，你的出现，可以说是个意外。我在接到你电话之后就对你进行了调查，但很快就放在了一边，因为各项数据都显示你不是值得我关注的目标。我真正开始注意到你，还是在游戏正式运行一个月后，你和葵君遇上鬣狗首领的时候。”
　　“…那个时候？”
　　“那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你们的小队遇上了鬣狗首领，本应全灭，但奇迹出现了，你们所有人都活着。”
　　茅场的眼神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不仅如此，我发现了不光是鬣狗首领被你们杀死，那片森林里有一整片数据都被清空，就像一本完整的书被凭空撕掉了一页似的。这根本就不是玩家能够做到的事情。”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好好想想，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茅场晶彦沉声道。
　　那一天…？
　　怪物，葵，奔逃，慌乱，喘息，火热，灼烧，最后是意识一片空白。
　　“我失去了…意识。”
　　“在你失去意识之后，有一种力量，影响了这个虚拟世界。”
　　茅场的眼神越发明亮。
　　“经过许多次的研究与分析，我确定那是一种不在数据检测内的，超出科学范畴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存在于你的身上，它让你的反应力，敏锐度都越来越快，越来越强。你知道吗，在获得公测资格的玩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由我挑选，其数据之高，几乎能达到人类的上限，而你的各项数据从一年前的平平无奇，到现在已经几乎要超越这个游戏的所有人，变化大得简直不可思议。”
　　“这——”
　　白云已经完全被茅场晶彦的话弄糊涂了。
　　在这个完全被茅场掌控的虚拟世界中居然存在着超出掌握的力量？还存在于他白云的身上？他可只是个普通人啊。
　　不对。
　　白云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并不单纯是个普通人，而是个死而复生的人。
　　茅场晶彦所说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他说这种力量在逐渐改造我，难不成那是导致我死而复生的原因？
　　“究竟是怎么——”
　　“你如果还不信，那就自己看看吧。”
　　茅场晶彦虚空点按，白云感到自己的上衣突然消失，而他面前出现了两块投影。
　　第一块投影场景在这个空间中，视角是白云的背后，第二块投影看陈设是白云现实的家中，视角也同样是白云的背后。
　　“——”
　　白云倒吸一口凉气。
　　在两块投影上，都清晰而分明地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画面。
　　赤色，云绮，霞光，青色冠冕，火红长啄，振五彩翼，形如旭日当空，身有行云萦绕，八面来风。
　　那是一张凤凰图腾。
　　白云的整个背部，都被这张凤凰图腾所充满，其上绽着淡淡的红光，那凤凰如同活了一般，振翅欲飞。
　　两世为人，白云第一次知道他身上居然有这样的东西。
　　“这就是你力量的源泉，这张图画一直在改造你的身体和大脑，让你成为这个游戏最强的玩家之一。”
　　茅场看着面前呆愣住的男人，淡淡说着。
　　“只不过，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东西。”
　　他一挥手，影像一瞬间全部消失。
　　“我的话已经说完，现在，到了你做选择的时间了。”
　　白云还沉浸在自己不知何处而来的文身中，骤然被茅场的话惊醒。
　　是啊，还想这么多做什么，茅场绝难放过自己，自己已经命在旦夕了，这些东西又能算什么。
　　“怎么选择，选什么？”
　　“按照现在的形势，boss的攻略是必然会失败的。”
　　“什么？boss不是只剩一条血了吗？”
　　“刀剑神域迷宫区的boss强度是按照每二十五层一变来叠加的，所以第五十层的boss强度与之前完全不同。这个boss的机制是当血量还剩最后半条时会锁血十分钟，期间它会狂暴攻击，按照攻略组现在的状态，绝难成功抗下。所以接下来就要你来选择了。”
　　“…”
　　“第一个选择，我解除‘加速’后，你第一时间向众人说出我的身份，我也会坦率承认，然后只要除去了我的攻略组能解决掉这个boss，我就承认刀剑神域被攻略成功，解放所有人。”
　　他顿了顿，说道：“第二个选择，我来扛住boss，帮攻略组挺过这一关，但攻略组之后还是要继续往后推进。这个前提是，你要死，死法算作为掩护我而死。”
　　“我从不食言，给你五分钟，做出选择吧。”
　　茅场晶彦轻轻摇头，说出最后一句话，便闭口不言。
　　…
　　白云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不管再怎么强装冷静，他的心都已经彻底乱了。
　　一天前，他还与葵缔结了感情，约定一生，坚定了辅佐希兹克利夫团结攻略组玩家突破游戏的决心，可现在…什么都没了，眼前唯有两个选择，很简单的两个选择。
　　这两个选择，能够决定自己，也能够决定攻略组甚至这个游戏所有玩家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个选择！？
　　他嘴里发苦。
　　如果选择第一个，就能揭露希兹克利夫这个骗子的身份，还能获得一个孤注一掷的机会，一旦抓住机会，就能一举突破这个死亡游戏。
　　但…
　　茅场晶彦虽然是个令人痛恨到极点的人，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得不信，boss的十分钟锁血再狂暴如果确有其事，那么以现在这个鏖战了两小时，不管是补给物资还是精神状态都已经到了极限的攻略组，根本无法抵挡，这是总负责这次攻略的白云心知肚明的事情，茅场也很直接地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如果选了第一个，很大可能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而第二个选择，则是一张保命符，一张茅场晶彦亲口承诺保护所有人的保命符，这一次boss战不会有人再出事，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但前提是，白云要死，而且茅场晶彦的身份依旧不会暴露。
　　用所有人的命赌一次机会，抑或是牺牲自己换来众人一时的平安，无论是哪种选择，都不完美，都有缺陷。
　　这就是茅场晶彦设下的陷阱，不管怎么选，都看不到希望。
　　怎么办？
　　…
　　…
　　不知觉中，白云已经咬破了嘴唇，血沿着嘴唇的裂隙缓缓而下。
　　他还可以自由地活动身体，于是他顺着攻略组的站位，走过每一个人的身边。
　　到最后，是葵。
　　葵还坐在后列休息，但眼神凝望白云所在的战场，目光担忧，手中已经紧握重剑，看来是想要冲上战场。
　　那个娇小的身躯下，藏着一个坚强而深情的灵魂。
　　看到葵的一瞬，白云忽然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他凄然一笑。
　　“葵，谢谢你。还有，抱歉，对你的承诺，不能兑现了呢。”
　　他俯下身，在葵的唇上轻轻一吻。
　　鲜红的血留在了她嫣红的唇上。
　　白云平静地走到茅场晶彦面前，说道：“我选择第二个。”
　　茅场晶彦点了点头，指了个boss爪前的位置，让白云站过去。
　　“在死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就当是我‘掩护’你的回报，如何。”
　　“是有关葵君的？”
　　白云点头，轻声道：“我死之后，如果葵选择自杀，希望你能阻止她。”
　　旋即，他轻轻一笑：“不过应该是我多虑了，葵的话，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她一定会坚强地走下去，一定。所以如果她没有那么做的话，希望你能在她以后的危急时刻，保她一次命。”
　　“好。”
　　茅场答应了下来。
　　“呵，我信你。”
　　到了将死之时，白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笑出声。
　　茅场抬手虚空点按，就要解除‘加速’。
　　“喂，茅场。”白云突然说道，“你究竟为什么会创造艾恩葛朗特？真的只是为了观察它？”
　　“是的。但除此以外，还有一点理由。”
　　“哦？”
　　“我想看到某些‘可能’。那么再见了，白云君。”
　　茅场晶彦按下最后一个按钮。
　　下一刻，白云遭受万钧重击，意识瞬间陷入黑暗，随即彻底消失。
　　与白云再无关联的后来，希兹克利夫使用独有技能“神圣剑”，在五十层独自支撑起即将崩溃的前线超过十分钟的事迹成为刀剑神域中的传说。
　　约一年后，刀剑神域被玩家桐人攻略成功，所有还活着的玩家都得到解放。
　　——
　　用一个接近5k的大章来做刀剑篇的完结，接下来本卷即将进入大唐篇，希望大家看得过瘾。
　　稍后会有一个大新闻的单章，有个消息是时候公布给大家了，嗯没错，就是大新…文。


第四十章 入阵
　　幻想乡，五日后，博丽神社。
　　上白泽慧音一身素衣，静立在鲜红鸟居下，稍远一些的地方，藤原妹红和博丽灵梦坐在缘侧上，时不时说上两句。
　　时间随着神社庭院里的惊鹿声渐远。
　　直到正午时分，三人都感觉到了空间中的阵阵波动。
　　“来了。”
　　慧音眼神一动，看向虚空某一处，下一刻，那里果然出现了一道隙间。
　　“紫的意思是让我们直接过去。”
　　灵梦站起身来，引着慧音与妹红穿过隙间。
　　只是一瞬，三人便已经身处浓雾弥漫的明玉宫大阵之前，八云紫已经在阵前等待了。
　　“准备得如何了？”
　　“已经妥当。”
　　慧音朝向八云紫微微点头。
　　八云紫闻言，说道：“那我再说一次，上白泽老师和藤原你二人此去只为一件事，就是帮助白明秋度过他的心劫，只要白明秋的意志不崩溃，阵法可破。你二人进入阵中时，身体就交由灵梦代为守护。”
　　八云紫看向灵梦，灵梦点了点头：“我来看着，你们放心。”
　　“因为我利用了阵法的破绽让你们进阵，所以你们的记忆不会被清除，并且可以将神念附着在阵内幻境中的人身上，神念的附着对象可以在半日内自由选择，只要不是白明秋的‘基点’就行。”
　　“基点？”慧音问道。
　　“就是构成这段记忆的基础——让他记忆深刻的人，比如父母之类。”
　　八云紫解释道：“如果触碰基点，那么就会唤醒阵法的自检机制，届时你们很可能被阵法排斥，功亏一篑。”
　　妹红问道：“该如何辨认基点？”
　　“没有办法。”八云紫摇头，说道，“这是你们的第一道难关，如果选错，就只能无功而返，而进去的机会只有一次。”
　　“我们会审慎行事的。”慧音应道，“还请八云大人继续。”
　　“附着神念之后，就要按照附着对象的身份来行动，切记不要暴露你外来者的身份。”
　　“嗯。”
　　“你们不能说太多话，最好只在关键时刻影响白明秋，不然会被阵法所制。如果逼不得已，便使用我从守矢神社要来的蛙石。”
　　“就是前天你送来的那个东西吗？”
　　妹红想起前晚八云紫送来给她的一块形状像青蛙一样的石头。
　　八云紫点头道：“对。之前就让你炼入神念之中了，蛙石是你们万不得已才能使用的东西，捏碎之后，可以召唤十万祟神将太阳花田连带阵法彻底掀翻，守矢二神感知到蛙石碎裂，就会直接将这片乾坤倒转。因为涉及幻想乡的命脉，所以这只能是鱼死网破之时的一搏。”
　　妹红点了点头。
　　“然后，把这个埋在土里。”
　　八云紫摊开手，手心里有两块乳白色月牙状的石头。
　　“这是什么？”
　　“这是我托永琳制作的奇药，药的作用恕我暂时不能明言，总之对你们无害，是破阵必要的一环。这药可以直接融入神念，到时候你们寻机找一片土地埋了便是。”
　　“好。”慧音答应下来。
　　“没什么要说的了，上白泽老师为人谨慎，遇上问题，当能化解。啊对了，最后还有一点，就是幻境时间很长，数以十年计，需要耐得住心。”
　　“若明秋能出阵，我的十年与十天有什么区别。”
　　慧音淡淡说着，握住妹红的手，妹红回以信赖的眼神。
　　“既如此，请吧。”
　　八云紫伸手示意，慧音和妹红盘膝而坐，少顷神念出体，氤氲如烟，端坐的身体则被博丽灵梦扶住。
　　八云紫凝神屏息，左右手各画阴阳图案，清浊二气沿着手指勾勒，一道流动着云气的隙间在阵前缓缓打开。
　　隙间之内，是无尽的幽暗与晦明。
　　“八云大人。”
　　神念即将入阵时，慧音突然轻声说道。
　　“请讲。”
　　“如果八意医生的‘牵机毒’无效，我可以随意施为吗？”
　　八云紫眼神一凝。
　　“此药名牵机，用人间剧毒之名，却上至仙神下至阎罗无一不可毒，尤其对魂魄有剧毒，我没看错的话，外面莹白的石壳由月华凝成，不仅是为了保护携带者不被毒到，还能遮掩行迹，让牵机无声无息地发散入骨。”
　　“上白泽老师的博闻强识，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八云紫着实没想到上白泽慧音居然能看出出自八意永琳之手的牵机毒。
　　既然看出了这个，那她很可能猜到……
　　“不敢当，只是我想问八云大人，为何要在幻境中埋下这专门针对魂魄的毒药？难不成…果然如我所想吗？”
　　慧音捕捉到了八云紫面上的些微表情。
　　“如此，就算玦与我是同类，也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了。”
　　她的声音渐渐冰冷，甚至令八云紫都有些悚然。
　　慧音与妹红的神念隐没在隙间中，八云紫便收回手。
　　“那我就先回去了。”灵梦说着，虚空托起慧音和妹红的身体。
　　“嗯，我还要留在这里看着阵。”
　　目送灵梦远去，八云紫拉开一道隙间。
　　“上白泽慧音已经察觉了，可能会有变数。”
　　“难得你也会有疏漏呢？”隙间对面的声音笑道，“玦的魂魄还在阵中，且正在借助风见幽香和白明秋的七情六欲复苏，如果牵机毒不奏效，事情就会变得很不妙，你不着急？”
　　“永琳你既然答应我会妥善解决这桩事情，我当然不急，只是想不透你的第二手在哪里罢了。”
　　“哦？你觉得我有第二手？”隙间对面，八意永琳说道。
　　“直觉告诉我，有。”八云紫微微皱眉。
　　“那便有吧。”八意永琳微微一笑，“上白泽慧音的事无妨，你不必担心了。不过，紫，有时候我真的佩服你。”
　　“佩服什么？”
　　“格局。”
　　“哦？”
　　“若是换个人，绝不会想得出这样的计划，就算是我，也没有想到那个地步。仔细想想，创建幻想乡也好，月面战争也好，你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而且站的角度与所有人都不同，这绝非偶然。”
　　“我就当是夸奖收下了。不过这次的计划无关格局，我只是单纯地想把这个白泽彻底清理掉罢了。”
　　八云紫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压抑和杀气。
　　“没有人可以碰我的底线，没有。”
　　——
　　本来很早就写好了天唐的开头，但想了想差个剧情，得补一下，弄弄大纲就到深夜了，当做深夜福利好了。(～o￣▽￣)～o……
　　读者们的支持我都看到了，真的很感谢，我会继续努力的。有的话其实我看得出是玩笑，只是看多了就是莫名不爽，可能我有点较真吧。之前话说重了，抱歉。


第四十一章 直面
　　不知过去了多久，慧音和妹红通过了隙间。
　　因为两人都是神念离体的形态，所以自然都悬浮在高空之中。
　　“这里就是阵中么？”妹红环视四周。
　　“应该就是了，我隐约能感觉到有什么正似有似无地窥视着我们，也许就是玦的魂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明秋会出现的地方，然后寻机附身。”
　　妹红说道：“神念方面的事情我不擅长，慧音，交给你了。”
　　慧音点了点头，展开她庞大的神念，开始查探周围的环境。
　　大阵形成的幻境来自于明秋的回忆，那么究竟是哪一段记忆呢？慧音虽然知晓白明秋七世轮回的每一段经历，但对幻境里处于哪一段一无所知。
　　她的神念一扫而过，无数的信息就汇集到她的脑海中。
　　朱雀长街，东西闹市，车水马龙。
　　墨玉袍缎，青红冠冕，雕梁画栋。
　　在白明秋的七世轮回中，唯一存在这些的只有一个。
　　“天唐？”慧音惊道。
　　“嗯？”
　　“如果我没看错，我们正位于天唐洛阳城的上空。”
　　“天唐洛阳……也就是慧音你——”
　　“没错，明秋的这段记忆里，有我。真没想到，竟然有机会故地重游。”
　　慧音的语气中有着感慨和怀念。
　　少顷，她沉声道：“这一世明秋的生卒年我都还记得，刚才我神念查探，今年正是明秋的生年，果不其然，坊间有人在讨论白氏公子出生的事情。”
　　“明秋刚刚出生？”妹红奇道，“若不是有任务在身，我还真想看看婴儿的他是什么样子。”
　　“暂且收心，我们还有半日时间，找到可附身之人最为要紧。”
　　“知道。”妹红认真地点头。
　　慧音分析道：“我们如果要在明秋的关键时刻帮他，就一定要时常处于他身边，与他相熟相知，不然以此世他冰冷的内心，是不可能被我们的三言两语所动的。但我对这一世明秋的了解，更多的是从他成为将军一直到二十五岁为止，对他的幼年知之甚少，不知道谁是他的‘基点’，如果选错就难办了。”
　　“八云紫说了，基点，也就是说明秋记忆深刻的人对吧。”妹红想了想，说道，“明秋曾经跟我讲过，第三世的他形同行尸走肉，只是把世事当做一场戏罢了，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很难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人才对。”
　　“有，映姐。”
　　“四季映姬？”
　　“对，他们两人的相识相知，正是在明秋年幼的时候。若要说这一世的明秋对谁的感情最真，无疑就是映姐了，所以和映姐相关的人不能作为附身的对象。”
　　“那就排除掉映姬和她身边的人。”
　　“好。”
　　慧音神念闪动，在苍龙街上找到白府，一瞬间就将其中明暗所有人点清。
　　“那里是白府，白府中一共有一百三十三人，男女仆役约五十人，白家嫡系旁系近三十人，明面上和暗中潜伏的男女护卫约五十人，算是苍龙街上排场比较小的府第。妹红你待会儿就选择暗哨上的一位女护卫作为附身对象，如何？”
　　“可行。我不擅人情世故，行事也直来直往，如若附身于其他身份上，很容易露馅，暗哨女护卫的位置正适合我。”妹红稍一思考，便同意了慧音的建议，她问道，“那慧音呢？”
　　“我在排除和映姐有关的丫环，你是护卫的话，我就得选一个能尽量接近明秋的身份，丫环是个好选择。”
　　慧音仔细地分辨着神念查探到的信息，妹红因为不精通此道，只能在旁看着慧音忙碌。
　　慧音平日里做事都是有条不紊，这次却赶得紧，无疑是因为明秋的事情操心。妹红是最知道慧音性子的，外表的平静下，她的内心指不定多焦急呢。
　　既然无力为她分担，就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吧。
　　妹红心中暗下决定。
　　“丫环慧心，刚被安排照顾刚出生的明秋，我就选她了。”
　　“好。”
　　“开始吧。”
　　慧音落下话音，妹红便提起神念，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白府中一名名叫红袖的女护卫身上。慧音见状，动作也不慢，神念一探，已然附在丫环慧心身上，一切都很顺畅。
　　但还没等慧音进一步行动，事情突生变化。
　　骤然之间，她感到一阵令人窒息的神念波动扫过整个洛阳城，最后死死地锁定在白府。
　　不好。
　　慧音微微咬住唇。
　　究竟是自己还是妹红出问题了？这两个身份都是和明秋、映姐毫无关联的啊。
　　“哦？竟然有客人光临，还请出来一晤吧，莫不是要余亲自来请吧。”
　　一道妖异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在慧音耳边，她仿佛感觉自己在被一双眼睛牢牢地盯住。
　　看来触碰到基点的是我呢。
　　倒也不坏。
　　慧音一挑眉，神色渐冷，给妹红留了讯，就单方面断了和妹红神念的联系，然后脱离躯体，直接升到空中，显出自己强大的神识来。
　　“玦，滚出来！”
　　“女娃娃口气不小啊。”空中传来妖异的声音。
　　“废话少说，把明秋交出来。”慧音赤红色的眸中如同燃烧着火焰。
　　“哦？入余阵中，居然敢如此嚣张，现在的小辈一个个都这么年轻气盛，不好。”
　　玦始终不现身，只是妖异的声音一直在天空中回荡。
　　“汝现在进阵，想必是已经有人看破了余之前对那个境界妖怪的说辞，也罢，那女娃毕竟聪明的很。不过，怕是已经晚咯。”
　　“什么？”
　　“进阵之人居然是个转世轮回之人，对余来说简直是最上等的养料。他的意志之强倒是令余稍微有些惊讶，要不说轮回是最磨人的活法呢，居然让他坚持了这么多时日，但就算是这个人也快要崩溃了。哈哈哈哈，历经轮回的心志又如何？人类终究是人类，脆弱无比，脆弱不堪！还有那天地灵蕴，果然不愧为余千年前就看中的东西，那纯粹无比，源于自然的妖力实在太棒了，配合七情六欲，消化起来也很快，有了这种力量，死而复生根本就不难。”
　　玦笑得猖狂而诡异，令人毛骨悚然，言语间，似乎白明秋的生死就在他一念间。
　　但慧音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万载岁月都堪不破生死关，堂堂神兽白泽居然自甘堕落至此，枉我以前还敬你为前辈。”
　　“堕落？——哈哈哈哈哈哈！”
　　玦停顿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
　　天空中，漆黑的云气开始疯狂旋转，渐渐旋成一个漩涡，闪电和狂风呼啸狂奔，恍如天劫一般，在漩涡的深处，渐渐显现出一双巨大的眼睛来。
　　那双眼眸全是眼黑，几乎看不到眼白，只有一点红芒，看上去十分诡异。
　　“混账！你受了凤凰心血化身为人，早已经不是白泽了，半人半兽的杂种，你懂什么？算了，毕竟同源，吞了你，余会恢复得更快。”
　　“来得正好。”
　　慧音的声音越发冰冷，她操纵着庞大的神念，迎着天空中那双眼直上。
　　洛阳城暴雨倾盆整整三天，阳光才透过云层再照大地。
　　——
　　接下来就正式开始天唐篇了。
　　文末对新书【东方幻想风靡】做个推广，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收藏一下哟。
　　附上简介：
　　玩家林非打开了传说级妖怪箱子。
　　啊！金色射命丸文！


第四十二章 舞阳
　　白云睁开双眼。
　　当他意识到自己能够做出“睁开双眼”这个动作的瞬间，他已经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重生。
　　第二次，再一次，他在彻底死亡之后，又活了过来。
　　之前发生了什么？
　　对了，我答应了茅场晶彦的要求，为了保护葵，为了保护攻略组的所有人，做出牺牲自己的选择。
　　我死了，不是吗？
　　可现在呢？
　　白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小小的手，小小的脚，这是一个婴儿，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婴儿。
　　婴儿。
　　这意味着他已经彻底离开了之前活着的那个世界，离开了那个就算失去了挚爱的妻子，也已经咬紧牙关下定决心，打算坚强地活下去的世界，离开了那个缔结了新的羁绊，给予了一生的承诺，遇到了唤醒他干枯内心的她的世界。
　　如果仅仅只是死了，也就罢了，毕竟这是白云自己选择的路，他愿意为了她，为了所有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但他活过来了。
　　可就仅仅是活着而已。空有这条性命却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碰不到。朋友、亲人、爱人，一切都离他远去，他只能再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继续生活。
　　再次认下新的亲人，再次结交新的朋友，再次缔结新的缘分，再把心托付给谁……吗？
　　呵呵。
　　白云心中冷笑。
　　原来死真的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那么以前为了活着而那样的努力，那样赌上性命，还有那些羁绊，感情，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连续两次的重生，已经无法用偶然来解释，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如果只能在死与生之间徘徊轮回，那么生比起死来，又有什么分别呢？死了也许还更好吧。
　　白云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极其淡漠。
　　他明明只是目光毫无焦距的发呆，却能看到身边许多宽袍长袖的男人，素袂长裙的女人，他们各怀着紧张的神情，盯着这张精雕细琢的木床。
　　身边人距离不近，但他们小声的说话，他似乎也能听到，也能听懂，仍旧是汉话，只是口音与官话不同，倒是与前世他的方言有些相似。
　　不远处，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年轻女人轻声唤道：“老爷。”
　　面容英武，约莫而立之年的男人快步走到床前，关切道：“夫人，慢慢说，不要勉强。”
　　“是男……还是女.”
　　“是儿子，我白家终于后继有人了。”男人沉稳的声音中带着激动。
　　“儿子，儿子就好，我总算为白家.”
　　刚生产完，身体太过虚弱的夫人连话都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来人，快给夫人诊脉！”
　　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过去，白夫人总算无事醒来，白天承这时才抱着婴儿坐到床前，一向严肃的面容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慈爱。
　　白夫人躺在床上，一脸担心道：“你可小心点抱着，你是沙场上的武将，手里没分没寸的，把孩子弄疼了可怎么办，快交给稳婆吧。”
　　“我白天承的儿子岂会那么软弱？”白天承笑道，“你看，他连哭都不哭一声，将来定是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白夫人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目光温柔地看着在白天承怀中的婴儿，两人沉浸在温馨的气氛里，一时无言。
　　良久，白夫人突然奇道：“咦，老爷，这么久了，小家伙怎么真的连哭都不哭？”
　　“自然是因为他是我白氏将种啊。”
　　“不对啊，再怎么说，小孩子出生都一定会哭的，我之前听稳婆说，哭不出来会对孩子不好，老爷，你说，该不会孩子有什么先天疾病吧？”白夫人担心道。
　　白天承微微皱起眉头，回身道：“张婆，王婆，真如夫人所说？”
　　“是，老爷。”两位稳婆同声答道。
　　“你们过来给公子检查一下。”
　　两位稳婆依言从白天承手里接过婴儿，仔细查看。
　　突然，负责检查背后的张婆惊呼一声。
　　“怎么了？”
　　“老爷！”张婆指着婴儿的后背，神情惊讶。
　　白天承赶忙看向婴孩的后背，但见张婆所指之处，竟有一块赤色胎记，形如凤鸟，随着婴儿的呼吸声一静一动，好似要腾飞一般。
　　白天承乍见胎记有些惊讶，但很快想到了什么，神情便严肃下来，令道：“孩子给我，你们都去门口候着，任何人不准擅入。”
　　室内一干人等很快全部退出，房内仅剩下白天承和白夫人两人。
　　“老爷，这突然是要干什么？”
　　白天承摇头不答，眼神中透出赤红的光芒来。
　　“周围没有其他的探察术数。夫人，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关白氏兴衰，本不应与你多言，但你是嫡长子之母，劳苦功高，同时也是为了不让你担心，便将此事告知与你。”
　　“究竟是何等秘事？”
　　“你刚才已经看到孩儿背上的胎记，这胎记形如凤鸟，通体赤红，如我所料不错，还会随着孩儿的长大而变大，最终覆盖全背。其实这胎记名为凤图，是我白氏祖辈相传的一个秘密。”
　　白天承沉声道：“世有真龙而无凤凰，但我白家先祖却曾经有幸见过真凤，先祖遂以大能力将亲眼所见的凤凰之形化入白氏血统，留下遗训代代相传，言说白氏一族或许与凤凰有缘，若胎记在某一后人身上显化，机缘自会到来，至于究竟是什么机缘，却不得而知。”
　　“难怪白氏一直以虚无缥缈的凤凰为徽，族谱上也绘有与这胎记形状相同的图画，原来如此。”
　　“孩儿一直不哭，也许与先祖留下的凤图有关，这件事我之后会详查。我看孩儿刚出生，但气血绵长，精元充足，根骨超凡，根本不像患有暗疾，你无须太过操心，我会悉心培养他，让他文武兼备，光宗耀祖。”
　　白天承伸手到婴儿的背后，运起异力轻轻触碰那块赤红色的胎记，那胎记上顿时绽放出太阳般的红光来，他收回手，红光便敛去，端得奇异无比。
　　“孩子的名字，便叫做舞阳，白氏舞阳。”
　　——
　　天唐是我构思了许久的一个时间点位于幻想乡时间之前千年的幻想中原，这里有神兽，异力，法术，奇阵，也有妖鬼仙神魂灵，架构算是不小，在这一卷中只通过白舞阳一个视角无法言尽，不过留下余韵给读者想象也好。
　　如何开头，故事如何接续，我想了很多时间，废了很多稿子，力求将我所见的一切展现给读者，不着急，与我一同慢慢看下去吧。


第四十三章 最苦
　　洛阳白氏喜得大公子的那日，整条苍龙街上都张灯结彩，一片欢腾。之后白府专门施粥发粮，行了整整一月的善举，还广发告示，凡来白府门前道贺的，无论身份，都有红礼相赠，因而此事给很多洛阳人都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也难怪，以白氏凌烟阁第十四位的身份，在整个天唐都属于最顶级的权贵，这样的名门世家一直后继无人，一朝有喜，就算是一向行事低调的白家也难免大张旗鼓一番。
　　在这种阵仗下出生的白氏大公子白舞阳，很自然地为众人所关注，种种奇闻异事也随之传出。据说白舞阳出生时，整个白府都听到了凤鸣般的响动，太阳般的红光照亮了整条苍龙街，亮得让白夫人和接生的稳婆半天睁不开眼，甚至还有凤鸟舞动于九天的虚影腾于洛阳城上空。又据说白舞阳出生三天就能张口说话，五天就落地行走，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关于白氏大公子舞阳的奇闻，坊间一直都有流传，不过大多都是夸大其事的说法，纯粹是口口相传的闲话，没有人真的会相信。随着离奇传闻的淡去，白舞阳度过了他的八年岁月。
　　卯时未半，天色沉蒙，白府深处的某间房门便已然打开，白舞阳小小的身影从房门中悄然踱出。
　　房门闭合的一瞬间，白舞阳背后有一人屈膝跪地。
　　“公子。”
　　“红袖，今日是你早值？”
　　“本是绿荫，但她昨日重伤。”名为红袖的女护卫声音清冷。
　　白舞阳稚嫩的面容上微露戚色，叹道：“这些年为护我周全，府里折了十数高手，实在于心不忍，绿荫的事情，早课时我会禀于父亲，定要好好抚恤。”
　　温文而仁和，虽年幼却颇识大体，白氏大公子颇受长辈的看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公子的安危，重于整个‘百鸟’，不仅红袖，绿荫，‘百鸟’上下三十二人，甘愿为大公子效死。”单膝跪地的红袖沉声道。
　　天唐立国方才十年，虽然太宗皇帝励精图治，堪称一代圣皇，但内有前朝叛逆，外有异族势力，稳定的局势依旧需要时间的沉淀和大刀阔斧的动作。在这样一触即发的形势下，皇家贵族与开国勋臣不时会遭到敌人的暗杀，所以这条苍龙街上的凌烟勋臣，每一家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精英高手，或是异力术者，或是武道强者。白氏的高手们统称为“百鸟”，取百鸟朝凤之意。
　　白氏主人白天承乃是如今天唐几位大将军之一，本就战功卓著，继承了白氏的勋衔后，可称得上是天唐屈指可数的大人物。而树大难免招风，白天承连带着嫡子白舞阳，都成了刺客眼中的上佳目标。
　　昨夜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来自异族的刺客们潜入了满布祷天心网的洛阳城中，在深夜里爆发出万钧杀机，矛头直指白天承和白舞阳，白天承本身武道修为超凡倒是不惧，但为了保护年纪尚幼的白氏大公子，百鸟付出了一人牺牲，三人重伤的代价。
　　白舞阳轻声一叹：“罢了，你起来吧。”
　　面前的红袖依言起身，向白舞阳颔首示意，随即用特殊的身法隐去了身形，但白舞阳知道她就在附近。
　　红袖是百鸟中的第一高手，擅长用火，身法和拳法都高绝，从白舞阳出生开始就保护着他的安全，可谓鞠躬尽瘁，最难得的是，红袖对他的态度不像是对待孩子，而是一直像对待亲人和朋友一样——
　　思绪戛然而止。
　　白舞阳一直淡然温和的稚嫩面容上突然浮现一抹异样的冷硬。这神情一闪而逝，快到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立刻就恢复了一贯的神色。
　　清晨一向是白舞阳打熬身体的时间，每天他都会早早起床赶着日出，运转白氏心法，吸收朝阳升起时的一缕紫气，借以修炼白氏的独门心法。汲取紫气是天唐时一种很普遍的修炼方法，不论是术者还是武者，都会用朝阳紫气来淬炼身体或者磨砺神念，紫气运用到了高深处，还能化解陈年伤病，固本培元等等，百利无害。
　　心法，拳法，枪法，刀法，火法，一项项都是父亲白天承在白舞阳一岁时就教给他的。父亲说，这些都是武者必须学会的东西，而为将者，武艺高强只是基础，还要学会兵法战术，儒门正道，天地玄机，甚至奇门堪舆都要涉及。未来的白舞阳，要继承白氏的勋位，挑起天唐的大梁，镇守国门，成为一代名将。
　　一代名将。
　　好，那就做一代名将吧。
　　那时他眼中没有任何神采，只是点头答应。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晃就是七年。
　　白舞阳小小的身影在院中起起落落，上下翻飞，小半个时辰过去，他却丝毫不见疲累，甚至滴汗未出。
　　自从出生以来，白舞阳就从未出过汗，即使耗力再多再劳累，全身上下都不会出一滴汗，这与他的赤色胎记有关，准确地说，是与他天生的凤凰图腾有关。
　　那个伴随他出生的赤色胎记，早已被他背后越长越大，随着他身体发育而扩大的凤凰图腾吞噬掉，虽然白天承将之误以为是白氏祖先的手笔，但白舞阳清楚地知道根本不是如此，这幅凤凰图腾根本就是前世带来的东西，它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背后。
　　前世……
　　前世。
　　前世！
　　他的太阳穴急促地跳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脉贲张，眼中压抑着的冰冷越发明显。
　　白舞阳，白氏大公子，绝对不应该有这样的眼神。
　　他只能闭上眼，装作锻炼疲累，深深地呼吸来平复心绪。
　　旭日东升，瞬间照亮了整片天空，天彻底亮了。
　　白舞阳睁开眼，运转心法，准备吸取那一抹朝阳紫气。
　　骤然间，院中一块假山石炸裂开来，一道黑影挟着匹练般的白芒拔地而起逼向因为吸收紫气而毫无防备的白舞阳，一气呵成如长虹贯日。
　　隐于暗处的红袖无比震惊，看这刺客的衣着身法，正是昨日来的那批人，明明都已经被全部处理掉了，居然还有一个隐藏在府中，躲在假山石内，竟然躲过了所有人的搜查，而现在，就要将年仅八岁的他刺死当场！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即使以红袖的身手都难以反应，她只能眼看着白舞阳死于这突如其来的刺杀。
　　但下一刻，红袖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只听“叮”的一声，刺客如长虹般的一剑居然与白舞阳袖中的某物交错，撞出清脆的声响，这蓄势已久的一剑居然就这么被格开。
　　“有点痛啊。”
　　白舞阳舔了舔被剑风划破的手指，一抹血色沾染在唇上，凭空多出几分妖异。
　　那异族刺客见一击未成，对着白舞阳吼了一句听不懂的异族语，提纵身体就要遁走。
　　可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哪都去不了了。
　　不知何时，整个院落都被熊熊的火焰所覆盖，铺天盖地的火焰灼然而起，将整片天地都封锁，刺客如同笼中之鸟，早已无处可逃。
　　白舞阳好整以暇地抖了抖袖口，一柄长约三寸的锋锐小刀如游鱼般滑入手中。
　　隐于暗处的红袖能够清楚地看到，地狱般的火海中，少年眼里寒冬般的冷漠，暴戾和虚无，在这片与外界隔绝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发泄着。
　　两行清泪沿着“红袖”的双颊缓缓滑落，“她”一直觉得如同死物般的心，苦痛得颤抖起来。
　　——
　　此心沾泥带水，是人生最苦处。
　　天唐，是白明秋心境真正蜕变，沉淀，升华，最终淡泊坚定的第一步，写的时候，说实话，心里沉甸甸的，嘴里满是苦涩。


第四十四章 表里
　　不过数息之间，那异族刺客已然死于白舞阳三寸刀下，白舞阳眼中冷芒凛凛，断然抬手一把火将其烧成灰烬，显出极高的异力修为。
　　“红袖。”
　　“在。”
　　红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白舞阳面前。
　　“今日之事，不要告诉父亲，我不想他多担心。若有人问起灼烧痕迹，就说是我在修习控火之术。”
　　“是。”
　　白舞阳没有再看这个小院，挥袖离去。
　　身为白氏的大公子，白舞阳享受着尊崇地位的同时，也肩负着沉重的责任，为了承担起白家的未来，他像一块疯狂吸水的海绵，一刻也不让自己懈怠。
　　在习练武术半个时辰，诵读儒学经典半个时辰后，白舞阳换上一身素色短衫，前往正院，参加白府的“早课”。
　　“早课”是白府每一旬都会举行的集会，位于洛阳及周边的白氏族人会在这一日早晨全部抵达白府，聆听白氏族长总结训示，分配嫡庶各支的职责，同时评点嫡庶各家年轻子弟。
　　一旬一次的早课，相当于一月三次，频率其实相当高，但这是白氏从天唐未定前的战乱之时就定下的规矩，正是凭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族铭，白氏才能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屹立不倒。
　　对于还未能接触族中事务的白氏子弟们来说，族长训示和职责分配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最后的“评点”，眼光老辣的族中长辈们会在评点中指点后辈，而且若是得到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的认可，平步青云也指日可待。
　　一路行来，男女仆婢皆朝白舞阳行礼，不时有仆从跟随身后，他一脸童真笑意，令人如沐春风，仿佛刚才动手诛杀刺客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行至偏院，白舞阳才在一位青衫女子面前停下，那青衫女子也是白府的家仆，但地位相较而言显然高出许多。
　　“见过大公子。”青衫女子温声道。
　　“慧心，你怎么在这里，是父亲有话？”
　　白舞阳略显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慧心。
　　慧心是白府中与白舞阳关系最密切的几人之一，因为白舞阳出生后的一段时间，全由慧心帮衬着白夫人照顾。白舞阳两岁就拒绝丫环服侍，慧心便被安排到白天承身边，因为聪明灵巧讨得白天承夫妇的喜欢，又是白舞阳唯一愿意说话的丫环，数年下来，俨然已成了白府的女管家。
　　在白舞阳眼中，慧心基本等同于白天承的传声筒，她在自己快要抵达正院时阻拦，估计是白天承有什么话要提前告诉他。
　　慧心眼神微动，白舞阳会意，挥退周边仆从，仅余下他与慧心两人。
　　四下无人之时，慧心突然对着白舞阳一跪不起。
　　“请大公子恕罪。”
　　白舞阳惊道：“慧心，快起来，这是作甚？”
　　“慧心阻拦大公子，非是老爷之令，而是慧心自己有话要说与大公子，为此微言耽扰大公子，慧心之罪当跪。”
　　“你若有话，便快起来说吧！”
　　白舞阳极其恳切地搀扶，慧心终于站起身来，颤声道：“大公子，实不相瞒，慧心入白府为婢时，与另一婢女交情甚好。那婢女蒙老爷宠幸，纳为侧室，为白氏诞下一女，可惜她身子弱，产后数年便匆匆离世。她生有一女，一样的体弱多病，虽算作白府千金，却时常被人欺凌，甚至有些家仆也敢狐假虎威，生活拮据困窘。”
　　白舞阳虽然埋头于修习，但日子一长，各种流传于仆婢之间的闲话总都听到过一些，那个被自己的父亲白天承酒后宠幸的婢女，他自然听过。
　　白氏的族规苛刻，这样的女子甚至本不应被白天承承认，可白天承还是给了她一个侧室之位，但也就到此为止，白天承从此没有再管过她，甚至她生产时都没有过问，只在她死后将其姓列入家谱，算作白氏之人。至于她诞下的那个女孩，白天承起初给了她白府千金的规格，但后院眷属的事情白天承很少过问，那女孩之后被怎么欺凌就不为人知了。
　　白天承的做法称不上凉薄冷血，完完全全的军人作风，外人听了也许还要夸一声好汉子。而白舞阳与那侧室女子素未谋面，也没见过那个应当算是自己姐姐的女孩，对此事谈不上有什么观感，可慧心今日突然提起此事，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慧心见白舞阳似乎在认真思量，便继续道：“我之前偶然听闻，今日早课之时，就要将那孤女逐出白氏。我怜她身世遭遇，但老爷那里，凭慧心是万万说不动的，慧心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决定来寻大公子，望公子能为那孤女求情，慧心此生难忘公子大恩。”
　　说着，慧心竟又跪了下来，眸中含泪，凄婉至极。
　　白舞阳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慧心不过是一介婢女，敢向他白氏大公子如此求情，此乃大不韪之事，她不可能不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见她与那侧室女子的感情极深。而慧心与他白舞阳关系密切，知道他一直显露于人前的温良秉性，唯有在他这里，那孤女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那么这个请求，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将某人逐出家门这样的事，属于白氏的族务，忙于朝事的白天承很少插手，一般都由族老会议决定后宣布，而做出这样的决定无外乎两个原因——败坏家风或者浪费资源。
　　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能做出什么败坏家风的事？此次逐出家门，无外乎是内眷里某些人看她一直占着白氏千金的名头不顺眼罢了。如果由自己这个嫡长子出面阻拦，应该十拿九稳，还能再次传开自己温良孝义的名声，如若不成，效果也差不离。此事不管怎么做，都对“白舞阳”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此处，白舞阳微微一叹，手中运劲，将慧心扶起。
　　“好，到时我会出言，成与不成，我都将尽力。”
　　慧心听闻此言，激动不已，不禁“嘤嘤”一声，泪洒衣衫。
　　将慧心一阵安抚，赶着时辰，白舞阳到达正院，白氏族人已然熙熙攘攘，整个院内座无虚席。
　　白舞阳稚子之身，却俊眼修眉，素衣白衫自院门出，顾盼睥睨间，有种成人都难及的风采。
　　座下众人眼前一亮，霍然起身。
　　“恭迎大公子！”
　　——
　　咳嗽咳的胸口疼……
　　等这次感冒好了我就加快结庐人的进度，要以酣畅的感觉把这卷写完。


第四十五章 传奇
　　白舞阳面对一众族人的目光，坦然而恬淡，他噙着笑意微微还礼，便行至正院之内。
　　白府早课的座次分为上中下三座，能在白府之中位居上座者，全族不过一手之数，换言之，与白舞阳同处上座的，都是身份极为尊崇之人。
　　“三位族老。”
　　白舞阳没有落座，按照礼节，先到已经坐下的族老处问安。
　　他所问候的白氏族老共有三人，白正功，白正勋，白正言，都与白舞阳已经去世的国公老爷子白正德平辈，早年也是战场上拼杀的宿将，老来坐镇家中余威犹在，稳如磐石。
　　见白舞阳上前，为首的族老白正功温言道：“大公子，上旬的早课你未曾前来，算一算，吾等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你了。”
　　“前次早课，恰逢舞阳闭门破关之时，因而未能拜见三老，望三老原谅。”白舞阳歉意道。
　　“无妨。”白正功笑道，“大公子方才八岁，异力便有三次突破，实乃天纵奇才。”
　　“是极。”
　　“真乃我白氏大幸也。”
　　其余两位长老也面带慈祥的笑容。
　　白舞阳的天分堪称妖孽，抛去少年老成的心性不说，就单论实力，年仅八岁的白舞阳，其实力甚至凌驾于许多成年武者之上，无怪乎几位族老都视他为能撑起白氏下一代的栋梁。
　　天唐勋贵子弟之中，与白舞阳同辈的，无人能出其右。这是三位族老对白舞阳的一致评价。
　　与族老寒暄客气了片刻，白舞阳坐回自己的上座，取过身旁侍女斟好的茶，面容沉静，默然不语。
　　八岁稚龄，与族老同居上座竟然显得没有丝毫违和，气度凛然，这样强烈的反差，不论看多少次，都让位于中下两座的白氏族人惊叹不已。
　　“好小，原来这就是咱们大公子吗？”下座一位少年惊讶道。
　　“当然了，你没见过？”
　　边上几人纷纷回转过来，如同看到了什么稀奇物事。
　　“哎，我上一旬才被允许参加早课，没见到大公子。”少年叹气道。
　　“看你也像，十五六，也到了够资格的年纪了。”
　　“这位哥哥说的是。”少年应道，“说起来上次早课大公子为什么没来啊？”
　　“因为上次早课之前，大公子他居然第三次突破了！”
　　“第三次？天哪，我今年十四，连第一次突破都还没过呢。”少年哭丧着脸道。
　　“谁不是呢，我也是十五岁才第一次突破的。小兄弟，你也得看跟谁比，咱们哪能跟大公子比呢？”那说话的年轻人笑道，“不说别的，就说参加早课的年纪，咱们族里惯例是十四岁以上对吧，你知道大公子是几岁？不知道吧，六岁。”
　　“嘶——”
　　那少年倒吸一口凉气，将周围人的注意力渐渐吸引了过来。
　　那年轻人继续道：“六岁时候你们都还在玩泥巴呢吧，就那刚断奶的年纪，居然被大将军允许参加早课了，啧啧啧。当年有些子弟还不服呢，凭什么一个小娃就能坐上座？你要说晚几年也没啥，可才六岁，就算是大将军嫡子，也太过分了吧？有几个心高气傲不长眼的，当时就在族比上挑衅了，结果你们猜如何？”
　　“如何？”
　　“如何？”
　　看着周围一片渴求的眼神，年轻人心里暗爽，庆幸自己坐到一片刚参加早课的小崽子们中间了，他笑道：“大公子当时没说别的，只说了句‘你们一起上吧’，然后居然仅用我白氏的步法‘凤凰游’，就将那几人同时戏耍，再随手出了几拳，场上就没有站着的人了。那场面，我的下巴差点都掉下来，幸好当时没想着跟那群人一起跳上去，不然得出多大丑？”
　　“是啊。”
　　“对啊。”
　　“不过这事还不算完呢。”年轻人说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之前的还令人震惊。”
　　“接下来怎么了？”
　　“接下来，大公子他居然一个个地把之前打倒的几个人都扶了起来，逐一指出了他们武功中的不足之处，末了还鼓励他们好好努力，以后为白氏争光。你们这群小子是不在场，当时的气氛，坐在下面的白氏子弟全都热血上涌，纷纷站立而起，高呼‘愿为大公子驱策！’，族比场上有几个家伙干脆直接就跪地而哭，发誓效忠大公子呢。”
　　“大公子可是大将军的嫡子，未来的白氏族长，怎能如此屈尊纡贵？”
　　“哎，谁说不是呢，可大公子的心胸就是如此宽广，那种气度真是咱们怎么都学不来的。古有甘罗十二拜相，霍去病十八上战场，我看啊，大公子日后成就，定然不输于前人！”
　　年轻人侃侃而谈，引得周围一阵赞叹，众子弟看向上座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
　　“族长到！”
　　远处，有侍从高声呼喊。
　　正院之中，无论上中下三座，无不齐齐站起，就算是白舞阳和白氏三族老，也站起身来，望向声音的来处。
　　天唐仅有的几位大将军之一，洛阳白氏族长，领国公衔的白天承缓步而来。他一身素白儒衫，面容极英武，目光凝练，神态淡漠，从容的步履间透露出深沉的气度来。
　　“恭迎族长！”众人齐声道。
　　白天承走到上座，抬手虚按，示意众人坐下。
　　“父亲。”白舞阳躬身道。
　　看到自己的儿子，白天承方才露出一丝笑意。
　　“嗯，阳儿，昨夜遇刺，可曾影响你巩固突破？”
　　“回禀父亲，并未有事，舞阳的第三次突破已然稳固。”
　　“甚好。”
　　白天承坐于上首，淡然道：“诸位白氏族人，想必已经听闻昨夜白府遇刺的消息，府内虽未有损，但任由刺客于我白氏府第自由来去，我甚不喜。今日早课之后，我要选出白氏族人，充实洛阳祷天卫，拱卫朝都，有愿之人，自行申报。”
　　“是！族长！”
　　“白氏中人在外行走，莫忘‘小心谨慎’之训，嗯，此事到此为止。各支之首，向我呈报这一旬白府各产业情况。”
　　白天承很简明地告诉众人白府无事的消息，又训示众人小心谨慎，就开始总览白氏内务，由术者做出投影，将白氏一旬的内务都呈现于族长面前，白天承实力高强，一心多用，约莫半个时辰，就已经处理好了一切。
　　“三老。”
　　白天承饮了口茶，问道，“族中可有议定之事？若无事，便直接开始评定。”
　　一直沉默着的白舞阳微微眯起眼来。
　　三老对视一眼，为首的白正功沉声道：“族长，本旬唯有一事已议定，待族长宣布。”
　　“何事？”
　　“将白氏女眷白映，逐出白府。”
　　——
　　天唐部分的纲要我是做了又做改了又改，完美做不到，反正力求自己满意，我满意你们应该也会满意的吧？
　　我答应过要以酣畅的节奏写完，加快速度，最近都会两日一更，所以，求一下好久没求过的推荐票啦QAQ。


第四十六章 启衅
　　“将白氏女眷白映，逐出白府。”
　　白正功沉声道。
　　“白映出身不正，却空占白府千金之位多年，如今天下初定，倡行节俭，白氏亦不能例外，府中上下皆节俭之时，徒留空占之位，空供之奉，实属无理。吾等商议后，做出如此决定，还请族长宣布。”
　　此言一出，正院之中一片哗然。毕竟白氏已经很久没有发生“逐出家门”这种事了，白氏之人，如果不是做出了伤风败俗之事，或者对白氏造成了很大损失，肯定不会被逐出家门的。
　　“白映？白映是谁？”
　　“你知道吗？”
　　“不知道，从来没听过啊。”
　　“听族老的话，之前是府里的一位大小姐？”
　　“出身不正？什么意思？”
　　院中众子弟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白天承手指缓慢地敲击着红木桌，迟迟没有回答，白氏三老也没有着急，只是用探询的眼光看着白天承，毕竟这个家的家长是白天承，一切决定，都要由他来下。
　　“几岁了？”白天承问道。
　　“十岁有余。然其从小受白府千金之位，三岁便延师以教，及至如今，儒学经义、诗文女红皆通，并非懵懂稚子。”
　　白正功将白映的境况稍微讲了讲，明面上是夸，但话里有话，他深知白天承之心，越是如此夸，白天承就越会生厌。
　　白正功堂堂一族之老，和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本来是犯不上什么过节的，但此次是受了他自己亲眷的请托，要把白映逐出白府。他知道白天承是个刻板的将领，传统的儒生，对这个出身不正的女儿从不关心，既然不会得罪族长，他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白天承又问道：“出府之后，如何安置？”
　　“小宅一座，仆役两人，结一年例银，与洛阳白氏再无瓜葛。”
　　“唤她进来。”白天承淡淡道。
　　白天承一发话，周围随侍之人便应声而动，不多时，远处已经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以白舞阳此时的目力，在这个距离完全可以将远处来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微微抬眼，对来人也有些许好奇，虽然答应了慧心，但至今还不知道白映究竟是什么模样。
　　苍白。
　　第一眼看上去，白映给白舞阳的印象就是苍白。
　　素色襦裙，苍白脸颊，使白映那张精致的小脸透出几分令人心疼的忧郁来。也许是因为从小体弱多病的缘故，不同于这个年纪女童应有的圆润，白映显得有些清瘦，这种清瘦让她似乎与生俱来的忧郁更加凸显。
　　小小的白映一步步朝着正院走来，一路被无数人围观，她却丝毫不在意，她眼里只有端坐于上座之首的人，那双清澈的眸中满是倔强与坚定。
　　白映走到了正院上座之前，俯身下跪。
　　“不肖女白映，叩见爹爹。”她轻声道。
　　“今日唤你前来，可知所为何事？”白天承淡淡问道。
　　“回禀爹爹，是将白映从白氏除名之事。”
　　“你愿不愿？”
　　“全凭族中安排。”
　　白映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即将被逐出家门的事，她只是抬起头来，凝视着眼前的白天承，一言不发。
　　白天承皱眉道：“你在看什么？”
　　“在看爹爹您。”
　　“礼数都白学了？族会之时，该如何称呼我？”
　　“该称‘父亲’或‘族长’，但今日，白映却只想喊爹爹。”白映的声音微微颤抖，“白映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与爹爹相见，言语亲热，望爹爹海涵。如此一见，便是被逐出白家，白映也并不后悔。”
　　白天承闭上了眼，但太阳穴不自觉地跳动着，唯有熟悉的人知道，这时他心思烦乱的表现。
　　白舞阳颇感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按辈分算，自己还应当叫她一声阿姐。那样的话，可不像一个正常的孩童说得出的。
　　白映凝视着白天承，白天承一言不发，也没有人敢再说话，窃窃私语的中下两座逐渐安静下来。
　　良久，白天承睁开眼，冷声道：“如此，便按族老所言尽早处置。你，退下吧。”
　　白映凄然一笑，眼中隐有泪光闪烁，她咬住唇强忍着，站起身来。
　　“父亲，且慢。”
　　一直冷眼旁观未发一言的白舞阳突然开口。
　　白天承皱眉道：“阳儿？”
　　“父亲，舞阳以为，此事不可草率而行。”白舞阳淡淡道。
　　坐在白舞阳对面的族老白正功面色一沉。
　　“舞阳所言，其因有三。一，自天唐开国至今，我白氏还从未动过如此家法，此时三言两语便行除名之事，操之过急。白氏乃是天唐勋贵，一举一动都在世人眼中，若因此事显得我白氏草率鲁莽，岂非不智？”
　　“继续说。”白天承的眉头稍微舒展。
　　“二，依舞阳所见，白映虽不似一般童稚，但不论如何也只是十岁之龄。试想，一个十岁女童，如何在白府庇护之外生存？如此行事，若为世人指点我白氏欺凌弱小，岂非不仁？”
　　白舞阳朗声道：“三，白氏家族之事，自然应该在宗祠之上裁决，白映虽是女子，却也是我白氏之人，早课之上就做如此决定，岂非不正？”
　　白舞阳这三个“岂非”全部占着道理，别说白天承，就算是一直阴沉着脸的白正功也一时说不出辩驳之言。
　　良久，白天承开口道：“你有意回护她？”
　　白天承此话一出，白舞阳顿感千钧之压，自己千般理由，父亲只是一句话，就点破了自己的心思。
　　既然如此，不如坦诚一些。
　　白舞阳与白天承眼神毫无保留地直接相对，沉声道：“是，父亲，舞阳愿保族姐白映不受家法。”
　　白正功连忙道：“族长，此事由族老议定，莫要轻易更改啊。”
　　一方是天纵奇才的大公子，一方是揽族中大权的族老，两者相争，谁赢谁输？
　　中下两座的白氏子弟们纷纷小声猜测了起来。
　　“好了。申时一刻，开宗祠。”
　　白天承做出决断，便走入院中，开始着手对族中子弟的评定。
　　上座之内，白舞阳与白正功相对而峙。
　　本来十拿九稳的白正功突然被白舞阳搅了局，甚至要闹到宗祠之上，心中无名火顿起。
　　白正功说道：“大公子，意气用事最是要不得，你年轻气盛，我不如也，只是莫要惹怒了族长。”
　　“这一点请您放心。我父亲的脾气，我自是知道的，倒是族老您，这么着急要赶人，难不成急着借花献佛？”
　　“哼。”白正功冷哼一声，“大公子人中之杰，此举想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族老可别多想。”白舞阳淡淡道，“言尽于此，申时一刻，舞阳于宗祠恭候大驾。”
　　目送白正功与另两族老甩袖离去，白舞阳缓步走到从刚才起就一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白映面前，探出手，轻轻擦拭掉她眼角的泪花。
　　白映只是恍神，任由他施为。
　　他温声说道：“你好呀，白映阿姐，我叫白舞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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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真伪
　　白映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他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唇红齿白，俊眼修眉，不难想象长大之后该是如何的俊俏。可是这样一个小家伙，怎么能坐在上座，还反驳爹爹的决定呢？
　　哎，他走过来了。
　　他伸手了？为什么……诶！
　　好暖和的手呀。
　　白舞阳，他叫白舞阳啊。白舞阳，不就是白氏的大公子么？
　　白映的眼神有些慌乱。
　　白氏之中，大公子白舞阳的地位只在族长一人之下，白映则只是个不被承认的可怜丫头，还即将被逐出家门，两人之间的位分相差太大。
　　“大公子！白映不敢当。”
　　说着，白映就要跪下身来，白舞阳赶忙上前扶住。
　　“白映阿姐莫要如此。”白舞阳温声道，“你我生而同父，本就是一家人，不必拘礼的。”
　　“大公子是金玉之身，人上之人，万万不可如此！”
　　“姐弟之间，还分甚人上人下？阿姐以后都叫我舞阳就好。”
　　白舞阳眼神诚挚，话语温存，明明只是个八岁幼童，却莫名地给予白映强烈的安全感。
　　白映怯生生地看了看眼前的少年。
　　“真的……可以吗？”
　　白舞阳认真地点了点头，牵住白映纤弱的手，“来，咱们去那边说。”
　　之后的评定没有白舞阳的事，他就带着还不知所措的白映走进一边侧院的厢房里。
　　“白映阿姐，你快坐。”
　　看到无措的白映，他笑了笑，斟了杯茶端到她面前。
　　白映还欲言又止，白舞阳猜得到她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身份礼数的事情，他微微摇头，说道：“白映阿姐，今日舞阳敢在早课上出言，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帮你的。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改变父亲的心意，避免你被逐出家门。你若是还有所顾忌，叫舞阳还如何倾力帮你？”
　　白映闻言，神色变幻，最终还是坚定了下来，说道：“好，舞阳，我明白了。”
　　“舞阳”两字出口，意味着白映至少暂时放下了心结。
　　白舞阳轻声一笑，心说拿起放下如此之快，这丫头倒是有点意思。
　　他说道：“这便对了，如此，舞阳便能放下心来，为阿姐你解决此事。”
　　他正要出言，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双目中妖红光芒流动，手结一印凌空虚按，厢房中一道深红闪过。
　　“阿姐莫惊，为防隔墙有耳，稍微施用术法而已。”
　　白映点了点头，她此时定了心，心怯的模样已然不再，她端坐桌前，神情中透出坚定之意。
　　白舞阳问道：“欲解死结，先找源头。白氏许久未有逐出家门之例，三族老此次却如此心急火燎，在早课上就要决定。若我猜测不错，此事或许与内眷有关，阿姐你说呢？”
　　“十有八九，便是如此吧。”白映叹了一声，旋即决然道，“那日开罪二夫人之女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但哪怕再回到那时，我所作所为也不会改变。侮辱亡母，我白映绝难容忍。”
　　“二夫人，嗯……二夫人是皇室郡主，其女与族老白正功之孙有着媒妁之约，两人有这一层姻亲关系，便在族中互为依靠，近几年渐渐揽得大权，连带其家人甚至仆属都越发嚣张跋扈。这次阿姐的事应该是二夫人求了白正功，却无端被我搅了局，难怪白正功刚才那么气急败坏地离开。”
　　白舞阳不屑地笑了笑。
　　“舞……舞阳，此事，可有难处？若是会连累你——”
　　“阿姐莫急，待我稍作思考。”
　　白舞阳打断了白映担心的话，眼神微眯，快速分析着这件事所有的头绪。
　　少顷，他勾起嘴角，笑道：“父亲这是在借刀呀。”
　　“嗯？”白映疑惑道。
　　白舞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微眯的双眼中神色玩味。
　　天下初定，老国公新丧，白天承忙于朝事和兵事，这些年都无暇料理族务，便放权给了以白正功为首的三族老，族务的问题是没了，但族老与内眷之间的关系过密，族老的权柄日重，终究会成祸患之源。
　　白天承毕竟眼光毒辣，之前是没有留意，但通过早课上的一次冲突就已经将族内局面看清，他有心整顿，然而此时若是直接削权或者强硬地驳回族老会议的决定，于祖制不符，也有失仁德之名，一向谨慎的白天承并不会如此行事。可白舞阳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突然冒了出来，这可是一把绝好的刀，白天承没理由不用。
　　片刻之间，白舞阳已将此事的本质想得通透。
　　此时这件事早已不单纯是白映的去留那么简单，其高度已经上升到白天承能否完美地压下族老势力进而重整家族了。今天下午的宗祠之上，表面上辩的是白映的去留，实际上争的根本就是族权。
　　真是丑陋的权术。
　　既然已经如此丑陋，又何妨为我所用？
　　白舞阳心中冷笑，想明白了其中关节，此事就十拿九稳了。用此一事，便可打压族老，进一步获得白天承的看重和白氏子弟的崇拜，增强在族中的话语权，为日后接掌白氏，步步登高做一个铺垫，而二夫人虽为皇亲，却也不能给白氏大公子带来什么威胁。
　　好处如此多，坏处几乎没有，衡量利弊，这件事根本没有不做的理由。
　　他自信道：“阿姐不用太担心，父亲的立场多半在我们这里，到时只要我据理力争，胜券定然在握。”
　　“真的吗？”
　　白舞阳笑道：“当然，请阿姐安心，拭目以待。”
　　看着眼前胸有成竹的少年，白映也渐渐放下心来。
　　关于白氏大公子的奇闻，白映也听过许多，面前这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过去的八年间给了白氏一族太多的惊奇。他兼具世人公认的一切长处，完美到挑不出任何缺点，所有难题在他手中都能做到一丝不苟的完美，很多人都认为，白氏出了一位真正的天之骄子。
　　也许他真的能帮自己呢？
　　不，除了他，似乎也没有别人能帮到我了，除了相信他，我还能怎么办呢？
　　舞阳，白舞阳。
　　默念着这个名字，与面前自信笑容的少年眼神相错，白映心中莫名地闪过一丝阴翳，但她并没有多想。
　　申时一刻，白氏宗祠开。
　　——
　　标题‘真伪’，意指心之真伪，前文‘表里’亦如此。
　　本来都滚了键盘，睡着睡着又醒了过来，总之还好没食言。
　　国庆事忙，请个小假，四号恢复更新，风靡那边一样。


第四十八章 复燃
　　白氏宗祠乃是宗族重地，平日里不会轻易开门，只有涉及族中要务，才需要打开宗祠，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裁决。
　　白天承为首，白府内亲族共三十三人齐齐下跪，拜祖宗牌位。
　　白天承起身点上香火，沉声道：“本代族长，不肖子孙白天承，今日奉上心火，请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予我公平裁决族中诸事之权。”
　　白天承一展儒袍，手心中蓦地燃起熊熊烈火，抬手一拍，这道火焰就向着祖宗牌位飞射而去。
　　木质的牌位遇到火焰，本来绝对会燃烧起来，但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白氏宗祠的祖宗灵位忽然萦起点点红光，白天承投来的一束火焰没入红光之中，居然如同石沉大海般消失不见。
　　但见一道光华从灵位之上反射而出，那道赤红色的光华给人温暖与浩大的感受，笼罩于白天承的全身。本来锋芒内敛波澜不惊的白天承，此时却莫名地多出了庄严而厚重的气质。
　　跪在下首的白舞阳眼神一动，这应该就是白氏的“请神”。
　　“请神”不是白氏一家独有，而是传承久远的大族通常都拥有的秘术。凭借此术可以将凝聚于灵位上的先祖意志，暂时灌输到族长或者族中某人的身上，此时他说的话，就相当于先祖所言。时人对祖先的尊崇无以复加，没人敢轻易请祖宗之神，而一旦请神，在祖宗面前就没人敢妄言，若妄言被揭穿，会遭全族唾弃，所以宗祠裁决这种事情其实很少见，少到白舞阳这八年都没有见过一次。
　　这一次的冲突，是白氏嫡长子与白氏大族老的冲突，而且其中隐含着白天承的心思，所以不管到没到要开宗祠的地步，白天承都会把事情尽可能闹大。
　　白天承威严道：“下跪者起，无关族人，退至两侧。大族老白正功，嫡长子白舞阳上前，庶女白映跪待。”
　　三人依言，走到端坐着的白天承面前。
　　“白舞阳，白正功，将此事脉络，梳理于我。”
　　“是。”
　　白正功面容一肃，说道：“兹有白氏庶女白映，出身卑贱，又窃据白氏千金之位十年，族中资材为其所耗不计其数。今天下倡俭。吾为一族之计，精简钱粮用度，避免铺张。按族规，提议将白映逐出白府。然大公子白舞阳横生阻拦，以致如今闹入宗祠惊动先祖，家丑外扬，贻笑大方。先祖在上，族长在前，族老白正功之言，绝无虚妄。”
　　垂首跪着的白映听闻此言，心中凄然欲泣，但宗祠之上，只能紧紧咬着牙忍住。
　　白天承轻嗯一声，看向白舞阳。
　　白舞阳朗声道：“回禀先祖，父亲，早课之前，舞阳本不知此事，但入场途中，一位名为慧心的婢女找到我，与我言明此事，求我搭救。我怜其虽身世凄苦，却也是白氏宗亲，便答应下来。早课之上见到白映时，我更是坚定了这样的念头，是以出言反驳大族老。”
　　“嗯。”
　　“今天唐陛下以仁德治国，我白氏乃开国功臣，自然要以圣训为要，白映一事，不论逐与不逐，于白氏都并无影响，但此事关乎白氏是否能以仁德为要，望先祖与父亲明断。”
　　听闻白舞阳之言，白正功冷哼一声，说道：“并无影响？大公子此言谬矣，从古至今，无论国朝更替，家族之内，嫡庶位分都是重中之重，大公子本为天纵英才，八岁稚龄聪颖不输成人，是我白氏栋梁，然此言实乃不智，难不成庶女白映之于大公子，有这般的重要？大公子身份尊贵，还请自重才是。”
　　白映心中一颤，担心地望向白舞阳，刚才白正功很明显是在挑衅他，在话语中暗示“你白舞阳只不过是个小孩子，你尊贵全部来自嫡庶规矩，若无规矩你什么都不是”，这样浓烈的挑衅与打击，如果白舞阳少年心性在宗祠之上发出冲动之言，对白舞阳自身和这场裁决都很不利。
　　但白映很快意识到自己白担心了，她已然看到了白舞阳自信的眼神与弧度冷锐的嘴角。
　　“白正功，论及位分，你还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白舞阳眼神一寒，“我本无意与你颉颃，就算出言反对此事，也打算徐徐图之，但我发现你似乎太着急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身为手握重权的大族老，却一直与一个十岁女童过不去，迫不及待地想将她驱逐出门，甚至不惜闹到宗祠上来？”
　　白舞阳提出了尖锐的追问，白天承也把庄严的目光放到白正功身上。
　　“自然是为维护族规，整肃家族。”
　　“你敢当着先祖，把你的话再说一遍？”
　　白舞阳逼视白正功，话语锐利如剑。
　　“这——”
　　白正功不禁词穷。
　　“族长忙于国务之时，将族权放手给族老，大族老白正功久居高位，心高气傲，在族中凡有不顺之事必追根究底，族人怨声载道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他更暗接内眷，巩固势力，白氏族中俨然已成了他的一言堂。白映一事，舞阳只是出言反对，他便趁机扩大矛盾，借机将此事闹入宗祠，对白氏嫡长子口出狂言，此人不过一朝得势便跋扈如此，若长此以往，族中必生祸患。先祖在上，子孙白舞阳所言句句非虚，此刻我以白氏嫡长子之位，向族长谏言，革除白正功白氏族老之位！”
　　此言一出，两侧白府众人一片哗然，白舞阳所言句句诛心，剑不出鞘，一出鞘竟然是如此的血溅五步。
　　白正功气极，恼声喝道：“竖子！你！”
　　他一声怒喝，裹挟着惊天煞气压向白舞阳，这白正功年轻时可是正牌的沙场宿将，跟随白正德老国公征战数十年，人鬼妖魔无所不杀，即使老了，这一身煞气也并未消散，白正功此刻恼火到居然把积年煞气全部倾轧在一介孩童之身的白舞阳身上。
　　这一刻，整个白氏宗祠都为煞气所摄，噤声不敢言语，白天承皱起眉头，正待出手打散气息，忽然眼神一凝，却又放了下来。
　　但见那被无边煞气压制的白舞阳眼底蕴满妖异赤红，抬头傲视白正功，一身气势骤然爆发，堂皇正大中混杂着凛然杀意，如渊如海，居然将白正功积年煞气尽数压制。
　　“你待如何？”
　　白舞阳一步踏前，断然冷喝，妖红眼眸正对白正功老朽的面目，白正功被这妖红目光一灼，竟然不自觉退后两步。
　　曾经的沙场宿将，竟然被一个八岁稚子逼得后退？
　　白映本来满心担忧与凄凉，此刻却喜悦到甚至激动得快要跳起来。
　　白正功脚下不自觉退后之时，心中就顿时凉了下来，这场本来稳赢的裁决要输不说，自己在族人面前的形象一落千丈，甚至族老之位也不一定保得住。
　　怎么办……怎么办……
　　白正功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疯狂地思考着究竟该怎么扳回败局。
　　白天承摇了摇头，开口道：“此次裁决结果已经了然——”
　　“且慢！族长，且慢！”
　　白正功惶急的面容上居然露出稳操胜券的神色。
　　白天承话被打断，不喜道：“嗯？”
　　白正功急促道：“族长容禀，实际上驱逐白映一事，吾确实未曾尽言，因为实在有难言之隐。”
　　“哦？”
　　白正功极其轻蔑地瞥了白舞阳一眼，高声道：“事已至此，吾也不再隐瞒了。庶女白映，乃不祥之人，身怀绝症【绝灵脉】，寿元不过三十岁，此乃天限之！此【绝灵脉】之症，亘古罕有，其如何患病，先天后天，能否传染，全为未知之数，损耗于白映身上的巨量资材，正是为了医治此疾。然此绝症，药石罔效，为白氏全族计，吾不得不出此下策，望先祖与族长明察！”
　　整个白氏宗祠一片死寂，白天承紧紧皱起眉头，跪地不起的白映却如遭雷击，眼泪不由自主地盈满眼眶。
　　白舞阳浑身剧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白映，眼前的少女面色苍白，身量纤弱，泪光盈盈，眉宇间总有一丝愁绪难舒。
　　原来如此。
　　绝灵脉。
　　天限寿元三十岁。
　　三十岁。
　　三十岁必死。
　　与我，何异？
　　少年死寂的目光深处，渐渐有一簇小小的火苗。
　　——
　　回来了，加量送上~
　　因为幻想风靡那边的纲要出了点问题，这几天一直在改。
　　心如死灰如何燃？嗯……找小姐姐哭哭，大概。逃


第四十九章 落定
　　白映居然身患“绝灵脉”之疾，此言一出，不少人对白映露出了嫌恶甚至恐惧的眼神，有人甚至连退好几步，惊叫出声，连自己身处宗祠之内也全然不顾了。
　　绝灵脉乃是一种传说已久的世间奇症，患病之人身体孱弱，却天生拥有庞大的灵力，但此种灵力无法自行调转，也就是说无法修行，而且身患此病之人，天限寿元三十岁，无人能改。
　　绝灵脉的说法虽然大多流行于市井传言之中，但有记载的案例也总有一些。这样的绝症是如何患病，如何发病，有何症状，是否会传染，就算是最渊博的医者也无从知晓，而未知总是最令人恐惧和厌恶的。
　　对于这种令人忌讳的奇疾，从古到今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秘而不宣，以免引起巨大的恐慌，致使人心不稳，可今日这个默认的成规却被狗急跳墙的白正功打破。
　　只因为白正功一句话，白映顿时成为众矢之的。
　　“绝灵脉。”白天承挑起眉，“白正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族长，吾之所言千真万确，您若不信……看她的反应便知！在场诸位，看看，你们好好看看！”
　　白天承果真看向跪地不起的白映。
　　白映苍白的面容上垂下泪痕，目光恍惚，身体轻颤，整个人看上去好似失魂落魄一般，看来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并非不知情。
　　她这样的表现，完全印证了白正功所言。
　　白天承面无表情，但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火气，白正功一而再再而三地揪住私生女这件事不放，隐隐还有几分暗讽族长私德的意味，这让白天承感到了挑衅的味道。
　　本来白舞阳一番言论驳斥，又将白正功逼退，已经使其威严扫地，白天承如果顺势一推，此事便成定局，但白正功狗急跳墙抛出绝灵脉之事，事关绝灵脉，为堵白氏众人之口，此时白映也必须被逐出家门。而且就算他有心再坚持，也没有由头了。
　　白天承眼角的余光看到怔立一旁的长子白舞阳，从刚才开始他就颓然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
　　阳儿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不仅领会了自己的心思，还做到了自己都没料到的地步，本来是件扬名立威的好事，在最后关头却被这么翻了盘，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在这件事上，拿白正功还真没什么办法了。
　　哼，老东西，便再容你跳踉几日。
　　看着已经完全不顾族老形象，呼天抢地神色夸张如同一个跳梁小丑的的白正功，白天承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心中正得意的白正功突然感受到了来自首座上的强烈杀意，不由冷汗涔涔，立在一旁，只是眼中的得色却丝毫未曾收敛。
　　族中不比朝中，更不比沙场，族长不是皇帝，也不是将帅，生杀予夺的权力并不是只握在一人之手的，族中有族中的规矩，只要沿着这条规矩走，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白正功轻蔑地看着对面从刚才起就怔着不动的白舞阳。
　　不过是个黄口孺子，年纪尚轻，只知道显露锋芒，一点谋定后动的城府都没有，我承认你是有几分聪明，但那又怎样，大势所趋，族长都不能反对，你现在还敢说声否？
　　白天承心头微恼，但此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只得开口道：“裁决结果已经了然——”
　　“父亲！”
　　白天承的话，今天第二次被打断。
　　白映盈满泪光的双眸难以置信地看向首座之下的那个小小身影。
　　这一次打断白天承的，竟然是从听到绝灵脉之事开始就沉默不言的大公子白舞阳。
　　宗祠内的白氏族人纷纷疑惑不已，绝灵之脉，天限之人，这种时候，大公子他还想说什么？
　　白舞阳低头敛眼，没有人能看得到他的表情。
　　“舞阳恳请父亲，不要驱逐白映！”
　　他的声音全然不复刚才驳倒白正功的中气十足，而是轻微地颤抖着，但其话中的坚定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大公子在说什么？”
　　“怎么回事？”
　　“大公子为何要袒护绝灵脉？”
　　宗祠之内再次骚动了起来。
　　白天承眉头一皱：“肃静，成何体统？”
　　他转眼看向白舞阳：“你有何理由？”
　　白舞阳断然跪下，沉声道：“绝灵脉之事一出，舞阳没有任何理由，但舞阳恳请父亲将白映留在族中！”
　　“无理，不准。”白天承冷冷道。
　　“即使白映身怀绝灵脉一事为真，可舞阳之前所言白正功之种种，亦无半分虚假。白正功勾连内眷，把持族权，飞扬跋扈甚至玩弄族规，句句属实，请天上先祖与座上族长明辨。”
　　“你！”白正功怒道，“这时还要反咬一口？先祖在上，千万别被这个黄口稚子蒙蔽啊！”
　　他害怕白天承包庇儿子，居然大不敬地掠过族长，直接口称先祖了。
　　白舞阳根本不理白正功，跪地叩首，疾声道：“舞阳再次恳请父亲，不要驱逐白映。我愿以此身所有一切，换得父亲一诺！”
　　“哦？”
　　白天承看了看白舞阳，又看了看泣不成声的白映，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玩味了起来。
　　“阳儿，你是我的长子，应该明白你刚才所言的分量。”
　　“是，舞阳明白。”
　　“你确定，你所拥有的一切，都舍得拿来交换我这一诺？”
　　“我确定。请父亲允诺，只要我白舞阳在白氏一日，白映就仍为白氏族人，无论是否身患绝灵脉，她都受白氏庇护。”
　　仍旧没有人看得到白舞阳的表情，但他的话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一直面容沉肃的白天承，听闻此言，居然微微勾起嘴角。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白天承为什么突然会笑。
　　莫名微笑的白天承，毅然恳求的白舞阳，面色惶然的白正功，凄然跪地的白映，还有一众窃窃私语的白氏族人。
　　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白氏宗祠陷入无尽的晦明与混沌之中，有一只巨大的手从漆黑深不见底的深处伸出，那只手的手背之上有一道深到令人心悸的伤痕，它似乎在拨动什么。
　　但下一刻，如同蛛网般密集的血色开始在整个晦明中蔓延，那只巨大的手上也沾满了血红，血红色尽数侵入伤痕之中，那只手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被血红色污染了一般。
　　“混账！杂种白泽，身死道消，居然还暗下牵机毒！可恶，可恶！白舞阳，白明秋？好，有人帮你，算你命大。下一次，就是余苏醒之时，汝等蝼蚁，就在明玉宫之中等死吧。”
　　那声音先是厉声咆哮，又逐渐转变为极度的阴沉，最后消失无形。
　　晦明之中的白氏宗祠里，一道不停跳动的苍白焰光也随之散去，白氏宗祠恢复了正常。
　　“列位先祖在上，本代族长白天承于此宣布宗祠裁决结果：白正功革去族老之位，遣送白氏祖坟守灵。白舞阳革去大公子之位，留待处置。白映仍为白氏族人，但搬离内宅，住所与众隔离。三人各自领裁，闭宗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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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埃落定，终于可以写点日常了，接下来我要开始发糖！


第五十章 欠缺
　　白府，行逸阁。
　　端立桌前的白舞阳提笔在素白的宣纸上写下“水波不兴”四字。
　　这四字的出典是宋代苏轼所作的赤壁赋，较之天唐晚了许多年，经由此时的白舞阳写出，倒成了他的首创了。
　　“虞老，请看。”
　　白舞阳微微笑着，恭敬地向身边一位面目慈善的老人示意。
　　这位老人名为虞世南，与白舞阳的祖父同列开国功臣之席，高居庙堂，是皇帝最器重的文臣之一。他工于书法文章，通晓史书政论，皇帝曾赞其有“超世之才”。
　　虞世南年事已高，对于身外之事已然不甚在意，但前几年来白府做客时偶见白舞阳，颇为喜欢，便向当时还健在的白老爷子讨要了个教习之位，每旬都会来指点白舞阳的学业。
　　虞世南眯起眼，走到桌前，从上往下仔细地看这幅字，少顷，他说道：“心沉气定，稳健大方，即使今科士子，有此笔力者也不甚多也。水波不兴，这四字的寓意也颇为深厚，可谓形意兼备，实属佳作。”
　　“信手为之，虞老谬赞了，还请虞老指点不足之处。”
　　虞世南没有回答，问道：“我听闻，前日白府忽生事端，连带舞阳你大公子之位被革除？”
　　“府中是出了一些事，但父亲都已妥善处理，请虞老勿忧。至于舞阳，确实犯了错，理应有此惩罚。”
　　虞世南仔细地打量白舞阳。
　　他阅人无数，人是如何之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白舞阳，八岁之龄，经历如此大变，不过两日就真的平静如常，言谈举止谦退有节，泰然自若，真如他所写的“水波不兴”一般，有此等心性，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白氏有麟儿，不，是凤雏子啊。”虞世南笑道，“我那几个孙辈若是有舞阳你一半，我无忧也。”
　　白舞阳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虞世南说道：“天承这孩子，对自家嫡子的惩罚还如此之重。回头我去找他说两句，我这老头应该还有几分面子吧。”
　　“万不可劳烦虞老。”白舞阳无奈道，“父亲也只是嘴上严厉，您看白府之中只有我一个嫡子，就算身份被革，还有谁能不认我这个大公子吗？”
　　“哈哈哈，舞阳，今日唯有此言，让我记起你还只是个八岁稚子啊。”
　　虞世南开怀畅笑，不再纠结此事，又指点了白舞阳一番，便准备离开白府，白舞阳一路将其恭送到正门之前。
　　“舞阳，就到此处吧。”
　　“是。”
　　“对了，之前你问我的不足之处。”虞世南忽然说道，“从你练字起，我一直都有隐约的发现，因为期待你的进步，便从未与你提起，今天索性告诉你吧。”
　　白舞阳恭敬道：“请虞老明示。”
　　“缺‘神’，缺了一种支撑起字，支撑起人的‘神’。”
　　白舞阳沉默不言。
　　“不过也非大事，毕竟你年岁尚小，日后总会有进步，若是此时就面面俱到，那反倒需要警惕了。”
　　虞世南摇了摇头，笑着上轿离去。
　　白舞阳却站在门口怔了很久。
　　“大公子！”
　　看门的仆役看到白舞阳呆愣在原地一直没有回神，担心地呼唤道。
　　白舞阳回过神来，皱眉道：“不知道我位分被革，还叫大公子？”
　　“是，公子，公子。”
　　白舞阳的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愠怒，这让善于察言观色的看门仆役胆战心惊，语气也惊慌起来。
　　“罢了。”
　　心里莫名其妙地烦躁，白舞阳没心情跟仆役多说什么，返身回到行逸阁。
　　“虞世南，人老成精。”
　　白舞阳在阁中来回踱步，眼神中全是冷漠。
　　少顷，他打了个响指，轻声唤道：“黄鹂。”
　　“在。”
　　一眨眼的功夫，一位黄衣女子从行逸阁门前快步走入，半跪在白舞阳面前，这是百鸟每日安排在白舞阳身边护卫的高手。
　　“父亲呢？”
　　黄鹂恭声道：“大将军今早便动身前往军营，数日内不会返回。”
　　“可有留言？”
　　“大将军吩咐，让百鸟限制公子的行动，不要让您见白映。”
　　“嗯？”
　　白舞阳突然皱眉。
　　“黄鹂失言了。”
　　半跪着的黄鹂头压得更低了。
　　白舞阳淡淡道：“白映是我承认的族姐，不要让我再重复了。”
　　“是。”
　　黄鹂的心一直悬着，也不知一向温文尔雅的大公子今天是怎么了，很少见到他如此烦乱燥怒的神态。
　　“好了，这次不怪你。既然父亲不在府中，母亲也归宁了，让百鸟安排下去，我要去见白映，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是，一刻后，公子沿寻常路线行进即可。”
　　黄鹂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下，很快离开行逸阁。
　　明明有着白府主人，大将军白天承的命令，“百鸟”却仍旧以白舞阳的命令为先，白舞阳的话在百鸟之中甚至高于白天承的话。白舞阳早已收服了整个百鸟，这实在是谁都想不到的。
　　白舞阳坐在阁中，静静等待。
　　宗祠裁决已经过去两日，一切都在按照白天承的裁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白正功被遣回祖坟守灵，族中权力重归族长手中，而白映虽仍留在白府中，但千金身份被革除，每月只有与仆役相等的例银，住处也被要求迁到府中最偏僻的地方，与下等仆役同列，唯一的好消息是白映被允许拥有自己的小院落，外人无事不得侵扰，这为白映减了不少麻烦。
　　至于白舞阳的大公子身份，却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了，其中牵扯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涉及到白氏一族的隐秘，这也正是白舞阳阻拦虞世南插手的原因。
　　宗祠裁决之上，白舞阳陷入无比的劣势，甚至白天承都自认难以回天，可这时谁也想不到，白舞阳仅仅对白天承说了一句话，情况立刻就反转了过来。先祖附体也好，族中大势也罢，甚至绝灵脉，白天承都好像根本不在乎似的，毫不犹豫地站在白舞阳一边做出了裁决，而且露出了非常满意的笑容。
　　这其中的原因，只有白天承和白舞阳两人知晓。
　　白天承与白舞阳远非简单的父子，而是一种契约关系。
　　“白映……为了你，我好像把所有的筹码都扔出去了。呵，希望你值得我这么做吧。”
　　他死寂的眼底泛起些微涟漪。
　　“不过，值不值得，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人看到他一现即隐的自嘲笑容。
　　一刻之后，白舞阳踏出行逸阁，向白映的小院走去，一路畅通无阻。
　　——
　　天唐要写不少章节，我要自行补全一些世界观，当然，糖必须发，毕竟这可是天糖啊！
　　有读者问我就讲一下，结庐人的创作已经到了后期，跟前中期相比，每写一章都更费神，很累，我本身又是个比较爱抠细节的人，写的时候瞻前顾后，往往写完一章不知不觉三四个小时就过去了。这样虽然慢，但有个好处，每写一章的时候都相当于我在脑子里把整个故事的纲要过了一遍，再添上细节点缀，这样能保证不烂尾或者文思枯竭。
　　本书一般是两天一更，如有特殊情况则顺延，我能保证的不是更新速度，只是用心讲一个有意思的故事，仅此而已，希望读者们能够谅解。


第五十一章 阿姐
　　白映的院落坐落在白府最偏僻的角落，周边的一两间院子都是仆人合住，平日里少有人及。
　　白舞阳站在院门前，莫名地踌躇起来。
　　宗祠之上，听闻绝灵脉之事，难以抑制的复杂情绪让他死灰般的心一瞬复燃，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救下了白映。
　　救是救下来了，可以后究竟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与自己同命相怜的少女？
　　不过对白舞阳而言，犹豫终究只是片刻的情绪，他的心早已经铁石般冷硬。
　　暂时先做个好弟弟就行了。
　　他敛起衣袂，推开栅栏，走进院中。
　　这小小的院落里居然有一泓池水，池水清澈，几尾游鱼跃动，生机勃勃。池边花木修齐，皆有移接痕迹，却好似浑然天成。
　　池水之畔，花木之侧，有一间雅致的小屋。
　　白舞阳敲响了小屋的门扉。
　　以他过人的耳力，很容易就听到了屋中一阵窸窣之声，接着是轻盈的细小步子走到门前。
　　“是谁？”
　　“阿姐。”
　　“是舞阳啊！”
　　门倏然打开了，白映欣喜的眼眸与白舞阳相对。
　　但她欣喜的神情很快变成了疑惑和担忧：“舞阳，爹爹不是禁止你——”
　　“无妨。这几日父亲在军中不会回来，府内没人会拦我的。”白舞阳摇了摇头，笑道，“比起这些，阿姐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白映小脸一红，赶忙引着白舞阳落座。
　　“舞阳你稍候片刻。”
　　白映留下这句话，就进了里间，窸窸窣窣也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东西。
　　白舞阳安坐榻上，环视四周。
　　屋里的陈设朴素简单，没有什么名贵的家具器物，但在白映颇用心思的装点下，丝毫不显寒酸，反而有种清越之风。
　　明明在白府饱受冷眼与欺凌，她却依旧长成了大家闺秀，从生活中的点滴细节，谈吐的只字片语，就能看出她是个心意高远，志趣雅洁的奇女子。
　　白舞阳留意到一边的矮桌上摆着一些瓶瓶罐罐，药香飘散，其中还蕴含着些微灵气的波动，想来是白映平日里服用的药。
　　他嗅了嗅，发现其中颇有几味名贵的药材，还有些寻常难见的灵物，难怪白正功说白映耗费颇巨，她已经过世的母亲也许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白映治病了，再加上按白府千金供给的例钱，着实不少。
　　也不知这绝灵脉究竟能不能治。
　　关于绝灵脉之疾，白舞阳查阅过白氏收集的古籍，古籍上异口同声的都是“绝症”，令人生厌。
　　他正皱着眉头，就看到白映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个罐子。
　　“挑了又挑，只有这个还算能入口。舞阳你还记得不，去年上元节时，爹爹赏赐府中上下的上品桂花蜜饯，有术者为其施术，能保其鲜质数年之久呢。”
　　白映把蜜饯推到白舞阳面前，温声道：“一直没舍得吃，今天舞阳来了，仓促间没什么可用作招待，吃一点吧？”
　　白舞阳想起了这回事，这蜜饯是皇帝赏赐的，御造之物，自然品质上佳。当然像这样的东西，白舞阳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一点都不稀奇，只是他的口味与天唐人迥异，不爱这蜜饯的味道，从来都没尝试过。
　　但既然白映开了口，白舞阳也不会拒绝，捻起蜜饯塞进嘴里。
　　“好吃吗？”
　　“嗯，桂花很甜，阿姐也吃啊。”
　　“看你吃就好。”
　　白映温声说着，又给白舞阳取了碗水，看着白舞阳吃了好几个蜜饯，她甜甜一笑。
　　“阿姐，你平日里都要喝那些药吗？”
　　白舞阳指了指旁边的瓶瓶罐罐。
　　白映点头道：“嗯，那是母亲为我寻来的药方。我这病症，以往每日总会有一个时辰胸闷难当，几乎要窒息，母亲从两位奇人那里求得此方之后，我沿用了好几年，胸闷较之以前减轻了许多。”
　　“那岂不是能根治此疾？”
　　白映摇了摇头：“母亲说，两位奇人曾言，绝灵脉乃是命定，非人力所能及，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减缓痛苦。”
　　“那两位奇人现在何处？”
　　“不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母亲当年也只是上香礼佛之时因缘际会罢了。”
　　白舞阳轻声一叹。
　　“不过总算有件好事，两位奇人说过，绝灵脉并不会影响到他人，所以我才敢与舞阳相处，否则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自己累及你的，虽然这话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就是了。”
　　“我信。”白舞阳认真道。
　　白映宛然一笑。
　　“爹爹虽冷面，总算还是给了我一片安身之处，还特地派遣术者将我以前的居处挪移过来，有这样一片地方，了此残生，我便已然满足了。”
　　白舞阳露出担忧的神情。
　　白映微微一笑：“舞阳不要心忧，罹患此疾已经许多年，我早已想通了。我相信，人活一世，总有其存在的理由，就算是我这仅仅三十年的微薄命数，也一定是因为什么理由而存在的，只是也许我还没发现罢了。”
　　白舞阳一怔。
　　理由。
　　那么我是为什么理由而存在的呢？
　　若是真有存在的理由，为何还要我一次次轮回，一次次与所有人天人永隔？
　　这几日本就有些烦躁的白舞阳，此时为白映的话所引，心头一股无名火狠狠灼烧，好似毒蛇噬咬，他的面色阴晴不定。
　　正这时，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耳边传来白映紧张关切的声音：“舞阳，你脸色很不好看，哪里不舒服吗？”
　　那由手上传来的凉意不知怎地浸润到心里，如同融化的雪水般，竟然神奇地把白舞阳心上的焦灼都压了下去。
　　“谢谢阿姐关心，我没事。”
　　白映松了口气，但并没有松开牵着白舞阳的手。
　　“舞阳。”
　　“嗯？”
　　“前日一直没机会对你说。你对我的恩，我无以为谢。”
　　“阿姐这是说哪里话，你我本同源，姐弟之间，何谈恩与谢？”
　　白映用力摇了摇头，凄声道：“若被逐出白府，如何安身都是其次，白氏之名被除才是我最怕的。母亲历经艰辛生下我，将我养育成人，我生为白氏之人，死后竟不知魂归何处，何等悲哀。”
　　时人的宗族观念浓重，无怪乎白映如此想法。
　　“我与舞阳你血缘上虽是姐弟，可从出生起就素未谋面，位分也天差地别，你却顶着重压救下我。此恩深重，远非几字几句能言。我这两日辗转反侧，也想不出究竟如何表达谢意。”
　　白映咬着唇，目光闪烁，握着白舞阳的手不自觉加紧。
　　“从今往后，无论世事如何，我都会全心全意将舞阳你当做自家亲弟，待你更胜待己，只盼舞阳不嫌弃我卑微之身。”
　　身份，这是白映心中最深的一个结。
　　他与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是她能做出的全部的报答，她不知道，也不敢去猜眼前的少年会怎么想，会怎么说。
　　他会接受吗？
　　她满心不安，甚至不敢看他，唯有冰凉手中感觉到的温度，让她稍微能定下心神。
　　少顷，她冰凉的小手被对坐少年温热的手反握住。
　　他温声说了句“阿姐”。
　　她喜极而泣。
　　——


第五十二章 沁人
　　白映拭去眼泪，缓缓对白舞阳倾诉自己的一切。
　　白映是白天承酒后风流的遗留，本是个不该出生的孩子，白映的母亲也没有名分，在那一夜之后，同时受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排挤。但她是个极为坚强的女人，克服了一切困难，顶着重重的压力生下了白映。
　　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她一直在为白映的绝灵脉之症而奔波，产后无人护理，还要强提病体的疲累，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终于在白映还年幼的时候撒手西去。
　　母亲去世，父亲冷漠，从此只余白映孤身一人。
　　所幸白天承还没到不认女儿的地步，虽然从未前来见过白映一次，但他随口一句吩咐，多年来白映就一直有着白府千金的待遇。琴棋书画诗书礼乐皆有名师教习，吃穿用度出入行止皆有专门供应，白映又天资聪颖，坚韧勤勉，没几年便出落成了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
　　直到以白正功为首的族老开始把握族权，与二夫人勾连，白映的日子才开始变得不好过起来。
　　大夫人自从生下了白氏嫡长子白舞阳之后，心情一日好过一日，以前对白映母亲的介意也荡然无存，没再主动找过白映的麻烦。但二夫人却不同，只生下女儿的二夫人一方面眼红大夫人的运气，一方面又厌恶白映，是以与白映同年出生的二夫人女儿时常在府中欺负白映，从言语讥讽辱骂到削减用度和仆役，越做越过分，就算如此，白映也还是全部忍了下来。
　　但二夫人却不因为白映的退让而退步，反而变本加厉，这些年对族权的把握，让二夫人和白正功都渐渐骄纵，终于决定直接将白映逐出白府。
　　白映虽然身世凄凉，却始终都把自己当成白氏的一份子，以自己身为白氏人为荣，可她人微言轻，被逐已成定局，所幸有慧心请求白舞阳，才有了宗祠裁决保下白映这回事。
　　白映语气轻缓，将十年间的往事都告诉白舞阳，清冷的声音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只从涓滴话语之中，白舞阳都能体会到白映心里的苦涩与悲伤，但白映却始终保持着那种令人叹止的淡然和坚韧。
　　唯有提到白舞阳，她才变得欣悦而欢喜，如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般眉飞色舞起来。
　　她灿烂地笑着，说着，凝视着眼前俊朗的少年，眼神一点点如水温柔。
　　白舞阳是她的盖世英雄。
　　他在最危难的时候，光芒万丈地把她救出深渊，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祇。
　　她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下午，那间宗祠里，那个“以我此身一切换一诺”的少年。
　　“咳！咳！”
　　白映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阿姐，怎么了？”
　　“咳咳！”
　　白映以手掩唇，剧烈的咳嗽让她说不出话来，她指着桌上的一个罐子，白舞阳见状，赶忙把罐子端到白映面前，那罐里装的是白映的药，她忍着咳嗽皱眉饮下，神色才一点点舒缓。
　　“阿姐，这.”白舞阳担心地问道。
　　白映一阵咳嗽，面色苍白，稍微喘息着说道：“没事，喝些药就好了。”
　　“难不成也是绝灵脉之症状？”
　　“倒不是，只是我天生体魄虚寒，神思激荡之时，便会不住地咳嗽，于身体并无大碍。”
　　白映虽然脸色难看，但笑容未变，“想到舞阳以后能时常来看我，我便难掩喜悦与激动，并无大恙，不要担心。”
　　白舞阳皱眉道：“那我宁愿不来看阿姐。”
　　“小弟若是不来，我会更加伤心呢。”
　　“这.”
　　白映看着白舞阳为难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阿姐是真的没事，舞阳，不用担心我。”
　　“既然不是绝灵脉之症，那就并非不能医治，阿姐伸出手容我诊脉可好。”
　　“哦？”白映眼前一亮，“早听说舞阳天赋惊人，想不到连医术都有涉猎？”
　　“基本的脉象还是略懂一点。”
　　白舞阳说着，将手三指按寸、关、尺定位，虚力按脉，再一点点稍微加力，左右手均诊过后，他皱起眉，说道：“病脉主要为迟脉与虚脉两种，阿姐你体内虚寒，气血两虚，这与绝灵脉之疾无关，是你先天带出的病脉。我学艺尚浅，但以天唐医术，并非不治，如果好好调养，数年功夫就能恢复正常，只是所耗药材稍贵，不过这倒不是问题了，我会调来上好药材给阿姐服用的。”
　　“这怎么可以！”白映急道，“舞阳你已经帮了我天大的忙，怎么能再让你劳神费心呢？况且调养身子的药材也极为昂贵。”
　　白舞阳温声道：“阿姐莫说见外话，阿姐拿我当亲弟，我自然也把你当作亲姐。依我猜测，阿姐以前的例钱一定都是用来采买缓解绝灵脉的珍贵药材了，所以才没有余钱买调养虚寒的药，若是如此，阿姐现在便不用再担心了，钱的事于我而言并不困难。”
　　“我知道舞阳的本事，可你的大公子之位刚被父亲革除，我就怕此事会让父亲再次责怪于你.”白映担心地看着白舞阳。
　　白舞阳微微一笑：“阿姐放心，白氏毕竟只有我一个嫡长子，父亲也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何况白府之中，也不是事事都需要禀报父亲的。阿姐只管放宽心，用我送来的药材养身便好。”
　　“这.”
　　“阿姐~”
　　白舞阳居然撒起娇来了。
　　白映的心蓦地一软，本来犹豫着的她不知怎地就答应了下来。
　　白舞阳哈哈一笑，说道：“那此事就这样决定了。绝灵脉的事情，我也有个主意。白氏与药王孙思邈一门素有来往，不日.我便上门求见。老药王乃我天唐医道第一人，妙手仁心，即使是绝灵脉这等绝症，他也定然不会束手无策的。”
　　药王孙思邈，其名实在如雷贯耳，别说白映，就算是洛阳路边的孩童都知晓其名。他医遍天下疑难杂症，又著作等身，几乎以一人之力推动天下医道的发展，还培养了一门优秀的医者，实实在在是天唐医道第一人。
　　孙思邈早已隐居，神龙见首不见尾，白映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能接触这样的神医，但话从白舞阳口中说出，白映心中便好似有了底一般。
　　“好，阿姐知道了。来，桂花蜜饯还有两块，舞阳快吃了吧。”
　　“嗯……我和阿姐一人一块。”
　　“那好。”
　　沁香的桂花蜜饯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好甜啊。”白映微笑道。
　　白舞阳笑着没有说话，他感觉到，这甜味似乎有一点，甜进了心里。
　　——
　　前些日子事忙没更新，风靡那边都没顾得上，实在抱歉！今天起结庐恢复正常更新。
　　当然，前些日子也没闲着，每一世都有一条主线，天唐的主线也完成了，拭目以待~


第五十三章 逼宫
　　幻想乡，未知的境界中。
　　八云紫斜躺在榻榻米上，娇柔曼妙的身姿仅仅裹着一层薄毯，勾勒出惊心动魄近乎完美的曲线，可惜在这境界的狭间之中无人得见。
　　她眯着眼，下意识地堆砌着手上做工精致的积木，将其堆成一座小屋，又一块块拆解，再小心地搭上。
　　“三十三天。上白泽和藤原已经进入阵中五日，还有十六日便要到玦口中的四十九日之限了.”
　　小秋，你现在究竟怎么样？
　　八云紫深邃眸中闪过心疼。
　　半晌，她挥袖收起榻榻米上的积木，摊开手心，她白玉般的手心里渐渐出现一团明灭不定的力量，这股力量不断地生灭，黑与白循环，诡异地形成了一个平衡。
　　八云紫盯着这股力量，眉头一点点皱起，突然，她一握拳，将其捏了个粉碎。
　　“来了。”
　　八云紫心念一动，打开一道隙间，隙间的对面是永远亭的药室，八意永琳正眯眼笑着看她。
　　“如何？”
　　“药，我已经做出来了。吃或者不吃，你们随意。”
　　八意永琳指了指桌上两个精致的瓷瓶，淡笑着。
　　八云紫没有犹豫，随手将瓷瓶收起，“我信你，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弄鬼，跟我来吧。”
　　八云紫招了招手，八意永琳随之走入隙间，在她踏入隙间的一瞬间，两人面前再次打开一道出口，这次的出口居然在湖面之上，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片明镜般的广阔湖面。
　　八云紫眼神一变，不动声色，八意永琳却掩唇微笑道：“八坂神，好手段。”
　　“八意思兼，你眼力不差啊。”
　　湖中心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四根御柱随即冲天而起，八坂神奈子豪爽地盘膝坐在御柱撑起的金色光幕上。
　　“不足挂齿。”八意永琳微微一礼，说道，“不过八意思兼的名字，还请建御名方神勿要再提。”
　　八坂神奈子闻言一皱眉头，正要说什么，看到八云紫，却突然大笑道，“喔，八云大贤者，你那隙间的位置方便归方便，却放在神社里，神社毕竟是神明之域，我总是进进出出，难免看了碍眼，索性就挪出来了，你不会责怪吧？”
　　神奈子这话虽然说得痛快，可言语中咄咄逼人的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
　　神奈子笑容灿烂，永琳嘴角噙着笑意，安静地等着八云紫的回答。
　　之前，为了方便联络，八云紫在永远亭的药室和守矢神社的密室各自设了一道固定的隙间入口，但今日来到守矢神社时，隙间的入口却被移到了湖面上，而且还是在八云紫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要知道这可是八云紫如臂指使的隙间，且先不说不通境界之力的神奈子是如何做到的，神奈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已经很明显是在显示自己的实力，并且对八云紫示威了。
　　八坂神奈子乃乾天之神，从来都是凌压他人，就算如此小事，也不甘为人掣肘。
　　永琳事先是不知道这回事的，但到场之后几秒就想透了其中的关节，习惯性地出言稍微挑拨之后，便站在一边看戏。
　　神奈子笑里藏刀，永琳隔岸观火，八云紫却是不动如山。
　　“妖怪山巅我已经许给了八坂大人，自然由你任意施为，何谈责怪？比起这些，我与八意医生已然做好了准备，八坂大人这里迟迟不见通信，难不成.”
　　“哎，哪里话？早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罢了。”
　　神奈子见八云紫只用一句话，便圆滑地转移了话题甚至还隐隐握住了主动权，知道跟这个家伙玩嘴皮子很麻烦，也不纠结，开门见山道：“这十日之内，诹访子驱动十万祟神，日夜不停，将整个极东远野的地脉全部封锁，以我与诹访子之力全力布下【镇世神柱】，即使明玉宫掀翻了天，幻想乡也不会受影响了。”
　　“甚好。”
　　八云紫点头道：“八意医生的【踏虚之丹】也炼制完毕，八坂大人若是准备好了，我便开启【阴阳境界】。”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从八意永琳处拿到的瓷瓶，递给八坂神奈子，三人手中各执一个瓷瓶，呈三角浮于空中，下一刻，随着八云紫心念转动，三人已经出现在了白雾笼罩的明玉宫上空。
　　望着下方茫茫的白雾，八云紫开口道：“我三人立场不同，所为不同，但此时此地，却有着相同的目的——打破明玉宫，我再确认一次，没错吧。”
　　神奈子和永琳各自点头。
　　“开始吧。”
　　八云紫轻声一落，三人各自服下瓷瓶中的丹药，片刻后，三人各自的身体都呈现出异常的状态，原本实在存在于空间的身体突然都变得虚幻起来，简直像是风一吹就要消散一般。
　　踏虚之丹，能以药力将人暂时“虚无化”的神药。所谓的虚无化，便是将实在存在于世间之物化为虚无，直至消散，在这世间或许只有八意永琳能做得出来。
　　三人置身于随时都会消散的虚无状态，却毫无面对危险的自觉，似乎这点情况对她们而言都是微不足道。
　　这时，八坂神奈子双手向天一翻，下一刻，只听到地面以下“轰隆隆”的巨大声响，仿佛以太阳花田为中心向外无限延伸的整个地面都要被掀翻了一般，无数根金黄色的御柱拔地而起，御柱上显出奇异的蛇形纹路来，远远看去，犹如一条从地面翻起的长龙一般。
　　八云紫眼见此景，眼神沉凝，摊开手心，之前那个在隙间中把玩过的黑白二色球再次出现在她手中，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球竟然不是和八云紫本身一样虚化，而是以实体出现的。
　　没有隙间的限制，混沌不堪的狂乱境界一刹那将整个空间都搅乱，整个空间的平衡都为之扭曲。
　　八云紫将这个球向明玉宫轻轻一抛。
　　“绽开，太极之境界。”
　　阴与阳合，正为太极。
　　八云紫袖袍舒展，迎风而动，神情凛然，在黑白阴阳二气的撕扯下，明玉宫大阵剧烈翻腾，雾气时上时下，流滚不息，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开来一般。
　　她凝视着明玉宫的眼中闪过杀气。
　　明玉宫虽是依托地脉和风水而建起来的阵法，但风水玄学，本就似实还虚，并且阵中控制阵法的还有一个灵，无论阵法还是阵灵都是彻底的虚无存在，正常手段是根本碰不到明玉宫的，这让神奈子和永琳稍显无奈。
　　可八云紫有着很多手段，其中最为霸道也是最为有效的手段，就是强开阴阳境界，虚实转化，倒转阴阳。阴阳境界堪称是境界之力中最强大的几种之一，但开阴阳境界的代价太高，甚至八云紫也很难付得起，因为以幻想乡的脆弱地脉和结界，根本承受不住阴阳境界，而万一开启不慎，其自身也会被反噬。
　　只有锁住地脉与虚化身体，才能在阴与阳之境界下保住幻想乡和自身，因此八云紫向八意永琳要了丹药，向八坂神奈子要求了锁地脉，正是为了发动阴阳之境界，从而完成她此次大局的第一步——‘逼宫’。
　　少顷，从明玉宫阵中，响起一声气急败坏的狂吼。
　　“气煞我也！”
　　——
　　整个十月都处于忙碌的瘫痪状态，气煞我也……希望十一月别这样了（flag


第五十四章 策反
　　重重迷雾包裹着的明玉宫大阵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怒吼。
　　“气煞我也！”
　　随着这声苍老的怒吼，整个太阳花田都为一股肃杀之意所笼罩，气温骤降。
　　八意永琳随手一挥袖袍，逼近三人的寒气便悄然退去，稍微显露力量的她淡淡道：“明玉宫力量的来源有三，一是风与水，二是地脉，三是玦身前留下的力量和意志，也就是残魂，八坂神已经封锁了地脉之力，这就断了其一条臂膀。不过太阳花田这片地方，风水实在是绝佳，玦先来先到，经略千年，明玉宫对此阵的控制不是我们花几天就能截断的，就算玦所为颇为卑鄙，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力。”
　　“风水上佳的环境能够孕育出天地灵蕴。整个幻想乡风水最好的地方应当是妖怪山，其次才是太阳花田，千年前玦来到幻想乡时，也是先去了妖怪山再到太阳花田的。但妖怪山先后孕育了天狗、河童，都是幻想乡中极大极强的族群，却不是玦需要的那种灵蕴，他就来到太阳花田，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确定了花田中一定会孕育出他所求的天地灵蕴来，便开始布局。”
　　八云紫说着，环视四周，弥漫的雾气正凝结成实体，并向着三人所在的方向渐渐紧逼，三人一点点向后飞退。
　　八坂神奈子笑道：“贤者大人你刚才一番搅动，似乎让玦很难受啊，这不，都开始赶人了，反正都吃药了，怎么样，再来一次？”
　　八云紫摇了摇头，说道：“不需要了，只要有这一次，阴阳境界就会一直影响明玉宫内部，让玦不得安生，逼他放松对阵中情形的控制，转而驱散阴阳境界，这就是‘逼宫’。”
　　八意永琳淡淡道：“若要强行从外部破阵，不说幻想乡的存毁问题，我们首先要面对作为阵眼的风见幽香的全部力量，以及太阳花田本身的风水之力，再加上玦残魂的力量，几重力量重叠之下，就算我等三人联手也有些麻烦。在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强行出手并非上策，对付这种圈地固守之敌，最简单的方法无外乎一种——里应外合。”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神奈子拍手道，“我听说你们把上白泽老师和藤原妹红送进去了是吧，再加上其中的明秋的自我意识，我们若能在外面为他们制造足够的空隙，以他们之能，定能一举破之，果然是个好办法！”
　　“之前我以幻想乡最高位权限观察明玉宫时，多次发现有一股意志在内部冲击明玉宫，想必是白明秋的自我意识渐渐不甘压制，开始苏醒。”八云紫顿了顿，微笑道，“白明秋此人，身上颇有些秘密，连我也无法看透，玦若是小瞧他，估计有苦头要吃。”
　　神奈子闻言，乐道：“哈哈哈，明秋这个家伙啊，玦要是只把他当个普通的人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八坂神此言倒是不虚。”永琳微笑道，“之前我从白明秋那里得到了一点血样，经过查验，在其极深处发现了类似神兽的痕迹哦。”
　　“嗯？”
　　神奈子和紫都提起了兴趣。
　　“起初我以为是白明秋与身为白泽神兽的慧音老师接触久了的缘故，但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因为我所验出的神兽血比白泽高出太多，说实话，连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为了研究这种血样，我花费了许多时间，从得到血样开始我的精力就几乎都放在那里了，刚才那瓶【踏虚之丹】只是用边角时间随便做的。”
　　两人闻言，不禁有些汗颜，让人彻底虚无化的神药居然只是用零碎时间随手做的，这女人究竟有多可怕啊。
　　永琳说到医学的部分，颇有兴致，边上两位听众都很具分量并且听得很认真，她正待讲述验血的细节，忽然皱起眉头，原来是明玉宫阵中雾气凝聚成的实体如同僵尸般拥簇而来，开始向三人发动攻击了。
　　“真是不胜其烦。”
　　她目光一冷，取下背负的竹木长弓，从怀中取出一支箭，张弓搭箭，微微眯眼。
　　嗖！
　　八意永琳行云流水般瞄准，抬手，一箭破空。
　　弓似天柱，弦如月牙，箭则为光芒，这一箭仿佛跨越了空间与时间，看不出摧枯拉朽的威力，但凡是触及此箭的雾气，竟然直接溃散成了最原始的风水，又回到明玉宫的循环之中，需要经过一些时间才能转化为雾气了。
　　永琳只一箭就消去了面前所有的凝聚雾气，这展露马上迎上了八坂神奈子兴致勃勃的眼神。
　　“八意，你很强啊！亏我还一直以为你只会动动嘴皮子呢。来，咱们择日找个地方切磋一下如何？”
　　“八坂神的好意我心领了。”
　　永琳一副坚定地婉拒的样子，让神奈子颇感无趣，嘟起嘴来。
　　被这么一搅合，永琳也没兴致再讲下去了，她问道：“贤者大人的第一步‘逼宫’已经完成了，下一步也该开始了吧。”
　　“八意医生，你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八云紫微微眯眼道。
　　“自然。”永琳淡淡道。
　　神奈子问道：“哦？还有第二步吗？”
　　“没错，这第二步名为‘策反’。”
　　神奈子闻言，奇道：“阵中几人都是我们这一边的人，也是一定会反攻玦的人，何谈策反？”
　　“你忘了一个人——风见幽香。”
　　“风见幽香……？你的意思是，策反她？”
　　神奈子想了想，恍然道：“我明白了，若不强行破阵，便必须斩断玦的三条命脉。地脉已由诹访子看住，这段时间都不会让玦反扑，玦的残魂则有你提过的牵机毒，还有阵中他们的冲击，可风水这条命脉却因为玦的千年布置而难以斩断。但此地的风水除了玦以外还有一人能操纵，就是居住此地千年的风见幽香，你打算唤醒风见幽香的意识，让她彻底打乱明玉宫对吧。”
　　八云紫赞许道：“不愧是八坂大人，这样一来我们在外界面对的阻力也会小几分。”
　　“那要怎么才能策反风见幽香呢？”神奈子不解道。
　　八云紫没有说话，神情复杂，绝美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不愿，几分无奈。
　　“大贤者？”
　　“啊，没什么。”
　　八云紫岔开了话题，三人踏入她打开的隙间之中。
　　“我等已将应做之事全部做完，四十九日的最后一日到来之前，明玉宫若无异动，我等静待即可。”
　　“知道了。”
　　神奈子应了一声，笑着说了句“神社里还有宴会等着我”，就顺着另一边的出口离开了，隙间里只剩下八意永琳和八云紫两人。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不言。
　　半晌，八意永琳淡淡道：“你是在那块所谓的‘蛙石’上做了手脚吧，紫。”
　　疑问的话，语气却无比笃定，这是八意永琳的习惯，她将一切都纳入无缝的思考，所以根本没有疑问，也就不需要问句了。
　　“永琳就是永琳。”
　　“因为据我所知，八坂神根本没给过你什么蛙石，而且你也不可能把能够动摇幻想乡根基的东西轻易给别人的，那块石头大概只是个外壳罢了，里面包着的东西就是用来‘策反’的。”
　　八云紫目光闪烁，轻轻一叹之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永琳。
　　“不说这个，你伏下的第二手我似乎找到了哟。”
　　“哦？”永琳淡淡道。
　　“不过果然还是不说了，吊着你的胃口也不错，等你翻牌的时候，我再与你一对，好了，请便吧。”
　　八云紫伸手做请姿，一道通往永远亭的隙间在八意永琳身边张开，永琳深深看了紫一眼，缓步走出隙间。
　　——
　　好久不见！加量送上~
　　本来昨晚的定时更新，结果早上起来发现书客娘502炸裂，定时没法出去，哎。悄悄说一句，其实现在后台也卡的不行QAQ。
　　话说，慧音去哪了呢www


第五十五章 改契
　　三日后，白天承回到府中。
　　厢房内，白舞阳正在喝茶调息，忽有百鸟中人敲门，传来白天承的吩咐，“叫他即刻来见我”。
　　白舞阳轻嗯了一声，门外人随即离去。
　　“本以为你能忍得再久一点，也不过就是三天。”
　　白舞阳站起身来，轻蔑地说了句，一路来到白天承的书房【登云阁】。
　　“父亲。”他恭声敲了敲门。
　　少顷，里面传来白天承的声音：“进来。”
　　白舞阳依言进屋，随手将门关上。
　　白天承立于书桌之前，手执毛笔，正在铺开的宣纸上写字，白天承学养深厚，一手遒劲的书法自然不在话下，但白舞阳却发现了一点异常。
　　纵笔疾书的白天承手中拿的笔，似乎不是这个书房中平日里摆着的笔。
　　这间书房他来了许多次，对其中的陈设早已烂熟，连笔墨纸砚的品种都大概知道。白天承是他这一世名义上的父亲，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最大的对手，按他的习惯，关于白天承，事无巨细他都不会放过。
　　白天承是天唐第二代勋贵子弟，出生于波诡云谲的战争年代，从懵懂幼儿到成熟中年，小半辈子都在战场上度过，他继承了老国公白正德的国公之位，又是天唐最位高权重的几位大将军之一，单论地位而言，可以说已经位极人臣。
　　若是放在其他朝代，他想必会是一代权臣，可是在天唐，这位白天承白大将军不但没有权势煊赫，一手遮天，反而是夹紧尾巴过日子，声气都不敢出。
　　如今天唐的朝局特殊，因为立国不到十年，局势未稳，外有突厥之战，内有前朝势力潜伏，面对如此局面，皇帝一方面雄才大略亲自经略，一方面又倚仗追随他一统天下的幕僚与家将们，也就是现在的诸位国公。老一辈国公们从年轻时跟随在皇帝身边，能够活到现在并坐上国公之位，其中任何一位的能力手段心志都不是小辈能够相比的，这也就导致第二代们在朝中虽有地位，却并不受重用，无论见了皇帝还是国公都抬不起头，甚至承袭了国公之位还要被同辈子弟讥嘲，自然憋闷不已。
　　白天承此人看似为人古板，但心性坚忍，城府极深，野心也很大，并且由这次族中之事便可见出他老练的手腕，可就是因为天唐的特殊朝局，使得这样一个在同辈之中堪称翘楚的人一直郁郁不得伸。明明身为天唐有数的大将军，前些年的灭东.突厥之役却根本轮不到他上场，到现在突厥之战已经只剩收尾，白天承还是只能在洛阳城外操练禁军。甚至因为年轻时打仗平平无奇，军中时有流言，说白天承位高权重却本领稀松，不过是承了父辈的余荫罢了。
　　白天承毕生的愿望就是做到父亲白正德来不及做的事——让白氏更上一层，成为最顶级的世家，但活在父辈们的阴影下，令白天承无法有所作为，而他又明确地明白，至少十年内，自己都很难得到皇帝的重用，人又有几个十年能等呢？
　　终于，白天承的目光放在了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天唐第三代勋贵白舞阳的身上。第三代与第二代不同，这是一股新生的力量，就像爷爷总是更疼孙子一样，第三代的勋贵们更加能引起皇帝的重视，如果白氏出现一位天纵奇才，将其加以培养，白氏的未来绝对一片光明。
　　白舞阳对白天承的打算一清二楚，因为这些几乎都是白天承亲口所言。
　　他发觉白天承手中的笔并非凡品，笔尾缀着一小块奇石，闪烁着七色微光，白舞阳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下意识地，他心中提起了警惕。
　　白天承淡淡看了白舞阳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以上凌下之意。
　　“让我来，有话就说。”白舞阳低声道。
　　“你该知道我为何让你来。”
　　“若是为了宗祠之言，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到。”
　　白舞阳与眼前的白天承对视，目光与话语中毫无尊重之意。
　　白天承饶有兴味道：“我倒是开始有点奇怪了，你看中那个小丫头什么？肯付出这么大代价？”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白舞阳冷冷道，“她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
　　“也好。”
　　白天承顿了顿，提起声音：“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我之间的契约便就此改变。你，不知名的转世轮回之人，我不论你要做什么，振兴白氏是你最优先的任务，你所做的一切首先都应为白氏而做，并且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有行为的自由，必须全部按我的要求行动。”
　　“我知道了。”
　　白舞阳淡淡说着。他明白，这是白天承等待已久的时刻，白天承很敏锐，不知通过何种途径，很早就发现了他转世轮回之人的身份，知道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儿子，但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对他下杀手，只能以契约方式限制他，白舞阳审时度势，答应了平等契约。
　　虽然现在他为了白映交出了自由，但反正他心如死灰，对此世的境遇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不会对白天承摇尾乞怜。
　　想到此处，白舞阳忽然沉声道：“不过你别太过分了。”
　　在过分两个字上，他加重了声音，提醒白天承不要打白映的主意，也告诉他不要把自己逼急了。
　　白天承挑起眉，神情略显得意，说道：“白映的事情我不会管，随你想要如何，但不要闹出什么动静，我会让百鸟盯着你的。说起来这次族中的事情，我还要感谢你，不过父与子之间，也没必要说这么多。”
　　“哼，架子倒是已经摆起来了。”
　　白舞阳冷哼一声，白天承也不在意，说道：“白氏以往在世家中便并非一流，父亲虽尽心力，无奈寿命短暂，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做。如今白氏在朝中与世家之中的局面都尚未稳定，至少还需数年时间，这数年内，你不得有任何闹到朝中的动静，否则.”
　　话未说尽，但白天承的威胁之意彻底透了出来。
　　白天承能够威胁到白舞阳的，原本只有性命与自由，如今又多了个白映，这让白舞阳着实有点投鼠忌器。本来他是完全不在乎此世的生命长短，只是觉得从小开始就一辈子被囚禁在地牢之中也实在无趣，才答应了与白天承的契约，但白映的出现，让白舞阳莫名地觉得有些割舍不下。
　　“我有分寸，话说完了？那就告辞了。”
　　白舞阳一句也不想再与白天承多言，就要离开。
　　“等等。”
　　已经走到门口的白舞阳被白天承唤住。
　　他回过身，看到白天承提起手中的笔，笔上奇石七彩光芒大放，白天承的周身流露着令白舞阳感到强烈压抑的气息。
　　“为了保证契约的约束力，我要给你绘一道白氏祖上传下的【囚禽咒】，你不会反对的，对吧。”
　　——
　　回来了！听说书客出了刀片啊……求不给我寄。


第五十六章 白侯
　　“为了保证契约的约束力，我要给你绘一道白氏祖上传下的【囚禽咒】，你不会反对的，对吧。”
　　白天承叫住白舞阳，提起手中的笔，语气不容回绝。
　　白舞阳心知这是免不了的，白天承此人控制欲极强，仅仅口头上契约，如果是对等的倒还好，一旦双方不再对等，他绝不会只信空口白话的。
　　“来吧，要怎么做。”
　　“别动。”
　　白天承淡淡一声，将桌上的宣纸猛然掀起，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从他手中执着的笔端闪过，宣纸便诡异地无火自燃起来。
　　白舞阳心中一惊，他越发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这并非他内心产生的抗拒暗示他危险，因为他对此世此身究竟如何根本就不在意，这种危险感更靠近本能，血脉深处的本能不停地对他示警，让他远离那张燃烧的宣纸。
　　但白舞阳终究没有选择离开。
　　宣纸彻底燃尽，奇怪的是，燃尽的宣纸没有产生一点灰烬，火焰在空中渐渐凝聚成一个图案。
　　那似乎是一只黑色巨手，又或是一座囚笼，白天承提笔虚空一点，这囚禽咒便突然消失，与此同时，白舞阳突然感到身体有些异样，但一时间难以捉摸。
　　“你做了什么？”
　　“如我刚才所言，一个咒文而已。”白天承淡淡道，“它不会给你带来任何身体上的痛苦，但若你违背契约.”
　　不用他多说，白舞阳已经体会到了某种压抑的感觉。
　　他看了白天承一眼，便准备离开，白天承嘴角露出笑意。正这时，门口有家仆来报。
　　“禀族长，兵部尚书侯君集大人前来拜访。”
　　“侯君集？”
　　白天承似乎想到了什么，喊住白舞阳，“阳儿，替为父接待一刻，我去做些准备。”
　　“是。”
　　在家仆面前，白舞阳自然是扮演好儿子的身份，眼见白天承进入内间，白舞阳转身吩咐家仆带路。
　　还未踏入正厅，白舞阳的心神便一阵凛然，他感觉到，坐于正厅中的那人周身散发着不自觉的浓郁煞气，这种程度，已经逼近了那日宗祠上的白正功，而这只不过是堂上那人无意间流露出的气息罢了。
　　白舞阳上前数步，问道：“可是兵部侯尚书当面？”
　　堂上那人回过神来，看向白舞阳。这是一个面相豪阔的中年人，蓄着短须，看他笔挺的坐姿与沉稳的体态便知此人修为精深，而仅仅端坐着就给人一种不自觉地压迫感，正是其上位者的姿态。
　　白舞阳只与他打了个照面，便看得出来此人虽然外貌豪阔英朗，实际上却有着一股桀骜不驯之气，这股傲气甚至根本不加掩饰地形于色表，仿佛在向所有人昭示自己。
　　这便是天唐兵部尚书侯君集，一位从皇帝乱世起兵以来就一直备受重用的重臣，他不仅有着年少时就随皇帝南征北战得来的武功，还在天唐建国后参与朝政，如今俨然炙手可热。
　　这位侯尚书因为年纪与白天承相若，所以素日里也保持着一段联系，不过这个人架子大得很，他亲自上门可是第一次，却不知究竟为何而来。
　　“本官正是侯君集，小儿，你是谁，白大人何在？”
　　侯君集一边饮茶，随口说话，并没有正眼看面前的白舞阳。
　　白舞阳深深一揖，恭声道：“侯大人，我乃白氏长子，名唤白舞阳。父亲听闻侯大人忽至，深感欣喜，正于内间更衣，使我先来接待，还吩咐我切不可怠慢了您。”
　　“哦？”
　　侯君集微微抬眼。
　　自己可是沙场宿将，一般的孩子看到自己都会被杀气所骇，惊怖不敢出声，眼前这个黄口孺子面对自己却对答如流，不卑不亢，有点意思。
　　这一看，侯君集便提起了精神，眼前名唤白舞阳的幼童，生得的确俊朗，仅仅几岁年纪，看上去便颇有气度，目中内蕴生生不息之光，炯炯有神，一看便是身怀武道境界之人。
　　“小儿，你几岁了？”
　　“虚年有九。”
　　“八岁便有三重武道境界，白天承真是生了个好儿子，纵我幼时也不过如此罢了。”侯君集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言语中还带着浓浓的自傲。
　　“不敢当侯大人之言。”白舞阳说道，“如今天唐鼎盛，舞阳才有些许成就，若生于前代乱世，则定不如候大人远矣。”
　　“哈哈哈哈，你这小儿，倒是会说话。”
　　侯君集显然很吃白舞阳这一记马屁，开怀大笑，正这时，白天承踏入正厅。
　　“侯大人，何事如此欢喜，可否说与天承一听？”
　　“白大人来得正好。”侯君集微微一礼，指着白舞阳笑道，“你这长子如此的天资与修为，你倒是不声不响啊！”
　　白天承笑道：“犬子一点微末之能，叫侯大人见笑了。舞阳，还不见过侯世伯？”
　　“世伯。”
　　“好，好，白世侄天赋不逊于我，将来必成大器。”
　　侯君集对白舞阳赞不绝口，三人稍微寒暄一番，白天承与侯君集有事商议，白舞阳告辞后便离开正厅。
　　走了没多远，白舞阳伸手抹去自己额上的冷汗。
　　侯君集此人实在可怕，从刚才谈话开始就一直在以其气势压迫他，他第三重的修为完全抵御不了，只能做到勉强在侯君集的气势中保持清醒，直到白天承进来，侯君集才散去气息。
　　此天唐之世，修者术者，无论何门何派，何等传承，都共分九重境界，四重以上则为世之强者，人中之雄，修至九重甚至能羽化登仙。
　　白舞阳这一世的天赋好得出奇，八岁便已经突破到第三重境界，实际上修为已经凌驾于此世大部分人之上，据他所知，白天承也不过四重的实力，但他在侯君集面前居然毫无反抗之力，不愧是乱世悍将，此人至少也是五重的修为。
　　白舞阳皱起眉头，思考起侯君集的来意。
　　侯君集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年少时就与白氏老国公这一辈人征战沙场，更有传言，天唐开国之初的一场宫廷诡谲是由他主导，因而深得皇帝信任，受封国公。
　　他与处于尴尬境地的白天承完全不同，以前也少有联系，今天为什么要上门找白天承呢？
　　“红袖。”
　　“在。”
　　红衣女子骤然现身，单膝跪于白舞阳面前。
　　“阿姐那边，药都送去了么？”
　　“是，映小姐已经都收下了，我安排了专人护卫于院中。”
　　白舞阳点了点头，说道：“施天听术吧。”
　　——
　　今天如果没滚键盘就还有一章。


第五十七章 愿死
　　白府的护卫队“百鸟”，全部由武艺高强的女子组成，其中成员都是流离失所的孤儿，白氏将其收留并予以培养，教予各式各样的能力，以护卫府上安全和执行任务等等。
　　红袖身为百鸟的统领，实力在整个百鸟中当属最强，而且她还会一些特别的奇术，比如此时白舞阳所说的天听术，这是一种很少见的奇术，施加了此术之后，人的听力会倍增，甚至能不露痕迹地穿透一些屏障。
　　红袖点了点头，也不管白舞阳究竟要做什么，从怀中摸出一道红色的符，贴在白舞阳背后，口中念念有词。
　　在天听术的加持下，白舞阳渐渐能够听到正厅之中的交谈声音透过白天承设下的障壁传来，他明白了侯君集此来的目的。
　　原来东.突厥已灭，王师正在回朝途中，朝野上下都觉得皇帝会决定休养生息，暂缓对外战争，但侯君集乃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深明帝心，他竟然知道皇帝接下来要拿谁开刀。
　　“吐谷浑？”
　　正厅之中，白天承震惊道。
　　侯君集冷声道：“正是，吐谷浑国主慕容伏允狼子野心，屡犯边境，还曾扣押我天唐使节，陛下早厌之，只因突厥乃心腹大患，不得不先征之，才放任其不管。如今李靖李大人平定突厥归来，正挟兵锋之利，帝性果决，不日定会出兵讨伐！”
　　白天承为这个消息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侯君集继续道：“吐谷浑之战在所难免，并非侯某狂言，若此战启衅，陛下定会用我，但白大人……难。”
　　“嗯？”白天承有些不悦。
　　“白大人别急着不快，且听侯某多言一句。老国公新丧不过两年，若无外力影响，陛下绝不会动用你白天承白大人，且白大人素无军功，出于战事考虑，陛下也并不会加以任用，侯某所言，可有谬误？”
　　“没有。”
　　白天承很显然在强压怒火，不得不说，侯君集此人性格骄横，锋芒毕露，说话过于直接。但白天承却没有彻底发怒，因为他从侯君集的话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候大人，你刚才说，‘外力’？”
　　“没错，我能帮你。”侯君集自傲道，“侯某在朝堂上与陛下心中的地位，白大人你该知道，我就不再多言，若我向陛下出言举荐白大人，陛下必然会接受。”
　　“候大人慎言。”
　　侯君集居然如此轻狂地说出这种话，已经有不敬的意味了，白天承赶忙压低声音提醒。
　　“哼。”侯君集轻哼一声，道，“我只需在陛下任命之时上奏，曰‘辅国公白天承志虑忠纯，素有韬略，处事稳重谨慎，深得白老国公兵法之要，臣以为可用’，陛下定会考虑。”
　　白天承没有回应，而是反问道：“侯大人为何想要白某随军出征？”
　　不想，侯君集竟冷笑道：“白大人，扪心自问，究竟是侯某想要你出征，还是你自己想？比起‘大人’而言，‘将军’之称才是你最想要的吧。还要我把话再说透些么？”
　　“侯君集！”白天承怒喝一声。
　　侯君集故作感叹道，“白大人无需动怒，我的话摆在这里，想或者不想，只要你开口。”
　　白天承沉默了。
　　他的确渴求着一场战争，一场能够让他发挥自己才能，证明自身的战争，他自觉才干不输像侯君集这样大不了他几岁的人，但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侯君集就手揽大权，他白天承却只能做个事实上的二世祖？
　　自尊上，他无法接受侯君集的提议，但除去自尊，这实在是个极好的提议，与白天承而言，若不能成也并没有虽是，若能成，这就是白氏崛起的关键一步。
　　白天承恰好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自尊上虽然有些难堪，但在白氏大业的面前什么都不算。
　　他问道：“候大人，你为何要给我这个机会？”
　　“还个人情。”侯君集淡淡道，“十几年前，你父亲曾在战场上救过我一命。我这个人，有恩必报，你的情况我很清楚，如今只需一场战争让你施展，便能让陛下重新注意到你白氏，进而摆脱如今的境地，所以我今日才特地上门。”
　　这是个很合理的解释，虽然白天承并未听说过父亲白正德提过此事，但战场上，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心中将此事利害推导了十数次，白天承终于应了下来：“如此，便劳烦侯大人了。”
　　“哎，还叫什么候大人？我虚长你几岁，你我便兄弟相称如何？”
　　“好，侯兄，此事的确关乎我白氏大局，务请仗义出言。”
　　侯君集大笑道：“哈哈哈，白贤弟放心，我侯君集既然开口，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两人又商谈了一番，将此事敲定，白舞阳听到两人准备离开，轻声吩咐红袖撤去了天听术。
　　白天承的困境，白舞阳心里有数，此番侯君集虽然来势汹汹，倒真的是雪中送炭，白天承应对得也极为妥帖，当了白天承八年的儿子，白舞阳很清楚，白天承的城府深到之前的那些愤怒都是演出来的，实际上他的心中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波动。
　　不过作为旁观者，白舞阳还是发现了一些白天承没有发现的事情。
　　比起白天承，侯君集的城府实际上更加深，他表面骄纵放肆，其实心细如发，谋算一环接一环，将白天承老老实实套进了他的话里，白舞阳甚至怀疑实际上根本没有白老爷子救过他这回事，这只是他编出来的，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窘境中的白天承。
　　至于炙手可热的侯君集为何要拉拢清贵鸡肋的白天承，白舞阳不清楚，也没太把此事放在心上，他现在还没涉及天唐的朝局，对其中的情况不甚了解。
　　“红袖，你说侯君集有几重境界？”他轻声问道。
　　红袖不假思索道：“至少五重。”
　　“岂不是至少与你等同修为？”白舞阳皱眉道，“你能跟住他么？”
　　“没有任何把握，此人修为极高，而且感应敏锐，刚才的天听术就差点被他发现，幸好属下精通此术，才敷衍过去。”
　　“侯君集乃历战之将，看他不自觉散发的杀气，若是他全力以赴，出手时定然如雷霆骤动，一击必杀，你跟踪他万一被发现就极危险，还是算了。”
　　“若为大公子您，红袖赴汤蹈火亦不惜命。”红袖坚定道。
　　白舞阳摇头道：“好了，红袖，你知道，我绝不会让你赴险的。从那时起我便亏欠你许多，如今你还愿守护在我身边供我驱策，我已满足了。”
　　白舞阳当年意图与白天承博弈，暗中掌控百鸟时，其中有不少反对的声音，那时红袖毅然决然地将其中反对者全部残酷地处决，反对者中有一些是与红袖共处了十几年的好姐妹，她也依旧面色不变地动手，然后伪装成白府遭受刺杀而减员，这一次大清洗直接导致现在的百鸟实际上彻底属于白舞阳。
　　有时甚至白舞阳都会疑惑，这个女人为何对他如此忠心？后来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出言相问，想红袖只是朝他一笑，便单膝跪地，颔首不言。
　　那实在是温柔极了的笑，他只见过这一次，却总觉得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那样的笑颜若是以前见过，是绝对忘不了的，可他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白舞阳并不觉得红袖心狠手辣，那次大清洗之前，红袖不会喝酒，但如今，红袖的腰间时时别着一个装酒的葫芦，每日常饮。他知道，这是红袖内心歉疚痛苦的表现，但她无法表达自身的感情，只能通过喝酒来发泄。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白舞阳决定再也不问红袖关于忠心的问题，对这样的女子而言，这个问题是耻辱。
　　红袖闻言，神色微微一黯，旋即低声道：“红袖初衷仍未改变，愿为公子效死。”
　　愿为……
　　愿为……
　　愿为……
　　在灵魂的最深之处，有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低回，久久不绝。
　　“愿为明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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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散心
　　洛阳城西坐落着一间门面不大的古朴医馆，生意淡薄得一如往常。
　　白舞阳从马车上下来，嘱咐家仆在一边好生等着，他抬眼望了望医馆的门匾，踏入馆中。
　　没有理会柜上药童的招呼，白舞阳径直走入里间，抬手叩门。
　　“洛阳白氏长子舞阳，前来拜访孙老，劳烦代为通传。”
　　他身体微躬，语气恭敬，俨然得体而妥当。
　　很少有人知道，位于洛阳城西的这间“白山医馆”，是隐居世外的孙思邈在洛阳的居所。孙思邈喜云游，常年行踪不定，但若是在洛阳落脚，就一定会停在白山医馆之中，皇帝为他设置的府第他倒是不常去的，因为一旦孙思邈在洛阳的消息传出，整个洛阳城的达官贵人都趋之若鹜，太吵闹。
　　这位孙思邈人称药王，医术奇高不说，更身兼儒释道三家三教之精华，是一位渊博之人。他的脾性也颇奇怪，其人虽和善，但神龙见首不见尾，再加上不爱高官厚禄，就算皇帝一再封赏也都是婉拒，只愿四处云游治病救人，弘扬医道，故而民间有无数关于药王的传闻，达官贵人们却难能一见。
　　白氏倒是其中的例外，白氏与孙思邈的关系源于十数年前，老国公白正德征战沙场之际，忽闻瘟疫大起，不光己方，连敌军城中也时有疫病发生，人心惶惶。探子听到，敌军已然将重病者集中一地秘密处决，以杜绝瘟疫之患，此虽灭绝人性之行，但彼时战乱，形势一触即发，人命如草芥，为了不动摇军心延误战机，是必然之举。
　　幕僚已经将此计暗中上呈于白正德，数百患者生死只系于白正德一言。白正德犹豫不定之际，忽有来报曰一孙姓老者前来求见，来人正是孙思邈，他云游至此，见到瘟疫泛滥便当即着手药物的调制，但调制药物需要时间，孙思邈连访数城，守城将领都不愿给一点时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千百黎民被杀，此行他正是特地来恳求白正德不要痛下杀手的。
　　白正德闻言，一再确认孙思邈能够制出药物后，言曰“人命之重重如天”，便断然允诺三日时间，这三日军中人心惶惶，再加上敌军奸细入城挑拨，军中几生哗变，守城压力极大，但白正德身先士卒，顶住多方压力，一力坚守，最终孙思邈调出成药，缓解了诸多患者的疾病，白正德也乘着此势大破敌军，一时传为佳话。
　　那时起，白正德便与孙思邈结下一份善缘，两家从此世代交好，一直互有来往。
　　白舞阳恭声出言，少顷，内间的门打开，走出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来，此人名叫刘神威，是孙思邈的大弟子。孙思邈受帝召不至，就推荐了他供职于太医院，刘神威也算是半个神仙人物，与师父一个隐逸的性子，他人虽在洛阳，但若非皇帝召唤，轻易不会现身。
　　刘神威微微俯身，看着眼前执礼甚恭的白舞阳，无奈道：“白公子，从月初至月末，你已来小馆三次，按说刘某本不该拒绝你，可师尊他实是并未归来，你又说除了师尊无法将隐疾告知他人，刘某也爱莫能助啊。”
　　白舞阳听闻孙思邈依旧未归，神色也不见失望，只是眼神微动，温声道：“刘先生不要自责，是舞阳心急了，既然孙老不在，我还是改日再来吧。”
　　说着，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纸包，此纸薄如蝉翼，剔透明净，其中包着一块暗黄色的东西。
　　“白公子，前两次刘某都受你之礼，此次实在不可。”
　　“此【云蜕】想必对孙老有用，望刘先生笑纳，算作舞阳多番唐突之赔，我白氏与孙老一门来往已久，些许礼物，万勿客气。”
　　白舞阳的话说得极圆，让刘神威无处反驳，只好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包，这【云蜕】是一味珍贵的异药，寻常医者都很难将其入药，但对孙思邈而言十分有用。
　　刘神威叹了一声，心中暗想，这位白氏大公子不过童稚，行事便如此老道沉着，施恩结情有如春风化雨一般，让人难以拒绝，先不说白氏与师尊的交情，就说这位白公子三次来访三赠重礼，每次都无功而返却丝毫不躁不馁的心性，他便愿意将此少年英杰引荐给师尊。
　　却不知他究竟要问什么病症，只有师尊才能医治呢？
　　这时，白舞阳笑道：“刘先生，舞阳还有一句唐突之言。家母近日胸闷头昏，时觉疲乏，虽未就医，然舞阳心中担忧，今日正遇上先生，想请先生近日来府上一叙，为家母稍做诊治，舞阳拜谢。”
　　“此非大事，白公子何谈唐突？行医济世乃是医者本分，白公子且安心，明日.我便访白府。”
　　白舞阳与刘神威相视而笑，做下约定，白舞阳告辞之后，便离开医馆。
　　“你们先回府上，我四处散散心，随后回返。”
　　“可公子您.”
　　“百鸟随侍我身边，无甚可担心的，你们先回去吧。”
　　白舞阳吩咐了一声，便径自离开马车，朝着热闹集市行去，家仆们只得先行回府。
　　白舞阳踏入市集之中，左右顾盼，从重生至今，他出府散心的机会不过，热闹的商区也没来几回。
　　此时天唐得益于冉冉上升的国力，加之对商业开明的推动政策，使得经济日趋繁荣，全国各地乃至外国异族与海外他国的商人都纷纷趋至洛阳行商，在这繁华喧闹，琳琅满目的市集之中，有着五花八门各门各类的店铺与行脚，从日常用度到珍惜奇玩，从海内名物到异国珍宝，应有尽有，无奇不有。
　　“孙思邈究竟何时才会云游归来啊.”
　　白舞阳低声喃喃，说实话，一月之内上门三次，他的确是心急的，白映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就算服药也只能缓解，此时能想到的人只有孙思邈了。但这位神仙人物难见首尾，白舞阳屡次失望而返，说不心烦是假的，干脆借此机会上街闲逛散心。
　　他作为白府大公子，身上还是有不少银两的，一路行来，颇有些连前面两世都未曾见过的稀奇珍玩，他起了兴致，便索性抛开些许心事，当真散心游玩起来。此时正值午后，天光大好，白舞阳在路边花点小钱吃了些小吃，又买了几件品相不错的饰物，心情逐渐舒畅。
　　眼前便是一家名为“添香阁”的脂粉店，看这堂皇门面，能入其中者定然非富即贵，白舞阳揣了揣怀中银两，踏步进去，也不管上前接待的小小门童，闭起眼来轻轻一嗅。
　　“这个送给阿姐，似乎不错。”
　　他嘴角微微勾起，径自走到柜前，伸手要拿起一个小盒子来。
　　正这时，一只纤手轻轻按在盒上，与白舞阳的手相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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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大雪，赏雪吃火锅，再温上一点小酒，天心人意，岂不美哉？


请假啦。
　　递个假条啊，这几天要出远门，更新不及，十二月我会加快结庐的更新，望谅解啦。



第五十九章 清泉
　　“妹妹，这件好像不错。”
　　手忽然被按住，这让白舞阳有些奇怪，以他此时的武道境界，刚才竟然没有感觉到身边人的到来。
　　“但这件似乎有人要了，还是换一件吧。”
　　“那可不行，我高阳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呢。”
　　白舞阳转过身，身边正俏生生立着两道倩影，伸手按在香粉盒子上的少女年方二八，明眸善睐，眉目之间透出一股骄傲神色。
　　“喂，你，这盒香粉本小姐要了，别挡道。”
　　名为高阳的少女趾高气昂，引得白舞阳抬眼一打量，眼前的二八少女衣着华贵，耳坠手环种种饰物无不是成色极佳的上品，再加上这“从没得不到的东西”的性子，一看便知是平日里养尊处优。
　　不过在这天唐洛都之中，高门大阀也不知凡几，连白舞阳都不敢轻言如此，这个小丫头口气也忒大了些。
　　“这位姑娘，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这盒香粉是我先拿到的，于情于理，应归于我才是。”
　　可白舞阳的话却被名为高阳的少女一下子驳了回去：“小孩，你才几岁，就想着涂脂抹粉？看你长得倒是白净，该不会是.”
　　高阳眼神微妙，天唐贵族中娈童成风，她话里满满都是讥讽之意。
　　白舞阳暗叹一声，这还真是个刁蛮女子，没法讲道理，他摇了摇头，拿起香粉盒子就要离开，高阳眉头一皱，伸手便拦。
　　“你待去哪？”
　　少女一掌拍过来，就要抓住白舞阳，白舞阳顿感危险，这少女掌中竟藏着不弱的暗劲，若是寻常人被这一下拍中，少不得要瘫倒在地了。此女行事未免过分，只不过一盒香粉的事，却要下得如此重手，实在过分。
　　一念及此，白舞阳背对着高阳的眼底闪过赤红色妖芒，下一刻抬起手来，挡住了少女蕴含暗劲的一掌。
　　“你！”
　　高阳一掌被接，心中顿起恼意，掌中暗劲猛然炸裂开来，如蟠龙般吐出劲力，杀气腾腾，竟似要将白舞阳掌毙在这店中。
　　但刚才气机交接之时，白舞阳已看出此女武道境界只到第二重，在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天赋异禀，并且看她吐劲的方式，还有着渊源的家学，可比起白舞阳来，还远远不够。
　　白舞阳眉头一挑，将手中香粉盒换到左手，右手由掌变指，对高阳汹涌而来的蟠龙劲如鸟啄般轻轻一点，竟然发出凤鸣般的异响。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点，实际上蕴含了白舞阳前两世修行中最精华的“点睛”，以点发劲，牵一发而动全身，直到彻底摧毁对手，奠定胜势。
　　第一世雕刻时这是雕术的精髓，第二世练刀时这是刀术的核心，这一世白舞阳在修炼武道之时，不自觉将前世的经验融入，凭空创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点睛”之法。
　　高阳被这一点，蟠龙劲力呼啸间应声而碎，直向后连退五步，一脸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眼前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孩童。
　　“看你出身非凡，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这就是你的教养么？”
　　白舞阳摇了摇头，化解了高阳的劲力，还让她吃了亏，给了个教训已然足够。他走到早已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店家面前，淡淡说道：“店家，将这个替我装起来，多谢。”
　　店家还未及有什么动作，忽听高阳一声厉叫。
　　“我看谁敢？”
　　高阳动了真火，整张好看又骄傲如孔雀般的面容都拧了起来，眸中隐现一丝极难察觉的疯狂。
　　白舞阳背后忽然发起烫来，他一个激灵，感到居然有一股真正的杀意朝他逼来，杀意的主人正是眼前的高阳，如果说刚才的一掌还带着一半戏谑，此时却已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为何有如此强的杀意和威势？
　　长久挣扎于生死一线的他本能地提起全身劲气，神色肃然，沛然气势瞬间压向高阳。
　　正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只素手轻按了高阳一记。
　　“高阳姐姐，莫要为了如此小事动气，可好么？”
　　这个沁凉如泉般的清冷声音刚才白舞阳就听到过，定是来自于与高阳同至的少女，但骄恣的高阳实在引人注目，连他也一时忽略了她。
　　高阳被这么轻轻一按，明明这一按没有丝毫力气，她却身子一颤，眼眸中隐现的疯狂迅速散去，只剩怜惜之意和些许不甘，说道：“好清泉，姐姐知道了，你千万别心绞。”
　　高阳的杀意散去，白舞阳也适时撤去气劲，只见一直站在高阳身后看不清面容的少女走近前，温声歉意道：“家姐向来性急，适才举止唐突，若有冒犯，务望谅解，清泉在此赔罪。”
　　名为清泉的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容姿端丽而素雅，明明是豆蔻之年，心性却比大她几岁的高阳成熟许多。
　　清泉要盈盈拜下时，白舞阳赶忙将她扶起，“小姐请起，此事本就是无端误会，舞阳也有不对之处，当不起此拜，只是一盒香粉，小姐若是要，只管拿去便是。”
　　清泉摇了摇头，对高阳道：“高阳姐姐，我已说过许多次，你的脾性若不改，将来恐怕酿成祸事，你答应归答应，却从未听过一次，还是如此骄横恣肆。”
　　“我就是想给你买盒好胭脂让你开心些嘛。”高阳委屈道。
　　“姐姐你多听我一句，我便开心一点，至于胭脂水粉，只是外物罢了。”清泉淡淡说道。
　　“好啦，人家错了嘛。”
　　“给那位公子道个歉吧。”
　　高阳依言，走到白舞阳面前，不情不愿地微微一礼，但抬起身来时，白舞阳却蓦地捕捉到她怨恨的眼神。
　　“我们这便离去，这位公子，后会有期。”
　　白舞阳轻轻点头，与粲然回眸的清泉眼神交错，竟不知为何心旷神怡。
　　清泉与高阳离开后，白舞阳给店家结了账，提起水粉盒子出了店门。
　　他在长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渐渐远离喧闹的市集人群，不知怎地拐入一处巷弄中。
　　“跟了我一路，辛苦两位了，还请现身一叙吧。”
　　白舞阳走到巷底，缓缓转过身，眼中赤红色妖芒再次泛起。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人影出现在白舞阳面前。
　　白舞阳认出，这两人是刚才一直站在店门口的两个精壮男子，他们从高阳两女进店开始便一直守在店门口，明显是两位少女的护卫，至于之前为什么不出头，估计是被后面的清泉压了下来。
　　白舞阳飞快打量了这两人一眼，发现他们身材笔挺，眸中神光隐现，太阳穴涨鼓，气质与一般习武之人迥异，尤其是指节上某些位置还有着普通人不会长的老茧。
　　军中之人？
　　白舞阳皱起眉来，能在洛阳之中携带军士随身护卫的贵族可不多，这两个丫头身份如此高贵？
　　“在下袁平，得罪了。”白舞阳左边的军士告罪一声。
　　白舞阳暂时收起思绪，微微笑道：“军人从命乃是天职，两位也只是领命行事，无所谓得罪。”
　　两人心中一惊，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走漏了身份。
　　“不过，想拿住我，只凭你们两人？”
　　白舞阳眼底压抑着的火焰不断升腾，两名军士赫然发现，这狭窄巷弄中，已然是一片火海。
　　——
　　回来啦！
　　十二月好好码字重新做人！
　　还有谁猜的手是花妈的，统统面壁去啦。


第六十章 唤醒
　　盏茶的时间过去，白舞阳拂去衣衫上灰尘，走到巷口。
　　他一向佩服军人，所以最终没有给那两名军士难堪，毕竟他们也只是领命行事。军人重视荣誉，你给他面子，他也很难驳你的面子，以白舞阳武道第三重的实力，完全可以废了这两人，但他却没这么做，而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这样两名军人心防一松，他想问出什么话，难度也降低了不少。
　　派遣他们来教训白舞阳的人，身份果然极其尊贵，居然是皇室的高阳公主。高阳公主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之一，平素就骄纵无比，在皇宫之中都是飞扬跋扈，别说到了外面市井之中，今天白舞阳当场折了她的面子，不报复才奇怪呢。
　　看那两名军士的神色，想必对高阳公主也是颇有怨言，她这样的皇族贵胄，对人难免颐指气使，他们俩时常护卫在公主左右，估计平日里没少受公主的气。
　　白舞阳微微撇了撇嘴，露出一点不屑的神色。
　　即使是皇族，若是不知收敛，只仗着一时恩宠便肆无忌惮，下场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如今的皇帝可不是什么看重骨肉亲情的人。
　　他倒是完全不担心高阳会再追索到自己身上，先不说此事完全就是那个疯丫头耍性子引起的，就算她真能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找到白氏，他还巴不得她给白天承找点不痛快呢。
　　白舞阳摇了摇头，将高阳的事情甩到脑后。
　　“清泉.”
　　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拦住高阳和自己，处事得体，落落大方，相貌也如青莲出水般出挑，这才是皇室公主该有的姿态。
　　与高阳的鲜明对比，是白舞阳对清泉感兴趣的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是临走前两人眼眸的一瞬对接，让白舞阳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
　　这并非哪年哪月在哪里偶然见过的熟悉，而好似是更深处的，白舞阳不愿去想及的某个层面的熟悉。
　　白舞阳本不愿去想，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开口，从那两个军士口中问到了清泉公主的一些情况。
　　清泉公主是皇帝的小女儿，比高阳还小几岁，自幼便知书达理，聪颖过人。她生性温柔大方，是众位公主中最心善也是最亲和的，提起清泉公主的时候，两位军士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完全没有说起高阳时的隐怨。
　　清泉不止深得宫女护卫们的拥戴，皇室宗族们也都很喜欢这位小公主，个个都对她呵护有加，高阳便是其中最甚的一位。这位跋扈公主从不爱与其他的姐姐妹妹在一块，甚至不喜欢她的几个哥哥，也就是如今的皇子们，唯独喜欢跟清泉公主呆在一起，将这个小她几岁的妹妹当成心肝宝贝。
　　白舞阳想起在脂粉店里清泉插手之后高阳急转直下的态度，心中了然，这个疯丫头总算是有个克星。
　　“公子留步！”
　　后面两位军士急匆匆地从巷弄里跑了出来，刚才白舞阳虽没下重手，却也拉开了些阵仗，两位军士丢盔弃甲，狼狈不堪，方才在其中整理衣衫，好歹能见人了才跑了出来。
　　白舞阳嘴角噙着笑意，回身道：“两位还有何见教？”
　　“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两名军士神情中带着几分惭愧。
　　白舞阳笑道：“莫不是还要问了我的姓名家世，回去上报高阳公主么？”
　　“小人不敢。”那名叫袁平，面相斯文的军士拱了拱手，认真道，“公子今日对我二人留情，实乃大恩。我观公子气度身手，必不是寻常人，也未必畏惧高阳公主。小人只是想知晓公子大名，铭记在心，待来日厚报！”
　　“小人苏盛，亦有此不情之请！”袁平边上那粗豪汉子也拱了拱手，神色郑重。
　　“你们都是神策军的军士吧？”白舞阳问道。
　　“公子怎知？”
　　“刚才我们交手，你二人所用的气劲，分明是神策军中杀气，我如何不知。”
　　“公子好眼力！”
　　两人更是惊讶了，之前交手不过两合而已，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白舞阳居然已经摸出了他们的根脚。
　　“不用惊讶，我只是见过不少神策的军士，若是换一支禁军，我还认不出呢。”白舞阳笑道，“既如此，我便信了你们，我姓白，名唤舞阳，你们若要告诉高阳公主也无妨。”
　　“不敢！……白公子。”袁平一愣，“白姓，莫非您是洛阳白氏中人？神策军统领，辅国公白天承大将军是您的.”
　　“正是家父。”
　　“拜见少将军！”
　　两人神色一凛，恭然下拜。
　　白舞阳连忙将两人扶起，一番安抚。
　　“坊间关于少将军你时有传闻，想不到今日居然真能得见！”苏盛兴奋道。
　　“哦？坊间传闻？”
　　袁平白了苏盛一眼，恭声道：“回禀少将军，是军士们闲时谈些闲话，说您是凤凰入世，出生时天降祥瑞之类的，不过这类闲话也是前些年的了，这几年都淡了。”
　　“苏盛，你倒是念旧。”白舞阳笑道。
　　苏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三人相视而笑，所幸此处是最热闹的市集，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偏僻的巷口。
　　袁平和苏盛对久闻其名的少将军十分感兴趣，这位少将军又没什么架子，三人天南海北聊了一阵，袁平看了看天色，出言告辞。
　　“少将军，高阳公主之前下了命令，一个时辰内便要我等回去。”
　　“好说，你们若是受不了那高阳的鸟气，不妨来白府找我，我替你们安排去处。”
　　袁平与苏盛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齐声道：“拜谢少将军，今日之恩，绝不敢忘！”
　　本就感恩，又与平易近人的白舞阳意气相投，袁平和苏盛这两个年轻军人心头炽热，至于给高阳打小报告这种事，别说从开始就没想过，即使想过，现在也早被他们忘了个干净。
　　“快些去吧。”
　　白舞阳挥了挥手，便转身要离去，忽然苏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白舞阳说道：“少将军，我看您对清泉公主颇有兴趣，您可知公主的名讳？”
　　“说说看。”白舞阳饶有兴致地竖耳。
　　“清泉公主名为李云葵，白云的云，葵花的葵。”
　　“.”
　　白舞阳只觉眼前一黑，心神都为之剧震。
　　李云葵。
　　云葵。
　　“云。”
　　“葵。”
　　刻意遗忘的记忆被这简单的两个字彻底唤醒，无数种情绪从压抑了整整八年的内心深处疯狂涌出，再度一遍遍煎灼着他千疮百孔的灵魂。
　　他颤抖着，勉力咽下满嘴的苦涩。
　　——


第六十一章 降妖
　　白舞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与那两名军士分别，又是如何走到另一条长街上的。
　　他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像个幽灵般在市集街道上游荡，路人都只当是个顽皮的孩子，没有人拦他，也没有人管他。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道不明是什么念想，什么天唐，白氏，清泉，高阳，都如大梦一场，究竟是真是伪？自己是死是活？本该彻底埋葬的记忆为何又被唤起？明明死了一颗心，怎么胸口还这么痛？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白舞阳狼狈地行走着，失魂落魄地低垂着头，不自觉湿润的眼眶也好，咬出了血的薄唇也罢，他浑然不顾，似乎暂时失去了肢体上的感觉一般。
　　正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踢踏踢踏”不停地响动，由远及近越来越快，间或还有喝声与马鞭抽打的声音传来。
　　整条长街之上的摊户们都露出或嫌恶或畏惧的神情，飞快地收拢货摊，躲避到街道两边，窃窃私语着什么。
　　白舞阳没有任何感觉，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依旧低垂着头，沿着不着苔痕的石板路缓缓前行。
　　他耳中隐约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
　　“唉，又来了.”
　　“这月已经第三次了，还有完没完。”
　　“这妖人，仗着有靠山便肆无忌惮，居然纵马洛都长街，最可气的是，还没人治得了他了！”
　　“那可不，也不看看他身上的靠山是谁，那可是当今太.”
　　“嘘——噤声！”
　　“不男不女的妖人作威作福，却苦了咱们这些小民啊，您瞧，刚摆好的摊子若不收拾，马上就得被快马全部踢烂，唉！”
　　“谁说不是？”
　　“踢踏踢踏，踢踏踢踏。”疾疾的马蹄声。
　　“啪！啪！”响亮的马鞭响。
　　“驾！”透着阴气的高声叫喝。
　　随着这些声音的越发趋近，长街上杂乱的低语渐渐压低。可这时有个女子突然尖叫一声：“那有个孩子！”
　　“怎么回事？”
　　“孩子？那孩子怎么跑到路中间去了？”
　　“危险，得赶快拉回来啊！”
　　细碎的声音渐渐变得嘈杂，其中不乏有人高喊：“小孩！路上危险！快跑！”但没有任何人敢跑到街道上来拦阻，因为那驾着马车的身影已然显现在众人眼中。
　　“踢踏，踢踏。”
　　马蹄声仿佛扣在每个人的心口，所有人心头都沉甸甸的。
　　健硕而张扬的骏马拉着车驾从街尾急奔而来，朝向街头匆匆而去，车上人张狂地放声大笑着，耀武扬威般一再挥动高扬的马鞭。
　　可这时车上人却突然皱眉，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孩正向着车驾的方向走过来。
　　“不知死活？”
　　车上人阴冷地说了句，马鞭一扬，居然就要驱车从那孩子身上碾过去。
　　白舞阳终于抬起头来。
　　眼前是狂奔的跑马与车驾，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到他面前，将他彻底碾碎。
　　可他死寂的眼中没有哪怕一点波动。
　　蓦地，一抹妖红从他眼底燃起，旋即无数岩浆般的气息从四肢百骸中生发而出，涌向后背，那里正孕育着什么难以言明的东西。
　　他前踏一步。
　　“嘶——”
　　车前马骤然一停，连带着车驾剧烈地震动，车上人不堪颠簸，怒骂一声，探出头来，却惊讶地发现这匹重金买来的骏马此刻居然四蹄软倒，伏于地面，浑身颤抖，无论他如何用马鞭狠抽都无济于事。
　　白舞阳一步步走到马车前。
　　“小崽子，是你？”车上人阴声道。
　　白舞阳根本不理，他弯下腰，伸手抚了抚马头，说也奇怪，那匹害怕极了的马顿时就恢复了许多，一双大眼中蕴满了泪珠。
　　“混账！”
　　那人狠声一骂，抬手就是猛然一鞭抽向白舞阳。
　　可这一鞭却迟迟难以抽下。
　　白舞阳猛然抬眼，双眸与那人直直对上，他充斥着寂静与冷漠的眸中恍如有一只赤红的猛兽，竟硬生生地吓住了车上人，别说那只抬起的手，车上人的全身都被这一眼看得死死僵住，根本动弹不得。
　　白舞阳淡淡看了面前这人一眼，此人有喉结，是个男人，却生得一副姿色不俗的女相，隐约带着阴柔媚意，衣着饰品华丽异常不说，身上还能隐约闻到名贵的香粉味道。
　　贵族世家出身的白舞阳一眼就明白了，很明显，这是某位贵人的男宠。
　　“什么东西。”
　　他冷冷吐出一句，抬手便是一掌，那人直接被重重拍入身后的车里，重伤是跑不了了。
　　白舞阳环视四周，四散在街道两侧的众人似乎都在朝此处看，感应中远处有不少武者接近，应该是遍布洛阳的祷天卫，他不想再多生事端，以布掩面闪入巷中，抹消行迹，运起轻身功法，很快到了另一条街道上。
　　浑噩了许久，刚才一通发泄，心头的积郁算是稍微减了些，白舞阳总算恢复了正常的神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又转了许久，他走入一家茶楼，要了杯茶，又要了盘花生米，坐到窗边发怔。
　　在这偌大的洛都，一旦有什么事发生就必定会飞快地风传，这条街与白舞阳刚才所在的街只有一街之隔，消息自然传得飞快，白舞阳坐下喝茶的时候，已经有消息灵通的茶客开始讨论起之前发生的事来。
　　“你们都听到了吧，大快人心呐，称心那妖人今天居然被治了！”
　　“哦？”茶客们向开腔那位投去了目光。
　　那茶客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尤其是说到称心居然是被一个小小孩童给教训了，众人皆惊，那茶客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朋友在医馆里，就看到被急急送去的称心身受重伤，短时间里是没法作威作福了。
　　茶馆里一片沸腾，不时有人说着关于称心的风闻，白舞阳有心无心地听着，心里对此事的脉络渐渐清晰。
　　称心是当朝太子最宠爱的男宠，不知市井传言是否夸张，据说太子宠幸他到“日日同榻，执手共饮食”的地步。借着太子的威风，称心在洛都肆无忌惮，他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驾着马车在洛阳的街道上狂奔，这本来是违反律法的，以前也闹出过岔子，甚至死伤过人，但以当朝太子的煊赫地位，存心要压住什么事情的话，即便是监察洛都的祷天卫也没法再追究下去，这样的小事也不可能闹到皇帝那里，久而久之，真就没人管得了这个称心了。
　　白舞阳今天误打误撞，教训了这个称心，所以才引得众茶客拍手称快地议论。
　　他把杯中茶饮尽，轻轻摇了摇头。
　　太子好男宠，是私德有失，又纵容下属跋扈，是目无律法，以当朝皇帝的雄才大略，绝非不察，皇帝必定是在等一个杀鸡儆猴的时机。这称心今日不遇到我，过些日子估计也要被皇帝拿来开刀。
　　这巍巍天唐，上一代开疆拓土英杰辈出，下一代却似乎不怎么尽人意，果真是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白舞阳隐约觉得此时的天唐境况有些熟悉，似乎是曾经知道的东西，但他刚刚勉强把自己从前世痛苦中拔了出来，一时也不愿去想。
　　——
　　更新来啦~
　　小小推荐一下自己的新书 东方幻想风靡，希望有兴趣的读者看一看，支持一波收藏，多谢！


假条
　　今天本来应该更新的，但突发了一点状况，心很乱，调整下状态明天更吧，假条两边都发了。
　　明天开始日更，先试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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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忆昔
　　护卫白府的百鸟卫队平日里也居住在白府上,后院有唤作“百鸟庭”的院落，专门划给护卫们居住。
　　挂着“红”字木牌的房间居于庭正中，这是百鸟统领红袖的居所，若没轮到她当值时，她便会在此处歇息。
　　身着黄衣的年轻女子轻轻敲了敲门。
　　“红袖姐，我来领今日出府的牌子。”
　　“进来。”
　　黄衣女子推门进去，屋中红袖正啜饮茶水出神，见到来人，红袖从怀中取出牌子摆在桌上。
　　百鸟作为重要的卫队，其成员平日里一般不被允许出府，首领红袖以外的其余护卫们一旬只有两次出府的机会，除非有白府重要眷属出门，身边需要护卫随行。出府时，要拿着红袖掌管的信物牌，回来后还要归还。
　　“黄鹂，有任务？”
　　黄鹂摇头道：“只是与白羽出去逛逛街市，前几日便约好的。红袖姐，要一起吗？”
　　红袖怔了怔，摆手道：“我就免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到我轮值，你们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明天下午记得回来交牌子。”
　　“是。”
　　黄鹂小心翼翼地接过牌子，她在百鸟中算是年纪尚小的，眼前这位红袖姐姐向来严肃，脾气也不怎么好，她还曾听前辈们说过传说中红袖肃清百鸟大开杀戒的事迹，不过今天红袖姐姐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这让忐忑着的黄鹂放下心来。
　　“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话一出口，黄鹂心差点没跳到嗓子眼，暗骂自己多嘴，但话既已出口，也没法收回，只能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
　　“没什么……嗯，今日大公子的行踪如何？”
　　“是，与往常一般，早晨习武读书，下午便去了映小姐的院子，应是没回去的。”黄鹂想了想，说道，“自九月时族长随军远赴吐谷浑至今，府上再没人能限阻大公子，大公子下午素来喜欢呆在映小姐那儿，数月以来都是如此，从未改变。”
　　“嗯，你去吧。”
　　黄鹂轻声退了出去，顺手掩门，红袖独坐桌前，沉默了许久，眼中满是担忧与纠缠。
　　她早已不是那个忠心耿耿的百鸟护卫统领，而是来自幻想乡，名为藤原妹红的蓬莱人。
　　妹红进入明玉宫已有八年，当然这只是阵中的时间，实际上外界可能才过去十几天，天唐的生活与她年轻时候并没多少差别，就不存在习不习惯的问题，也不会被他人看出来。
　　在白府的这八年，她渐渐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些了解。
　　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代现世，武道昌盛，奇术纵横，人与妖并立，白明秋的第三世，就转生于极东之地对面的神州。
　　妹红是幻想乡里第一个听过白明秋讲述自身经历的人，因为难以言喻的震撼，她对那天的话仍旧记忆犹新。
　　“我活了七辈子。”
　　那天，白明秋这样平淡地开口。
　　“第一世是个普通人，普通地出生，普通地成长，普通地生活，完成学业，学习手艺，工作挣钱，娶妻安家，然后被一场意外夺去生命。”
　　“第二世的我睁开双眼，发现我身在完全不同的国家完全不同的地方，听着完全不同的语言，一瞬间恐惧就抓住了我的内心。当然，异国他乡的生活真的要适应的话还是很快的，但是心中对故乡对妻子对亲人的思念总是不能抑制。”
　　“在二十三岁那年，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并不是与此世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而是此世的虚拟世界。之后就是在那里打拼的过程，杀死虚拟的怪物，获得装备提升等级，让自己在那个世界里不断地变强，期间认识了一些人，也做过一些事，交过真心的朋友，也被人彻彻底底背叛过。某场战斗中为了掩护一个队友，我死了，理所应当地，在现实中，我也死了。”
　　“然后就是第三世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明秋的情绪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一向坦然平静的他，难得地露出了些许苦涩与低沉。
　　“这一次的重生比起前两次而言，并不算慌张，但就在重获意识的那一刻，我好像意识到了了我的命运，轮回，这似乎就是我的宿命。如同被玩弄一般地重生，前世一切感情也好羁绊也罢，全部灰飞烟灭，人生第三度变成空白一片。那时的我，已经断绝了一切希望，只盼此生尽快走完，以赶去下一场从头再来的戏。”
　　“那是一个古代世界，有个名叫天唐的国家统治着神州，与历史上的唐朝倒是有几分相似。戎马兵刀，衣冠风流，对这些我倒是不反感，相反很喜欢，你瞧我现在会写几笔书法，打几套拳，就是那时练就的了。”
　　“我出生在一个将门世家，从小就被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后来家族经历了一些动荡，我迫于形势，加入了军队，从一名士卒做到了统帅三军的将领，带领家族走向辉煌，最后甚至被皇帝托付重任，抵御来犯的外敌。漂亮地打完最后一仗之后，还没来得及班师回朝，我就精疲力竭，死于军中了。”
　　这座白府的少主人白舞阳，就是第三世的白明秋了。
　　八年如一日地护卫在白舞阳身边，妹红看着他一点点长成温文儒雅的翩翩少年，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谈吐成熟不似孩童，又兼有一身惊人武道，名声虽未煊赫，但认识他的人，无不对他佩服与羡慕。
　　可这一切却丝毫不减她心头的疼惜，反而与日俱增。
　　那个名为白舞阳的少年与白明秋不同，白明秋的眼是会笑的，他的目光如同冬日的暖阳，一言一行温柔而洒脱，与他相处，总会不知觉沉浸其中，可外表谦和有礼的白舞阳眼眸深处，却始终都如死灰一般，冷到没有任何波动。
　　有时妹红甚至不愿去想，这竟然是白明秋。
　　当年在小庐里听他轻描淡写地讲述的时候，她只是感到震撼，可真正身临其境，她才一点点体会到他每一句平淡言语里掩去的味道。
　　那是苦味。
　　白舞阳越是优秀，越是得意，妹红就越是心疼，而她越是心疼，就越发会想到，少年的笑容下强压着多么深重难以抒发的苦痛。
　　“每天都能见到你，却无法对你言说一句，除了难受，也不知该如何做是好。要是慧音同在，还能拿个主意，可慧音自从那日后便杳无音讯，甚至连个联络都不曾有，明秋，若是你，要怎么办？”
　　——
　　把最近的书评区都翻看了一遍，十分感谢大家对本书与我的喜爱和支持，尤其是书评区一位id死亡谱曲的读者，给我写了一个长评，准确说是一封长信，我反复看了好几遍，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想，虽然人生于世，难免会为了生活和现实妥协与勉强，但至少写书这件事，我写的都是我想写，乐于写，觉得能给与我志趣共鸣的读者带来乐趣的内容，现在是，今后也一定会是。日更的事情，是因为这几个月更新的确太慢了，因为个人的原因，身体、学业、家事，一直辗转于许多事情之间，不论是结庐人还是准备尝试新风格的幻想风靡都耽搁了许多，对一直期待更新的各位读者，我心中一直怀着一股浓重歉疚，在此，向各位读者郑重地道歉，之后我会用足够的更新来表达歉意。
　　最后稍微提一提，有读者问我结庐人和幻想风靡有没有关系，严格来说，虽然使用了全新的架构，但还算是有些关系的，至于究竟是什么，那边写得还少，请拭目以待~


第六十三章 清明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门再一次被敲响。
　　“红袖姐，下一班到您轮值。”
　　“辛苦了。”
　　妹红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刚要推门出去，忽又想起一事，从柜子里取了一件裘衣出来。
　　循着熟悉的路径，妹红很快便到了白府偏处，白映的小院里。
　　她没有先进去，而是竖起耳来，果然能听到其中动静，阵阵清越的筝声回响于小院之中，虽在冬至时节，妹红却从曲子里听出一股悠悠的暖意。
　　听到屋中并没有人在对话，妹红才悄然入院，抱着裘衣找了处能将整个屋子纳入眼中的墙角倚靠着，一边欣赏着这让人心神宁静，幽思深远的筝乐。
　　许久，筝声渐歇，妹红能听到白舞阳欣悦的笑声与另一个清雅的女声交织在一起。
　　白映，也就是千年之后的地狱阎罗四季映姬，白明秋的姐姐。
　　每次看到这姐弟俩谈笑俱欢时，幻想乡里久别重逢的两人模样都历历在目，妹红不自觉地就会露出一点笑意，心里的难受也减少了一点，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明秋，四季，不要担心，千年之后，你们又能像这样团聚了。
　　“嗯……算一算这会儿该是红袖当值了吧……红袖，来一下。”
　　听到白舞阳在屋中唤，妹红赶忙起身，快步进屋，半跪行礼：“见过大公子，见过映小姐。”
　　“嗯，到了多久了？”白舞阳问道。
　　“红袖到时，筝声已过半。”
　　“好。”
　　“大公子，红袖有一事。”
　　“讲。”
　　妹红将手中裘衣递上，温声说着：“天气入冬转寒，大公子修为深厚，也需注意防寒，这件裘子是红袖前些日子按您的身量定做的，呈于大公子。”
　　说话时，妹红想起幻想乡中的上个冬天，江之岛夕月去世的那个冬天整个幻想乡都下着大雪，明秋连带着慧音硬是给自己弄了一件长袍，说是这么冷的天若是还穿件单衣，看起来也太奇怪了。三人坐在寺子屋的院落里，各自披着厚袍子，喝着慧音温好的酒，天南地北地谈说，就算是当时情绪消沉的明秋也难得露出笑意。
　　白舞阳略微诧异地看着红袖，忽得笑出声来，一旁的白映也露出沁人的笑意。
　　妹红正疑惑着，白舞阳对白映笑道：“阿姐，喏，上次我说过的，红袖从我出生开始便护卫在身边，一向是对我极好的，是吧？”
　　“对对对。”白映微嗔道，“那——你是要阿姐的，还是要红袖姑娘的？”
　　“呃.”
　　白舞阳一时语塞，妹红这时却是听明白了，原来白映也给白舞阳做了一件冬衣，主人与仆人同礼，这可是有冲撞之嫌，在规矩森严的古代，一不小心就会落得无妄之灾。
　　“映小姐，红袖绝无冒犯之意，大公子会收下的自然是您的。”
　　白映将半跪着的红袖扶起，温言道：“红袖姑娘，千万不要挂心，刚才我不过是玩笑话，当不得真的。你这些年一直对舞阳多有关心，我从他那都听说了。若无你悉心照顾，我也没法遇上他，白映诚心拜谢此恩。”
　　“映小姐不可。”
　　“哎——”
　　看着这两人礼来礼去，白舞阳有些好笑，出言打断：“阿姐，红袖，咱们别这么拘礼，这里并无外人，随意些不好么？”
　　“礼数不可废。”
　　白映说教着，俏生生白了白舞阳一眼，却也不再坚持。
　　“是是是~”
　　“‘是’只应说一次。”
　　“是是是~”
　　白舞阳又笑着应是，被白映训了句油嘴滑舌，他更乐得发笑了。
　　看着眼前斗嘴的姐弟，妹红心中感慨万千。
　　白舞阳扯过一片席子，说道：“红袖，左右无事，你便坐着喝点茶吧，省得在外面受冻。即使有刺客也该开春再来，这会儿天寒地冻的，刺客也是人，也该回家取暖了。”
　　妹红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应了声是，坐到了席子上，轻轻捧起茶碗来。
　　白映看了妹红一眼，换了烧开的白水，给白舞阳斟上茶，说道：“小弟你却是奇怪，不爱吃茶也不爱团茶，偏爱清水泡叶茶喝，我曾听闻，乡野农人多有如此牛饮的，小弟你也未曾去过田间乡里，怎会有这般嗜好呢？”
　　“时人喜欢以茶熬粥，谓之吃茶，又以香料混成，将茶加工成团饼，谓之团茶，还有各式奇怪的饮法，什么煎茶，点茶，风雅归风雅，却繁琐又耗时。依小弟愚见，饮茶便是饮茶，一壶水，一撮叶，返璞归真，简简单单，便是茶之真味了。”
　　“怪理说得头头是道，我看啊，饮茶的法子再怪，也怪不过你这两片嘴皮。”白映掩唇轻笑，又给白明秋斟上一杯，问道：“对了，刚才那曲子，可猜得出名字？”
　　“唔.”白舞阳皱起眉。
　　“那先不要你猜，你给此曲起个名字吧。”
　　席边的小炉子上不断散发着温暖，映得白映那张写着期待的脸上红扑扑的。
　　妹红赶紧绷住脸，生怕自己待会儿会笑出来，与明秋共处了这么长时间，她是知道的，明秋取名的品味实在不敢恭维。
　　“嗯——”
　　白舞阳仿佛如临大敌般眉头紧蹙，半晌憋出一句：“此曲暖入人心，莫不是叫做‘春暖花开’？”
　　白映闻言，“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妹红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免露出些微笑容，显然是忍得很难受。
　　白舞阳一脸的尴尬之色，“怎么……果然是不对吧。”
　　“点到了‘春’的题，这一点不错，其他的全部错啦。”白映这会儿方才歇了笑意说道。
　　“那——”
　　“好了，还是我说吧。”白映婉然道，“我新作的这支曲，暂叫做‘风过清明’。”
　　“嗯，是个好名字。”白舞阳马上点头，接着边思索边道，“清明是二十四节气之一，指清洁明净之风吹起之时，也就是仲春和暮春之交，所以阿姐你说我点到了春字。而清明又有另一个含义，寒食后一日，祭扫先人之时，是为清明节。”
　　他一愣，旋即恍然抬头，眼中，这位比他大两岁的阿姐，清雅的面容上神情有些低落，但更多的是眼中深深的怀念与眷恋。
　　“阿姐……是想娘了？”
　　“娘还在的冬日里，她总会抱着我，围着炉子，说些里短，话些家常，娘走之后，炉边就只剩我一人了。而这个冬天，上天却又赐予我一个围炉而话的人，我想，若是娘还在，咱们就有三个人了，那该多好。不过我不该再奢求什么，这样就很好了，很好了。”
　　炉火映入少女明澈的眸中，一点点洗去凄色，少年为灵魂深处的莫名冲动支使着，握住了少女的手。
　　——
　　送上更新。
　　风过清明，送给一切送别过先人的后人。清明在唐朝是个兼具祭扫与踏青的节日，祭拜先人之后，在明媚的春光中踏青游玩，心情也会不知不觉地舒畅起来。


第六十四章 共雪
　　“咦，落雪了。”
　　白舞阳忽得向窗外一指，白映与红袖随着指向看去，果然，入眼便是渐渐纷扬的雪絮。
　　妹红给炉子添了点炭火，说道，“天寒地冻，大公子，映小姐，要吃些热点心么？”
　　白舞阳笑着点头，白映也笑道：“劳烦你了。”
　　妹红出了门去，白映青葱般的一指点了点白舞阳的额头：“还不松手？”
　　“嘿嘿。”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姐弟，在人前总也该守礼些才是，你呀你，外人面前是威风八面的大公子，怎么到我这儿总没个正形。”
　　白映嗔怪着，却也没将手从白舞阳手里拔出来。
　　“因为是阿姐啊。”
　　白舞阳温声道：“今年冬天阿姐有我陪着，往事若是伤心，就暂且别想，等明年清明，我陪阿姐出门踏青祭扫便是。”
　　“好，都依你。”
　　白映眼眸中全是柔光，忽又担心道：“可爹爹说了，不准你我见面，小弟，到时你勿要为此事违抗爹爹啊。”
　　“阿姐你且放心，我算了算，父亲九月末出征吐谷浑，前线频繁有战报传来，言说战事胶着，如今已是十二月中，天气寒冷，双方应该都鸣金收兵，等待来春。如此，这场仗怎么也要清明之后才打得完呢，父亲哪管得到咱们？至于府里，我说话下去，该不会有人多言。”
　　白舞阳摆了摆手，笑道：“不说这些，眼看便是年底，阿姐，今年除夕可有甚安排？”
　　“除夕家宴我向来是没资格去的，往年都是求了厨房大师傅，借了物什，自己擀些饺子长面吃，也无甚安排。”
　　白舞阳想象了一下这么小的女孩就在案板上辛苦地擀面，挺不是滋味，说道：“今年家宴上该有阿姐了，若阿姐想去，我便回去吩咐。”
　　白映苦笑一声：“罢了，往年就不曾去，今年也不想例外，绝灵脉本就遭人厌恶，何必因我一人糟了大家过年的喜气？”
　　顿了顿，她温声道：“虽说是除夕，也不过是平常地过一日，有宴无宴都无关紧要，心里有份喜意就好了呀。”
　　白舞阳越觉心疼，不由说道：“今年除夕我陪阿姐过。”
　　“胡闹，你是嫡长子，除夕宴必须在场，父亲出征在外，你还要代父亲祭祖拜天，这是规矩。”白映认真道。
　　白映幼时便受儒门礼教，知经懂义，一向很看重家训家规，这数月与她相处下来，白舞阳知道，即使白府上下都对她冷遇，她也从不以为意，一直以身为白氏族人为荣，并严守族规。所以即使之前族中决定要将她逐出，她也没有怨愤之心，只是徒生悲凉。
　　母亲亡故，白映年长几岁，早早自立，对着幼弟便有股母性油然而生，自从两人真正认下姐弟以后，她就再没把白舞阳当做高贵的大公子，而是真心当做亲弟弟一般疼爱，该训教的时候也毫不留情。
　　“好嘛.”
　　这时白舞阳真的像个八岁孩子般委屈起来。
　　白映见状，也觉得自己说得太严厉了，缓和了语气，说道：“舞阳……好啦，我不说了。”
　　“那——今年除夕我要来陪阿姐过。”白舞阳忽闪着眼。
　　“不是说了不行嘛。”
　　白映无奈的看着白舞阳“可怜巴巴”的眼神，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教训话来。
　　白舞阳眼神一转，笑道：“家宴酉时开始，最多到戌时过半，撑死了也就是亥时初，之后便是守岁到天明，我推脱几句倦了，寻个机会来阿姐这并不难呀。”
　　白映想了想，好像是没错，白府的家宴往年到戌时几刻也就结束了，之后便是放些爆竹，闲话家常，老人孩子有些撑不住守岁的，到夜里就都去睡了。
　　这样的话，倒不是不行。
　　白映的态度一下子就软化了，她心里其实也很想与白舞阳共度一个除夕，只是碍于族规罢了。
　　不过做姐姐的，好歹年纪大些，要面子，白映咳了咳，说道：“也不是不行。好吧，我除夕夜里就晚一点吃，等你过来。”
　　“若是饿了，就先稍微垫些。”白舞阳嘻嘻一笑，“到时候我想和阿姐一起包饺子煮面吃。”
　　“别吃太撑了。”
　　“哎呀，宴席上总是那老几样，早都不爱吃了，哪有阿姐亲手做的好吃。我那天定要留个大肚子，好把咱们包的饺子擀的面全吃光！”
　　“好好好。”白映无奈着，却不禁笑出声来。
　　“阿姐，你不是教我说，回答‘好’，‘是’，‘对’这样的字，只应说一次吗？”
　　“坏舞阳！”
　　自己的话被拿来驳自己，让白映很是一阵羞恼，尤其是这个小坏蛋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其实心里满是促狭呢，她咬着唇伸手作势要给白舞阳脑袋上来个小板栗，白舞阳嘻嘻哈哈地支绌躲避着，她最终还是没舍得打下去。
　　等笑闹一团的两人平歇下来，妹红适时地端着一碟蒸糕进屋来。
　　“厨房刚出炉的蒸糕，一会儿黄莺还会送糖酥来，请大公子与映小姐品尝。”
　　“红袖你也来坐下吃点。”
　　白舞阳说着，拈起一块蒸糕递给白映，笑道：“阿姐你瞧，里面有葡萄干的，这种我吃过，是厨房老张头做的，很甜。”
　　“啊呜。”
　　白映发出可爱的声音，随即眼神一亮，赞不绝口。
　　热乎乎的蒸糕在冬日里很暖身子，三人吃完一碟，很快又有个浅黄色衣衫的女子送了一碟糖酥过来，也是新鲜做出来的。
　　“总不到半个时辰，就做了这么多点心呀。”白映奇道。
　　白舞阳解释道：“蒸糕不费精力，只须花几刻钟时间，主要还是这些糖酥，要一个个滴做，不过现在天冷，冷水好取，不像夏天还要弄些冰来。”
　　“诶——”
　　屋里浅笑低欢，屋外的雪下得越发纷纷扬扬，不止是苍龙街，整个洛都迎来了一场茫茫的大雪。
　　深深宫禁之中，一身华贵衣裘的清泉公主李云葵亭亭立于殿宇的窗畔，远望舞空的飞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喃喃道：“他自称‘舞阳’，可这几月看了不少门阀的名录，却怎么都找不出这样一个人。”
　　她伸出纤长的玉指，轻轻拨弄着摆在窗案上的一盆葵花。
　　“你说，他是谁，这会儿会在哪看着雪呢，小葵。”
　　葵花不会说话，只是直面朝向清泉公主，在万物枯朽的冬日里盛放。
　　——
　　写完好几点了，估计大伙都睡了就没发，七点自动更新一个。
　　你们觉得章末要不要和幻想风靡那边一样配张图呢？


第六十五章 除夕
　　一年的最后一夜，称之为除夕，除夕是天唐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辞旧迎新，阖家团圆，普天同庆。
　　除夕这日清晨，白茫茫的雪铺满了整条苍龙街，当然，也落满了白舞阳的小院。
　　就算是大年三十，白舞阳早起打熬身体的习惯也从未改变，赤着上半身的他在落雪的寒冬里或腾挪或空击，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雾，可奇异的是，他幼小却强壮的身体上不沾一点汗水。
　　打完拳之后是锻腿，再是练刀，白舞阳一刻不停，许久之后，他所站立的一块地面上，积雪已经彻底化了开来。
　　在白舞阳的背后，有一张覆盖全背的凤凰图腾，极明艳又极璀璨，随着白舞阳在雪地中的翻覆，如同要振翅翱翔一般。
　　白舞阳立于原地，元气渐渐恢复，少顷，他抖擞身子，将落在肩上的雪拂去，顺手接过一旁护卫递来的伞。
　　“白羽，早值辛苦。”
　　“白羽不敢。”
　　一身白衣的女护卫白羽赶忙躬身。
　　白舞阳微微一笑：“我又不吃人，这么害怕做什么。”
　　白羽没回答，白舞阳想了想，问道：“白羽，你是白氏族人？”
　　在白氏之中，用这个姓氏是很讲究的，轻易不能乱用，所以白舞阳有此一问。
　　白羽解释道：“是，属下原名白婷婷，是白氏旁系族人。”
　　“想起来了，你祖父是白正功，对吧？”
　　“请大公子恕罪。”白羽闻言，身子猛得一颤，就要跪下来，被白舞阳一把扶住。
　　白正功在族权争夺中失败，被遣送回去守祖坟，之后白舞阳就再没听过他的消息。
　　他问道：“你祖父近况如何？”
　　“祖父全心全意为宗族守灵，再无别的心思了，望大公子您不要怪罪。”
　　“那就最好。”
　　白舞阳并不怎么关心失败者的事情，白正功不过是个平庸之人，偏偏还有野心，落得失败也并非难料。
　　白羽主动为白舞阳打起伞，两人行走在府中幽深的回廊上，白舞阳不时向她询问。
　　“吐谷浑战况如何？”
　　“最后一份传入洛都的战报是两日前，说是两军半月前就已鸣金收兵，只是隐约对峙，但七日之前，兵部尚书侯君集大人带着一支轻装队伍忽然离开军中，已经潜入了敌人的腹地。”
　　“父亲与侯君集同行？”
　　“是，侯君集部倾巢出动，族长此次统属于侯尚书麾下，应该是已经随军深入了。”
　　白舞阳沉吟着，没想到白天承居然还真能为这份军功豁出性命去。冬天深入吐谷浑腹地？这显然不是刻板传统的白天承能想出的计策，如此大胆冒险的赌博，这很明显就是侯君集的手笔。
　　如此一来，这场战争估计会结束得很快，此次偷袭之后，必有一方大伤元气，僵局立破。
　　“到了。”
　　白舞阳走到厅前，回身对白羽说了句：“告诉红袖把我之前吩咐的安排下去。”白羽便领命离开。
　　他正了正身形，走入厅中。今日除夕，族长不在，许多族务必须由他和族老一起安排。
　　核算年初几日的拜帖和礼品，区分宴席的规格，调度人手，将祭祀仪式熟悉多次再开始祭天，等宴会大开，推杯换盏之时，白舞阳甚至要代替父亲与列席亲属寒暄谈笑。饶是白舞阳精力过人，也抵不住事情一股脑地压过来，酒过三巡，夜宴已酣之时，他终究受不住，向生母大夫人与几位族老告退，几位长辈都把他的辛苦看在眼里，得了同意，他便一步一踉跄地倒入自己房中。
　　将房门一合，屏退前来服侍的丫鬟，白舞阳褪去衣衫，随手将沾满了酒气的华贵服饰点燃，须臾间便在空气中烧了个干净。他盘坐在床，运转气息，调整状态，在白舞阳均匀的呼吸声中，背后的凤凰图腾好似活过来一般。
　　将体力与精神恢复至最佳，白舞阳换上一身素色袍子，把白映送予自己的裘披着，走出门外。
　　红袖已经在不远处的小门外恭候，见到白舞阳，她点了点头，白舞阳明白，这代表了两个意思——路已经畅通，安排已经做好。
　　白舞阳顺着平日里的通路，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入白映的小院。
　　刚走进院落，入眼便是星星点点装缀的红色彩纸，红袖指挥百鸟布置了整座院子，让这个平日里清冷无人的地方此时充满了年节的温暖气息。
　　灵敏的听觉让白舞阳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守护在侧的百鸟成员向白映告知白舞阳的到来，白映就要站起来出迎，但天寒地冻的，白舞阳是不会让自家阿姐受寒的，他快走几步就推开门，迎面与白映撞了个满怀。
　　“舞阳，你来啦！”
　　白映吃了一惊，但很快揉了揉白舞阳的脑袋，笑道，“好了，别抱着阿姐不放，咱们快进去，先喝杯茶暖暖。”
　　白舞阳依言坐下，捧着茶碗，问道：“阿姐，我让红袖采买了一点食材，之前就送过来了，你点过没，还缺什么？”
　　“不缺，不缺，比往年多得多了。”白映柔声笑着，又道，“怎么这么麻烦红袖姑娘呀，天这么冷，还让她到处跑，真是辛苦了。”
　　“那咱们包好了饺子，把红袖喊进来吃。”
　　白映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盘膝而坐缓缓饮茶的白舞阳，满心欢喜。
　　从百鸟口中，她得知了白舞阳今天的安排，那么多繁琐的族务，以前都是族长做的事，现在都压在他这个孩子身上，偏偏族中都知道大公子天纵奇才，这些事情都推不掉，她不由得一阵心疼。
　　所以之前她甚至都在想，舞阳今晚别过来了，回去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才最重要。
　　但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心里还是盼着。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白映还从未在除夕之夜如此盼着一个人回来过，虽然与这位弟弟才认识了小半年，可对她而言，他渐渐成了心里唯一的依靠。
　　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她从酉时盼到戌时，从戌时盼到亥时，徘徊反复，心中难免患得患失，不过，他终究来了。
　　“舒服。”
　　白舞阳连饮了两杯，笑道，“阿姐，今天我可是忙得头昏脑涨，几乎就没在席上吃什么，腹中空空，专门等着吃咱们亲手做的呢。”
　　“好，阿姐裹饺子给你吃，好么？”
　　越发纷扬的雪，不减屋中温馨团圆的笑声。
　　——
　　你们知道的，键盘这种东西，一旦滚了……
　　哎我看到书评区里有读者提到了三痴……唉，愿在天堂安好。
　　今天来张图，可惜了，找到的几张黑发映姬都不怎么好。


这是一个爱的单章
　　大家好这里是你们的老白。
　　读者们应该看到书客首页上高高挂着的“就是要搞个大新闻”活动页面了，书客在搞年终评选，看了一下我居然挂在上面榜上有名呢（吓），我什么时候变dalao了23333
　　活动页面上有个“年度人气dalao”的评选，我看了一下还是挺有机会的。21号到31号期间，每个读者每天只能投一张作者人气票，希望喜欢本书的读者能够点击“前往dalao投票”，选择“白明弦”，把票投给我，挣个前三回来！十分感谢！
　　本来就答应了这周日更的，既然有活动，那无论有没有名次，我都更到月底。嘛第一我不指望了，万一能前三的话，一月份不断更+爆发，累归累，不过寒假事情应该不多，能办到。
　　好了，滚去码字，今晚更新，希望大家多多兹词！
　　弦


第六十六章 隐秘
　　正月初的这些日子，白舞阳简直像个陀螺一般，忙得到处打转，几乎没有什么闲暇时刻。
　　饶是以他武道第三重的旺盛精神，都有些抵不住每天修行和琐事的疲累，这个时候，凤凰图腾对他而言，无异于神助。
　　他开始渐渐地发现背后凤凰图腾的用途了。只要凝神静心，将念力投入背后的图腾之中，沿着图腾勾勒出的线条运转，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热力从图腾之中反馈出来，这种热力舒展到四肢百骸，一下子就能抚平他的疲倦与脱力，让他再次回复无穷的精力。
　　随着凤凰图腾陪伴他的时日渐久，他也开始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奇异现象的成因。凤凰图腾的原理，大约是将白舞阳平日里从自身散发的热量吸回，以神秘的方式储存，在白舞阳需要的时候即可调用，这就是为什么白舞阳从来都不会出汗的原因了。
　　不过这还只是凤凰图腾最基本的用处，在白舞阳的渐渐摸索中，许多奇特的能力都被他一一发掘了出来，比如白氏修炼的异力是火，火与凤凰暗合，他试着引导火劲在后背沿图腾纹样循环，火劲居然在这一次次运转之中一点点变得纯粹起来。再比如一旦催动凤凰图腾时，他便能获得一种厉害的瞳术，有一种莫名的威压似乎附着于这图腾之上，威慑力极强，甚至对实力超出自己的对手有作用，就像在祠堂之上白正功杀气压来，白正功是武道四重的实力，却被白舞阳一个眼神就顶了回去。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凤凰图腾最厉害的地方，这张妖异而夺目的文身最厉害的地方，白舞阳其实早已有了切身体会。
　　改变体质，这是凤凰图腾最厉害的地方。前世的白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但在图腾觉醒后，沉睡于虚拟世界中的两年间，其身体已经被彻彻底底地改变，成为了一个体质超人的存在，连茅场晶彦都讶异于这样的变化，还是他主动将图腾的存在告知白云。
　　这一世，白舞阳的凤凰图腾从出生开始便已然觉醒出现，甚至被白天承误认为是先祖血脉显现，他的体质从出生开始就在不断地改善。本来这一世的身体天赋就不俗，经过八年间的不断改变，白舞阳终于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天才，八岁武道第三重，真正是古今绝无仅有，无怪乎白天承就算知道他是转世轮回之人，也没有妄动诛杀之心，而是与他契约，这样的人，生来便是要光宗耀祖，叱咤风云的。
　　当然，白天承对白舞阳的态度还有另一层原因。
　　白舞阳很早以前潜入白天承的密室之中，翻找出了一封非常隐秘的书信，白舞阳将此信通看一遍，信中白天承语气谦恭，执晚辈礼，他以前还从未见过白天承这么低声下气，而除了谦恭的问候，信中只写有包括白天承在内数人的八字，无甚大意，没头没尾的。
　　白舞阳在信笺的夹缝中摸到了回信，回信的笔法飘渺如尘，上面仅仅写了一句话——“汝唯一子，而立时得，由正室出，此子非凡，天地未能限之。”
　　信的落款上写着“太史令李”四字。
　　他当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太史令李”乃是天唐一位神仙人物，道士李淳风。这位神仙般人物时任天唐太史令，据说他知天机，明阴阳，能预测天象，察查地势，判断命理，只差半步便羽化而登仙，是世人追捧甚至皇帝都信赖的道门玄士。
　　知道了这些，白舞阳才意识到那封信是白天承秘密寄给李淳风求他批命的，李淳风的回信意思也很明确，三十多岁时候你会得到正室所出的唯一一个儿子，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这下他终于知道掌控欲极强的白天承不敢动他的原因了，按李淳风所言，一旦白舞阳死，也许他就不会有嫡传血脉的儿子，无法传宗接代了。
　　关于凤凰图腾，白舞阳还有一个怀疑，虽然只是一个怀疑，但许许多多的蛛丝马迹都在隐约地告诉他，他的不断轮回，与这张图腾有关。
　　每每想到此处，白舞阳都有些不寒而栗，这图腾究竟是从哪来，与凤凰有什么关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是谁选中了我吗，还是我生来就背负着什么宿命？
　　白舞阳冥冥中觉得有一只大手，在操纵着世间的一切，以前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他认为无论怎样的人生，都是自己活出来的，就算是一度转世轮回，他也依旧坚定着凭借自己双手开拓出未来的信念。
　　但，再次的轮回，彻底打碎了他的信念，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近地感觉到了那只大手的存在，那是一只名为“天意”的手。
　　天意究竟存在或不存在，这世上没有人能告诉他，但他自从第三度重活开始，心底的最深处都埋藏着这样一份恐惧，他一直就都活在幽深的恐惧里，这使他无法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半月时间就在忙碌中辗转过去，转眼间，便是上元佳节了。
　　因为白天承出征在外，白舞阳也免了进宫觐见皇帝的一番推脱，但出门拜见几位长辈还是免不了的，等到白舞阳从长辈的府第中出来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白舞阳打发了侍从，独自在喧闹夜市上漫步。
　　每年的上元都是天唐的狂欢之夜，没有宵禁，没有限制，无论身份高低，财富多寡，都能在这一场佳节中寻得自己的欢乐。
　　望着一路通彻明亮的花灯，与花灯下掩映的团圆人儿们，白舞阳忽然觉得有些寂寥。
　　他想到从除夕之后就没有空闲去白映那儿了，新年的问候都只能托红袖捎去，尽管已经让红袖多次转达歉意，白映也一直让白舞阳不用担心她的事情，但白舞阳还是觉得几分亏欠。
　　他决定给白映买一盏花灯回去，正月十五之后，年节的忙碌也就淡了，之后就有大把的时间陪着她了。
　　——
　　昨天累得坐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如其来的疲倦。
　　下午还有一更。


第六十七章 纵马
　　说起上元花灯的种类，那真是恒河沙数般的丰富，多到白舞阳眼花缭乱地逛了小半个时辰，连他自己都未觉，不过真要说能让他看得上眼的，还真没几盏。
　　也不怪他，他一心想着给阿姐挑个好的，谁知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个比那个好，那个比这个更好，反反复复，突然又觉得这些都不好了。
　　挑东西一向是个难事，今夜的白舞阳深有体会。
　　望着长街上涌动的人群，白舞阳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准备再往里挤去，这时他耳边听到一个一波三折的奇异唿哨声。
　　“嗯？”
　　白舞阳眉头一皱，退出人群，寻了个僻静处。
　　“怎么回事？”
　　黑暗中顿时闪出一道身影，单膝跪地，急促道：“府中回报，把守关卡处的五名护院暴毙，同时府外发现可疑行迹。”
　　“多久前的消息。”
　　“一刻之前，三传而至。”
　　白舞阳暗恼，古代的信息传递实在太慢，虽然一刻就从苍龙街上的白府跨了半个洛阳传到这里，不愧是久经训练的百鸟，但……还是太慢了。
　　“走，回府。”
　　白舞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正要使出凤凰游的轻身功法，但旋即想到今夜虽无宵禁，但监察整个洛阳的祷天心网遍布闹市，祷天卫负责随时维护街面秩序，他没法在闹市中大张旗鼓地使用轻功，否则会立刻被捉拿讯问。
　　阴影中女子看出白舞阳的心思，赶忙道：“大公子，青鲤备有快马，但此时街市人多，纵使快马也难行。”
　　“闯官道。”
　　白舞阳沉声说着，青鲤神色一肃，却毫无反对之意，立刻吹了几声奇异的唿哨，带着白舞阳绕到街后，果然有一匹快马等待。
　　青鲤抱着白舞阳翻身上马，一催马鞭，快马一声长嘶，随即在青鲤的驾驭下飞快地转入畅通无阻的官道。
　　洛阳城内的官道是为了王公贵族的正式出行专门设计，横纵贯通整个洛阳城，平日里便有重兵把守，上元节更是直接封路，不准任何人进出，数十队守军来回巡逻不定。
　　“洛阳白氏十万火急，快马不停，闻者让道！”
　　青鲤快马加鞭，白舞阳小小的身影立于马上，一声使出十成修为，中气十足的吼声传遍整个官道上下，顿时官道上的守军大乱。
　　黑暗中一阵阵喧闹的兵甲声与脚步声传来，显然是守军已经开始进入战备，白舞阳却丝毫不以为意，他根本没把把守官道的守军放在心里，他的心思已经飞到府中那间小院里了。
　　忽然，远方传来几段奇异的唿哨，驾马的青鲤听到哨声后，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白舞阳知道这是百鸟内部专门用来传信的特殊哨声，外人是听不懂的，问道：“如何？”
　　“半刻前传来消息，府中潜入刺客，粗估有二十人以上，府中护院抵挡不住，尽皆伤残。”青鲤凝重道，“消息传来时，百鸟已经出手，但刺客颇为厉害，已经重伤了两位姐妹。”
　　白舞阳一皱眉，斥道：“贼子，早晚不来，偏趁年节之时府中守备空虚便来行刺，真是好胆！”
　　白天承出征时，将原本护卫白府的神策军亲兵基本都带走了，留下来看家护院的只有普通的护卫与隐于暗中的百鸟。这些日子过年过节，百鸟中也有部分休假的成员，府中防备是空虚了点，可百鸟战斗力极强，足够应付大多数情况，这种事情以前白舞阳也不是没遇到过，都能化险为夷，可此次他却莫名地紧张，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一般。
　　骏马一路疾行，令人揪心唿哨声又响了起来。
　　“大公子，一炷香前的消息。”青鲤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说。”
　　“刺客人多势众，百鸟拼死力战，勉强护得家眷周全，牺牲两人后，红袖姐姐开启护院大阵，将刺客阻拦在外，但.”
　　“操！”
　　白舞阳目眦欲裂，甚至连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说过几句的脏话都脱口怒骂而出。
　　不用青鲤多说，他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情报是什么了。
　　护院大阵是白府最重要的阵法，白正德当年建府之时便请遍当世术者大家，不惜重金造出此阵，此阵能隔绝五重以下武者术者的一切攻击，将主院护得固若金汤滴水不漏。
　　但，此阵只包括府上众家眷居住的主院而已。
　　白映原本也是住在主院里的，可她被贬之后，所居的院落位于白府最偏僻的角落，离主院不知多远，阵法根本保护不到。
　　果然，青鲤低声道：“刺客知难而退，却结队向映小姐院落逼近，仿佛轻车熟路一般，红袖姐姐已然率众前往阻拦，不知结果。”
　　“轻车熟路……还有内鬼？”
　　白舞阳刚要说什么，就被前方的喝声打断。
　　“来人停马，报上身份，否则杀无赦！”
　　“杀！杀无赦！”
　　低沉的吼声在白舞阳与青鲤的前方响起，官道守军终于集结起来，长枪，弓箭齐齐排出，兵锋锐利地指向奔驰而来的骏马。
　　白舞阳仰天长啸，一声清越的凤鸣响起，眼前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无数的火劲如同泥牛入海般涌入凤凰图腾，随即火山般喷薄而出，将整个官道周围化作一片火海炼狱。
　　“放箭！”
　　那领头的小将断然挥手，无数箭矢便朝着白舞阳飞射而来，饶是训练有素的青鲤都已经惊呆，白舞阳却从马上一跃而起，空中一旋，卷起无边火浪，将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尽数打退烧毁，如同绚烂的烟花散落一般。
　　“洛阳白氏遭刺，十万火急，此乃白氏族令，今夜之后，任由将军上门捉拿！”
　　白舞阳一脚点在马头借力，翻身再次踢开一大片阻拦的长枪，从怀中摸出令牌，随手向人群中一扔，旋即落下马背，手中抓了一把火矢，他把火矢朝着马臀微微一烫，骏马一声悲鸣，飞也似地奔离了官道，甩开守军，赶赴苍龙街方向。
　　近处，平息了许久的唿哨声再度响起，白舞阳死死盯着听懂消息的青鲤。
　　青鲤咬着牙，颤声说道：“刚才传来的消息，刺客结队杀入映小姐院中，百鸟奉大公子令，拼死相护，与刺客战至死伤大半，如今刺客剩余五人，而我方……只剩红袖姐姐一人了。”
　　——
　　用了下手法，写起来感觉真的像在骑马赶路一样。
　　大家加油啊！和公公差了三百多票，努努力还有希望！


第六十八章 刚烈
　　白府中罕有人至的偏僻小院，从未如此凌乱。血，火，尸体，刀兵，将这间本来清净的院落染得无比凄烈。
　　刺客们来势汹汹，出手狠辣毫不留情，百鸟拼死还击，不惜身命，两方在这深沉的暗夜之中展开惨烈的捉对厮杀。
　　只消一刻的时间，今夜护卫白府的二十名百鸟已然只剩下五人还有一战之力，战死五人，重伤十人，自从百鸟建制以来，还从未遭遇过如此重大的伤亡。而入侵白府的刺客共有二十五人，虽死过半，此时却仍有十人尚具战力。
　　百鸟仅剩的五人且战且退，以红袖为阵眼，组成残缺的百鸟朝凤之阵，一时守得刺客们不能靠近，刺客们眼见无法快速突破，便也结阵稍退，蓄势待发。
　　院外的嘈杂早已惊动了屋中的白映，她匆匆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入眼便是红袖沾满血迹的背影。
　　“红……红袖姑娘！”
　　“映小姐，不要出来！”妹红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无力，白映定睛一看，眼前女子的腰上隐约有一道血痕，很显然是被刀剑所伤。
　　“这究竟.”
　　白映刚问出口，就看到了凌乱的小院和远处步步紧逼的十名黑衣人，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年白氏遇刺也不是一次两次，但白天承在府中坐镇，又有诸多高手护卫，因此以往白映并没有什么实感。
　　但第一次面对如此血腥的厮杀场，白映出人意料地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就恢复了冷静，她问道：“舞阳呢？”
　　“大公子尚在街市中未归，不过之前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
　　“舞阳不在就好。这样白氏传承便无断绝之危。”白映松了口气，但随即疑惑道,“我这里是府中最偏僻处，刺客怎么会来这里？”
　　“百鸟之中出了内鬼，将大公子常来映小姐处的消息传递给了刺客，看样子，刺客是想将映小姐您挟为人质。”
　　妹红说到此处，不禁咬了咬牙，连她都未曾想到百鸟在上次的大清洗后竟然还存有内鬼，心中暗想如果今天能度过此难，以后对明秋身边人的甄别一定严上加严。
　　如果妹红动用自己蕴藏在神念深处的真实实力，这些杂碎自然不过尔尔，但她没忘记，自己始终处于明玉宫营造出的虚幻世界之中，一旦有什么超出虚幻世界中人的作为，便会引起玦的怀疑，那么自己辛苦的潜入就毁于一旦，对明秋的救援计划也无从展开了，所以她只能压下神念深处的力量，用这具武道高手“红袖”的身体对敌。
　　以五敌十，对手的武道境界除了为首那人，都与己方五人相同，但他们联手之间有一套配合之阵，而且他们的武功来自域外，路数诡异莫测，就算有武道三重的妹红带领，也难以招架。
　　说话间，只见小院门口现出两个身影来。
　　“黄鹂？白羽？”妹红一惊，说道：“愣着作甚，快来助阵！”
　　“助阵？”
　　身着黄衣名为黄鹂的女子冷笑一声，走到列阵而立的十名刺客之前，对为首者微微一礼，说道，“阿史那首领，屋中的女孩就是上次向您禀报过的.”
　　“嗯。”
　　那阔面碧眼的刺客首领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向守在屋前的五人的眼神如狼一般。
　　黄鹂此言一出，五人大惊，她这是明摆着投向了敌人，而眼前这群刺客有狼面之相，首领又被称以突厥贵姓阿史那，其身份便昭然若揭了。
　　“黄鹂，白氏如何薄待于你，你要勾结外敌刺杀白府家眷？”妹红心中怒火腾起，怒喝道。
　　“你说白氏如何薄待于我？”黄鹂眼一瞪，冷笑道，“白氏豢养我等孤儿，不过是为了让我们长成后为其卖命，这是厚待？我等日夜守护白氏，任劳任怨，受伤战死却仅有些微抚恤，这是厚待？姐妹们，你们仔细想想我所言吧，现在走，你们还有机会不死。”
　　“妖言惑众！本来百鸟中人便大部分都是饥寒交迫间为白氏所救的孤女，且不说白氏将你们养育成人，自大公子接掌百鸟以来，待我等如手足，抚恤例钱也一增再增，甚至还补上了以前死去姐妹们的抚恤，黄鹂，你今日之叛，有何颜面面对大公子？”妹红怒斥道。
　　黄鹂没说动妹红身后的百鸟，却被妹红训斥地心神一震，妹红抬手一道掌气逼退渐渐压近的刺客们，对后面的白衣女子质问道：“白羽，你也叛了？”
　　“我为何不叛？祖父失权被贬，所有人都冷嘲热讽，连带我之一脉为人日日唾骂，地位一落千丈，红袖，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谁的错？若无那多事的大宗竖子，我白婷婷会沦落至此，你还要我甘心侍奉他，为他效死？”
　　白羽越说越恨，“锵”地从腰间拔出长剑，说道：“阿史那首领，她们摆出的阵法名为百鸟朝凤阵，阵眼就是中间最厉害的女人，此阵破法无需从阵眼着手，只需如此.”
　　白羽居然把百鸟朝凤阵的破法全部告诉了突厥刺客，末了，又狠狠道：“待攻破此阵，擒下白映，定要让白舞阳那竖子付出代价！”
　　听到白舞阳三字，刺客首领的狼般的眼中也放出迫人的寒光，他冰冷而嘶哑的开口：“不用你废话，白舞阳，今天必须死。”
　　此言一出，守在屋前的百鸟莫名地不寒而栗，妹红尤其感觉到了深深的压力，因为从开始到现在，这个刺客首领从来没出过手。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只听窗前的白映说道：“红袖姑娘，百鸟的诸位姑娘，请全力对敌，不要有后顾之忧，若我白映为刺客所擒，便当即自行了断，绝无犹豫。”
　　说话间，白映已从靴子里取出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一双明澈的眸中鼓荡着坚定之意。
　　“听到映小姐的话了吗？”妹红高声呼道，“映小姐柔弱之身，尚且如此刚烈，我等身负武功，还有何畏惧？”
　　“从无畏惧！”
　　“与我同行，为大公子效死。”
　　“为大公子效死！”
　　五女子齐声怒吼，杀阵展开，寒气逼人的刀光剑影在黑夜中再次绽放。
　　许久，院中只听得到红袖一人的剧烈喘息，她渐渐模糊的眼前，却仍旧有五道刺客的身影，而无论她如何运劲，都无法再调出哪怕一丝元气。
　　屋中的白映眼角划过泪滴，举起匕首悬于白玉般的脖颈上，闭上双眼。
　　骤然之间，凤鸣声动，天火炽燃。
　　——
　　刚烈一词，时有用指女子气节。
　　昨天的更新今晚补上。
　　dalao榜的差距不小啊，大家努努力，但是也不用心急~支持我的你们实在太棒了！


第六十九章 恣睢
　　白舞阳骤然落于地面，阻挡在众刺客与小屋之间。
　　“白舞阳！”
　　黄鹂咽了口口水，惊慌地伸手一指。
　　白舞阳环视四周，看众人的位置与死伤，基本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青鲤，带红袖撤进屋里，保护阿姐。”
　　“明白。”
　　风一般出现在白舞阳身后地青鲤扶住红袖，很快撤进小屋里疗伤了。
　　“你是……白舞阳？”
　　刺客首领眯起那双泛着幽芒的碧眼，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问道。
　　白舞阳皱起眉：“突厥人，又是你们？”
　　首领不答，轻蔑地笑道：“我以为白舞阳是如何人物，原来只是一个白净的小娃，你才几岁，就敢自称武道第三重实力？”
　　“等我送你们上路之后，去问你们的天狼神吧。”
　　白舞阳眼底的红色呼之欲出一般涌现，冷锐的眼神扫向叛出百鸟的黄鹂白羽两女，一语不发。
　　首领低声说了几句突厥语，几人分散开来，各自从怀中摸出长蛇般的暗剑，划着诡异的轨迹，将白舞阳所有的进退路线都封锁。
　　“锁我？”
　　白舞阳冷笑一声，左右手展开，以双拳接下所有袭来的剑，手中火劲吞吐，竟直接将所有的剑都熔化成了汁水。
　　刺客们此时才凛然收起轻视之心，但为时已晚，下一刻，白舞阳便已经出现在一名刺客身后，伸出一手，直接穿过那刺客的心口。
　　只听闷闷一声，鲜血洒满长空，那刺客的心口直接空出一个大洞，众人只见一团血肉被白舞阳若无其事地抓在手中，随即一把火燃起，将那团血肉烧得只剩灰烬，那刺客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惨死于白舞阳手中。
　　白舞阳那张幼小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波动，仿佛他刚才不是如此残忍地杀了个人，而是拂去了身上的灰尘一般。
　　见此情状，不仅是叛出百鸟的两女，连剩余的刺客心中都有些发毛。
　　可白舞阳甚至连这点心有余悸的时间都不给刺客们留，脚下凤凰游身法奇异而诡变，只消几个眨眼，他的双手中又多出两颗心脏，两名刺客应声而倒，仅仅片刻的时间，方才还来势汹汹的刺客就只剩下两人了。
　　“嗯？”
　　白舞阳忽然感觉后脑一阵生疼，猛然在空中翻身，一掌对上身后不知何时袭来的一对凶掌，这一击势大力沉，他受到劲风冲击，被逼退到小屋之前。
　　“你倒是有点实力。”白舞阳不无赞许地对刺客首领说了句，但他旋即哂笑道，“但你觉得，你能阻止我杀人？”
　　刺客首领一怔，他还下意识地在自得于白舞阳的退让，可听闻此言他才赫然发觉，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名刺客喉头正“滋滋”地喷着血，他定睛一看，白舞阳的手指之间正夹着一片沾血的树叶。
　　转眼间，刺客团仅剩下首领一人，而叛出的两女为白舞阳的血腥手段所摄，双腿发软，甚至失去了逃跑的力气。
　　见大势忽然翻转，首领飞快地从怀中取出一只形状奇异的哨子，正待吹响，白舞阳却冷不丁道：“要是想叫埋伏在外面的同伴，你没机会了。不信？”
　　刺客首领满脸不信地抬头，却望见远处渐渐通明的火光，隐约间，他听到了马队的踢踏声和兵器的碰撞声。
　　“刚才我故意硬闯官道，守将被我特意引来了苍龙街上，你布置在外面的人手现在应该已经跟卫队交手了，面对百人以上的禁军，你没机会的。”
　　“竖子！”首领怒道，“我阿史那赫纳今日定要杀你，只要将你击杀于此.”
　　“阿史那？这是突厥王族的姓氏吧，你身份看来不低，为何要远赴天唐来杀我一个小孩？”
　　苍白月光下，尸体横斜的院落中，满手血腥的白舞阳露出了孩子般单纯的好奇表情。
　　阿史那赫纳没来由的一股不寒而栗。
　　“算了，先审再杀。”
　　白舞阳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神却没有嘴上那么随便，而是渐渐凝重起来，他缓步走到插在地面上的一把刀前，伸手将刀拔出。
　　阿史那赫纳手腕一动，从袖中甩出一双寒光凌厉的铁爪来，看来这就是他真正的武器了。
　　“我修炼至今二十八年，才达至武道第三重，你不过一个小儿，懂得什么武道。”阿史那赫纳寒声道，“去死吧。”
　　他忽然动身，一瞬间消失在白舞阳眼中，白舞阳感觉到他已然出现在自己上方，向左踏出两步，正要闪避开来，却只觉上方传来一阵寒意，那手爪只轻轻按在白舞阳肩上，无边的冰凉刺骨就从那一爪之处发散开来。
　　白舞阳瞳孔一缩，朝天拍出一掌，顺势旋身与阿史那赫纳拉开距离，他微微偏头，看到自己从肩到背已经有一片为寒冰锁住，而不断的寒意还在渗入他的身体，让他的行动变得迟缓。
　　“冰属异力，颇为少见，可惜。”
　　白舞阳淡淡说着，体内火劲如江海奔涌，猛然从背后迸发出来，只见白舞阳整个上半身都燃起熊熊烈火，那些许的寒冰早已为这熊熊火焰所熔化。
　　火焰散去，白舞阳露出精赤的上身，连带着展露出背后五彩斑斓的妖异凤凰来，一道道赤红色的光芒沿着凤凰文身的轨迹流转不定，夺目至极。
　　白舞阳再度提刀，那长刀如他身高那般长短，他竟然也能操控自如，将阿史那赫纳如寒雪般绵绵不绝的进攻尽数化解。
　　某一刻，白舞阳骤然运劲，将阿史那赫纳一刀震退，他右手执刀，左手出双指，缓缓划过刀身，随着他这一划，刀刃上凭空渐渐生出炽烈的火焰来。
　　“爪功是我五岁时候就玩腻的东西，本以为能看到新鲜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武道修为虽是第三重，却未下苦工，想必是修至三重后觉醒异力，分心两用了，可悲。”
　　白舞阳摇着头，意犹未尽道：“也罢，先断你两手吧。”
　　火刃收至腰间，微躬身，一足扎入地，一足倾于后，眼中妖红喷薄而出。
　　阿史那赫纳仿佛看到一只浑身浴火的凤凰朝他飞来。
　　白舞阳放下已经被火劲侵蚀得绵软不成样子的长刀，身后是断去两手，痛到叫都叫不出的阿史那赫纳。
　　他走到突厥首领面前，一脚踢飞了后者口里所有的牙齿，对几乎要软倒在地的两个女子轻轻落下一句：“敢逃，你们的死相会比他还惨。”随即转过身，犹豫而担忧地看向背后的小屋。
　　不出意外，他看到了窗前那个皎洁如月的倩影，那是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白映。
　　——
　　恣睢（zisui），指放纵暴戾意。
　　有许多读者对我说“谢谢”，我同样也想对你们说“谢谢”，不再多言，一切心意，尽在此中。


第七十章 她说
　　“阿姐，你还好么，可曾受伤？”
　　白舞阳没有走近前，他的声音中不知为何含着一丝忐忑。
　　他甚至有些不敢看白映的眼睛。
　　白映还怔在窗前，被白舞阳问了一句，她顿时醒悟过来，看白舞阳的眼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丝惊惧。
　　果然……是这样么。
　　刚才白舞阳杀人杀得兴起，不知怎么就带上了心底的一丝暴虐，手段极其残忍，白映不论怎么早熟，也只是个十岁许的孩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哪能见得了这样的场面？
　　兴头上他浑然不觉，现在想起来，似乎有点晚了，让白映看到了自己仿佛杀人狂魔一般的模样，这好容易认下的姐弟，也许就没得做了吧。
　　也罢。
　　白舞阳眼神微黯，不自觉地叹了一声，背过身去，打算处置刺客首领和还在瑟瑟发抖的两个百鸟叛徒。
　　只听“吱呀”一声门开，接着是一步步走近的细碎脚步声，白舞阳蓦然回首，入眼满是蕴着泪水的温柔与歉意。
　　“舞阳。”
　　白映展开手臂，紧紧将面前的少年拥入怀中。
　　“阿姐？这.”
　　白映摇着头，没有说话，手上越发收紧。
　　白舞阳终于放松了一直僵着的身子，眼中再没了犹豫和忐忑，他渐渐抬起垂下的手，将这具虽然纤细柔弱，却坚持着要温暖自己的身体紧紧抱住。
　　半年来，白映都从没有这样紧紧地抱过白舞阳，虽然是姐弟，但白映一向守礼，从未做过如此激烈出格的事，可这会儿她却什么也顾不了了。
　　白映的唇轻轻贴在他耳边，喃喃说着：“舞阳都是为了保护阿姐才如此，舞阳是世间最好的弟弟，是阿姐不好，不该害怕的。”
　　这不管不顾的一抱，这温柔低声的耳语，将白舞阳心中的冰山渐渐击碎。
　　“阿姐说的哪里话。”
　　白舞阳拥着白映，歉意道：“刚才是我心切，当着阿姐的面下手还如此没分寸，该我向阿姐道歉才对，我满心怕的是阿姐嫌弃我，从此再不拿我当个好训斥的小弟了。”
　　“无论舞阳变成什么样子，都永远是我的弟弟。”
　　白映微微松手，认真地看着白舞阳，她如此说着，笼罩她全身的白茫茫月光给此景添上了几分肃穆。
　　此时不会有人知道，即便是千年之后，白映也依然牢牢地记着这句话。
　　白舞阳闻言心中欣喜，但很快意识到，这里不是姐弟叙情的好地方，他温声安抚了白映几句，让她进屋照看一下红袖的伤势，顺便把青鲤喊出来。
　　白映进屋后，白舞阳敛起神情，恢复了漠然的神色。
　　“青鲤，去和赶来增援的百鸟会合，清点伤员和死者，列出名单来，给伤者治疗。还有，把令牌从官道守将那里收回来。”
　　“是。”
　　青鲤很快离去，白舞阳沉吟片刻，转向了正瘫倒在地面上连哀嚎都痛到吼不出的突厥刺客首领阿史那赫纳。
　　这个突厥刺客的来历似乎有点奇怪，目标也不知为何锁定他白舞阳，洛阳城中有那么多皇族贵胄，为何偏偏要来杀他一个二流世家的长子，这背后显然有些原因，有待审问。刚才他一脚踢掉阿史那赫纳所有的牙，就是为了防止他服毒自杀，方便审问。
　　白舞阳踹了他一脚，问道：“你抓阿姐是为了要挟我？”
　　阿史那赫纳不答，白舞阳又问：“你想杀我，为什么？”
　　“呸！”
　　阿史那赫纳含混地吐出一口混着血的口水。
　　“嘴很硬，很好，是条汉子。”
　　白舞阳赞了一句，抬手像拎小鸡般把他拎起来，“啪啪”扇了两个巴掌，然后猛地直视他的双眼。
　　阿史那赫纳突然与少年的眼眸相对，那双眼从眼底深处开始一点点泛出赤红色，似乎有一只凤凰从那双妖异的眼中飞出，他的神志渐渐模糊起来。
　　白舞阳使用了高深的瞳术，此刻的阿史那赫纳心防被破，问什么就会说什么。
　　“你为何要杀我？”
　　“报仇。”
　　“报仇？”
　　“你杀了我最疼爱的小侄子，必须亲手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突厥王族的小侄子？
　　白舞阳并不记得印象中有杀过这种人。
　　“我什么时候杀的？”
　　“半年前。”
　　白舞阳这才想起，还没认识阿姐白映之前，有一个刺客躲在假山石中，意图趁他早晨练功不备刺杀他，但被他发现后，活生生的给烧死了，红袖收拾尸体的时候收出了一块狼头状的玉佩，现在想来，那应该是突厥王族的徽记。
　　他把此事与突厥首领一对，果然对上了，原来有弑亲之仇，难怪只盯着自己来。
　　搞清楚了这一点，白舞阳却又多出另一个疑惑。
　　“洛都守备乃天下第一，整个城中都布满祷天心网，祷天卫时刻监察，你们这一大群突厥刺客怎能在上元夜潜入洛都？”
　　“我们是混在年初向天唐太子献舞的突厥舞团中入城的，并不是上元才潜入。”
　　经阿史那赫纳这么一讲，白舞阳明白了一切，原来这场刺杀早已经营多时，而不是逞一时之快。当朝太子李承乾不仅有龙阳之好，还尤其喜欢突厥风物，时常招致突厥人入宫玩耍，甚至还穿着突厥衣装上朝等等，多次惹得皇帝不快，这在民间都早已传开。突厥刺客借着年初太子赏舞的契机混入洛都，伺机刺杀后再悄然随舞团离开，天衣无缝。
　　等等，这个喜突厥，好龙阳的天唐太子李承乾，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再想一想，这个天唐国的许多人物，文化，民风甚至建筑，他似乎都隐约有印象。
　　苦思良久，白舞阳终于恍然大悟。
　　是了，除去一些没出现过的人物，这就是前世曾经了解过的唐朝啊。既然相同之处这么多，那么天唐即使有所不同，历史的行程也不会改变，接下来几年，太子会因谋反被废，株连众多家族，洛都将要波澜再起。
　　前世。
　　白舞阳咬了咬牙，心中千般滋味，这是个他甚至根本不愿想起的字眼，一想起，无数不愿再回首的记忆便涌上心头。
　　他心烦意乱地打了个响指，吩咐身边的百鸟将刺客和叛徒暂时收押地牢，独自坐在小屋前的台阶上，看着满院的血痕与尸体出神。
　　月光静静地洒落。
　　许久之后，门轻轻打开，白舞阳感觉到身边坐下一人，他知道是白映，便没有动。
　　“舞阳，在想什么呢？”
　　“啊，没事，阿姐不用担心。”
　　“来，俯身过来。”
　　白映在他耳边柔声说道。
　　白舞阳不知怎地，依言仰枕在白映膝上。
　　四目相对。
　　苍白月下，她第一次看到他迷茫没有焦距的眼神。
　　“睡吧，舞阳，睡醒就不苦了。”
　　她说。
　　嗅着淡淡的桂花香味，他睡着了。
　　——
　　哈，从圣诞回来了。
　　感谢大家这么多天的支持，虽然没有到前三，但大家果然还是很厉害啊，超了第五很多呢！看到读者们一鼓作气的为我投票，我已经很开心了。
　　深夜就难得多bb两句，更新也不是我不想多写，我现在就很气，气自己写一章结庐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也就两千多个字，花的时间和心力却越来越多，什么一小时两千字我都不敢想，三小时能写完就不错了，写完了还累得要死，持续几个小时处于高度思考状态，不累才有鬼，一怕累于是就懒了不愿再写了。有时候难免就想啊，这要是收费的还好一点，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了，还是想跟大家一起分享本书，麻烦就麻烦点吧。
　　我知道有些读者其实不会去管作者说了什么，管你收不收费，看你书是给你脸了，你得又快又好，拿不出更新就是你不对。我也没法反驳这个，很无奈，码字慢的确是我菜，只能说尽量吧。好了，废话有点多，大家看得开心就好。


第七十一章 后果
　　没人能料到，天唐远征吐谷浑这一场本该旷日持久的战争，竟然在半年之内就结束了，贞观九年的初春，王师便挟着一场大胜回归，再次向整个神州上下宣示天唐上国的赫赫国威。
　　在两军均鸣金收兵的严酷冬日，时任行军总管的兵部尚书侯君集悄然率领麾下六千军士，顶着极其恶劣的天气，深入捷径星宿谷潜伏五日后，对吐谷浑军发动突然袭击，在敌军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大破敌军。吐谷浑溃不成军，四散而逃，侯君集与江夏王李道宗兵分两路，各自千里追杀吐谷浑溃军，直至积玉山，擒获可汗慕容伏允，大胜而归。
　　王师归来，皇帝圣心大悦，从上至下逐级封赏，尤其重赏了率军突进的侯君集部，这其中自然包括了此次归侯君集统属的白天承。皇帝给白天承诸多赏赐之后，还特地点了他的名，言其将门虎子不堕其父威风，对他率部积极配合侯君集的行为颇为赞赏。
　　当时的战况僵持不下，陷入了双方互相消耗的局面，老将们主张消耗之战，稳中求胜，毕竟天唐国力远胜小国吐谷浑，但侯君集等少壮派则秉持己见，认为若不趁敌军聚集时雷霆打击，敌军背后便是来去自如的草原，实在具有地利之便。两派僵持不下时，主帅李靖拍板决定，让侯君集率部尝试一次，侯君集领命后，军中少有支持者，此时白天承却毫不犹豫地率兵加入侯君集军中，两方凑齐兵马，直接打出一场惊天伏击。
　　这一场战争之中，颇透出白天承部的非凡之处。先是主将白天承，将门之后，儒将之姿，武道虽只是中上，但韬略不凡，十分有决断，乃是大将之材；然后就是白天承所调.教出的神策禁军，这一次随军远征的都是极精锐的部曲，兵士们素质都是上佳，且耐受一切艰难条件，比之常年在边关上打熬的边军除了一股杀气以外也不遑多让，可见主将用心之深。
　　这一仗打出了白天承的实力，也涨了神策军的威风，最重要的是白天承在皇帝面前展示了自己的才能，以皇帝的睿智眼光，对白天承的重用指日可待。
　　果不其然，随着神策禁军在关键位置上的频繁调动与提升，洛阳白氏的声势渐渐煊赫，志得意满的白天承顺势恢复了白舞阳大公子的地位，白氏大公子的名声开始渐渐地传扬出去，街头巷尾时常能听闻这样那样的传言。
　　但直到十岁之前，白舞阳始终都没有在当众露过脸，对他的各种传言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传闻。不论外界如何议论，如何传扬，白舞阳始终安安静静地在他的小院里习武、进学、养气，还有陪伴他的阿姐，深居简出。
　　这实际上是白天承的策略，先抑后扬，将白舞阳先压下来，等到需要时再放出来一飞冲天，白舞阳虽然不乐意被当成随意操纵的工具，不过清静一点也不是不好，他就勉强依了白天承的计。
　　直到贞观十年的那个上元，一场无双灯擂，那盏凌空飞舞的琉璃挂划过洛阳的夜空，整个洛阳都为声名鹊起的白氏凤雏子而轰动。
　　隔日的午后，白舞阳正坐在白映的小院里，摆弄着昨晚抢到的那盏琉璃挂。
　　这灯盏实在是个宝贝，通体剔透，一点烛火便能放出柔和如玉般的柔光，举在手中却完全感觉不到烫手，反而有些温暖。
　　昨晚上元夜归来已经很晚，白映抵不住疲倦睡了，今日又懒懒起迟，到午后方醒，不过白舞阳把玩琉璃挂的当儿，白映已经蹙着眉微瞪起好看的眉眼走了过来，看发丝上还悬着的滴许水珠，想来是刚刚洗濯了脸。
　　这时白映已然是豆蔻之年，早没了孩童稚气，一张朝天素面清秀脱俗，不仅身量有了几分少女的娇柔，大约是因为身为长姐，气质更是有几分成熟。
　　白映看到坐在院中一脸悠闲的白舞阳，就是一肚子的恼怒与担忧，可看到他的下一刻，百般思绪涌上心头，本来满心都是训教的话，又仿佛噎在口中一般。
　　她只好无奈地轻声一叹，走到白舞阳身边。
　　“呀，阿姐起了？饿不饿，我猜到你要起了，早让红袖取了点心来，喏，摆在房里了。”白舞阳温声笑道。
　　此时他也已经十岁年纪，如玉面容越发俊朗，挥洒间浑身都透出一股凝练的气息，一双睿智眼眸也越发深邃。
　　白映却不领情，一抬手：“先不忙，小弟，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不？”
　　“哎？”
　　白舞阳很明显是知道的，但他象征性地露出疑惑的神情。
　　白映板着脸，沉声道：“装傻没用，说，昨晚怎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呃……真不是故意的，真的。”
　　“你还说，昨晚你那么一飞，现在整个洛阳都知道你白舞阳白大公子啦，刚才洗脸时我都听到隔壁二喜家的在悄悄说‘大公子这回可真威风’呢！开心吗？”
　　“嗯，还有点小开心呢。”
　　白舞阳偷笑一声，白映好不生气，伸出纤手就给白舞阳来了一个板栗子。
　　“哎哟阿姐，手下留情，疼！”
　　“这会儿知道要手下留情，先前做事怎么不收敛些？”
　　“当时我就怕阿姐出事，脑子里一片白，冲动的很。”白舞阳摸着脑袋，无奈道，“阿姐若是要训要说，我都认，只是小弟求阿姐不打板栗子，阿姐你明明一双小手，却打得小弟我脑壳发疼，武道四重修为如纸糊一般，着实厉害。”
　　白舞阳开始还说得正经，可说着说着就变得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白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张嘴呀！”
　　白映笑着嗔了一句，好歹是止住了教训，眼中泛起一阵涟漪，显然，白舞阳那句“就怕阿姐出事”让她心里吃了蜜一般甜。
　　白舞阳嘿嘿的笑起来，白映摇了摇头，说道：“好了，昨天事发突然，你是好心，阿姐就不再说你。不过我担心父亲那边……父亲不是一向不主张你抛头露面的么？”
　　这才是白映真正的担忧，先前对白舞阳的教训还带些玩笑，她心里真正怕的是白舞阳触怒白天承，在她眼里，无论是族权还是父权，都绝不能违逆。
　　白舞阳眉头一皱，刚准备说什么，红袖却突然出现在他身侧。
　　“什么事？”
　　“族长召唤，大公子，请速至书房。”红袖犹豫片刻，说道，“族长的情绪并不好，望大公子小心。”
　　“明白了。”
　　白舞阳的眼神变得极淡漠，他轻咳一声，将琉璃盏递给白映。
　　“说曹操曹操便到，有点意思，不过该来的总要来。”他淡淡说着，对白映露出一点笑意，“阿姐安心，大不了就是个认错嘛，好啦，你快去吃饭吧，我去去就回。”
　　给了白映一个安心的笑意，白舞阳再转过身时，眼中已尽是沉肃凝重之色。
　　——
　　深夜福利~
　　这章叫后世或者善后都有点难听……
　　感谢这些日子给我投票的小伙伴们，虽然最终应该是到不了前三，但还是好感谢你们！
　　明年是鸡年了，那就祝你们鸡年大吉吧。（滑稽


冒个泡证明自己还活着
　　这几天刚回家诸事缠身，还有准备实习和写论文啥的，完全没脑子码字啦……
　　大约明后天恢复正常更新，让大家最近久等了，实在抱歉！
　　还有书评区里那个笑言，不要散播谣言！（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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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年啦！
　　新年快乐！
　　关心我的读者，默默支持着的读者，等更心急的读者，想给我寄刀片的读者，我活着回来了！在此恭祝各位鸡年大吉！
　　最重要的是，初四恢复更新！
　　——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阔别已久的读者们大家好，我是老白。
　　对于许久的失踪和两个月的断更，我深感抱歉，也一直心有郁结。
　　本来是想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腆着脸回来继续更新，糊弄过去算了，但这两个月期间一直有读者在关心我的情况，甚至有许多人关切地私信我，我思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把以前瞒着大家的话说出来。
　　老读者们也许知道，我实际上并不健康，这几年的创作和现实的忙碌让我几乎没时间去料理自己的身体。因为年轻，以前还没有什么察觉，但从16年下半年开始，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间歇的头晕，头痛，急促的心跳，时常发痒作痛的双眼…起初我还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但身体的异样切实地对我造成了影响，最明显就体现在下半年更新的间歇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十一二月份，我时常开始感受到胸闷，压抑，甚至心口发疼，这时候的情况已经明显到让我不容忽视，我才悚然惊觉，长期的无规律作息，面对电脑作业，缺乏健身运动，再加上现实中的日渐忙碌，悄无声息地摧垮了我的身体。
　　我一开始只打算稍微休息几天，正好又借着工作实习的机会把自己紊乱了很久的作息调整回来，中间有两次我都想开始更新，但强烈的不适让我意识到短时间内身体根本无法回归正轨，所以很无奈地，这两个月我几乎离开了电脑，每天七点起床，白天工作，晚上九点半睡觉，修身养性，听起来正常的作息，对我来说却已经是一个极大的改变。
　　很幸运，休养了两个月，之前出现的许多症状都已经消失或减轻，我终于可以重返舒克啦~不过乍一回来，心情很是忐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读者会支持我，毕竟断更的影响很大呢。
　　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同时老白在这里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少熬夜，多运动，注意休息和饮食，切记，切记。
　　祝诸君安康。
　　弦


第七十二章 宏图
　　白舞阳敲响了登云阁的大门，候了片刻，房里却没有回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逐渐笼罩他的心头，他正待推门进入，房里却突然传来声音。
　　“在外面候着。”
　　“是。”
　　白舞阳虽然不屑，但还是做着表面上的功夫，恭声答应。
　　忽然之间，白舞阳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压抑起来，他起初还没有在意，但有一种窒息感不知什么时候一点点扼住了他的咽喉，冰寒阴冷的感觉不断地从背后浮现出来。
　　白舞阳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要催动凤凰图腾将冰寒的源头吞噬，但念头一转，他竟然面露难忍之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单膝跪在地上，似乎遭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般。
　　正这时，登云阁的门突然打开，白天承从其中走了出来。
　　白舞阳半跪在地，整个人被白天承巨大的阴影所笼罩，白天承冷眼俯视着面前的这个“儿子”，嘴角勾起满意的冷笑。
　　“你！”
　　“我？”
　　“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白舞阳急促道。
　　“你大概是忘了上一次我施展的囚禽咒了吧。”白天承轻声道，“你虽非我儿，身怀的却是白氏血脉，这囚禽咒对你，自然是手到擒来。”
　　白舞阳俊秀的面容上越发露出痛苦之色，死死盯着白天承的眼神中透出浓烈的恨意和些许的畏惧。
　　白天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情绪，心中满意，只见他抬手拍出一道虹气，于白舞阳周身流转一圈，白舞阳的脸上顿时少了许多痛苦之色。
　　“若你以为武道境界高于我便能违我的意，便是大错特错了，这次只不过是给你提个醒。”白天承背过身去，“随我来。”
　　看着自信满满的白天承走入阁中，白舞阳眸中锐利的神色一闪而逝，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跟上了白天承。
　　没错，刚才白舞阳所显露出的所有表征，都是故意演给白天承看的。白天承这个人掌控欲十分强烈，白舞阳这段时间却多次违反他的安排，尤其是昨晚的一场无双灯擂，甚至惊动了整个洛阳，这与白天承韬光养晦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白舞阳明白，自己这位“父亲”对于不在掌控范围之中的一切，只有两种态度——再次掌握，或者除掉。
　　白舞阳现在的武道境界已经与白天承一样达至四重，实际上完全有了翻脸的资本，这也是白舞阳很早就做过的打算，但自从白映出现后，一切就都不同了，白舞阳有了一块软肋，而这块软肋被牢牢地抓在了白天承手上，使得白舞阳无法彻底与白天承翻脸，只能继续做他的白氏大公子。
　　囚禽咒的束缚实际上早就被凤凰图腾吃掉大半，剩下的只能让他感受到些微的不适罢了，白舞阳故意做出完全受控的姿态，就是为了让白天承认为自己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从而放松对白映的监管和控制。
　　白天承转过身来，端立于案几前，一股迫人的压力向白舞阳逼去。
　　“昨夜为何大闹洛阳？”
　　“一时兴起罢了。”
　　“一时兴起？”白天承冷冷一笑，“昨夜我放在府内的神策高手有两人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昏，今早才醒，这就是你的一时兴起吗？”
　　“你信与不信，我的话就放在这里。”
　　白舞阳一口咬死，白天承很明显不信，但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无论什么缘由，都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陛下已经将你的表现尽收眼底，幸好你昨夜表现不错，否则我一切筹谋都将付诸东流。”
　　“皇帝？”
　　“没错，陛下对你很感兴趣，昨夜你连败诸多青年高手，甚至还有柴家的幼子，一举夺得无双灯魁，满朝文武都看到了陛下的龙颜之悦，以陛下之爱才，不出意外，几日之内你就会受召面圣。”
　　白天承看着白舞阳的眼底透出深沉的神色来，他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
　　“也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时机到了也由不得我再谨慎，白氏是时候成为大唐一流世家了。”
　　一言既出，白天承的眼中透出难掩的兴奋，也难怪，多年的韬光养晦，全为这一朝的风起云涌，一飞冲天，就算是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白天承，心中也难免波涛起伏。
　　白舞阳没有说话，难得地，他没有在这个时候与白天承针锋相对，反而心生感慨。
　　这是一个彻底为了家族而生的男人，从他早逝的父亲手中接过家族的重担时，他就已经开始筹谋起了一切，没有武道天赋就勤习兵法，没有出征机会他就默默练兵，他的婚姻，他的家庭甚至他的子嗣都被他纳入了振兴家族的谋划之中。而这深远的谋划并非没有波折，反而充满变数，比如儿子白舞阳乃轮回之人，这就是个巨大的变数，可他将变数化作了机遇，竟然与白舞阳订立契约，甚至寻机将白舞阳拿捏在手。
　　老谋深算，随机应变，矢志如一，心如磐石般坚忍，就算白舞阳再厌恶白天承，也无法不承认他的能力。
　　相比起十年前除了去世的老国公一无所有的白氏，如今的白氏上有皇帝赏识，老国公留下的人脉一条不落地被拓开，朝中有侯君集派系的年轻将领支持，并且统领战功赫赫的神策禁军，族中产业也越发庞大，一切都已经蓄势待发，只等着旷世奇才白舞阳来点燃白氏崛起的火种。
　　白天承有着自己的理想，为理想勾勒出了蓝图并且一步步地将其完成，这样的人生，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没有意义，它有着明确的指向和终点，宏大而艰难。可以这么说，完成振兴白氏的宏图，就是白天承一生的意义所在。
　　想到这里，白舞阳自嘲地勾起嘴角，发出无声却刺耳的笑。
　　第一世的他生活平安，觉得组建一个美好的家庭，在艺术上不断探索就是他一生的意义，然后他死了。
　　第二世的他濒临死境，觉得守护心爱之人，浴血奋战冲出死亡游戏是他存活着的意义，然后他也死了。
　　终于，这一世，他开始随波逐流。
　　到底为什么而活，又为什么去死？这死而复生不断轮回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价值？这问题从没有一刻不萦绕在他心头，但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自嘲的背后，是无止境的迷茫。
　　好在有人不会给他迷茫太久的时间，白天承不容置疑地说道：“从今日起，你入白氏宗祠罚跪三日，我会向全洛阳昭告，以显我白氏家风。”
　　“为何要三日？你不是说陛下随时会召见我么？”
　　“这三天不仅能勾起陛下的好奇，而且有给我调配资源，动用人脉之用，我白氏要跃居上游，必要过‘五姓七望’的门槛，这就需要大量的运作，此事并非你该知晓，你只需在面圣时好好表现，使圣心大悦即可。”
　　“白氏之大兴对你与白映的好处只多不少，所以记住，不要再违逆我的话，你绝对承担不起后果。好了，退下吧。”
　　白天承落下最后一句，便转身进入了登云阁中的密室。
　　——
　　写完我就该去洗洗睡了，各位也不要修仙修到太晚啊。


第七十三章 白鸟
　　翌日，苍龙街上，经过白府门前的达官贵人们看到了一张悄然贴出的告示。
　　“本族嫡长子白舞阳顽劣不堪，于元宵佳节惊扰洛阳百姓，实乃无纲无纪，有辱家风之行，故令其长跪于宗祠之下，断食三日以示惩戒，正我白氏门风。”
　　这张盖着白天承大印的告示很快就风传整个洛阳，一时间不论褒贬，整个洛阳的话题都与白氏有关，渐渐地，众人的目光不单局限于白舞阳身上，有关白氏这个家族的一切都开始浮出水面，白氏一时名动四方。
　　而引发这一切的根源，年仅十岁的白舞阳，正静静地跪在与世隔绝的白氏宗祠之中，面对祖宗灵位微阖着双眼，就这么度过了一整日。
　　白氏宗祠严禁任何非白氏血脉者的进入，老国公白正德当年甚至请高深术者布下禁制，所以一贯守在白舞阳身边的红袖，这次也不见了踪影。
　　不过白天承想不到的是，这正好给了白舞阳一个绝好的机会。
　　从小到大，每次进入白氏宗祠之时，白舞阳都能感受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压抑感，一开始他觉得只是宗祠的严肃气氛，但随着他的成长，越发浓重的压抑感挥之不去，他意识到这个祠堂里一定有古怪。
　　说起来，白氏宗族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诡异——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凤凰这种生物，白氏却以凤凰为图腾；在神话传说中凤凰是众禽鸟之首，可白天承居然有着一门名为“囚禽咒”的狠辣咒禁，还有…
　　骤然间，白舞阳挑眉睁眼，双目中似乎有一双.飞凤跃跃欲出，他目光所直指之处，正是白氏宗祠祖宗灵位的最高处，那里有一面空白的灵位。
　　在这个极注重传统，从古时一脉相承至今的家族之中，白氏初祖的灵位居然是空白的，这简直不可思议。
　　“没错，就是你。”
　　白舞阳神色沉凝，眼神锁死那块灵位。
　　以前来到宗祠中时，周围都有许多白氏组人，各种各样的波动干扰着白舞阳，使他很难确定压抑感的来源，而这次白天承勒令他单独罚跪的作秀，恰好给了他一个天赐良机，他今天正是要来探一探宗祠里的究竟。
　　白舞阳一挥手便唤起火焰，毫不犹豫地拍向高悬的灵位，而下一刻，诡异的压力蓦地从最上方的灵位中传出，白舞阳释放的火焰竟然凭空熄灭。
　　白舞阳冷笑一声，霎时间整个宗祠化作一片火海，赤红的火焰疯狂吞噬着能够燃烧的一切，然后不顾一切地扑向最上方的灵牌。
　　但片刻之后，白舞阳意识到了不对，他并没有闻到任何气味，按理说火势汹涌起来，空气中烧灼的味道也会浓烈起来才对。他这才发现，自己放出的火焰都被一团淡淡的蓝色光芒包裹住，完全没有烧到这间宗祠，自然也不会对灵牌造成什么影响。
　　白舞阳眼神一转，猛然加大火力，背后凤凰图腾渐渐浮现，催动赤红色的火焰渐渐变成妖异的猩红，火势越来越大，包裹火焰的幽蓝光芒随之越发微弱。
　　白舞阳的余光注意到，宗祠最上方的那块无字灵牌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不着痕迹地微勾嘴角，周身火焰一炽，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就在这一刹那，白舞阳疾风迅雷般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逼出一滴精血，这精血见火即燃，燃成一朵蜡烛般摇曳的火苗，颜色也与其他的火焰迥异，他毫不犹豫地一个弹指，将那团火焰猝不及防地正弹在了无字灵牌之上。
　　满室的火焰瞬间消失，白舞阳冷眼看着那座灵位，精血化作的火焰与凡火完全不同，那灵牌上浮现的蓝光根本就拦不住精火的吞噬，顷刻间就被吞噬殆尽，白舞阳只见一团青烟飘起，浑身的压抑之感尽散，无字灵牌上竟然浮现出几个字来。
　　这几个字是先古的文字，还有着象形的部分，白舞阳对此有所学习，认出了上面写的是“白鸟之位”。
　　不对。
　　白舞阳眨了眨眼，定睛一看，从上往下分明是“白白鸟之位”。这读起来是五个字，可按照文字的排布，不难看出灵位上其实应该是四个字，也就是说这灵牌上的第二个字应是“上白下鸟”的一个字。
　　白舞阳读不出这个字的音，也许古时有，现在流失了，但这并不妨碍白舞阳心中悚然，因为这个读不出的字由两部分组成，上白下鸟，白在鸟上，他赫然发现，这个象形的“鸟”字，竟然与白氏的族徽一模一样，而众所周知，白氏的族徽正是虚无缥缈的神鸟凤凰！
　　白舞阳凤目微张，他隐约觉得白氏最大的秘密就要在此时揭开，屏气凝神之际，微弱的敲门声却忽然响起。
　　“舞阳，舞阳你在吗？”
　　白映细小的呼唤声从门缝里传过来，在白舞阳耳中宛如天籁。
　　“阿姐？”
　　白舞阳又惊又喜，他把灵位的事情抛诸脑后，贴到门前，透过门缝，他能看到白映纤弱的身子和担心的眼神。
　　“是我，阿姐来看你啦。”白映微微一笑，随即苦恼道，“爹爹严令不许任何人接近祠堂，我还以为这把大锁没上呢…”
　　原来是白天承用一把大锁把祠堂的门锁上了，白舞阳抬眼一看，笑道：“阿姐莫要担心，你且退开些。”
　　白映不明所以，依言退开几步，白舞阳眼中顿时红芒闪烁，一道火刃沿着手指的方向延伸，轻轻一切，就把那大锁切成两截。
　　白映赶忙推开门，见到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的白舞阳，心潮涌动，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了他。
　　“阿姐，好啦好啦，来，咱们进来慢慢说。”
　　“好。”
　　白映依言松开白舞阳，往祠堂里望了一眼，又看了白舞阳依言，才小心翼翼地走进祠堂，与白舞阳对坐在摆在地上的蒲团上，问道：“小弟，你一个人待在宗祠里怕不怕？”
　　“不怕啊。”
　　“对呢，小弟这么厉害。”
　　白映柔声笑着，把一直提在手里的一个小盒子摆在白舞阳面前。
　　“阿姐，这是什么？”
　　“这是个食盒，我给你装了些刚做的饭菜。”白映关切道，“昨日起父亲就不准你吃饭，到这时早已一天有余，寻常人都该饿坏了，更别说你这个精力旺盛的习武之人了！快，打开来趁热吃，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白舞阳欣然打开食盒，食盒里装着几个小菜，都是白舞阳平日里爱吃的，还腾腾地冒着热气，想来是白映一做好便偷偷地往宗祠赶过来了。
　　光是想象白映认真做菜的样子和拎着食盒小心翼翼溜进宗祠的身影，白舞阳心中就泛起涟漪。
　　“凉了也好吃。”
　　他低下头，扒拉着盘中的饭菜，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白映满溢担忧的纯净眼神。
　　——
　　想到白鸟警官的赶快去面壁= 


第七十四章 指尖
　　三日时间悄然而过，在这第四日的清晨，有一列车驾停到了白府门前。
　　门房颇有眼力，看到那车驾顶上的明黄色，便知定是大人物光临，连忙入府通报管家，白府大管家不敢怠慢，即刻将消息传给了目前尚在家中的族老白正言。
　　“你再说一遍，来人竟用明黄色车顶？”白正言惊讶道。
　　“是，车驾已至，亟待族老定夺。”
　　“族长呢？”
　　“族长三日前便前往太原，至今未归。”
　　白正言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白氏与皇族素无瓜葛，究竟所为何事……大公子呢？”
　　“大公子依旧在宗祠中禁闭。”
　　白正言紧皱眉头，吩咐道：“备茶，焚香，我更衣后便至。”
　　“是。”
　　管家正要退下，忽然有仆役急匆匆闯入，焦急道：“族老，来人不入正厅，只是站在院中，说是要寻大公子！”
　　白正言飞快地换上礼服，走入院中，与来人一个照面，他就觉得那人眼神睥睨，并非常人。
　　“在下白氏族老白正言，不知这位大人是？”
　　“本官乃少监谭忠，陛下有旨，命我传于你府长子白舞阳。”
　　“原来是谭大人！”
　　少监是内侍省的高官，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定是受皇帝信任的大宦官，难怪神情倨傲眼高于顶。
　　白正言不敢怠慢，拱手道：“谭大人有所不知，舞阳因违反族规而受罚，此时还被禁闭在宗祠之中。”
　　“本官不管你的理由，陛下降旨，本官就必须要见到人，一刻之内，若你交不出白舞阳，本官手下的军士就有便宜行事之权，到时就不要怪我将这府邸搜查一番了。”
　　“这.”
　　少监谭忠急急要人，一言不合就要搜查白府，宗祠的大门却被钥匙锁上，非族长不可擅动，白正言顷刻之间便急得直冒冷汗。
　　正这时，众人只听到一声轰然巨响，接着，宗祠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谭少监，白舞阳在此，请不要与言老为难。”
　　随着话音落下，白舞阳走出宗祠大门，他身着玄色凤纹袍，颈挂九曲碧玉，腰环素白锦带，足踏凤翎羽靴，步态四平八稳，双眸神光毕显，端得一副丰神俊朗的模样。
　　谭忠眯起眼将白舞阳上下一打量，勾起嘴角说道：“听闻白氏大公子卓然不群，今日一见，确实名不虚传。”
　　“谭少监谬赞了。”白舞阳微笑着一礼，“请教谭少监，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提及圣旨，谭忠刚刚稍微松弛的神色马上一肃：“白舞阳接旨！”
　　白舞阳一振衣袍，单膝跪地，双手向天托举，谭忠从随从递过的锦盒中恭谨地取出一张明黄色的卷轴。
　　“陛下敕旨，宣，洛阳白氏长子白舞阳入朝晋见。”
　　白舞阳微微抬头，分明看到随着谭忠的宣读，那张明黄色的卷轴之上隐约有龙腾的虚影。
　　“白舞阳接旨。”
　　在白舞阳双手接住圣旨的那一刻，他感觉到有一道堂皇中正的力量由圣旨之中直直传入体内，就在那一刻，白舞阳几乎忍不住仰天长啸的冲动，全身上下仿佛被点燃一般，他能够感受到，在不停沸腾的血脉的刺激下，背后那张凤凰图腾已然显出了形状。
　　“白公子，蒙陛下之召，可是你一生的荣幸，速速随我晋见吧！”
　　他一说话，白舞阳瞬间清醒了过来，笑道：“谭少监可否等我一刻，府中还有些小事未及料理。”
　　还未等谭忠皱眉，白舞阳已经走到他身边，旋即又走了回来，露出询问的目光。
　　谭忠怔了怔，捏了捏袖中不知怎么被塞入的大锭金银，略一迟疑便道：“既如此，只有一刻的时间，白公子有事请从速。”
　　他这会儿倒是一改刚才的严肃，毕竟是察言观色一流的宫中内侍，他一下子就看出这白舞阳绝非凡人，卖个人情绝对是不亏的，更何况这小子很上道，出手还十分阔绰。
　　“舞阳，这究竟.”
　　“陛下召见，不能不去，之后我会和父亲禀报的。”白舞阳朝宗祠的方向看了一眼，“烦请言老安排下去，把宗祠里收拾一下吧。”
　　说着，白舞阳疾步朝府内深处走去。
　　白舞阳早已发现，这个世界与他前世认知的历史有所相同，但更多的是不同，幸而他出生在一个优渥的环境，又有前世的经验作为辅助，才使他将重生至今大部分的遭遇掌握自己手中，就连白天承之事，也并没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今日的面圣，却突然地搅乱了白舞阳的掌控。
　　一统神州的天唐皇帝，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圣旨上那股龙形力量如此强大，那就是皇帝的力量吗，为何会引起我的共鸣？如此强大的皇帝是不是也会看出我非此世人的身份？如果皇帝对我产生恶感，我是否即刻就要面对整个天唐帝国的压力？
　　脱离掌控的虚无感和对未知的强烈不安，本能的生存欲望和与之对立的对生存意义的怀疑……随着一个面圣的消息传来，一时间，纷乱的思绪千丝万缕般缠上白舞阳心头，使他心潮起伏。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人能让他感觉到片刻安宁，那不出意外，只有白映一人了。
　　他步入小院，入眼便是一直守护在小屋前的红袖，红袖倚门微眯着双眼假寐，听到人声，她顿时警觉地睁开了眼。
　　“大公子。”红袖松了口气。
　　“是我。”
　　“映小姐还没醒。”
　　“知道了。”
　　白舞阳点了点头，把手轻轻放在了门上，忽然他回头对红袖笑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为您和映小姐办事，不辛苦。”红袖展颜，露出柔和的笑意。
　　从白映口中，白舞阳得知，这几天白映悄悄溜进祠堂给他送饭，都有红袖在身后暗中帮忙，支调府中的守备，为两人放风等等，白舞阳不在时，红袖也依旧妥帖地照顾着白映的饮食起居。
　　“好。”
　　“我即刻就将入朝面圣，为免阿姐担心，红袖，阿姐醒后先不要告知她此事，我回来再跟她详谈。”
　　“明白。”
　　红袖应声退后，白舞阳轻推门扉，悄然走到白映的床榻边，撩起屏帘。
　　天生体虚的白映每晚都和衣而卧，所以白舞阳并没有非礼勿视之忧。
　　安然入睡的白映面如白玉，樱唇微启，长发如流苏般铺开，清丽不可方物。
　　见到这张睡颜，白舞阳心中的一切忐忑与不安都暂时退却了。
　　“阿姐.”
　　白舞阳低声喃喃着。
　　睡梦中的白映忽然皱起眉，白舞阳便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眉心，帮她舒眉。
　　指尖上传来清润的触感。
　　白舞阳哑然失笑，心头明朗。
　　放下屏帘，白舞阳回身出门。
　　“我走了。”
　　“恭送大公子。”
　　红袖抬眼，目送白舞阳纵身跃入长空。
　　——
　　我就很喜欢这种轻轻触碰的场景，贼甜(*^_^*)


第七十五章 踏阶
　　白舞阳三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皇宫。
　　天唐的皇宫名唤太极宫，占据洛都中轴北部的大片土地，横纵不知几何，其名为“太极”，就有容纳天地万物之意，而太极二字，也意指这皇宫的风水布局圆融，暗合阴阳两仪。
　　乘着马车一路穿过顺天门，嘉德门，经过重重关卡之后，白舞阳身边仅剩下驾车的少监谭忠一人，又过片刻，马车停了下来。
　　“白公子，请。”
　　白舞阳站立在巍峨的城楼下，不免抬头仰望那望不到尽头的连绵宫墙，拔地而起的城楼上站列着肃穆的士兵，无穷浩瀚的天空与雕梁画栋的雄伟宫城交相辉映，自然凝成一种庄严浩荡的气势，人在其中，只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两人眼前伫立着一道巨大的拱门，城楼上刻有“太极门”三个厚重的文字，但还没等白舞阳细看，便听到有人上前询问。
　　“来者何人？朝会之时，不得擅入！”
　　谭忠取了腰牌，递给上前盘问的士兵，说道：“本官乃少监谭忠，奉陛下旨意带人入朝。”
　　“请出示圣旨。”
　　谭忠双手端出锦盒，向前微递，守门士兵从怀中取出一块白玉，这白玉接触到装有圣旨的锦盒时居然绽放出金色的光芒。
　　“确是圣旨无误。”守门士兵收回白玉，问道，“所领者何人？”
　　白舞阳上前一礼：“在下白舞阳，洛阳白氏长子。”
　　听闻白舞阳的名字，上前询问的士兵回头与周围的士兵交换眼神，拱手道：“见过少将军。”
　　白舞阳想起把守城门的士兵应该是隶属于神策禁军，笑道：“各位不必多礼，劳烦开门吧。”
　　“是。”
　　守门士兵挥手示意，高耸而沉重的太极门应之缓缓打开。
　　巨石扇门缓缓开合，与地面摩擦出震撼人心的轰然巨响，强烈的震动从地面传导到白舞阳的足底，一股莫名的悸动随即由他的足底涌遍四肢百骸。
　　太极门之后，是一片巨大的广场，极目远眺，在广场的另一端，正是朝会所在的殿宇——太极殿。
　　白舞阳环视整个太极广场，呈圆形的广场地面全部由汉白玉铺成，广场左右各有黑色与白色的玉石台一座，以两台为坐标，隐约能看出阴阳两鱼的形状，两座玉台所在的位置，正是阴阳两鱼的点睛之处。
　　“白公子，朝会即将结束，请速随我来。”
　　谭忠眯起眼看了看广场一角放置的日晷，催促道。
　　白舞阳点了点头，随谭忠快步行至宫殿之前，谭忠的速度很快，看得出身法的痕迹，白舞阳留意了一下，发现他竟也有接近三重的武道修为，皇宫大内果然不可小视。
　　“此处就是朝会之殿，太极殿。登上这九九八十一级白玉阶梯，白公子便可面见圣驾，接下来的路恕本官不送，公子自去殿门前听宣即可。”
　　白舞阳点了点头，正准备走上阶梯时，却看到谭忠的神色有些许异样，他心念一转，笑道：“这一路有劳谭少监了，这些许心意，还望笑纳。”
　　说话间白舞阳又把一大锭银子塞进谭忠袖里，谭忠一捏，一直严肃刻板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说道：“白公子既如此大方，本官也不能来而不往。实际上，这八十一级白玉阶梯上存在着一个摄心禁制，是陛下为考验诸大臣心志而设，在幻境之中如能走出七步便可突破而出。公子请收下这一块定心玉，如果在禁制中支撑不住，捏碎此玉即可脱身。”
　　谭忠微笑着将一块玉石塞入白舞阳手中，然后侍立一旁，不再多言。
　　白舞阳掂了掂手里的定心玉，毫不犹豫地踏上阶梯。
　　这一脚踏出，眼前所有的景象全都消失不见，什么阶梯，宫殿，卫士，内侍通通化为乌有，白舞阳能看到的只有无边的黑暗与脚下无尽的深渊，那深渊中有幽幽冷风吹起，似乎还有双幽冷的眼睛在注视着，直让人不寒而栗。
　　面对这骇人的景象，白舞阳竟似根本不为所动，径直沿着记忆中阶梯的所在踏出一步，这一步踩下，眼前的景象又为止一变，只见那深渊与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富丽堂皇的殿宇，面前是金碧辉煌的蟠龙椅，身后是山呼海啸的群臣。
　　白舞阳摇了摇头，向前连踏三步，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此时的白舞阳好似身处深闺床榻之中，耳边软语娇吟不断，忽然，竟有一具温香软玉的身体投入他怀中。
　　“勇气，权力欲，果然这是用来考验臣子的禁制……对了，还有色.欲。”白舞阳轻声说着，叹了口气，“可我才十岁啊。”
　　他一松手，将怀中那具娇柔的躯体随手甩开，眼神古井无波，再次踏前两步。此时，白舞阳已经一共踏出整整七步，他能够感觉到只要自己想的话，随时可以离开此处禁制。
　　但白舞阳心中莫名地生出好奇，最后那两步究竟会面对什么，这念头一旦萌生，就一发不可收拾，强烈的好奇心不知不觉地就充满了他的内心。
　　白舞阳踏出第八步。
　　照例，所有景象消失殆尽，禁制所创造的幻境中，先晦暗，复又光明。
　　出现在白舞阳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冷峻青年人，他戴着一副黑框平光眼镜，视线中流露出的除了冷静再无一物。
　　“茅场？”
　　白舞阳的声音，连同他的心，一同颤抖起来。
　　茅场晶彦的前方，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少女。
　　“葵.”
　　茅场晶彦轻轻推了推眼镜，挥了挥手，从虚空中凭空便生出数十数百只野狼，它们留着口涎，嘶哑地低吼着，赤色的双目死死盯着背负重剑的少女。
　　少女一如记忆中那样的英烈，面对数量百倍于自身的敌人，依旧毫无畏惧地掣出重剑，浴血奋战。
　　只是，于事无补。
　　少女被淹没在狼群中时，茅场晶彦回身给了白舞阳一个淡淡地瞥。
　　“不……不！不要！葵——！”
　　白舞阳无力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如溺水之人般用力地扑抓着空无一物的空气，仿佛能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
　　他无法踏出最后一步，甚至没有力气捏碎一直握在手中的玉石。
　　终于，他不再呼喊了，他的气力随着他的心一道，坠入了深谷。
　　不知过了多久，无边黑暗的幻境中传来一声深沉，雄浑，而又沛然无御的呼唤，一道堂皇却不炽热的金色光芒照入幻境，禁制如镜面般破碎。
　　“宣，白舞阳进殿。”
　　——
　　为什么天还是这么冷啊啊啊还下雨啊啊啊= 


第七十六章 朝争
　　“宣，白舞阳进殿。”
　　这声中正平和的召唤，将白舞阳一下子从幻境中拽出，白舞阳猛然惊醒，一瞬之间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眼下朝见皇帝是最重要的事，他立刻收拾心情，踏入宫门。
　　太极大殿的中轴之上，是一条赤红色的长径，文武百官按品阶依次列于长径两侧，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张龙椅，这是统治神州之人的王座，盘旋而上的凌厉龙纹与通体纯金的奢华构造，无不在彰显着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势与地位。
　　当然，还有力量。
　　白舞阳沿着长径一步步走上前，越是接近那张龙椅，他越发能感觉到龙椅上坐着的那人不自觉散发出的强大气机，但这气机并不给人以喘不过气的压迫感，白舞阳反倒从其中体会到了无尽的博大与包容，简直如同天空与大海一般。他愈接近，就愈觉自身之渺小。
　　是武道第五重，第六重，还是更高的境界？不，不对，好像都不是，这种气机根本已经不局限于武之一道了，也许是更加凌驾于其上的某种东西。
　　这就是……皇帝？
　　白舞阳一路行来，文武百官都侧目相看，随着他一步步走到皇帝面前，百官们的神色终于凝重到了顶点，整个太极殿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白舞阳最后落下一步，如同踏在所有人的心头一般，他双膝跪地，俯首而拜，目光如一。
　　“臣，白舞阳，参见陛下！”
　　“白卿，平身。”
　　那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白舞阳只感到一股力量将他从地上托起，旋即消失无踪，他恭声道：“谢陛下恩典。”然后静立原地，等候皇帝发话。
　　“众卿以为如何？”皇帝的声音中有几分和悦。
　　位列文官第一的齐国公长孙无忌站出一步，笑道：“陛下，白氏子年纪尚幼，心性却超乎寻常。炼心九阶，一般百官只不过能走出三四步，优者也不过五六步耳，他竟能走出八步，而面对帝王的澎湃气机，寻常之人必然心神皆摇，入殿几步便寸步难行，他竟能走到陛下面前再行礼数，由此二者，足可见其赤子心坚。以无忌之见，白氏子性沉稳，心坚毅，是辅国入相之才，贺喜陛下，我天唐日后又添一栋梁矣。”
　　长孙无忌在皇帝当年南征北战时就是最受信任的幕僚，天唐立国之后更是备受荣宠，受封右仆射，是当之无愧的文官第一。此时他抚须微笑，眯眼打量着白舞阳，显然对他另眼相看，这褒奖之语从他口中说出，分量不轻。
　　从武将之中也有一人走了出来，此人面色黝黑，身形魁梧，眼中神光闪烁，一看便知是武道修为极高之人，再加上他一身的杀伐气息，不难猜测，这是一位颇为厉害的武将。
　　“陛下，依某看，此子年纪虽小，武道竟已有四重修为，足以称得上当世强者，有如此天才资质，他的武道前路不可限量。若是从身军伍，必能成为陛下开疆拓土的一柄利剑。敬德斗胆，愿为陛下打磨此剑！”
　　“敬德兄。”长孙无忌笑道，“陛下尚未出言，你这下手也太快了些。”
　　那黑脸大将原来是为天唐立下赫赫战功，甚至多次救皇帝性命于水火的鄂国公尉迟恭，他闻言，粗着嗓子道：“去去去，长孙辅机，你别凑热闹，这小子一看就是做武将的好材料，绝不能让你领去死读书！”
　　“敬德兄此言差矣，读圣贤书，修齐治平，为陛下分忧，是为臣者的本分，怎能叫做死读书？”
　　“你这书生，就会逞口舌之利，某——”
　　“两位，且听玄龄一言，莫要在陛下面前相争。”左仆射梁国公房乔赶忙站出来打圆场，他深知尉迟恭和长孙无忌速来话不投机，针锋相对，虽然皇帝胸怀宽广，但在朝堂上吵起来绝非好事，故而赶紧出言拦阻。
　　房玄龄打起圆场，长孙无忌马上下了个台阶，笑道：“玄龄兄说的是，无忌鲁莽了。”
　　说着，他对房玄龄行了一礼，笑吟吟地站回了位子，倒是一点没搭理尉迟恭，这可把耿直的尉迟恭气坏了，他素来就看不上这个笑起来跟狐狸似的书生长孙无忌，这会儿脾气一上来，连自己在金銮殿上都忘了，就要发起怒来。
　　正这时，一只手搭上了尉迟恭的肩膀，尉迟恭身后传来一个有些老迈的声音：“敬德，不可在陛下面前放肆。”
　　尉迟恭一听此人之言，怒火马上熄了下来，对皇帝深深一拜，道：“陛下，是臣莽撞了，臣请罚。”
　　“无妨，敬德你与辅机相争，也非一两日，只是你性如烈火，还需修心养性，方可益寿延年啊。”
　　“臣，谢陛下关怀！”
　　皇帝不但没有责怪他冲动，而且无微不至地关心着自己的身体，这让尉迟恭大为感动，他又对皇帝一拜，然后感激地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老者。
　　“多谢药师兄阻拦，否则某要犯大不敬之过。”
　　老者气度雍和，淡定从容，虽立于武将列中，却有山泽清癯之容，他正是卫国公李靖。在天唐诸文武中，李靖算是有数的长者，此时已年逾五十，加之其战功赫赫却又低调无为，使得他不论在朝中军中都是德高望重，就算是脾气火爆的尉迟恭也对他心服口服，听从其劝。
　　“药师，朕想听听你的看法。”皇帝问道。
　　“是。”
　　李靖沉吟片刻，缓声说道：“以老臣之见，论人，当究其渊源，查其品性。白氏子舞阳出自洛阳白氏，其祖父白正德乃是陛下亲封辅国公，凌烟阁第十四位功臣，其父白天承则是小辅国公，神策大将军。”
　　“白老国公随陛下征战经年，立下赫赫战功，其人谦逊内敛，心怀仁善，乐于施恩却从不图报，相信朝中诸位有不少当年都受过白老国公之恩。白大将军则是我天唐后继的栋梁之才，为人谨慎沉稳，却又不失决断，前年吐谷浑之战，正是有白将军与侯尚书的谋断，才能大获全胜。”
　　一旁的侯君集面露得色，嘴上却谦虚道：“哈哈，若无卫国公坐定帅帐，我等军心亦不能定也。”
　　李靖微微一笑，说道：“由此可见，白氏家风便是英烈果毅，谦退沉谨。老臣所见的白舞阳，年纪虽小，但有其祖其父在前，加之天资聪颖，已然深具家风。”
　　顿了顿，李靖看向文官列中的虞世南，笑道：“我听闻虞老在白舞阳年幼时便爱其才，自上白老国公之门请做教习，白舞阳受虞老之教，已有数年了吧。”
　　慈眉善目的虞世南温言道：“药师贤弟所言不假，舞阳随我习文已经六年，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品性纯良，尊师重道，赤子诚心，我虽年迈，眼却还没花呢。”
　　李靖与虞世南相视一笑，向皇帝微微一礼，正声道：“渊源已溯，品性则有虞老之言，其心志与武道，长孙大人与敬德已有言在前。故而老臣以为，白舞阳乃超凡脱颖之才，有如璞玉，只需精心打磨便成栋梁。至于白氏子之任用与否，用于文或武，此乃陛下之定夺，为臣者不应插涉，陛下请恕老臣言尽。”
　　“爱卿所言有理，何恕之有。”皇帝笑道，显然，他对李靖这个答案很满意。
　　这一场议论到此便做了结，恭立于帝前的白舞阳全程一言未发，这种场面也轮不到他说任何话，但每听几句，他的心便跳快一分，若非他天生背负凤凰图腾不会出汗，此时他定然冷汗涔涔，因为今早太极殿上的这番因他而起的明争暗斗，已然透出盘根错节的天唐朝局。
　　——
　　哇，写起来真是费大力气啊（叹气
　　对了嗨大家好啊好久没见想我了吗略略略~


第七十七章 同游
　　白舞阳受旨面圣，这让整个白府都与有荣焉，尤其是当朝争的场面与之后皇帝一句“有幼太子之风”的褒奖风传而出，白氏凤雏儿的名声一日之间便响彻洛阳，许多朝臣当日回府后都止不住地对身边人感叹“后生可畏也”，甚至有传言，柴老国公回府后一连摔了好几个杯子，大发脾气。整个洛阳谁不知道柴老国公和白老国公当年就不对付，如今白氏长孙如此受到圣眷，完全是柴氏的幼子所不能比的，而且柴氏幼子柴胜还当着睽睽众目在无双灯擂上败给了白舞阳，柴家要是能忍得下这口气就奇怪了。
　　当日在朝上，皇帝在平息一番朝争之后，对白舞阳的武艺和文才稍作考校便赞不绝口，随即赐予白舞阳巨额赏赐，若非白舞阳坚决辞而不受，皇帝甚至就要封下官职来。而白舞阳一再以年龄尚幼德行能力均不足为由的婉拒，皇帝显然十分满意，以至于给出了“有幼太子之风”这样的赞誉。
　　此言一出，朝上一片哗然。要知道，太子李承乾近些年虽然是好歌舞好龙阳好突厥之风，渐显昏庸之相，可年幼时的太子却足以称得上贤明，八岁开府，十岁辅理朝政，十二岁上书劝封禅事，十五岁监国，若非近些年宫闱中的一些难言之隐，太子绝对是公认的神童与明主。
　　“那……之后呢？”端坐茶海前的清秀少女听到此处，面绽喜色，但旋即如临大敌般屏住了气息。
　　坐在她对面的少年无奈笑道：“我的好阿姐，我还能怎么说，小弟难不成还真能跟当朝太子比不成，当然是马上跪下来说‘臣不敢’啦。”
　　原来是白映在询问当日白舞阳面圣之事，白舞阳离宫之后就按白天承的吩咐处理了一些族务，之后前往太原与白天承回合，回到洛阳白府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这时才有些和白映相处的时间。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白舞阳面圣早已传得街头巷尾皆知，就算白映深居简出，也很难不知道这件沸沸扬扬的事情，若是换个人，她也许还不当回事，但这事的主角可是她最看重的弟弟，她自然难抑心中的好奇。
　　白映听到此处，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正该如此，如此应对还算得体，然后呢，陛下怎么说？”
　　“陛下龙颜大悦了，笑了片刻就退朝了。”
　　白舞阳接过白映为他斟好的清茶，轻轻啜着。
　　“面圣时都能从容有度，应对得体，舞阳，你真的好厉害。”白映望着自家弟弟的眼神忽闪忽闪的。
　　白舞阳笑道：“哪能啊，其实我心里早都吓坏了，陛下和诸位大人们看着我好像面色如常，实际上我是紧张到连紧张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啊！”
　　白映受不了他故作夸张的戏谑，掩唇轻笑着。
　　白舞阳没有说话，又啜了一口清茶。
　　他刚才说的紧张，倒确实不是白映觉得的玩笑之言，而是真真正正存在的，而根本原因也并非全部来自皇帝给予的压力。
　　从朝上一番剑拔弩张的争夺之中，白舞阳敏锐地感觉到了如今错综复杂的朝局，在文武对立的大格局下，文武之中又有派系林立，摩擦不断，勋臣位高权重，甚至有居功自矜，功高盖主之嫌，尤为可怕的是，文武派系在朝中都很强势，并有着相当的实力。在白舞阳看来，若非天唐皇帝实在是一位不世出的雄才大略之主，天唐早就陷入内乱了。
　　一次朝争，就让白舞阳深深领略了皇帝的手段，一手抬起，一手按下，再揉碎、舒展，最后一锤定音，这炉火纯青的帝王术，也难怪良臣猛将们都齐聚麾下，不愧是时隔数百年后再次真正统一神州的皇帝。
　　在这样的朝局和这样的皇帝之下，白舞阳怎能不紧张？而且他最怕的一点就是皇帝会看出他并非此世之人，所以打从他进入太极殿开始就绷紧了神经，生怕有什么地方应对失误，所幸皇帝和朝臣似乎并未有所觉，这是面圣时白舞阳最庆幸的事了。
　　白映又问：“陛下这次赐下许多赏赐，红袖之前跟我说，有金银、丝绸、宝马、刀兵、还有府第、美婢、歌乐等等不一而足，舞阳，你要怎么安排？”
　　“金银宝马刀兵等暂封府库之中，府第不住，只派人打理，婢女及歌舞等均编入府中，阿姐你是知道的，小弟向来不习惯他人伺候，衣食起居除了红袖等百鸟众人偶尔服侍，其余一切自理。至于金钱府第一类，我尚未及冠，并无开府资格，自不会行僭越之举。”
　　白映满意地点点头，她很满意也很自豪于白舞阳的不骄不躁。
　　“对了，父亲怎么说？”白映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阿姐，小弟这里此次却是有个好消息等着讲给你听。”白舞阳狡黠一笑，神秘道。
　　白映嗔道：“卖甚关子，有话就快讲。”
　　“嘻嘻，父亲已准许你我姐弟同游天唐。”
　　“.”
　　白映犹自不敢置信，一脸惊疑地望着白舞阳。
　　白舞阳笑道：“我得圣眷之事，父亲知晓之后大悦，我趁此时机向父亲请求出门游学，并带上阿姐，父亲心情不错，便应允了此事。”
　　“这……这！”白映神情激动，半天才说出一句，“这太好了！”
　　“嘿嘿，是个好消息对吧。”白舞阳微笑道，“这下终于有时间好好陪一陪阿姐了。而且天下奇人异士众多，我们一路游学，说不定就能遇到什么奇人，将阿姐的绝灵脉医好呢，阿姐你想想小娘，对不？”
　　“小娘”所指的就是白映早逝的母亲，白天承纳有两夫人，白映之母一直未得他承认，白舞阳却是帮他应承下来了。白映之母当年正是遇到了奇人，才得到了缓解绝灵脉的药方，为白映延续了多年的生机。
　　白映眼神一恍，几欲落泪，最终还是忍住，只是紧紧攥住了白舞阳的手。
　　白舞阳看着白映，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跟白天承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白氏跻身名门望族还缺的一些“贤名”，正是要白舞阳以圣眷之身，出门游学去邀来，所以游学并非白舞阳一时兴起，而是白天承早有预谋的计策。带上白映则的确是白舞阳反复讨价还价才得到的允许了，将白映带在身边，除了为她寻找奇人医治绝灵脉以外，白舞阳也怕自己长时间不在白府，白映再受欺凌。无论如何，他绝不想自己的阿姐再受任何伤害。
　　——
　　母亲节，各位读者们都祝福妈妈了吗？
　　嗯，我回来了。暂离这个月我身上发生了太多事情，于我而言实在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灾难，整个人萎靡不振，除了舔舐伤口心无他念。一切的一切都急转直下，朝着我难以预期的方向远去，最终空手而来，空手而归，真可谓求仁难得仁，八苦之一求不得，我算是好好的吃了这一堑。
　　所幸还有故事，还有你们，还有幻想乡。再回到这避风港里，我奢求许个小愿望，愿我的读者们珍惜眼前，莫待往后，求不得苦若能少些，便少些吧。


第七十八章 玦动
　　明玉宫的最深邃处，坐落着一间晦暗而空旷的宫殿，宫殿正中伫立着一座直达天顶的高台，有一人伏卧于高台之上，睡着了一般，而高台的正对面，则是一座楼阁。
　　这楼阁遍体朱红，雕梁画栋，共有七层之高，从上往下看，上面两层一片漆黑，下面四层门窗紧闭，唯有中间的第三层透出亮光，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隐约的光影。
　　“阿姐.”
　　那层楼阁中传来了细微到几乎难以识别的声音。
　　这道声音似乎把高台上卧着的人吵醒了，那人直起身来，拨开披散遮眼的发，露出一张怪异的脸。那张脸完全称得上怪异二字，刀削斧刻般的轮廓上，既有着年轻人的英俊，又生长着老年人的深重皱纹，而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仿佛无尽的深渊，黑色与灰色的光芒一明一暗地交缠，好像下一刻就要熄灭，但又如业火般生生不息。
　　这是玦。
　　自从白明秋进入明玉宫之后，玦曾经多次试图完全吞噬白明秋，但起初因为后者的意志过于坚定而无果，玦认为明玉宫可以磨灭白明秋的意志，便任由明玉宫中的幻境发展，他还插手进一步催化白明秋的痛苦，意图从精神上将白明秋击溃。
　　但玦没有想到，白明秋竟然敢进行反击，这让他也很是吃了一些亏，而这个时候，外界的几个小妖怪居然胆子大到把人派进明玉宫，他自然乐得照单全收。虽然那个受了凤凰心血的半白泽确实有些麻烦，不过这里毕竟是玦自己的主场，最终还是手到擒来，只是最后一点疏忽，让她跑了，遍寻不得之后，他暂时也只能放弃。
　　让玦极为咬牙切齿的，是与他份属同类的这只白泽居然不仅让自己受伤，还悄悄在明玉宫中下了“牵机毒”。
　　牵机毒是什么东西，效果有多狠，见识广博的玦是非常清楚的，他更加清楚的是，这个世界上能做出这种侵蚀神魂的毒药的人，别说凤毛麟角，根本就是沧海中的一沙，就连从来都自傲于丰富学识的他也不敢轻言，更别说那只只不过活了千年的半白泽了，凭她也能做出牵机毒，可笑。
　　那么，是谁？
　　玦这时有种直觉，好像有一张大网正在朝他张开，但那种感觉是那么模糊，模糊到他除了直觉，什么都捕捉不到。
　　作为一名知识渊博的学者，玦只确信有确实证据的事情，所以他暂时将这个疑惑存在了心中。他需要不少时间去化解霸道的牵机毒，所以他为此陷入了沉眠，但刚刚沉眠不久，他就气急败坏地被惊醒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一直连结着明玉宫大阵的地脉之力减弱了。
　　明玉宫明明牵扯了整个极东之地的地脉，可玦被惊醒之后，却发现自己对地脉的控制力减弱到了一个难以忍受的程度，很快他就意识到是明玉宫之外有什么力量对地脉进行了干扰。
　　玦出奇地愤怒，本来牵机毒就已经足够令人心烦的了，阵外的几个小妖怪却还要动什么歪脑筋，简直就像苍蝇一样阴魂不散。
　　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愤怒与他冷静残忍的本质完全相悖。
　　玦毫不犹豫地催动风水之力与残魂本身的力量，向明玉宫外发起冲击，准备给外界的妖怪一点颜色看看。
　　但……
　　卧在高台上的玦眼神中的灰色光芒忽然大炽，将他搅得一阵气血翻腾，玦用尽全力才压下灰色光芒的暴走，他眼中灰色和黑色暂时恢复了平衡。
　　阴阳境界。
　　玦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可真是个令人作呕的东西，他想，一定是那个境界妖的手笔。
　　玦能够猜到那个境界妖的目的，阴阳境界根本就是一个炸弹，一旦阴阳失衡，就会产生剧烈的爆炸，那境界妖处心积虑让自己吃下这个阴阳境界，就是吃定了自己必然要抽调精力来消化掉这东西，这样就能拖住自己吞噬白明秋的时间。
　　事实上，玦明知道这是阳谋，也只能认倒霉，缺少了足够的地脉之力，他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消化掉阴阳境界。像刚才那样的暴走，时常会出现在玦的身上，这让他烦不胜烦，一直都需要分出一部分心力来压制，以至于到现在他甚至都没能处理好身中的牵机毒，同时身怀阴阳境界和牵机毒，这滋味实在难捱。
　　当局而迷的玦并未发现，自从身中两患以来，很多细微的思考他都不会再去想，也几乎保持不住以前那种冷静到冷酷的心境了。
　　他反复打量着眼前的朱红楼阁，目光中充斥着浓浓的不耐。
　　“怎么还没崩溃？”
　　按照玦的预计，这一次苏醒之后，阵中的白明秋就应该彻底崩溃才对，然后玦就能借着这股七情六欲去把天地灵蕴全部消化掉，可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如他的预计。
　　玦一抬眼，强横的神念瞬时侵入了第三层楼阁，扫了一圈，无功而返。
　　他皱起眉，想思考一下，但突如其来的烦躁将思考打断，于是他心念一动，楼阁之前的虚空中便凭空显现出一排排的影像来。
　　“我叫林葵。”
　　“我的本名是风见葵。”
　　“公主名为李云葵。”
　　无数段影像在玦的面前如同走马灯般一闪而过，全都是白明秋与少女们相对的情景，令人在意的是，白明秋面对的少女们外貌、性格都不一，但她们都只有一个相同的名字——“葵”。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控明玉宫的幻境，他以最能触动白明秋痛苦的方式修改了他的记忆，并把这一切与风见幽香都关联了起来，借此消化风见幽香。
　　玦嘴角扯起一缕残忍的微笑。
　　“风见幽香，余知道你就算身在阵中，也能‘听’到余说的话，你是不会有意识的，但你会像植物一样，做最简单的回应。”玦冷笑着，“怎么样，七情六欲的滋味不错吧。站在这个人类的对面，你一定感受的很清楚才对。”
　　“愤怒？悲伤？痛苦？对，这就对了，你若是不滋生这些情绪，余怎么能消化掉你呢？”
　　玦一挥手，虚空中的影像全部散去，幽暗的宫殿中忽然生出一束光，直直地照入那第三层楼阁。
　　光芒所照的尽头，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风见幽香。
　　翠绿色的力量一点点地从她姣好的躯体中流散，越来越多地聚集在光芒所照之处，然后沿着光柱一路向上，最后被玦攥在手中。
　　玦粗暴地把手中的光芒一口吞掉。
　　“真是一顿佳肴。”
　　玦满足地感叹着，脸上的皱纹变得比之前潜了不少，脸几乎要变成一张年轻人的脸了，他眼底的灰色变得黯淡了些，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陶醉了片刻，他从高台上站起身，仰视宫殿的屋顶，但那里哪还有什么屋顶，入眼全是蔚蓝的天空，浓郁的生气源源不断地传来。显然，那里是幻想乡。
　　“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就当作归来之前的余兴吧。小辈们，给余滚出来。”
　　玦淡淡地说着，随即腾空而起，凌驾于目所能见的一切众生之上。
　　下一刻，他陷入网中。
　　——
　　热乎的更新接住！
　　你们的老白现在已经是社畜一只了，每天能码字的时间不多，但两本书我都会保持更新，每天的更新时间一般在晚9-12点间，麻烦读者们留意，如果这边没更的话就是那边更了，反过来也同理。还有，周末没事情的话，那就两边都会更，一天三章什么的不是梦啦（口胡


第七十九章 破链
　　玦陷入了一张网中。
　　整片天空不知何时早已满布未知的神秘力量，那种力量磅礴浩瀚如同星河宇宙一般，摇摇欲坠，仿佛就要从天上倾倒，而倾倒的位置，正好是玦出阵的地方。
　　玦感觉自己已经被锁定在了这张网的中心，只要他有所动作，天河就将倾下。
　　“化天为海，好手段。”
　　玦这一赞很是由衷，刚才他冲天而起的气势被这张网一拦，已然去掉了大半。
　　远处，八意永琳凌空虚步，翩然而至。
　　玦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少顷，他说道：“你是人类？”
　　“您觉得呢？”八意永琳微笑着把问题抛了回去。
　　“余闻到了玉.兔的味道，你是月人？”玦的神情有些微妙，“嫦娥还是老样子吗？”
　　“不愧是活过万载的白泽，您似乎知道很多呢。”八意永琳似乎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她是唯一一个吃过那种药的人，余自然会留心，可惜那种神药不会再有了。”
　　“神药吗？”
　　八意永琳似笑非笑。
　　玦不屑道：“余知道月人将其称为禁药，无论身份一旦有所沾染便直接处死，可笑，你们月人以为打破了寿元链的第一环就万事大吉了，实际上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终有一日会自食苦果。”
　　“月都的事情，我早已不关心了。不过玦先生您所说的寿元链之论，似乎很有趣，您若有兴致，不妨讲讲？”
　　玦一挑眉，说道：“明明对余布下阵势，却迟迟不动手，是没把握拿下余，缓兵之计吗？”
　　八意永琳笑而不语。
　　“有意思，罢了，同你讲讲也无不可。天地间的生灵，从诞生开始就会产生污秽，这个你们月人最清楚，生而污秽，这是寿元链的第一环。有了污秽，就产生了寿元这个概念，这是寿元链的第二环。寿元耗尽就会死，这是寿元链的第三环。环环相扣，从生到死，天地造化之机尽在其中。”
　　“很独特的见解。”
　　八意永琳认同道：“月人将自身变成了无污秽的存在，打破了寿元链，从此只生不死。而蓬莱之药能将自身产生的污秽全部外放，也是打破了寿元链，从而让人不死不灭。”
　　“古往今来，不乏能打破这寿元之链的惊才绝艳之辈，比如做出蓬莱之药的那人。一旦打破寿元链，就算无法永生，也能够获得极长的寿元，且无需面对地府的追拿。打破了第三环的存在也是有的，尸解仙就是其中一种。很遗憾，余虽然意识到了寿元之链的存在和规律，但终究没能在寿元将尽之前打破。”
　　“哦？其他两种方法虽难，但尸解仙应该是最容易走的一条路，玦先生为何不尝试尸解呢？”八意永琳疑惑道。
　　“余乃神兽，与人类不同，寿元天有定数，尸解仙不过是假死，实有神魂相托，而余必须真死，只凭我全力保留下的这一缕残魂，完不成尸解。”玦慨叹道，“修为越深，越觉天命难违。”
　　八意永琳笑道：“玦先生这不正在违天之命么？眼前的明玉宫大阵，构思之精妙，脉络之复杂，伏线之深远，令人叹为观止，永琳着实佩服。”
　　玦傲然一笑：“由死转生，此乃逆天背道之举，若不倾力而为，怎么背天而行？等余将阵中二人消化，便可一举打破死生之链，做到亘古以来无人能及之事。”
　　“亲手给只应有三环的寿元链加上第四环，再亲手将它打破么.”八意永琳点头道，“好魄力，此非大毅大能之人不能为。”
　　玦摇头道：“跟余说了这么久，援兵应该已经到了，既然来了，不妨现身一见吧。”
　　漆黑幽深的隙间突兀地出现在八意永琳身边。
　　“紫，你来了多久了？”
　　“在你们一本正经讨论学术的时候。”八云紫施施然从隙间中走出，还伸了个懒腰，“好麻烦，要不是被这个老东西喊出来，我现在就可以躺在隙间里边喝茶边看戏了。”
　　“看戏是要收费的哦。”
　　“永远亭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吗，噗噗。”
　　“我们小门小户，不能跟大贤者比，回头我就让铃仙把账单拿给蓝。”
　　八云紫笑道：“真缺钱的话不如把那只兔子卖给白明秋算了，他现在可是地主，还开着店，日进斗金哦。”
　　八意永琳居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主意好像不错。”
　　“要卖得趁早，我看你家的小兔子心猿意马，估计等不及你开价就倒贴过去了，那你可要吃亏不小。”
　　“你好像对白明秋和他周围的人很了解嘛，紫。”
　　“一般一般，毕竟我家只养得起宠物，养不起小公主嘛，只能事必躬亲啦。”
　　“呵呵。”
　　斗嘴以八意永琳的淡笑做结，这时八云紫才看到了变年轻了的玦。
　　“玦，你活得挺滋润嘛，上次的伤养好了？”
　　“真是聒噪。”
　　玦冷冷一笑，大袖一挥，风水之力涌上天际，那恢恢天网居然全都消失于无形之中，刚才对他的束缚已经完全不在了。
　　八意永琳见状，抬手拉弓射出三支箭分别飞往三个不同的方向，这是她惯用的壶中天地，制造出一片镜像的空间以免对幻想乡的破坏。
　　而这意味着大战的开始。
　　“你先还是我先？”八意永琳笑道。
　　“当然是你先，先来后到啊。”八云紫笑道。
　　“八坂神今天不来吗？”
　　“哦，我刚问过了，神社在开宴会，她要晚点到。”八云紫双眼微眯，“我很久没见你动手了，永琳，今天让我好好开开眼怎么样？”
　　八意永琳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翘起嘴角。
　　“玦先生小心了。”
　　说着，天空变成了银色，然后下起了银色的雨。
　　玦捏到了雨滴，神色一动：“水银？”
　　八意永琳优雅地引弓，向玦的方向射出一箭，这支箭一遇到银色雨滴便分裂出第二支，不过须臾时间，整片天空中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射向玦的箭。
　　玦则是调动风水之力，形成一片幕布，把所有射来的箭都挡在了幕布之外，但他的位置渐渐被密密麻麻的箭所控制，无法自由移动了。
　　八意永琳一展衣袖，从中不断地飞出点点星光，星光飞到天上，将整个银色的天空渐渐点亮。
　　“有意思了。”一旁的八云紫目光灼灼：“我记得这招叫做……壶中的大银河？”
　　话音刚落，骤然之间，天降银河。
　　——
　　半夜忽然醒了，睡不着就起来码点字再接着睡。


第八十章 人多
　　八意永琳先造就壶中天地，再引水银之海入壶，一时间天空中银河洒落，璀璨，却透着无比的危险。
　　不过片刻的时间，玦就已经陷入了困境，他本就要依托明玉宫来具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将自己固定在了一定的范围内，八意永琳再来这一手壶中银河，就更是封住了他的位置，只要玦还在这片天空之下，他就无法逃脱壶中天地的封锁。这便是八意永琳最喜欢，也是最常用的手段——控制。
　　控制对手的位置，控制对手的反应，乃至控制对手的行动、意识甚至思想，作为一个策士，谋者，八意永琳将控制发挥到了极致，一切在她眼中都可以是棋子，棋子的命运是由棋手决定的，而她，就是棋手。
　　接下来玦的应对是……正面硬撼，并且打碎壶中天地。
　　八意永琳眸中慧光闪烁，她能够感觉到，如她所料，恐怖的风水之力正通过明玉宫源源不断地转入玦的手中。
　　玦左手执深青色的短戈，右手执深蓝色的长矛，短戈与长矛尾部拖出绵长而源源不断的二色.气流，一路延展到明玉宫中。面对扑面而来的大银河，玦避无可避，唯有正面迎击。
　　戈与矛在玦的疯狂催动下剧烈地嗡鸣，玦念动口诀，双手拍合，下一刻，他从青色与蓝色的光芒中拔出一把长戟。
　　“轰！”
　　手持长戟的玦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长戟一挥，银河便被截断，壶中天地的内壁被他连续轰击数十次，终于难以支撑，那悬浮在天空中的三支木箭摇摇欲坠，最终颓然落地。
　　“术式不错，但你该听过一句，力可破法。”
　　壶中天地居然被玦以暴力直接轰开，玦不无自得地一振手中长戟，也难怪他会自得，手握一国风水的力量实在让人心醉，玦甚至觉得若不是地脉之力为人所束缚，面前这两个人根本就不足为虑。
　　“玦先生说的有理，永琳受教了。”眼前的素衣女子依旧神色淡然，嘴角还是噙着一丝微笑。
　　一旁的八云紫疑惑道：“永琳，你干嘛？”
　　八意永琳笑道：“刚才玦先生教了我力可破法的道理，我受益匪浅。礼尚往来，我自然要回馈些的，那我也回给玦先生一个道理，叫做‘人多力量大’，紫，上吧~”
　　挂上一个俏皮的尾音，八意永琳翩然退出明玉宫的范围。
　　“喂，八意永琳，你很过分啊。”紫生气地嘟囔道，“放一个三成水准的壶中天地加一个五分力的银河，哎，你家公主还在绝食呢，你这么敷衍不怕她生气吗？”
　　“你还是先操.你自己的心吧，大贤者。”
　　八云紫不用看都知道气势汹汹的玦已经压到了近前。
　　“烦死了。”
　　面对当头劈下的长戟，八云紫不耐地伸出玉手，一把抓住。
　　玦双目一瞪，手中似有千钧之力压下，可八云紫却丝毫不动摇，紧紧抓住戟尖，手中运劲猛然甩出，玦把握不及，竟被她摔落地面。
　　地面？
　　八云紫嘴角勾起冷然的弧度，地面玦所坠落之处，早已张开了一张幽深而黑暗的大口，一张隙间正在那里等着他。
　　玦本能地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将手中长戟一摆，在即将落入隙间之时，长戟插入其中，玦手中连点，借力一跃而起，总算摆脱了被隙间吞噬的危险，但刚才没入隙间的长戟却已然没了半段，玦的面色不禁一白。
　　“好霸道的境界之力，居然能直接断了我的风水。”
　　将长戟吞噬的境界之力有着奇异的效果，本来完全由风水之力构成，断裂也可以再生的长戟，现在却无法回复原状了。
　　八云紫讥笑道：“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我跟你说真的，就算你现在跪在我面前求饶再把阵里的两个人放出来，你也一样要神魂俱灭。”
　　“找死！”
　　玦甩手扔掉了断戟，伸出手指飞快地在空中点画，繁复的阵法很快凭空出现，不过几秒钟就蔓延了整片天空。某一刻，玦眼神一凝，双指点在阵法中心，整个明玉宫都随之绽出沛然的力量，仿佛要将一切都碾碎一般。
　　八云紫撑起阳伞，不为所动。
　　明玉宫范围之外，八坂神奈子盘膝御虚而坐，对身边的八意永琳笑道：“我来晚了吗？错过好戏了吗？”
　　“八坂神来得正好，紫正好像要拿出点什么来的样子。”
　　“噢，八意，你已经打过了？”神奈子好奇道。
　　“我小试了一手，没能占到便宜，可惜呢。”永琳笑道，“依八坂神看，战局如何？”
　　神奈子眯起眼看了片刻，说道：“八云紫的实力我领教过，可以说相当难缠，玦的话，说实话我不觉得他有多难对付，若不是明玉宫麻烦，我早就动手把他灭了。我印象里的神州妖怪可不是这种程度的家伙。”
　　“呵呵，是啊，千年的‘死’，早已将玦的灵性磨去十之八九，如今剩下的与其说是残魂，不如说只是一丝对长生不死的执念罢了，就算真的借明玉宫复活，他也赶不上生前的十分之一。”
　　“有道理，难怪他除了堆叠力量什么都不会，我还一直在奇怪，能够布下明玉宫这样玄奇阵法的怎么会是这种家伙呢？”神奈子摇头道，“神州地大物博，作为历古最老的神兽白泽之一，想来玦生前应该是个无所不通的全才，看他现在这幅样子，真是可悲。”
　　“八坂神寿数绵长，倒是还无需心生悲意呢。”
　　“啧，谁知道呢。”神奈子一声嗟叹，沉默不言。
　　天空中，以八云紫撑开的阳伞为中心，辐射出在波与粒之间互相转化的强大力量，与玦通过某种阵法骤然爆发的风水之力碰撞，纠缠，不断地轰鸣，最后消弭于无形。
　　“玦，刚才永琳也说了，人多力量大，我有点累了，所以，换人咯。”
　　隙间悄然出现，下一刻八坂神奈子出现在了天空之中，片刻的恍惚之后，她舔舐着嘴唇，摩拳擦掌地盯着面容苍老了不少的玦。
　　“我好像就分到了收拾残局的活啊，唉，迟到真是不好。所以呢，我八坂神奈子再劝你一次，赶快把白明秋交出来吧，交出来你还能死得舒服点。”
　　八云紫安然退到八意永琳身边。
　　“欢迎凯旋，我看的很开心。”八意永琳噙着笑意。
　　八云紫眯起眼，说道：“我打得可很不开心，总要提防着某位医生的慧眼，手脚可完全施展不开呢。”
　　“大贤者为何不向八坂神学学，她可是丝毫没有留手哦。”
　　“你怎么不学？”八云紫翻了翻白眼。
　　“永琳力微，如何能留手？”
　　面对这个滴水不漏的月之头脑，饶是她八云紫也只能感叹为之奈何。
　　半晌，八意永琳说道：“外力已施，接下来就看明玉宫中，能否策反了。”
　　“不如你我各自写下伏线，然后相互对示？”
　　“有趣。”
　　天空中，八坂神奈子神威大展，毫无保留地与玦无数次交锋，四根御神柱撼天动地，就算是挟整个极东之地与幻想乡风水的明玉宫也为之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玦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啸，虚晃一枪，飞快地遁回阵中。
　　八坂神奈子看着玦仓皇入阵的背影，翘起嘴角。
　　远处，八云紫与八意永琳交换眼神之后，各自在手心中写下几个字，然后不约而同地摊手，旋即又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
　　上周回校处理毕业事宜，今天起正式恢复更新。
　　三大八人贼多，三大八a过去了，玦打出gg！


第八十一章 荒寺
　　辰时初，正是晨光熹微的时候，暖而不烈的和煦朝阳洒遍洛阳。
　　洛阳城的东门已开，现时虽早，但作为都城的洛阳，城门口来往出入的人群已然络绎不绝，在守城士兵的监督下显得井然有序。
　　一辆朴素的马车夹杂在人群之中悄然出城，绝难有人能想到，这一驾放在人群里丝毫不起眼的马车会是出自最近在洛阳名声大噪的白氏。
　　这正是白舞阳与白映出游所乘的车驾，坐在车前执鞭驱车的斗笠女子显然就是百鸟的首领红袖了。
　　“大公子，已出洛阳了。”
　　复行了几里路，红袖轻声回报。
　　车内传来白舞阳的嗯声，红袖又道：“这数日在洛阳城内，百鸟对大公子与映小姐的护卫尚能得力，但离开洛阳后情势复杂，恐无法周全，望大公子恕罪。”
　　“无妨，红袖你跟在我身边，把其余百鸟遣回洛阳，安排好府上的日常卫护即可。”
　　“是。”
　　红袖一边驱车，一边响了个唿哨，又连番变调，以白舞阳的感知，能感觉到马车附近的树丛中很快消失了几道身影。
　　“今日往何处去？”
　　“城东白马寺。”红袖答道，“依照大公子吩咐，每到一地，先寻佛寺礼拜。”
　　车内白舞阳轻嗯一声，眼神落下，看着侧枕着卧在他身边安眠的倩影，眸中露出几分柔色。
　　“这几日走遍洛都之寺，阿姐想是积累了相当的疲累，昨夜明明早早睡去，早晨却依旧困倦。”
　　他伸手撩去白映脸侧的一缕青丝，温声道：“红袖，行车慢些稳些，叫阿姐多睡会儿。”
　　“是。”
　　“这白马寺是何寺庙？”
　　红袖轻声道：“白马寺历史悠久，可追溯到汉朝之时。史载明帝夜梦金人，次日询问群臣，有博士告之曰佛，明帝遂遣使出使西域，以求佛法，数年后，使者偕天竺僧以白马驮佛经佛像归国，从此佛教便得以在神州流传，明帝为纪念白马驮经之事，建造了白马寺。”
　　“我似乎听过这间寺庙……这么说，白马寺该算是佛教的祖庭？”
　　“是，典籍有载，白马寺被称为释源。”
　　释，是释迦的简称，也即世尊如来的姓，故而以此代指佛教，释源就是佛教的源头。按这么说来，白马寺的确是一间值得一去的庙宇。
　　白舞阳笑道：“那就去沾沾这间释源的佛光，看看能否为阿姐找到世外奇人。”
　　每到一处先拜寺庙，这是白舞阳特地叮嘱红袖的，因为白映之前对他说起过，白映之母以前就是在寺庙里遇到那两位奇人的，白舞阳猜想那两人是佛门中人，如果在寺庙中问询，或许可以找到也未可知，所以正好借着这次出游的机会一一寻找。
　　实际上自从白映说过这回事之后，白舞阳就吩咐了红袖，让她与麾下百鸟以洛阳为中心对名寺古刹乃至小寺庙进行调查，查清其基本情况、历史渊源乃至故老传说，以备后用。数年下来，百鸟早已收集了无数资料，范围也早已不局限于洛阳，对于天唐治下十道之中的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中诸郡的大小寺庙都有所收集，这个范围大到几乎覆盖了整个神州北方。
　　这些资料最终都是汇总到红袖之处，所以现在无论白舞阳询问哪间寺庙，红袖都是如数家珍。
　　红袖驾驶的马车行路平稳，白舞阳不担心颠簸会吵醒自家阿姐，到白马寺还有不少路程，便闭目冥思，开始日常的修炼。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白映嘤咛一声，悠悠醒转，就看见一旁闭目凝神的白舞阳。
　　她如水般的目光落在白舞阳握住她的那只手上，一片温柔。
　　“嗯？阿姐醒来了？”白舞阳睁开眼，笑道。
　　他虽在修炼，手却轻轻拿着白映的脉门，为的是一旦白映醒来他好知道。
　　白映微笑着点头，还没来及说什么，车前的红袖说道：“大公子，映小姐，前面有一处茶寮，要过去饮些茶水吗？”
　　“阿姐刚醒，定是口渴的。”白舞阳笑道，“红袖你将马车停到一边，咱们下去喝些水。”
　　“小弟费心啦。”白映喜道。
　　白舞阳摇了摇头，正好车停了下来，红袖为他撩开门帘，他先下车，再搀着白映走下马车。
　　灿烂的阳光下，白映那因为久居室内不常出门而略显苍白的肌肤，甚至有些炫目，别有一番动人之美。
　　“店家，拿三碗清水。”
　　白舞阳一声吩咐，扶着白映坐下，他能感觉到，白映的脚步还是有些虚浮，显然她还没有习惯旅行的奔波，白舞阳和红袖身怀武艺自然不惧舟车劳顿，可白映不行。
　　白舞阳带着歉意看向白映，得到的却是个恬静温柔的眼神，他无声地笑了笑，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小弟，今日要去哪？”
　　“佛教祖庭，释源白马寺。”
　　白舞阳话音落时，店家刚把三碗水摆到三人面前，闻言，店家笑道：“白马寺，哈哈，这位公子，您莫不是在说笑么？”
　　“嗯？”白舞阳疑惑道，“店家，从何说起？”
　　“公子说得可是前面三里地的白马寺？那寺院荒废已久，几乎没什么香火，有什么可去的？”
　　店家脸上显出不屑和迷惑，白舞阳则看向红袖，红袖皱眉道：“直到魏晋，白马寺还是神州最为繁华的庙宇之一，若店家所言属实，也许是因为战乱不休而毁了吧。”
　　“小老儿开这间茶寮也有年月了，白马寺的事情小老儿还是知道的，前隋时候，那儿就是一片废墟，之后又打了好些年的战，直到贞观年初才有人出钱再建起来，不过建的不大，整个寺里连佛像都没一尊，香火就别提了，若不是有几个僧人还扫撒一二，也许就又荒废了。”店家叹了口气，说道，“您几位想啊，洛阳城里那么多大寺庙，多气派啊！别说达官贵人了，就是附近郡城的平头百姓也知道要去洛阳城里上香拜佛，又哪有香火会到这儿来呢？”
　　白舞阳点了点头，心思却已不在此。
　　刚才红袖说过的关于白马寺的情况，唤醒了一点他关于前世所学的记忆，他虽对历史所知不多，但天朝历史上唯一的女帝武则天还是知道的，这天唐与前世唐朝如出一辙，那么数十年后想必也会有一女子坐上这神州之主的位子。
　　他记得在武则天时，洛阳白马寺名噪一时，为佛教牛耳，声势极大，却不知数十年前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饮了些水，白舞阳一行人返回车上，行出三里，正到了白马寺前。
　　-——
　　出差忙碌，休息日赶紧更新一波~
　　准备收一收前面放的线，稍微加快进程，下一卷的内容（狗粮）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第八十二章 绀珠
　　刚下车，白舞阳便皱起眉来。
　　店家之前虽然那么说，但他总归还是怀着一点期望的，不过现实很多时候总是跟你的期望没什么关系。
　　马车停在一排老旧的阶梯前，顺着阶梯往上，是白马寺低矮得不像样的正门，以白舞阳现在十二三岁少年的体格，头顶都快要能碰到门框了。
　　至于正门之后的寺院，更是简单无比，白马寺里甚至没有一间大雄宝殿，整个寺院内只有孤零零的三间茅屋，分居在左中右三处。
　　纠结了片刻，他随即释然，来都来了，怎么也该进去看看。
　　白舞阳搀着白映下了车，红袖将马车拴在树边，跟在两人身后，走过了那间悬挂着白马寺牌匾的正门，便看到一个头顶锃亮的年轻僧人，双手捧着几本书籍，从左边的茅屋中走了出来。
　　“小师父，请问寺中住持住在何处，劳烦为我家公子与小姐引见。”
　　这小庙人烟稀少，红袖自然是逮住人就问的。
　　僧人笑道：“小僧并非白马寺知客，并不知方丈在何处。”
　　“那不知.”
　　“小僧是来白马寺借阅经书的，前些时日已与白马僧有约，今日特上门来取。”
　　白舞阳奇道：“白马寺人烟稀少，凋敝不堪，我看小师父却是出身不凡，想必是来自洛都大寺的高僧，既如此，何需来此借阅什么经书？”
　　这年轻僧人的长相却是十分英俊，气质卓然出尘，让人一看就生不出恶感。
　　僧人笑道：“白马寺虽没落，终究是神州初聆天竺佛音之地，恰巧小僧最近正在精研天竺，故有所求也。”
　　白舞阳三人点了点头，白映笑道：“既如此，就不打扰小师父了，舞阳，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
　　白舞阳对僧人颔首示意，搀着白映向前走去。
　　“施主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
　　“这位公子，莫非就是闻名洛都的那位凤雏儿？”
　　“我是白舞阳。”
　　僧人闻言一喜，笑道：“小僧辩机，拜见白公子。”
　　白映奇道：“咦，我家小弟的名声已经如此响亮了么，连不问世事一心修行的僧人们都听闻了。”
　　“我等修佛之人，一心修行，却也非不问世事。白公子誉满洛都，辩机想不知道都难，更何况小僧与白公子还有一点因缘。”
　　“我师玄奘法师与药王乃忘年之友。”辩机笑道。
　　他这么一说，白舞阳就明白了，大约是因为白正德与孙思邈有交情，玄奘乃是高僧大德，心怀慈悲，从孙思邈处听闻旧事之后，感念白正德屠刀下那一份活命之善的玄奘在前往天竺之前曾经专程到白府诵过经，当时的场面极为宏大，天人交感，轰动洛阳。
　　这件事发生在白舞阳两岁的时候，至今他都还记得当年玄奘诵经时金莲遍地，菩萨低眉，佛祖拈花的奇观，这让他到现在为止都始终对天地间未知的神秘抱着一份敬畏，他自忖无论武道修行到何等境界都无法创造出如此的法相，而玄奘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白舞阳拱手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今日.我等与辩机师父相遇，是一种因缘。”
　　辩机微笑着点头，白舞阳又问道：“玄奘法师近况如何，还在天竺未归么？”
　　“我师的确还身在天竺，年初他托人捎信到寺中，言说天竺诸事，并谈佛法精义，小僧听得心痒难耐，才来白马寺借书，倒是生了贪念了。”
　　辩机爽朗一笑，白舞阳与白映也是欣然。
　　三人相谈正欢之时，红袖冷不丁插了一句：“辩机师父，不知玄奘法师出行前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嗯？”辩机疑惑道，“施主何意？”
　　“在下红袖，忝为大公子与小姐的护卫，玄奘法师光临白府之日，红袖也在场，对玄奘法师实在是万分崇敬，今日得见高徒，不禁想借物怀想玄奘法师的风姿。”
　　“我师却是没有什么遗留之物，不过.”辩机闻言想了想，笑道，“小僧这里有串佛珠，是我师随信一起捎来的，施主尽可一观。”
　　辩机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褪下，递给红袖，红袖接了下来，抚摸了片刻，又将它递给了白舞阳，说道：“请大公子观赏。”
　　白舞阳还正在奇怪平日里习惯沉默的红袖为什么今天突然变了性子，被红袖这么一说，他下意识地接过那串佛珠。
　　红袖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的眼神牢牢地盯着那串佛珠上唯一一粒泛着微弱红光的深青色珠子。
　　那是她刚刚换上去的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白舞阳的手指拂了过去。
　　“进入明玉宫时，带上它。”
　　“这是什么？”
　　“绀珠之药。”
　　“有什么用？”
　　“预见未来，触碰即生效。”
　　“这个能救明秋？”
　　“呵呵，试试吧。”
　　“你敢拿明秋做实验？！”
　　“总比束手无策强，不是吗。”
　　“你——”
　　“你若把药的事告知他人，后果自负哦。”
　　“.”
　　进入明玉宫这十几年来，与八意永琳的这段对话每天都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本来她很想一见到明秋就使用这药，但一开始就触碰到了基点，从而失去了慧音的消息，这让妹红变得谨慎。她明白自己做的决定可以决定三个人的生死，责任重大，所以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来用药。
　　为了救人，她十余年如一日地摸索着明玉宫，对明玉宫的情况非常熟悉，她很清楚，只要按照明玉宫中世界的规则来做事，就能减少被玦察觉的危险，所以她尽职尽责地当一个护卫，并伺机待发。最近这半年来，她发现明玉宫的压制变弱了一些，而在进入白马寺之后，不知为何这种变弱的感觉更甚，这时她知道，机会来了。
　　她等到了一个符合宫中世界的理由——偶遇辩机，顺理成章地引出佛珠，再借机偷换珠子，对白明秋使用绀珠之药，这一切都在宫中世界的规则范畴内，绝难触发玦的警惕。
　　那么……明秋就要苏醒了吗？
　　白舞阳的眼神一片茫然，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而妹红越发锐利的目光中闪烁着强烈的喜悦与期待。
　　下一刻，惊变倏生，那串佛珠不知为何绽放出直冲天际的耀眼金光，巨大的动静一下子就把妹红的心揪了起来。
　　——
　　这会儿都能猜到八意和紫妈手心都写什么了吧。


第八十三章 你我
　　白舞阳身边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白马寺，辩机，红袖，白映，甚至马车，树林，天空，云彩，全部无影无踪，他站在无尽的空白上，脑海中同样一片空白。
　　渐渐地，他的视野里开始出现晦明与生灭，空白的墙壁一点点脱落，露出背后深邃的黑暗，在那黑暗中，复又生出光明的洁白。
　　光与暗的交汇在他眼中越发清晰，但又变得模糊，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彩在他身边穿梭，但随即又消失无踪。
　　“光线的流向.”
　　白舞阳喃喃说着，下意识地朝着七色光投映过来的方向走去。
　　他走入一团迷雾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远，雾忽然散了，一座巨大的钟出现在了他面前。
　　白舞阳仔细地看，才发现那原来不是一座时钟，钟的刻度以年为单位，也许可以叫做年钟。
　　钟的一圈是一到一百，他看到钟的唯一的一根指针，指在二十五的刻度上，停滞不前。
　　他没来由地一阵毛骨悚然，不再去看这座年钟，绕到了它的背后。
　　背后有一扇门，他将门推开，看到了一条古旧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有七色的流光。
　　白舞阳木然地行走在走廊上。
　　走廊的两侧，刻画着许多壁画，他不经意间，瞥到了几个画面，有手持小刀的青年，有腰佩长刀的战士，有浑身浴火的少年，那些画面不知为何总是让他觉得很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白舞阳加紧脚步，又走过了二十余张壁画的距离，就快要走到走廊的尽头了。
　　走廊的尽头，依旧是一扇门，那些七色的光芒，就是从这扇门中散发出来的。
　　白舞阳伸出手，似乎想要捉住一缕，但光芒调皮地从他手中溜走。
　　他把手放到门把上，侧过身，瞥了一眼正对面的壁画。
　　那是一个翱翔于天际的将领，身着笔挺的制服，神色肃穆而无畏，像是视死如归。
　　他脑海里有些混乱，好像有什么在脑子里搅来搅去，让他很不舒服。
　　白舞阳闷哼一声，用力拉动门把，但门并没有开，而且无论他怎么用力，门都纹丝不动。
　　他心中一恼，运起火焰，就要一掌拍在门上，正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他的手，霎时间，走廊，壁画，白舞阳能看到的一切又都归于空白。
　　白舞阳猛然挣脱，警惕地向后一跃，盯住了眼前的人，喝问道：“你是谁！”
　　“那，你是谁？”
　　站在门前的那人年纪二十岁许，面如冠玉，目光澄澈如湖，但眉宇间却似缠绕着一股隐忧。
　　白舞阳皱眉道：“我乃洛阳白氏长子白舞阳，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你真的是白舞阳吗？”
　　“自然。”
　　二十岁许的年轻人收回了按在门把上的手，旋即又按了下去。
　　“你干什么？”
　　年轻人摇了摇头，问道：“你还没有打开这扇门的资格。”
　　“什么意思？”
　　“你需要某样东西，来打开这扇门，否则你无法打开它。”
　　“你在说些什么？”白舞阳完全不明白。
　　年轻人一抬手，手中忽然出现一根钓竿，无垠的空白空间里凭空生出一片湖泊来。
　　“钓鱼吗？”
　　“你.”白舞阳一怔，恍然道，“你是我前世那个梦里的人！”
　　“咦，你居然能记得我。”
　　年轻人有些惊讶，但他随即笑道：“那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你……你说.”
　　白舞阳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把那个梦忘得干干净净了。说来也怪，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
　　年轻人温声一笑，也不多言，把钓竿扔给白舞阳：“左右无事，不如钓会儿鱼吧。”
　　“喔。”
　　白舞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年轻人言听计从，总之他坐在了湖边，没头没尾地开始了钓鱼。
　　那个年轻人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打破了湖边的安静。
　　“你刚才问我是谁，对吗？”
　　“没错，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你。”
　　“你是我？”
　　“或者可以说，你是我。”年轻人淡淡道。
　　“我……是你？”
　　“所以我知道，你本不可能独力来到这个地方的，更别说看到这扇门。”
　　“可……可我来了。”
　　“明白了，有人在帮你，而且是很厉害的人，厉害到可以暂时让你来到这里，甚至见到我，我大约猜到是谁了，似乎又要欠人情了呀。”年轻人脸上露出一点无奈的神情。
　　年轻人留意到了白舞阳手中握着的一串珠子，他盯着其中的一粒看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白舞阳只觉一股奇异的力量从手腕传到四肢百骸，本来昏昏沉沉空白一片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很多，思绪飞快地在脑海中碰撞。
　　“这是哪？我只能暂时见到你？你是我？你多次出现在我的梦中，是想告诉我什么吗？或者说你能告诉我背后的文身究竟是什么吗？为什么我会死而复生？”
　　急促地问出一连串的问题，白舞阳顿了顿，垂下头，颤抖着说道：“葵，我是说，葵和葵，她们还活着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了，告诉你，也没有意义。因为某种原因，你在这里听到的所有话，认知的所有情况，在你离开这里之后全都会忘记。所以我没法也不会告诉你什么具体的东西。”
　　白舞阳语塞，虽然他现在神思清明，但也还是想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
　　湖面上的鱼浮忽然动了起来。
　　“抓住时机。”
　　年轻人话音刚落，白舞阳已经把杆提了起来，可惜一无所获。
　　“我还想说再来呢，不过时间似乎快到了。”
　　“就是说……我不能留在这了？”
　　“对。”
　　话音刚落，白舞阳已然消失，意识回到白马寺中。
　　身旁的红袖犹豫片刻，目光希冀地问道：“大公子？”
　　“嗯。”
　　红袖眼中闪过浓重的失望，她几不可查地轻叹一声。
　　白映关切道：“小弟，我看你出神了许久，没事吧？”
　　“嗯……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和一个人坐在一扇门旁边钓鱼。”
　　“那是个什么人？”红袖赶忙追问道。
　　“一个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子。”白舞阳喃喃道，“他告诉我，我需要某样东西来开门。”
　　红袖闻言侧过身去，轻轻颤抖。
　　而那片空白的空间，随着白舞阳的消失开始崩塌，凋落，无尽的灰色在底部盘旋，有一根通天彻地的柱子拔地而起，无数锁链盘绞在柱身上，天空中遍布的黑气沉沉压下。
　　刚才白舞阳没有留意到的是，那个年轻人始终站在门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一直站在门边。
　　此时空间崩坏，年轻人的真实状态才显露在这片空间里，他被缚在柱上，千条锁链缠身，黑云压城。而那扇门，居然就是那根高耸入云的天柱。
　　“六欲已失，七情也仅剩其三，本不该这么仓促才对，是了，是玦在通过明玉宫大量转化葵的力量，来应对外界施加的压力。这样一来，明玉宫本身也会有破绽，看来玦想我崩溃，自己却先出问题了。”
　　年轻人看着白舞阳消失的方向，目光锐利如刀。
　　“白明秋，去把真正的自己找回来，就像一百七十年来你所做的那样。”
　　——


第八十四章 不明
　　贞观十一年三月，白舞阳匆匆归返洛阳。原定计划的三年游学，因为朝堂上突然发生的一件大事，而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贞观十年冬，太子李承乾谋反，兵部尚书侯君集等十余重臣景从，于洛都宫城之内，提御林叛军、神策叛军共计四千人冲击皇城，公然逼宫，幸而在皇帝龙威与众将救驾之下，反叛被镇压。
　　据说那天，整个洛阳都弥漫着冲天的血光。
　　这一场反叛实际上很早就孕育了萌芽。太子李承乾在少年时折损一足，从此心性大变，满朝皆知承乾太子阴鹜，逐渐不得人心。加之近些年皇帝尤其宠爱魏王李泰，本就因迷恋突厥风物与龙阳之好，渐不受宠的太子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总觉得皇帝随时都会行废立之举，在如此强烈的不安下，太子终于鬼迷心窍，做出了不可饶恕之事。
　　镇压反叛后，便是残酷的清算，皇帝将太子废黜，终身幽禁，除太子外，参与此事之人全部处死，重臣则不仅斩首，还加上族诛与牵连。天唐开国以来，最为动荡不安的一次政治风暴越刮越大，根本看不到停息的可能。
　　白舞阳在年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便暗道不好，一旬之后便接到了家信，随即匆匆返回。
　　原来白天承也被卷入了这次谋反之中。叛军中有一部分神策军人，身为神策军统帅的白天承难辞其咎，而且白天承和侯君集作为军伍中的少壮派将领，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白天承崭露头角的那一次战功，也是侯君集送予他的。侯君集是这次反叛的主谋，而且据口供，他对承乾太子颇有煽动之举，斩首和族诛绝难幸免，那么白氏显然也躲不开牵连之罪。
　　谁也不知道皇帝一旦雷霆动怒，会造成多么恐怖的后果，白氏虽枝繁叶茂，在天威之下也不过是被摧枯拉朽罢了。
　　白舞阳毕竟也在白家生活了许多年，抛开和白天承的契约交易不说，白府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况且那里还能给白映提供稳定的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白氏就这么毁于一旦。
　　让红袖照顾好体弱不便赶路的白映，白舞阳快马加鞭，两日后的夜里，抵达洛阳。
　　风尘仆仆的白舞阳站在苍龙街前，还犹自有些不敢相信，这条本应住满了勋臣贵族的街道，此时竟萧条如斯，偌大的街道上十余府第，已然空了三四座，唯有冷风在其中呜咽，想来是被满门抄斩。惨白的灯笼悬在一座座府邸门前，道上随处可见飘散的纸钱与星点火光，耳中犹可听闻女人低泣，昔日洛阳第一显贵的长街，如今竟是已成了人间鬼蜮。
　　白舞阳轻叩白府的大门。
　　“大公子，是大公子回来了！”
　　门房惊喜地赶忙为白舞阳打开大门，白舞阳一路疾行，一边询问着闻讯赶来的管家。
　　“管家，这苍龙街，怎么变成这样？”
　　“唉，大公子有所不知，不光是苍龙街，这些日子，整个洛阳都是如此。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新军，咱们街上，有三家勋贵参与了谋逆，半个月前全部被族诛了，还有两家受牵连，家中死了好几位大人，如今只剩孤儿寡母，夜夜号泣，犹如鬼哭啊！”
　　白舞阳眉头紧蹙，快步走到登云阁的门前。
　　管家通报道：“族长，大公子回来了，正在门外求见！”转而对白舞阳低声道，“大公子，您一会儿劝劝族长吧，他已经整整十天闭门不见任何人了，每日也只饮些清水，再这么下去，即使人是铁打的，也撑不住啊！”
　　“我知道了。”白舞阳点了点头。
　　这时，登云阁中传来白天承的声音：“进来。”
　　白舞阳一怔，这声音的确是白天承的没错，可在他十几年的印象里，白天承的声音永远是深沉冷静，浑厚中透着浓浓的掌控力，这个声音，怎么如此衰颓？
　　他推开门，老管家在外恭谨地将门合上。
　　登云阁中没有一点亮光，虽然白舞阳夜能视物，能看清白天承坐在哪里，不过他还是点燃了屋中的烛火。
　　白天承依旧如往常一般，背对着门，坐在长桌之前。
　　“父亲，我回来了。”
　　“信，看了吗？”白天承淡淡道。
　　“正是看了信，我才夤夜赶回。”白舞阳沉声道，“我想知道，现在白家到了怎样的境地？”
　　“呵。”
　　白天承一笑，转过身来，说道：“你觉得呢？”
　　白舞阳大惊，眼前的白天承，与他认知中的那个人完全是两个样子，半头黑发都已发白，额头、眼角皱纹密布，最关键的是，他冰冷深沉的气质消失殆尽，那双平日里闪烁着冷光与魄力的眼中，此时仅剩下灰暗与无力，好像一支即将燃尽的残烛。
　　苍老。
　　“想笑吗，那就尽情地笑吧，白舞阳，你可以尽情地嘲笑你面前这个终究一事无成的，你厌烦且痛恨的人。”白天承自嘲道。
　　白舞阳沉默不语。
　　“白氏，并未参与谋逆，但也站在了覆亡的边缘。我知道陛下对侯君集的恨意，他素日里有多重用侯君集，如今便有多恨。他要把他儿子谋反的原因，全部扣在侯君集的头上，就算是废太子主动谋反，陛下也一定，必须这么想。毕竟，那是他的儿子。可笑，我平日里与侯君集的来往，如今却成了白氏族灭的死穴。”
　　白舞阳知道，自从侯君集第一次来到白府，向白天承伸出橄榄枝开始，白天承就开始与侯君集这个朝中势力最大的少壮派领袖同盟，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侯君集的野心，大到了这个程度。
　　“识人不明，也许这就是我的败因吧。”白天承叹道，“如今我被罢去大将军衔并神策军统领之职，头顶上仅剩个空荡荡的国公之位，随时都有可能被抄斩。白氏这些年在外的产业几乎全部溃缩，人脉也因如今的惶惶人心而断绝。枉我穷尽半生，不过是白费功夫，可笑，可笑。父亲，你在天之灵，若是看到儿如此，定觉无比失望吧！”
　　“嗯？你怎么不笑？”
　　白天承枯死的眼神，与白舞阳相对。
　　白舞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面前这个苍老的男人。
　　是看到他惨淡收场的快意？是对这些年被胁迫压抑的发泄？还是对他如今凄惨境遇的怜悯？
　　白舞阳发现，自己很奇怪的没有这些情绪，反而心中莫名地平静。
　　不知为什么，他第一次，萌生了想为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和家族做些什么的念头。
　　“我……能做什么？”
　　白天承闻言，浑身一震，眼底深处的死灰渐渐燃起。
　　半晌，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些许凄惶与落寞，但更多的是释然。
　　“哈哈哈哈，我果然是……识人不明啊。”
　　——
　　大半年的挣扎，辗转，彻夜难眠，历数酸苦百味后，不明如我也总算明白，我始终离不开故事，离不开你们。
　　我回来了。


第八十五章 将星
　　贞观十一年四月初，神策军点兵台上，有一名少年郎尤其惹眼地进入了最终遴选。
　　作为皇室禁卫的神策军，不仅拱卫京都，还兼有战时出征之责，是天唐最重要的禁军之一。神策军中的将士，可谓是万里挑一，其甄选的渠道也颇为广泛，不仅从各禁军、边军、府兵中选拔，还会从民间挑选骁勇游侠儿，因而每年春秋两季，神策军在洛都中摆起的校场，都会吸引整个天唐的好男儿前来试手。
　　因为民间兵源的质量良莠不齐，神策军每年两次募兵，每次都只向民间募五十人，并且据说进入军中之后，淘汰的几率也非常高。不过这并不影响天唐游侠儿们对疆场与军功的热情。
　　在这神州大地上的修行之人，无论武道奇术，都需突破九重境界，每一次突破，实力便能获得极大增长。境界达至四重，便可称为世间强者，五重以上则已然世间罕有，而传说达至九重境界，就能成就仙人。
　　神策军对境界的遴选标准非常高，寻常士卒需有一重境界，精锐士卒需有两重境界，神策军的士卒则至少需要三重境界，而这境界关不过只是第一关而已，后面还有锻体、忍性、炼胆、问心诸如此类的关卡，通过这重重关卡，才能站在最终遴选的点兵台上。
　　可以说，每一个能站在点兵台上的人，都是人上之人，其素质远优于常人。
　　但今天的点兵台上，却站着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名叫白秋的少年郎在两柱香内打败了擂台上所有人，展现出第三重境界巅峰的强大实力，台上的将军当即拍板，将少年郎破格以头名录入军中。
　　所有围观者都既惊讶又心生疑虑，却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目睹一个传奇的诞生。
　　白秋入军伍后，因为年龄过小，按军规不能外放，便在皇宫之中做了两年的禁军。两年时间，他不骄不躁，稳扎稳打，以雷霆手段与雨露施恩笼络禁军，累功迁至护军，并培养了一批忠实麾属。
　　贞观十三年八月，黄山出现妖怪，以人为食，府兵屡次围剿不克，遂向朝廷求援，白秋受命领一部前往，一旬后，白秋提妖怪尸首入城，百姓夹道围观。
　　十四年三月，轩辕野有异兽出没，往来牧民十不存一，白秋受命率部前往，与异兽连.战三日，鲜血盈野，斩得兽首而归。
　　十四年十月，回纥小部族犯边，时白秋部正换防至边城，当即领命御敌，以五百余人挡退四千人冲城，援军到后出城阵斩敌将，记首功。
　　贞观十五年初，白秋率部清剿剑南道马贼，半年后，马贼猖獗的剑南道贼巢十不存一，马贼聚拢残余势力，于剑门镇伏击白秋，双方大战整日，惨烈至极，马贼共死伤两千一百余名，白秋虽擒获官府追缉许久的贼酋两人，但其部一千人仅剩半数。
　　十七年秋，吐蕃来犯，天唐调集边关六万边军并禁军迎击，白秋受调率部参战。此战绵延至冬，吐蕃起先以奇术士布阵，唐军颇有一番折损，再用异兽骑军，唐军再折。正连.战连溃之际，白秋向主将献上克敌三策，一策毒杀异兽，二策声东击西，三策袭杀术者，每一计都是极有用但又危险的奇策。白秋身先士卒，不惧危险，率己部亲入敌营，一夜刺死奇术士十二人，并在吐蕃营地中放火引发大乱。此后局势逆转，最终唐军接连.战胜，吐蕃无奈退兵。
　　历战之后，白秋累功迁至左郎将，此时他才十九岁，尚未弱冠，六年时间，他已然成为天唐军中最耀眼的将星。
　　十八年春，六诏生变，一向由天唐扶持的南诏势力遭到其余五诏围攻，天唐起大军十五万南下平乱，六诏地深路险，地形环境修炼都与中原迥异，唐军在初胜了几仗后，就被拖入泥潭之中，另五诏人利用天时地利之便不断消耗唐军，唐军竟不得寸进。
　　白秋率部随军，起初任运粮官，后随战局更迭，历任守将，左军卫率，中军参军，积累了丰富的南方战地经验，十八年秋，白秋向平南大将军李绩献策，李绩结合其计策，向众将传下“平南策十则”，果有神效，至十九年初，唐军已平三诏。另两诏合兵于一，意图在红河原与唐军决战，怎料老辣的李绩早已预料到此着，派出精锐部队于红河原的必经之路上伏杀二诏，此役白秋展现四重境界实力，连杀二诏大将四人与四重高手两人，得记首功。
　　十九年冬，南诏之战终于告一段落，此一战白秋功居第三，仅次于两位运筹决胜的统帅。算筹一出，朝堂皆惊，这不过弱冠出头的青年，竟已累功至上将之位，而且完全是实打实的血与火堆积而成的战功，一分假都掺不得，令人难以置信。
　　二十年初，平南军班师回朝，白秋得皇帝召见，皇帝对其大加赞赏，此时白秋跪地不起，言称有罪，望皇帝宽恕。皇帝不明所以，白秋屡次叩首，将来龙去脉告知——原来白秋便是九年前洛都大族白氏的长子白舞阳，白氏因受废太子谋反一事牵连，家道中落，皇帝虽未降大罪，但九年来白氏早已不复往日光彩，甚至已经搬出苍龙街老宅，与平民无异。白舞阳的家族受冤难伸，又身负报国之志与报国之才而不愿埋没，遂隐姓埋名入得军伍，积年立功，报效国家，以待申冤之时。如今他来到皇帝面前，正是想以这些年立下的所有功劳为白氏洗冤。
　　白舞阳一言既落，朝堂哗然，许久之后，皇帝压下喧哗，称白舞阳“奇志，奇节，奇少年，伟男子”，龙颜大悦，当即赦免白氏诸罪，恢复白天承往日一切地位，并对白舞阳大加封赏。
　　白氏自此，起死回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行李代桃僵之计，这是白天承的最后一招，这个计划必须由白舞阳来实施，以白舞阳的能力和心志，有很大几率能实现这计策，让白氏复活。但白天承并不认为身为轮回者的“儿子”会配合他，所以才日渐憔悴。
　　如今白氏复起，白天承重回高位，白舞阳也成为军中上将，白氏可谓是如日中天，白天承终于放弃了对白舞阳的契约控制，转而对白映的起居一切照顾有加，白舞阳于百忙中得知此事，只是一笑，自此父子相安无事。
　　贞观二十二年秋，突厥铁骑南下，劫掠无度，边城皆毁于兵燹，天凤大将军白舞阳临危受命奔赴边关，大战将起。
　　——
　　这一章选择什么写法，其实就决定了到本卷结束的所有写法，所以犹豫了好久，才选出较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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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别离
　　突厥起二十万兵马寇边，这是自天唐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兵灾浩劫。
　　贞观二十二年春，南疆六诏之地再生变乱。多年来，南疆几度生变，虽几度平叛，但旧五诏势力仍难以灭绝，皇帝决定一举铲除南疆后患，举重兵二十万，誓要彻底平定南疆。
　　去除各道、府及边境的守备，二十万军力对于天唐而言，已然是极限了，朝堂上谁都能看出，寿数无多的皇帝正是要凭此役，为太子，也就是新皇铺平未来的道路。
　　平南军声势浩大，战果也是斐然，仅仅数月之后，六诏国灭，只剩下残党还游荡在南疆山川丘陵之中。天唐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高速运转，飞快地接掌了南疆的统治权，平南军的主力也即将调回。
　　但正在这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突厥寇边的消息却忽然传来，显然这并非凑巧，而是有人里通外国，将天唐军事调配的机密信息传到了突厥人手中，而且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一定身居高位。
　　皇帝虽然垂垂老矣，但英明不减当年，手段更是越发老辣，随着一道道旨意颁下，一场较废太子李承乾谋反时更加巨大的政治风暴卷起，大批要员遭到监视，每天都有许多官员被讯问，一旦发现通敌嫌疑，即刻处斩，并族诛，没有丝毫姑息的余地。一时间，朝堂上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与严峻的朝局相若的，是边关的严峻形势，突厥寇边可不是说说而已，仅仅五日时间就连下三城，血腥的杀戮与劫掠让三座城池已然沦为废土，守城将士尽皆战死，将领全部被枭首悬于城门，惨不忍睹。
　　在速攻下三座城后，突厥军势稍微收缩，停在城中不前，但明眼人都清楚，突厥此次必然所谋甚大，若只是想劫掠物资，何必以如此大的军力入侵和屠城？而这次与以往突厥穷追猛打迥异的收缩，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可是如何解此危局，皇帝与群臣都一筹莫展，因为现状实在是不容乐观。
　　西突厥一战后，突厥的嚣张气焰被彻底扑灭，远走草原深处，再加上目前天唐的战略聚焦在南疆，于是皇帝早在三年前便开始了北边军的换防，此时，北疆一带的边军总计仅有七万，还分散在绵长的边境上，最大的一支才不过八千人。突厥二十万兵马所点燃的毁灭之火，显然仅凭这点兵马无法扑灭。周边各国如吐蕃等都在虎视眈眈，守军绝难轻动，而人数最多的平南军即使全军全速前进，也需要半个多月才能驰援北疆，先不说给突厥人半个月时间，他们能把战火燃遍多少地方，就算平南军赶到，以其急行军的精疲力竭，要如何与虎视眈眈的突厥狼骑对抗？
　　若不能在接下来的五日内遏制突厥狼骑的铁蹄，天唐北境危矣。
　　就在朝堂人人自危，局势千钧一发之时，有个人站了出来。
　　“陛下，末将白舞阳，愿望北疆，平定突厥。”
　　众皆哗然，纷纷朝白舞阳露出惊异的目光。
　　就算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此时也不禁露出讶色：“白卿，汝当知，天子面前，言非儿戏？”
　　“舞阳明白。舞阳食陛下之俸禄，受陛下之厚恩，不过弱冠之年便称大将，如今国难当前，自当为陛下分忧，纵使赴死亦当勇而往也。”
　　“好！国有英杰如此，区区突厥，平之又有何难？”皇帝大加赞赏，随即问道，“白卿素以智闻，此次也定有对策，讲来。”
　　“陛下明鉴。”
　　白舞阳自然不可能什么都没准备就贸然请战，他呈上了一份奏折。
　　他认为，草原游牧民族，即使攻占城池也无法久占，所以以往的突厥侵略，都只是在天唐境内劫掠物资。而今次的突厥突然开始占城，虽不知具体目的，但为了占城，必然要分出一部分兵力来。对手频繁的分兵，战力自然会削弱。白舞阳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到平南军归来，自可平定突厥。
　　洛都周围还拱卫着神策禁军两万，从洛都赶到北疆，加急两三日足矣，可解燃眉之急。当然，这两万人对于突厥二十万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也只能用来救急。不过，白舞阳还知道一处关键的伏兵之地，这个地方如果利用的得好，或可让突厥大伤元气。
　　皇帝闭目冥思，忽然拍案而起，吩咐道：“取御酒。”
　　皇帝一开口，群臣就已经知道了圣意。御酒很快呈上，皇帝亲手为白舞阳斟了一杯酒，从龙椅走到白舞阳面前。
　　“白卿。”
　　“谢陛下隆恩！”
　　白舞阳单膝跪地，双手托起，接过酒盏，仰头，一口饮尽。
　　“望卿凯旋，珍重。”
　　苍老的皇帝满脸皱纹，不复当年的英武雄姿，但白舞阳还依稀记得当年面圣时，那统御九州的天子之气，那时的自己还是十分忐忑，现在，却已波澜不惊。
　　心中微微触动，他不禁沉声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末将，定不负陛下重托。”
　　“望将军凯旋，珍重！”
　　群臣中，不知从谁开始，最后众人一齐，一遍遍为白舞阳祝。
　　退朝后，白舞阳回到城外的神策军军营，旋即登上营外的山坡。
　　早朝之后，正是太阳初上之时，无限光芒照耀着大地，万物生机勃发，就算现在是秋天，也丝毫感觉不到萧瑟之意。
　　白舞阳的目光无焦距地扩散，仿佛要看到天之彼方。
　　许久后，风渐起。
　　“将军，陛下传来旨意，请接旨。”
　　“宣。”
　　白舞阳早就得了面圣不跪的隆恩，此时自然也不用跪下接旨，他依旧眺望着远方。
　　圣旨的大意，就是白舞阳可以任意调用洛都守备的禁军与物资，让他尽快出发。
　　“红袖，将圣旨收好。”
　　“是。”
　　白舞阳的将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将军，圣意通传后，群情激奋，似是军心可用，请将军速速点兵吧。”红袖温声道。
　　山下渐渐传来三军激昂的操演喊杀之声。
　　“嗯。”
　　白舞阳顿了顿，回眸看向远处的洛阳。
　　红袖轻声道：“映小姐很好，百鸟每日都有传来她的情况。”
　　“这样啊。”
　　他低声一叹，旋即收起目光中的一点颓然。
　　半日后，白舞阳整军离开洛都，奔赴边疆。
　　——
　　久等啦！


第八十七章 无明
　　雁、玉一带，是天唐边镇的重要关塞，若雁门、玉璧两关陷落，则突厥可以一路长驱直入中原，肆意掳掠再无屏障。
　　白舞阳率神策禁军二万，日夜兼程，第三日的午后，在玉璧关附近扎营。
　　“将军，前日放出的鹰隼，已有两只归返。探得，玉璧关西北与东北二十里外，各有一处突厥的前哨，各约三百人。”
　　营帐中，听闻报讯，端坐于上的白舞阳轻拍案几，片刻后，他起身走到悬吊着的地图前，皱眉打量。
　　那张地形图一看就不是凡物，用料看上去泛着异光，很像某种妖兽的毛皮，而且地形图上除去巨细分明，纤毫毕现的边关地形之外，还以隐约闪现的红色与蓝色，区分敌我的兵力。地图正北方，深蓝色如黑云压城般南倾，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如同一只阴魂不散的狼；而在玉璧关的位置，则隐现一小片红色，远看去，神似一柄利剑一般。
　　“东北……西北……三只鹰，还有一只怎么迟迟未归？”
　　侍立一旁的红袖，听到了白舞阳的喃喃自语，伸出手指了指地图上深蓝色的部分，那里有一条细细的红线正在穿梭。
　　“传我命令。”
　　白舞阳转过身，道：“尽速挑选两千军士，修为需在三重及以上，分成两部，奔袭突厥前哨，不留活口。”
　　“是。”
　　“红袖，雁、玉一带的祷天心网布置的如何了。”
　　“正在加紧布置中，今夜之前，就能完工。”
　　“很好。”
　　祷天心网，是天唐禁军中秘传的一种奇术，通过布置术士和灵物，可以将某一片区域完全纳入网中，进而让掌控祷天心网核心的人，掌握整个心网中的情况。这个情况，并非单指的是有什么人，什么相貌，在什么位置，而是连此人的心绪如愤怒、悲伤、痛苦、杀意等等，都可以完全把握，因而被称之为心网。
　　如此霸道的效果，自然需要巨量的耗材与人力，所以即使以天唐的国力，也只能在天下各道的枢纽城市布下祷天心网。在这其中，作为皇城的洛都，理所应当地布置得最为完善，而神策军作为拱卫洛都的禁军，其中就有一支专门负责开启祷天心网的术者部队。
　　这是白舞阳留给突厥的第一个杀手锏。
　　其二，便是八千陌刀手。
　　陌刀，长刀也，刀重二十斤，柄长四尺，刃长三尺，由腰臂强壮的步兵手持，旋而斩之，砍战马如齑粉。
　　这种由徒步士兵使用，即可斩杀马驹，妖兽甚至妖怪的可怕武器，起源已不可考，但最初被规模运用的战役是几年前的夷灭西突厥之战，不过当时的陌刀还只是小规模的配给，大约只有一两千人的部队在使用。突厥一直白舞阳了解到这种武器之后，结合前世记忆，便开始培养起了属于神策的陌刀手，数年时间，整整八千陌刀手训练有素，已经可堪一战。如此大规模的陌刀军，天唐开国以来尚属首例。
　　陌刀这种武器的出现，可以说给坐骑制造了一个噩梦，任突厥的骑兵再多再强，都难以抵挡陌刀锋锐。而且白舞阳从洛都带出的这一批陌刀，用料是清一色的可以避邪驱鬼、开山裂石的庚云铁，其上还有天唐顶尖的术者们施加的符咒、真言、灵气。足够称得上是最上品。这一支陌刀军，足够给予突厥致命一击。
　　其三。
　　站在地图前的白舞阳神色微动，后背随即一热。
　　他自然不会忘了这陪伴了他三世轮回的凤凰。
　　随着白舞阳的修为逐渐精深，他发现，自己与常人不同的特殊能力越来越多，显然，都是由跟随了他三个轮回的凤凰图腾带来的。白舞阳只要聚精会神，将修炼的元气向背后推动，感知就会飞速地扩张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他在修为较低的时候就可以腾空滑翔，随着修为的加深，虽然不能飞，但身体变得越发轻盈；他的自愈能力开始变得远超常人，划破的伤口片刻间就能痊愈不留疤痕；他的血液也带有奇异的力量，可以驱动火焰，可以治愈伤痛，甚至可以驾驭阵法。
　　白舞阳进入军伍之后，就开始系统地学习军事知识，在浩如烟海的兵法韬略中，他对阵法的兴趣尤其大，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并且他偶然还发现，背后的凤凰图腾中的某些部分与阵法暗合。此后数年间，白舞阳潜心研究上古至天唐的诸多战阵，去芜存菁后，再结合前世攻略迷宫时的阵型排布与凤凰图腾的纹路，自创了一门名为“丹凤朝阳”的阵法。此阵法，有瞬间将全阵力量融汇于一点的神妙之力，白舞阳曾不止一次地使用此阵败敌，此阵之名便不胫而走，直至天下闻名。
　　此番白舞阳的第三道杀手锏，就是这丹凤朝阳阵了。
　　不过对于丹凤朝阳阵，白舞阳也有自己的苦恼所在，如此好用的一个阵法，若是只拘泥于战阵，总觉得有些浪费。这几年他都在想办法将这个阵法从战阵中剥离出来，变成一个应用范围更广的法门，而不是如战阵一般，一定要有固定的人数、站位、点位和形态等等。
　　白舞阳对着地图上的某个地点，凭空一遍遍描摹着丹凤朝阳阵，锐目如刀。
　　明玉宫中，苍老的玦满目颓败，躺倒在高台上，那双枯涸的眼中，黑色与灰色的光芒闪烁得越发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忽然，他猛地抬手，把高台对面那座朱红楼阁一把抓了过来，目光中燃起贪婪而残忍的火。
　　“等不及了……那几个贱女人，居然如此折辱我！”
　　“力量，太慢了！还需要更大的力量，更快，更快。”
　　寂静的高台上，除了玦低沉喑哑的咆哮，还有朱红楼阁中传来刀兵厮杀之声。
　　“元神入梦。我要直接碾碎你的七情六欲，后患又如何，你今天必须死，白明秋！”
　　一道浑浊的色彩从玦的神会中涌出，长虹吸水般灌入朱红楼阁的第三层。
　　许久之后，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出现在了这本该空无一人的明玉宫中。
　　“哎，我怎么，在这儿呀。这是哪儿，哎？”
　　——
　　诶这是哪？诶我怎么有这个账号？嗯我居然登上了！


第八十八章 觉意
　　幻想乡，地灵殿。
　　古明地觉安静地坐在书房里，手捧着地底不知名的书籍，红眸半阖，一脸恬静地享受着下午茶时光。
　　“觉大人！”
　　“聒噪。”
　　觉的第三只眼瞟了急匆匆地冲到书房门口的火焰猫燐，平静的神色微变。
　　“什么，又把恋跟丢了？”
　　“觉大人饶命呀！”阿燐委屈地蹲在地上，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巴巴地盯着觉……
　　“行了，起来吧，跟我去一趟地上，在太阳花田附近跟丢的？恋，该不会是进了风见幽香的领地吧。”
　　觉的读心能力实在令人恐惧，从头到尾燐一句话都没多说，她却完全知道燐的想法。
　　古明地觉带着火焰猫燐，费了点时间，来到太阳花田附近。
　　现在的太阳花田，怎么是这个样子，难道是很久没有到地上来逛逛，地上已经沧海桑田？
　　看着眼前被浓重白雾笼罩着，如同白玉茧般的太阳花田，觉一时有些迷茫，自己有那么长时间没来这儿了吗？
　　忽然，觉的第三只眼微动，看向虚空中某处，她淡淡道：“怎么，妖怪贤者来了，还躲躲藏藏，是怕我不成么？”
　　“呵呵呵呵，别这么说嘛，觉。”
　　八云紫的声音从渐渐张开的隙间中透了出来，听起来颇有几分僵硬。
　　“那，要不你把遮在胸口的扇子拿掉，怎么样？”觉依旧冷冷清清。
　　“呃——还是……不要了吧。”
　　“听起来真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尴尬呢，是吧，八意。”
　　“是呢，相当稳妥的应对，真不愧是妖怪贤者。”
　　“值得学习一个。”
　　“我已经拿出了笔记本哟。”
　　八云紫一边对觉露出勉强的笑容，一边从牙齿缝里挤出字来：“你们两个，笑够了没？”
　　“哇，真是标准的笑容诶，保持哦你，保持维笑！”
　　隙间里，坐在榻榻米上的八坂神奈子满脸促狭地拍了拍八云紫的肩膀，八意永琳坐在对面掩唇轻笑。
　　古明地觉扫了一眼隙间，说道：“八云紫，八意永琳，还有这位……八坂神奈子，我没记错的话您是妖怪山上神社里那位，三位幻想乡中的强者聚在一起，想来不是无事可做吧。”
　　面对这样的三个存在，火焰猫燐早已经吓得恢复猫形，缩在远处瑟瑟发抖了，觉却完全不以为意，偏过头看了看太阳花田：“太阳花田如今的样子，与三位有关？那，可否告诉我，舍妹的行踪？”
　　“我没在这附近看到恋。”八云紫拿着折扇的手一直有意无意地搭在自己心口。
　　八意永琳摇了摇头。
　　神奈子干脆一摊手：“抱歉，我不认识令妹。”
　　“不过.”八意永琳神色一动，“令妹会不会，进入其中了呢？令妹的力量，我以前曾见识过，若说她能进得去那里，还真有几分可能性。”
　　“恋是在太阳花田边失去踪迹的，进入其中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这究竟是.”
　　“你直接看来得快些。”八云紫说着，拿下了搭在心口的折扇。
　　古明地觉也不客气，打开第三只眼，片刻之后，她眼神怪异地看了看八云紫，八云紫被这一眼看得有点心虚，又举起了折扇。
　　“相信觉小姐已经基本了解了现在的情况。对于明玉宫，我认为不仅要在内部，也要在外部施加压力，我们已经做了一些事情。如今令妹恋小姐很可能深处其中，希望觉小姐伸出援手，与我三人一起，破开明玉宫。”
　　觉思索片刻，问道：“三位都是为了把他，白明秋，从明玉宫里救出来吗？”
　　“没错，明秋是我朋友，我们守矢受他恩惠，自当报答！”神奈子拍了拍胸脯，吓人的波浪让觉不禁皱起了眉。
　　永琳娓娓说道：“白明秋是我近期一个重要的研究对象，并且我也受了公主的指示，所以，要把他救出来。”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八云紫身上。
　　“诶？按觉小妹妹的意思，莫非咱们这位为了幻想乡鞠躬尽瘁的大贤者，也存了点私心？”神奈子可是唯恐天下不乱。
　　“唔，是这样的吗。”八意永琳煽风点火。
　　“读心是这么告诉我的。”觉直截了当。
　　“切。”八云紫撇了撇嘴。
　　八云紫虽然掩饰得非常好，但觉毕竟是读了无数颗心的存在，八云紫不给她看到心意也就罢了，既然她主动展示，虽然只是很有限的部分，但可就挡不住觉去捕捉那一部分里流露出的心绪了。
　　觉认为，八云紫比在座的众人，都担心白明秋的安危。
　　虽然读不出那个苍天一般的女人和那个深海一般的女人——当然，八云紫那个黑暗一般的女人若非主动，她也一样读不出——但觉能够感觉到，这两位对白明秋的安危还是挺在意的。
　　只是，都比不上八云紫。
　　白明秋，白明秋。
　　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类男子，是如何让幻想乡绝顶的三位强者为之牵念？
　　她忽然想起神社例大祭时，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悄声对自己说了些话。
　　愠怒，恼火，满脸赤红，从来没对人发过这么大火的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了呢？
　　为什么现在想起来，褪去那些浮躁冲动的情绪，剩下的，却是星星点点的温暖呢。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啊。
　　觉微微摇头。
　　她完全不担心恋的安全，恋比自己还强，又掌握着无人能解的力量，真要说威胁，这幻想乡里还不存在这样的家伙，就算是对面那三个女人也不行。她到地上来找恋，只是出于姐姐对妹妹的关心和掌握恋行踪的习惯罢了。
　　既然如此，就随手帮帮她们好了。
　　“那么，我需要做什么？”觉定下的主意，就不会改变。
　　“请。”
　　永琳伸手，请觉进入隙间详谈。
　　“燐，你先回去，我处理完了事情就回。”
　　“是，明白了！”
　　早就不堪重压的火焰猫燐如蒙大赦，跟四人行了个礼，赶忙一溜烟跑回地下了。
　　神奈子哈哈大笑：“这小猫蛮可爱的嘛，觉小姐乐意借我玩玩嘛？”
　　“不了，阿燐在地灵殿呆的很好。”
　　“诶——我很爱玩猫的……不会亏待她啦.”
　　“还是不了。”
　　摒去耳内嘈杂，八云紫看了一眼明玉宫，慵懒的眼底透出一丝冷意，旋即合上隙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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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这张不错，就直接扒萌百的了。


第八十九章 阵斩
　　前情提要：明玉宫中，默默辞别白映的白舞阳正经历第三世最关键的天唐突厥之战，二十万铁骑寇边，白舞阳意欲伏兵决一死战。他的记忆封印也渐渐松动。明玉宫外，玦因三大八之策，情况恶化，不得不元神入梦，不顾后患强吞阵中两人。而古明地恋此时莫名地进入了明玉宫内，引动古明地觉涉入。
　　——
　　白舞阳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雁门关向北十里，有一处名叫断鸿的峡谷，作为前往雁门的必经之地，是设下伏击的绝佳地点。当然，这一点不仅白舞阳知道，只要懂点战阵的人都知道，突厥大军压境，肯定会有所提防。所以白舞阳虽然在断鸿峡谷设伏，但伏兵一反常态地设置在峡谷出口之后，奇术士以匿踪之术将八千陌刀手的踪迹全部隐匿，等突厥大军到时，一触即发。
　　突厥在朝中有内应，此次入侵，正是趁虚而入，他们应该对天唐能够抽调的兵力很清楚，这点兵力面对突厥只能算是以卵击石。所以在哨探斥候全都被白舞阳所部清理的情况下，他们绝难察觉到，白舞阳居然没有放弃雁门玉璧退守城池，而是准备集中所有能够动用的兵力，与突厥展开决战。
　　此次伏击的目的，就是将突厥大军的兵锋顿挫于此，在敌不知我的情况下，打突厥一个措手不及。
　　天色阴沉。
　　白舞阳坐在营帐中，面露疑色。
　　应对突厥的手段已经全部部署完毕，没有纰漏，可为什么总觉得不对，倒并不是策略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单纯觉得哪里好像缺少了什么。
　　说起来，自从到了突厥之后，这样怪异的想法萌生得越发频繁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营帐的角落，那里摆着一张长桌，空无一物。
　　“将军，万事俱备。”帐外副将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起将旗。”
　　白舞阳蓦然起身，挎刀在手，走出营帐，外面已然立着一匹神骏的坐骑。
　　探马不断飞入大营。
　　“突厥先锋距我三十里！”
　　“突厥中军距我四十里！”
　　“突厥先锋距我二十里！”
　　“突厥先锋距我十里！”
　　白舞阳横刀策马，身后数十骑云集景从，迅雷般奔赴战场。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战，为将者自然要身先士卒，而在适当的时候压上将旗，对于士气来说，是一种巨大提升。
　　比如即将到来的某一刻。
　　小心谨慎地穿过断鸿峡谷，期间防备了白舞阳部数次小规模伏击的突厥先锋，战战兢兢地走出峡谷，正当所有人都下意识放松警惕之时，迎面而来八千柄陌刀。
　　这种奇长奇凶的特殊兵器，很快在这片战场上展现出它令任何骑兵都为之胆寒的恐怖威力。八千陌刀每一柄都透着森森寒气，似一张狰狞的口，正等待着它的第一个猎物。
　　八千猛士，齐划如一地做了一个动作——挥刀。
　　斩！
　　很快，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八千陌刀手生吞了八千突厥先锋。
　　但所有人的面色依旧冷峻无比，这一场胜利似乎并没有给谁带来什么喜悦，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开始。
　　奔腾的马蹄声再度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
　　黑云压城的天空忽然响起凄厉的鸟鸣，紧接着，无数鹫鸟应声而来，几个刹那就铺满了整片天空，断鸿峡谷，却完全没法断绝这些禽鸟的生机。
　　情势一瞬间急转直下，陌刀手们却不为所动，此刻他们存在的唯有一个意义。
　　“斩！！”
　　地面上，骑着异兽与骏马的突厥骑兵奔腾而至，与陌刀手们惨烈地杀成一团，而天空中的鹫鸟们此时开始喷吐起漆黑妖异的劲风，将地面战场搅得稀烂。
　　“弓部！一轮齐射，射！”
　　在陌刀手之后的弓部偏将一声狂吼，一手指天，身后是齐刷刷如雨的火矢，炽热的符火沾在箭上，让这一支支箭都成了夺命的利器，鹫鸟可以抵挡金石的羽毛居然无法防御这诡异的火焰，突厥人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惊变，天空中的鹫鸟开始一只只落了下来。
　　侧翼的大枪部一边终结每一只落下鹫鸟的生命，一边与不断压上的突厥铁骑颉颃，位列最末的奇术士团则各施奇术，将面前的战场变成了冰火石流的泥潭。
　　八万突厥中军，两万天唐勇士，将断鸿峡谷谷口的旷野杀成了血肉磨盘。
　　在这片超过十万人的战场上，任何个人的力量都只能说微不足道，就算是两军当中三重四重境界的高手，在狂碾而来的压力之下也无法逆势而行。天唐军虽然依靠出其不意的伏击先占一手，但随后而来的突厥主力则一点点蚕食着这一份优势，身着火红戎装的天唐军与漆黑护甲的突厥骑犬牙交错，人数上的绝对差异，使得整个战场的形势从高处看来，如同星星点点的火花在黑暗中闪烁。
　　眼见着星星点点似乎就要被漆黑所吞灭，但此时，点燃火焰的人已然到来。
　　“将旗压上！”
　　白舞阳！
　　雷鸣般的马蹄声从战场的另一侧响起，一道流星般的炽火如长弓引箭，杀入敌阵，白舞阳手持长刀，发出震撼人心的怒吼。所到之处，敌皆披靡。他凭借一匹皇帝御赐的宝马神驹，在偌大的战场上疾驰，挟着狂暴的冲击与奔腾如江流的真气，长刀所向竟没有一合之敌，精于骑射的黑甲骑士们以箭雨攒射，冷不防被白舞阳周身腾起的如实质般的火焰气息所阻截，随后被他一刀斩断，天空中的禽鸟不停地向他喷吐毒液，白舞阳抢过一柄突厥马刀，与手中刀一并，旋身掀起巨大的旋风，毒液飞吹四溅，一时间周围的突厥军马死伤一地。
　　武道与异力修为几乎都要接近凡人极限的白舞阳，简直如同猛虎下山，在数万人的敌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无坚不摧的突厥铁骑硬是被白舞阳和麾下的几十亲骑杀出了一个缺口，天唐军见到主将如此英勇，顿时士气大振，一度要被黑暗压灭的火种再次熊熊燃烧。
　　在连续驰援了多股陷于敌阵中的天唐军之后，白舞阳调转马头，目光直直地盯死在突厥中军的将旗上。
　　“诸军随我，斩将拔旗！”
　　“是！”
　　在身边众骑低沉的应诺中，白舞阳将一道火劲灌入马鞭，抬手狠狠抽了爱马一鞭，同时将一股炽烈的火劲笼罩了马身，滚烫的马鞭令本就通灵的宝马洞悉了主人的意图，这匹身披刀枪不入宝甲的神骏顿时爆发出全部的速度，如同一架赤红的战车，在漆黑的敌阵中一往无前。
　　目标，非常明显。
　　白舞阳腾然从马背上跃起，足下生风，连踩十数人的脑袋，再纵身跃入长空，连踩十数只鹫鸟，竟然在十万人的战场中，使出了当年在无双灯擂上所用的绝顶身法凤凰游，一举越过无数黑甲骑士，与那匹风驰电掣的宝马一道，凌空踏虚，剑指将旗。
　　那突厥中军之将眼见形势不对，强压恐惧就要拍马提刀来战，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白舞阳惊鸿般的身姿如同一轮骄阳东升，煌煌不可阻挡，已然出现在他面前。
　　须臾之后，一枚首级高高飞起，白舞阳以手为刀，于千军万马之中，斩断突厥战旗。
　　——
　　残血复活……很伤。
　　加了个前略以便忘记情节的读者。


第九十章 决战
　　随着白舞阳的斩将夺旗，天唐军士气大振，反观突厥军则士气骤降，主将之死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不管多么训练有素，士气的溃散都是绝难避免的。
　　“贼将首级，已为我斩！”
　　白舞阳振臂一声长啸，纵身跃起，鼓足全身元气，向整个战场发出宣告反击的怒吼。
　　“我乃，天唐上将白舞阳！突厥贼子，何敢当我？！”
　　“神威！神威！”
　　每一位天唐军人都声嘶力竭地回应着白舞阳的战吼，神威二字顿时响彻整个战场。
　　白舞阳凌身空中，能够清晰地看到，从每一位天唐军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魄，一丝一缕似乎毫不起眼，但以千人万人为单位，却几乎要凝聚成浓烈的实质，他甚至能看到杀意和气魄凝结成的淡淡红光熊熊升起，腾于天空，那就是“势”。
　　大势在我，军心可用，那就乘胜追击，将突厥中军杀到崩溃，杀！
　　念头一动，白舞阳便吹起几声响亮的唿哨，地上亲骑收到讯号，立刻打起旗语，鸣动金锣，奇术士团顺势启动祷天心网，急速扩大突厥军中的溃散情绪，让其崩溃得更快，再反馈激昂的情绪给士气高涨的天唐军，天唐将士如猛虎出笼，开始对陷入大举崩溃的突厥军发动追击……
　　白舞阳强杀主将后却根本不停歇，早已滚烫的后背上无人可见的凤凰图腾展露出鲜活的色彩，随着白舞阳情绪的激荡而越发妖艳，源源不断地给白舞阳提供用之不竭的元气，白舞阳马不停蹄，在突厥阵中来回穿梭，连杀大小副将、偏将十余人，直杀得一身红玉明光铠的白色翎子都滴着敌人的血，所到之处，突厥兵士畏之如鬼。
　　两个时辰后，白舞阳号令鸣金收兵。
　　白马已成红驹，将军已成血人。
　　撤回营地，白舞阳稍做清洁，即刻入帐等待军情。
　　整个幕府都高速运作了起来，没让白舞阳等太久，军报便已呈上。
　　“禀将军，此战大胜！我军斩贼四万余，俘虏七千余，斩获战马八千余，其余贼兵均四散而逃。仰赖将军神威，又连斩十数敌将，突厥中军即使重聚，也会因少了大量中层将领而无法建制，难以统率。”
　　“伤亡呢？”白舞阳听闻大胜，却不喜悦，反而面色沉凝。
　　“轻伤者千余，重伤者千余，亡者……四千余。”
　　“六千，六千。”白舞阳痛心疾首，“突厥贼子，竟折我六千忠魂。”
　　“将军节哀，我辈将士，马革裹尸，舍命疆场本就是职责所在，先走的弟兄们，一定不想看到将军的哀容，而是想看到将军率我天唐将士平灭突厥，保我家国安泰。”白舞阳的首席幕僚轻叹一声，宽慰道。
　　是啊，能够远赴边关以卵击石阻击突厥的将士，无一不是军中的好手，无一不抱着必死的决心，无一不是决心为家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他们将性命交给白舞阳，相信白舞阳这个为将者能率领他们保家卫国。
　　白舞阳历经三世，又在军伍中打磨十多年，明白此时该如何不该如何，他勉力平复了心情，收敛起心痛的神色。
　　幕僚沉声道：“将军，此战的战损着实低得惊人，我军勠力同心，以六千折损换了贼军近五万，将军奇策神威，在下与全军将士心向往之。不过，八千陌刀手只余三千，奇术士团也精疲力竭，下一战.”
　　“是啊，下一战，就难打了。”
　　白舞阳紧锁眉头。
　　这一仗打得确实漂亮，可现在白舞阳手上的能战之兵只有一万余，与即将重整旗鼓而来的十几万突厥军队相比，依旧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这一次对方有了提防，一定会小心谨慎，以正面兵力的绝对优势来压垮天唐军。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白舞阳已经以奇胜过一场，不可能凭此再胜了。
　　挥退了幕僚，白舞阳看着军帐里那张地形图，沉思不语。
　　红袖忽然出现在帐中，站在白舞阳身边，没有出言打扰。
　　良久，白舞阳问道：“平南军还有多久。”
　　却是他在开战前将红袖派出去探听情况了。
　　“前军五万人一路换马疾行，但还需三日。”
　　“三天，三天。”白舞阳沉声道，“突厥到底会不会给我三天。”
　　“大公子。”
　　红袖的一只手，轻轻按在了白舞阳的左肩上。
　　藤原妹红担忧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如此血腥的疆场杀伐，纵是出身在纷乱年代的妹红也从未经历过，再疲惫，她后来还有慧音，而明秋，在此，或者在每一世，却只有孤身一人。
　　她无法形容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绪。
　　两人一站一坐，就这么静静地待了许久。
　　白舞阳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忽然站起身来。
　　“下一战之后，不论发生什么，红袖，你赶回洛阳，替我照顾好阿姐。”
　　“大——”
　　“这是我的命令，也是唯一的请求。”
　　白舞阳目光灼灼，与红袖相对。
　　她咬着牙，点了头。
　　目送红袖离去，白舞阳回身，又面对着那张边关形势图，忽的一手拍在两军交锋之处，那片地图上，隐隐现出一只凤凰轮廓。
　　他眼神炽烈如燃。
　　一日后，突厥重整军势，派出前军三万，天唐军且战且退，撤入雁门玉璧一带。
　　翌日，突厥全军出动，十余万大军连成乌压压一片，无边无沿，无数的突厥黑骑在无垠的天空下，正缓缓向此处推进。
　　白舞阳横刀立马，遥望天穹。
　　不知为何，他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从踏上这个战场开始，他就不断地感受到某种信号，背后的凤凰图腾明明没有驱动，却自然显现出来，并且一直在发烫。
　　到底有什么不祥？连此身此命都可以舍在沙场，还有比死更不祥的事么？
　　下一刻，白昼骤昏。
　　随着突厥骑兵沉重的步伐，天空的尽头，开始蔓延起深邃浓郁的黑色。令人惊愕的是，这一股黑色，居然飞速地吞噬着浩瀚穹苍的光明。
　　白舞阳心头急跳，凤凰图腾一阵剧烫，甚至开始隐约地头痛与恍惚。
　　红袖突然从营帐中急急走出，疾声道：“是玦！”
　　——
　　在此最终决战之际，我只想说三个字，推荐票，推荐票，推荐票~
　　感谢读者们的大力支持和关心！


第九十一章 落空
　　面对如此诡异的天象变化，就算是白舞阳麾下的这些历战精兵们，都不免心生怯意。身为主将，白舞阳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士气的顿挫。
　　但此战，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
　　“传令众将士，切勿惊慌。观此天象，实乃突厥巫术小道耳，待我入阵破之。”
　　实际上白舞阳自己也没看出天象的原因，若说是突厥祭祀的巫术，这昏天暗地的规模也未免太大了些，但为将者乱则全军乱，他首先需要镇定下来，才能稳住军心。
　　“战！”
　　战鼓雷动，金锣轰鸣，白舞阳将旗一挥，麾下云集景从。
　　天色愈发黑暗，已有大半个天空全都被诡异的黑色吞噬。
　　驱策着胯下神驹，白舞阳一骑绝尘，率先杀入敌阵。手中长刀萦绕绚烂火光，很快便在突厥阵前打开一个缺口来，紧随其后的天唐将士们杀气腾腾，锐不可当。
　　但，人数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纵然天唐军中都是心存死志的壮士，以一敌三的强手，前排的突厥军也被杀退了不少，但突厥的阵型始终没有溃散，对方的兵马实在是太多了，白舞阳这一万唐军陷入敌阵中，便石沉大海，完全看不到一点踪迹，这战场好似茫茫黑夜，黑到甚至连一点火花都不见。
　　白舞阳这边刚力斩十骑，那边就出现一股陷入危机的天唐军，他纵身相救，强行杀退敌兵，但身陷险境的队伍怎么救也救不完，纵使白舞阳以超绝的武道，在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凭他一人之力，也抵不过突厥十余万大军。
　　藤原妹红跟上了天唐军，隐于空中，她看着白舞阳在军阵中来回冲杀，不遗余力地救人、杀人。她甚至能看清白舞阳脸上的紧张与肃杀。
　　这样的异象，这样的气息，绝对是玦没错。可玦到底在做什么，两军交战已经超过一刻钟，他却始终没有出现，只是做出了这番天象的变化。
　　玦想做什么？
　　妹红现在很想展露出自己的真实力量，与玦正面交锋，但她早已不是几百年前那个莽撞的丫头了，她很清楚，自己本就不长于神魂层次的战斗，而如今慧音情势未卜，在明玉宫中，单凭自己一人之力，绝难与掌控阵法的玦匹敌。
　　何况，她手上还有一张底牌没翻。
　　妹红摊开手，手心里赫然躺着八云紫交予她的“蛙石”。
　　若捏碎了这蛙石，便会放出信号，告诉外界的守矢二神施展全力，引动十万祟神与乾天之威，彻底掀翻明玉宫，但如此作为，明玉宫所根植的幻想乡，便也会毁于一旦，与玦同归于尽。
　　八云紫的话音犹在耳，她告诉自己，要慎重抉择，幻想乡的命运就交托在她藤原妹红的手里了。
　　幻想乡……
　　那一个接纳了她，让她遇到也拥有了许多的，无与伦比的地方。
　　有慧音，有寺子屋，有人类，有妖怪，有竹林，有酒，还有永远亭里的那个死女人。
　　妹红很早之前就觉得，也许幻想乡就是自己这个不老不死的蓬莱之人，此生，也是永生的归宿了。
　　但。
　　还有明秋啊。
　　妹红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阵中厮杀的白舞阳。看着他刀斩敌酋，看着他以一当十，看着他浑身浴火，将一次次逼近他的敌人击退。
　　等等，那是什么？
　　妹红忽然凝神，视线锁住白舞阳周围的突厥将士。她发现这些士兵的身上都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黑气，士兵们好像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全都被这股黑气控制着，向白舞阳蜂拥而去，被刀砍了也完全没有反应，只有在被白舞阳身上散发的火焰灼烧到时，脸上才露出狰狞的表情。
　　到底怎么回事？
　　某一刻，焦急的妹红蓦然抬头，纵览整个战场，那每一人每一马身上的黑气虽然不显眼，但十几万人汇聚在一起，便拧成一股汹涌的江河，与深沉的杀意一起直冲天际，将天空染得愈发黑暗。
　　白舞阳一人的气息，根本无法与此相比，而且还在一点点衰落下去。
　　“这是玦的元神在使用法术，他要以此将明秋逐步侵蚀！”
　　“要是明秋不在，慧音心死，要这归宿还有什么意义！老子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瞬间想通了一切的妹红再无一点犹豫，双目中不可遏的杀意冷然，手中劲力一吐，蛙石应声而碎。
　　等明玉宫平了，我自去八云紫处承担罪责，永生不死，本就是弥天大罪，既如此，我再担一桩也无妨。
　　妹红心中已然决定，接下来，只要等待明玉宫破便可。
　　又过一刻钟，妹红的心深深沉到了谷底。
　　明玉宫中竟然没有丝毫反应，那股连天接地的浑浊黑气却越发强盛，而明秋的气息则越发弱了。
　　十万祟神呢，守矢二神呢？
　　八云紫，骗了我？
　　妹红怎么也不觉得八云紫会在这种事情上出纰漏，幻想乡是八云紫一手操持起来的，她不可能看着幻想乡就这么陷入危机。
　　难道她是准备等玦把明秋和风见幽香全吞噬了，再与出阵的玦一战？也不对，那她为什么要派自己和慧音两人入阵呢？
　　为什么，为什么？
　　妹红看着在敌阵中越陷越深的白舞阳，再也无法冷静了。
　　嗯？
　　妹红忽然感觉手中捏碎的蛙石好像并没有随风而散，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若有若无地抓在手里。她赶忙摊开手，原来手里捏的是一个小小的光球，那是个小小的结界，防住了妹红力道精准的一捏。
　　妹红定睛一看，光球里躺着一小朵橘红色的花草。
　　“这有什么用？！”
　　她气得跳脚，本还以为八云紫留下了什么能够力挽狂澜的东西，真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妹红随手将那光球收入怀中，一咬牙，不再收敛自身的气息和踪迹。
　　如今已是山穷水尽，什么都指望不上，那就只有赌上一切，放手一搏了。
　　“玦，给老子滚出来！”
　　藤原妹红傲立浊空，滚滚杀意与熊熊烈火猛然自她神魂之中暴起，化作一股赤色洪流直冲云天，将那阴云锁罩的长空，撕开缺口。
　　——
　　看到读者提出的关于“何敢当我”的问题，查阅后，有罗贯中的《隋唐两朝志传》第二十八回聊城暗火烧仓库，其中有一句“汝乃无名小将，何敢当我？”，就借此做出典吧。


第九十二章 音红
　　极东之地。
　　某个深邃的洞穴中，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缓缓睁开双眼。它一张口，竟然吐出人言。
　　“按照明玉宫的时间来算，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吗。”
　　这竟然是上白泽慧音的声音。
　　“玦据阵法之力将我压制，不得已我才陷入沉眠，只凭神魂自觉的牵引来寻找安全的附体之处，想不到居然辗转到我自己身上了。”
　　这只通体雪白的小兽，正是幼年的上白泽慧音。
　　白光闪现，小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气质温婉的明眸少女。
　　慧音摇了摇头，走出洞穴，远望天边极东之地。
　　半晌，她轻声道：“明玉宫既然还存在，那明秋应该还没出事，不过玦这是怎么回事，气息明灭不定，阵法也开始动摇，果然是受到了外界的影响么。”
　　“总之，要尽快回到明秋身边才行。”
　　迅速地掌握了外界的情况，慧音没有迟疑，腾空而起，调动温养了许久，蕴藏在神魂中的庞大力量，开始朝向天唐的方向飞行。
　　在这半睡半醒的时日里，慧音解析了与玦鏖战三天的经历，并且摸清了明玉宫的构造和运转方式，明玉宫固然是玦一生心血的结晶，但玦毕竟是神兽白泽，一生所学也多是以白泽的能力为主，在思路和认识上，慧音与其最为接近。
　　腾空不到一刻，慧音便通过对阵法变化的敏锐认识，察觉到天唐方向传来的剧烈波动。
　　“天唐以北，二十多年……是突厥入侵！糟了，玦已经耐不住了，他要助突厥击败天唐军，推翻明秋的记忆，以凭阵借势，逆而斩魄，彻底消灭明秋的意志。”
　　慧音面露急色，不再保持人形，身化为一匹通体洁白的双角之兽，朝波动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雁门战场。
　　藤原妹红毫不掩饰地解放自己的力量，将在这虚拟世界中积攒了十余年的怒火于此刻全都爆发了出来，霎时间赤焰横空，云似火烧，整片天光都被染成红色。
　　一只巨大的赤红不死鸟渐渐在妹红的背后浮现，炽火环绕于周身，她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不死鸟的心脏所在，巨大的不死鸟朝着无垠天际的黑暗厉声嘶鸣，掀起剧烈翻滚的火浪，与无数闻风纠缠而来的黑气碰撞在一起。
　　这巨大的异象顿时震惊了整个战场，虽然天唐与突厥的将士中不乏使用异力的高手，但无论如何，军士们都只是进行了一定程度修炼的人类，在这个时代，超越凡人的存在基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像妹红这样以一己之力改变天象，动摇万军的强者，实在是太惊人了。
　　就连在战场中不断突进的白舞阳，此时都不禁停了下来。他虽然不敢相信，但隐约能感觉到天空中那人似乎就是自己的护卫红袖，但红袖什么时候有如此强大到非人的力量了？她究竟是谁？
　　一念及此，白舞阳只觉得头颅一阵剧痛，好像有什么在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妹红此时却完全没有功夫顾及地上军士们的反应，她甚至连锁定白舞阳的余裕都快没有了。那些丝丝缕缕的黑气渐渐编织成一张大网，将妹红网入，妹红拼劲全力，驾驭着火焰在网中冲突，可那股诡异的力量却始终无法冲散，非但如此，妹红的神魂力量与不断壮大的黑气相比，正变得越来越微弱。她藤原妹红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陷入了对手的圈套之中。
　　这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实在是太邪异了，它的特性就是吞噬、同化，它不暴戾不急促，只是从幽微之处，细细啃食着一切，不论是具有破邪之力的火焰，蕴含七情六欲的元神，还是侵入明玉宫中的神魂，就是这种啃食，才显得它尤为可怖。
　　果然如妹红之前所预估的一样，在玦的主场，明玉宫内，她完全不是玦的对手。看似咄咄逼人甚至能与黑气分庭抗礼的火焰，实际上只能撑住一时，不可久战，而本就难以支撑的她，又为了扫除白舞阳身上和周边缠绕的黑气而颇为费神。
　　到此为止了么？
　　浑身浴火的妹红如一颗通红的流星，被抽干了力量，击溃了神魂，不断地向下坠。
　　不，还没有！
　　“不死鸟，重生！”
　　一声嘹亮的啼鸣，自坠落的藤原妹红处响起，残损的灵魂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再生，那一团飞火流星之中，忽然就生出双翼，托着妹红再度飞起。
　　“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来，你杀老子一次，老子就重生一次，有本事你杀到我死。”
　　妹红身为不死的蓬莱人，躯壳本就是附带的，真正背负永生不死大罪的，是她的灵魂。在外界时，如果受到重创，妹红虽然不会死，但以灵魂为基强行修复肉体所带来的副作用会让她虚弱一段时间。可现在在明玉宫中的她，根本就是神魂之身，现在的重生所带来的副作用，最多是精神上的疲惫感罢了。也就是说，她可以几乎没有副作用地重生。
　　“重生？你吃了蓬莱之药？怎么可能，那神药不是早就不存在了么？”
　　一直隐藏在未知之处的玦，此刻终于因为惊愕而出声。
　　妹红寻声环视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一挑眉，暴躁道：“你管老子？”
　　“也罢，若是把你也一并碾碎吞了，兴许还能获得神药的效果。”
　　玦阴冷一笑，随着那飘飘渺渺的声音落下，无数黑气再次从十余万突厥军士身上腾起，飞速地在空中盘旋凝聚成一头头凶兽的形状，向妹红扑咬而去。
　　这次的凶兽已经和刚才的黑气不同了，妹红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从扑面而来的凶兽身上腾起的杀意。她无所畏惧，反倒放声大笑：“这就对了，想杀就杀，不要藏头露尾！”
　　妹红振臂一挥，烈烈之火荡涤而出，震退周围一圈渐渐包围上来的凶兽，背后双翼猛然振动，她以超高速腾飞而起，忽然出现在凶兽们的后方，身为基，手为导，气息流转间，轰然拍出一掌。这是模仿白明秋凰炎六王枪的方式，将全身力量集中于一点爆发的掌击，这一掌拍下，数十只凶兽瞬时被拍成飞灰。
　　但，数以百计的凶兽很快再现。
　　妹红在凶兽之群中舍身奋战，不知击杀了多少凶兽，最后浑身都伤得神光黯淡，无力倾颓。
　　“老子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藤原妹红咬紧牙关，怒吼着第二次重生。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一次次重生，虽然没有给妹红造成什么损伤，但精神上的疲惫却积累得越来越多，她对火焰的控制开始变得不精准，挥拳的力度开始无法掌握，甚至无法聚精会神地看准某一个目标。
　　一个竭尽全力的凤翼天翔之后，妹红重创的神魂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她看了一眼万军从中的白舞阳，就要坠落下去。
　　就在此时，一道温润的气流将疲惫的妹红拖住，本来就要一拥而上将妹红咬杀的漆黑凶兽们瞬间化为齑粉。
　　“杂种，你居然还敢回来送死？”
　　被轻轻拖住的妹红却似完全听不到玦的咒骂，激动道：“慧音！我就知道你没事！”
　　——
　　音红还是红音？


第九十三章 胜算
　　千钧一发之际，上白泽慧音杀入战场。
　　“妹红！”
　　漫长的二十多年时间里，面对莫测的前路，危险的局势，少了自己的陪伴，妹红该有多寂寞与无助。
　　无数感情涌向慧音的心头，她心潮起伏地朝着妹红奔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将二十年份的愧疚和安慰都化作这个拥抱吧。
　　“死到临头找个伴，倒也不错。”
　　玦哂笑着，源源不绝的黑色凶兽再次朝天空袭来。
　　“装神弄鬼。”
　　慧音不屑地说着，将妹红放开，温声道，“妹红你休息一下，换我来。”
　　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诉衷肠的时候，妹红抓紧时间闭目调息，慧音则再次站在了玦的面前。
　　“以风凝形，以水聚灵，这些根本不是什么凶兽，只是你这阵法中的风水灵罢了。你以元神驱动驱之不尽的风水灵，自以为得计，实际上要破它很简单。”
　　中正平和的力量波动在慧音身上流转，她手捏印诀，朝天空中某处与大地上某处轻轻一点。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发现余藏起来的风眼和水脉？”
　　慧音手指点到之处，一处是云层中深不可测的地方，一处是山间重叠难寻的地方。这两处正是源源不断的黑气所产生之处，随着慧音两指点下，铺天盖地的漆黑凶兽居然难以置信地烟消云散。
　　“的确，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和智慧，也没有功参造化的大能力，来再造一个明玉宫。但明玉宫的排布早已被我参透，区区风水之灵有什么难解？”
　　“满口胡言！你也配懂明玉宫？”
　　“朔、始、却、望、贪、伏、克、归。明玉宫按白泽心印顺序，共分为八处阵基，外人不认识印法，均以为此阵自成一体，无解可解，只得强行破阵。然而凡是阵法，就不可能没有阵基阵眼和生门，明玉宫也不例外。白泽心印是你最本源的修行，纵使在这大阵里加入了多少东西，你也只可能用这种你最熟悉也是最信任的方式来立下此阵。”
　　玦沉默片刻，怒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还知道自己是白泽？”
　　慧音气极反笑：“倒行逆施，伤天害理的人是你！”
　　说着，她将左右手中蓄势待发的两印一并，整个明玉宫当即轰然作响，十数道金光拔地而起，由近及远，从地面上迸射出来。这正是大阵动摇的征兆。
　　在这二十多年时间里，慧音已经悄然掌握了明玉宫的两处阵基，此时断然引爆，玦的力量便顿时为之分散，一时间首尾不能相顾。
　　趁此机会，慧音赶忙问道：“妹红，怎么样了？”
　　“在恢复，还需要点时间。”
　　“我只能暂时分散玦的注意力，让它去修补被我引爆的阵基，来拖延一点时间。”
　　“我尽快。慧音，有对付玦的办法么？”
　　“有。但，很凶险。”慧音沉声道，“明玉宫实际上是因明秋而生，这里所具现出的一切，都是明秋记忆里实际存在的。玦虽然操控大阵，但它最多只能通过各种手段削弱明秋的意志，而不能直接篡改明秋的记忆世界，否则它就得不到明秋完整的七情六欲，如此，对风见幽香力量的转化就无法臻至完善。这也是因为风见幽香身为天地灵蕴，实在有着超出常识的强大力量，若得不到足量的七情六欲，则最多只能转化五六成，凭借半数的力量，能不能起死回生逆转天数，有没有后患，实在是未知数。”
　　“可玦现在就是在直接干涉啊？”
　　“正因为它现在昏招迭出，我们才能对付它。如果我猜的没错，玦现在根本就是在孤注一掷，它不会料到轮回之人明秋的意志坚定到能够连撑数十日不衰，也不会料到自己布阵之处恰好与幻想乡重合，引来了一群深不可测的家伙，甚至依据大阵之能也无法应对。外界和阵内对它的干扰和伤害越来越大，再不作为，它只怕没有任何机会了。”
　　慧音眼神一凝：“玦只能以白泽试黄帝心术中的禁法——元神入梦，直接参与明秋的记忆，借势逆行，强行毁了明秋的意志。具体到此时，就是它要插手这场本该由将军率天唐将士绝境逆转的战事，让将军兵败葬身于此。”
　　“我明白了。玦的参与，让我们有了直接击败它的机会，只要能助明秋击败突厥，玦就会元气大伤甚至直接覆灭。只是单凭我们两人，直面玦的胜算很低。”
　　慧音点了点头，眉头紧蹙。
　　看妹红疲惫的神态，纵使能够再战也实力大减，只凭自己还是无法真正打倒玦，当务之急，果然还是设法让明秋和风见幽香苏醒，只是，该怎么让明秋……
　　根本不用多问妹红，慧音就在地面上茫茫人海之中，一下子找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将军。”
　　人世之奇，实难预料，慧音本以为那个绝代之将的身影永远只会留存于记忆，却不想而今机缘巧合，竟又见到了。
　　在这样危险的情况，慧音都差点没忍住满溢的泪水。
　　她强咬着牙，凝视着地面上的背影。
　　千年前，自己就在那里，就安心地躺在那人怀中，任腥风血雨洒遍，那人的胸膛依旧温暖极了。
　　你说过，在幻想乡里叫你明秋就好，白明秋就是白明秋，而那个逝去的人早已逝去，不会在了。我明白，轮回苦，空牵念。可我也知道那个人有多精彩地活过，即使那不是你的本意，即使那只是你的短暂旅途，即使那段人生甚至充满了痛苦……但那是我上白泽慧音最重要的记忆，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篡改，决不允许任何人剥夺！
　　磅礴的浩然之气自慧音而勃发，一路如长虹贯日般直入天唐军阵之中，汇入每一个士卒的身体，军士们顿时精神抖擞，身上的创伤与衰颓的气力一瞬间回复，士气陡然振作，领军在前的白舞阳只觉如有神助，当即放下疑惑，再度冲阵，与突厥军杀得难解难分。
　　忽然，慧音的眼神落在了某处。
　　“妹红，你怀里揣着什么东西？”
　　妹红睁眼一低头，发现怀里有什么正在发出淡淡的青绿色光，在这昏天黑地的战场上十分显眼。她连忙把那个发亮的东西取了出来，原来是那个藏在蛙石里的小光球。
　　慧音接来一看，随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
　　“这是……胜算！”
　　——
　　本来是要昨天更的，滚键盘了……
　　今天还有一章。


第九十四章 恋恋
　　“这是……胜算！”
　　慧音手握光球，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这朵花是胜算？”
　　看妹红还不明所以，慧音解释道：“妹红你还记不记得明秋摆在结庐里的，窗台上的东西？”
　　“好像是什么花吧。”妹红先是不经意，随后愕然道，“是它？”
　　“这是萱草，又叫忘忧草。上次妖怪山与天狗一战后，明秋就摆了一株萱草在窗头。我曾问过，明秋说，是风见幽香赠予他的。妖怪山巅那一战，在他伤痕累累难以支撑之时，有一股生机从这株萱草里涌现，明秋得其帮助，才破开敌阵。”
　　“寻常萱草无香、花期短，并非稀奇之物，可风见幽香所赠的萱草，从来都不老不枯，一直是结庐里开得最盛，花气最宜人的植物。妹红你再看，这闪烁的绿光，一看就是与什么在遥相呼应。依我判断，这朵萱草，应该附着了风见幽香的一点灵蕴。”
　　慧音手中握着的萱草上，青绿色的光芒明灭不定，有种隐约的波动，正不断地向远方延伸。
　　“它正在唤醒风见幽香？”妹红恍然惊道。
　　“对，而且……还不止，我们甚至可以尝试凭此物，唤醒明秋！”
　　想到此处慧音双眸一亮，顾不上跟妹红仔细说，俯身便冲入战场，顷刻间，已然落在了白舞阳身旁。
　　白舞阳早就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异象，似乎是有能够飞天遁地的大能力之人在天上厮杀，他虽好奇，但身处战场，他只能期盼天上的神仙打架不要祸及己方将士。
　　此时，天上的“神仙”却忽然下来到了他身边，那是一前一后，一红一白两位女子。红衣女子颇是神似红袖，而白衣女子的眼神中透出强烈又复杂的情绪，令他难以理解。
　　“两位仙人，有何.”
　　“将军请看此物。”
　　从天而降的慧音压住百感交集，飞快地摊开手。
　　——
　　“终究是捏碎了。”
　　八云紫放下手中的算筹，些许不甘随着话音的落下也旋即消散。
　　“如此，便到了我等出手之时。”八意永琳轻轻扣桌，稳定的敲击声，听起来竟有种奇异的宁静安神。
　　八坂神奈子一掌拍开拎在手上许久的酒坛，豪饮而尽。
　　古明地觉睁开了闭了很久的眼。
　　“能够与我的绀珠之药相比，又能令妖怪贤者色变的棋子，究竟是什么，大贤者就这么小气，吝于告知么？”
　　“这是秘密，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八云紫转眼已看不到除了笑以外的其他表情，“若永琳你实在想知道，拿绀珠之药的完成品来交换如何。”
　　“值得考虑呢。”八意永琳的眼神玩味。
　　边上刚喝完酒的八坂神奈子撇嘴道：“啧啧啧，觉小姐你看看，这两个人相处，一句真心话也不说，真是也不嫌累得慌。”
　　“八坂大人心如苍天，只是苍天，也有其深沉的一面。”
　　“哈哈哈！”神奈子一阵大笑，掩过了这话。
　　八云紫完全没在意神奈子的嘲讽，说道：“如今第二步‘策反’之势已成，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翻覆。”
　　她打开隙间，众人立于空中，俯视这覆盖了整个太阳花田的巨大白玉。
　　“今天，就叫它荡然无存。”
　　——
　　明玉宫的最深处，有个少女提着轻灵的步履，走在通往宫殿的小径上，哼着悠扬的小曲，左右张望。
　　少女带点浅绿色的灰发上，戴着一顶小巧的圆帽，将她点缀得可爱又精灵，成了这昏暗压抑的景象里的一抹亮色。
　　仔细一看，这少女竟然与身处外界的古明地觉长得十分相像，同样有着两根管状物连接着的第三只眼，除了发色和衣着不同，简直与觉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古明地恋，是少女的名字。
　　恋是觉的妹妹，同样，是一只能够读心的妖怪，但她对外界的恶意远较觉来的敏感，所以她很早就彻底关闭了自己的第三只眼，这样，她就不能再读取他人的想法了。可无法读心的恋纵然不再被厌恶，却也不被任何人喜欢，封印了本我的她，跟从着潜意识四处游荡徘徊，神出鬼没。
　　这次，恋也像以前一样，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这个阴沉沉的地方了。
　　恋倒是无所畏惧，她很难遇上什么危险，所以完全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反而心里都是对此处的好奇。不知不觉中，她就已经走在了进入宫殿的路上。
　　可能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的潜意识吧？
　　恋这么想着，也就这么不急不缓地在小径上行走着，一路走进那座空旷的大殿。
　　大殿里什么都没有，只在中央，有一座直达天顶的高台，高台的对面，是一座悬空的朱漆楼阁，一共七层的楼阁，从上往下看，上面两层一片漆黑，下面四层门窗紧闭，唯有中间的第三层，闪烁着似明似灭的光亮。
　　“真好看呀~”
　　恋绕着楼阁旋转了好几圈，然后飞到天顶的高台上，从那里纵身一跃，又跳到了楼阁的顶部。
　　“它是怎么飞起来的呢~”
　　恋自语道，她对这栋悬空的楼阁有些在意。
　　像跳水一样从楼阁顶上一跃而下，旋即又停在空中，绕着一层层楼阁转圈，恋进行着这些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行动，自己却丝毫不以为意，精灵般的小脸上始终都是丝丝的甜笑。
　　最终，她停在了闪烁着的第三层楼阁处。
　　“为什么会忽闪忽闪~”
　　恋忽闪着浅绿色的眸子，盯着闪烁的楼层看了半天，忽然把一只手伸了进去。随即，她浑身都无自觉地散发出浅绿色的幽冷光芒。
　　“没有东西呀~”
　　摸了一会儿，恋好像有点失望，把手抽了出来。
　　不知从何处开始，这间幽暗安静的宫殿里，忽然响起了“咔嚓嚓”的声音，这声音起初不大，就像蚕食桑叶一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恋在原地呆了半晌，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她忽然转身，再次提起轻灵的步伐，离开宫殿。
　　她的背后，高耸的七层朱漆楼阁上隐有碎屑零落。
　　“要塌咯~”
　　——
　　恋恋嘛当然要用恋恋。
　　昨晚又滚……mad就很气。
　　最近会有一个消息。
　　感谢热心读者的打赏和票子！


第九十五章 归来
　　雁门。
　　白舞阳不明所以地，迟疑着，从上白泽慧音手中接过了那朵萱草之花。
　　“这是何.”
　　最后一个物字还没说出来，确切地说，是已经说不出来了。
　　入眼，是一朵橘红色的萱草。
　　萱草，萱草。
　　好熟悉的花，好熟悉的香。
　　一枝一朵，花开六瓣，青光如夜，长蕊如灯。
　　是谁，在哪里，播下种子，生长枝叶，开出了这花朵？
　　嗯？这是……哪？
　　“我不想雕世间人，我只想雕一个！”
　　“你的本真，就是你的心。”
　　“我喜欢你，很久了。”
　　“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葵.”
　　青涩的学生时代，突兀的表白，日久生情，本以为一生的陪伴。
　　这好像是……我。
　　回过神来，他已经不在寒风猎猎的战场，眼前只有望不尽的虚空生灭。
　　“你的名字和职业呢？”
　　“抱歉，不太会喝酒，就喝这一杯了。”
　　“以后叫我葵，可以吗？”
　　“但如果是云选的路，我会跟着走。”
　　“谢谢你，还有，抱歉，对你的承诺，我不能兑现了呢，”
　　虚拟世界的劫难，独行的刀客，战友、然后放下一切的承诺，阴谋与死亡。
　　这是我。
　　他悬在这片虚空之中，身上任何地方都无法动弹，只有一双眼睛，能够看到这虚空中闪现的走马灯般的投影。
　　盛世天唐，门阀后裔，父子之斗，庶女阿姐，无双灯会，军旅十年，雁门一战。
　　这也是我。
　　白梧，白云，白舞阳。
　　我是谁。
　　谁又是我。
　　我在哪里，哪里能容下我。
　　我因何而生，因何而死，因何而轮回。
　　不知道。
　　没人知道。
　　他活在未知里，生未知，死未知，命未知，甚至连自己是什么都未知。
　　假的，都是假的。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旋即被一阵从四肢百骸不断涌上的窒息感所支配。
　　他想要发泄，想要嚎叫，想要怒吼，但他的咽喉被扼住了，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他想要跺脚，想要挥拳，想要挣扎挣脱，但他的手脚被定住了，他一动都不能动。
　　他快要放弃了。
　　但莫名地，有句话忽然出现在了他心里。
　　“你相信你自己吗？如果不能相信，那就执着吧，执着到你相信的那一天。”
　　那个垂钓人，他又是谁？
　　那真的是梦么？
　　执着，他说执着，执着什么？
　　为什么总要说这种我听不懂的话？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啊！
　　后背一阵发热。
　　他感受到了，他的背后开始变得滚烫，有什么正在浮现，一道道热流由背而起，徐徐灌入四肢百骸，随着热流，他发现，自己能够活动了。
　　我的背后？
　　他已经顾不上这种东西了，现在的他憋了满心的怒火和愤懑，只想好好发泄一通。
　　他吼叫着，虚空因为这激烈的吼叫而轰然作响，回声雷动。
　　“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
　　“别想操纵我！别想！”
　　“吼.”
　　野兽般的低吼自他胸腔之中有力的鸣动，双眼赤红中透出无比的妖异，青筋炸起的十指死死攥在手心。
　　一拳。
　　又一拳。
　　十拳，五十拳，直到根本数不清多少拳。
　　愤怒，痛苦，无助，迷茫……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拳一拳中打出。
　　不知打了多少拳，虚空都被打出了丝丝裂纹，然后是个个陷坑，一个个陷坑和一丝丝裂纹随着他的拳，渐渐连在一起。
　　也许是一瞬，或许是无数时间，那晦明生灭的虚空，竟然崩碎了。
　　原来，虚空是一面墙。
　　原来他一直被困在墙里，一直在看着墙里的世界。
　　外面……有什么？
　　后背上传来的热流让他丝毫不觉疲惫，他想向虚空之墙外面迈出一步。
　　可这一步，却迟迟未曾踏出，怎么也踏不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拼命地用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抬动双腿。
　　这时，他忽然看到，墙外的混沌里，透出一丝光亮来。
　　这一丝柔和的光亮，慢慢变成一束，又变成一片，照亮了混沌。
　　那是……什么？
　　光亮的尽头，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他的眼神很好，能看清，那是一个女人。
　　她的脸就算那么苍白，也能看出惊心动魄的美，五官的每一处都如同上天雕琢般完美，胸膛随着淡淡的呼吸微微起伏，青绿色的发丝轻轻搭在耳畔，修长脱俗的身姿柔顺地卧展，看上去好像意态安详。
　　他却觉得她很痛苦。
　　尽管也许她并不清楚什么是痛苦。
　　看到她，他好像有所领悟，突然偏过头，把眼神从漂浮在混沌中的美丽女人，移到了旁边的东西上。
　　那是一根天柱。
　　高，极高，好似撑起了整个混沌天地，至少他一眼完全看不到上下之限。
　　天柱的中段，似乎垂着什么东西。
　　他定睛一看，原来悬在那根天柱上的，是锁链。
　　锁链，他很讨厌的东西。
　　本不想再多看，但眼力极好的他，却已经发现了一些迹象。
　　数以千条计的锁链，上部的一大半全都断的断，碎的碎，每一节漆黑的锁链上，都染上了妖异的红，好像被烫红了的蟹。而下面的一小半则虚空立起，绷得紧紧的，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样子。
　　突然，他感觉到手里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刚才空无一物的手里现在却突然出现了东西，他全部的感觉一下子就被手心里的跳动所占据。
　　摊开手心，手心里是刚开始看到的那株萱草。
　　跳动？为什么它会跳动？
　　这朵凭空出现的萱草，简直好像有心跳一般。
　　花，有心跳么。
　　答案当然是否。
　　那，这是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沉睡在混沌中的女人。她呼吸平稳，气息悠长，胸膛微微起伏。
　　原来如此。
　　我手里握着的，是她的心跳么。
　　温润清灵的气息从那株萱草中传来，舒服得他浑身颤抖，几乎要发出呻.吟。
　　汩汩暖流不知不觉从后背流入手心，随着妖异的红光流转，一点点将萱草包裹。
　　他缓缓闭上双眼。
　　千里之外，洛阳皇城。
　　整个皇城中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青草长高，绿树添叶，鲜花盛放，这里的任何植物都好像加入了一场狂欢。
　　清泉公主已经昏迷了数日，自从白舞阳将军奔赴前线的那日起，公主就染上了奇症而昏迷不醒，太医院想尽了办法也无济于事，虽然身体无碍，她的气色却一日差过一日。
　　今日宫中异象，侍奉公主的众宫女齐聚在清泉殿前，与公主相熟的宫女们都心说公主她平素就喜欢花草，若是她醒着，真不知该有多开心呢。
　　到了该去给公主问安的时间，宫女中的年长者推开了门，随即惊得怔在原地，手指宫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赶忙一看，无不震惊，居然有无数的葵花在清泉公主的寝宫中飞速生长，那些葵花比人还高，摇曳而茁壮，并且还在以飞快地速度生长，简直就像是要从宫殿里溢出来了。
　　而无穷尽的混沌正在嬗变。
　　越来越烫的后背甚至开始发痛，他挪转身躯，似有双翼在背，挣挣欲飞。
　　女人，萱草，心跳，天柱，锁链，虚空。
　　他看不见一切，却好像一切都看得见。他感觉到了一切，却好像一切都感觉不到。
　　许久之后，他仰起头，朝天长鸣。
　　清越的鸣声在混沌中轰然回响。
　　然后他轻而易举地抬起一直被束缚着的腿，稍稍活动了一下。惊人的是，随着他的动作，远处天柱下半部的锁链当即断裂。
　　“原来这是我，在那里的，也是我。”
　　他的声音清朗淡然，不再有丝毫愤怒、迷惑与痛苦。
　　“我是白明秋。”
　　话音落下，无边炽火自白明秋身边燎原而起，焚天煮海，将一切虚空与混沌吞噬殆尽。
　　他睁开双眼。
　　入眼是人与马，血与刀，红衣白衣两女子，还有手中的忘忧之花。
　　“我回来了。”
　　——
　　五个小时，反复删改，我尽力了。
　　他回来了。


第九十六章 南望
　　昨天有事没更新，明天补上，告知读者。
　　——
　　停止了。
　　光，风，云，气，刀兵，战马，尘土，鲜血。
　　在这一刻，一切都停止了。
　　“我回来了。”
　　白明秋看到了慧音，看到了妹红，还有手中的萱草。
　　“明……是明秋吗？真的是你？”妹红的声音透着强压的喑哑。
　　“是我，我回来了，慧音，妹红，让你们担心了。”
　　那人一身戎装，目光中却不带丝毫的冰冷与杀意，而是一片如天空般的明澈。
　　他是白明秋。
　　慧音恍然，旋即温声笑道：“妹红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去吧~”
　　白明秋倒有些不明所以了。
　　妹红郑重地点头，靠近白明秋身边，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她什么都没说，一如既往地沉默不善言辞，但纵然是刚刚苏醒的白明秋也能够感觉到，将他紧紧拥抱的这个名为藤原妹红的少女，心中激荡的强烈情感。
　　那无关别情，那是一种守望良久，盼得拨云见日的无穷喜悦。
　　那是一颗跃动的心。
　　是啊，等明秋时间最长的人，是妹红啊。
　　二十多年的时间，自己在半梦半醒中度过，对她上白泽慧音而言，白明秋进入明玉宫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前天。妹红却不同，从进入明玉宫的第一天起，她就一丝不苟、寸步不离地守护了明秋二十多年。
　　相见难相认，可望不可及，与他从托付生命的挚友，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晃二十年，世间最苦，莫过于此。
　　纵然自己也是同样的思念，同样的喜悦，但把这个拥抱让给妹红，有何不可呢？
　　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不知怎么，慧音的心，变得非常平静。
　　亲眼再见将军的激动，无数难以抑制的情感，甚至是对玦的痛恨，在见证明秋真正归来的那一刻，她发现，那些曾以为深重的，竟然无法在心中留下一点痕迹，随着明秋的归来而烟消云散。
　　是啊，白舞阳白将军，那个曾在自己生命中光芒万丈风华绝代的人，终究是逝去了，早在千年前，自己就该明白这件事才对。可她却一直追逐着那个幻影，那份记忆。那个人成了一种执念，所以她会时常拂拭白泽书天唐国典，她会经常想起那温暖的胸膛，她会揭开白明秋的后背，她会那样地眷恋，那样的怀念。
　　如今，终于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了。
　　以后的日子里，有明秋，有妹红，会过得很温暖，很满足。
　　一定。
　　慧音欣悦的笑颜里，多了一分释然。
　　她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变化，但她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她会是一个活在当下，而不是活在记忆里的上白泽慧音。
　　妹红很快松开了白明秋。
　　刚才是激动得情难自抑，很快她就清醒过来，三人都很清楚，现在还远远未到能够庆祝的时候。
　　“明秋，现在的情况你了解吗？”
　　“我知道，如果这一战败了，我们都会死。”
　　“不会败。”妹红斩钉截铁。
　　“所以我们要去唤醒风见幽香。”慧音问道，“明秋你有什么头绪么？”
　　“没有。”
　　白明秋话一出口，气氛微微一滞。
　　“但我隐约明白。”
　　“明白？”
　　“我能够醒来，是多种外因干扰了玦，打乱了明玉宫的部署，使之出现漏洞，再加上我在明玉宫内的反抗，重重累积的结果。而葵……她差的就是这个内因。”
　　“那……该怎么办？像唤醒你一样，把这萱草带到这一世她的面前么？”
　　“我也不知道，可总有种感觉，只要我见到她，答案就会出现。”
　　白明秋攥紧了手中的萱草。
　　得知风见幽香就是葵，往事便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他脑海中，爱与愧的交织令他心痛无比，及至玦的出现，他方才明白原来就是自己让风见幽香沾染了红尘，引发了明玉宫之劫，于是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做那个闯阵之人。
　　可当白明秋踏入阵中时，才发现自己受骗了。
　　一入阵中，他便成了案上鱼肉，玦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前辈高人、替天行道，而是披着仙风道骨的皮，实则道貌岸然之辈。玦将他关在阵内，用风水之力蒙蔽他的神识，篡改他的记忆，消磨他的七情六欲，甚至每日都以神识为鞭，法力为火，不断地折磨他，要让他放弃抵抗，任玦摆布。
　　但白明秋绝不会放弃。
　　即使受遍酷刑，他也必须要把葵救出来，他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被玦蒙骗，所以为了等到一个挣脱牢笼的机会，他以坚如磐石的大毅力，忍受了一切酷刑，并竭尽全力突破玦的封锁，给自己制造苏醒的机会。
　　在漫长的交锋之中，白明秋看到了玦记忆的碎片。
　　玦的修为停步不前已经整整两千年，作为神兽，它知道如果修行无法到达新的境界，自己的寿命最多还剩一千年。
　　玦认为到死自己都无法突破，死亡的大恐怖越来越近，由不得它怠慢，它只能另寻旁门左道。
　　玦穷尽余生之心血，在极东远野之地布下了惊人的阵法并留下了后手，试图窃取天地灵蕴，逆天而行，起死回生。
　　他看到了玦的神通法力，玦的痛苦挣扎，玦的阵法，还有玦的破绽。
　　如今他已经苏醒，妹红慧音为了救他涉险入阵，外界一定也有不少朋友在努力，他绝不会辜负她们的期待。
　　也，必定会把葵救出来。
　　白明秋翘首南望，那是洛阳的方向。
　　“这一世的风见幽香，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就是皇室的清泉公主李云葵。但洛阳距此上千里，全力飞行也要一两小时，玦很快就要回来了，来不及了！”
　　“妹红说的没错，我已经感觉到玦修补了受创的阵基，正在返回战场。”
　　白明秋闻言，忽然笑道：“你们忘了这是哪了？”
　　“哪？”慧音妹红齐声问道。
　　三人忽然眼前一花，下一刻，洛阳的皇城宫禁竟然就在他们脚下。
　　“时间可以暂停，距离可以缩减，这里是明玉宫，是我的记忆，也就是我的世界。”
　　——
　　南望也是难忘。
　　结庐人在推荐位上，望大家踊跃支持！


第九十七章 情怯
　　白明秋知道自己在这明玉宫中能够做到什么。
　　以玦的能力和心计，既然创造了明玉宫，就必然要将明玉宫完全纳入他的控制中，八云紫正是凭借玦叙述中前后矛盾的这一点，看穿了玦的骗局。
　　玦对明玉宫的控制是毋庸置疑的，但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有思考过，就是被关入阵中的人如果苏醒，该怎么办。
　　按照玦的设想，进入明玉宫的人只有陷入永久的沉眠直到消亡这一种结局。的确，白明秋是被逼到了穷途末路，可他终究还是坚持住了。从明玉宫起阵时的失控开始，失控一点点累积，最终，玦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一个他认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实出现——白明秋在阵内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记忆。
　　如果将明玉宫的控制权量化，玦计划中的控制就是十成，而实际上随着情势的变化，他的控制权从十成开始一路下降，直到现在白明秋苏醒，他最多只能掌控六成。其余的控制权，就顺势流变到了白明秋手里。
　　明玉宫虽然由玦创造，但如果没有白明秋，也不会有现在的明玉宫，白明秋在对玦的不断抗争之中，渐渐明白了这一点。
　　这里是玦的阵法，也是白明秋的记忆。
　　在自己的记忆构成的幻梦里，为什么不能为所欲为？
　　所以只用一眨眼的瞬间，他就可以带着慧音和妹红跨过几千里的距离，到达洛阳。
　　风见幽香在哪？
　　无须疑问，三人在天空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皇城的西南角，有一座宫殿已经由里到外完全被藤蔓所包围，数不清的藤蔓向天扬起，无风自摇，就像正在呼唤着什么一般。
　　“在那。”妹红伸手一指。
　　“明秋，要我们陪你吗？”慧音关切道。
　　白明秋沉吟片刻，摇头。
　　妹红随即说道：“那我们就在外面留守，如果玦赶到，尽量拖延时间。”
　　“交给你们了。”
　　白明秋向西南方向飞了一段，俯身下落。
　　整座清泉宫都已经被异常茂盛的植物藤蔓所覆盖，白明秋落在清泉宫前的阶梯上，有些恍惚。
　　葵，风见幽香就在眼前了，他隐约感觉到，她的确就在这座宫殿里。但很奇怪地，他站在阶梯上，犹豫了。
　　面对玦直逼神识的酷刑连眉头都不皱，向死而生连死亡都视若平常，心境几乎趋于大圆满的七世旅人，此时居然心生一点怯意。
　　白明秋早已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葵从明玉宫中救出来，他有满腔的思念与情感要向她倾诉，这是支撑着他在阵中坚持下去的重要力量，但事到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心中的不安却难以控制地油然而生。
　　说是怯意，但和恐惧又是两回事，白明秋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风见幽香。
　　是把她当做大妖怪风见幽香对待呢，还是与自己心心相印的葵，抑或是与自己在这阵中轮回三世、共历情感的战友？她苏醒之后，自己该说什么呢？一言不发肯定不合适，但是真要说什么，完全没有头绪，总不能说什么“你醒了啊”这类的废话吧。
　　白明秋知道，这些思虑，是因为自己那长久的坚持突然抽离而产生的不适应感，即使理智上能够认知，心里也没办法随随便便克服，这种情绪，倒有点类似“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了。
　　纷杂的念头在白明秋的脑海里闪烁，但他终究走完了这段阶梯。纵使心中颇有些忐忑，他也不会浪费一点时间。
　　宫殿门前，密密麻麻的藤蔓纠结，封锁门扉，看不出一点可以通过的样子。
　　白明秋伸出左手，按在门前的一条藤蔓上，背后的凤凰图腾传来一道暖流，这暖流顺着左臂蜿蜒开去，很快消失于无形。凭着这道力量，顷刻之间，白明秋已经将这间清泉宫探查了遍，确认了没有其它的危险。
　　说来也怪，即使以明玉宫的可怕力量，也无法阻止和掩盖凤凰图腾，就算是白明秋在阵中被篡改了记忆，图腾的力量依旧无法被遮蔽，它忠实地发着热，像白明秋的引擎一样，给白明秋源源不断地提供与玦对抗的力量。白明秋能够坚持到现在，并且从玦那里夺回记忆，神秘的凤凰图腾功不可没。
　　收回左手，他张开一直紧握的右手，露出握在手心里的萱草。
　　之前一直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的萱草，此刻却不再闪烁，而是收敛了一切光华，就静静地卧在白明秋的手里，不过以白明秋对气息的敏感程度，很容易就分辨出，这株萱草此时才到了灵气最盛的时候。
　　而随着萱草的出现，缠绕整个宫殿的藤蔓开始发生变化。
　　“亲和？”
　　白明秋居然从这些植物身上感受到了这样的情绪。
　　不愧是自然之力，而且，这些植物仔细看的话，不就是向日葵么。
　　白明秋轻笑一声，看也不看眼前纠缠不休的藤蔓，径直前行，令人惊奇的是，他所到之处，所有的藤蔓都像有意识一般，给他让开了道路。
　　白明秋穿过了正殿，偏殿，游廊，茶室，书房，一路行至公主的寝居。
　　风见幽香，就在里面了。
　　终于要再见了。
　　虚幻的明玉宫，却给白明秋再次带来三度人生的体验，如今与真正的葵，已然是七十五年之后的再会了。
　　七十五年，对于一个凡人来说，那几乎是毕其一生的长久。若是对心怀爱慕却不得相见的人来说，还要更长久，更痛苦吧。
　　但，若是终得相见，那积攒了七十五年份的期待，会酿出多少喜悦呢。
　　风见幽香。
　　葵。
　　哈哈，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不同的两个人，都在我心里留下一样的痕迹呢，现在说虽然有点晚，但我早该想到的啊。
　　在这略带自嘲的笑意中，白明秋的情怯，不知觉中如云散去。
　　“久等了，我来了。”
　　白明秋喃喃说着，推开朱红色的门扉。
　　不远处的绣床上，静静地卧着一位静静的少女。
　　——
　　出了点意外昨天没能码字，今天早点起来补上。
　　情怯正是情切。


第九十八章 长吻
　　她就安静地躺在那里，美得令人窒息的脸，颜色苍白得让他心碎。
　　细不可闻的呼吸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居然是最大的声音。
　　白明秋缓步上前，走近风见幽香的身边，走到床畔，小心地坐了下来。
　　他看着她。
　　他见过她好几次，可还是第一次像如今这样看着她。
　　初见时的她绝代风华，霸道决绝如泰山压顶，明明差点被杀，他许久未动的心却莫名地就悸动起来，破天荒地向身边人询问她，留心她。
　　再见时，她的惊鸿魔炮救了整个人间之里，让他感恩于心，他托付春之妖精莉莉白送去花茶以表谢意，却也想着，能否借此与她靠近些呢。
　　之后的幻想乡之旅，他见到她在夜里孑然独立，大雨红裙，那时他站在窗边，神思空明，望了很久很久，翌日留下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悄然离开。
　　再到妖怪山天魔一战，那澎湃而生的自然之力，与那株忘忧之草。
　　白明秋不自觉握住右手。
　　一路走来，若有若无的，七世旅人白明秋与大妖怪风见幽香，似乎一直有着微妙的联系。
　　这一株萱草，便是明证。
　　他一直不清楚自己对风见幽香究竟怀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要说是感情，似乎有些唐突，只能说是一份念想。这份念想不是三秋之思，不会日夜不寐，不如痴如狂也不神思难属，但却绝难相忘。
　　仅有短短的几次接触，却让白明秋渐生念想，七世百余年如风而去，他从未对任何人如此。
　　之后，是葵。
　　在知道葵的身份之前，白明秋一直认为葵是一位普通的人类少女。
　　第一次见到葵，还是在她之前所开的花店里，那时他只是稍微惊讶于她的恬淡宁静，便多了句嘴，说，最好给这家店添一个招牌。
　　于是下次见面，他就为她添上了这个招牌。他看到了她的笑，听到了不少她说的话，还被她看去了自己的心思，最后，她和他，互相告知了名字。
　　白明秋，葵。
　　再之后，葵搬到了他的小店旁边。想起来，那段时间，真是幸福又温馨。
　　每天早晨的互相问候，每天中午的同行同食，无甚事的下午，或饮茶，或饮酒，天晴时共赏晴日，天雨时同听风雨，天暗时的分别，但旋即又是第二天的再见。
　　时间过得既慢又快。
　　他坦诚地直面自己期盼爱情的心意，虽然还是担心三年后的二十五岁，但他告诉她，想喝酒了。
　　他心动了。
　　最后的相见，是在他精疲力竭时，他甚至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但她终于淡淡地关心了他。
　　短短的字条，让他失去理智般地疯狂寻找，遍寻无果，他不甘但只能无能为力。
　　最终，是明玉宫。
　　风见幽香和葵，两条看起来不相关的平行线，在他心中汇聚成了一个点，一个念。
　　入阵前，白明秋告诉慧音妹红，“我还有话没跟她说，所以我要去接她回来，然后把没来及说的话告诉她。”
　　这个念，让他终于克服重重艰难险阻，来到了这里，离救出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还有很多话想问她，想告诉她，还有很多事情想和她一起做，很多地方想和她一起去。
　　等她醒来。
　　白明秋撩过风见幽香额前的一缕青丝。
　　风见幽香的力量，在玦的全力转化下，已经化去了大半，现在，情况着实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地步，风见幽香的意识，已经变得非常薄弱。
　　白明秋是经历了绝大多数人不会经历的人生，他早已尝遍世间甜苦，经历了从繁花绚烂到虚无死寂的轮回，在幻想乡中，心境又一次次提升，逐渐臻至圆满大自在，他是一人一身，踏遍红尘，历尽千帆后回归本真的“一”。风见幽香与白明秋不同，如白纸般从未接触过红尘世间、七情六欲的风见幽香，是天地之间只她一存，万物自然独眷一身，纯素未染独有一心，极致纯真的“一”。
　　所以白明秋能抵抗玦，风见幽香却无能为力。
　　该怎么唤醒风见幽香呢。
　　这个问题，可能连玦这个创阵者都不知道答案。
　　风见幽香静卧在床榻上，白明秋坐在她身边，倾神凝视，满目深情。
　　他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他只是凭冥冥的感觉来到她身边，但他相信，这世间，唯有他能将她唤醒。
　　白明秋伸出左手，牵住了她的左手。
　　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
　　很冰冷，感觉不到丝毫热度，仿佛握住了一块冰。
　　那，就暖她。
　　凤凰图腾随心而动，后背已如燃，一股股暖流从白明秋浮现淡淡赤色光芒的左臂不断传递到左手，又传到风见幽香的左手。
　　青色，黑色，赤色，图腾上奇异的颜色，此刻化作各异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流转不定。
　　白明秋感觉到那只手上传来了温度。
　　暖了，很好。还不够，还要再暖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风见幽香原本苍白的脸上，多出几分血色来，手上身上的温度也比开始暖了许多。
　　白明秋的整个背都烫的发红，他甚至能感觉到强烈的疼痛，不过此时他完全不会在意这些。
　　白明秋的目光，落在了风见幽香由苍白逐渐转为殷红的双唇上。
　　那唇色，鲜艳欲滴。
　　真好看。
　　那就……吻吧。
　　于是白明秋俯下身，一点点靠近风见幽香。
　　微微颤抖。
　　吻。
　　唇合。
　　丝丝凉意旋即被一片炽热覆盖。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一个吻了，这样一个等待了长久时日，倾注了全部情感，包含了全部心意的吻。
　　为何世上会有如此美妙又奇妙的事，只需四片唇合，千种情思便能付诸一吻，万般深爱便能彼此心知。
　　他不明白，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
　　现在，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浑身炽热，却并非因为凤凰图腾，而仅仅是因为激荡的情感。
　　吻不舍，唇难分。
　　不知觉，手渐渐攥紧。
　　下一刻，星星点点的橘红色光尘纷扬而起。
　　白明秋手中的手，忽然有了极轻微的动弹。
　　——
　　天可怜见，我真的不是故意到圣诞才来发狗粮，大家都知道我不过圣诞的。
　　不过这个圣诞，我吃到了最好的苹果。
　　各位圣诞快乐！


第九十九章 等吗
　　异常轻微的动弹，甚至让白明秋以为那是错觉。
　　但那终究不是错觉。
　　白明秋赶忙起身，观察风见幽香的动静。
　　唇分的那一刻，强烈的不舍忽然就浮现心头，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嘴唇，回味刚才美妙的滋味。
　　这一个吻，竟然真的能把她吻醒么？
　　说实话，连白明秋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从吻里回过神来，白明秋就发现了两人周身萦绕着的星星点点的光尘。
　　这是什么？
　　只疑惑了一刻，他便松开右手，果然，手心中空无一物。原来不知何时，那株萱草悄然消失，化作了空气中星星点点的光。
　　很奇怪，原本装着萱草的小结界非常坚固，远不是白明秋这点力气就能捏碎的、显然，又出现了白明秋认知之外的情况。
　　橘红色的光尘起先杂乱无序，纷纷扬扬，慢慢地，它们汇聚成了一个整体，如轻纱般一点点覆盖在风见幽香的身上，然后，那层轻纱居然融入了风见幽香的躯体，缓缓地消失了。
　　如果有八坂神奈子或者八意永琳这个层次的强者在此，一定会为此时发生的事情惊讶。离开本体的，并非为独立生存而释放的力量居然出现简单的自意识——也就是灵性——这种事情，已经跟实力的强弱无关了，只有象征着“生”的力量，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放眼整个幻想乡，也很难说除了风见幽香以外，有谁能做到。
　　萱草上一直有着风见幽香分离出来的一点力量，她的初衷也许是让这株萱草更富有生命力，随着时日渐久，一分灵性就从这株萱草上诞生出来。到了明玉宫中，萱草感应到了主人的状况，便选择了最妥当的方式，试图将主人唤醒。
　　无心插柳柳成荫，风见幽香随心而为的一点小事，这时却真正救了她一命。
　　这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但最震惊的事实远不止于此，要知道，这株萱草可是八云紫放在蛙石里亲手交给藤原妹红的，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基本都在八云紫的意料之中。
　　除了八意永琳或许隐约看透，还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点。
　　所以即使以八意永琳月之头脑的聪慧，也无法不赞赏八云紫的深谋远虑，伏线千里，原因就在此了。
　　这就是八云紫的第二步，“策反”。
　　白明秋不知道这些，八云紫的谋划也好，萱草之衣的原理也罢，他不知道，也没心思关心这些。
　　现在他只知道，她要醒了。
　　无端的喜悦涌上心头，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加重的呼吸和越发轻扬的心情。
　　犹豫也好，前进也罢，担忧也好，心安也罢，长久的时间，煎熬的磨难，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我正是为此而来的，不是么？
　　白明秋轻轻松开了抓着风见幽香的左手。
　　还是先不要唐突，不要吓到她。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至于这个……
　　也还是等等吧。
　　白明秋无声地失笑。
　　然后，望向那双缓缓睁开的剔透长眸。
　　——
　　风见幽香觉得自己做了场梦。
　　昏昏沉沉，迷迷蒙蒙，无数看得清的、看不清的，若隐若现，像个市集般车水马龙，忽然又极安静。
　　她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做这一个又一个的梦了，只觉得很想睡很想睡，就任由感觉操控着身体，沉沉地睡去。
　　也难怪，在梦里怎么会记起梦呢。
　　本以为一睡就不会再醒了，但隐隐约约，迷迷糊糊地，耳边，身边，总感觉有谁在喊自己。
　　她也是有勉强抬眼看过的，只是太累了，太累了，好容易睁开了一点的眼，睡醒了一点的梦，又只好继续下去。
　　她还依稀记得，梦并非杂乱无章的，而是有顺序的，先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梦，再是一个有点苦涩的梦，然后越来越苦涩，最后，梦开始发冷。
　　好冷。
　　愈发冷了。
　　做梦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冷吗？
　　她做的那一个冰冷的梦，冰冷到快要感觉不到冰冷，冰冷到血液里好似生出寒霜，将她彻底冰冻。
　　就快要结束了，很快，不用做梦，也也不会再冷了。
　　她这么想着，越睡越沉，沉到谷底
　　“葵。”
　　她忽然被这个字吵得有些睡不安稳，随之而来的还有咚咚咚的心跳声。
　　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那呼唤声一次比一次微弱，一点比一点模糊，却始终无比坚定，听起来振奋人心。
　　这让她有点想醒过来看看，到底是谁，什么人在呼唤。
　　可是，怎么还是那么疲惫啊。好像全身力量都被抽干了的疲倦。醒来，是不可能的吧。
　　正当她苦恼的时候，有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暖流传了过来。
　　真的非常暖和，像冬天的火炉，清晨的太阳，这暖意实在让人感到喜悦。对这样的暖，没有人会带着防备和警惕。
　　她也无外乎如是。
　　于是这暖流缓缓将她暖遍，不冷了，她开始觉得自己能够醒来了。
　　她又拾起了放在角落里好久没用的阳伞，本来都快忘了这回事了，但阳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起光来，光线太耀眼，由不得她不注意。
　　那个声音又在唤了。
　　葵啊葵的，一口一个，他到底是谁啊。
　　她想要，也开始准备醒来。
　　忽然，她轻轻嗯了一声，透着些许的疑惑和诧异。
　　是唇，双唇不知怎么，变得异常炽热。
　　是吗。
　　风见幽香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然后，手中阳伞虚空一点。
　　幻象皆成破碎泡影，无尽阳葵以梦为食。
　　清宫榻上，秀睫轻颤。
　　入眼，是他明澈如长夜灯火般的目光。
　　白明秋。
　　目光一错，便彼心通明，旋而百感交集。
　　他开口好像想要说什么。
　　但风见幽香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蓦然起身，蓦然靠近。
　　吻。
　　四唇相接，那无比美好的触感，瞬间再度占领了彼此的心神。
　　许久，不觉，身入怀，手相牵。
　　——
　　等吗？谁爱等谁等反正她不等。
　　怎么会觉得要完结了呢，这才哪到哪啊。
　　感谢热心读者的打赏支持！


第一百章 接连
　　博丽神社。
　　灵梦盘膝坐在缘侧上，手边摆着一杯茶，青绿的茶叶沉底许久，已经没有热气了。
　　她一直望着遥远的天空，好像在等待什么。
　　日上中天之时，灵梦忽然从缘侧上站了起来，腾空而起，浮上云霄。
　　她不禁回头望了神社一眼。这间新造起来的博丽神社，古朴大气却不失钟灵内蕴，实在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这是他的功劳。
　　白明秋。
　　这是一个有恩于她的男人，这份恩情对于博丽灵梦而言，很重。
　　灵梦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偿还这份恩情，这还必须得悄悄想，而不能直接大大咧咧地去问白明秋或者他的朋友，要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会让灵梦别放在心上，然后拒而不受。
　　明玉宫的事情，灵梦觉得是个机会，她想尽全力将白明秋和风见幽香救出来，但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紫决绝地阻止了。
　　紫说：“做你自己该做的。”
　　紫很少这么严厉地跟她说话，她也明白，紫说的对。于是到最后，她就落了个保护上白泽慧音和藤原妹红身躯的任务，这并非什么难事，又是个举手之劳。
　　她早已安下禁制，确保两人的躯体万无一失。而现在，她要赶到太阳花田，去见证明玉宫的终末，迎接白明秋的归来，或者，在如有万一的时候，发挥她的力量。
　　这就是她该做的事，相信紫不会反对的。
　　博丽灵梦全速前进，速度当真快得惊人，飞到太阳花田的上空，不过花了片刻时间。
　　灵梦俯视花田，花田依旧为白玉般的雾气所笼罩。灵梦不禁发出嫌弃的啧声。
　　紫还没有动手，等等吧。
　　她旋即隐身入云端，暂时等待。
　　“喂，你在这干嘛？”灵梦忽然没好气道。
　　“哎，这不是灵梦嘛！哪阵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来了？”
　　躲在这朵云里的另一个人，赫然是乌鸦天狗射命丸文，她一手提着相机，一手拿着笔，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你等会啊，我这里有点忙，这朵云的位置不太对，这样的话之后就没有最佳角度了——”
　　“喂，你就是来拍照的？”
　　“当然，我可是记者。”文嬉笑道，“记者的职业嗅觉可是很敏锐的，今天是第四十八天，我算准了八云紫肯定要今天动手，到时候你就等着看我轰动幻想乡的新闻稿吧！”
　　文已经在神神叨叨地嘟囔着几个奇怪的标题了，灵梦就不想搭理她，干脆换了朵云盘坐下来。
　　的确，距离白明秋入阵已经四十八天过去，四十九日之期就快到来，也得亏紫沉得住气。
　　没过多久，灵梦感觉到有气息锁定了太阳花田，并正在朝此处飞来。
　　“他来凑什么热闹啊.”
　　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一路平稳地飞到明玉宫上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灵梦一把拉进了云中。
　　“霖之助，你来这干嘛？”
　　她手里提着的，正是香霖堂的主人，被魔理沙称呼为香霖的半妖森近霖之助。
　　霖之助笑道：“还问我，灵梦，你不是也来了么？”
　　“我是巫女，对幻想乡有监察之责。”灵梦理直气壮地驳回了霖之助的反问，“怎么，你来是要帮我解决异变吗？”
　　“我是来看看那家伙的，睡了这么久，估计已经把答应过来帮忙的事情忘了吧。”
　　霖之助之前有拜托白明秋帮他研究几个流入幻想乡的外界产物。
　　他看着地面上那团白玉，叹了口气：“不过，这阵仗还真是大啊，还持续了这么长时间，已经远非一般异变的程度了。那家伙在里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
　　“会的。”灵梦笃定道。
　　“那就最好了。”
　　“行了，霖之助你就别乱跑了，跟在我身边，一会儿估计动静会很大，别被随便卷进去了。”
　　言下之意，灵梦还是很担心霖之助的安危的。
　　霖之助微微一笑，旋即又忧心忡忡地看着地下。
　　跟霖之助聊了一会儿，灵梦才知道原来明玉宫的事情虽然没有影响到普通人类那边，但在妖怪的圈子里已经风传了起来，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了这件事，比如霖之助就是从来香霖堂买东西的铃仙那里得知的消息。
　　“魔理沙呢？她知道吗？”
　　“最近她都在爱丽丝家里研究魔法，应该不会知道。”
　　“爱丽丝.”灵梦咽了口口水。
　　总觉得有点微妙啊。
　　“算了，这样也好。魔理沙跟白明秋很投契，要是知道他出了事，一定会非常担心，说不定会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情来，影响紫的安排。”
　　“我也这么想，所以才拜托了爱丽丝来着。”
　　霖之助话音刚落，灵梦的眉就不自觉挑了起来。
　　“有人在打开界门，从另一界进入幻想乡，出口就在这附近。”
　　霖之助紧张道：“偏偏是这个时候？”
　　灵梦双目一凛，一手捏印，玄奥的神光直朝来人的方向喷薄而出，刚刚打开了界门的来人却并不畏惧，竟硬碰硬地跟灵梦正面交锋了一手。
　　这力量，灵梦认得。
　　“懒鬼，你不好好在三途川睡觉，到这来搞什么动静？”
　　“我也是想好好睡的啊，有觉谁不想睡。”
　　小野冢小町从远处缓步走来，脸上还是那副怠惰的模样，但背上扛着的巨大而锋锐的死镰，与紧攥刀柄的单手，使得她顿生威势，随着她一步步走来，气势如海潮般节节堆高，竟然将灵梦和霖之助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只是我家弟弟君失联了一个多月，两个做姐姐的有点着急，就打听了一下情况，没想到还真有不长眼的东西。看来是即将升任大阎罗的映姬和本鬼神的面子不够大啊。那我倒是要看看，地狱的面子，此界有谁能兜得住。”
　　深红色眼底杀意顿起，力量差一些的森近霖之助甚至被小町的气势所摄，满眼都是尸山血海、幽鬼怨魂的幻象。
　　灵梦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从怀中取出符札，冷声道：
　　“你想打架？”
　　——
　　明天有个消息告知大家。
　　哎，这卷末还不是能畅快发糖的地方。
　　昨天和前天放的就是本书的两个封面啦。


第一百零一章 动怒
　　灵梦一声冷哼，将手中符纸抖散于天空，飘洒的符纸受强大的灵力影响，没有一张掉落在地上，而是通通以惊人的高速环绕在灵梦周身，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红白二色的球体。
　　一旁的霖之助看得眼花缭乱，他从灵梦小时候就开始照顾她，对灵梦的熟悉远非常人能比，即使这招并非灵梦常用的招式，但霖之助还是立刻就认出来了。
　　“退魔符乱舞。小野冢小姐是灵体，所以灵梦拿出了专门针对的退魔符，她动真格的？”
　　“凭几张符纸就敢叫退魔？问过我这把屠尽十方幽魔的刀没？”
　　小町面上露出不屑的笑意，与轻巧身体形成反差的巨大镰刀被小町举重若轻地在手中甩动，摄人心魄的力量在镰刀的刀身处酝酿，正反刀身上两个骷髅头空洞双眼里忽然跳跃起阴冷的青色火光。
　　面对扑面而来的退魔符，小町丝毫没有退却之意，迎刀直向，青色骷髅中蕴藏的巨大力量仿佛能碾碎面前的一切。
　　生魂流离之刀与乱舞退魔符的正面碰撞，两人竟都没有占到便宜。小町甩了甩被反震得生疼的手，灵梦也收回了破碎大半的退魔符。
　　“小野冢小町，你要是存心挑事，今天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灵梦冷声道。
　　“哟，哟哟哟。”小町一张懒散的俏脸上写满哂笑之意，“这时候开始逞威风了？我弟弟出事的时候，请问博丽巫女你去哪了？”
　　“你！”
　　灵梦一口银牙紧咬，怒意不断上涨，她本就对无法为白明秋做些什么而自责不已，此时被小町一激，这自责顿时化作难以抑制的熊熊怒火。
　　“发火？”
　　小町双目一寒。
　　“我今天才是要好好地发发火，竟然敢让映姬露出那样的表情？谁敢挡在我找我弟弟的路上，今天我就斩了谁，没有例外。”
　　从来都是一副惫懒姿态，就连吓人都带着几分无精打采的小町，此时浑身都透着令人窒息的杀意，与怒气冲天的灵梦分庭抗礼。
　　可怜的霖之助有心劝架，但凭他那点在这两人面前只能称得上是微薄程度的力量，能保住自己不被误伤就已经很不错了。
　　灵梦口中默念咒文，灵力波动越发汹涌，小町的身后开始逐渐显现浓雾与雨水，其中不断酝酿着惊人的力量，一场大战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危急关头。
　　“都给咱打住！”
　　就在双方的气势都已经提到顶点的这一刻，一声清脆的童音却如雷般轰然炸响，随即，这一片压抑的空气中出现了一股非常诡异的波动，竟然瞬间就将两人凝聚起的力量与气势全部化解。
　　“萃香？”“萃香大人？”
　　来者正是鬼王伊吹萃香。
　　伊吹萃香人在声后，从天而降，她本来娇小的身躯不断长大，及至落地，已成一尊威势无穷的巨灵。
　　“你们两个都脑子发热是吗？都停手，否则咱打到你们停手为止。”
　　“是是是，既然萃香大人都发话了，不打了不打了。”小町这会儿忽然冷静多了，借坡下驴，顺手一甩把镰刀收了起来。
　　“灵梦？”巨灵般的萃香俯视着脚下的红白巫女。
　　“哼。”
　　灵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把手中的符札揣回了怀里。
　　见到两人休战，萃香才一点点变成了正常的模样，这时候她的身量要比灵梦和小町都小不少，只能仰视她们，不过在气势上，她可是完完全全地压倒全场。
　　“小小町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跟个小丫头斗什么气？还有灵梦，都忘了紫平时跟你说的话了？你跟小小町动手，是想让幻想乡跟地狱翻脸？”
　　“哎哟萃香大人，我这不是对弟弟君的情况一头雾水，所以一时心急嘛。灵梦肯定也是着急，我们都不是故意的好吧。”小町赶紧服软，打圆场道，“灵梦来，姐姐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别生气了啊。”
　　小町朝着灵梦颇为滑稽地挤眉弄眼，灵梦本来满肚子气，现在倒好，被搅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火早去了大半了。
　　萃香倒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在紫的计划即将收尾之前，这两个家伙居然在明玉宫旁边打了起来，简直莫名其妙。她刚想再责备几句，躲在远处观察局势半天的霖之助看到战斗平息，走近前来，问候道：“伊吹大人。”
　　“哦，霖之助你也在啊。”
　　“伊吹大人勿怪，我力量低微，只能在远处观战。不过正因为如此，我倒是发现了一点东西。”
　　“说来听听？”
　　“我觉得小野冢小姐和灵梦并非故意要打架，而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她们的情绪。刚才我在远处，隐约感觉到了一些细碎的波动充斥了这周边，于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种波动确有存在，而且其名字叫做【情光】和【欲尘】。虽然不知道具体用法，但很可能跟她们两人过激的情绪有关。刚才伊吹大人你一到场，就把这些波动全驱散了，之后大家也都看到了，双方冷静得都很快。”
　　霖之助这番分析很清晰，萃香听罢，看了看小町和灵梦。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我刚才总感觉自己很火大来着。”小町皱眉道。
　　灵梦没说话，但也露出思索的神色。
　　萃香沉吟片刻，想起紫对她说过的关于明玉宫的情况，点了点头：“对，她们俩一向都不是暴脾气，也许，可能就是你说的这样了。”
　　霖之助微微一笑，推了推眼镜，不再多言。
　　既然定性了是一场误会，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就烟消云散了，四人飞入云端，小町问道：“明秋他到底怎么样了？太阳花田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明玉宫的事情，小町也只是风闻，还不清楚其中的内情。
　　“小小町，白明秋的情况呢，现在不太好说，这件事情有点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咱只能给你一句准话，紫已经准备了很久，很快她就会出面解决了。不知道‘八云紫’三个字的分量，够不够让你给四季回复。”
　　“映姬让我彻查此事，并且保证明秋的安全。若非映姬此时在他界无法抽身，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可能就是地狱的鬼神众和冥道司了。”小町正声道，“我可以等八云紫一会儿，但如果月出之前我还没有见到明秋，到时候不要怪地狱插手幻想乡的家务事。”
　　“稍安勿躁。”
　　沉默了半天的灵梦忽然开口了。
　　“紫来了。”
　　——
　　地狱的
　　少女们都是护犊子的好手。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很久没开单章了。每次开单章，都好像会说些重要的事情。
　　这次也是。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给大家带来一个消息。
　　东方结庐人，会在下周五上架。
　　原因很简单，也很直接，相信很多读者能够明白，是家里的压力。
　　四年多近五年的创作，我磕磕绊绊一路也写了不少东西，但很难说有所成就，反倒给自己落了一身毛病。
　　家中明言，拿出成绩来，不然就安稳工作，安心养身，别写书了。
　　我辗转反侧，满嘴苦涩，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整个2017年，实在窘迫，甚至可以说狼狈不堪，如今真尝遍愁滋味，却欲说还休，话到嘴边，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大家见笑了。
　　前段时间，有位已不创作的朋友跟我聊天，听说了我的近况，他问了句：“你还在坚持幻想乡啊。”
　　我愕然。
　　片刻后，我回了一个是。
　　那时我意识到，五年了，很多东西我已疲于坚持乃至无法坚持，但我好像还有在坚持着什么。
　　我还想继续写。
　　这幅图卷方才徐徐展开，正当璀璨，我还想继续写下去。
　　我做了这个选择，我接受来自读者的一切指责，没有借口。但希望喜欢这个故事的人，还能继续支持它。
　　那么，希望各位读者仔细阅读面前的这本小说，并恭祝大家能够过上平安幸福的幻想乡生活。
　　东方结庐人，拜托大家了。
　　弦


第一百零二章 手段
　　才发现之前把草稿和成文弄混了，手误，已修改，如果有已经看到的读者，请重看一遍，望海涵。
　　——
　　隙间突兀地横于天空，好像一张撕裂的布。八云紫，八意永琳，八坂神奈子，古明地觉依次从隙间里走出，俯视着脚下的明玉宫。
　　“今天，就叫它荡然无存。”
　　“那永琳就坐观大贤者手段了。”
　　“说实话这恶心的白色我都快看吐了。”
　　古明地觉说道：“刚才我感觉到了恋的波动，她好像在明玉宫里做了什么的样子，不会对接下来造成什么影响吧。”
　　八意永琳摇头道：“令妹的力量我倒是略知一二，她在里面做点什么我们都不会吃亏，觉小姐请放心就好。”
　　神奈子以前还没接触过古明地恋，好奇道：“觉小妹妹的妹妹怎么了吗？”
　　八意永琳随口传音去了几句话，神奈子听罢，一脸讶异地点了点头，感叹道：“幻想乡真是包罗万象无奇不有。”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实际上是众人都在等待八云紫的准备工作，从刚才开始八云紫就一直闭目不言，显然是在她的隙间里搞什么名堂。
　　“那边好像有些小朋友在啊。”永琳笑着，指了指远处的一朵云。
　　神奈子就很直接了，一掌挟带着乾天之威就拍了过去，若是拍实了，别说那朵云会彻底消散，云里不管藏着什么都要被拍成齑粉。不过云端的几位强者也不是吃素的，三股强大的气息显露出来，神奈子又本就是虚拍一掌，掌力一瞬间就被震散了。
　　“小町，灵梦，霖之助，你们怎么来了？”云端的几人，与神奈子都相熟，就连霖之助她也是见过好几面的。
　　“我是过来以防不测的。”这是严肃的灵梦。
　　“我是来找弟弟君的。”这是严肃的小町。
　　“我是来看白明秋的情况的。”这是严肃的霖之助。
　　“灵梦居然抢咱的活。”一脸严肃的萃香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灵梦的背上，“算了，他们既然来了，也别赶走了。”
　　“别一脸严肃地做这种事啊你！”掰不下萃香的灵梦无奈道。
　　神奈子见状大笑，说道：“哈哈哈，我是无所谓，八意你呢？”
　　八意永琳很无所谓地摇头，这位月之头脑从头到尾都是很悠闲的态度，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数都从不变色，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古明地觉也没反对，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几人退到后方，静等八云紫的准备。
　　正午阳光刚刚落下的那一刻，八云紫睁开了眼睛。
　　“请八坂神助我。”
　　八云紫没有在意身后多出来的人，她沉肃地呼唤着神奈子。
　　“来了！给我镇！”
　　神奈子早已等候多时，赫赫天威顿起，四根御柱大放金光，分别飞向明玉宫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随即狠狠重压，深入地下，好似压住纸的四角。
　　“八意。”
　　“在。”
　　八意永琳温和地回应着，手上动作也丝毫不慢，提弓搭箭，一缕白芒如流星般划破天际，随着长箭破空，一张淡淡的帷幕也一点点盖住了明玉宫上方的天幕。
　　八意永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笑道：“紫，这瓶秘药，你知道是什么的，要不要用，你说了算。”
　　“别废话，要。”
　　八云紫不耐地应了下来。看这情形，八意永琳趁着情况紧急，又咬下了妖怪贤者的一块肉。
　　八意永琳见好就收，深海般深邃的目光里，忽然浮现明月一般皎洁的光芒，她打开秘药瓷瓶，向外轻轻撒了一圈，星星点点莹白色如同银粉的药剂就飘入整片天空。
　　月白色的光芒，在八意永琳的身边亮起。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如渊似海的深厚力量。
　　这是八意永琳这段时间第一次动真格，从不轻易出手的她，前几次包括和玦的交手，也只是随手为之。但放眼整个幻想乡，绝对没有任何人敢轻视深居简出的八意永琳。因为但凡身处幻想乡的存在，无一不曾体验过永夜异变时令人绝望的长夜。
　　遮天换月，那正是这位月之头脑的通天手段。
　　此时的八意永琳所使用的，正是永夜异变时所使用的深奥秘术。
　　“封。”
　　只见明玉宫范围内的一大片天空，已然化为漆黑的夜，与一边的正午日光对比鲜明。
　　“很好。”
　　八云紫眸中闪过一道冷厉的紫芒，无数深不见底的隙间瞬间出现在她的背后，与那墨黑色的夜融合在一起，逐渐形成一张滔天巨口。
　　下一刻，巨口咬住明玉宫。
　　这顿时激起覆裹着明玉宫的白气激烈的反抗。这些白气的来源，是明玉宫阵法中的风水之力和风见幽香已被转化的妖力。明玉宫有着反击外部破坏的机制，此时明玉宫在外部遭到重击，整个阵法疯狂地高速运转起来，不断抽取妖力与风水之力化为源源不绝的白气，来抵御八云紫全力出手制造的隙间深渊。两强交锋暴起的波动，在明玉宫的范围内形成了巨大的震荡，若不是在这片八意永琳创造的夜幕之中，恐怕幻想乡的一部分已经要被这样激烈的交锋摧毁了。
　　黑口与白气咬合在一起，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似乎陷入了僵局。但在场的人都没有忘记，八云紫并非一个人在战斗，此处还有一位强者未曾出手。
　　一旁的八坂神奈子和八意永琳都略带好奇地看向已经站在八云紫身边的古明地觉。
　　这位读心妖怪的强大众所周知，但绝大多数的认知都仅限于“读心”这种诡异的能力，而无人知道作为大妖怪的古明地觉到底有多强。
　　被在场所有人注视着，古明地觉也依旧波澜不惊，能够看透人心，自然难以轻易为人心所动。
　　都想看看我的实力么。
　　古明地觉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分讥诮。
　　她踏前一步，胸前两根细管连着的第三只眼忽然张开，奇异的光彩在其中酝酿。
　　“想起。”
　　下一刻，众人皆惊。
　　古明地觉周身凭空爆发出强大的境界之力，无数深邃的隙间出现在她背后，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化作深渊般的隙间之口，向明玉宫上的白气呼啸扑去，那力量与原本那张巨口一模一样。
　　这分明是八云紫！
　　不。
　　这才是大妖怪，古明地觉。
　　——
　　说实话，我本来有点不敢看单章的弹幕，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点开，这一看，大家满到都要从屏幕里溢出来的热情和鼓励，实在是暖到我了。我何其愧也。
　　只能用之后创作出的更好的故事回报大家了。


第一百零三章 翻覆
　　古明地觉完全再现出了八云紫蓄势已久的黑与死之咒，无尽深渊般黑暗可怖的力量，与八云紫别无二致，技惊全场。
　　这位地灵殿之主，除去让人畏惧的读心能力，还是一位放眼幻想乡都足以称强的大妖怪。
　　八云紫对此并不惊讶，对古明地觉，不，是在场的无论参战与否的每一个人，八云紫心中都有一本账。
　　不过古明地觉的能力，确实让人忌惮，若非有必要，还是不要与她走得太近。
　　“觉，你左我右，分而迫之。”
　　“嗯。”
　　古明地觉轻轻点头，那奇异的第三只眼再现神光，配合八云紫一左一右，对明玉宫疯狂施压，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力量。
　　若只有八云紫一人出力，这种分庭抗礼的局势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此时在两位大妖怪左右夹击毫不留手的进攻之下，饶是明玉宫身兼幻想乡一地风水之力与天地灵蕴风见幽香的大半妖力，也难以久持。
　　伊吹萃香不知何时已经从灵梦背上滑下来，走到前面对永琳和神奈子说了几句话。
　　“霖之助先生看到的情光和欲尘么，看来是明玉宫中发生了未知的变化，本该被锁在阵中的七情六欲居然外泄了，这对大贤者来说，实在是个有利的消息。”
　　“是啊。”
　　神奈子一边控制着插入明玉宫四角的四根御神柱，一边好整以暇地说道：“说到底还是幻想乡的大结界比较脆弱，禁不起咱们折腾，不论是你我还是八云紫和古明地觉，都无法肆无忌惮地全力出手，就算有我们俩从旁辅助，依照她们这样的出力，最多只能维持五分钟。若是这五分钟不能建功，之后就悬了。”
　　“不过大贤者毕竟还是大贤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玉宫现在很不稳定，八坂神所担忧的情况，现在看来是不会发生了。这一切，应当都在她的计划中吧。”
　　八意永琳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萃香把话接了过来：“咱反正从来都不清楚紫在想什么，咱甚至觉得，现在明玉宫内部的情况，也在紫的掌握之中。”
　　“喂喂，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射命丸文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抄起相机对准明玉宫的方向就是一通猛拍，下一个瞬间，她风一般地出现在了萃香身边。
　　“啊哈，萃香大人，八意医生，神奈子大人，还有那边的各位，中午好哟~”
　　文一出现，感觉全场的焦点就集中在了她身上。
　　“接着刚才的话啊，萃香大人你说得也太夸张了，迷信啊迷信，这简直就是八云紫迷信。”
　　“文文你还是太年轻。”萃香则摆出了前辈的派头，摇头晃脑道，“需要了解学习的地方还是很多。”
　　“行了行了，争什么，你们待会儿问问她不就得了。”神奈子无奈道。
　　“要是问的出就好了，紫那家伙是神秘主义，你从她嘴里是得不到一句准话的。”
　　萃香话音刚落，神奈子玩味的眼神就瞟到了永琳身上，后者微微勾起嘴角，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边闲聊的起劲，那边灵梦也已经把事情给小町解释清楚了。
　　“好个老贼！”
　　小町一边听一边怒从心中起，气得胸怀起伏，灵梦咳嗽了好几声还是只能黯然地仰起头不看，霖之助则在不小心瞄了一眼之后赶紧偏过头去。
　　“若是这老贼下了地狱，我定要让它尝遍十八般酷刑。再叫映姬给它判个永世苦役，不入轮回！”
　　如此恶毒的咒骂，可是极难得地出自懒散的小野冢小町之口。
　　她早已发誓，要以此身守护映姬，一想到布置了这个阵的玦威胁着白明秋的生命，又让映姬露出了那样担忧和悲伤的表情，小町满腹的怒火就控制不住地升腾起来。
　　“我能做点什么？”
　　“先等待紫的结果吧，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的话……我让给你。”
　　“那就多谢了。”
　　小町伸手一把握住死神镰刀，面色冷峻。
　　灵梦轻轻叹了口气，她是很想为白明秋做点什么，但在看到怒火中烧的小町之后，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对于白明秋入阵这件事，灵梦是担心没错，也很想报答他的重恩，但她从来没有像小町这么愤怒，愤怒到任由情绪控制着自己行动。
　　而且她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并非因为博丽巫女守护幻想乡的责任，也不是因为八云紫的言传身教。
　　是冷淡，只是单纯的冷淡。
　　也许这就是她的本性。
　　看到小町发火的时候，灵梦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对待白明秋的心这一点上，自己远不能与小町相比。冷淡清浅，对任何人，她的心似乎就仅止于此，无法寸前了。
　　这样的话，果然还是让给她来做吧。
　　在一旁一直没发话的霖之助，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看着灵梦长大，真要说对灵梦的了解，可能连八云紫都不如他，毕竟八云紫可不会像他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人。
　　霖之助大概能明白灵梦在想什么，但他也不知道从何劝起。
　　博丽灵梦从成为博丽巫女的那天起，就注定要舍弃很多东西。强绝的力量和超然的风姿背后，是无人能解的寂寥与清冷。
　　霖之助尝试过，但他解不了。后来他寄希望于魔理沙，但魔理沙显然没有那样的细腻，再后来，是白明秋。
　　连白明秋那个润物春雨般的奇男子也不行么。
　　霖之助忽然想起八云紫某日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了。
　　“山就是山，水就是水，云就是云，风就是风，这样最好。”
　　也许对灵梦来说，这就是灵梦，这就是最好的？
　　霖之助不知道答案。
　　他推了推眼镜，中止了更深的思考。
　　八云紫和古明地觉那边，已经快要结束了。
　　两位大妖怪联手全力动用境界之力，已经将明玉宫周围的白气消磨去了近一半，剩余的白气变薄了不少，整座明玉宫的光泽也变得黯淡了许多，更致命的是，明玉宫的右侧，直接缺失了一角，那是八云紫发力的方位。
　　五分钟，八云紫和古明地觉同时收回力量，永琳撤去夜幕，神奈子拔起御柱。
　　“翻覆。”
　　八云紫玉面生寒，纤长的双手凭空虚划出一道道阴与阳的气息，气息分上与下流转，奇怪的是，阴在上，阳在下。
　　下一刻，明玉宫翻转倒悬。
　　与此同时，轰然巨响的崩碎与凄厉的咆哮一齐，从阵中传出。
　　——
　　这一章本来想叫避让的。
　　明天就是2017年的最后一天了，在这里提前祝大家2018一切顺利！


第一百零四章 心猿
　　盘踞太阳花田整整四十八日的明玉宫，在八云紫的莫测手段下阴阳翻覆，整块白玉倒悬在空中，看上去诡异极了。
　　八云紫收手入怀，下半身隐入隙间之中，上半身趴在隙间上，嘴角微微勾起。
　　“恭喜大贤者。”永琳笑道。
　　“恭喜恭喜。”神奈子也不落后。
　　八云紫没有回应她们，而是先郑重地对古明地觉道了声谢。
　　“觉小姐，你明知令妹恋已经不在阵中了，还能出此援手，十分感谢。”
　　“受人之托便忠人之事，我只是做到了我答应的。”觉淡淡说着，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看了一眼八云紫和她身后的众人，微微一礼，轻声道：“这里已经没有我能做的了，那么各位，告辞。”
　　如来时一般，古明地觉一身冷清，独自离去。
　　神奈子叹道：“觉小妹妹，怕是觉得自己会搅了咱们的开心，才走的吧。”
　　“神奈子，你若是这样想，就是错看她了。”八云紫说道，“看透人心而不为所动，这才是地灵殿之主，古明地觉。”
　　“古明地小姐看起来尚年幼，却已经寻到了自己的处世之道了呢。”八意永琳笑道。
　　神奈子不置可否，看着古明地觉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
　　“紫——”
　　“灵梦，你们来了啊。”
　　灵梦带着小町和霖之助上前，她把小町往前一推：“喏，给你带帮手来了，免费的。”
　　小町也不推辞，直言道：“大贤者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吧。”
　　“小町你消消火嘛。”八云紫笑道，“没必要跟一个马上就要死掉的老东西置气的，浪费感情。”
　　“不过要说事情，倒是还真有一件要拜托给你。”
　　八云紫拈住灿烂金色的发梢，细细捻着。
　　“明玉宫动摇幻想乡根基，冥界和旧地狱那边好像有很多蠢蠢欲动的家伙。冥界那边我已经拜托了幽幽子弹压，旧地狱本来想拜托觉的，但她刚帮过我，就不好意思再找她了……所以，就拜托给你和萃香啦。”
　　“旧地狱.”
　　“小小町你要不去的话咱去找勇仪也行哦。”
　　小町只犹豫了片刻，就用力摇头，说道：“萃香大人，我跟你去，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发火呢。里面的事交给弟弟君，我这个做姐姐的，就连着映姬的份一起，帮他把外面稳住就好。”
　　看小町摩拳擦掌，怒气勃发的样子，霖之助咽了口口水，已经在心底暗暗为旧地狱那帮不知死活的妖怪们默哀了一秒。
　　小町和萃香很快离去，八云紫的目光落在了霖之助身上。
　　“霖之助你没事卷进这种异变里来做什么？”
　　“我来找一个爽约了快两个月的家伙，看起来他的境况并不太好。”
　　“白明秋这个人可能就是这种体质吧。你看他来了幻想乡这一两年，身上发生了多少事。你注意点别靠太近，不然死了我就只能去地狱捞你了。”
　　“我就看看，我还想留着命多开几年店呢。”
　　说着，霖之助就往后缩了两步。
　　神奈子没忍住，大笑道：“哈哈哈，明哲保身，很机敏嘛，我喜欢。哎，霖之助，这么喊你没关系吧？”
　　“八坂大人请随意。”
　　“喊什么八坂大人，我这个人不讲究礼数，很随便的，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森近霖之助一头白发，身材颀长瘦削，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就弱弱的，与气质温润和煦的白明秋不同，霖之助博学多识，性格冷静内向，却也自有一种属于他的温柔与亲和，而且尤其招强势的女性青睐。他与幻想乡一票女性强者都是老相识，就是明证了。
　　“咳……那就，神奈子大人。”
　　“我听明秋提起过，你好像还蛮喜欢外界的道具的是吧。那些东西我那边多得是，想看了来守矢找我。”
　　“咳咳咳！那就多谢神奈子大人了！”
　　提到这个，霖之助是心花怒放啊，心想这趟可真是没白来，这不比去无缘冢捡破烂靠谱多了么。
　　一时间霖之助满心都是花花绿绿的外界道具，白明秋？八云紫都亲自出手了，他不安全出阵才奇怪呢。一个死鬼就想和妖怪中的妖怪作对，也是挺好笑的。
　　霖之助自觉地后退了一段，射命丸文早就不知道飞去哪拍照了，一群人就剩下灵梦还在场。
　　“灵梦，怎么了？”
　　“没。”
　　八云紫话音一落，灵梦就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快到像是在掩饰什么。
　　“没就好，你去找蓝吧，大结界不稳，她有点忙不过来了。”
　　“知道了。”
　　通往迷途之家的隙间在灵梦面前打开，她望了明玉宫一眼，旋即走进隙间。
　　“灵梦，情绪不正常呢。”永琳喃喃道。
　　神奈子也点了点头。
　　这两位虽然不能像古明地觉一样读心，但她们都历经沧海桑田，看遍世间冷暖，洞察人心对她们而言，并非难事。
　　可八云紫何尝不清楚灵梦的心绪变化呢，是她抚养灵梦长大，她为灵梦铸起了八重垣，今天的博丽灵梦，可以说是八云紫一手创造，她的异样，又何须永琳和神奈子来说呢？
　　紫以折扇掩唇，说道：“也不知断食四十八日的辉夜公主情况如何，永琳。”
　　永琳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消失了。
　　“神奈子，你家早苗小姐，最近好像也茶饭不思吧。”
　　神奈子也敛起飞扬的神色。
　　“我将这一切归咎于白明秋这个男人，不为过吧。”
　　见无人应答，八云紫淡淡道：“此间事了，我准备把白明秋送出幻想乡。两位意下如何？”
　　“我反对，白明秋对我守矢而言，不可或缺。”神奈子非常坚决。
　　“我也不赞同。”永琳轻轻挑眉，“这不像是你一贯的行事风格。难不成……大贤者自觉无法驾驭他？”
　　“驭人是驭心，若拴不住那心猿意马，不如放它远去，以免为害自身。”
　　“你会吗？”
　　永琳落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八云紫没有多言，三人沉默地目视明玉宫的方向，静静等待。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猿意马。
　　大家新年好！今天很微妙啊，日、周、月、年都在今天更新了，厉害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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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相思
　　洛阳皇城，清泉宫。
　　深宫玉榻上，白明秋与风见幽香相拥而吻。
　　良久，白明秋不舍地松唇，额头抵着她额头，目光抵着她的目光。
　　这么近的距离，能很清晰地听到彼此微微的喘息声，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葵，真的……是你。”
　　他沉浸在花木般的清香里，喃喃有声。
　　“嗯。”
　　她轻嗯一声，与他温暖澄澈的目光相对，露出些许迷茫。
　　“这里不安全，我带你离开。”
　　“累。”
　　风见幽香微微蹙起眉，明玉宫已经将她的力量抽取过半，现在仍然在不断地抽取着，她已然气力难支。
　　“来，我抱你。”
　　白明秋说着，毫不犹豫，一手过腿弯，一手过背，将风见幽香抱起。
　　很轻。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抱她，真的很轻，好像完全感觉不到重量。
　　所以他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了。
　　“好轻。”
　　“是白明秋力气大。”
　　风见幽香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轻。
　　说着，她双臂很自然地环住了白明秋的颈，苍白的面容就靠在了他的胸口。
　　白明秋完全压不住自己的喜悦，一路轻笑着走出寝宫，沿途的巨大阳葵纷纷让道俯首。
　　“它们好听话。”
　　“这些孩子们，是我散落在外的零星妖力变化来的，与我有关联。”风见幽香轻声说道。
　　“难怪。”
　　“白明秋，怎么会来这里。”
　　“许久没见你了，很是思念。”他的声音很温柔。
　　“思念？”她听着他渐渐变快的心跳，问道，“什么是思念？”
　　“就是会经常想起你。”
　　“想起别人，就是思念吗？”
　　“也不对。”白明秋感觉这个解释有点问题，他想了想，说，“和家人、朋友、恋人分离一段时间之后，会想起他们，这样的想，就是思念。”
　　风见幽香还是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
　　她不明白。
　　“芍药。”
　　白明秋灵光一闪，他想起了风见幽香赠予他的萱草，萱草意为忘忧，这么想来，这位生长在不可思议的幻想乡中的天地灵蕴，一定是懂花语的。那就说一种花试试。
　　本想说相思子，也就是“红豆生南国”的红豆，可他转念就想到相思子的思念，是夫妻之间的思念，用在这里就太唐突了。用难分难舍，依依惜别的芍药，想来还是合适的。
　　“芍药.”
　　“嗯，芍药。”
　　“我明白了。”
　　白明秋松了口气。
　　可她又问：“白明秋经常思念别人吗？”
　　“嗯……有时候会。”
　　“那，每个人都会思念别人吗？”
　　“会。”
　　听到白明秋肯定的回答，风见幽香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露出一点浅浅的笑容。
　　白明秋温声道：“思念是一种很美好的心意，它像酒，越深越醇香，而当思念变成相见，那种喜悦，会让人忘乎所以呢。”
　　“白明秋也会忘乎所以么？”
　　“当然。”
　　若非忘乎所以，哪来那个鬼使神差，又甘甜到心里的长吻。
　　白明秋听到风见幽香的笑声了。浅淡轻盈，却如幽幽花香般挠人，如此悦耳。
　　他微微俯首，看着风见幽香的侧脸。
　　令人心惊的苍白，也令人心惊的美。
　　虚弱的她，一颦一笑，不像那位风华绝世的鲜花之主，而是像那个无论何时都是浅浅淡淡的寻常女子。这样的她，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与风见幽香仰起的、带着一点笑意的清澈眼神一触，他顿时感觉心跳漏了几拍。
　　她微微勾起的明艳的唇，她弯弯眼梢的弧度，还有如梦里一般似真似幻若隐若现的鲜绿发絮与晕红脸颊……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妙。
　　白明秋只恨走出宫殿的这段路太短，走出去之后就要直面来势汹汹的玦，不能让他再好好看看她。
　　走到宫门，将要腾空而起的时候，风见幽香忽然唤了他的名字。
　　“白明秋。”
　　“我在。”
　　“我又想忘乎所以了。”
　　言罢，她环着他的双手一紧，不管他惊讶的目光，径直吻上。
　　——
　　清泉宫上空，慧音和妹红一同戒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玦。
　　眼见白明秋进去有一段时间了，妹红毕竟还是性子急，问道：“慧音，你说明秋他要怎么才能唤醒风见幽香？”
　　慧音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心神好像还贯注于玦的动向上。
　　少顷，慧音才开口道：“明秋既然都那么说，自然会有他的办法，我们只要一如既往地相信他，全力帮助他就好了。”
　　没等妹红再问，慧音又道：“比起这个，果然明秋是喜欢上了那位四季鲜花之主呢。”
　　“诶？原来是这样的吗？”
　　“傻妹红，你是真的看不出，还是假的看不出啊？”
　　“我对这种事情不太懂的。”妹红尴尬地挠了挠头。
　　“以前明秋每次提到那个叫做‘葵’的女子时，神态心情都是超乎寻常的欣悦，我早就觉得明秋喜欢她。而这位在木雕店边上开花店的葵，就是风见幽香本人所变化的——”
　　“我想起来了，明秋之前就跟我打听过风见的事情，就是早前他出关之后，神念波及花田，差点被风见一炮轰死那次！”
　　“这就是缘起之时了吧。”
　　妹红恍然大悟：“难怪呢，经你这么一说，明秋好像真的是一直对风见念念不忘，我记得他还问过霖之助和辉夜呢。”
　　“这么一想的话，明秋在宴会上的反常举动，与甚至不做权衡就孤身入阵的行为，就都有解释了。”
　　“喜欢.”
　　漫长的千年，妹红还没有跟这种感情打过交道，她还是想不明白这情愫为什么会产生。
　　但慧音明白。
　　慧音轻声道：“是啊，无缘故的萌生，没来由的增长，回首便已是深情，这，就是喜欢。”
　　清泉宫的方向，白明秋的身影依稀可见，他已经带着风见幽香，从明玉宫里出来了。
　　“慧音，那是明秋，他回来了！”
　　“很好，但坏消息是，玦也回来了。”
　　突厥战场之上，掀天的黑气笼罩四野，迷雾中隐约传来低低的嘶吼。
　　——
　　琢磨了一下用字，不知觉就到现在了。
　　才发现年终盘点的事情，想起去年托大家的福拿到了全站第四，那今年也拜托大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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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风见
　　白明秋怀抱风见幽香，身入长空。
　　他很清楚，自己将面对无比凶险的最后一战。与葵的温存，在这等压力下，还只是镜花水月。前途未卜，败则必死，同时还会累及自己最在意的人。
　　唯有全力以赴，才能抢得一线生机。
　　攥紧了怀抱着风见幽香的手，白明秋的速度越来越快，片刻间，便与慧音妹红会合于空中。
　　“赶上了吗？”白明秋问道。
　　“玦已经暂时修补了阵基，刚刚抵达雁门，事不宜迟，我们也尽快返回吧。”
　　白明秋点了点头，看向妹红，妹红却还在想着慧音刚才说的“喜欢”，眼神不自觉地就落在了白明秋怀里的风见幽香身上。
　　“上白泽老师，藤原妹红，很久不见。”
　　风见幽香对他人从来都是直呼其名，对慧音的特别，是因为以前曾经接受过慧音的邀请，到寺子屋教孩子们关于花的知识，相对而言比较熟悉。
　　此时的她，眉宇间已然没了与白明秋独处时的清浅怡然，而是展露着长久凌驾于众妖之上的四季鲜花之主的气场。
　　慧音神情复杂地看着风见幽香，微微一礼：“风见大人。”
　　妹红则直言问道：“你这是.”
　　“风见阁——”
　　白明秋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风见幽香打断。
　　“白明秋叫我，不要用敬语。”
　　在妹红和慧音面前，两人似乎都有意识地避开了“葵”这个名字。
　　其实白明秋不太明白风见幽香的想法。
　　先前在清泉宫中，他下意识地唤出了一个“葵”字，完全是出于本能一般，因为，太熟悉了。在明玉宫的作用下，白明秋再次亲历那些释然已久，沉淀心底的记忆，在那些记忆里，他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女子，就叫做葵。
　　与风见幽香眼神相对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她。她是葵，是幻想乡的葵，也是明玉宫里的葵。
　　不会有错的。
　　他不禁唤了她。
　　她回应了。
　　虽然那一声很轻，但在白明秋的耳中，丝毫不亚于雷鸣炸响。
　　但随后，她叫自己“白明秋”。
　　白明秋，白明秋，不是白梧，不是白云，更不可能是白舞阳，只是白明秋。
　　她……果然是没有阵中的记忆么？
　　那他与她的关系，也不过就是仅止于朋友。
　　不，就算彼此都有阵中的记忆，都还记得明玉宫幻境中的相爱与缠绵，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因为清醒之后，彼此都会明白这只是一场梦。
　　梦，是做不得数的。
　　风见幽香是大妖怪，智慧过人，再怎么不染红尘，也清楚这一点。更别说他这个七世轮回之人了。
　　可那两个吻，又做不得假。
　　是感谢？是喜悦？抑或是她根本不明白吻的意义？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对白明秋来说，爱情，已经是很久没有经历过的感情了。他可以笑对生死，直面恐惧，但面对爱情，他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一样的生涩，一样的好奇与忐忑。
　　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很清楚——对待如今的风见幽香，不可能像对从前的葵一样了。从前不知道是一回事，现在知道了又是另一回事，他能隐约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距离隔在两人之间，这距离或许是上下，或许是前后，以前就存在，现在则更远。
　　这是名为未知的距离。
　　所以在没有得到风见幽香的准许之前，白明秋暂时不打算用葵来称呼她了。思索之后，本来想称呼风见阁下，却又被风见幽香强硬地打断。
　　真是的，到底该怎么办。
　　总之，先叫风见吧。
　　白明秋略带无奈地与妹红慧音对视了一眼，说道：“风见她现在还在被明玉宫抽取力量，暂时无力行动，我们要先想办法断了明玉宫与风见的联系，这样她才能在此发挥出力量，成为打破明玉宫的助力。”
　　风见幽香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现在这种无力感。
　　在幻想乡，提到四季鲜花之主风见幽香，不论人妖仙神鬼，别的不说，一声“很强”是绝对少不了的。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威名，不靠别的，完全是一战一战打出来的。
　　风见幽香居住的太阳花田，是一块风水宝地，环境宜人又灵气充足，早些年时常有前来抢夺地盘的家伙，其中不乏实力惊人的大妖怪，结果自然是被她杀得一干二净，甚至连灵魂都湮灭，无法入地狱轮回。这种情况变多了之后，地狱便派了死神前来调查，风见幽香又接连击败十数位强力死神，此事差点惊动十殿，后来却莫名其妙地不了了之了。
　　当年风头一时无两的鬼族好战无比，也曾来挑战过风见幽香，结果就是天狗河童两族中至今还有不准接近太阳花田的警示。曾经采了太阳花田里珍惜植物的仙人被风见幽香追杀一昼夜，最后出下策将她引入天界，风见幽香独战八方天人，死伤无数，三日后也没能找到那个仙人，她觉得无趣，便径自离开天界，竟无人敢拦。此战之后，风见幽香的名字成了天界的禁句。
　　这还只是风见幽香为人所知的战绩，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天知道她做出过什么事情。
　　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太阳花田里住着一位绝世强者，如果谁敢擅闯擅动花田，就离死不远了。而只要你不去找死，她就不会在意你。于是，久而久之，太阳花田成了风见幽香独居的禁地。
　　风见幽香清楚自己的强大，凭着这份强大，她从来都不会任人拿捏，想要的东西，就凭着压倒性的力量去取，看不惯的存在，就使用这份力量去驱赶。这次在不知不觉中就落入对方的陷阱，甚至连抵抗都做不到，令她很不舒服。现在，她很想要恢复力量，然后把那个算计自己的人彻底碾碎。
　　原本的风见幽香，是未曾沾染七情六欲的存在，对于事物，只有自然本能的接受和排斥，然而此时，名为愤怒的情感一点点在风见幽香不染纤尘的心中滋生。
　　她沉声问：“要怎么做。”
　　“交给我。”
　　——
　　老白和花妈才刚刚开始，或者说，还没开始，爱情可不是这么轻易的东西，急是急不来的。
　　年终盘点的一系列事情，最近好像波澜起伏，我的想法是，大家尽力就好，无论如何，都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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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神通
　　“交给我。”
　　众人都在思考对策的时候，慧音站了出来。
　　“慧音有办法？”
　　“都忘了我是白泽了吗？”慧音笑道。
　　“白泽……白泽是能够吞噬与创造历史的神兽，难道慧音你可以将明玉宫的历史直接毁灭？”
　　妹红话音刚落，旋即又疑惑道：“不对啊，要是慧音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明玉宫对你来说就根本构不成什么阻碍了，那我们还进明玉宫做什么。”
　　白明秋和风见幽香也疑惑地看着慧音。
　　“妹红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没办法直接毁灭明玉宫的历史。明玉宫的主人毕竟是白泽中的绝强者，纯论对白泽神通的掌握，生前的玦远胜于我。要是我能对明玉宫做什么，我们早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慧音顿了顿，话风一转：“但现在，如果只是帮助风见大人，我就不需要干涉明玉宫的历史，只需要干涉风见大人本身的历史就好了。如果风见大人同意，我可以把风见大人与明玉宫有关的历史暂时吞噬掉，这虽然也不容易，可与毁灭明玉宫历史的难度相较，就微不足道了。”
　　“可以。”风见幽香没有犹豫。
　　白明秋沉声道：“事不宜迟，要怎么做，慧音，现在就开始吧。”
　　慧音轻轻点了头：“妹红，助我。”
　　妹红与慧音相互扶持几百年，彼此之间的默契早已不用多说言语，转瞬间，妹红的双臂已化为一双赤红火翼，将慧音三人全部遮挡在后。
　　接着，妹红皱了皱眉，微微张口，从口中吐出一点火焰来。
　　这是脱胎自凰血烛焰的焚绝萤炎，是妹红最强的火焰。在没有遇到白明秋之前，它叫做焚绝红莲，通体都呈现充满了狰狞与狂躁的血红色。接受了白明秋的凰血烛焰之后，妹红的力量获得进一步增长，也重新修炼出了自身最强的火焰，至今已近两年。
　　焚绝萤炎的颜色，是充满了崩毁与湮灭感的苍白。
　　它上一次展露峥嵘，还是在妖怪山巅，与天狗一族大金刚寂灭须弥阵法硬碰硬。此时骤然出现，只见那火焰周围的空间似乎都有些承受不住其重，显出隐约的扭曲与碎裂。
　　慧音却已经来不及看焚绝萤炎了。她双眼紧闭，双手不断变化印诀，任谁都能感觉到她正在翻涌的强烈气机。
　　慧音循照秘术，以玄妙的方式和顺序不断捏出“朔始却望贪伏克归”这白泽八字心印，很快，一对灰色的对角从她银白的发间生长出来，对角的颜色从灰色渐变，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通体剔透的莹白色。
　　与此同时，慧音的气机也变得越发混沌。
　　某一刻，慧音忽然睁眼，眼底已非半兽的红瞳，而是如同八方八卦一般的阴阳纹路，苍茫混沌的气机以慧音为中心，轰然逸散，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极其厚重，仿佛来自远古一般的压力。
　　“纪元之眼。”
　　白明秋将这双眼的名字说了出来。
　　他见过这独属于神兽白泽的神通，此眼一出，即可看透过去，生灭历史，夺岁月之神机，有参造化之功。
　　慧音“看”了风见幽香一眼。
　　这并非是在看她这个存在，而是在看她身上的历史，她的过去留在时光长河上的痕迹。
　　阴阳之瞳旋转得越来越快，那一股苍莽的气机也越发沉重，甚至压得实力较弱的白明秋都开始喘不过气了。
　　好在慧音要做的事情，已经快要做到了。
　　风见幽香的头顶，渐渐升起一团黑与白混合，似雾非雾的朦胧球体，那就是风见幽香与明玉宫相关的历史。
　　纪元之眼中，忽然暴射出一道光芒，将黑白色的球体笼罩，锁定，但黑白球体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慧音一皱眉，骤然伸手，捻住悬浮在空中的焚绝萤炎，无穷的热力与崩毁的波动不断向慧音传导，与她身上混沌的气机渐渐融为一体。从纪元之眼中射出的光芒逐渐变得灼人无比。
　　在这道灼光的不断照耀下，黑白色的球体终于支撑不住，渐渐逸散，无法维持住球体的形态，而是化作黑与白的气，沿着光线的方向，通通进入了纪元之眼中，被不断旋转的八卦阴阳瞳孔吸收殆尽。
　　及至最后一点黑白之气被吸收，慧音双手捏印，长出一口气，将纪元之眼隐去。妹红与她默契已久，早已收起作为屏障的火翼和焚绝萤炎，飞身到慧音身后将她扶住。
　　原来慧音这番施为后，竟是有些脱力，看来就算只是暂时吞噬明玉宫与风见幽香有关的历史，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了。
　　“慧音，怎么样？”白明秋关切道。
　　“我无碍，只是略有耗神，给我一点时间调息就好。”
　　被妹红搀着的慧音略带疲倦地笑了笑，问道：“风见大人感觉如何？”
　　“嗯……有效。”
　　风见幽香只觉得一直在抽取她力量的黑洞忽然消失了，她松手离开白明秋的怀抱，微笑道：“吞噬历史的纪元之眼，今天见到这种神奇的力量，很好。”
　　“风见大人谬赞了。”
　　白明秋赶忙到慧音身边，双手握住慧音的手，飞快地运转凤凰图腾，一道道暖流传递给慧音，不多时，慧音就恢复了几分力气。
　　风见幽香见状，不知为何，侧过身去，似乎是在熟悉久违的力量一般。
　　“没时间了。”恢复了一些的慧音说道，“明秋，出发吧。”
　　“好。”
　　白明秋话音落下时，四人眼前一花，硝烟四起的雁门战场就已然出现在脚下。
　　时间依然停格。
　　四人所站的这一侧，是清一色的天唐军士，虽然面对寡不敌众的绝望局势，但士气仍旧未丧，以刀锋尖端的那一骑为首，隐约的杀意红光汇聚为浪。
　　而远处，是铺天盖地的突厥骑兵，数不清的人，看不尽的黑气，根本不需要士气，那是只要用数量堆上，就可以碾压一切的海。
　　“蝼蚁们总是会盲目地聚集在一起，愚蠢地相信自己能反抗早已定盘的命数。”
　　“就让余来教给你们吧，什么叫天命难违。”
　　——
　　这章差点叫白眼，哇，笑出声。
　　以前伏的线我一个个都会翻上来的，所以大家不要担心那个桐人啦，我没忘呢。
　　大家加油，很想最后在年度作者前十露个脸。）
　　最后，还有没投月票的读者吗~


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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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说的话有很多，临到笔头却不知所言。我想，既然如此，就干脆不多言了，把想说的话都放在以后的故事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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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
　　2018.1.4


第一百零八章 愉悦
　　阴冷，沙哑，晦涩，白明秋一行人刚刚踏入战场，玦的声音就透过层层黑气，回荡在整个战场。
　　“灵蕴，蓬莱人，杂种，还有汝，人类。蝼蚁们总是会盲目地聚集在一起，愚蠢地相信自己能反抗早已定盘的命数。”
　　那声音如同来自幽玄之中，又好似来自天外，隐隐然如附骨之疽，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声音的渐响，玦的身影也终于自无穷黑气中现身，显露在众人面前。
　　一头灰黑混杂披散的长发之下，是一张完全称得上怪异二字的脸，刀削般的轮廓上，既有着年轻人的锋锐英挺，又凿刻着属于老人的深重皱纹，而最令人悚然的是他那双眼睛，黑色与灰色的光芒一明一暗地交缠，像一团深渊中跳动的火焰，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但又如负满罪孽的业火般生生不息。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玦，在此之前，明玉宫中的所有人都是在与他的化身或神念相抗。
　　玦一身上白下黑的宽袍，悬于空中的高处，神情冷漠，俯视着白明秋一行人。
　　纵横神州的神兽白泽，曾与轩辕黄帝谈笑风生，亲眼见过首尾无踪的龙神，一身本领学究天人，临死前布下千年大局，意图打破寿元链起死回生，纵然到了内外交困，局面翻转的窘境，玦依然不改傲然登临之气焰，这还只是他生前留下的一缕残魂罢了，足以想见数千年前没有陷入生死关的玦，该是何等意气风发的强者。
　　昔年神州妖怪的强盛，也可于此见其一斑了。
　　“就让余来教给汝等蝼蚁，什么叫天命难违。”
　　玦大袖一甩，身后无穷无尽的黑气便如飞瀑般轰然炸落，向白明秋一行人奔来。
　　妹红和慧音各自踏前一步。
　　妹红双手化火翼，振击空气，卷起焰气之浪，慧音头生双角，手执神剑，斩出明光万道。这惊人的两击，堪堪与扑面而来的黑气相抵。
　　“凤凰火，极东神器，不错，汝等虽为蝼蚁尘埃，却也能放星点萤火之光。”
　　看到黑气为两人所抵挡，玦甚至没有动容，还好整以暇地说些讥讽的话。
　　“只可惜，余今日不想看汝等跳梁，汝等还是尽快死去吧。”
　　白明秋只觉得玦身上忽然开始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后背的凤凰图腾一阵阵发烫，这已经是最强的警示之兆，白明秋刚要开口，却发现其他三人也已经感觉到了。
　　“妹红！明秋！快退！”
　　慧音高声疾呼，将手中现出的“三神器之剑”直接引爆，炸出绚烂的光华，以此为掩护，拉着妹红的手就向后撤。
　　但，已经来不及了。
　　玦双手托天，无穷黑气与从他体内散发出的灰雾，以几近疯狂的速度在玦托举之处凝聚成一物，那物越成型，就越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恐怖威势，从中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气机，将众人压制在原地，只要有人敢擅动，气机就会牵引着那物对擅动的人发起惊天一击。
　　几个刹那，玦手中已然托起一柄遍体青色的长剑。
　　大恐怖与大威势，皆来自于这柄剑。
　　“那是……什么东西？”
　　似乎听到了白明秋的疑问，玦冷笑道：“汝也算是神州血脉，岂不知轩辕黄帝？”
　　“我——”
　　白明秋差点骂出声来。
　　玦都说了轩辕黄帝，白明秋要是再不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他也愧为神州血脉了。
　　恐怕那就是华夏共主黄帝的佩剑——轩辕剑。
　　那可是传说中的圣道之兵，传说中击败蚩尤，斩妖除魔无往不利的神器。玦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玦这种小人，怎么可能得到轩辕剑这等神器的承认？
　　“你怎么会有轩辕剑？”白明秋实在忍不住疑惑。
　　玦依旧是那副倨傲的神色。
　　“明秋别被他骗了，他只是用了白泽的秘术，将轩辕剑从历史中具现出来罢了。”
　　白明秋想起慧音也能够使用日本传说中的三神器“剑镜玉”，才稳住了心神。
　　身为神州子民，要是与真正的轩辕剑为敌，心头总会觉得压力巨大。
　　玦这时却嗤笑道：“杂种，汝连历史都分辨不清，还有资格自称白泽？历史与传说不同，可没有轩辕剑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余所持的，是余亲眼见过的黄帝佩剑，上决浮云，下断江海，无圣道之威能，却有斩裂青天之力！”
　　言尽，剑出。
　　天地间，只见那一道青光，裹挟着数量多到恐怖的黑气，转瞬即至。
　　山峦，风云，乃至天空，都在这道青光下一分为二，沛然无御的气机不断地压制众人，这一剑下，居然无法逃脱？
　　无法逃脱，那就不逃脱，正面迎击！
　　在这一片擅动者死的气机之中，风见幽香缓缓前行，隐约挡在了白明秋的身前。
　　众人都感觉到那气机已将她死死锁定。
　　“风见大人！”
　　“风见幽香！”
　　“风见——”
　　“黄帝是谁，强么？”
　　风见幽香蓦然抬眼，妖异的眼底一片猩红，嘴角一点点翘起，勾出一个相对那张冷淡恬静的面容而言，甚至有些狰狞的笑容。
　　那是四季鲜花之主战意高涨的前兆。
　　目光，锁住剑光。
　　凝练到极致却依旧巨大无比的柱体魔炮，由风见幽香的指尖点出，迎剑而上。
　　碰撞。
　　两道力量的碰撞，令这天地都为之一暗，四野中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刹那消失，山崩裂，云齑粉，天穹都被劈开，露出了一点明玉宫的黑暗轮廓。
　　白明秋的超强五感不受交锋的影响，他能清晰地看到，风见幽香的魔炮竟然与那道无坚不摧的决云之剑不相上下，甚至还隐约有压制之势。
　　四季鲜花之主真正的恐怖，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毕竟，风见幽香还只恢复了部分的力量。
　　“不可能，不可能！汝已经快被明玉宫抽干，为何还有力量？不对……她的历史，谁，杂种？汝这杂种怎么可能剥离她的历史？”
　　玦不敢置信地接连质问，却忽然顿住了，喃喃道：“纪元之眼，是了，汝居然炼出了纪元之眼，只有纪元之眼才能无视余的四十八印禁制，强行修改历史。”
　　风见幽香从刚开始就不太明白，也完全不在意面前的对手到底在说什么。她只是觉得很愉快，有种发泄愤怒的畅快感。
　　“我的，还是我的，你，抢不走。”
　　风见幽香露出十分愉悦的笑意，恐怖的魔炮已经将剑光彻底压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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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诡辩
　　风见幽香的惊人魔炮压倒了玦从历史中具现出的黄帝佩剑。
　　“那是因为运转明玉宫的力量本来就有一部分属于风见大人，纵然一时为玦所控制，可一旦真正的主人出现，这些力量都会被风见大人所吸引而回归本体的。这也是为什么必须先把风见大人与明玉宫的联系切断的原因。”
　　慧音一边解释，一边把白明秋拉到自己和妹红身后。
　　“风见幽香，会就这样破阵么？”
　　看着不断击发魔炮，与玦鼓荡的剑波相拼，战意高昂的风见幽香，妹红甚至觉得就这么下去的话玦很快就会被击败了。
　　但白明秋不这么觉得。
　　“风见她刚刚恢复，久战不利，而玦其实不擅长用巨大的力量去碾压别人，他的习惯，是用不间断的骚扰和消耗，把对手耗得油尽灯枯。”
　　白明秋被困明玉宫的时间里，一直在与玦不断交锋，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了玦的一些记忆碎片，知道了一些关于玦的事情。
　　“明秋说的没错。玦已经改换策略了。”慧音的眼神死死盯着玦手中渐渐隐去的长剑，说道，“玦刚才应该是很着急地想杀死我们，所以他才放弃了习惯的方式，转而用黄帝佩剑这种巨大力量，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可他没料到风见大人能在明玉宫中跟他分庭抗礼。既然无法碾压，就只能改变策略。”
　　“但玦的绝对力量还是超出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即使是风见大人也不够。现在的局面看似风见大人占据上风，实际上情况对于我们来说越来越差了。”
　　“我们不能去帮她吗？”妹红急道。
　　“风见大人从来都是一个人战斗，如果贸然加入，打乱了她的步调就得不偿失了。而且，玦也没有放松我们。”
　　数不清的黑气绕过风见幽香，化形为各种刀兵凶兽，飞速朝三人劲射而来。
　　白明秋不甘地看着视线里的风见幽香一点点被黑气遮盖。
　　怎么办？
　　战局的发展正如所料。
　　玦在被魔炮顶回一剑后，意识到已经没办法瞬杀四人了，就转而开始一点点减少着每一击的力量，甚至散去了黄帝佩剑，只用手握的一风一水防御，使局势看似向风见幽香倾斜。但与此同时，他把风见幽香从抱成一团的四人里渐渐引了出来。
　　既然不能一起杀，那就各个击破。
　　风见幽香身经百战，拥有一身千锤百炼的力量与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在压制了玦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不对。
　　对手在故意避让，这是对方的陷阱。
　　不需要什么分析和观察，纯粹的战斗直觉把一切都告诉了风见幽香。
　　怎么做？很简单。
　　既然对方想示弱，就让他示弱，他弱我就强，他一弱再弱，我就一强再强，强到他从示弱变成真弱，那他就死了。
　　对于风见幽香来说，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道，两道，直至十数道魔炮围绕在风见幽香的周围，她一个弹指，便全部朝玦攒射而去。玦虽能迎击，但不可避免地要避让一二，就在这避让的间隙，风见幽香已然闪身到玦面前。
　　一拳，风云色变。
　　就算玦手握一风一水，拥有此间最强的化解之力，也没法将风见幽香的拳劲全部化解。
　　风见幽香的强大，非常纯粹。她拥有自然赐予的灵蕴，这带给了她强绝的体魄与最高等的妖力，两者结合，带给敌人的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在这一拳面前，玦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他疯狂调动风水之力，才将这一拳之力抵消十之八九，而剩下的最后一分力，却已经让他心神震颤了。
　　“灵蕴就是灵蕴，天赐之身，着实不可小视。”
　　玦向后急退，身形化入黑雾之中，他决定不再靠近风见幽香了，与她近身战根本就是找死，只要在远处不断消磨她的力量，她总会支撑不住的。
　　玦是铁了心要做乌龟，他不显露身形，谁都很难找到他，黑气仿佛无穷无尽，而不断被消耗的四人，力量却是有限的。
　　被与三人分隔开的风见幽香，看起来已经快到强弩之末了。
　　忽然，妹红朝天一声怒吼：“玦！你滚出来！”
　　慧音讥嘲道：“枉你生前一代强者，怎么，死后就成了缩头乌龟不成？哦，我忘了，你活着的时候，就是个不敢面对生死关的缩头乌龟。”
　　两人护着白明秋，击散了逼近的刀兵，一点点朝风见幽香的方向靠近。
　　黑雾中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想用激将法？余若是会中汝等小儿之计，那余这一万年岂不是白活了？”
　　白明秋仰天大笑：“哈哈哈，玦，你的一万年的确是白活了。你口口声声蝼蚁难违天命，你现在不就正像你口中的蝼蚁一般，妄图逆天？”
　　“将余与汝等蝼蚁相提并论，真是可笑。”
　　“哦？你莫非是觉得自己神通广大，高人一等？”白明秋嘲道，“那我问你，千年前山穷水尽烟消云散的，是谁？”
　　“余早已谋及千年以后，正是借死金蝉脱壳，让天再不能缚余。你懂得什么？”
　　“千年谋划？真好笑，明玉宫如今已被拆的七零八落，就算把我们都杀了，凭这残损的阵法，你真的能复生？现在外面可是有一群大妖怪等着把你生吞活剥，你真的能在她们手下逃生？”
　　“余……自有后手。”
　　“退一万步讲，你真能复活，又真能逃生，你，还是玦吗？”
　　白明秋目光灼灼，直视着远处的黑雾。
　　“你也配做玦？”
　　“放肆！玦就是余，余就是玦，轮不到你来多嘴！”
　　“你看，你自己也开始质疑你自己的存在了吧。你不过是玦的一缕残魂，你又知道玦的多少？你哄骗我的时候，说玦是为了苍生才布下的阵法，我现在倒开始觉得你不是在骗我了，那可能就是玦的真正想法。而什么死而复生，什么千年大局，那都是你这个鬼东西在自说自话吧，一千年过去了，沧海都变桑田，你也可能早就不是玦的残魂了。”
　　“你放屁！”
　　随着玦的怒火中烧，漫天的黑雾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白明秋与妹红慧音对视一眼，心说刚刚一通有的没的，果然把玦激怒了。
　　愤怒是把双刃剑，固然会增强力量，但也会影响判断。比如此时，玦骤然加强了对白明秋三人的压迫，风见幽香那边压力骤减，她随即一拳击碎了格在四人之间的黑气，与白明秋会合。
　　“白明秋。”
　　“风见，你没事吧。”
　　“嗯。”
　　“很好，我好像，找到破阵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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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葬送
　　四人中，以白明秋的力量最弱，风见幽香，藤原妹红，上白泽慧音三人呈抵角之形，将白明秋护在中间。
　　虽然如此，但若不尽早打破明玉宫，四人迟早油尽灯枯于此。
　　“我好像，找到破阵之法了。”
　　白明秋此话一出，就连风见幽香也有些动容。
　　妹红着急问道：“明秋，什么办法？”
　　“暂时说不好，刚才在激怒玦的过程中，我把我和玦交锋时看到的记忆碎片简单地梳理了一下，突然就感觉到其中似乎有玦的破绽。”
　　“破绽在哪？”
　　白明秋沉声道：“那感觉一闪而逝，太快了，我要重新梳理一下，大家，帮我争取点时间！”
　　“明白了。”
　　在三位幻想乡强者各展其能的时候，白明秋紧闭双眼，不断地在脑海中梳理玦的记忆。
　　玦在这四十八天内，一直用他强大的神念对白明秋疯狂拷掠，白明秋也一直没有屈服，不断地反抗，在这激烈的碰撞中，也许是凤凰图腾的神异作用，白明秋竟然看到了一些玦对过往岁月的记忆。
　　玦年轻时就拥有很强大的力量，他走遍了神州，凭借过人的智慧，精通了很多种学问。其中他最为醉心的就是风水之术，风水之术可以逆转阴阳，颠倒乾坤，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甚至穷尽玦的一生，也未能完全领悟。
　　玦曾与许多强敌作战，很多敌人都是神话传说中有名的凶兽，年轻时的玦冲动，不够成熟，还多有败绩，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纯熟地掌握力量，并且磨砺出了冷静而稳重的心性，就像现在的上白泽慧音一般。从那时起，他就少有败绩了。
　　玦掌握着很多奇异的法术，每一种都有莫测神通，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操纵人心与幻象的法术，以控制对手的心智为乐，在这一种法术上，他倾注了许多心血，最后的集大成者便是“白泽试黄帝心术”。但因为在旁门左道上花费了太多时间，他的修行停滞不前。
　　忽有一日，玦心血来潮，感应到了自己的寿数无多。身为神兽，他知道这种感应不是子虚乌有，而是上天给出的警告，如果不能在修行上更进一步，他就要死了。若死了，生前的一切，不论是力量、名誉、珍宝还是学问，一切种种都与他无关了。
　　就在那一日，死亡的大恐怖彻底侵袭了他。
　　他开始重拾修炼，但一百年无寸进，死亡却在一步步逼近，他恐慌了，他觉得自己是不可能通过修炼逃过死亡了，他控制不住地一遍遍设想着自己死前的惨状和死后的凄凉，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就这样又过了一百年。
　　几经油尽灯枯的玦，变得既阴冷又残忍，心如死灰的他死灰复燃，开始寻找用旁门左道延续生命的办法，他尝试过献祭生命的法术，也尝试过吞噬精怪的方式，用了很多乃至惨无人道的方法，却依旧不见功效。玦每天都感觉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他。
　　他知道那是死亡。
　　之后的事情就是白明秋所知道的了，玦最终在风水一道上发现自己死而复生的可能性，便穷尽残生，创造明玉宫。
　　玦的记忆有近万年之绵长，白明秋所能看到的碎片，也不过是个大略，没有过多的细节。不过，可能是因为白明秋对一直以来对生的渴望，他与玦在某方面有了共鸣，感受到了很多玦难堪死关的痛苦，和求生畏死的强烈情感。
　　破绽，在哪里呢？
　　讥讽玦的时候，玦的记忆像流水一样在脑海中闪过，自己不自觉地就结合想起的东西将玦刺激得勃然大怒。
　　那时候，确确实实是看到了什么没错。
　　到底是什么？
　　外面情势越来越不利，再不想出来，就没有时间了。
　　白明秋把玦的记忆碎片翻来覆去，一遍遍扪心自问。
　　玦怕死，这很显然，可很少有人不怕死，说这是破绽也未免牵强了点。
　　不对，他固然怕死，但是他的畏惧好像并不那么单纯，而是好像藏着什么别的东西，遮遮掩掩，但一直存在。
　　他真正怕的，难道不只是死亡？
　　玦在怕什么？他有足够强的力量和智慧，不惧一切敌手，除了死，真的很难想象他到底会怕什么。
　　死。
　　有死就有生，生死是命，是命数。何来命数，天定命数，即为天命。
　　天？
　　“蝼蚁难违天命。”
　　“逆天改命，起死回生。”
　　“让天不能缚余。”
　　玦的只字片语在白明秋脑海中回荡。
　　身为神兽，得天之赐，也要负天之命，最后按天命所定的寿元而死，一切都逃不开这悠悠苍天。
　　这一刻，白明秋终于看到了之前浮光掠影而过的记忆，那是感应到自身寿数无多的玦浑身颤抖，悲苦交集地抬头望天的绝望一幕。
　　白明秋彻底明白了，原来玦深深隐藏着的真正恐惧，是天！
　　正这时，整个明玉宫各处都开始轰然作响，仿佛有千钧砸落，片刻之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种怪异的错位感。
　　黑雾深处，传来玦凄厉的痛叫和咆哮声。
　　白明秋赶忙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外界，是明玉宫外，明玉宫外的强大力量对明玉宫发动重击，而且还不知怎么，将整个明玉宫的阵盘顺序颠倒了！阵盘可是千年前就固定好的啊，这种没可能的事，究竟是哪一位。”
　　慧音脸上写满了惊喜，说道：“现在明玉宫的力量还不足之前的一半，而且还在逐渐崩毁，这是破阵杀玦的最好时机了！”
　　“明秋。”妹红递来询问的眼神。
　　风见幽香的目光也与他相对，透出淡淡的问询之意。
　　“找到了。”
　　白明秋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感慨。
　　天。
　　原来如此，玦，你如此害怕的东西，是天啊。
　　我渐渐能理解你了，你的扭曲，丑陋，残忍，和悲哀。想要与命斗，与天争，以那根本无法企及的存在为对手，去挣脱那个永远看不见边沿的牢笼，变成这副样子，非我辈能指摘。
　　同为向死求生之人，我能做的，就是送你最后一程了。
　　白明秋神情淡漠，立于天空，俯视整个雁门战场。静止的时间中，天唐与突厥泾渭分明。
　　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时间开始流动。
　　——
　　玦的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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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有剑
　　原本为白明秋所停止的雁门战场的时间，开始流动起来。
　　除了不明情况的风见幽香，慧音和妹红都疑惑地看着白明秋，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雁门战场本来是白明秋的第三世白舞阳此生最后的战役，按照记忆，应该是白舞阳以寡敌众而大胜，玦以元神入梦之法，欲借势杀白明秋，如果他凭借手中掌控的突厥军，将天唐军全数屠尽，逆改记忆，那白明秋就会身死阵中，彻底被玦所毁灭，众人也难逃一死。
　　白舞阳的一万对玦的十五万，正面的力量对决，是绝对无法取胜的。所以白明秋方才苏醒之时，利用对明玉宫的掌控之能停止了战场的时间，让局势变成了玦与自己四人的对决，也算是抓住了胜利的机会。
　　现在他居然解除了战场上停止的时间，以卵击石，在慧音和妹红看来，这完全是必败之举。
　　“明秋，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
　　白明秋的话没有说完，却已经被黑雾中传来的玦的大笑声所掩盖。
　　“哈哈哈哈，余本来还正发愁怎么从汝手中抢回明玉宫的控制权，汝却自毁城池，人类，机不可失，时可不再来！”
　　强烈的黑风开始在整个岌岌可危的明玉宫中游荡，触之者死。显然这是玦在接管明玉宫的控制权，白明秋能够感觉到有什么在流失，若要他现在再暂停阵中时间，他已经做不到了。
　　可白明秋的目光完全不为之所动，依旧是带着淡淡感慨的难解神情。
　　他凝视着脚下天唐军势后的某一处，少顷，身形骤动。
　　如惊鸿一般，白明秋的身姿划破长空，在天空中来回盘旋，好像在侦查寻找什么似的。
　　“明秋在干嘛啊。”
　　纵然是一直信任着白明秋的妹红，都已经十分着急了，慧音已经告诉了她这片战场的凶险，但现在白明秋竟然做出了最为凶险的举动。
　　慧音看着盘旋在空中的白明秋，也面露担忧之色。
　　唯有不清楚情况的风见幽香，并没有为两人的焦急情绪所感染，而是微微蹙起好看的眉。
　　“从空中落下来的，是什么？”
　　有什么在从空中落下来？
　　风见幽香不会无的放矢，慧音和妹红仔细盯着天空看，果然看到有什么东西，每隔几秒就会从天空中飞快地落下，落入大地不见踪影。
　　某一刻，妹红恍然道：“血，那是明秋的血。”
　　妹红声音入耳的一瞬间，慧音明白了白明秋的目的，所有的不解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如此。
　　将军……
　　慧音的目光遥遥追望着天上的身影。
　　既然你想这么做，那我就尽我的全力，帮助你。这是我最重要的记忆，也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一幕。我有资格，也有理由让它重现世间。
　　慧音决绝的气机冲天而上，白明秋忽然感受到了一般，回身与慧音双眸对望一眼，一切便尽在其中了。
　　“妹红，风见大人，接下来，请听我的安排站位。然后按我的指示，将你们最大的力量发挥出来。用全力，攻向我。”
　　天空中。
　　白明秋不断地割裂左手中指，伤口旋即愈合，但有一滴心血瞬间从伤口中划出，在白明秋的控制下几不可查地落入地面。
　　每一滴心血洒落，白明秋后背的凤凰图腾就微微一烫，到后来已经烫到了几乎难以忍耐的程度，他浑身上下都变得绯红。
　　说起来缓慢，实际上这一切也不过在半分钟之内发生。浑身红得像刚从温泉里走出来一般的白明秋，终于悬停在空中，不再盘旋。
　　他对自身的状态没有丝毫动容，视线一直都落在远处茫茫的黑雾上。
　　他很清楚，此次不论成功失败，自己都不会与玦再见了。
　　对于这样一个对手，白明秋不知道到底应该怀着一种怎样的想法。或许是体会到了玦太多的痛苦与挣扎，或许是对玦的境遇深有感触，他竟然无法完全去痛恨一个将自己和朋友们逼迫到如此境地的存在。
　　但他和玦不同，他早已不畏惧死亡。
　　所以此战，不可能输。
　　纷乱的战场上，士兵们厮杀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透着血腥味的风也毫无顾忌地钻入鼻孔。
　　白明秋全力运转凤凰图腾，将五感扩张到目前所能扩张的极致，澎湃的气息沿着神秘的回路不断奔走，赤青黑三色.气流不断地在白明秋的周身生灭，薄薄的衣物已经难掩凤凰图腾的重光万道，一张璀璨无边，光华极盛的图腾虚影，透过白明秋后背的衣物显现出来，左翼为赤，右翼为青，喙如火，背染玄黑，远远看去，顿觉扑面而来的华贵与神秘。
　　一瞬间，神异的力量便积于白明秋的丹田之处，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在一万天唐军将士的阵型之后，广阔的雁门沙土之下，有道道光华，如朝阳东升般渐渐照亮这战场的晦暗。
　　浮于天空中的众人，所见这道道光华在地面上渐渐形成一只巨大的凤凰轮廓，而按照慧音之前的安排，风见幽香已立于凤凰左翼，妹红立于凤凰右翼，慧音则立于凤凰脊背，而白明秋所处的位置，正是这巨大凤凰轮廓的长喙。
　　妹红惊喜道：“这是丹凤朝阳阵！是了，明秋早先就布下了这阵法，就是要用此奇阵来破突厥。慧音，原本的历史上，明秋就是用这招击败的突厥吗？”
　　慧音点头，露出怀念的笑容。
　　白明秋解除时间停止，就是为了使用这张他最后的，也是原本白舞阳最后的底牌——丹凤朝阳阵。
　　一千年前，天凤大将军白舞阳最终就是凭借此阵绝地反击，将突厥铁骑一网打尽。
　　来吧，来吧，我的大将军。
　　让玦，让妹红，让风见幽香看看，让他们看看小音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多么的光芒万丈。
　　“敕！”
　　“动！”
　　风为之停，云为之散，鲜花之主与蓬莱之人不遗余力，经由千年白泽之吞吐，与咆哮敕咒下奔涌的凤凰异力融汇，在万军杀意的掩映下，统统汇聚于最前方的那一人之手。
　　手中，有剑。
　　“凰天剡世。”
　　白明秋叹息般地，念出此剑的言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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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涅槃
　　时间好像回到了千年之前。
　　我困倦地从他怀中探出头。
　　刚才一直在摇来晃去的颠簸，自己都没怎么睡好。
　　看了一眼，外面尸横遍野，好像是一片战场，前面全是杀气腾腾的黑色的人，很恐怖的样子。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会保护我的。
　　他看到我探出头来了，很温柔的摸了摸我，我却还是被又冷又硬的盔甲硌到了一点。
　　不太舒服。
　　他在跟身边人说着什么，把我轻轻地从怀里提了出来，放在身边人背后的篮子里。
　　他是要赶我走吗？
　　不要，我不走。
　　我泫然欲泣的样子，果然让他不忍心了，真好。
　　他的笑容里为什么满是疲倦呢。
　　我也看不懂他的眼神。
　　人类，真难懂啊。
　　但他对我很好，我好喜欢他，这就够了呀。
　　他又把我揣回了怀中，再一次按了按我的头。
　　我喜欢被他揉，但这一次，那可恶的盔甲彻底把我硌清醒了。
　　我本想再探出头去，对这具盔甲表示愤怒，但我很快忘了这件事。
　　因为我看到了那剑。
　　时隔一千年，上白泽慧音再次看到了那柄凰天剡世剑。
　　那是一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剑。
　　白明秋自从念出此剑的言灵之后，再也不发一言。他一步步向前行走，剑光所到之处，周围的黑雾就散去一分。
　　说散去还不够准确，准确地说，应该是逃开。没有任何一点黑雾敢于接触到凰天剡世的剑光，它们无措地奔逃着，退到离白明秋很远的地方，凝聚成形。
　　玦明暗交缠的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剑？历史中没有，传说中没有，哪里都没有，为什么你却有这样的力量？”
　　“是了，一定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
　　玦的怒吼掀起了能够将灵魂吹熄的狂风，朝向白明秋呼啸而去。
　　白明秋不退不避，只挥出一剑，狂风便自散去。
　　他忽然开口，说道：“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有很多想知道答案的事情，对吗？”
　　他的声音非常淡，很难说其中包含着什么感情。
　　“穷尽你万载岁月的一生，也有很多事情是不明白的吧。”
　　“什么是生，生的意义是什么？有寿命无穷的存在，也有一日生死的蜉蝣，两者的差别在哪？”
　　“什么是死，为什么要死，为何要给一切这样一个公平却无比残酷的结束？那些美好的感情与难断的缘分，难道都只是不值一提的点缀吗？”
　　“既然生就要死，那么所经历的一切与这个世间，究竟有什么意义？生就是为了死吗，若生不是为了死，那为什么还是要死？”
　　玦怔怔地看着白明秋，看着这个他从来没当回事的，蝼蚁般的人类。
　　“你还有很多问题，但你不敢问。你觉得天不会给你答案，或者说不管给你什么答案，你都不会接受，不会认同。”
　　“所以你害怕天。”
　　白明秋提起手中剑，轻轻地抚着那道剑光。
　　“你触碰过我的记忆，应该知道我是个轮回之人。可能是因为轮回这种奇怪的生存方式，让我渐渐变得和常人不太一样，异常的执着，也异常的大胆。”
　　“你问我这是什么剑。真要说的话，这是一柄疑问的剑，这是我对世间所有的不解，也是我七世轮回所有的执念。”
　　“有一日，我会以此剑问命，以此身问天。”
　　白明秋一直无表情的脸上，浮现释然与慨然的笑意。
　　“若有那么一日，我会替你也问问的。”
　　剑出。
　　那剑光明亮得好像东升天际的朝阳，好像一切都不过从原初刚刚开始，好像有什么自漫长的岁月之后，再度新生。
　　这一剑名叫涅槃。
　　——
　　四人站在高远的天穹，俯瞰地上的黑甲骑兵灰飞烟灭，天唐将士乘胜追击。
　　再有一会儿，这明玉宫里的一切，便与四人再无关联了。
　　“明秋你刚才跟玦说什么了吗？”妹红好奇地问。
　　“啊，是说了点话，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事情。”白明秋轻声笑道，“比起这些，你们状态如何，受伤了吗？”
　　妹红看着白明秋眉宇间毫不作伪的快意与欣然，便打消了心头的担忧。
　　“我精神好着呢，不过就是打了几发凤翼天翔，轻松。”
　　“慧音呢？”
　　“诶，明秋你叫我吗？”慧音好像还在发呆。
　　白明秋揉了揉慧音的头发，关切道：“发什么呆呢，怎么了？”
　　慧音缓缓道：“我只是在想，真是太巧合了，刚才的情景，和千年之前一模一样呢.”
　　“是啊。”白明秋温声道，“也许这是个圆吧，走了一圈，又走到了这里。好了，别多想了，我还等着你的红烧肉呢。”
　　“哎？”
　　“慧音该不会是把答应我的事忘了吧。”
　　“我可都还记得呢，慧音你答应了明秋出阵之后就做红烧肉吃的。”这是馋虫妹红。
　　“做做做，出去了就做，行了吧？你个馋鬼。”
　　慧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地回过神，假装生气地白了妹红一眼。
　　看着慧音和妹红笑闹，白明秋终于放下心来。
　　他看向一旁的风见幽香，问道：“风见，你怎么样，没事吧？”
　　“嗯。”
　　风见幽香淡淡嗯了一声。
　　白明秋看到她平静绝美的身影，便有些心潮起伏，但想到以后的事情肯定会变得复杂起来，就连他也一筹莫展。
　　看风见幽香好像完全不想说话的样子，白明秋只能暗叹一声。
　　明玉宫的世界开始一点点斑驳，褪色，直到碎裂，崩塌，昏暗的天穹散去，属于幻想乡的明艳阳光照射进来。
　　跟妹红嬉闹一通的慧音，静静地凝视着白明秋的背影。
　　走了一圈，又走到了这里。看到了凰天剡世剑。
　　原本还剩下一点点迷惘，现在，我却再没有什么挂碍，也终于能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再见了，将军。
　　——还有，欢迎回来，明秋。
　　她仿佛看到那个手执凰天之剑的绝代之将，回身朝她挥手。
　　再一眨眼，笑意温润的年轻人朝她勾了勾手。
　　她畅快地笑着，拉起一生的挚友，跟在他的身后。
　　——
　　本卷完——不了，emmm……还有两三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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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天降
　　好熟悉的阳光啊。
　　白明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开怀一笑。
　　幻想乡，我回来了。
　　站在他身边的风见幽香虽然没有动作，但白明秋隐约也能感觉到她有些起伏的情绪。
　　之前慧音已经告诉他神魂入阵的事情，所以白明秋并不奇怪她们俩的消失。
　　“明秋！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没事！”
　　还没等白明秋反应，神奈子就兴冲冲地从远处杀将过来，一眨眼就到了白明秋近前。
　　“神奈子？你怎么——”
　　“我当然在这里了，要不然只靠她们怎么救你？”
　　神奈子把白明秋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笑道：“你这不是根本没什么伤么？”
　　“心伤啊心伤。”白明秋玩笑道。
　　“拉倒吧，说伤就伤，那就不是你白明秋了。”
　　神奈子用力地拍了拍白明秋的肩膀，压低声音恶狠狠道：“她们快过来了，不多说了，总之你一定要记得先来守矢，听到没？”
　　“先？比谁先？”
　　“笨蛋，当然是永远亭了！不说了，你切记啊。”
　　神奈子急匆匆地结束了对话，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站在白明秋对面，下一刻，一道隙间在三人面前展开，八意永琳从隙间中走了出来。
　　“白先生，许久不见，在明玉宫中的时日，可有受创？”
　　“托八意医生的福，完好无损。”
　　“若身体不适，请尽管来永远亭就诊。”八意永琳微笑道，“当然，不论身体适或不适，永远亭都欢迎白先生光临。这句话，我可以代表公主和永远亭告知白先生。”
　　喂喂，这都不是暗示，根本就是明示了啊。
　　白明秋赶忙点了点头。
　　这头一点，他马上就感受到了神奈子那里递过来的充满压力的眼神。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永琳悠悠说道：“八坂神怎么走的这么快，一晃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你了，是何事如此焦急？”
　　神奈子笑道：“哎，这倒没有，只是感觉到明秋来了，我实在是激动啊，一激动就没控制住，把你们都甩到身后了，抱歉啦。”
　　“呵呵。”八意永琳显然是完全不信的。
　　“白先生，这位就是四季鲜花之主，风见幽香大人吧。”
　　她已经走到风见幽香面前，问候道：“风见大人贵安。”
　　这位月之头脑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优雅的端庄和礼仪。
　　风见幽香几乎不出太阳花田，不过有时也会参加博丽神社的例大祭，在宴会上和永琳还是见过几次，因为对后者渊深如海看不见根底的力量有印象，所以破天荒的还能记得她的名字。
　　“你是永远亭的，八意永琳。”
　　“你是.”风见幽香从未见过神奈子。
　　“我是八坂神奈子，掌控乾天的神明，才刚到幻想乡没多久，现在住在妖怪山的山顶。风见幽香，一直都只是在别人口中听过你的事情，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妖怪山，神明。
　　风见幽香想起了妖怪山摇动后的敌阵和狂风。
　　“嗯。”
　　风见幽香似乎很缄默，神奈子和永琳本来就跟她不熟，也犯不上自找没趣，两人都没有再对她多说什么。
　　“说起来，八云紫怎么没过来？”
　　“大贤者的话，本来是也打算来看看的，不过刚才她的属下好像传了消息过来。总之她说，她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情，既然明玉宫已破，就没有过来的必要了。”
　　“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八意，你还记不记得觉小妹妹说的话？”
　　“当然，这么有趣的事情，我是不会忘的。”
　　“改天我少不了要去拜访拜访她，顺便把那只小猫咪借来玩几天。”
　　“请务必告知我。”
　　神奈子和永琳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戏谑的笑意。
　　“行了，看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诹访子和早苗还在等着我呢。明秋~——”
　　神奈子故意拉了个长长的尾音，转眼消失不见。
　　那个尾音里的意思不言自明。
　　八意永琳不像神奈子那么随性，她跟白明秋和风见幽香都正式道了别才离开，临走之前给他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咳咳。
　　所以我到底该先去哪？
　　才出明玉宫，白明秋就遇上一个令他头大无比的问题。
　　“白明秋，跟她们很熟悉么？”风见幽香忽然开口问道。
　　“跟神奈子挺熟的，八意医生那个人跟谁都谈不上熟悉吧。”白明秋答道，“永远亭的话，我最熟悉的还是八意医生的一位弟子。”
　　“铃仙.优昙华院.因幡。”
　　白明秋惊讶道：“风见你居然认识她？”
　　“她曾经闯进过花田，接了我三招，就放走了。”
　　白明秋总感觉风见幽香的语气有一点得意，好像在说“真以为我谁都不认识嘛”。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又有股气息飞快地朝这里赶来，没过几秒钟，红白二色的巫女就拖着香霖堂的老板踩着长长的气浪抵达。
　　“啊咳！要死了。”
　　霖之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保温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天可怜见，本来打算一个人慢悠悠飞过来的，可灵梦这家伙二话不说，拉起自己就飞，飞得也未免太快了，自己完全没做好接受这种飞行速度的准备啊，而且灵梦甚至连个灵力护罩都忘记开了，短短一分钟的飞行，掰成六十秒，简直每一秒都是煎熬。
　　“霖之助你怎么来了？”
　　“我……我.”
　　鉴于霖之助还喘不上气，大家果断把他放置在一旁了。
　　“灵梦，这次又辛苦你帮忙了。”
　　“呃……没，没事。”
　　灵梦却有点不敢与白明秋感谢的目光相对，她心知白明秋肯定觉得自己做了很多，但她其实……
　　想到这里，灵梦的心情越发低落了。
　　明明心里很有些着急，火急火燎地到了这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也完全不敢看他。
　　博丽灵梦，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时候霖之助终于喘过了一口气，他喝下一口茶，忿忿道：“‘霖之助你怎么来了’这种问题，今天我已经被问过两遍了。你们这些家伙是有多没把我当回事啊，我虽然不是战斗种族，好歹也是个半妖好吗？”
　　“外界有句话叫术业有专攻，我们绝不是没把你当回事，这是尊重人才，保护人才啊霖之助大师。”白明秋眯着眼一脸笑意。
　　他这么一句，连心情不好的博丽灵梦都不禁笑出了声，霖之助简直哭笑不得，无法反驳，他只能给自己倒杯茶压压惊。
　　天际忽然有阵阵气浪轰然炸响，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赤红色划过天空，被风吹散了满头长发的小野冢小町疾疾飞来，从天而降。
　　“弟弟君！！”
　　下一刻，博丽灵梦、森近霖之助、风见幽香一同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野冢小町激动地冲过来，一把将毫无防备的白明秋搂入她伟岸的怀抱。
　　霖之助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
　　修仙福利~
　　这可不就是喜从天降么（噗


第一百十四章 冷清
　　白明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小町怀里挣脱出来。
　　灵梦吸了口凉气，风见幽香面无表情，霖之助忙着擦被茶水喷到的衣袖，场面可以说是非常僵硬了。
　　“小……小町姐。”
　　小町满脸兴奋地捏了捏白明秋的脸，大笑道：“弟弟君你果然没事，太好了。”
　　“就是刚才差点被闷死。”
　　“啊，是吗，哈哈哈哈！”
　　小町毫不在意地装傻就混过去了。
　　开心完了，接下来就是小町难得的严肃了，她带些责备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你阿姐商量？有什么事不能跟自家姐姐说的？映姬可是又生气又担心，急了好久了。弟弟君，该怎么做，你清楚了吗？”
　　“是，清楚了。”白明秋诚恳地承认错误，“是我情急无措，一时冲动，以后再有什么事，一定首先就找两位姐姐商量。回去之后我马上跟阿姐联系，向她道歉。小町姐……替我美言几句呗。”
　　“联系就用不着了。”小町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刚才映姬给我传了信，最迟明天她就会来幻想乡，弟弟君你这顿说教肯定是跑不了，就不要心怀侥幸了。”
　　白明秋叹了口气。
　　得，什么永远亭，守矢神社，还是先撑过眼前的说教地狱再说吧。
　　“看把你吓得。走吧，姐姐我刚痛揍了一堆旧地狱的妖怪，浑身都活动开了，现在就想喝点酒，大家都一起去吧？左右无事，咱们正好开个宴会给明秋接风。”
　　“我同意！”
　　射命丸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秋桑好久不见啦，在明玉宫里有没有想我……和我的文文新闻呢？”
　　“抱歉真的没有。”
　　“诶——完了，心累了，爱没了，我的存在就这样被秋桑否定得一文不值，就连身为天狗的骄傲也所剩无几.”
　　“赶快闭嘴，顺便以后扔垃圾定点好吗，不要在神社里扔得到处都是，风一吹就满天飞，知道多难收拾么？”灵梦一脸不耐地敲了一下文文的脑袋。
　　“就是，香霖堂门口也是的。”霖之助也赶紧跟风。
　　白明秋幸灾乐祸：“文啊，你看，想你的人那么多，不差我这么一个的。”
　　“我们去喝酒吧！”文文嘿嘿一笑，假装无事发生过。
　　霖之助托着腮思索道：“喝酒可以，去哪喝呢？”
　　“妖怪山，神奈子大人前脚刚走，去山上的话我马上追上她。”
　　“旧地狱有人想去不，萃香大人跟勇仪大人也没走多久呢。”
　　白明秋提议道：“去我家或者寺子屋也都没问题，慧音和妹红在赶来了，要不等她们来了再决定吧。”
　　小町点了点头。
　　这时灵梦开口道：“今天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
　　“灵梦你什么情况啊？不给秋桑接风了吗？”
　　“大结界。”
　　这话说出，大家就噤声了，毕竟是博丽巫女最重要的事。
　　“你们照顾下霖之助。”灵梦淡淡道，“白明秋，抱歉了，不能参加你的宴会。”
　　“这是哪里话，灵梦你帮了我那么多，我道谢都来不及，都在发愁要准备什么样的谢礼了。”
　　白明秋敏锐地察觉到了灵梦的低落心绪，却不知从何着落，只能放任灵梦独自离去。
　　灵梦走了，却也没影响到几人热闹的气氛，射命丸文和小野冢小町，哪个都是能很快炒热气氛的家伙。
　　但很快就又有盆凉水泼了下来。
　　“我走了。”
　　在一旁看了许久，一直沉默不言的风见幽香开口便是告辞。
　　小町连忙道：“哎，都是我见到弟弟君太高兴了，居然把风见大人给冷落了，风见大人千万别见怪，你要是怪我，待会儿宴会上，我自罚酒！”
　　风见幽香轻轻摇了摇头。
　　“我走了。”
　　“风见大人都这么说了，小町你就别强留了，风见大人再见~”文笑着挥了挥手。
　　霖之助也向风见幽香行礼道别。
　　去意已决的风见幽香目光环视一周，最后落在白明秋身上。
　　“我跟风见说两句，很快就回来。”
　　白明秋与风见幽香走远了一段距离。
　　从幻境清泉宫中出来之后，两人终于又有了独处的时间。
　　“风见.”
　　“白明秋的身边，总是很热闹。”
　　青绿色的发丝被风撩起，风见幽香侧身远望，原本四季如春的茂盛花田，已然不复那泼彩般的灿烂金色，大半的太阳花都枯萎了。
　　看着风见幽香绝美的侧颜，白明秋一时竟不知应说什么。
　　“博丽巫女，永远亭的医生，外界来的神明，天狗，死神，还有开店的半妖，这些存在，唯独一起出现在白明秋身边的时候，不会让我觉得奇怪。”
　　“白明秋，有着我察觉不到的，能够吸引他人的特殊力量么？”
　　风见幽香微微偏过头，目光中透出询问之意。
　　“这种力量，也许鬼族的伊吹萃香有，我是没有的。”白明秋温声道，“要说有，也只有一片心意。”
　　“心意？”
　　“嗯。”
　　风见幽香似乎不想再问下去了。
　　“风见.”
　　白明秋还是带着些犹豫地开口了。
　　“你……还记得明玉宫里发生的事情么？”
　　“.”
　　风见幽香没有回答。
　　“你真的是葵，对吗？”
　　“嗯。”这一次风见幽香答得很快。
　　“你为什么——”
　　“弟弟君——慧音老师和妹红来了哟——！”
　　白明秋的问题还没说出口，就被远处小町的喊声打断了。
　　风见幽香看了一眼远处聚集在一起的众人，又看了白明秋一眼，微不可察地咬了咬唇。
　　“风见。”
　　“我走了。”
　　白明秋还要再问什么，风见幽香却轻轻撑起阳伞，转过身去。
　　她一步步走下天穹，向太阳花田深处尚还开放向日葵的地方走去，毫无留意。
　　白明秋目送她一点点远去，深深一叹，转身向等待着他的朋友们飞去。等到了白明秋，一行人就气氛高涨地飞离了太阳花田。
　　少顷，隙间出现。
　　全程在场的八云紫手中端着细长的高脚杯，杯中盛的是她若非心情大好绝不会拿出来品尝的珍贵红酒。
　　“为你接风。”
　　八云紫眺望着白明秋一行人远去的方向，弯起迷人的唇角，然后饮尽杯中酒。
　　但很快，她收敛了愉快的神色，隐入隙间，悄然跟上了离开不久的风见幽香。
　　——
　　emmm……三个冷清的人。
　　下一卷的细纲已经快要整理完备啦，差不多周五或周六结束本卷的样子。
　　截至今日榜单成绩都不错，十分感谢各位热心读者的打赏、刀片、月票、推荐支持，到月底都保持住这个势头吧！
　　不过支持虽好，也要量力而行哟。


第一百十五章 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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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八云紫隐入隙间，将气息收敛，一路尾随在风见幽香身后。
　　风见幽香缓缓行走在遍地枯萎的太阳花田的小径上，那条往日无论白天黑夜，酷夏寒冬，都绽放着灿烂阳葵的小径，如今只能用灰败来形容。
　　她走得不快，似乎并不为眼前的景象所触动，既没有伤感也没有愤怒，在八云紫眼里，那一个孤孑的背影始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八云紫秀眉蹙起，低低思索。
　　许久之后，夜色浅出，风见幽香停在了花田深处的小筑前。
　　这里是风见幽香的居所，一间上下两层的小筑，明玉宫来势虽汹涌，却也没有对花间小筑造成什么伤害，顶多就是屋顶屋檐上蒙了些灰尘。
　　风见幽香没有进门，她只是站在门口，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要做什么。
　　“风见。”
　　八云紫突兀地出现在风见幽香背后，随意地伏在隙间的边缘。
　　听到紫的呼唤，风见幽香转过身来，微微仰起头：“八云紫。”
　　“你我已经很久没这么说过话了吧。”
　　“.”
　　“当年幻想乡初建的时候，我们打过一场，还记得吗？”
　　“嗯。”
　　“还记得结果么？”
　　“我略胜一筹。”风见幽香淡淡道，“你今天重提往事，是打算要走花田？”
　　八云紫摆了摆手：“别误会，花田是我输给你的，我就不会出尔反尔。而且跟你打架，纯粹是浪费时间，我早就知道你的妖力根本用不完了。今天找你，是来谈正事的。”
　　“你说。”
　　“风见，你觉得白明秋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见幽香一点点皱起眉。
　　“或者说，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不知道。”
　　沉默了许久，风见幽香才说出这么一个单薄的字眼。
　　“好，那我换个问题。我已经听蓝说了，你曾经变成人类的样子，接近了白明秋一段时间。你为什么要去接近他？”
　　“.”
　　“是因为什么？他身上有什么值得你接近的东西，还是他本身就是某种能吸引你的存在，抑或是你……对他动了心？”
　　八云紫的问题逐渐尖锐。
　　“不知道。”
　　“那我如果把他杀了，你不会有意见的，对吗？”
　　“嗯？”
　　风见幽香陡然挑眉，霸道的气势凝成尖针一般，刺向八云紫，后者也分毫不让，随即展露出与四季鲜花之主分庭抗礼的气势。
　　“又一个反对派呢。”
　　八云紫叹了口气。
　　守矢神社，永远亭，太阳花田，更别说白泽蓬莱人还有其他，他在幻想乡里越陷越深，看上去生活似乎渐趋安稳，实际上隐藏着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巨大危险。要是在幻想乡这潭水里掺和太深，最终的结果，任何人都难以预料，就连她八云紫，也不能。
　　可真的要把他送出幻想乡吗？
　　好像不知不觉间，连我也成了反对派呢。
　　“你不是真的要杀他。”
　　风见幽香打断了八云紫的思绪，收起气势。
　　紫一展手中折扇，眼波流转，笑道：“稍作试探，风见你居然就中招了，真是一如既往的耿直无趣。”
　　“你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说，就自行离开。”
　　“那就再见咯~”
　　眼见浓浓夜色中的风见幽香背过身去，八云紫似乎也觉得颇为无趣，摇了摇头，便回到了隙间中。
　　“果然不对劲啊，风见幽香。”
　　“从花田上空到这间小屋，她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而且这一路上她完全没有发现我，如果发现了，她早该对着我开两炮了。”
　　“刚才故意激她，与她交锋，她的还手倒是也颇为有力，但那种把气势凝成针尖的多余举动，根本不像是风见幽香该有的做法。”
　　“她从头到尾都不想与我多言，虽然很淡，但是的确能隐约感觉到她不耐的情绪。这对风见幽香而言，也未免太罕见了。”
　　侧卧在榻榻米上，八云紫手中又不自觉地把玩着散落一地的积木。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能用来解释眼前的一切。
　　——风见幽香失去了力量。
　　她可能并非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但至少也是大部分，否则无法解释她为何不把枯萎的向日葵全部复活，为何无法如以往一样发现隐藏的八云紫，为何要用节省的方式控制力量。
　　而且她现在，似乎在被未知的东西影响和消磨着。
　　是什么呢？
　　明玉宫以风见幽香的力量作为驱动力之一，所以她的力量会被消耗。而明玉宫的本意是利用七情六欲击溃风见幽香使其彻底崩溃，如今明玉宫虽破，但七情六欲的冲击对原本不染红尘的风见幽香造成的创伤，或者说影响至今还未消去。
　　难道她生出了心魔？
　　八云紫聪明绝顶，她了解风见幽香，又全盘推演过明玉宫，深知其奥妙，这时已经基本将事情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一个虚弱的四季鲜花之主么。
　　玦拼上了余生残年都要得到的力量，这可是让人垂涎欲滴的存在啊，若是此时将她杀了……
　　连八云紫都忍不住一动念。
　　不过她飞快地就把这一闪即逝的念头压了回去。
　　风见幽香是幻想乡格局的一部分，因为太阳花田地域的特殊性，又尤为重要。太阳花田风水绝佳，能孕育大妖，若无风见幽香坐镇，只怕这里诞生出来的不受控制的妖怪，与被此宝地吸引而来的各色妖怪，会扰乱幻想乡的平衡。
　　千年前的八云紫故意示弱的一场相斗，实乃她赚得风见幽香为她镇压幻想乡灵地的手段罢了。
　　这天地灵蕴再怎么诱人，也无法与幻想乡相比。所以八云紫现在不仅不能动杀念，还必须尽快想办法帮助风见幽香恢复力量，维持心境才行。
　　该怎么办呢？
　　八云紫伏在榻榻米上，毫无顾忌地舒展着妖娆的身段，一双秋水般的眸斜睨着远处依旧独立于小筑前的绿发女子。
　　某一刻，八云紫忽然坐起身来。
　　她很清楚自己并非一筹莫展，只是一直不愿去想那个可能性，也一直不愿去承认，自己无论怎样算无遗策，也有着无法掌握的事情。而等到意识到或者发现什么，却好像为时已晚了。
　　她绝难忘记自己亲手放进那块雕刻青蛙的石头里的东西。
　　那是她的杀手锏，最后的底牌和赌注，也是不到千钧一发退无可退的时刻，无论如何都不想翻开的东西。所以她才会告诉藤原妹红，此物攸关幻想乡安危。
　　那石头被捏碎，明玉宫被破解，八云紫彻底证实了自己的推测，她又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赌赢了，这张底牌非常完美地解决了一切问题。
　　但她甚至有些讨厌自己的算无遗策。
　　因为从在白明秋窗头发现那株名叫萱草的植物开始，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输了。
　　八云紫坐起身，怔了片刻，然后打开了一道细小的隙间。
　　“文，你过来。”
　　——
　　时间回到下午时分。
　　白明秋的接风宴会，最终开在了香霖堂。
　　按理说妖怪山旧地狱寺子屋甚至白明秋的结庐都比香霖堂这个偏僻地方来的好，但有句话叫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一行人从天上飞过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扛着一堆野味和蘑菇刚刚离开了爱丽丝家的雾雨魔理沙。
　　魔理沙当时简直就像只狼一样扑了上来，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要蹦出来似的，众人被这样的魔理沙拖了下来，只得帮她扛着野味提着蘑菇来到了就近的香霖堂。
　　香霖堂这个地方还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各种料理器具、调料一应具有，白明秋甚至还在霖之助的一堆收藏品里看到了外界的一些先进厨具，他甚至还从门旁边那堆破烂里翻出一个烧烤架来。
　　烤肉，烩野味，蘑菇汤，还有各式各样的清净素菜，就是今晚宴会的主菜了。顺带一提，魔理沙的这些野味都是爱丽丝的人偶帮忙击杀的，放血精准一刀入魂，一点都不伤肉质与毛皮，蘑菇也都不是沾染了瘴气的剧毒蘑菇，而是爱丽丝专门给魔理沙挑好的好蘑菇。
　　据魔理沙说，自己都在爱丽丝那里逗留了近一个月了，虽然爱丽丝总是非常热情又亲昵，但天长日久，饶是以她的脸皮也实在不太好意思一直蹭着不走——这其中当然也有爱丽丝的眼神和动作越来越奇怪的原因——爱丽丝百般挽留无果，终于要分别的时候，还送给魔理沙一堆食物，本来还打算用人偶运回魔理沙家的，魔理沙好说歹说才拒绝了。
　　至于宴会用酒嘛，霖之助少不了要出血拿点窖藏出来，再加上射命丸文一分钟不到就从妖怪山上一个来回拿来的乌鸦天狗自酿的烧酒，已然足够。
　　于是白明秋就和慧音一起，自己动手给自己做起了接风宴。
　　想想还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但也没办法，在场的淑女们除了慧音，就没有正经会料理的，顶天了小町会烤个肉什么的。霖之助倒是会做饭，不过他的手艺只到家常菜水准，跟宴会水准的慧音和大师水准的白明秋还是差得多了。
　　所以……接风归接风，菜还是得白明秋自己动手。
　　他倒是也不在意，宴会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要大家玩得开心才有意思。自己动手做点好吃的能让大家都开心，那还不是好事么。
　　一边跟慧音叙叙这段时间的别情，一边跟过来帮忙打下手的霖之助插科打诨，白明秋手起刀落，娴熟利落地处理了一大堆野味，把一旁的霖之助看得是目瞪口呆，白明秋颇为开心，不无自得地顺便给霖之助讲了庖丁解牛的典故。
　　外面妹红跟魔理沙已经打起来了，魔理沙想试试从爱丽丝那里得到启发的魔法，妹红反正是闲着没事，本身也好战，就陪魔理沙玩玩，这两人一个火一个光，打起架来真是天雷勾动地火，要不是小町和文文护着，香霖堂估计就要被余波震塌了。
　　天色就这么一点点变暗，直到浅浅夜色降临，白明秋和慧音变戏法似的从后厨变出了一大堆丰盛的菜肴，小町那边的烧烤架上，也传来了勾人食欲的喷香。
　　霖之助牙疼地从地窖里取了一瓶红酒一瓶清酒，跟拿着鸦酒的文文一起依次给众人斟上，一场欢宴就这么开始了。
　　人数不多，又都比较熟悉，大家就都不怎么拘礼，怎么开心怎么玩。这边妹红跟小町行酒令，那边魔理沙拉着白明秋要给他放流星烟花，霖之助跟慧音聊历史人文，文文一向都是哪边都看看哪边都不参与的态度，这次也不例外，喝了几杯酒看了个烟花又听了点历史故事，转了一圈的文文斜倚在香霖堂门前的树上眯起眼，好像不胜酒力有点困意。
　　没有人发现文文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夜色浓沉，而宴正酣。
　　白明秋吃了慧音亲手做的红烧肉，又吃了小町烤得香酥诱人的烤肉，喝了碗蘑菇汤又灌了不少酒，浑身舒坦得有点飘然。
　　他起身离坐，迎着轻盈的夜风，绕着香霖堂缓步行走。
　　等他绕到无人注意的香霖堂背后时，射命丸文忽然从黑夜里冒了出来。
　　“秋桑——”
　　“噢，是文啊。你不在宴会，在这做什么。”
　　“我是来给你报信的。”文压低了声音，神秘道。
　　“报信？”
　　“风见幽香。”
　　听到这个名字，白明秋顿时清醒了许多。
　　“风见，她怎么了？”
　　“她的情况不好，之前我就一直有留意，果然被我发现了呢。”
　　白明秋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她怎么样？”
　　“她很虚弱，而且心很乱。秋桑你要是真的在意，还是去看看吧。”
　　“好，文，带我一程。”
　　“知道咯~文文特快，使命必达！”
　　射命丸文手中风力鼓荡，将白明秋一把托起，不多时，两人就出现在了太阳花田的上空。
　　无须提醒，白明秋已经看到了那道身影。
　　孤独，孑然，明明如此清晰地存在着，可却又仿佛空无一人。
　　与那个雨夜一样，却又有一丝难言的异样。
　　她依然是风见幽香。
　　射命丸文很安静地找了个相对较远的好距离，准备坐下看戏，但她连屁股都还没坐热，突如其来的隙间就已经将她吞没。
　　“八云大人~不要这样嘛~~喂八云紫你不能这样，你犯规！巧取豪夺一个记者观察与报道的权利！你这是在谋杀我的记者生命！你——”
　　隙间彻底闭合起来。
　　月下，花前，境界妖怪和乌鸦天狗悄然隐去，小筑前独余他与伊人。
　　她很虚弱，而且心很乱。
　　射命丸文之前的话还音犹在耳。
　　虚弱是因为明玉宫阵眼，心乱是因为七情六欲的侵扰。
　　白天时的她看似无事，果然是在逞强么。
　　白明秋本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风见。”
　　“嗯？”
　　风见幽香缓缓转身，端丽的姿容依旧不改，但白明秋感觉到了她的无力和纷乱。
　　“你还好吗？”
　　“好。”
　　“真的吗？”
　　“.”
　　“就算文不说，我也有点察觉了，刚从明玉宫里出来的你，怎么可能好到哪里去。你就是在逞强。”白明秋后悔道，“要是我早点发现就好了，神奈子或者八意医生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也可以拜托灵梦，肯定能帮到你——”
　　“力量会恢复的！”
　　风见幽香忽然提高声音，打断了白明秋的话。
　　“过一段时间就会，所以不用。”
　　“不用？”
　　“不用……找她们。”
　　“我不想白明秋去找她们。”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
　　“我很快就会恢复的，我很强，不用白明秋担心。”
　　“我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风见幽香疑惑地，轻轻颤抖着发问。
　　“为什么会变得一天比一天更想看到白明秋？”
　　“为什么不想见到白明秋和别人在一起？”
　　“为什么会拒绝白明秋的好意？”
　　“为什么……会对白明秋说谎？”
　　那颗原本一尘不染的心，如今已染上了红尘，既染红尘，就无人能走脱，即使强如风见幽香也不能。
　　风见幽香如释重负般地说出了这些话，却让白明秋有点不知所措。
　　他终于还是抬眼，与风见幽香深红的眼眸相对。
　　好复杂。
　　不论是风见幽香还是葵，不论哪一个形态，她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复杂的眼神。
　　不，相信在今天之前，她也绝不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这样有着复杂情感与懵懂心意的眼神，本来与这纯粹的天地灵蕴毫无关联。
　　是因为……我。
　　我明白了。
　　白明秋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有一种冥冥的直觉，牵引着他，要他将自己的情感、心绪、爱意立刻告诉风见幽香，就在此时此地。这一刻的他，不是七世旅人，没有心境圆满，无关寿元之限，他只是一个在心爱的人面前紧张的普通人。
　　“风见。”
　　“嗯。”
　　“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叫你风见。我想更亲密地唤你，离你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白明秋明澈的眼中，仿佛燃烧着火。
　　“我爱你。”
　　任谁都能听出，这酝酿了不知多久的表白，蕴含着何等的深情。
　　可风见幽香不明白。
　　她能感觉到他沸腾的心绪，甚至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可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爱？这和我刚才的问题有关吗？”
　　“当然。”
　　“那，什么是爱？”
　　“我不知道。可能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就是会有这样本能的念头。”
　　白明秋觉得这话讲了跟没讲没有区别。
　　将自己心中藏了许久的话告诉了风见幽香，白明秋简直就像第一世跟妻子没头没脑地告白之后一样轻松起来。但风见幽香和自己第一世的妻子不同，她是一张彻彻底底的白纸。
　　白明秋已经渐渐明白了，风见幽香并非被什么心魔所乱，而是根本不会处理心中一点一滴不断泛起的感情。
　　因为自己的出现，使得风见幽香的心门微微开启，而后经过明玉宫的强行施压，她变得更加敏感，很容易就会滋生各种各样的情感，但她对情感一无所知，更别谈控制、处理了，这样下去，她会很危险。
　　他想帮她。
　　这是为了她能够稳定心境，早日恢复力量，也是为了自己，能够理解情感的风见幽香，才会接受自己的爱意。
　　“爱很难懂，那就从好懂的开始。你知道‘喜欢’么？”
　　风见幽香轻轻点头：“知道，我喜欢花，喜欢阳光。”
　　“与喜欢相反的是不喜欢。”
　　“我知道，我不喜欢枯萎的花，不喜欢阴雨。”
　　“是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风见幽香微微偏头。
　　“对于喜欢的，你想接近、想要、想拥有。对于不喜欢的，你想远离、不想要、想舍弃。”
　　“白明秋的意思是，用距离的远近，就可以判断喜欢和不喜欢么。”
　　“简单的话，是这样。”
　　“那，我想见到白明秋，就是我喜欢白明秋。”
　　白明秋感觉到，风见幽香烦乱的心绪正在逐渐平静下来，她的语气也逐渐变得轻快。
　　看着露出一点笑意的风见幽香，白明秋也不自觉笑了。
　　“是啊，你能喜欢我，我很高兴。我也喜欢你，你知道的。因为我记得很早之前，你就在花店里说过，我喜欢你。”
　　“嗯，没错。白明秋那时候看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我赏花的时候，那一定就是喜欢。”
　　“那么，这也是喜欢么？”
　　她忽然踏前一步，与白明秋靠得很近很近。
　　清淡幽雅的香气一点点钻进他鼻子里，挠得他心痒痒。
　　风见幽香吐气如兰，她与他，唇与唇之间只剩丝缝的距离。
　　“这……这是因为喜欢，才会做的事。”
　　“只要是喜欢的人，都可以这样做吗？”
　　“不，只能对非常喜欢的人，对爱的人.”
　　“难怪你每次都会.”
　　风见幽香的呢喃声，白明秋渐渐听不清了，她靠得太近，她的香味是那么美好，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以后白明秋也要教我。”
　　“嗯。”
　　她微微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唇与唇合，一点点连成一片晶莹。
　　许久，她松开唇，用手握住他的手。
　　“以后，叫我幽香。你说的，这样距离可以近一点。”
　　——
　　第五卷完。
　　明日放出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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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大家好，我是作者白明弦。
　　现在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本书第五卷【六道轮回】的卷后记了。
　　首先一如既往地，对支持我至今，如今还给出了宝贵订阅的读者表示深深的感谢，并且期待各位一如既往的支持。
　　之前也曾提过，写这样一个完卷总结，是我很喜欢做的一件事，阶段性地对自己的经历进行总结和反思，获得经验和教训，最终能够成长进步，这是一个良好的习惯。
　　很多作者不喜欢把自己创作的思路和逻辑告诉读者，因为创作的过程毕竟是一个比较私人的东西，也有时只是灵感的一瞬，存在很多不能表达的东西。不过我的话倒是喜欢，也是习惯性地会在卷末像聊天似的跟大家说说我的想法思路，也不惮于自揭短处，正好借此审视自己，大家若是不喜欢，也请不要见怪。
　　那么，第五卷六道轮回，总章节数一百一十五，于此完卷。
　　卷名六道轮回，倒是与大家熟知的六道轮回无关，我是正好看中了这个六字，当时开卷的初衷是想把白明秋的前六世轮回全都写完，把这样一个身世成谜的主人公完全铺展在大家面前，所以选用了这么一个卷名。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情节的进展，我意识到在这一卷全部写完前面六世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延展开去的话，整个结庐人故事结构的严密和完整性会产生倾斜，于是在再三斟酌之后，我选择了白明秋蜕变前的阵痛，也就是前三个轮回，前三段故事来写。
　　第一世的白明秋，如大家所见，是一个平凡的人，衣食无忧却也没有大富大贵，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却也没有登峰造极的能力，有甜蜜的爱情，却也并非海枯石烂，惊天动地，总而言之，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继承了家传的手艺，抓住了美好的爱情，也有交心的好友兄弟，本以为生活就会这样一直下去的他，在二十五岁时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死，而后复生。
　　在本卷的前小部分，我力图抓住一种戛然而止的感觉，来构造这一段故事。
　　然后来到了第二世，刀剑神域。之前有读者问我为什么非要写骚，我回答，因为我本人一直很喜欢sao这个故事。不过我对sao的喜爱仅限于第一卷，后面的虽然都看了，却没有特别的偏好了。据说川原当年就只写了sao第一卷这一本，拿去参赛却因为篇幅超出而未竟，最后只好网络连载。也许是原本就是为参赛而生的一炮之响，第一卷这整个故事里，都若有若无地带有一种“绝望中求生，绝望中赴死”的悲壮感，那种于绝境中诞生的希望与绝望，是我非常欣赏的感情。
　　正是着眼于此，我以这样的印象，创作了白明秋第二世的故事，就成效而言，我非常满意，完全可以排进本卷满意章节前三，当然对老白来说就过于残酷了（逃
　　接下来就到了第三部分，也是本卷的重头戏——天唐。因为在这一世白明秋要破除阵法，与玦进行最终的对决，所以我尝试了一个内外并行，明暗交织的写法，总体上差强人意，但还是有很多不足，最大的原因就是我现实的个人原因影响了创作思路的接续性吧。
　　天唐是我设定了很久的一个神怪玄奇的世界观，那是一个还未与仙神妖怪分离的幻想世界，按照设定的程度，应该是拿出来单开一本都没问题，这部分的遗憾和我自己不满之处，就是没有能把设定铺展开来，故事虽然讲完，但设定上没有能表现出天唐世界的丰富层次感。
　　白明秋的第三世白舞阳，是一位声名显赫，功勋卓著的大将军，年少成名，并且最后以不世之功彪炳青史，所以这一部分我是怀抱着一种写史传一样的感觉去处理的，同时因为这部分里还有阿姐白映的存在，她是白明秋此世最大的慰藉和愧疚，在创作时，我也考虑到了这些情感上的要素。
　　当然，在这一卷中收起了一些伏线，也埋下了一些伏线，大家可以结合前文，留心后卷，定会有所发现。
　　还比较值得一提的是，【玦】这个角色。玦是一个贯穿两卷的反派角色，明玉宫的幕后黑手，万年寿元的神兽白泽残魂。对于这个角色的塑造，我颇是花了一些心思。他可以说是白明秋的一块试金石，或者说一个先行者，他所做的事与白明秋将要做的很类似，而心境的不同，导致的结果也会不同。同时，对生与死，爱与恨的思考，我也加入了一些在玦这个角色的身上。
　　在反面角色的身上，我习惯寄予一些正面角色身上没有或者欠缺的东西，第二卷野心超出器量的钟卷楼，第三卷种族利益至上的天魔，四五卷欲逆天却畏天的玦。就像演戏总是坏人比好人难演一样，坏人总也比好人难写，正因如此，一个反派角色的退场，能引起的思考也必须要更深刻，这是我一直在努力的。
　　然后就要聊一下本卷的感情线，也就是大家都期待的发糖撒狗粮不断的秋葵之情。
　　风见幽香和白明秋之间刚开始是没有任何联系也不会有存在联系的可能性的，白明秋在幻想乡中经历了许多历程，自己也获益良多之后，再通过明玉宫，才真正建立起了两人的联系，慢慢趋向于我最初脑海中的那幅图景。
　　白明秋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应该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但风见幽香到底如何，还留待后文慢慢揭示。风见幽香作为不染红尘的天地灵蕴，要如何才能一步步走入红尘而不被这俗世污浊所吞噬，白明秋作为大自在心境的七世旅人，要如何帮助风见幽香，使得两人之间的感情进一步加深，风见幽香究竟有没有阵中记忆……很多东西，下一卷会一点点揭晓，当然，糖自然会给你们塞到饱。
　　下一卷，白明秋将面对更多的未知，幻想乡的年轮悄然转动，而他既然已经一步步踏入了幻想乡的深潭，就不可避免地要卷入漩涡。后背的凤凰图腾谜团重重，一步步逼近的寿元之限迫在眉睫，而在这些或明或暗的浪潮涌来之前，白明秋依旧享受着他淡泊宁静的生活，并努力地追求着爱情与希望。
　　请尽情欣赏第六卷【东云破晓】。
　　那么，希望大家仔细阅读面前这本东方结庐人，并恭祝无与伦比的你能过上平安祥和的幻想乡生活。
　　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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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明天请假一天，梳理新卷思路，周日为大家奉上新卷！


⑦东云破晓


第一章 闲醉
　　今秋又至。
　　农人忙着秋收，少人光顾的店铺打烊午休，午后的人间之里安静得令人诧异，就连一向人声鼎沸的西市，也没有往日里的热闹了。
　　不过，总还是有一两家居酒屋是开门的，比如白明秋所在的这一家。
　　红美铃这会儿正拍着桌子摇头晃脑地跟白明秋畅谈，看她那飞甩起的大红辫，就知道一定没少喝酒。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嗖两声，那两道暗器朝我飞来，快得像闪电，恩公你看好啊，这里才是重点，我红美铃可比它更快！”
　　红美铃霎时间出手，真如电光般在空气中瞬出两掌，尤其惊人的是，她此番动作除了手臂，整个身体竟然没有一丝动摇，足见她超凡的武学修为与身体能力。
　　“我反手就抓住这两只飞镖，跳起来甩到那个刺客脸上，然后从天而降一招金翅大鹏拳，哎呀，爽到。”
　　跟红美铃也是喝过好几次了，白明秋知道她喝多了就喜欢聊自己以前的经历，尤其是打得激烈精彩的那种，说到兴头上，舞舞拳脚总是少不了的，声情并茂得让白明秋每每会产生美铃去说相声一定很叫座的念头。
　　白明秋赞道：“真是看不出来，原以为美铃你的功夫走的是绚烂华丽大开大合的路子，想不到在小处也能有这般造诣。”
　　“恩公谬赞，谬赞，哈哈，恩公，我干了，你随意啊。”
　　许是说了一通也有点口渴，红美铃举杯就干，实在是颇为豪爽。
　　白明秋笑着抿了一口，招呼道：“店家，再来壶酒。还有……对了，鸡肉串蛮好吃的，也再给我们上两盘。”
　　这家店的酒里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味，白明秋一向喜欢桂花香，之前有一回来这喝过，就记住了这家店。
　　居酒屋里只有白明秋和红美铃这一桌，其余都是空桌，店家很快就把酒端了上来。
　　“说起来，恩公你说过家里也有田地的对吧，不农忙吗？”
　　“我家那一亩三分地，没多少东西，忙不了太久。啊，想起来了，今年的玉米很好吃，美铃你要吗，要的话下次拿些给你。”
　　“不了不了。”红美铃赶紧摆手道，“上次才拿了恩公一篮子鸡蛋，这也太麻烦恩公了。”
　　“那有什么，拿些玉米去，没事可以烤着吃，口味很清甜的，马上天气转冷，你在红魔馆门前值守的时候正好可以吃几个暖暖身子。”
　　红美铃咽了口口水，已经被白明秋说得有点心动了。
　　“就这么决定了啊，明天慧音去上课的时候我让她顺便带给你。”
　　白明秋拍了拍红美铃的肩，笑着将杯中酒饮尽，思绪渐渐延伸。
　　明玉宫异变持续了整个盛夏，随着秋季的到来戛然而止，但这次异变的余波还没有消散殆尽。
　　首先是大结界，据后来灵梦透露的只字片语所言，大结界出了不小的问题，她和八云紫费了很多功夫才修补完毕，不过大结界的强度现在有所提高，也算是有失有得。
　　其次是幻想乡的地脉，以妖怪之山为核心延伸开去的稳固地脉在明玉宫的影响之下出现了改变，这对整个幻想乡造成的影响可谓不小，山川河流的走势乃至生命的繁衍生长，长此以往都会与以前幻想乡的格局完全不同。
　　这件事后来据说是找守矢神社解决掉了。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比起大部分人看不见摸不着的前两者来明显了太多的，就是最近半个月多时间里，幻想乡到处都在开花，盛况堪比当年的花开异变，比开花还要厉害的是，此时正逢秋收时节，农人们都惊讶地发现，田地里的作物比往年翻了一倍还多。
　　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这当然是奔走相告的大喜事，但对于博丽巫女来说，这就是异变啊异变。奇怪的是，这回灵梦却并没有插手。
　　“这是明玉宫里凝聚的风见幽香的庞大妖力和地脉风水之力，在失去了那个收纳盒之后到处扩散才引发的现象。”
　　“那灵梦你不该去解决的吗？”记者射命丸文飞快地往文花帖上写东西。
　　“我倒是也想，只是玦都灰飞烟灭了，我到哪里去找异变的元凶，就这么放着不管，过几天也就没事了。”
　　“啧，真是不负责任的发言呢。”文文摇摇头，捂着嘴偷笑起来，“‘震惊！博丽巫女玩忽职守，态度消极恐成异变黑手？’，这次的新闻就用这个标题吧，一定很吸引眼球。”
　　“射！命！丸！文！”
　　灵梦操起御币就冲上天一通穷追猛打，文文还游刃有余地一边擦弹一边拍照，至于这件事的后续，就不为人所知了。总之白明秋至今还没看到这份文文新闻。
　　这些事说起来其实跟白明秋并没有什么关系，什么移山填海之类的事情完全轮不到他操心，他现在头疼的是其他事情。
　　比如，永远亭和守矢神社先去哪。
　　妹红前些天刚跟辉夜打了一架，听她说，永远亭好像准备在人间之里开一间酒楼，酒楼开张之日，辉夜要大宴宾客什么的，先让妹红带个口信给白明秋，不日就会递上正式的请帖。
　　守矢那边也通过纸青蛙传来了消息，说是守矢也要办祭典了，不过因为初来乍到，在幻想乡并没有什么受认知程度，也不确定到底什么样的仪式才适合幻想乡，于是就打算请一些能给出建议的人到守矢神社一聚，白明秋赫然在受邀者之列。
　　两边都没有给出具体的日期，所以思来想去，白明秋最终打算按照给出的日期来决定先去哪。
　　再比如，来自蕾米莉亚的邀约。
　　这也就是为什么白明秋跟红美铃在居酒屋里畅饮的原因了。
　　明玉宫异变刚结束没几天，十六夜咲夜就一路寻到了白明秋的结庐，递上一封请帖，恭敬地向白明秋传达了红魔馆之主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的邀请。不过当时白明秋诸事缠身，状态也不好，咲夜了解了明玉宫相关的事情之后，也觉得有些唐突，就告辞回去禀报了蕾米莉亚，此事暂且作罢。
　　第二次来，来的就不是十六夜咲夜了，而是红美铃。
　　白明秋当然知道蕾米莉亚为什么要邀请他，邀请函上写的东西不看也罢，真正的原因，大概就是比那名居天子发动异变的那天，在红魔馆发生的一些微妙的事情。
　　蕾米莉亚这次很聪明，专门派了跟白明秋同胞并且还有一段因缘的红美铃前来，态度又放得低，甚至还让白明秋自己定时间，有空再来，这让白明秋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收下了请帖。
　　“来啦，新鲜的烤鸡肉串，两位慢用！”
　　店老板放下两盘腾着热气的鸡肉串，肉香味扑鼻而来，那沾着美味酱汁还不断溢出金黄色油脂的鲜嫩鸡肉令人食指大动，白明秋旋即将思绪置于脑后，与红美铃相视一笑，捻起竹签大快朵颐起来。
　　——
　　昨晚胸闷难耐，未能及时更新，向各位致歉。
　　第六卷开始，卷名【东云破晓】。
　　大家都记得打开一下自动订阅吧。


第二章 放心
　　不得不说，这家“一文字轩”的鸡肉串，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明明看上去油脂满溢，想来咬进口中应该颇为油腻，但入口方知，其味道居然非同一般的清爽。
　　“在煎鸡肉串时滴上几滴柠檬汁水，既去油腻，又增清香，这店家的烹饪手法颇为别致啊。”
　　“恩公好细致，我是只觉得好吃，倒是想仔细尝呢，可反应过来的时候盘子里就已经没有了。”
　　美铃啧了啧嘴，遗憾地把三根签子都摆在碟子里，而白明秋这边手里捻着半串，盘子里还有一串呢。
　　白明秋笑着把面前的碟子推到红美铃面前：“我饱了，美铃替我吃了吧。”
　　美铃眼前一亮：“恩公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记得要尝一尝味道。”
　　“明白！”
　　与爽朗率真的红美铃共饮，实是令人颇为开怀的一件事。
　　酒足饭饱，白明秋结了账，走到门口，红美铃已经等在那了。
　　“今日蒙恩公款待，美铃感激不尽，还请恩公择日务必前来红魔馆。”
　　美铃甩起赤红长发，微微弯腰，对白明秋拱手一礼。
　　“知道了知道了，如今秋色渐深，入冬之前我定会前往红魔馆拜见。”
　　“谢谢恩公！那我就告辞啦。”
　　美铃再行一礼，白明秋也回予一礼，然后目送她远去。
　　大概因为同是神州血脉的缘故吧，白明秋跟红美铃总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他很喜欢，也享受着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送走了红美铃，白明秋看了看天，时间还早，不过午后两点多钟的样子，还得找个消磨时间的法子才行。
　　这就要说到白明秋为何要在这样一个下午来人间之里了，若是单纯的请红美铃吃饭，他在自家做就可以，完全不用跑一趟人里。
　　实际上白明秋是被人喊来的，把他从结庐喊到人里的，是居住在妖怪山脚的丰收之神秋穰子。
　　秋穰子和白明秋是老相识了，说起来她是掌管秋天和丰收的神明大人，实际上本体是一个天真烂漫、娇憨可爱的小姑娘。每到秋天，秋穰子就会下山来，给信仰她的人类带来丰收。
　　这一次秋穰子把他喊来人间之里，是为了让他参加人间之里的收获祭。
　　对于普通人类而言，秋天是一年中最重要也是最快乐的季节，因为收获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有个好收成，自然值得庆祝，于是就有了这个历史悠久的盛大祭典。
　　而对秋穰子来说，秋天是她每年都要大显身手勤恳工作的时候，也是她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每天都奔忙于田垄之间，不可开交。
　　就在如此忙碌的间隙，秋穰子还特地来了白明秋的结庐一趟。
　　“白明秋！”
　　被这个稚嫩的声音叫住的时候，白明秋已经劳作了小半天，正躺在田边的太师椅上闭着眼享受阳光呢。
　　他眯缝着眼，就看到眼前叉着腰的可爱小红帽。
　　“小穰？”
　　“大——懒——虫——，起——床——啦——”
　　“呵——”
　　白明秋打了个呵欠，挠了挠头：“今天的阳光太好了，晒得我都困了。”
　　“大白天的怎么能睡觉呢？田里的作物都收完了吗？懒惰的人可没有食物吃。”
　　“是是是，我知道啦。”白明秋微微起身，拍了拍秋穰子的小脑袋，笑道，“我们小穰可是无事不登门，怎么，今天终于要来检查我的收成了吗？”
　　“嗯，没错，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秋穰子挺了挺胸，认真道：“趁你睡大觉的时候，我都看过了。田地都被照顾得很好呢，所以呢，你今年的收获会变得特别好吃噢，我已经把神力给它们了，你就放心吧！”
　　“小穰真棒。”
　　听到白明秋由衷的夸赞，秋穰子不禁露出甜甜的笑容，工作的价值被人肯定，令她非常开心。
　　与此同时，她能感觉到一股非常澄澈的信仰力量流向她的神体。
　　“哇！白明秋白明秋，这是你的信仰吗？”
　　“嗯？”白明秋还不明所以。
　　“就是那个啊，一股清清凉凉的，像小溪里的溪水，不对，像秋天的秋风……唔……不太明白，反正肯定是你的信仰。”
　　白明秋不是很明白神明和信仰这些东西，神奈子和诹访子也一直在收着自己的信仰，同样也很欣喜，小穰这会儿应该和她们的感觉一样吧？
　　他也不多问，只是温声道：“对小穰有好处吗？”
　　“有啊，很大很大的好处。白明秋的信仰太厉害了，简直不像是现在的人类会拥有的。”
　　“这是在说我很老了吗？我要伤心咯。”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啦，真的！”
　　秋穰子被白明秋的玩笑话说得有些焦急无措，故意皱着眉的白明秋终于忍俊不禁。
　　“哈哈，玩笑玩笑，小穰你别真的在意啊。”
　　“哼，真是的。”
　　接过了秋穰子的白眼，白明秋笑问道：“小穰啊，你刚才说，检查收成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那意思是还有别的事找我？”
　　“对呀。”秋穰子弯起嘴角，笑容甜美。
　　“我洗耳恭听。”
　　“又来了，总是说些难懂的词语。嘛，不管了，白明秋，九月的最后一天，要来人间之里参加今年的收获祭哦。”
　　“收获祭？”
　　白明秋于前年初夏来到幻想乡，至今已经两年多了，还从未参加过人间之里的收获祭，虽然从各位朋友那里或多或少听到过一点，但始终没有见过这人间之里最为盛大祭典的全貌。
　　“对，今年人类们又邀请了我哟。没办法，我穰子大人这么厉害的神明，就是每年都会被邀请呢，哎呀，今年也就勉为其难地去一趟吧。你不是说没看过吗，那今年一定要来，我会参加表演哦。”
　　“好好好，我一定去。”
　　白明秋想起来了，很早以前随口提过一句“还从没见过人里的收获祭”，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了，秋穰子居然还一直放在心上。
　　他心有感触，轻声一笑，伸手揉了揉秋穰子的头。
　　“哎呀，头发都要被揉乱了，真是的。”
　　嘴上嘟囔抱怨着，秋穰子却像只温顺的小猫一般，享受地眯起了眼。
　　——
　　时隔多年不人气妹妹的再出场~（笑
　　好想月票前十啊（泣
　　一文字是我实际吃过的店，好想再吃一次那家的胜丼啊（口水


第三章 拒绝
　　秋穰子认真地把白明秋给她倒的茶一点点喝完，才起身准备离开。
　　“小穰，先别急着走，带点玉米回去，和小静分着吃。”
　　白明秋说的小静，自然就是穰子的姐姐，同样身为秋天神明的秋静叶，那是个性格有点内向，总是羞答答的小姑娘。
　　“今年的玉米又多又甜，你尝尝。”白明秋说着，从堆在屋边的收成里拿个了玉米扔给秋穰子，“再加上小穰你的神力赐福，这玉米不知道该有多好吃呢。”
　　他自己也拿起一个，几下剥开来，直接生吃了起来，清甜的汁水和脆嫩的玉米粒，根本不需要怎么加工，天然的就有一种诱人的味道。
　　看白明秋吃得香，穰子也忍不住尝了一口，顿感清香。
　　“呜呜，今年大家的收成都不知道为什么……呜……就变得多了很多，还比往年……呜呜……好吃好多，我可没有提前下山呢。”
　　一边吃着玉米一边还含混不清地说着话，秋穰子此时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与白明秋一起吃完玉米，又叮嘱了白明秋一定要来看收获祭，秋穰子拎着一个麻袋离开了。
　　白明秋目送秋穰子远去，轻轻叹了口气。
　　今年作物丰收的原因，其实白明秋是很清楚的。
　　不只是作物丰收，还有鲜花盛放，树木生长，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风见幽香。
　　夏天的明玉宫异变里，风见幽香的力量不断被抽取以维持明玉宫的运转，同时被抽取的，还有风见幽香的自然灵蕴。明玉宫崩毁后，这些力量有一部分被风见幽香所收回，但还有一大部分逸散到了幻想乡的各处，于是造成了如今奇异的变化。
　　光是流失的妖力倒还好说，花不了多少时日就能够恢复，但灵蕴是必须要收回的，绝对不能让它们就这么呆在幻想乡的各处，否则风见幽香的力量永久缺失不说，时日一长，那些灵蕴甚至会变成新的妖怪。
　　所以明玉宫崩毁后一日，风见幽香就离开太阳花田，去收集散落在整个幻想乡的灵蕴了。
　　一边安度平静的生活，一边思念着风见幽香，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九月的最后一天。
　　这段日子，他时常会想起风见幽香临走前的那一夜。
　　若非射命丸文的告知，他不会意识到离开了明玉宫的风见幽香是多么脆弱和敏感，即使陷入那样危险的状态，她也依旧孤高倔强。
　　而当他步步追问，她把所有心绪都如同发泄一般地告诉白明秋时，他忍不住将心中沉淀已久的情感化作炽热的告白。
　　可惜她不明白。
　　白明秋先是失落，旋即又振奋起来。
　　那就从她明白的喜欢一点点开始好了。
　　然后，是拥抱与吻，还有一个要求。
　　不是迷迷糊糊，不是半推半就，也不是懵懵懂懂。而是风见幽香这个存在，因为喜欢白明秋这个存在，而做出的最清楚最直接的表现。
　　每次想到这里，他都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当然，还有那句莫名的“难怪你每次都会.”，白明秋也一直没有忘记。
　　是夜，他留宿在花房，依旧是上次住过的一层的那个小间，只是此时的心情，却与那时完全不同了。
　　翌日，风见幽香便将灵蕴的事情告诉了白明秋。
　　“这一去，大约要多长时间？”
　　“回收的过程很耗时，也许要接近一个月。”
　　“有点久。”
　　“不用担心，昨晚我已经恢复了部分妖力，自保无虞。”
　　风见幽香走到白明秋身边，靠近他。
　　“如果白明秋担心我，就看看我送你的萱草，我已经把我的气息和它联系起来了。”
　　白明秋点了点头，环视四周，说道：“一个月的时间，屋里会积灰尘，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来打扫吗？”
　　“好。”风见幽香先答应，忽然又顿了顿，“但，只准你一个人来。”
　　她比白明秋矮一些，此时以一个略微仰起的角度紧紧盯着白明秋，让他不免有些紧张。
　　得到了白明秋确定的回答，风见幽香这才推开了门。
　　“幽香。”
　　“嗯？”
　　“这个。”白明秋递上摆在玄关一边的阳伞。
　　风见幽香微微弯起唇角，把阳伞提在手里。
　　“对了，以后幽香喊我明秋就好。”
　　“我不要。”
　　出乎意料的，白明秋竟然被拒绝了。
　　“喊你明秋的人有那么多，有上白泽老师，有藤原妹红，还有其他很多人。我不要，白明秋，我要叫你白明秋。”
　　“好了，我走了，白明秋。”
　　看着幽香一袭红裙远去，白明秋温声轻笑，心中不知怎么泛起一阵快意。
　　“气息倒是很好，就是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怎么样了。”
　　白明秋伸手入怀，捻了捻随身带着的萱草，喃喃自语。
　　“嘀咕什么呢？”
　　后面忽然有人拍了拍白明秋的肩膀。
　　白明秋倒是不觉得惊讶，以他的五感，早就感觉到走近他的森近霖之助了。
　　他故作吃惊道：“哇——真稀奇！霖之助你居然也会出香霖堂的吗？”
　　“废话。”
　　对于这位友人一贯的调笑，霖之助也一贯采用冷漠的态度应对。
　　他提了提手上的袋子，翻了个白眼：“家里快断粮了，过来买点存货。本来我是只准备过冬前出来买一趟的，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们。”
　　霖之助说的是之前众人在香霖堂开宴会的事情，那天用了霖之助家的不少食材和调料，当然，也少不了两瓶好酒。
　　“真是的，酱油和醋我存了那么多都用光了，油也没了，菜也没了，再不出来，我估计得去森林里采蘑菇吃。”
　　白明秋一本正经道：“你别说森林里的蘑菇还挺好吃的，那天魔理沙亲手做的蘑菇汤，现在想起来还是回味无穷，不愧是每天以蘑菇为主食的丫头。”
　　“吃到毒蘑菇你就舒服了。行了行了，不跟你闲扯了，我要回去了。”
　　“老兄，相逢即是缘，这么着急走干嘛，今天人里收获祭，留下来陪我一起看呗，这样，我请你吃饭好吧。”
　　白明秋嘻嘻笑着，一把揽住霖之助的肩膀，完全不给霖之助犹豫的时间，就拖着他往稗田家的方向去了。
　　——
　　昨天滚键盘了（泣，欠下的一更明天补上。
　　我在盘算下个月要不要做某件事，容我看看日程，想好了到时候告诉大家。


第四章 手艺
　　白明秋是稗田家的常客，他拉着霖之助走到稗田家正门，就有仆从将两人引入正厅，还沏好了茶。
　　不多时，稗田阿求一脸喜意地走了进来。
　　“师父，霖之助，久违了。”
　　“阿求——”
　　对阿求投来的满是笑意的眼神，白明秋颇觉无奈，自从开始跟白明秋学习雕刻之后，阿求见到他就总会用师父这个称呼来调笑他。
　　“两位今日前来，不知.”
　　“我们是来看收获祭的。”白明秋说道，“来幻想乡这么久了，还没参加过收获祭，这不是赶上了吗，正好过来看看。”
　　阿求微微偏过头，看着霖之助：“白先生的来意我知晓了。不过据我所知，霖之助好像不会有这样的兴致呢。”
　　“我是被他拖来的。”霖之助很嫌弃地往旁边一指。
　　白明秋好奇道：“霖之助怎么了吗？”
　　“白先生还是自己问他吧。”
　　阿求这么说，白明秋觉得估计是霖之助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不打算追问下去。
　　霖之助这时却自己开口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好像跟你说过的吧，以前在人里的雾雨家打工修行的事。”
　　白明秋点了点头。
　　“魔理沙离开雾雨家开始研究魔法之后不久，我也结束了修行，离开雾雨家，自己开了香霖堂。雾雨老爹以前挺照顾我的，他知道我跟魔理沙一直有来往，就拜托我照顾魔理沙，我自然答应。后来他每次见到我，都会不停地跟我打听魔理沙的近况。”
　　“老爹脾气太倔，明明那么担心魔理沙，却还是要跟她断绝关系，难道好好的一个女儿还比不过心里那口气吗。我好多次想劝劝老爹，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每次一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我就有点头大，看到老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霖之助提起往事，稍显感慨，也露出了一点为难之色。
　　“这是别人的家事，霖之助就算跟他们关系都不错，也没有插嘴的立场。可是以霖之助你的性格，也不可能做到置之不理。进退两难，也难怪你会为难呢。”
　　听阿求这么说，白明秋拍了拍霖之助的肩膀，以示安慰。
　　霖之助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来都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说这事了。”
　　三人饮过一轮茶，白明秋问道：“收获祭上都会有什么节目啊？”
　　“节目的话，每年都没有固定，不过最后的舞蹈是肯定有的，还有燃烧火炬之类的。”阿求答道，“安全由自警队和名门的侍卫负责，我们稗田家也会派人去的，为了以防万一，我每年还都会请慧音帮忙留意。”
　　“那就是万无一失了。”
　　想到慧音，白明秋不禁微笑，人间之里诸多事情都仰赖慧音的帮助，她果然很厉害呢。
　　阿求把白明秋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明玉宫的事情，我已经从慧音那里听说了，实在是曲折离奇，白先生能从中脱身，令人叹服。阿求恨不能亲自前往花田，助白先生一臂之力。哎，真是有点羡慕能赶去的霖之助呢。”
　　“你还是别羡慕我的好，我怕的要死。”霖之助心有余悸，“他们交锋得太激烈了，余波都不是我能承受的，我只好一退再退，才能勉强保身，其实什么也没看见，就看到了一眼，花田上结的那个恶心的茧子。”
　　这姑且也算是幻想乡中的一次异变，阿求少不了要往幻想乡缘起里记上两笔，白明秋作为明玉宫异变的核心人物，正好做阿求的取材对象。
　　聊了一会儿，阿求轻笑道：“对了，你不在的这个夏天，我也一点都没偷懒哟。既然今天来了，就指点一二吧，师父。”
　　“我从刚才就开始好奇了，阿求你怎么叫白明秋师父啊，我还以为是幻听呢。”
　　“是这样，阿求之前说想跟我学雕刻，我说教你无妨，有空来学就是了。然后她就非得叫我师父，你说我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哪能为人师表，她还非一口一个师父，叫得我害臊。”
　　“没什么不好的。”
　　比起白明秋的心路历程，霖之助还是更关心阿求的雕刻作品。
　　很快，侍从们依次把木雕捧上桌，一字排开。
　　“阿求现在很厉害啊，这一个个都做得有模有样的，真不错。”霖之助看着摆开的木雕赞道。
　　阿求笑盈盈地看向白明秋。
　　“请师父指点~”
　　“一二三……居然有九个这么多。嗯……最早的是这个，对吧。”
　　白明秋拿起一辆木雕牛车，左右观察了一番。
　　“师父好眼力呢，这是夏至那段时间做的。”
　　“嗯，这时的刀法还有点拖泥带水。除了这个牛车，还有……对，这两个也是。”
　　白明秋放下牛车，又拿起一张书桌和一座房屋。
　　“能看得出刀法的进步，而且进步的速度还很快。”白明秋不禁夸道，“比我有天赋多了，我当年刚学的时候进步得根本没这么快。”
　　“嘿嘿。”
　　白明秋提了一些刀法的精要和注意点，并做了示范，阿求听得很认真，她拥有过目不忘之能，白明秋教的东西，她一遍就能记住。
　　一件一件地讲来，白明秋已经说到了最后一件，那是一个孩童骑在玩偶上的木雕，因为白明秋还没有教过阿求如何雕人，所以这件雕像的重心还是在玩偶身上，看那个惟妙惟肖的玩偶，便知她刀法已经有了三分火候。
　　不过白明秋的关注点并不在此，他对着只刻画了寥寥几刀的孩童端详良久，点了点头。
　　“师父，怎么了？”
　　“改天阿求过来找我一趟吧，关于‘人’的雕刻，现在可以教给你了。”
　　他忽然想起了明玉宫带他再度梦回的记忆，轻轻一叹。
　　“来，阿求，出刀给我看看。”
　　白明秋右手一抬，忽然指间便有了三寸游鱼小刀。阿求也有样学样，与白明秋如出一辙地拿出了小刀。
　　“日月星风。”
　　“日，月，星，风。”
　　两人的小刀一同在指间翻跃，白明秋的刀好似活物一般，完全看不出那是一柄刀，阿求虽然逊色些，但那小刀在指间跳动的轨迹，却是真的很好看。
　　霖之助自问是个半妖，也有点妖力的，但是这种事情就根本做不来了，这跟力量无关，而纯粹是千锤百炼的技巧。
　　看小刀舞得眼花缭乱，他不禁“要不我也去学门手艺吧”，像这样胡思乱想起来。
　　——
　　今天补一补之前滚键盘的更新。


第五章 小铃
　　稗田家作为人里的名门，按照惯例，是要在收获祭上发表演说的，虽然演说的内容阿求完全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但像上台前的走位站位，还有正装的穿着，都需要时间。所以尽管阿求还想多留两人一会儿，但看到家老多次派人来催促的白明秋还是主动起身告辞。
　　“不能久留两位，实在抱歉。”
　　阿求把白明秋与森近霖之助送到门口，微微一礼。
　　白明秋托起阿求，笑道：“名门就是要有名门的担当，我们两个闲散人，到处晃晃就是了，阿求你要加油啊，咱们晚上见。”
　　霖之助也给阿求鼓劲：“没错，白明秋说得有理，好好准备，以稗田家之力，为我们带来一次精彩的收获祭吧。”
　　“是，我明白了。”阿求认真地点了点头，“过段时间我会去香霖堂买点红茶，霖之助记得要给我留点存货哦。还有，师父的邀约我是不会忘的，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带着轻盈的笑意，阿求给两人留下了一抹亮紫色的倩影，翩然离去。
　　“不管几次，我都想说，阿求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子。”
　　“是啊，唉。”
　　白明秋和霖之助发出了相同的感慨。
　　稗田阿求容姿端丽，性格温柔恬静，知书达理，既渊博又稳重，明明是弱柳扶风的女子，却总能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最难得的是偶尔还会流露出些许如这个年纪的女孩一般的俏皮慧黠，与她交谈往来就好似春风拂面，令人回味无穷。
　　如此佳人，却要面对家族使命永赴轮回，也实在令人可惜又无奈。
　　“也罢也罢。”
　　白明秋摇了摇头，说道：“慧音昨天跟我说今天会提前下课，放孩子们早点去收获祭玩，这会儿该结束了，咱们去寺子屋坐坐？”
　　“随你，我就是来吃晚饭的，毕竟有人请客。”
　　跟霖之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寺子屋。
　　陆陆续续地有孩子从寺子屋里走出来，有两个小孩子看到白明秋，嘻嘻哈哈地就围了上来。
　　“白叔叔白叔叔，你又来找慧音老师了吗？”
　　“是呀，不如你们俩进去帮我通报一声？”
　　白明秋揉了揉两个小孩子的头，温声笑着。
　　“欧——”
　　一男一女两个小家伙二话不说就兴冲冲地跑进去了，白明秋当然也不会等慧音来门口迎她，跟在小家伙们后面走了进去。
　　一进门，白明秋就看到慧音坐在远处的石桌前，正和另一位他并不认识的少女谈话。
　　小孩子跑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慧音身边，慧音随即向门口看来。
　　“慧音，我来咯。”白明秋招呼道。
　　慧音笑着点了点头，和那位少女一起，走到白明秋面前。
　　“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还带着霖之助？”
　　“蕾米莉亚派了红美铃来给我下请帖，反正都是要来，我就带她过来吃个饭，霖之助嘛，路上抓来的。”
　　“慧音老师，小铃，下午好啊。”
　　“霖之助还书！”
　　少女明眸一闪，盯着霖之助，她深橘色双马尾上扎着的铃铛头饰一颤一颤地，不时发出细碎的铃声。
　　霖之助怔了怔，忽然“啊”的一声。
　　“这位是.”
　　慧音说道：“我来介绍下。这是人间之里古书店‘铃奈庵’的大小姐，本居小铃。小铃，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白明秋，是个喜欢看书的人哟。”
　　“你好。”白明秋笑道，“我是白明秋，原来你就是铃奈庵的小铃小姐，早先就听慧音和阿求说过你了，只是缘悭一面。”
　　“白先生你好，我是本居小铃，叫我小铃就行。”
　　小铃指了指头上戴着的铃铛头饰，示意自己的名字。她好奇地看着白明秋，这个男人的名字，她也常在慧音和阿求那里听到。
　　慧音老师信赖的异性，阿求钦佩的先生，幻想乡缘起上神隐的结庐人，任何一点都让好奇心旺盛的小铃非常在意。
　　不过首先不能忘记拓展业务的事情。
　　“我是古书店铃奈庵店主的女儿，慧音老师说大小姐什么的谈不上啦，我平时都天天在店里帮忙的。”小铃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又说道，“我家收集了很多古书，种类丰富，可以买可以借，白先生喜欢看书的话，以后还请多多光顾铃奈庵，我们这里还承接印刷业务哦。”
　　“好说好说，下次一定去。”
　　“都干站着干嘛，来，都坐。”
　　慧音招呼着众人坐下，说道：“刚才小铃还跟我在说霖之助的事呢，他就来了。”
　　“哦？”
　　白明秋好奇地看向霖之助。
　　“小铃说霖之助今年春天借了本书，说好三个月，结果一直到现在都没还，她又没法一个人去香霖堂找他。”
　　“是这样的，我那段时间整天在想着做新的道具，就连续期也忘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会好好补上租金的。”
　　“笨，不是租金的问题啦，我是怕你一个人天天宅在店里，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本居小铃嗔怪道。
　　“我跟小铃说了你前段时间才出现过，我们还在香霖堂办了宴会，她才安心。”慧音笑道，“让女士担心可不是绅士所为哦。”
　　“让你担心了小铃，真的很抱歉。”
　　“你没事就好了，没有真的怪你啦！”
　　“小铃小姐真是善良。”白明秋笑道，“其实完全不用那么担心霖之助的，他怎么说也是个半妖，饿还是饿不死的。”
　　小铃忍俊不禁，慧音和白明秋一同笑了起来，霖之助无奈道：“半妖也会饿的好吗？”
　　四人聊着收获祭和人里的事情，相谈甚欢，直到天边隐现夕阳。
　　“我要先回家吃了饭再出门，晚上见啦各位。”
　　小铃飞快地道了个别，小跑着离去。
　　白明秋感叹道：“年轻真好啊，跟年轻人聊天，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扑面而来的年轻压倒了。”
　　“老气横秋的还，赶紧的，祭典快开始了，今晚的花销可是都算你的。”
　　“是是是。”
　　白明秋拎了拎别在腰上的钱袋，沉甸甸的，还发出哗哗的声响。
　　“霖之助大人！这是我全部的家当，请务必手下留情。”
　　慧音不禁笑出声来。
　　——
　　哇，刚发现，这就一百万字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晚上出去吃点什么吧……


第六章 祭礼
　　妹红很不巧地在进行关键的修行，没法来参加今天的收获祭，慧音本来想前去守护的，但被妹红用“明秋一个人比我更不安全”的理由推了回来。
　　其实慧音很清楚，妹红是想让在明玉宫里一直提心吊胆的自己放松心情，才故意这么说的。
　　她跟妹红数百年的情谊，之间早已不存在什么虚言客套，既然妹红的心意如此，她自然无不听从。
　　慧音灌了三竹筒的水，分给了白明秋和霖之助。
　　“一会儿渴了就打开喝点，这是妹红从竹林打来的。”
　　“妹红那里？”
　　“之前就做了饭送过去了，明秋你别担心，她的修行情况很好。咱们今晚好好逛逛祭典就行了。”
　　“好。”
　　白明秋笑着接过竹筒，与霖之助一起等慧音关好寺子屋的门。
　　外面的街道上已经很有了些祭典的氛围，写有文字的灯笼与目不暇接的多彩装饰或悬挂或摆放在每一家每一户的门前，随风飘扬的花色碎布条下，间或有叮叮当当的风铃声，隐约有让人心神平静的香气蔓延在街道上。
　　祭祀是一项形式庄重，意义重大的礼仪活动。礼记说：“礼有五经，莫重于祭”，左传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史记说：“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在神州天朝的文化传承中，祭祀一直承载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以牺牲、美酒、重礼、舞乐和信仰，来祭祀天地与山海、神明与祖先，对于古人而言乃是头等大事。
　　白明秋印象中的祭祀，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他前世也曾参加过几次，全程都保持着庄严肃穆。他也有听说过日本的祭典就像天朝的庙会一般，热闹又喜庆，只是他每到日本，都错过了大型祭典的时间，就一直未曾得见。
　　也不知道幻想乡的收获祭是什么样子的。
　　好在这件事他用不着胡思乱想，身边就有两个看过很多次收获祭的人，直接问就好了。
　　“慧音，霖之助，收获祭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
　　“这种大型的活动，应该会有什么规定的流程吧？”
　　“嗯，是有些约定俗成的东西。首先自然是各家各户张灯结彩了。”慧音笑道，“明秋你看街上，到了收获祭的时候，大家就会把准备好的装饰品全都摆出来，以示庆祝。”
　　白明秋环视四周，寺子屋所在的这条街道上没有什么店铺，都是普通的民居，门前多是摆放一些牌匾、灯笼、稻穗状的布串、五颜六色的纸塑，他甚至还看到有摆出农具的家门。
　　慧音虽然是妖怪，但久居人间之里，亦不能免俗，写着“上白泽”的黄色纸灯笼挂在寺子屋门前，照得一片亮堂。
　　“哟，我看到上白泽老师的灯笼了。”
　　“明秋~”慧音嗔怪着，白了他一眼。
　　“接着就是由名门主持的祭祀和舞蹈，算不上冗长，但也挺无聊的。之后是一些人类的节目，有演剧，有杂耍什么的。这些都结束后，就轮到被请来的妖怪和神明出场，当然，受邀的都是一些对祭典有兴趣，对人类没有威胁的妖怪，神明的话，幻想乡有各种各样的小神明，对比妖怪倒是好请不少。”
　　白明秋马上想到了每年都会被邀请的秋穰子。
　　“这都要怎么邀请呢？人类贸然与妖怪接触，或者去接触不可视的神明，难度不小吧。”
　　“总有胆大的。”霖之助淡淡道，“如果自己请不到，他们也会去拜托别人，以前就有拜托到我身上的。人里的名门或多或少都认识一些半妖或者妖怪，其中不乏强者，妖怪之间也是有社会关系的，这样你来我往，总会有愿意来参加祭典的妖怪。”
　　“我记得你以前为这事还去找过爱丽丝小姐和红魔馆的咲夜吧。”慧音问霖之助。
　　“之前是本居家的家长拜托我的，我常受他关照，那次也就没推辞。爱丽丝那段时间比较忙，十六夜咲夜……嘛，一个难缠的女人，后面几年我忙起来就再也没搭理这些事了。”
　　白明秋好奇道：“那该有不少人来拜托慧音才是。”
　　“估计是觉得拜托我的次数太多了，最近几年都没有人来找我了呢。”
　　“也是，不过为什么不邀请慧音去祭典现场？”
　　“是我自己拜托阿求替我传了话。毕竟人间之里的大家，少有不认识我这张脸的，我出现在祭典上并不能让大家感到新奇，完全做不到炒热气氛什么的。而且，我虽然有保护人里，但收获的事跟我没关系，所以去过几趟之后就没再去了。”
　　“雾雨老爹倒是每年都写信叮嘱我要来一趟，可惜我本就不太想来，又次次都忘，已经忘习惯了。”霖之助也补了一句。
　　白明秋点了点头。
　　“妖怪和神明之后.”
　　“这一项倒是有点意思，广场和西市会放烟花。烟花真是一种有趣的道具，与魔法无关，很难想象火药的燃烧能带给人如此美妙的观感和快乐的心情。”
　　“各家各户也会买一些小型的烟花自己放着玩。”慧音说道，“放完烟花后，差不多就该是最后一项——点燃火焰了，就在广场，人们可以尽情地围在刚点燃的篝火边唱歌跳舞，火烧到后半夜都不会停熄。每个收获祭，都是无眠之夜呢。”
　　“那篝火该是很壮观的。”白明秋赞道。
　　“除了烟花，也就那个还有点意思。”
　　霖之助难得发声表扬，看不出来，他还是个火焰爱好者。
　　“基本上会按照这个顺序进行下去，不过中间时不时也会插入其他的内容。因为人间之里没有某个类似村长一样可以统一调度大家的人或者群体，像收获祭这样规模比较大的活动，一般就由几家名门来协商。你知道的，一旦这些人扯起皮来，什么原定计划都有可能临时改变，所以几十上百年的传统收获祭，到现在也没有特别严谨的规定。”
　　霖之助耸了耸肩。
　　慧音和霖之助你一言我一语，与白明秋一路小踱，西市的轮廓已经隐约出现在三人眼前。
　　——
　　那天晚上去吃了我爱吃的羊肉火锅~


第七章 躲避
　　博丽灵梦正在市集上采购。
　　她稍微撩起白色的长袖，纤手从摊位上拈起一颗土豆仔细端详。
　　如果不是发生异变或者神社里的存粮不够了，她一般不会特地到人间之里来做什么。
　　神社其实从前天开始就断粮了，只是这几天被八云紫安排在别处修行，没住在神社的灵梦不知道。她还是今天下午打开仓库门的时候，才发现之前宴会时留下的最后一点酒菜都没了。
　　不用多想，一定是伊吹萃香捣的鬼。
　　这个馋鬼，肯定是闻到了酒味才钻进仓库里来的，仓库门上的禁制还很明显有暴力破坏的痕迹，她是得有多迫不及待啊。
　　算了，下次逮到她，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可怜的红白巫女一边忿忿地抱怨，一边回屋打开橱柜最上层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盒子里装的全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铜板。
　　看起来好像不少，可灵梦不管怎么数，都数不出比四百三十多一个子的数字来。
　　盒子的角落里还摆着一小块金子，那是白明秋刚来幻想乡不久的时候的纳奉钱，大部分已经被灵梦用掉了，只剩下这么一小块。金子的颜色真是太好看了，就这么全用掉实在可惜，她这么想着，就一直没用掉这块价值不菲的金子。
　　说起来他也真是个笨蛋，有谁会用金子来纳奉的，明明自己都穷的叮当响，又不是什么家财万贯的有钱人。
　　据灵梦所知，白明秋刚到幻想乡的时候，还颇是为经济问题困扰了一阵子。
　　“打住！”
　　灵梦已经决定最近都不想关于白明秋的事情了。
　　她强迫自己收回思绪，从箱子里取出两百个铜板，然后对镜自照，动了动头顶红色蝴蝶结的位置，又把垂在两鬓的发辫束得紧了些，穿上鞋，离开神社前往人间之里。
　　前些年人里的居民将神社视为妖怪盘踞的居所，连带着她这个巫女一起惧怕，她也不乐意自讨没趣地去解释什么，于是神社的香火就一直寥寥。
　　这种情况在这两年有些好转，渐渐地开始有人类来到博丽神社来纳奉参拜，成为守矢的分社之后，再尤其是新神社建起之后，神社可以说是确实有了一点香火，她这个巫女做得也比以前更有劲了。
　　本来嘛，做事情就是要有成效才会更有干劲。当然了，能懒散地躺在缘侧上喝茶看天一整天，那是再好不过了。
　　而想到神社的一系列变化，她就没法不想到那个人。
　　白明秋。
　　名叫白明秋的年轻人或直接或间接地给神社带来了博丽灵梦乐见的变化，又有感于他优秀的品质与温润的脾性，灵梦原本对他青眼有加。
　　说是原本，倒也不是现在就变得厌恶他了，白明秋是个很难让人讨厌的人，灵梦自然不会例外。
　　她是感到困惑。
　　有些疑惑最近一直困扰在灵梦的心头，让她进退两难，然后凭空生出某种生涩的怯意。
　　“不行！”
　　灵梦用力摇了摇头，明明想好的最近不去考虑白明秋的事情，怎么一不留神又犯规了？
　　“巫女大人，您？”
　　“哦，不好意思。”灵梦立刻反应过来，抓了好几个土豆，“这几个装袋，谢谢。”
　　拎起店主递过来的土豆，灵梦手上就已经提了七八个袋子了，袋子里装着大米，荞麦面，好几种蔬菜，一些调味料，还有两瓶品相寻常的酒，很可惜的是没有肉。
　　灵梦很清楚，就凭她带的这点钱，还是识相点不要去肉铺的好，买少了不够吃，买多了……抱歉，买不起。
　　一圈逛下来，灵梦身上还剩下三十多个铜板。
　　再买点什么呢？
　　专心于囤积存粮的灵梦，这时才意识到街道上的张灯结彩。
　　“好热闹啊，今天有什么活动么？”
　　“巫女大人您不知道吗，今天是收获祭啊。”
　　蔬菜店的店主好心地提醒道。
　　喔，收获祭，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灵梦盘算着，走出店门，有些出神地看着这条热火朝天的街道。
　　今年的收成不错，刚才蔬菜店还打折了，不然要少买好几个菜。等等，打折？难不成肉铺也会打折么？
　　灵梦顿时双眼放光，三步并作两步，疾走到街上最近的肉铺，果然门前就摆着“收获祭特典！仅限今晚！本店六折出售！”的告示。
　　“老板，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称一下！”
　　灵梦飞也似的走进店里，开始挑肥拣瘦起来。
　　与白明秋一行人的相遇，就发生在博丽灵梦提起一条猪肉向老板询问价格的时候。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白明秋和霖之助与不经意撇过目光的灵梦正对，气氛僵硬了整整五秒。
　　“灵梦，难得见到你下山呢。”
　　还是慧音打破了沉默。
　　“是啊，真巧。”霖之助赶紧跟上。
　　“灵梦，好久不见啊。”白明秋也不落后。
　　灵梦非常勉强地勾起嘴角：“各位晚上好。”
　　这个时机本来就尴尬，更别说遇到的这群熟人里还有她最近避之唯恐不及的白明秋，现在她真的很想在地上砸出一条缝然后钻进去再也别出来。
　　“你们等一下。”
　　灵梦麻利地付了钱，提着袋子从店里走了出来。
　　这倒不是她已经脱离了尴尬的心情，而是无论如何都要买到肉的念头暂时压过了尴尬，现在肉已经买到了，尴尬也再次浮现了。
　　“灵梦，我听魔理沙说你这几天不在神社，没事吧？”霖之助问道。
　　“我跟紫到别的地方修炼去了。”
　　“神社又断粮了？”
　　“嗯。”灵梦期期艾艾，然后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们是来参加收获祭吗？”
　　“对，祭典快开始了，灵梦不一起来吗？”
　　白明秋笑着指了指远处，街道的尽头是广场所在的位置，那里已经隐约能听到悠扬的乐声。
　　灵梦的眼神刚刚触到白明秋，就一下子收了回来。
　　“我还有事，你们玩，我先走了。”
　　匆匆打了个招呼，灵梦就匆匆离去，很快三人只能看到那醒目的红白色一点点变小。
　　霖之助摸不着头脑：“灵梦她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慧音摇了摇头：“可能是有急事？”
　　白明秋凝视着灵梦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许久没有出声。
　　——
　　这种气压增高还降雪的隆冬，就胸闷难耐，浑身都不舒服……


第八章 火候
　　人潮开始逐渐往广场的方向涌动，看样子是祭典已经开始了，白明秋身边的人顿时就少了很多。
　　送走了灵梦，三人一路闲逛闲聊，某一刻，慧音却突然停了下来。
　　“明秋，妹红刚刚给我传来信号，我过去看看。”
　　“信号？妹红出什么事了吗？”
　　慧音摇了摇头：“如果遇到危险，妹红传来的信号会非常急迫，这次的话，应该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但还远远不到危险的程度。”
　　“好，那就好。”
　　其实白明秋非常清楚，这两年妹红的实力已经跻身幻想乡顶尖之列，以前可能还有所不及，但自获得凰血烛焰，又在明玉宫中经历了煎熬与磨练之后，藤原妹红已然更进一步。蓬莱山辉夜现在不尽全力都无法伤到她分毫，放眼幻想乡，能让她遇到危险的存在寥寥无几。
　　可他还是下意识地会去担心。
　　自嘲一笑，他对慧音道：“那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你就别去啦，你今天是来好好享受你的第一个收获祭的不是吗？何况霖之助还在这。”
　　霖之助倒是不介意地摊了摊手。
　　白明秋还想说什么，慧音断然道：“你就好好在这待着，我去找妹红，就这样。”
　　难得地见到了慧音强势不容拒绝的一面，白明秋只得答应。
　　慧音三两步走到僻静角落，向迷途竹林的方向飞走了。
　　“霖之助，你说慧音平时在寺子屋上课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刚刚的样子。”
　　“我看像。”
　　“哎，真是长大了。”
　　白明秋一声感慨，随即笑道：“肚子饿了，想吃点什么？”
　　“我已经闻到烤肉的香味了。”
　　“我还可以告诉你那是烤牛肉，就在离我们二十米不到左手边的摊位，店主是个围着棕色围裙的高个子红发大叔。”
　　白明秋超凡的五感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就它了。”
　　两人在人群中向前挤了一段路，很快就寻到了香味的源头。
　　面貌沧桑的摊主正熟稔地给摆在烤架上排摆整齐的牛肉条撒上香料，幻想乡独有的奇异香料与被火烤热的鲜嫩牛肉一碰，便散发出扑鼻的诱人香气。
　　霖之助已经迫不及待了：“老板，这怎么卖？”
　　“十个铜板一串，可别嫌贵，这位小哥，你尝到的口感绝对配得上这个价钱。”
　　十铜板可以在人间之里吃上一顿有肉有菜的午饭了，那这根肉串可是价值不菲啊。
　　白明秋看着老板用木钳子飞快地将被切成扁长条状的牛肉挨个翻面，不禁点头对霖之助道：“这老板是位高人。烤肉最重要的就是对火的控制，刚才他就正好卡在肉质最为鲜熟的时候翻面，看这一手，少说就有二十年火候。”
　　摊主闻言，诧异地看了白明秋一眼：“这位小兄弟很有眼力啊。”
　　“那就给我来十串，掏钱了掏钱了。”
　　霖之助非常大爷地拍了拍白明秋的肩，白明秋把小荷包里的钱一点，取出一百个，摆在老板的钱匣子里。
　　“好嘞，十串牛肉，起！”
　　只见老板一手拿扇，猛然扇风，炉火为之一炽，另一手从桌上抄起最后一道香料飘飘洒洒，说时迟那时快，老板放下扇子拿起镊钳，将一片片牛肉条都向里拖动了些，另一手拿过一把竹签，既稳又准地按照串法根根刺入牛肉之中，最后一把抓入手里，十串香气四溢的牛肉串便出炉了。
　　先不说肉好不好吃，光是这一手杂技似的烹饪，就已经让人印象深刻。
　　老板拿毛巾擦了擦汗，笑道：“两位尝尝味道如何？”
　　不待提醒，两人就一人五串分而食之。
　　“好吃！”
　　霖之助已经吃得抬不起头了。
　　“牛肉本身的质量就很高，高超的控火使得肉汁紧缩于内且外层一点薄焦口感极好，再加上这复合口味的香料.”
　　白明秋啧啧称奇，这来自幻想乡的奇异烤肉一入口瞬间就征服了他。
　　两人吃得满嘴油也顾不上，老板殷勤地递上了布，白明秋接来把嘴擦干净，奇道：“老板，我们俩在这吃了半天，怎么也没看到有人来？”
　　“是啊，也太好吃了，没吃过的人简直太亏。”霖之助根本都不想把油擦掉，直接伸出舌头把嘴唇边上的一圈一点点舔掉了。
　　“两位有所不知，我平时是不烤肉的，因为人间之里喜欢吃烤牛肉的人其实不多，我这手艺又不愿意贱卖，所以摊子一般只会在有祭典的时候摆出来做着玩，哈，技痒嘛。”
　　老板笑了一声，旋即说道：“两位我看着面生，不像是经常在人里行走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人，既然这样，我今天也算是宝刀赠英雄，就再做几串送给两位。”
　　“多谢多谢。”白明秋笑道，“我看您不像是只会做烤肉的样子，难不成是还开着料理店吗？”
　　这个烧烤摊主显然不止只会做烧烤那么简单，作为一个擅长烹饪又观察力敏锐的人，白明秋通过各种细节早已发现，对方显而易见地是个料理达人。
　　“哈哈哈，您慧眼，本人在东市开了家小餐馆，什么菜都做，名字就是我的姓‘幸平’，两位有空的话欢迎光临。”
　　“一定，一定，不瞒您说，我对料理也有些研究，改日一定前往切磋。”
　　白明秋与幸平老板握了握手。
　　在这闲聊的当儿，幸平老板已经把牛肉串烤好了。
　　“两位小兄弟，给，好好吃，这是今天准备的最后一点牛肉了，我也该撤摊了，儿子还在店里等着我。”
　　白明秋和霖之助再次表示感谢，一边感叹着奇人无数，就准备离开了。
　　“等等！”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喝住了三人。
　　“你你你！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烧烤屋对吗？请，请，务必给我两串！”
　　“实在抱歉，这位客人，肉已经用完，那两位手里是最后的了。”正在收拾烤炉的幸平老板歉意道。
　　“你们，给我一串好不好？”
　　转过身来的娇小少女神色焦急，委屈巴巴，就差噙着眼泪了。
　　好眼熟啊……
　　粉色短发，尖尖的耳朵，小翅膀……
　　“米斯蒂娅？”
　　——
　　雪已经大到能激起我的童心了，但路况不佳令人担忧，各位读者朋友千万注意出行安全，能不出门……就宅着多好！


第九章 仰合
　　白明秋记得眼前的这个少女。
　　去年那次以风神降临为终点的幻想乡之旅中，他吃了一顿美餐，并且附送了丰富的饭后运动，那还刚好是他来到幻想乡后第一次拔刀。
　　当时他住在爱丽丝的宅邸中，因为晚上时间还早，就出门去溜达了一圈，在魔法森林里的妖怪酒肆喝了一杯，眼前这位米斯蒂娅.萝蕾拉，正是酒肆的老板娘。
　　“诶？您认得我？”
　　“我曾去过你的酒肆，雀酒很好喝，鳗鱼也很好吃。”
　　米斯蒂娅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她对眼前人完全没印象。
　　“要是不记得，也不用去想。”
　　白明秋多少有点遗憾，他还记得当时听到少女悦耳的声音，不禁调笑了一句“要你一个甜甜的笑多少钱”，少女可爱的窘迫与脸红令他印象深刻，不过终究是一面之缘，美好的回忆却也无须强求他人想起。
　　虽然已经记不起面前这位到底是谁，但是只不过是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说了两句话，心情就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这样温柔的客人来过店里，自己居然也不记得，真是笨蛋呀。
　　米斯蒂娅嫌弃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力。
　　不行，刚刚对客人太失礼了，要重来一次。
　　米斯蒂娅认真地向白明秋与霖之助鞠了一躬，说道：“不好意思呀，刚才我太紧张，失礼了。能不能请两位把手里的烤肉分我一串呢？我有钱的。”
　　白明秋看了一眼霖之助，霖之助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他便径直把手里的一串递给米斯蒂娅，笑道：“之前承蒙你的招待，区区一串烤肉，不成谢意。”
　　“谢谢您！”
　　白明秋看到米斯蒂娅激动得抖了抖背后的一对小翅膀。
　　不是吧，吃一串烤肉而已，值得这么激动吗？
　　这时候烧烤摊的幸平老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跟白明秋和霖之助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去。
　　而米斯蒂娅已经开始小心翼翼地品尝。
　　她是真的很小心翼翼地在品尝，这两个词完全没有用错。
　　一点点把牛肉在串上撕成基本对等的片，每一口都只吃一小片，放在口中又仔细咀嚼，她甚至还微微闭上了眼，似乎在感受什么味道一样。
　　“嗯——真是太美味了。”
　　米斯蒂娅吃完最后一口，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米斯蒂娅。”
　　疑惑的白明秋问道：“我刚才听你说了什么‘传说中的烧烤屋’，这是什么意思？”
　　“那真的是一个传说。”
　　米斯蒂娅原本还沉浸在美食的满足之中，听到白明秋的问题，神色却忽然就认真了起来。
　　“在喜欢夜晚出门喝酒聚会的妖怪之间，有一个传说。传说人间之里有一家只有在人类开办祭典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某处的烧烤屋，这家烧烤屋提供的烧烤，无一不是超乎想象的美味，每一个有幸吃过的妖怪都浑身颤抖着流下感慨与幸福的泪水。”
　　“这么厉害？”
　　“没错呢，就是这么厉害。”米斯蒂娅用力点了点头，“我自从听过这个传说之后，就一直惦记着要找到这家烧烤屋，尝尝到底有多好吃。然后要是能拜老板为师，或许就能学到那超乎想象的烧烤技巧，就算老板不收我，我也可以尝到传说中的味道，跟我自己的烧烤对比，找出差距，更新菜谱！”
　　白明秋想起了米斯蒂娅店里的招牌八目鳗，风味独特，不过真要比起今晚的烤牛肉，果然还是差了不少。
　　“那你还不赶快去追幸平老板，他都已经走远了。”
　　“对哦！”
　　米斯蒂娅一拍小脑袋，赶紧匆匆忙忙地对两人鞠了一躬，朝幸平老板离开的方向追去。
　　白明秋看着米斯蒂娅远去的背影，笑道：“冒冒失失的，还挺可爱。”
　　“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唱歌很吵的夜雀妖怪对吧。”霖之助这时才把手里的几串吃完，说道，“很早就听说她在魔法森林里开烧烤屋了，就是一直懒得去。”
　　“改天一起去啊。”
　　“改天的事情改天再说，这才哪到哪，告诉你啊，我可还没吃够。”
　　“行——”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明秋跟霖之助两个人尝遍了这一条街上的各种食物，所幸不再有像幸平牛肉这么贵的美食，花销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祭礼，毕——”
　　隐隐约约有这样的声音从远处的广场传来，白明秋手里提着灌了半壶的酒葫芦，拉住一边醉醺醺的霖之助：“仪式好像结束了，咱们去广场看看啊，我有个朋友在那。喂，霖之助，你行不行啊？”
　　“嗝。”
　　霖之助打了个嗝，满嘴的酒味。
　　“以后……森近霖之助……再也不吃糖了.”
　　“噗哈哈哈。”
　　白明秋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刚才白明秋打酒的时候，有一小队兔子从两人身边走过，霖之助看到兔子们手上托着托盘，托盘里好像装了什么东西，就问了一句。
　　这些兔子当然都是永远亭的，今天被因幡帝打发出来卖些节日糖果。托盘里有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糖果，各种果味的都有，甚至还有肉味的。
　　给领头的兔子扔了五个铜板，白明秋跟霖之助各挑了十个糖果。他倒是很老实地只挑了那些散发着果味的糖，而霖之助这会儿兴致高涨，平时那份冷静已经不知道扔到哪了，专门挑了些奇怪的糖，比如煎鸡肉味和炸猪排味的，味道好像还特别好。
　　所以白明秋来不及阻止霖之助捻起那个颜色最深层层晕染的暗蓝色糖果塞进嘴里。
　　那是个酒心糖。
　　“永远亭的东西不能乱吃，还用我教吗？”
　　“呃.”霖之助已经神志不清了。
　　“没醉！”他忽然一声惊叫，便推金山倒玉柱般软了下去。
　　霖之助清醒之后要是知道他现在是这个样子，一定会羞愤欲死吧。
　　刚才白明秋已经查看过了，以霖之助半妖的体质，其实很快就能驱散这一点酒意，不过他现在已经醉得不知道怎么运转妖力了，能让人一下子醉成这样，这糖丸一定是从八意实验室里拿出来的。
　　不管怎么样，总之得先找个地方让霖之助歇会儿。
　　白明秋搀着东倒西歪的霖之助，找到了一条小巷口，那正好有张长椅，他赶紧让霖之助靠墙坐了下来。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白明秋考虑是不是给霖之助运点气，帮他缓缓。
　　“白先生！”
　　“白先生！”
　　小巷的尽头忽然传来两声惊呼。
　　白明秋抬头看去，虽然小巷昏暗，但两位少女的容姿在他眼中却是清晰可见。
　　是稗田阿求和本居小铃。她们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诶，还有霖之助，霖之助怎么了？”
　　“他……醉了。”
　　白明秋简单地讲了讲霖之助喝醉的经过。
　　“原来如此。”稗田阿求点头道，“这个我知道，霖之助吃的不是酒心糖，而是一种瞬时麻醉剂，这是永远亭的麻醉药啊。”
　　“阿求知道该怎么办吗？”
　　“放着不管就行了，再过几分钟他就会恢复了，这个药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不过也真是的，往糖里放麻醉药，这不是恶作剧嘛？”
　　霖之助既然没什么大碍，白明秋也就放下心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咳……不要声张，其实我们是溜出来的。”本居小铃低声道，“这条巷子通到广场后面的仪式区。”
　　白明秋这才注意到，阿求身上套了一件斗篷，把她里面穿着的衣服完全遮了起来。后者见白明秋探询的眼神，索性稍微打开斗篷，露出其中华丽优雅的正装边角。
　　果然是从祭典仪式上跑出来的。
　　“是我拜托小铃帮我的。想到要一整晚面对着那帮家老，就有点头疼。”
　　阿求看着白明秋的眼神里满是无奈：“难道白先生想把我送回去吗？”
　　白明秋赶紧摇头。
　　先不说自己跟稗田家的家老们还没那么深的交情，阿求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却很少有今天这样像一个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玩耍的机会。她的命运已经足够不自由，那么至少也该让她有喘口气的机会才是。
　　“多谢白先生~”
　　阿求和小铃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欣喜。
　　白明秋提出了唯一的一点疑虑：“不过现在街上人多且杂，你们两个女孩子势单力薄，不安全呢。”
　　“所以呢，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了，白先生。”阿求微微挑眉，有一点戏谑，“两位美丽的女士可以给你一个保护她们的机会哟。”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白明秋洒然一笑。
　　阿求欣悦，小铃却有点迷惑：“咕……鹅？”
　　这句话白明秋是用汉语说出的，阿求学识渊博，心领神会，小铃则因为没学过，完全听不懂。
　　阿求与白明秋相视而笑，便给小铃讲起这句话的意思和出典。
　　正这时，霖之助迷迷糊糊地从麻醉中醒了过来。
　　“谁在吃鹅？”
　　其他三个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
　　——
　　笑和醉的前仰后合。
　　盘算了一下二月份的时间，没有问题，那就从二月开始全勤。2.1起更新时间固定在每天下午一点和晚上九点，如有误差，不超过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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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鬼宴
　　森近霖之助大嚼着手里五颜六色的糖果，也不忘与身旁的稗田阿求分享，秋穰子拉过姐姐秋静叶的手，把她介绍给还有些怯意的夜雀妖怪米斯蒂娅，本居小铃绘声绘色地跟白明秋描述着铃奈庵里的各色书籍，白明秋听得津津有味，也不忘手里正在给秋穰子编着的花环。
　　不知何时，大家已经不知不觉中一起坐在了泛着凄艳色彩的红叶下，开起了小小的宴会。
　　“白明秋白明秋，我刚才跳得怎么样？”秋穰子满脸高兴地跑了过来。
　　白明秋对本居小铃一笑，转过头对秋穰子说道：“要是不一看到我就拼命挥手，差点摔跤，那就更好了。”
　　“讨厌，不是没摔嘛。”
　　秋穰子嘟了嘟嘴。
　　白明秋陪着阿求和小铃玩了好一会儿，一行人抵达广场的时候，秋穰子的舞已经开始了一会儿。秋穰子一看到他，连舞都暂时忘了跳，就激动地朝台下挥起手来，可她的双腿当时还交错着，这一下差点就失去了平衡，白明秋当时就捏了一把冷汗。所幸秋穰子毕竟是个神明，没有真的摔，在翩翩轻舞中结束了表演。
　　白明秋拍了拍秋穰子的头，笑道：“和米斯蒂娅处得怎么样？”
　　“她好可爱的，声音超好听，就是有点怕生。”
　　众人是在广场的另一侧遇到米斯蒂娅的，那时她正垂头丧气满心失落地准备离开，看来是并没有追上幸平老板的脚步。
　　白明秋索性邀请她同行，为了安慰她，还答应了下次去幸平老板的料理店时会带上她。
　　“小静呢，你玩的时候也要带着她哟，我看她情绪不高呀。”
　　“姐姐是这个样子的啦，她每年都觉得自己没能给人类做到什么，所以没被人类邀请，越想就越难受的，我都习惯了。”
　　“来，这个花环给你戴上，还有这个，给小静。”
　　白明秋温柔地把秋穰子揽到身边，给她把花环戴在头上，又把另一个花环递到她手里。
　　今秋因为风见幽香的缘故，整个幻想乡都盛放着花朵，此时在路边随手采撷，便能做出漂亮的花环来。
　　“哇——你们看，我好看吗？”
　　“好看，小穰真好看。”白明秋由衷赞道，“也要记得给小静带上。”
　　小铃也笑着夸两句，秋穰子喜滋滋地转了一圈，点了点头，小喜鹊似的跑到别处去叽叽喳喳了。
　　她今晚太开心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平静萧瑟的秋之神明，反倒像热热闹闹的夏天。
　　“小穰的性格，是不是做夏天的神明更好呢？”
　　“她只是因为今晚的祭典，兴奋过头了吧。”
　　白明秋无奈一笑，刚要继续向小铃问些古书的情况，阿求已经走了过来。
　　“小铃和白先生聊得好开心啊，看得我都要吃醋了。”
　　“诶呀，我说我一直闻到哪来的一股酸味哟。”
　　“这可是我的师父大人，才不会让小铃抢走呢。”
　　“嘿，那我小铃可就不服啦，偏要抢抢看呢。”
　　小铃听出了阿求的调笑之意，也跟着玩笑起来。
　　后面跟过来的霖之助一边往嘴里塞糖，啧啧叹道：“难怪阿求跟我聊天的时候心不在焉，这就是受欢迎的男人吗，白明秋你真是可怕。”
　　“我哪有心不在焉，霖之助你摸着良心说话。”阿求白了霖之助一眼。
　　“霖之助啊，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看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放眼幻想乡也是一号人物，你好意思说你不受欢迎吗？”
　　白明秋赶紧祸水东引，把话头拉到霖之助身上。
　　“还有，你之前不是说你再也不吃糖了吗？”
　　“那是醉话，醉话你也信啊。”霖之助挑了挑眉，“除了那个麻醉药，其他的糖都挺正常的。不行，我不能白白被捉弄了，下次永远亭的兔子再过来，我一定问她们要赔偿，起码要十斤糖来。”
　　“喔——腹黑，好腹黑。”三人一致投来了斜眼。
　　“要怪也该去怪因幡帝那个肯定是罪魁祸首没跑的家伙。”
　　霖之助心安理得地计划着下一次的索赔，然后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嘀嘀咕咕地一个人去角落里了。
　　阿求和小铃坐在白明秋一旁的位置上，这两位少女是闺中腻友，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白明秋稍微听了听，这次好像在说幻想乡缘起的再版，和铃奈庵藏书里的书虫。
　　远处的秋穰子和秋静叶围着米斯蒂娅坐下，米斯蒂娅正轻声吟唱着什么歌曲，声如泉水泠泠。
　　白明秋提起葫芦，往碟子里倒了些酒，仰头饮尽，长望天际的明月。
　　一秋又一秋，两年，便尽付于这无与伦比的幻想乡了。
　　真好啊。
　　“你在寂寞吗。”
　　他耳边忽然响起低低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问这个莫名出现的声音是谁，只是依旧遥望星月。
　　“来参加宴会的，和身处宴会里所有人的行动，我都看在眼中。”
　　那个声音低低的，如丝絮般入耳。
　　“心里有事的灵梦，开怀热闹的秋妹妹，低落黯淡的秋姐姐，慌慌张张的夜雀，乐在其中的香霖堂，平常心的铃奈庵、白泽，和窃喜愉快的御阿礼之子，他们每个人的心情，思绪，都会具现到宴会的表现上，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除了你。”
　　“我怎么了。”
　　“既愉快，又忧虑，既洒脱，又惆怅，既淡泊，又浓烈。你组织着宴会，但不掌控这宴会，入世却超世，羁縻于物却超然物外，矛盾得让我真是怎么都看不清楚呢。”
　　“你这么想看清我吗，萃香。”
　　白明秋摆出两个酒碟，倒上，端起一个，轻轻碰了碰另一个。
　　“我曾听各位朋友们说起过我还没来到幻想乡之前发生的异变，比如红魔馆制造的红雾，白玉楼引发的春雪，永远亭创造的永夜，还有就是鬼王伊吹萃香引导的宴会，萃香你该不会又想来一次异变了吧。”
　　“你放心吧，上次被紫说了一顿，咱现在可不敢。”
　　不知藏在哪里的伊吹萃香轻声笑着，习惯于“咱”的口癖也不再藏着了。
　　“不过，你可别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啊。你可是给咱找了不少麻烦呢。”
　　“麻烦？”
　　“你是不知道，不过很麻烦就是了，倒不是要你负什么责任，只是咱怎么都看不清你是个什么人，就单纯的很不爽啊。”
　　“所以你就专门为我开了场宴会嘛。”白明秋笑道，“用心良苦了，萃香。”
　　“还不是无功而返。”
　　“其实你当面问我就好了。鬼不会骗我，我自然也不会骗鬼，以前的人和鬼不就是这样么，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白明秋啜饮及尽，再满一碟。
　　“我只是个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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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论
　　很久以前，那是鬼之一族还显露于世的时候。
　　鬼族可以说是妖怪世界里最强大的种族之一了，依靠纯粹的力量与霸道的咒术，在妖怪的世界里横行无忌，如今在幻想乡盘踞妖怪山的第一大族——天狗，只是当年鬼族的仆役，天狗严密的社会结构也不过是鬼族的遗留物，更遑论其他。
　　而这样的鬼，与人类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妙的关系。
　　从格斗到饮酒，只要看到有兴趣的人类，鬼就会和那个人类进行由人类选择规则的比试，在胜利之后，就把那个人类抓走。只是人类没有与鬼匹敌的实力，鬼能从这种比试中感受到的快乐，人类完全感受不到。假如人类能在任何方面强到超过鬼的话，那么双方就都能感受到这种乐趣，只可惜，人类并没有选择这种方式。
　　人类选择了欺骗，通过卑鄙的手段破坏比试，同时破坏了恐惧心的孕育。
　　在受够了人类的欺骗之后，鬼之一族永远离开了，去了没有人类，也不会有人类抵达的地方。
　　但不知为何，如今身为鬼族四天王之首的伊吹萃香却回来了。
　　白明秋最早认识伊吹萃香，是在永远亭举办的月都万象展的宴会上，当时他和伊吹萃香拼酒，直直喝下了伊吹瓢的第十杯都没有醉，当即为伊吹萃香所看重。
　　伊吹萃香好奇他，他当然也好奇，看上去就是个小不点的她，为什么会被各路强者所敬畏。
　　他后来曾向慧音询问过，从通晓幻想乡历史和妖怪知识的慧音那里，他听到了那样的话。
　　“伊吹鬼王是活过了悠久岁月的强大妖怪，她的内心经历了时间的洗礼和磨砺，如今已然无懈可击。”
　　能让一向严谨审慎的慧音说出“无懈可击”这种形容的，至今白明秋只听过伊吹萃香一人。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伊吹萃香之间渐渐有了不浅的交情。其实和鬼打交道很简单，如果你真的能得到鬼的承认，那么她对你可以说是推心置腹的。
　　所以他没想过原来萃香也会做这么拐弯抹角的事情。
　　“可能因为咱是在整个鬼族中也是个异类吧，要不咱怎么是‘怪’呢。”
　　不知何处的萃香淡淡说着。
　　“将死之人么。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这么解释，倒是说得通了呢。生与死，本就是这世间最大的矛盾与平衡。”
　　白明秋端起酒碟，凝视着倒映于面的月轮。
　　“呐，萃香。咱们来交换问题吧。”
　　“你想问什么？”
　　“我先问吗，那好，我想知道，鬼族会死吗？”
　　“当然，鬼族不是永生不死的存在，只是寿命绵长。咱也是参加过葬礼的。”
　　“鬼族离世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呢？或者说，会做些什么呢？”
　　“喝酒，赏月，打架，宴会。”
　　“也就是……和平常一样。”
　　“没错，鬼无所畏惧，也从不寂寞。我们相信，死并非结束，而是向终结而去的开始。若没有死亡，也就没有新生了。鬼喜欢新的生命。”
　　“秉承自己坚信的道路走向终末，很直接，很鬼族的方法。”
　　“呵。”
　　萃香颇为自得地一笑。
　　“你多问了一个问题，该咱了。”
　　“哎，居然忘了。”白明秋拍了拍脑袋，“我自罚一杯。”
　　说着，他略带恼意地饮下一碟。
　　伊吹萃香不紧不慢地等他喝下，问道：“正常人类寿命也能超过五十年，别说修炼精深的了，你为什么将死？”
　　“也许是天命。”
　　白明秋自嘲一笑。
　　“二十五岁，每一个二十五岁，我都会迎来死亡，无论我怎么做，做什么，都无法改变。”
　　“原来如此。那么，将死之人却在世间留下诸多牵绊，岂非误己误人？”
　　“一死生而情难改，世推移而缘长存，唯心之所向，避无可避。”
　　“你可知道，你一心之向，会伤多少世间人？”
　　“当然。”
　　白明秋轻叹一声，复又目光坚定：“可我身边已经有了遍体鳞伤却依旧走到现在的人，我所说的心并非我心，而是彼心。而既有彼心，我心便绝不会逃避。”
　　“我知道自己还挺能惹麻烦的，只是不知道给你带来了什么麻烦，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补救，若你有吩咐，我自当听凭驱策，只希望不要累及我的朋友与家人们。”
　　“从万象展到妖怪山，再到明玉宫，咱一直都在关注你。你倒并非给咱个人带来了麻烦，说实话，咱还挺喜欢你这个朋友的，你能喝，在人类里算能打，为人坦诚不欺，与你为友，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不过，对于整个幻想乡来说，你的这种‘令人愉快’反而让咱忌惮。”
　　萃香的声音越发低沉。
　　“不只是咱，紫当然也把你的事都看在眼里，但紫不会放你离开，她大约会有很多种其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吧，可咱不会绕那么多弯，只有直接找你这一种，当然，我得瞒着紫。不过谁知道呢，也许咱直接来也在她预料之中。毕竟紫的存在本身就等于是欺骗了，谁还能瞒得过她。”
　　“萃香的意思是，我的存在，给幻想乡带来了麻烦。”
　　“就是这样了，本来咱的打算是，如果今晚还是没法看清你，或者你顾左右而言他，再或者你干脆选择欺骗，咱会把你赶出幻想乡。神明也好月人也罢，咱自以拳相对，紫做不到的事，我来做。”
　　伊吹萃香语气平淡，但其中的笃定与坚决，有如斩钉截铁。
　　白明秋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可我选了第三种。”
　　“是啊，简直是赖皮，人类，果然就是喜欢在决胜负的时候，做出出乎意料的事。”萃香抱怨了一句，旋即笑道，“不过咱喜欢你这种堂堂正正的出乎意料。收手了，且看紫会怎么做吧。”
　　“喂喂，萃香，你这样让我很有压力啊，我会不会随时就被大贤者扔出去了？”
　　“你放心吧，不会的。”
　　“你这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哪里来的啊！”
　　“反正过了咱这关，你安心就行了！别废话！”
　　“好吧，那，替我向大贤者道声谢。”
　　“没问题，话一定带到。”萃香说道，“行了，咱走了，好好享受你的宴会吧，咱帮你把白泽和蓬莱人都喊来了，片刻就到。”
　　“等等。”
　　白明秋给自己倒上今晚第四碟，稍微端起，碰了碰旁边的一盏。
　　“谢了，萃香。还有，一直都没机会说，与你为友，同样令人愉快。”
　　“那是自然。”
　　“若我死了，可别太伤心。”
　　“酒少不了你的。”
　　那稚嫩的声音顿了一顿。
　　“生死不论。”
　　碟中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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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这一章十点多就该发了，但写完总感觉不是滋味，遂删掉大半重写，拖到现在，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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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抱我
　　萃香走后，妹红与慧音姗姗来迟。
　　问了才知道，原来妹红是发现了有股奇异的力量在干扰她的认知，让她不由自主地产生想要去某个地方的念头。
　　这力量非常隐秘，因为完全无害，只是产生一种对思绪的诱导，如果粗心大意或者心神松弛，就算是强大的妖怪也难以察觉。
　　妹红察觉了这种力量，抵御了其对她的影响，然后就想问问慧音。慧音一开始都没有发现，直到被妹红点出，才意识到了这力量的存在，也明白了其出处——那是伊吹萃香操纵疏密的能力，无影无形，却可以将任何东西聚集或分散。
　　两人马上赶会宴会，却并未发现伊吹萃香的踪迹。
　　“明秋，伊吹大人刚刚来过？”
　　“嗯，是啊，来跟我说了点话。”
　　“没事吧。”慧音关切道。
　　“你看我这不好好的么，会有什么事。”白明秋笑道，“比起这个，妹红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强了，我可是听慧音说过，春雪异变之后，幻想乡三天一宴，那么多强者都没有意识到萃香的力量，你却一瞬间就能感觉到了。”
　　妹红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这不也挺好的嘛。来，咱们喝点酒吧。”
　　白明秋又取过两个酒碟，给妹红和慧音倒上。
　　欢宴极乐之后，便生凋零之感，今朝忘忧一醉，明日复又愁来，天下无宴不散，乐极定有悲生。她那么喜欢宴会，所以不管是宴时欢愉，还是宴后空冷，她都深有体会吧。她又那么喜欢饮酒，所以不管是醉时颠倒，还是醒后恍惚，她都清清楚楚吧。
　　鬼族销声匿迹，与过去的伙伴分离，一人孑然独行，醒也无伴，醉也无伴，然而却依旧那样耀眼，那样决绝。
　　伊吹萃香。
　　真是厉害。
　　“啊，烟花。”
　　他忽然看到漆黑的夜色中有光芒升起，炸响空中，绽出五光十色。
　　“放烟花了！”
　　“有焰火看咯！”
　　“好漂亮啊！”
　　小孩子们最喜欢看这五彩斑斓的东西了，秋姐妹和米斯蒂娅激动地唤着，目光根本无法从天空挪开。
　　霖之助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夜空，他是个重度焰火爱好者。
　　缤纷的烟花，耀映出枫叶下少女们姣好的面庞。
　　“真美。”慧音点着头。
　　“好看。”这是妹红。
　　白明秋斜倚红枫，自斟自饮，轻声吟念着半阙青玉案元夕，不觉有些醉了。
　　——
　　这场烟花大会持续了很久，晴朗的夜空万紫千红，广场上燃起了彻夜的篝火，少年与少女，男人与女人，老人和孩子，在红通通篝火的映衬下满目欣然。
　　白明秋的宴会却要结束了。
　　阿求不能在外滞留太久，小铃也随之一起回去，秋姐妹要去广场上跳舞，米斯蒂娅晚上还要开店，今夜的小宴，便到此结束了。
　　送别了返回香霖堂的霖之助，白明秋回身，温言道：“妹红和慧音，你们俩也各自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走回去醒醒酒。”
　　“好，我还有修炼。”
　　“你们自己都要小心。”
　　“知道啦~”
　　妹红和白明秋异口同声。
　　于是白明秋独自走上归途。
　　今天他打酒的店家，是人间之里的老字号，颇有名气的【冷吟轩】，他刻意压住了跃跃欲试的凤凰图腾，总算渐有几分醉意。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众里寻他……蓦然回首.”
　　“回首！”
　　白明秋蓦地回头，当然，背后什么也没有。
　　“哈哈哈。”
　　他自痴笑起来，提起葫芦，又饮一口。
　　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愁的不是别的，正是相思。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只能凭一株萱草来确认她的情况，想见不得见，想说不能说，刚刚倾情相予，便又暂暂分离，平常倒是还好，只是一场欢悦之后，心思难免空落，素日压下的思绪便不受控制地滋长起来。
　　酒，就好比滋养这种子的水。
　　他从怀中摸出那株小心包裹的萱草，一层层打开布面。
　　还是一如往常，橙黄色的光芒微微闪烁，一星一闪，非常平稳，这代表风见幽香的状态没有任何问题。
　　每天不确认个四五次的，他是不会安心。
　　温声一笑，他将布包叠好，收回怀中。
　　夜色已深，晚上回去的打算他也已经做好了，先算算账，最近开支用度又多了一些，得厘算清楚才行，算完账，再做两个木具，之后要摆在店里，最后看看从阿求那里借来的书。
　　白明秋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急促地跳动。
　　不，那不是心跳，而是放在心口的某样东西在跳动。
　　白明秋大喜，被他放在心口的，不就是萱草么？这样急促地跳动，就意味着……
　　她回来了！
　　将酒葫芦中剩余的酒尽数吞饮，随手别于腰间，白明秋深深呼吸，如长鲸吞海般鼓荡的气流滚入体内，化作熊熊灼热，点燃了背后的凤凰图腾，后者再反汇入澎湃的力量，推动白明秋化身一抹赤色划破夜空，如疾风般飞驰。
　　他落入太阳花田。
　　到了这里，反倒添出一分情怯，但他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她的心情压倒了一切。
　　很快，他走到了花田深处的小筑前。
　　小筑里没有灯火，依旧如他前日来打扫时一般，并没有人回来的痕迹。
　　她……没回来么？
　　可恶，要是这时候有个手机就好了，打个电话，或者干脆视频聊天？
　　这个时候白明秋就有点怀念现代科技的便利了。果然还是过段时间去霖之助那里淘换点什么来吧。
　　遗憾地啧了啧，白明秋回身准备离去。
　　夜风骤起。
　　白明秋看到身边，远处，乃至地平的尽头，无尽无边的向日葵根茎渐渐茁壮，那些原本枯萎的，耷拉的，统统开始苏生。
　　无尽阳葵低低俯首，明明在深夜，白明秋的视野中，却满是灿然如日光般辉耀的金黄。
　　风见幽香步态翩然，从太阳花的掩映中走出。
　　她一出现，一切就都成了背景，一如初见时无二。
　　“幽香.”
　　“我回来了。”
　　她踱步到他面前，微仰起头看他，清冷的眼底也闪烁柔光。
　　“抱我。”
　　白明秋毫不犹豫。
　　——
　　言简意赅，没有毛病。


第十三章 心幽
　　月下花前，小筑边，两人相拥。
　　风见幽香曾听白明秋说过，若是喜欢一个人，就想和对方靠得近一些，距离越近，双方就越能直接地感受到彼此的感情。
　　而拥抱是个表达这种感情的实用方法。
　　不过风见幽香是没有想那么多的，她只是跟随者心中莫名的冲动，决然地张开双臂，将眼前的男人拥在怀里。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略显急促地搏动，她不自觉地微弯唇角。
　　白明秋真恨不得时间再过的慢一点，能将这个拥抱维持得更久一些。
　　但是此时不行，虽然他倾慕眼前伊人，可此时他与她，绝非恋人的关系，甚至连友人都勉强。
　　七情六欲，俗世红尘，犹如惊涛骇浪，稍有不慎就会将人吞没，而他不会让自己的感情伤害到她。因为风见幽香暂时无法理解七情六欲的各种表征，所以白明秋的深情，暂时也只能是一厢情愿。
　　这个拥抱，该点到即止。
　　白明秋轻轻松开了怀中佳人。
　　“一切都好吗？”
　　“都好。”
　　“一路奔波，辛苦你了。”
　　“因为一直在回收自己的力量，所以不累，反而能感觉到实力的增进。”
　　白明秋微微点头，跟在风见幽香身后，看她推开了小筑的门。
　　“灵蕴收集得怎么样，完全了吗？”
　　“嗯……还差一些。”
　　风见幽香犹豫着，在斟酌该怎么表达。
　　“灵蕴，我已经回收了九成九，可在最后的关头，剩下的那一点，消失了。”
　　“凭空消失吗？”
　　“我猜是化形之后为了躲避我才藏起来的。”
　　“是呢，好不容易获得的新生命，不想轻易被夺了去。那这对幽香你有影响吗？”
　　“缺少这一丝，并无碍我力量的恢复，如今的我，比较之前应该还要更上一层。”
　　风见幽香把阳伞摆在玄关，换上颜色俏皮的亮绿色拖鞋，又给白明秋拿了一双灰色的。
　　白明秋知道，这件屋子里，只有两双拖鞋。
　　“这颜色喜欢吗？如果不喜欢，我隔天再去买别的。”
　　“很好的颜色，我喜欢。”
　　白明秋欣喜地换上拖鞋，这还是他第一次穿着拖鞋走进这里。
　　“白明秋把房间里打扫得很干净呢。”
　　“我大约两天来一次，过来稍微清理一下一层的浮灰，没有进过二层。”
　　风见幽香说道：“上去也没关系的，并没有什么不能让白明秋看的东西。”
　　“这不是之前忘了问了，也不敢贸然行动呀。”
　　“如果是白明秋的话，可以。”
　　幽香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些花茶来，端了沸水，给白明秋泡上。
　　“有客人来，要让客人入座，给客人泡茶，是这样吗？”
　　“是。”
　　白明秋心满意足地端起风见幽香泡好的花茶，鼻子凑前轻轻嗅了嗅。
　　茶香清新中透着一丝浓意，与浅淡的香气相得益彰，毫不喧宾夺主，这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略显陶醉地品完此杯，白明秋才想起现在已是深夜，笑道：“幽香，客至饮茶固然没错，可是也要看时间的，太晚的话，客人喝了茶会睡不着。”
　　“我错了吗.”
　　风见幽香犹豫中带点迷茫的俏模样，实在是我见犹怜。
　　白明秋刚想好言安慰两句，幽香便问道：“白明秋你会睡不着吗？”
　　“这倒不会，我每天的睡眠时间是固定的，那时会睡得很深。”
　　“那就好了。”
　　风见幽香弯起嘴唇，连带着闪烁的眸光也微微眯起来。
　　“我也不想给别人泡茶。”
　　饶是白明秋历经风雨，见多识广，也难免为风见幽香率直纯粹的话语所触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份风见幽香的纯粹好感。它无关爱情，甚至也无关友情，简直就像是襁褓中的婴儿露出的笑颜。
　　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保护这笑颜呢？
　　两人相顾无言，对坐着饮茶，白明秋若有所思，风见幽香则直直地看着眼前人。
　　她已经发现了，自己很喜欢这样和他相处。
　　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现在，则只会比以前更多，而更多出来的那种令人心神摇曳的情感……是爱情？
　　她知道这个词语，也知道这个词语的意思，可再进一步的东西，她没法确定，因为的的确确一无所知。
　　所以她逃避了。
　　四季鲜花之主风见幽香，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毫无犹豫所向披靡的大妖怪，第一次选择了逃避。
　　灵蕴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怎么也不可能花费一个月时间去，事实上幽香只用了后二十天时间，就基本解决了这个问题。
　　但她逃避的东西，并非剩下来的这前十日可以解决的。
　　从明玉宫中出来之后，幽香发现自己的一切感触都开始变得特别敏感，比如，最寻常的，以前看到枯萎的花朵，只会单纯地不喜欢，然后让它重新开放，而现在，她会感到一丝悲怆，并且思考要不要使用力量让它重新开放。
　　敏感，疑虑，犹豫，越来越多的情绪在心底滋长。
　　这副模样的自己，一点都不好看。
　　她抱着一点希望，选择暂时离开，可能这次和以前一样，如果遇到了不开心或者困惑，过一段时间就会自行散去呢？
　　可惜，并没有。
　　相反，她离开的时间越久，就越有一种奇妙的情感在告诉她，快些回去，早些回去，有一个身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知道，这叫做思念，这是白明秋亲口告诉她的。
　　“和家人、朋友、恋人分离一段时间之后，会想起他们，这样的想，就是思念。”
　　“思念，是芍药。”
　　芍药，芍药，原来思念是这样一种花。
　　原来，是我想他了。
　　收集了最后一点能收集到的灵蕴，她飞也似地赶回，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花田小筑前的那一刻，风见幽香的脑海中，闪过一刹那的空白，然后，就只剩下靠近了。
　　风见幽香的目光，顺着白明秋的眉一点点滑落，与他澄澈的眼神相对，他朝向她，露出温和的笑意。
　　“这就是恋爱……么？”
　　——
　　昨日饮酒，倒头便睡，醒后大惊，遂起身，全勤打卡~
　　今天家里祭祖，白天是没法码字了，两章都到晚上十点左右发吧，大概会是个二合一。


第十四章 生情
　　“这就是恋爱……么？”
　　“嗯？”
　　白明秋投来一缕疑惑的目光。
　　“我在和白明秋恋爱吗？”
　　“咳咳咳。”
　　风见幽香的问题实在直接，白明秋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幽香，什么样的情绪，让你想到了这个？”
　　“思念。我很想见到你。”
　　风见幽香直勾勾地看着白明秋。
　　“你说，与家人，朋友，恋人分离了一段时间后的想起就是思念。我和白明秋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那就是恋人了，对吗？”
　　“我的确这么说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是恋人。”白明秋想了想，认真道，“感情是循序渐进的，是无法一蹴而就的。如果我说我们之间这样的感觉是在恋爱，那对彼此双方都不负责任，我们之间，还差着什么东西。”
　　“差什么？”她困惑道，“我不明白这些，白明秋知道的话，告诉我。”
　　白明秋皱起眉头。
　　他对风见幽香倾慕已久，与她所化身的“葵”也心生爱意，可如今幽香和葵合二为一，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究竟该怎样对待她，以对待葵的方式吗，以对待幽香的方式吗？
　　白明秋思前想后，觉得都有问题。但到底该怎么做，他得不出答案。
　　不仅他自身有这样那样的疑虑，风见幽香身上也存在问题。
　　她现在的行为，思考，大多都出于本性，而并非对爱与恨，心与情有什么认识，她认为的爱，只是来自于天性的一种亲近感，如果某一天亲近感消失，那她就会离开。白明秋不可能承认，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爱情。
　　只是如果把这些都告诉幽香，以现在她复杂的状况，很可能会陷入持续的困惑，这对她绝非好事。
　　差什么，到底是差什么？
　　是了。
　　白明秋忽然想到了答案。
　　差的是时间。
　　真正属于风见幽香和白明秋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算起来，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可能连一两天都没有。
　　感情的酝酿与积蓄需要很多东西，但时间，是最重要也是最核心的温床。
　　一个人想不出的答案，就在两个人共同相处的时候去找。亲近感远不到爱情，但爱的最初，就是想要更加靠近的念头。
　　只要有足够多足够长的时间，这些最终都会有的。
　　“时间。”
　　白明秋说道。
　　“我们需要彼此相处的时间。有了时间，我们可以彼此了解，可以彼此欣赏，可以彼此找到与对方相处的方式。也可以找到我们各自缺失或者疑惑的东西。等到我们相处经过了足够的时间，我们才能够向对方倾吐出自己真实的心意。”
　　“也就是……表白？”
　　“嗯……也对。”
　　有点惊讶风见幽香居然知道表白这个词，但白明秋旋即继续说道：“如果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就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乃至前进的道路也为之断绝。放在感情的世界里也是同理，如果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面对什么，那就无法真正拥有，或者驾驭这份感情。”
　　“我要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是吗？”
　　“不只是你，幽香，我也是。”
　　白明秋端起茶杯，看着浮现杯面的丝丝热气，许久没有喝下。
　　风见幽香则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我们像这样天天呆在一起，这样可以吗？”
　　“幽香，有交过朋友吗？”白明秋话锋一转，没有直接回答风见幽香的问题。
　　“没有。”
　　“那，有见过是朋友的人吗？”
　　“见过，八云紫和西行寺幽幽子就是朋友吧。还有一些成群结队的妖精，她们也是朋友。对了，还有上白泽老师和藤原妹红，还有白明秋你，和很多人。”
　　“我们就可以先从做朋友开始。”
　　“从做朋友开始？”幽香偏了偏头。
　　“朋友，就是立场对等，彼此认同对方甚至能理解、欣赏对方，能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互相帮助，却又不触及彼此底线的存在。朋友之间的感情叫做友情，它不分年龄，性别，种族，信仰，是一种世间最泛有的情感联系，也是我觉得最能让幽香你明辨七情六欲的感情。”
　　“隙间妖怪，亡灵，白泽，蓬莱人，男人，女人……的确呢，各种各样的人都可以做朋友。”
　　风见幽香数了数自己认识的人，问道：“我和白明秋，可以做朋友吗？”
　　“当然。你讨厌我吗？”
　　“不。”
　　“我也不讨厌你，我喜欢和你相处，做朋友最基本的，就是这一点了。”
　　白明秋把茶杯放在桌上，“幽香可以不止和我一个人做朋友。随着友情的加深，你就能够明辨现在困扰你的各种情感了……当然，也包括对我的。”
　　“我明白了。虽然还是有很多不清楚，但是，和白明秋做朋友，是第一步。”
　　“嗯。”
　　“那，从今天开始，我和白明秋就是朋友了。”
　　“四季鲜花之主的朋友啊……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呢，幻想乡的妖怪们要是听说了，一定都不敢惹我了，那些小妖怪，可能都会望风而逃吧。”
　　白明秋说归说，神情还很有趣，风见幽香见状，不禁轻声笑了。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诶？我……为什么会笑？”
　　“这就是七情中的喜，感情中最常见的，喜悦，快乐，欣慰，这种感情，就像绽放的花朵。”白明秋温声道，“听到了有趣的话，看到了有趣的事，被人认同，做到了以前做不到的事，等等等等，这样自然而然地就会流露出‘喜’的感情，再正常不过了。”
　　“之前幽香你说你想见到我，思念，这也就是七情中的思，一旦见不到想见的人，就会流露出‘思’的感情，你已经能够分辨，并且面对这种感情了，这非常好。”
　　让风见幽香能够理解并妥善处理她被明玉宫催放出的丛生的情绪与欲望，这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说实话白明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成功，或者说，自己究竟能不能帮助她成功。
　　时间，是啊，缺的是时间。
　　爱这个字，在不久将来的寿限之前，还来得及再说一次吗？
　　——
　　晚上还有一章，这个周末比较忙碌，大家见谅。


第十五章 破晓
　　晨光熹微。
　　白明秋从床上翻身坐起，稍显恍惚地看了看窗外，只看到天边的一抹鱼肚白。
　　窗边的纹路、屋里的陈设，都与自家的不同……是了，昨夜是留宿在太阳花田了。
　　因为和风见幽香聊到太晚，白明秋再次受到了她的邀请，在花田小筑过夜，当然，还是睡在一层的小房间里。
　　白明秋还是蛮喜欢这间小间的，尤其是这张以不知名木材制成的床，睡起来很舒服，还带着素淡的香气，令他心神松弛，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很舒服的状态，这样的他，昨天居然比往日多睡了一个小时。
　　撩开身上盖着的浅绿色毯子，叠好放平在床头，白明秋站在窗边远眺。
　　他很喜欢这种朝阳未起，半昏半白的朦胧状态，经常会掐着这个时间起身，欣赏这为时不长的黎明天色。以前用紫气疗伤的时候，更是要天天在这个时间起床做准备。
　　打开窗，深吸一口气，不多时，已是满屋的秋风萧瑟。因白明秋的睡眠而温暖的房间里，温度顿时跌下了。
　　欣赏片刻，白明秋悄声推开门，走出房间，一路轻着步履到了屋外。
　　小筑的侧边，有一口井。
　　太阳花田本来是没有水源的，这里是一等一的藏风之地，也是上佳的聚水之地，但这个聚水，指的是雨雪等等，此处并没有水源。
　　那么这口井是哪里来的呢？
　　也许是诹访子手下的祟神们疏漏了这一条小小的水脉，也许是明玉宫改变风水使得花田的地势发生动摇，不论如何，白明秋在这里挖到了一口井。
　　白明秋从井里汲了水，用这清冽的水拍了拍脸，只觉一阵冰凉，舒服极了。
　　洗漱完毕，白明秋走到小筑前。
　　也不知风见幽香起了没，什么时候起。
　　把睡眠和风见幽香这两个词联系起来，白明秋就不禁想起明玉宫中，那酣然沉睡榻上的佳人神态，半梦半醒时的呢喃，与自己难以抑制的深情一吻。
　　现在想想，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唐突佳人。
　　但哪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个吻的甜蜜啊。
　　白明秋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
　　明玉宫，明玉宫，虽然令自己和幽香陷入险境，但现在想来，美好的回忆却将那些痛苦与过往渐渐掩去了。
　　玦还真是会挑，专门挑了我还尚敢谈及爱情的前两世，若是我猜得不错，正是这点对幽香的影响最大，其他的情绪倒是总还能好好处理，唯有与爱相关的纷扰思绪，才最磨人，也最深刻，也是最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
　　那个单纯善良的雕刻师，那个冷中有热的刀客，那个风华绝代的骁将，全都随风远去了。
　　千回百转的思绪，到了不过化作秋风，白明秋畅声一笑，足下生风，腾空而起，如鹏鸟之振翅，动作干净又利落。
　　他早就将前世所学统统汇聚成为了一门全新的身法，还在一点点持续不断地完善着，这其中融合了他七世以来见过学过用过的各种拳术发劲，提纵步法，甚至还融入了无我上涅槃的刀意等等，堪称是白明秋七世所学之集大成。因为考虑到幻想乡中但凡掌握了非常识的力量就能飞行的这种普遍性，白明秋还特地花时间仔细思考了如何在天空中也能随意施展。
　　他灵巧地在空中腾挪翻越，间或击出带着气浪的拳风，忽而银瓶乍破，转瞬间又不动如山，行止间自有一种令人心醉的律动。
　　白明秋本就天赋异禀，经由凤凰图腾不断改变身体与灵魂，再累积六世所学，在武术一道上，他已经堪称宗师，一举一动都浑然天成，几无破绽。要是让红美铃看到了，一定会喜滋滋地跑上来求切磋。
　　不过对这套身法，白明秋还有一事烦恼。
　　——起名字。
　　这事说大不大，反正就是一套功夫，平时修身养性，如有需要也能出手御敌，倒也不是说一定就得取个名字。但说小，它也不是很小，毕竟什么东西都有个名字，要不然说起来总是“这套身法”、“新的招数”这种指代，难免让人不明所以。
　　白明秋从以前就开始思考到底取什么名字，但是众所周知，白明秋取名的品味非常低下，这甚至至今还被永远亭的兔子们当成笑料，当然这是从八意永琳那里听来笑话的因幡帝传出去的。
　　每次一纵身提步，白明秋就能想起起名字这回事，但拖来拖去，思前想后，始终不曾决定。
　　“呼——”
　　长长吁出一口气，白明秋一掌落下，如流星洒落天河之磅礴，下一刻，掌变为前冲之拳，又如泰山崩击般壮烈，再一转，拳掌交迭，竟如九天星罗之迷幻。
　　在这天光将明未明之时，白明秋行云流水，肆意挥洒。
　　小筑深处，第二层的房间里，风见幽香悠然醒转。
　　醒了。
　　唔……早晨到了，有点饿了呢。
　　按白明秋说的，保持一般生物的正常感觉，对梳理情绪是好事，不过，很久都没有这种饥饿的体会了。
　　好难受呀……
　　像风见幽香这种层次的大妖怪，早已只需靠妖力的运转就能维持生命需求，不仅如此，包括身体的清洁，意识的休眠等等，都可以通过妖力这种力量来解决，她可以任意地控制开启或关闭这样的能力。
　　白明秋……对了，白明秋，他昨晚住在这里的。
　　风见幽香匆匆起身，刚想着用妖力幻化出衣服来，但她突然想起白明秋昨天临睡前“尽量与一般生物趋同，可以以人类为参照”的叮嘱。
　　人类是没有妖力的，他们都要自己穿上用布料做成的衣服才行。
　　嗯，那就这样。
　　幽香点了点头，打开了很久没用的衣柜，取出其中的一件朴素衣裙。
　　白明秋在哪呢……？啊，在门口做什么呢？还一闪一闪的。
　　换上素裙的幽香感应了一下白明秋的位置，走到阳台，稍微探出身子，寻找白明秋的身影。
　　与她同时探出的，还有遥遥东方，云端一抹灿烂的金色。
　　太阳要升起了。
　　没有受到风见幽香影响的向日葵们，纷纷朝着太阳露出自己的脸庞。
　　“白明秋。”
　　听到呼唤，白明秋蓦然回首。
　　“葵？”
　　不，是幽香。
　　风见幽香刚起床的慵懒神态，与她被素色衣裙勾勒出的曼妙的身姿，在被灿烂金黄晕染的阳台的映衬下，渐成画卷。
　　忽然间，白明秋便知道自己的身法该叫什么名字了。
　　“破晓。”
　　他放声长笑，身一动，上青天。
　　——
　　老白和花妈都起床了，你们也起了吗？
　　全勤打卡~


第十六章 心动
　　风见幽香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的男人体内流动着的强盛的生命能量，随着他在空中的奇妙律动而变得越来越炽热。
　　一种神奇的体术。
　　不过她现在最在意的，其实完全不是这个，饥肠辘辘才是大敌。
　　“白明秋，我饿了。”
　　稍带些委屈的，风见幽香唤了一声。
　　刚刚给自己的身法定名为【破晓】，并且第一次感觉自己起的名字还是有点意思的白明秋，听到风见幽香的呼唤，连忙在空中翻过身来，纵身跃上阳台。
　　“早，幽香。”
　　“早。”
　　“早上想吃什么？”
　　白明秋落在阳台上，跟风见幽香的距离缩减了很多，到了一个彼此相当近的距离，近到观察力强大的白明秋甚至可以看到灿烂的金色照在她侧脸，微小可爱的绒毛随着风一点一点地摇动。
　　风见幽香正因为早起的饥饿，流露出些许委屈和困惑的神色，看起来实在颇有几分可爱。
　　“白明秋做的。”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哈哈哈。”白明秋不禁笑出声来，“乐意效劳。以后只要我在幽香身边，你就不用担心吃什么的问题。”
　　“嗯，知道了。”
　　风见幽香展颜轻笑，令白明秋又不住地心跳。
　　她今天穿着一身米色的朴素衣裙，虽然颜色简单，但因为是纯色，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她美好的身段，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以前葵经常穿的式样。
　　所以白明秋在看到的一瞬间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葵”。
　　她是特地这么穿的吗，还是只不过是凑巧呢。
　　想起葵，白明秋跃动的恋心就越发不能收敛，又与风见幽香处在相当近的距离，这已经足够让早起本就浮想联翩的白明秋心动神摇了。
　　“我去做饭，很快！”
　　白明秋没有从二层走楼梯，直接一个翻身便落在地面上，快步走进屋门。
　　风见幽香的这间小筑，是一栋欧式与东方风格混合的建筑，一切都按照轻奢不显浮夸的清冷风格来营造，从一开始便是有设置了一个不小的厨房的。因为风见幽香是早已脱离了正常进食需求的大妖怪，所以厨房里一直都只存有几种简单的陈设，生个火煮个饭也许还可以，但是要还想做什么其他的，就完全不够了。
　　白明秋到来之前，风见幽香还曾经想过要把厨房改成花房算了，最后还是因为会影响到小筑的完整性而作罢。
　　在幽香出门搜集灵蕴的这一个月里，白明秋事先征得了她的同意，对厨房进行了一系列的改变和提升。
　　首先是一系列的厨具，从最基本的碗筷勺，到各种材料制作的大小锅子，再配齐刀具和特殊用具，一个丰富的厨房就有了雏形。当然，这也着实花了白明秋不少钱。
　　然后是储存用具，白明秋找到铃仙，让她向八意永琳转达自己的请求，只有两个字——“冰箱”，铃仙不明所有地带着这两个字回去了，过了两天，她搬着一个四方四正的箱子到了结庐，交给了白明秋。
　　这个正方体的箱子上，加持了辉夜所施与的永远与须臾之力，只要把东西放进这个箱子，那件东西的时间就会停止流动，而如果取出来，那么这种加持就会消失。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冰箱了。
　　不对，这件道具甚至都不能叫冰箱，而应该叫时间箱，或者叫时光机什么的，因为完全没有冰嘛。
　　白明秋这么想着，从冰箱里取了点面粉，又取了一条猪肉，摆在案几上。
　　给盆子里的面粉里倒上水，一边倒一边以均匀的速度搅拌，随着白明秋的动作，盆子里的面粉开始逐渐粘稠，直到凝固，白明秋把它挖了出来，揉成面团，放在案几的一边稍微发一发。
　　接着，他取过了一边的猪肉，手一提，一把剁肉刀就握在了手里。
　　风见幽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厨房的一侧，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明秋动手。
　　看他娴熟而干练的动作，想必他的厨艺早已经过千锤百炼，那天早上的汤，事后风见幽香想起来，也不过是几种极为常见的材料组成，却让人印象深刻，这其中虽然有白明秋本人手制的原因，但汤的好喝，占的比例也很大。
　　能把简单的菜都做得好吃，就是真的很厉害了。就算风见幽香不通厨艺，也知道这么回事。
　　揉完面团，接下来就该处理那块猪肉了吧。
　　风见幽香看着他把刀握在手里。
　　刀一入手，白明秋整个人的气质就不为他自身所察地完全改变了，从那个温润明澈的翩翩君子，一瞬间就变成了深不可测的刀术宗师。
　　下刀如落雨，一把人间之里菜市场上再普通不过的剁肉刀，在他手里简直变成了花蝴蝶，一刀刀令人心醉的律动，完全不像是在切肉，说是像一场钢琴演出都不过分。
　　这种气质的变化，白明秋本人可能还没有自觉，但旁边看着的幽香，感受就尤为深刻。
　　很厉害的刀法。不，白明秋他的刀，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了。
　　只过了片刻，白明秋就已经把肉切好，在他快刀之下，肉质最鲜美的部分得到了妥善的处理，稍微差一点的部分或是被剔除，或是成了鲜肉的铺垫，两者甚至做到了完全的分离。
　　归刀入鞘，白明秋把剁得细碎的碎肉混上一些自制的调料，放在碗里腌制。稍微收拾了一下桌面，白明秋又生起火开始烧水。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厨房果然是最能让人专心致志的地方，在这里，一切杂念都会被摒除，下厨者必须做到全心全意，脑海中的计划有条不紊，才能既快又好地端上一道道菜。
　　白明秋的总结，是厨房有四不能等——材不能等，火不能等，水不能等，人不能等。
　　材不能等，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任何食材的新鲜度都会下降，白明秋虽然有永远亭冰箱这样的神物，但也不能过于浪费时间，必须要尽早地把食材处理好。
　　火不能等，则是厨房里永远不可能少了火和高温，不管是煎炸蒸煮炒，都只有一个极短的时间来处理，开火不能过长也不能过短，必须把控在一个刚刚好的范围内，这就需要做菜时的全神贯注了。放在一般人家，火和高温还会是很危险的东西，尤其是和油搭配起来，当然，这些对玩火小能手白明秋来说问题不大。
　　水不能等，是因为厨房里一切和水、包括各种酱料相关的行为，比如烧水，腌制，洗菜等等，都要非常迅速和精准，用水的环节，也只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保持食材的鲜度和味道。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人不能等，做菜当然是为了给自己或者别人吃，让人等得饥肠辘辘甚至失去食欲，这菜就做得完全失去意义了。
　　刚才为风见幽香的风姿所动，白明秋差点没忍住再吻上去了，不过要是在这个阶段再做这样的事，一定会让刚刚开始理解七情六欲并试图解决问题的风见幽香感到困惑。
　　白明秋很清楚，以后自己会常和风见幽香相处，也绝对难以避免这种心绪的萌生，他不会欺骗自己的心，但为了风见幽香，他必须忍耐、克制，至少在她度过这道难关之前忍耐。
　　所以他飞快地跑进厨房，在厨房里，一切纷繁的心绪，都会暂时被压下。
　　“白明秋，这是要做什么呢？”
　　看白明秋风风火火地做出了面团，腌制了碎肉，还烧起了水，风见幽香不明所以地问道。
　　“是一道我的家乡人常吃的早点。”
　　白明秋笑着，把发好的面团稍微揉了几下，就取过擀面杖，把面团擀平，直到非常薄的程度，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锋锐的气透过指间落在面团上，白明秋精准地用手飞快地在擀平铺开的面皮上画方块。
　　大约画了三四十个方块，白明秋把这些圆圈都摞起来，用筷子拈起了碗里的碎肉，包裹在皮里。
　　“这种面点叫小馄饨，比起一般的大馄饨，大饺子，它最大的不同就是‘小’。馄饨皮比肉要多。但小馄饨肉味鲜美，且一般都要连着汤一起吃，它比一般馄饨好吃的地方，就在于它的鲜。”
　　白明秋一边包着，一边跟风见幽香解释小馄饨，幽香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
　　“以前在我的家乡，做小馄饨的店家还会用味道很鲜的汤料，比如猪骨高汤什么的来打底，这样就让汤和馄饨的味道融为一体，再配上醋，辣椒，胡椒粉，各式调料都放一些，热乎乎的一碗就成了一顿美味的早饭。”
　　“不过今天这道来自幻想乡的小馄饨，因为食材的新鲜程度远超外界，而且我还搭配了自制的调料，直接用开水煮一煮，最后在碗底放上一点盐调味，就非常鲜美了。”
　　白明秋自信地说着，手里功夫也完全不落，很快就把那三四十个小馄饨包好了。
　　“我不懂料理，但是，觉得白明秋很厉害。”幽香的目光盈盈闪动。
　　“怎么样，幽香要来帮忙吗？”
　　“帮忙？”
　　“水就要开了，帮我把小馄饨放进水里怎么样？”
　　“好。”
　　幽香点了点头，走到白明秋身边，拿起一把小馄饨。
　　这点小事，当然可以做到啦。
　　锅面上的水已经开始沸腾了，风见幽香见状，马上把手里的小馄饨一把扔进了水中。
　　“小心！”
　　即使幽香已经把握好了力度，小馄饨与水面一接触，锅里的沸水也难免溅了出来，四处都是。白明秋一个着急，就伸手挡在了风见幽香面前。
　　身体比头脑更快，他才刚刚反应过来，幽香可是大妖怪，这点热水能把她怎么样呢，手却已经拦住了飞溅的水花。
　　当然，这也不可能对白明秋造成什么伤害。
　　“为什么我控制了力道，水还会溅出来？”
　　“是因为你扔的位置不对呀，你看，往沸水里下东西，一般往锅的侧面走。”
　　说着，白明秋做了一次正确的示范，他拿起一把小馄饨，沿着锅的边缘放下去，这次就没有水花四溅，很平稳地就进到锅里煮了起来。
　　“喔.”
　　幽香点了点头。
　　“是我没做好呢。”
　　“不怪幽香。”白明秋温声道。
　　“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情，白明秋。”
　　“嗯？”
　　一边注意着锅里，白明秋看向风见幽香。
　　“就在刚才，心里对白明秋出现了一点奇怪的感情。”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不清楚，只感觉我没有做到白明秋托付的事，给白明秋造成了困扰，你看。”
　　幽香稍微低下头，拿起桌上的抹布，包住手，一点一点给白明秋擦干了刚刚他手上沾到的水。
　　白明秋沉吟片刻，温声笑道：“幽香，这是好事。”
　　“是好事吗？”
　　“嗯，要是我想的没错的话，这是歉意，是你对我的歉意。”
　　“歉意。”
　　“嗯，做错了什么事，没有与他人的期待相符，没有达成与他人约定的目标，等等类似这样做错了与他人有关的事情，心中就会觉得对不起别人，这种情况下产生的感情，就是歉意。在七情里，属于忧和恐的范畴。”
　　“原来如此。”
　　“犯了错，感到抱歉，请求他人的原谅，如果他人原谅，心里会感到安慰，如果他人不原谅，歉意就会在心中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你会想去做更多对他人好的事情来弥补之前犯的错误。世间人，有很多都是为歉意所驱动的呢。”
　　“歉意.”
　　风见幽香思索着白明秋说的话，微微皱起好看的眉。
　　白明秋往锅里加了一碗水，看沸腾渐渐平复下去，视线不觉转到了风见幽香的手上。刚才抓过小馄饨，她手上沾了些面粉。
　　“来，幽香，手给我。”
　　“嗯？”
　　白明秋牵起幽香的手，和刚才的幽香一样，俯下身，一点一点擦掉她手上沾到的白色。
　　风见幽香的目光落在低下头的白明秋身上，变得有点温软，只是她自己似乎尚未察觉。
　　少顷，她说：“白明秋，很奇怪。”
　　“怎么了？”
　　“又有一种奇怪的感情，不过，我不讨厌它。”
　　“是什么样的呢？”
　　“手和手碰到的时候，牵住的时候。”
　　幽香喃喃道。
　　“心在动。”
　　——
　　全勤打卡~
　　时隔许久的再一次心动，不过这次是两个人。
　　应昨日间贴里的读者一邀，来一张清晰度足够的哟。


第十七章 相看
　　白明秋刚要说什么，锅里的水却已经沸腾了，他只好把到嘴边的话收回去，拿起漏勺，往早已准备好的碗里舀入小馄饨。
　　加上一勺煮馄饨的面汤，一个个小馄饨浮在汤面上，看上去好似玉做的小舟，卖相极佳。
　　把两碗小馄饨端上桌，白明秋又回身取来了各种调味料和勺子筷子。
　　“幽香要吗？”
　　白明秋给自己碗里挖了一小勺辣椒，稍微倒了点醋，看向风见幽香。
　　幽香微微歪头，翠绿的发丝悄然滑落，她困惑道：“没有吃过，不知道是怎样的味道。”
　　“你可以先尝尝没有加料的，再加点料进去试试，做个比较。”
　　“好。”
　　风见幽香期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馄饨。
　　“哎呀。”
　　她轻叫了一声，原来是馄饨皮太滑，刚刚夹起来就滑入碗里去了。
　　白明秋一脸笑意，说道：“那我不等你啦，先尝一个。”
　　说着，他轻松地夹起一个放到嘴边，鲜嫩的肉汁随着薄皮的咬破而外流，满口满溢。
　　“味道还不错，我还没退步嘛。”
　　白明秋是个偶尔会悄悄自得的人。
　　风见幽香不依地皱起一点眉。
　　“白明秋，偷跑。”
　　这一次她手上把握好了，终于一下夹起了那只小馄饨。她轻轻咬了一口，感受着鲜香的味道刺激着舌头，不禁眯上了眼睛。
　　“怎么样？”
　　“很好吃。”
　　幽香用力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几分赞许，嘴却已经说不了话了，因为她已经在吃下一口了。
　　鲜红的辣椒将白明秋碗里的洁白染色，他也不顾忌什么形象，呼哧呼哧地大快朵颐，这幻想乡里的辣椒有好几种，白明秋买的是据店家说最辣的那一种回来做的辣椒酱，果然不同凡响，饶是自认蛮会吃辣的白明秋，都有些招架不住。
　　“哈——好辣好辣，呼——”
　　幽香看着手足无措的白明秋，唇角微弯，不知怎么，觉得心中又有了他之前所说的“喜”，她不知道喜从何来，但直觉上，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幽香微笑着说道：“辣椒这种植物，虽然一直没有吃过，但我也是知道的，它有种特别刺激的味道，白明秋吃的这种，是味道最重的一种，以前我还一直以为这不是用来吃，而是人类用来驱赶蚊虫的。”
　　“哈——外界还真的有个国家的人用辣椒来打仗，一开战就往对方的阵营里扔辣椒粉来着。”白明秋喝了一口汤，笑道，“辣归辣，可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我也想试试。”
　　幽香看白明秋吃得起劲，伸手拿过了辣椒碟，先舀了一勺，想了一想，又放了大半勺回去。
　　均匀地搅拌开，看着汤色被晕染，幽香抿着唇，拿了一只勺子，连汤带馄饨地舀起来。
　　“咝——”
　　白明秋听到风见幽香倒吸一口气的可爱声音，抬眼一看，她皱着眉微微吐出舌头，粉红色的香软在辣椒的刺激下，颜色变得越发可爱。
　　虽然很想继续欣赏这道迷人的风景，但幽香的事情还是最重要，白明秋赶忙倒了杯白水。
　　“喝一点，缓缓。”
　　“不，不要。”幽香忍着辣意，说道，“白明秋说过我要像普通的人类一样生活一点时间，幻想乡的人类，都是会吃些辣椒的，现在我也不能例外。”
　　风见幽香很倔强。
　　是了，自然界中有无数的植物，不管是茁壮的还是纤弱的，都在或多或少的不利中倔强生长，风见幽香可是自然的化身，怎么会不倔呢。
　　白明秋欣然一笑，旋即说道：“但是绝对不能勉强，如果吃不惯，就喝点水，实在难受的话，就用上妖力驱除掉那感觉吧。”
　　幽香摇摇头，又吃了两口：“我感觉，舌头渐渐开始习惯那种味道了。”
　　的确，幽香的神色在短暂的波澜后，又恢复了素日里清冷的模样。只是眼角挂着星点泪珠，吃了超乎想象的辣味，眼泪都自然而然地溢了出来。
　　白明秋伸过手，为幽香擦拭掉眼角的泪星，与她相视一笑，两个人继续一起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这时，幽香又想拿白明秋手边的醋瓶。
　　“我刚刚看到白明秋放醋了。”
　　“幽香以前吃过醋吗？”
　　“没有。”
　　幽香摇了摇头。
　　“我很少进食，一般只会在宴会上象征性地吃些东西，幻想乡会邀请我参加的宴会又很少。”
　　“好。”
　　幽香往馄饨里倒了点醋，尝了一尝。
　　“这个味道我很喜欢。”
　　“喜欢吗？”
　　“嗯，和辣椒混在一起，意外的吃得惯呢。这就是酸味吧。”
　　嗯……幽香是个清冷的人儿，不过口味倒是意外的还不轻呢。
　　“白明秋，醋是用什么植物做的吗？”
　　“各种谷物，水果，都可以做醋。这其中有几道工序的，大概跟酿酒也有几分像的。我记得以前的醋是会用酒来发酵的，你看啊，醋这个字的酉字边，不就是酒字的一边么。”
　　“果然是这样。”
　　幽香比对了一下白明秋在空中写出的醋和酒两个字，点了点头，说道：“不吃东西，不过，会喝酒哦。”
　　“嗯。”白明秋温声道，“幽香酒量很好吗？”
　　“能喝一些，就是会脸红。”
　　幽香忽然停住，看着白明秋，眼波流转。
　　“你知道的。”
　　白明秋一愣，随即想起来了，幽香，也就是葵，稍微喝一点，脸色就会被酒意荡染，沾上红润，与她本身的清冷气质相配，这样的反差，每次都叫白明秋离不开视线。
　　白明秋喜欢那一抹晕红。
　　想起与葵相处时，两个人之间的话总是很少，而现在，幽香和他都能聊起天来，这就让白明秋时有感慨。
　　大约，葵是风见幽香，但风见幽香不只是葵吧。或者说，葵是风见幽香千年岁月以来的第一个恍惚。
　　白明秋没有说话，只是笑着，与风见幽香的目光相对，她赤色的双眸如钻石般清亮，眼底闪烁着令白明秋心醉的光芒。
　　却也不知，她在自己眼中看到了什么。
　　半晌，白明秋说道：“馄饨快要凉了呀，咱们赶快吃掉吧。”
　　——
　　最近更得太紊乱了，调一调作息。
　　今天我就要改弦更张，来求一求刀片，大家有事没事扔两张啊，诶嘿嘿。


第十八章 不速
　　一顿早饭不知不觉就吃了很久。
　　白明秋已经忙完了农事，风见幽香也已经把灵蕴收回，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明玉宫的余波也在散去，两人的心，开始渐渐放松下来。
　　早饭后，按照往日风见幽香的习惯，她会去花田里散步，小半日之后回屋休眠。对了，若是按照她的习惯，连这个早饭都是不必吃的。
　　像风见幽香这个层次的大妖怪，平时需要很长的时间用来休眠，外人很少能够得见，不过一旦闯入她的花田，她就会立刻被惊醒。陷入休眠只是用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和保持不断的修炼，并不会与普通的睡眠一般失去知觉。
　　话说回来，其实风见幽香的每一天，有一大半都是在休眠中度过的。
　　不过现在有了白明秋，这样平静一成不变的生活，就要开始有一点变化。
　　至少今天，风见幽香不打算睡觉了。
　　白明秋说今天一天都会待在太阳花田，那么和白明秋在一起的这一天，应该做点什么呢。
　　风见幽香看着在厨房里洗碗的白明秋的背影，陷入了纠结。
　　是带他去太阳花田到处看看好呢，还是在屋里聊天好，或者是和他一起去人间之里逛逛……这么看来，好像有很多事情可以一起做呢。
　　为什么平时自己完全都不会想到这些，但是一想到和白明秋在一起，各种各样的想法都会涌现出来呢？
　　这样的话，我难道是在和他约会吗。
　　约会……
　　那，他会吻我吗？
　　“幽香，幽香。”
　　风见幽香匆忙回神，白明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不远处，用毛巾擦拭着手。
　　唤了她好两声都没答应，白明秋疑惑道：“怎么了，又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心绪吗？”
　　“没，没有。”
　　幽香摇了摇头，眼神偏到了别的地方。
　　白明秋没有留意到幽香的神情，他也在想今天要做什么。
　　有很多可以两个人一起做的事，白明秋正从其中挑选着对幽香梳理情绪有益的事。
　　不过，还是要先问幽香的意思才是。
　　“幽香，今天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没有，可以交给白明秋吗？”
　　“好。”
　　没有注意到有些魂不守舍的幽香，白明秋皱眉思索，少顷，他笑道：“我们去钓鱼怎么样？”
　　“钓鱼？”
　　“幽香钓过鱼吗？”白明秋笑着问道。
　　幽香摇头，她也只是听说过这个词而已，据说人类可以通过这项活动，来捕食水里的鱼。
　　“简单的说，就是用一条线的一头系住木棍，另一头挂上鱼钩放进水里，鱼咬了勾，就可以钓起来了。”
　　“鱼会主动去咬钩吗？”
　　“啊，当然啦，要在钩上挂鱼饵才行，还要把钩子藏在鱼饵里，鱼看到了鱼饵才会来咬钩。”
　　白明秋比划了一下钩的形状和鱼竿鱼线的长短，饶有兴致地给风见幽香描述这项户外活动。
　　“钓鱼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钓鱼之前，可以选择适合的时节，天气和地点，欣赏到各种不一样的风景。钓鱼的时候，专心致志，可以磨练耐心，钓上了之后，当然就是分享喜悦了。”
　　白明秋以前本来没有钓鱼经验，也没有尝试钓鱼的兴趣，这份技艺和见识还是在上一世练出来的。那是一个大海上岛屿星罗棋布的奇异世界，在那里，钓鱼是家常便饭，是一种必备的技能，早已不仅是一种兴趣那么简单了。
　　十余年的海上生涯，已经把他练成了一名合格的钓客，就算来到幻想乡，他也没忘了钓鱼这回事，很早以前就打听过钓鱼的场所，后来发展到有时会去雾之湖垂钓，时有收获，还在那里认识了钓友。
　　“如果钓不上呢？”
　　风见幽香听的很认真，适时敏锐地提出了问题。
　　白明秋答道：“偶尔什么也没钓上也没有关系，这也可以说经常就会发生，每一次的‘空’，都是为了下一次的‘满’，满怀耐心和期待，通过一次次失败积累经验，距离成功才会更加近。某种程度上来说，钓鱼也是一种对人自身的挑战呢。”
　　“听起来，很有趣。”
　　“那今天就一同试试看？”
　　“好。”
　　风见幽香微微一笑。
　　与白明秋在一起，就有一种不管做什么都会很有意思的莫名感觉，这是自己独处的时候完全不会感受到的，仿佛有了他，生活就有了无限的可能性一样。
　　白明秋。
　　幽香在心底念着他的名字。
　　她能感受到，有一种与之前都不同的情绪滋生了，这种情绪要说的话，属于“喜”的范畴，可就是不太好用语言描述。
　　这个时候，要是能仔细的描述出来，白明秋一定会给出很详尽的解释呢，实在是个可靠的人。
　　哎呀，又想到他了。
　　那种属于“喜”的情绪推动着，风见幽香展颜一笑。
　　说做就做，白明秋是行动派，很快就找来两根合适的木料，开始加工钓竿，鱼线和鱼饵他的结庐里就有，一会儿回去取一下即可，制作钓竿也用不了太长时间，白明秋的木工手艺和神乎其技的刀法，足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做好这件事。
　　某一刻，正在加工木料的白明秋与倚在一旁出神的风见幽香，同时看向遥远东方的天际。
　　很快，那里就传来了一股浩大的气势，直朝着太阳花田奔来。
　　“哼。”
　　风见幽香轻哼一声，同样展露出完全不输给那股气势的势头，隐而未发的庞大到恐怖的妖力一瞬间就被调转起来，横空拦截那奔来之人。
　　来人感受到风见幽香的气势，却也并没有停下，反倒更加锁定了此处似的，往花田的气机更加明显了。
　　幽香心中凭空生出一股怒意。
　　“停下。”
　　在白明秋惊讶的目光中，风见幽香抬起双手，浓稠的妖力凝结凝结再凝结不断凝结，几乎是一刹那就化作深邃蓝黑色的恐怖能量，朝向天边来人的方向。
　　“否则，死。”
　　冷芒在她深红色眼底一闪而逝，抬手，魔炮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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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勤打卡~今天依旧是努力的老白哇哈哈哈


第十九章 点燃
　　白明秋完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如巨柱般庞大的魔炮就已经轰然炸出，他只感觉到恐怖的力量从身边呼啸而过。
　　以纯粹的妖力凌驾于幻想乡群妖之上的四季鲜花之主，此时含怒一击，绝非等闲人物能够轻易接下。
　　这时，有另一种威严的力量出现在了天空之中，无形无相，但像白明秋这样在这种层次的交锋中完全插不上手的，甚至已经有些窒息。
　　天穹之上，万道金光绽放，将魔炮完全隔绝在外，同时，那股刚才就好像在搜寻着什么的气机忽然锁定。
　　风见幽香顺着气机，回头看了白明秋一眼，然后回身望天，迫人的杀意开始升腾起来。
　　这个人是冲着白明秋来的。
　　不允许。
　　谁动他，就死。
　　风见幽香的想法非常简单，也非常直接。她向前踏出一步，护在白明秋身前。
　　可身后的白明秋忽然伸过一只手，按在幽香的肩上。
　　“幽香，不要。”
　　他已经从气机上认出了来人的身份，那赫然是守矢神社的神明——八坂神奈子。
　　白明秋拦下风见幽香的下一刻，身背注连绳的乾天之神已然现身于小筑之前。
　　“八坂神奈子。”
　　风见幽香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守矢之神的名字。
　　“你如果不给我一个理由，今天，我会杀了你。”
　　“抱歉，风见，我并无恶意，擅闯你的领地，实是因为有要事要拜托白明秋。此事我理亏在先，你要杀要打，日后我八坂神奈子一定奉陪，只是现在，务请你让我跟白明秋谈谈。”
　　风见幽香神色冷然，手中深黑色的魔炮并未散去，她看向白明秋。
　　“幽香，神奈子是我朋友，她一向并不是这么失礼的人，今天如此唐突，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让我跟她说几句，好吗。”
　　“嗯。”
　　只有面对白明秋，风见幽香的冷面才收敛起来。她挥散了魔炮，站到白明秋身旁。
　　“.”
　　神奈子走近，给白明秋递过眼神。
　　白明秋迟疑片刻，对幽香说道：“幽香你在这稍等。”
　　与神奈子稍微走远了一些，神奈子随手设下隔音结界，问道：“这是哪一出？你怎么在太阳花田？我在结庐附近找了你一圈都没找到，还专门到人里去找了慧音老师才问到你可能的行踪。”
　　“先不说这个，你这么着急找我，出什么事了？”
　　“你这个话转得够生硬。算了，正事要紧。”神奈子皱起眉，“灼热.地狱的计划出问题了。”
　　“怎么回事？”
　　白明秋的心也悬了起来。
　　灼热.地狱计划，也就是蓝海战略的第一步，这不仅关系到守矢神社信仰在幻想乡的传播，而且与白明秋的寿元之限也有着直接的关系。
　　八坂神奈子雄心勃勃地要在幻想乡全境推行能源革命，妖怪之山这个她们最初落脚的点，就成了她收集信仰与完成实验的试点。她先是笼络了妖怪之山的原住民——天狗和河童两族的信仰，然后利用天狗高度社会化的统筹力和河童长久发展的幻想科技，结合自己手中来自外界的高度先进的技术，准备开始对幻想乡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变。
　　在九天瀑布之上建造的水利工程不过是个引子，她真正想要做到的，是可供利用的核融合。
　　外界的人类通过各种手段，获得了自然界中存在的绝大多数的能量，而核融合可以说是最后一种人类暂时无法获得的能量，它是一种无穷尽的究极力量，在科技发达的外界，如今想要实现核融合也是不可能的，它就像一个美丽的幻想，所有人都看得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
　　但是在幻想乡，这个幻想与现实交界融合的无与伦比的地方，将科技与神明的力量融合，也许就能够实现。
　　八坂神奈子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从进入幻想乡之后就开始进行周密的计划。她了解到，在幻想乡，有一处地狱的遗址，现在被称为旧地狱的地方，其下有一座灼热.地狱的遗迹，若把那遗迹再度点燃，就能产生一个超高温炉，从而提取出核融合的力量。
　　那么如何去点燃一个已经废弃的地狱呢。
　　寻常人来说想都不敢想的问题，在这位神明的脑海中却很快有了答案。
　　八咫乌。
　　把作为太阳化身，本身就持有核融合这种强大力量的神明八咫乌附身到人间来。一方面可以作为常温核融合的参照，另一方面可以借此来点燃灼热.地狱。
　　神明的附身凭依需要载体，神奈子考察之后，打算就可以用那些生活在灼热.地狱里，习惯强烈灼烧的地狱鸦，挑出其中素质最好的一头来作为施展凭依术的对象。
　　八咫乌附身的地狱鸦可以点燃整个灼热.地狱，这时候只要将这头乌鸦驯养，能量革命的第一步，就算是完成了。
　　与神奈子两人密谈时，说到这里，神奈子提出了一个设想。
　　关于白明秋的轮回，有几件事情是确定已知的。
　　首先，白明秋处于每二十五年都会莫名死而复生的轮回之中。
　　其次，白明秋背后的凤凰图腾，与白明秋一直身处的轮回有关。
　　凤凰图腾一直在若隐若现地改变白明秋的体质，不会出汗，惊人的自愈力，神秘的血液，不受绝大多数异常状态和精神冲击的影响，不会被任何力量驱散和压抑……历经七世百余年，白明秋本人的体质看似人类，实际上已经与人类有了天渊之别，虽然他的实力还完全不够，但在眼力过人的强者眼中，白明秋已经走在了概念化的路上而不自知。
　　图腾可以吸收一切来自他本身和周围的热量，这一股热量经由图腾进行一系列复杂的转化，带给了白明秋各种特别的能力，比如能够操控火焰，扩张五感形成领域等等。
　　于是到这里，神奈子提出，为什么不测试一下凤凰图腾的极限呢。如果能测出它的极限，对了解白明秋，帮助白明秋也许会有帮助。
　　白明秋对图腾的不了解，很可能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机会面对凤凰图腾的极限。
　　“我们会使用一种术，让你像一个凭依的神明一样，暂时和自己的本体分离，然后把你的躯体投入一个充斥着高温的地方，直到凤凰图腾产生效果。一旦遇到危险，我和诹访子会立刻将你救出。”
　　神奈子的设想，就是以高温的高压环境来逼迫凤凰图腾，也许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尽管面前的道路充满了也许，可能，可白明秋没有选择，他在这一世找到了宿世的缘分，还有能够让自己平静的地方和人，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而这个高温的环境，自然就是被计划中被点燃的灼热.地狱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本来在今年的初夏，一切就会开始运转，神奈子甚至把最后确定的时间就安排在了博丽神社的例大祭之后，白明秋作为计划的合作者与重要一环，当然不可或缺。但天有不测风云，玦布局千年的明玉宫大阵与例大祭的宴会同时展开，白明秋为救风见幽香而入阵，神奈子只能将计划推迟。
　　如今整个夏天都已经过去，白明秋也已经从明玉宫中脱身，计划自然就要重新展开了，这是之前就和神奈子商定好的事情。
　　如今神奈子忽然赶到，说计划出了问题，令白明秋也难免有些紧张。
　　“八咫乌的凭依没有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全部的术式。现在的问题是，我在旧地狱没有找到任何一只地狱鸦，能够承受得起八咫乌的神性。”
　　原来是在这一步上出了问题，地狱鸦是神奈子专门寻找的载体，如今却没有素质足够的个体，这下子整个计划就陷入僵局了。
　　“原本是存在这样一只地狱鸦的。”神奈子叹道，“那是一只叫做‘灵乌路空’的地狱鸦，无个性，无执念，包容力非常强，本身也具有一定程度的力量。”
　　“那.”
　　“但她是古明地觉的宠物。”
　　“读心妖怪古明地觉？”
　　“就是她，她是旧地狱地灵殿的主人，地灵殿就位于灼热.地狱之上，她负责对灼热.地狱废墟的管辖。”神奈子的语速非常快，“最近不知为何，古明地觉的心情非常差，地灵殿大门紧闭，原本放养在外的灵乌路空也和觉的众多宠物一样被召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我来幻想乡的时间还是短了些，旧地狱那边还没有眼线。”
　　神奈子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让白明秋有些汗颜。
　　你才来幻想乡一年出头，就已经在搞核融合了，你还想怎样啊……
　　“不对，难不成明知灵乌路空是古明地觉的宠物，神奈子，你原本还想暗度陈仓的？”
　　“呃……诶嘿嘿，毕竟只有它一个嘛，先下手为强。”
　　神奈子大咧咧地挠了挠头。
　　追求效率，避免麻烦，以首要目的为优先的直截了当，神奈子做事大抵如此。只要是为了自己首要的目的能够达成，她可以不介意别人在她的计划中分润一杯，也可以直接绕过别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如此，也不难理解她原本绕过古明地觉的打算了。
　　不过现在灵乌路空在地灵殿，神奈子鞭长莫及，只能另谋他法了。
　　“所以神奈子你火急火燎地来找我，我能做些什么？”
　　“有件非你不可的事情。”
　　“有什么事非我不可的。”白明秋疑惑道。
　　“我说你这个人性格开朗交游广阔，没有问题吧。”
　　“倒是没有。”
　　“我说你这个人经历丰富见多识广，可以吧。”
　　“当然。”
　　“我说你这个人温柔善良诚以待人，没错吧。”
　　“被你这么连着夸，有点不好意思啊。”
　　“所以你就帮我跑一趟地灵殿，去跟古明地觉谈判吧。”
　　“哈？”
　　白明秋有点懵。
　　“哈什么哈，这是现目前的最上策了。如果没有一只合适的地狱鸦，八咫乌就无法凭依，我弄来八咫乌的手段有点复杂，没几天时间好耽搁了。”
　　“我知道了。”
　　看来这趟地灵殿之行，自己是必往无疑了。
　　白明秋沉吟片刻，说道：“幽香这边说一下，之后去告诉慧音和妹红，旧地狱的事情，应该也要知会阿姐一声，这次我就和妹红一起去吧，速去速回。”
　　“不可以。”
　　神奈子打断了白明秋。
　　“你只能独自前往。”
　　“嗯？”
　　“你忘了古明地觉的能力是什么了吗？”神奈子叹气道，“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喊你去，就是因为我没法把内心给她看啊。”
　　“古明地觉冷淡又有傲意，因为读心能力，对他人的态度心理都非常敏感，我这样带着防备的态度过去谈，她会质疑我的目的。所以你也不能流露出防备之意，并且要尽量对她坦诚，哪怕你防备的不是古明地觉也不行。机会只有一次，丢了就前功尽弃了。”
　　“那这样的话，我不管跟谁一起去都不行，只能自行前往了。”
　　“没错。”神奈子点了点头。
　　“这样吗……多人同去的弊大于利，而若我只身到了地灵殿，古明地觉的情绪说不定会因为我显露出的诚意而缓和，谈判的难度就降低了。”
　　白明秋思索了一会儿：“不过该告诉的人我还是都得告诉，当然，我会尽全力帮神奈子促成此事的。”
　　“有你答应，我的心也就放下一半了，剩下的一半，等你凯旋咯。”
　　神奈子抬眼笑道：“对了，告诉你一个加分项。”
　　“嗯？”
　　“明玉宫的最后，古明地觉帮了我们很多，一开始是为了找她妹妹，后来她妹妹找到了，她却还是留下来出了很大的力。”
　　“是这样么。”
　　白明秋点了点头。
　　“这次前往地灵殿，一定要向她表示感谢。”
　　“好了，分加上了。”
　　神奈子哈哈一笑，白明秋则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远处，风见幽香提着阳伞一点点不自觉地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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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交代
　　神奈子所谓的加分项，也就是把古明地觉出手相助这件事告诉白明秋，可谓一石二鸟。
　　白明秋向来知恩图报，古明地觉施以援手这是救命之恩，他纵然之前毫不熟悉古明地觉，但有恩在前，白明秋天然的就会对古明地觉抱有一些亲近感。而古明地觉通过读心之能，可以察觉到白明秋的心意，纵使心情再差，她应该也不会非难一个心怀感谢的人，这些都有利于谈判的妥善进行，而神奈子只要多说这么一句即可。
　　白明秋想明白了神奈子此举的含义，无奈地笑了笑。
　　“你尽快告知你身边的人吧，临行前我会把筹码告诉你，然后和诹访子一起在地底风穴的入口处等你回来，当然，最好是带着灵乌路空回来。”
　　“明白。”
　　“替我跟风见幽香道个歉。”神奈子挑了挑眉，“我看要不是你在，她分分钟就想手撕了我。”
　　“我尽力吧。”
　　“哈哈，那就拜托啦，等你的消息。”
　　神奈子拍了拍白明秋的肩，又转身对风见幽香微微一礼，眨眼间就消失在天穹的彼端。
　　白明秋叹了口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明秋总有种预感，地灵殿之行，不会如神奈子预想的那么顺利。
　　那些都还是之后才需要面对的事情，而现在，他先得帮神奈子给风见幽香道个歉。
　　“幽香.”
　　“你不用多说，我知道。”
　　白明秋一怔。
　　“八坂神奈子这么急找你，一定是有要紧事。”
　　“是的——”
　　“我不喜欢她。”
　　幽香冷不丁打断了白明秋。
　　“道歉的话就不要说了。”
　　白明秋能感觉到风见幽香的余怒未消。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我这一两天得去一趟地灵殿。”
　　“地灵殿，旧地狱……去那里做什么？”
　　“帮神奈子和古明地觉谈判。神奈子接下里要在幻想乡做很多事情，这次要谈判的这件事，就是以后的基础。”
　　“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但是听她的意思，要一周左右。”
　　风见幽香闻言，皱起眉来。
　　她不想和面前的男人分开，分别的感觉，想见却无法想见的那种名为思念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已经体验了两次了，她真的好不想再去体验。
　　但看到白明秋凝重的神色，她知道他非去不可。
　　“我跟你一起去。”幽香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地底是很危险的地方，有很多讨人厌的妖怪在那里，对白明秋，不安全。”
　　“因为某些理由，这次我得一个人去，我会注意安全的。”
　　白明秋认真地说着，与风见幽香的目光相对。
　　“只是这几天见不到幽香了。”
　　他目光中，尽是浓浓的不舍。
　　“就必须要一个人去吗？”
　　“嗯。”
　　白明秋点下头。
　　“我知道了，你等一等。”
　　风见幽香走进小筑，少顷，她拿着一个小布袋走到白明秋身边。
　　“这里面有一些植物的种子，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危险，就拿出来使用。这些种子上都有我的力量，一瞬间就会绽放的。”
　　“还有，萱草也带着，我会通过萱草，关注你的状态的。”
　　“还有.”
　　幽香恨不得把她能想到的所有护身的道具也好力量也罢都交给白明秋。
　　担忧，这样的心情不断地在她心里浮现，已经掩盖过了所有的情绪，包括之前对神奈子的怒意也是。
　　白明秋感受着胸前沉甸甸的布袋，心中有些复杂。
　　明明有很多话想跟风见幽香倾诉，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等我回来，我们去钓鱼”。
　　太阳花田的小筑，暂时又要只剩下一个人了。
　　虽然心里千万个不愿，但白明秋还是离开了花田，很快到了寺子屋。
　　慧音这会儿还在上课，白明秋便倚在门口，等待屋里宣布下课，小孩子们嬉闹声渐起的时候，他再走进去，跟站在看板前的慧音招了招手。
　　“白叔叔白叔叔，你又来啦！”
　　“白叔叔好，白叔叔早！”
　　寺子屋里的学生很多都认识白明秋这个三天两头就来找他们慧音老师的英俊男人，私下里还会八卦老师和白叔叔是不是在谈恋爱。
　　“大家玩一会儿了就先自己安静下来看书，良太你是班长，要保证纪律。”
　　有个小男孩昂首挺胸地说道：“是！”
　　饶是现在心中百感交集的白明秋，对这童趣的一幕也颇觉有趣。
　　“明秋过来——”
　　慧音朝白明秋招了招手，两人走进寺子屋的客厅。
　　慧音疑惑道：“怎么了，大清早的就来我这了。我看神奈子大人刚才火急火燎的找你去了呢？”
　　因为慧音每天的课业，所以她和妹红、白明秋约见的时间一般都在晚上。
　　白明秋把地灵殿一事，以及其后的各种计划和利弊告诉了慧音。
　　“这怎么行？也太乱来了！”慧音差点没拍桌子，“守矢神社有那么多信众，她就不能派一个别人去？”
　　她最担心的的还是白明秋的安全。
　　“反正她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找我了。”
　　“她这个人本来就很乱来了，什么水利工程，能源革命，还有她传播信仰的方式，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神明，她也太有进取心了。现在又要随手把你放入险境。地底，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面都是一言不合就杀人吃人的妖怪，没人会开口跟你多说什么的，人类到了那里，不就成了一顿美餐么？即使是明秋的力量，也不足够对抗的。”
　　“但……神奈子既然首先就找到了我，那就是对我的信任，我不好拒绝，我对地灵殿其实也有些兴趣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件事。”
　　白明秋咬着嘴唇。
　　神奈子是可以托付的伙伴，白明秋很早以前就这么认为了，所以对神奈子敞开心扉，甚至比起对妹红和慧音更早地说出了自己身陷轮回的事情，神奈子当即就拍板，愿意帮他解开此谜。
　　白明秋其实隐约知道他和守矢的互利关系，不过像破解轮回这种没有头绪的事情，神奈子也敢答应，这本身对于白明秋而言就是一份恩惠了。
　　有恩必报，这是白明秋。拒绝神奈子的念头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见白明秋态度坚决，慧音又劝了几次，无果，只能作罢。
　　既然决定要去，那就得做好去之前的准备。
　　“我一会让还要上课，我来想想这一次该怎么保证你的安全。”慧音说着，伸手点了点白明秋的腰间。
　　“跟映姐联系一下，问问她的意思。”
　　她点的地方，正别着四季映姬赠予白明秋的净颇梨之镜，这原本是四季映姬常用的审判道具，也可以当做武器，分为阴镜和阳镜，不过现在已经成了白明秋和四季映姬时常联络的用具，可以说是一个幻想乡版的视频电话。
　　“知道了，我正准备找阿姐的。”
　　“你和映姐商量，我也通知下妹红，一会儿中午过来吃个饭。”
　　把白明秋安置在书斋里，慧音就去给寺子屋的孩子们上课了，孩子们的事情可是很重要，也不能耽误的。
　　白明秋盘膝坐在慧音的书桌前，拿起净颇梨之镜，提气运转，一股灼热的火炎之息随着白明秋的调动而不断注入镜子中。镜面上精雕细琢的古老花纹一点点开始发亮，这亮光很快绵延到整个镜面，很快的，一层淡淡的白光就将整个净颇梨之镜都笼罩起来。
　　“阿姐，在吗？”
　　白明秋话音刚落，就从镜子里看到了四季映姬的脸。
　　她此时好像在训斥或者说教着什么，因为四季映姬没有应答他，只是他通过净颇梨之镜看到那边的影像，所以暂时没有声音，只能看到映姬严肃地板着脸，嘴里说个不停，白明秋都可以想象跪在下面抑或是坐在对面的那个听讲人的憋屈脸色和艰难心情了。
　　大约十分钟之后，映姬注意到了净颇梨之镜的闪烁。
　　白明秋马上就看到原本板着脸的映姬露出几分喜意，顿时心中一暖。
　　阿姐真是一如既往，温柔得让人心暖。
　　不过一会儿估计就要跟对面那个人一样，接受说教了吧……
　　白明秋咽了口口水。
　　“明秋，怎么了？”
　　四季映姬的声音从净颇梨之镜里传来，这代表着她也开始向镜子传输力量了。
　　“阿姐在忙吗？”
　　“嗯，真是挺忙的，刚刚批完几百份书类，中有之道那边又出了问题，我刚刚还在说那边的负责人呢。十殿的举措真没错，地狱是到了需要精简和改革的时候了，要不然那么多尸位素餐的人，享受着禄位和冥格却什么也不干，地狱还怎么运转得起来？”
　　“阿姐说得对，就是应该剪除这些官场积弊，让寰宇为之一清！”
　　白明秋趁机夸了夸映姬。
　　映姬之前升任了大阎罗，职务虽然还是管理幻想乡地狱这一块没变，但是位格却已经改变，现在的她纯以位格而言，在地狱足以称得上尊贵。
　　白映在生前便身怀足以影响寿命的巨大灵力，死后这份灵力则直接让她有了能够在地府出任官职的资格，如今千年过去，四季映姬身负公职已经很久不出手了，但是她的实力只有与日俱增，而绝不会退步半点。
　　以前十殿还会因为她资历尚浅，也并无向上走的想法，所以不作过分的提拔，但最近的四季映姬心牢渐破，实力突飞猛进，连带在工作上出了一系列的成绩，再加上以往的累功，十殿的提拔也就在预料之中了。
　　“明秋找我，有什么紧要事情吗？”
　　映姬知道自家弟弟的性格，若无急事，这大白天的工作时间他是不会联络自己的。
　　白明秋便将神奈子带来的消息复述给映姬。
　　一边说着， 白明秋一边留意映姬的神色，果然，阿姐的脸色开始沉下来，目光也开始有点生气了呢。
　　白明秋深吸一口气，已经硬着头皮做好了被说教一顿的准备。
　　他还真是有点怕的。上次从明玉宫出来之后，第二天四季映姬就从百忙之中抽空从地狱杀了过来，虽然只待了半日，可这半日里，白明秋是真真切切的难熬。
　　最后，对于进入明玉宫而完全不和阿姐商量这件事，白明秋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表示感受到了深深的后悔和歉意，并且承诺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去以身犯险，做这样的无谋的举动，就差画押了，映姬才稍霁，勉强放过他了。
　　可是上一顿说教才过去不久，这一次他好像又要去以身犯险了。
　　正当他纠结难当的时候，另一头的映姬说道：“好，你既然要自己去，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一路小心。”
　　“阿姐我错——诶？”
　　“怎么，这么着急认错，怕我又说你一通是吗？”四季映姬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不怕不怕，阿姐说小弟，那都是应该的，都是对的，天经地义！”
　　“哼哼，你知道就好，阿姐可没哪一句说错你。”
　　“是是是。”
　　白明秋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
　　他疑惑道：“阿姐怎么这次就容我独自前往了？”
　　“这种事情你就应该先找阿姐商量才是，你看，好好商量，我不就会同意你的吗？”
　　“是。”
　　“神奈子的计划，之前我就详细的听过了，心中有数。能源革命的推行不论是对幻想乡也好，对明秋你也好，都非常重要，容不得一丝闪失，上一次神奈子说过的设想，我也想了很久，觉得这不失为是一个方法，现在我们也别无他途可走了。”
　　映姬顿了顿，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全力促成这件事，你也是，我也是。”
　　“阿姐，你要做什么？”
　　“灼热.地狱，那里可是地狱的遗址，我曾经待过的地方。姐姐我可是能做到不少事情呢。”
　　映姬笑得有些莫测。
　　“等我把公务处理完了，我亲自和神奈子联系，明秋，你就放心大胆地去，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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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忘记说，当然不止是刀片和打赏啦，月票也要，推荐票也要，哈哈哈（逃
　　另，如有读者看到不连贯的内容，系粘贴错误，刚醒有点迷糊，幸亏及时发现，已经修改。


第二十一章 弹幕
　　前往地灵殿的事情得到了映姬的支持，白明秋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下了一块。
　　他跟映姬也有近一月没见了，彼此都甚是想念，又叙了叙家常，不过映姬的空闲时间实在不多，刚刚升任大阎罗，除了幻想乡地狱，最近她又获得了新的任命，几乎没有什么闲暇。
　　白明秋很不舍地收起了静颇梨之镜，从慧音的书架上取了一本书看了起来，伴着外面小院里朗朗的读书声，十分惬意。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就过去，中午小孩子们都要回家吃饭，到午后两点才再来上课，慧音这时才有空来招待安置在书房的白明秋。
　　她急急忙忙地洗了几个水果装盘端进书房，刚推开门，就发现白明秋坐在案几前，一边扣着手一边读书，手边还摆了一杯茶和坚果，慧音进来的时候，他刚往嘴里扔了个花生米，意态悠然。
　　“辛苦辛苦，咱们中午吃啥？”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慧音端着果盘坐到白明秋对面。
　　白明秋把书翻过一页，抬眼笑道：“排骨汤好不好啊。”
　　“这多简单，当然好。喏，吃两个果子。”
　　“这柿子光看就觉得甜，外界哪能吃到这种好东西。”
　　幻想乡里没有污染，而且灵气充足，各种作物都生长得非常茁壮，甚至还会长出吃下去之后会获得特殊力量的作物。尤其是今秋因为风见幽香的影响，作物的数量和质量都倍增，有多好吃就别提了。
　　白明秋捻起一个块头颇大的柿子，红通通的，看了就让人食欲大增。
　　“那个每次来都会喊你白叔叔的小丫头，叫千寻的小丫头，你还记得吗。”慧音温声道，“千寻的家里开着水果店，她的父母人都很好，经常拿些水果过来给我的。”
　　“千寻……你说的是那个扎双马尾辫的小丫头对吧？是了，每次我看到她的时候好像总是挎着个小包，里面装着枣还是什么的。”
　　“对，就是她。”
　　白明秋笑道：“她父母不会也是你教大的吧。”
　　“啊……你这么一说的话，健二和夏希，是了，以前也在寺子屋上过课的，哎呀，你看我这记性。”
　　“慧音老师教化着整个人间之里，功德无量啊。”
　　“去去去，就你会说。”
　　白明秋开怀笑着，放下手中书卷，开始吃柿子。
　　“啊呜——说起来我会做柿饼的，今年留一些我来做吧。”
　　“好啊。”
　　慧音微笑着点头，忽而盯着白明秋皱起眉，拿过旁边的白布把白明秋嘴边沾上的柿子汁水擦干净。
　　“你看看你，别急呀，又没人跟你抢，今年的柿子我吃够啦。”
　　慧音还在擦拭的时候，妹红的敲门声已经响起来了。
　　“我进来了啊慧音。”
　　妹红手插着裤袋，踱步进来。
　　“看我的暗器！”
　　白明秋冷不防一手丢了一个柿子给妹红，但这点速度哪在妹红话下，她伸出一根手指就把柿子停在半空之中，手指尖上似乎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让那只柿子完全不会掉落。
　　“柿子？看起来不错，我吃了。”
　　往白明秋身边一坐，妹红也开始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她吃东西永远是大大咧咧地不怎么讲究，和白明秋一样吃得嘴边都是。
　　好容易帮妹红也擦完，慧音摇了摇头去洗布了，妹红偏过头问道：“我才听慧音说，明秋要去地灵殿？”
　　“嗯。”
　　“昨晚还没这事呢。”
　　说起来昨晚还在欢宴，今天白明秋就要远行，可谓世事难料了。
　　“神奈子啪的一下就把事情甩给我了。”白明秋摊了摊手。
　　慧音甩着还沾着水的手回来了：“映姐怎么说？”
　　“阿姐同意了，还说灼热.地狱那边她可以处理，之后会联系神奈子。”
　　“地狱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映姬她既然开了口，应该就不会有问题。”妹红说道。
　　“那咱们现在就来商量一下吧，怎么确保明秋的安全。”
　　“嗯，这很重要。慧音，你不觉得明秋每次总是会碰上些奇奇怪怪的事么，像那个吃里扒外的人类，天魔，还有明玉宫和那个比那名居天子。”
　　“就是就是。”慧音嗔怪道。
　　“怎么还怪起我了，我可是无辜的啊。”
　　白明秋赶紧作无辜状，惹得妹红和慧音都笑了起来，三人玩笑了一会儿，继续回归正题。
　　“白泽角你依旧带着，这一次我再来具现三神器之玉，如果遇到难以敌对的强手，就把这块玉扔出去，短时间内没有人能抵挡那种强烈的光灼。地底的妖怪们久居黑暗之中，乍一面对这样的强光，肯定会感觉到强烈的不适。”
　　慧音顿了顿，说道：“映姐那边应该也会给明秋一些护身的方法，还有神奈子大人，她可是始作俑者，不出点血怎么行？”
　　“我是身无长物，不像慧音能给你一些护身的道具。要是这一次能有人同行的话，我一定陪在明秋你的身边，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说了。”实干派的妹红遗憾道。
　　“呃，我的建议是，明秋可以用火，火对地底妖怪来说是具有一些压制的，以明秋你现在的实力，一般的妖怪也足够对付了，像，嗯……米斯蒂娅这种。”
　　妹红想了想才找到类比的对象。
　　“米斯蒂娅这个层次的小妖怪，明秋对付起来会比较轻松。再比如八云家的猫，叫橙对吧……会难一点，但是勉强应该也可以。再往上就很难了，比较接近的是犬走椛，那个层次的妖怪明秋是没法对付了。”
　　“妹红说的是例大祭那天的见面的白狼天狗吧，的确。”
　　犬走椛虽然比不上射命丸文，但怎么说也是负责巡山的天狗，手上没有点实力就说不过去了。
　　“不过你们可以打弹幕战啊。”妹红忽然想起来了，“弹幕规则也传到地底去了不是吗？我记得慧音你当时还跟我讲过呢，星熊勇仪和古明地觉都是认可了的，现在的地底世界也通行着弹幕规则。”
　　慧音也点头道：“如果不是遇到非要夺你性命的对手，你们就干脆进行弹幕战好了，这样明秋的实力就算较弱，也有机会可以打败强大的敌人。”
　　“弹幕……是吗。”
　　——
　　终于要开始玩一玩弹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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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熟练
　　“弹幕……是吗。”
　　白明秋喃喃道。
　　他或多或少地听身边的朋友们说过这个词，简而言之，这是一种由博丽灵梦和八云紫所创造和提倡的一种新型的战斗方式，其提出是为了让这个日渐平和，失去竞争的幻想乡变得更加有活力，避免产生不好的影响。
　　把各自能够想到的，饱含着思念和美感的力量做成一张类似卡片的能量聚合体，也就是符卡，在符卡规则的约束之下，决斗双方互相展示自己的符卡，通过符卡的绚丽程度与威力来一决高下。
　　创造与约束弹幕战，也就是符卡战的符卡规则，其核心共有六条：
　　第一，所谓符卡，是将己方所持有的得意技能冠以华美的名称后所得的产物，发动时要大声宣读技能名称方可使用。”
　　第二，决斗双方必须在决斗开始前约定好并开诚公布自己所持有的符卡数量。”
　　第三，己方所持有的所有卡片被对方悉数击破即宣告失败，必须予以承认。”
　　第四，胜者只允许接受决斗前双方约定的报酬，不可获取除此以外的一分一毫，如对对方提出的报酬额度持有异议可以拒绝决斗。”
　　第五，对于败者提出的再战请求，胜者必须积极地予以响应。”
　　第六，对于胜负过程中因疏忽大意而造成的事故必须有所觉悟。”
　　这六条规则，就是符卡规则的核心，是维护符卡战公平性的基准，如果有人违反，则会由博丽巫女来施以惩罚。
　　符卡规则就好像一场体育竞技，大家都竭尽全力却又点到为止，状态好的可以赢过状态差的，用了心的可以赢过粗心大意的，弱小者也可能胜过强者，没有人能精准地预测谁才是赢家，这就是竞技的魅力，也就是符卡战的有趣之处。
　　实际上如今的幻想乡少有波澜，看似成了妖怪们的天堂，可一旦妖怪们失去了竞争心，其力量就会渐渐衰弱，但最能培养杀心的血腥厮杀绝不是妖怪贤者和巫女想要的，于是符卡规则就应运而生。
　　慧音和妹红，乃至早前的风见幽香也都说过，符卡是游戏，并不能承载使用者全部的力量，但是很有趣就是了。
　　大概的情况，白明秋还算了解，可他来幻想乡也两年多了，至今还从没试过符卡战。
　　这两年他也是经历了风风雨雨，战胜了好几个值得一提的敌手，而不论是钟卷楼也好，天魔也罢，乃至于玦，都是赌上了包括性命在内的很多东西来发难的，如此的沉重，并非符卡战能够承载。
　　面对这样的敌人，白明秋和他的朋友们自然也没法用上弹幕，纷纷各动真格，弹幕战这回事情，在如此强度如此沉重的战斗面前，早就被抛诸脑后了。
　　不过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白明秋还是见识过符卡战的，就是在比那名居天子引发地震，招了一大堆强者跑上天界找她麻烦的时候。那一次白明秋也因缘际会去了一次天界，第一次正经地见识了符卡战的场面。
　　——实在是绚丽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是白明秋当时看完之后唯一的感想。
　　符卡战为什么又叫弹幕战，是因为大多数的符卡都由无数光弹为基础，辅以各人不同的力量而组成，单个的光弹力量非常弱，但无数的光弹，所带来的就是量变后的质变，当铺天盖地的光弹向你袭来时，你除了躲避与化解，绝对不会想用身体来硬抗。
　　既然是光，那自然绚烂得无以复加。
　　灵梦的红白符札，魔理沙的璀璨星光，爱丽丝的七彩人形，铃仙的猩红波动，妖梦的苍白刀刃，小町的冥河铜钱，与比那名居天子所摄的绯想之剑和要石碰撞出的火花，无比夺目。
　　如今的幻想乡是禁止无端杀戮的，符卡规则也在幻想乡全境乃至与幻想乡有关的各异界推行，那么在地底世界就可以用符卡战的方式来保护自身的安全。毕竟符卡战只会失败，而不会丧命。
　　当然，也要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就是了。
　　“妹红你的建议真不错。”慧音夸道，“我刚才都没反应过来。”
　　妹红还是挺不擅长面对他人的夸赞的，被慧音夸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白明秋迟疑片刻，问道：“也就是说，我得做几张符卡了吗？”
　　“对，有了符卡才能玩弹幕啊。”慧音点头道，“我玩的比较少，只有上次永夜异变的时候为了保护人间之里打了几场，说实话还有点不熟练，所以都输了。后来也有找过妹红一起练，不过妹红太厉害了，我完全比不了，她天生就有战斗的天赋，符卡也玩得很精，更别说现在比以前还强了。明秋你让妹红教教你。”
　　“嘿嘿。”
　　妹红喜道：“也没有慧音说得那么夸张啦。灵梦搞的这个东西还挺有意思的，我就是跟辉夜偶尔玩几把，熟练了一点。一般我们都是先约个十张卡，一方输了就会不服气地再邀战，你们也知道的，我跟辉夜嘛，肯定是谁也不服谁，然后就打个大半夜没完，等到都累了才歇，输赢各半吧。”
　　“符卡战想要获胜，重要的是自身状态和符卡搭配，还有避弹挺重要的，绝对不能被连续打到，像辉夜那个贱人，只要被她的五色玉各碰到一次，接下来所有的攻击都会直接锁定我，最后那个蓬莱辉月根本就没有办法化解，之前我不太会对付，老是中招，后来我用凰血烛焰重做了凤翼天翔，现在她的五色玉已经摸不到我了。说起来我也有一张正直者之死，辉夜一开始完全摸不透，输了不知多少次呢，哈哈哈。”
　　说起弹幕战，妹红颇有心得的样子，平日里有些寡言的她甚至开始滔滔不绝，反正听起来是绝对不像偶尔玩几把。
　　安排了妹红给白明秋讲符卡战经验，慧音拎着菜篮子去给白明秋和妹红买排骨，今天的午饭是排骨汤，她一边思考着再买些什么素菜好，一边走到门口，忽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
　　Sei呢？
　　打卡打卡~
　　今天的第二次老白专用符卡！发动！


第二十三章 曹操
　　慧音拎着篮子走到门口，发现有人站在门口。
　　红衣绿发，亭亭而孑然，那是风见幽香。
　　她似乎有些徘徊，又有些出神，连慧音的接近都没有注意到。
　　这位四季鲜花之主在人间之里可不是很常见，尤其是在寺子屋门口，那都不是常不常见的问题了。
　　上白泽慧音和风见幽香少有交集。
　　数百年前，慧音来到幻想乡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有着一位绝强的四季鲜花之主，独居在太阳花田，不容侵犯。
　　她那时在寻找落脚的地方，把远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跑了个遍，最终因为亲近人类的性格而留在了人类村落，直到如今。
　　慧音的性格温润，交游广阔，可以说所到之处朋友从来都多过敌人，所以数百年来都少有与他人争端或者干脆动手的时候，甚至符卡战推行之后，慧音也只偶尔热过身。风见幽香则与她截然相反，这几百年时间，每隔一段，慧音就能从朋友那里听闻风见幽香的某件事迹。
　　好厉害的人啊。
　　她每次都会不由自主，而又事不关己地感叹，因为她并不觉得风见幽香会和她有交集。
　　转机发生在某一年春天，这一年，种满花草，本该姹紫嫣红的寺子屋却只朵未放，慧音苦于找不到原因，那段时间的课程又恰好安排了给孩子们认识花朵，最后她就想到了一个方法——找风见幽香。
　　四季鲜花之主，想必能找到这其中的原因吧。
　　慧音当时还是挺紧张的，人的名树的影，万一到时候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就很麻烦了，不过风见幽香再可怕，也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吧。
　　一路来到太阳花田，知书达理的慧音自然是不会莽撞地闯入，她在花田的入口处就向里传递信息，然后等待回应，毫不冒进。
　　等了少许时候，风见幽香的声音就从花田中传来了。
　　“请进来。”
　　那还是慧音第一次听到风见幽香说话，慧音不自觉的把她和妹红相比对。妹红的声音也很冷，不过她是低沉中略带沙哑，而风见幽香的声音，清冷得就如同涧水落泉，令人印象深刻，至今犹记。
　　顺着向日葵指引的方向，到了花田小筑，风见幽香就站在门口，她的模样慧音还是知道的，没有太多的惊讶。虽然第一次见面，生涩而好奇，但慧音并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风见幽香。
　　出乎意料的是，风见幽香竟然同意帮她找出原因，甚至乐意与她同行，去寺子屋教教孩子们辨认花朵，理由是去人间之里的时候很少见到小孩子。
　　慧音大喜过望，自然答应，带着风见幽香回到寺子屋。
　　从那之后的好几个春天，风见幽香会来，也有不来的时候，时间一长，慧音和幽香之间，虽然不多，也有了一份淡淡的交情。
　　最近几年风见幽香已经不怎么来了，现在又是秋天，也不是她一贯会来的时候，她这会儿在寺子屋门口做什么呢。
　　秋……
　　明秋。
　　是了，她应该是为了明秋而来。
　　关于葵和风见幽香的事情，慧音已经从白明秋那里听了个大概，也梳理出了事情的脉络——从来都我行我素的风见幽香，不知为何变化成了一个普通的少女，与白明秋共度了一段时间的生活，而后明玉宫开启，白明秋为了这一份渐生的情愫而舍生入阵。
　　她不怎么了解风见幽香，可她很了解白明秋。
　　白明秋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对朋友温暖如同阳光，对敌人则绝不留情，时刻保持着冷静和淡然，他为二十五年一轮回所困，心性也早已成就于轮回之中。
　　这样的一个人，在那个名叫葵的少女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之后，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这甚至令早先的慧音感到了嫉妒，她一直觉得她才是与白明秋最亲近的那个人。
　　不过慧音毕竟是慧音，这样的情绪没能在她心里停留多久，经历了许多事之后，她心里明白，白明秋并不属于她，既然如此，顺其自然就好了。
　　谁曾想葵居然是风见幽香。
　　慧音知道，白明秋对风见幽香一直有种莫名的牵挂和情愫，如今那个与他相得益彰的少女与风见幽香便是一人，为了将她救出险境，明秋怎么可能不舍生忘死。
　　她明白，于是她为他送行，并同样为他赴险。
　　如今明玉宫已成过去，明秋不出意料地与风见幽香之间有了联系，今早神奈子过来问的时候，她就说了明秋可能在太阳花田。
　　她虽早已明确自己的心意，也深知他的心意，但些许的吃味，总是难免。
　　“风见大人，怎么站在我门口不进去呢？”慧音走上前问道。
　　被慧音这么一出声，风见幽香才察觉到有人靠近。
　　“上白泽老师。”
　　“进去坐坐吗？”
　　“不了。”
　　幽香微微蹙眉，青绿色的发丝似有似无地遮住双眼。
　　“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不是.”
　　慧音盯着风见幽香看。
　　许是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幽香终于说道：“刚才在门口，不留神就听到了上白泽老师你们的对话。”
　　“这有什么。”慧音笑道，“明秋要去地灵殿，也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况且他今早是从花田回来的，风见大人应该比我们先知道才对。”
　　“我是先知道。八坂神奈子找上门了。”
　　提到神奈子，幽香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对于这个毫无遮拦的擅闯者，她似乎还是耿耿于怀。
　　“那就进去坐坐呗。”
　　“还是不了。”
　　“你是找明秋有什么事吗？”
　　“不是。”
　　见风见幽香只是一味地否定，却什么也不说，慧音也没办法了。她也没法在这耽搁太久，还得去买菜给里面聊得正酣畅的妹红和明秋做午饭呢。
　　刚想说句告辞，风见幽香却忽然开口了。
　　“你们想的弹幕战的法子，很好。”
　　“嗯？”
　　“的确可以，用这种方式来保证他的安全。”幽香淡淡道，“我本来想再给他带些种子，但有了更好的方法，我似乎帮不上忙了。”
　　“风见大人也给了明秋护身的东西吗？”
　　“是一袋种子，上面附有我的力量，可以联动着周围的植物一起快速成长。”
　　慧音想起了白明秋今天进门时候怀里揣着的什么东西。
　　“但是……还是算了。”
　　慧音看风见幽香似乎有些失落。
　　难不成是因为没有能帮到明秋而失落么？
　　她邀请道：“风见大人还是进去坐坐吧，跟我们一起吃顿午饭也好啊，明秋肯定再欢迎不过了，妹红也是。”
　　“不了。”
　　风见幽香可能连自己都未曾觉察地，轻轻叹了口气。
　　“上白泽老师，告辞了。”
　　说完，她便转身独自离去。留给慧音一个渐远的背影。
　　“哎。”
　　许久之后，慧音叹道。
　　“她果然是喜欢明秋啊。”
　　摇了摇头，慧音快步离开了寺子屋。
　　另一头，寺子屋中，妹红正滔滔不绝地跟白明秋讲述各种各样的符卡。
　　一向冷淡寡言的妹红，一旦谈到战斗的事情就变得异常兴奋，情绪高涨，也难怪，白明秋可是见过与辉夜打生打死的妹红，她冷淡的外表下，压制的是一颗敏锐的心。
　　“明秋你知道吗，其实灵梦一般只用一张梦想封印就能应对所有的场面了。她的灵力和体力都是幻想乡最顶级，对符卡的掌握又尤其的精深，还有非常厉害的避弹能力，就符卡战而言，她可以说根本就是无敌的。”
　　提到符卡战，自然不可能不说博丽灵梦，而妹红提到灵梦，就有种颇为心向往之的感觉。
　　强者总是希望更强，大概是这个样子。
　　“灵梦只需要一张符卡就可以应对所有场面？”
　　“啊……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并不只是一张符卡，梦想封印有好几种模式的，可以随时改变，千变万化，一般不熟悉的对手就会头昏眼花，最后被光球所淹没。再辅助以灵梦的其他技能，比如龙杀阵，光鸦阵，封魔针什么的，还有最厉害的梦想天生。”
　　说到这张符卡，连一直跃跃欲试的妹红，都有些感慨。
　　“梦想天生？”
　　“灵梦很少使用的，最厉害的符卡，反正一出手，基本符卡战就告终了，灵梦大概也会腻的吧，所以很少见。”
　　白明秋没有亲眼见过，实在难以想象那样的场面。
　　说完了灵梦，妹红又说了好几位她见过或者交手过的强者，比如蓬莱山辉夜，八云紫，爱丽丝，小町和神奈子等等。
　　说起神奈子，妹红还是挺佩服的，神奈子虽然是个外来者，进入幻想乡也就一年出头的时间，但她的学习能力可以说非常之强了，飞速适应了幻想乡游戏规则的同时又笼络亲信和信众，建立起了自己的守矢信仰，并且一步步推进起了更大的计划。
　　符卡规则当然也在她学习的范围内。
　　神奈子也是个好战的家伙，之前就拉着妹红悄悄地切磋了一下，听妹红的意思，三把她只赢了一把，妹红在符卡战上可是颇为老练啊。
　　对此，妹红只能无奈地归结为对神奈子的不熟悉，和低估了她的战斗智慧。
　　“还以为像神奈子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都只会以力压人呢。”
　　“哈哈哈，那就是神奈子故意营造的假象了。”
　　很清楚神奈子为人的白明秋笑道。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名字啊。”
　　房间里冷不丁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白明秋和妹红都被吓了一跳。
　　“神奈子……藏起来吓人，你现在都学得跟文一样了吗？天狗可是你的信徒啊，丢不丢人。”
　　“明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神明不都是这样的吗，只要一喊名字就会显灵的那种。你们神州不是有句谚语叫‘说曹操，曹操到’吗？”
　　神奈子嘻嘻哈哈地现身落地，盘腿坐到了妹红和白明秋的对面。
　　“我怎么也听见有人在叫我名字啊。”
　　第四个人的声音出现在房间里了。
　　“乌鸦.”
　　妹红叹了口气。
　　“文你怎么也在？”
　　“我这不是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吗，喏，天狗不都是这样吗，只要一喊名字就会显灵的那种。你们神州不是有句谚语叫——”
　　“喂，曹操不是神明，他是个人啊。”
　　槽点多的白明秋不知道从何吐起。
　　射命丸文也忽然现身，接着坐在了神奈子旁边，笑嘻嘻道：“我是不知道曹操是谁，不过我觉得神奈子大人说得一定很有道理。”
　　“跟风。”妹红鄙视道。
　　“哈~哈~”
　　拐着奇怪的长音发出了笑声，射命丸文问道：“秋桑这是要去地灵殿了？”
　　“别看我，不是我告诉她的。”神奈子摆了摆手，无奈道，“明秋我跟你讲，她刚刚出现的时候连我都吓了一跳，文你现在真的很会藏。”
　　“神奈子大人过奖了，我就是今早去神社找你没找到，所以比较心急，就追过来了。”
　　白明秋心道射命丸文的实力真是惊人，连神奈子都能瞒过的隐藏之法，难怪那日明玉宫前她连八云紫都有自信瞒过。
　　“我不日就会前往地灵殿，文，怎么了吗？”他说道。
　　“本来我是想做个全程跟踪报道的。”文叹道，“可惜听你们的口气，好像不怎么欢迎陪同，我其实也不怎么想见到那个古明地觉，所以还是算了。听到你们刚刚在说符卡战，怎么不找人家给点建议啊，光听藤原大姐的不好吧。”
　　“大姐？”妹红立马就要掀桌子。
　　“哎，就准你天天烧烤乌鸦，不准我尊称你了吗大姐，秋桑评评理呀~”
　　射命丸文简直是在放飞自我。
　　“好了好了妹红，文就是开开玩笑。”白明秋赶紧劝架。
　　神奈子这时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这边怎么样了，文说得也有点道理，符卡战你刚接触，还是多听点各人的经验学习一下比较好。文的实力挺不错的，让她给你讲讲很好。”
　　“顺便一提，比起大姐，叫大哥会不会更好。”
　　“神奈子你给老子出来打架！”
　　——
　　我特么……又贴错了，下次不连着写了，word简直有毒。
　　打卡打卡、


望春风
　　今天是丁酉鸡年腊月三十，除夕夜，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旧岁历历在目，新年就将来临，不由感慨时光之迅。感谢各位读者的厚爱，感谢大家陪我走过的又一年，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继续与我同行于无与伦比的幻想乡。
　　二月本欲达成的全勤，还是在这两日因为不可抗力而未竟，颇为可惜，剩下的半个月里，我会尽力为大家加更弥补，从明日起便恢复更新。
　　最后送上感时拙作五言一首，题即为章节之题。
　　一岁又除夕，顾盼意难平。
　　春风来不远，遥望北极星。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学业进步，工作顺利，过上平安祥和的美好生活。
　　弦


第二十四章 推迟
　　熬过了一个堪称漫长和痛苦的卡文期。
　　前文讲到，从太阳花田回来，白明秋即将进入地底，众人七嘴八舌商量符卡战的对策。
　　——
　　寺子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
　　这也难怪，毕竟神奈子和射命丸文这两位的起哄能力，在白明秋认识的所有人里都名列前茅。
　　插科打诨，当然也不忘正事，文文和神奈子分别带来了各自对符卡的见解。
　　文文和妹红一样的身经百战，而且她作为记者，整天神出鬼没，不知道暗搓搓地偷看过多少强者之间的战斗，对此颇有心得。和妹红强调的机变不同，射命丸文.强调的则是威压，这倒是出人意料。因为按照性格来说，妹红才是率直的那个，文则偏向于圆滑，但体现在符卡上的时候，这一点倒是反了过来。
　　“如果在放符卡的时候，首先‘啪’的一下就扔上来一个超级大的炸弹，毫无疑问会把对方吓一跳，之后的战斗就轻松啦轻松。”
　　射命丸文一边拿着柿子吃得不亦乐乎，一边跟白明秋讲着她的心得。
　　“秋桑你看我的符卡，只要是用来正面进攻的，必定首先打出压制，先声夺人嘛，对手气势一弱，我马上就可以压制他，一旦形成压制，之后随便怎么打都不会输了。”
　　射命丸文的思路就是抢占先机，一步先步步先，最终走在对手的前面赢得胜利，这与天狗追求超凡速度的天性不谋而合。
　　“我的想法就是这样的，秋桑要是觉得合适，不妨试试看。”
　　文一本正经地说完了心得，就开始朝妹红挤眉弄眼，妹红可是也没忘记刚才那一声“大姐”，碍于白明秋还在场，两人不方便动手，只能暂时先愉快地交流起眼神来。
　　神奈子对符卡规则则有着独属于她的理解。
　　“符卡战的本质实际上是竞技，明秋，这你应该很清楚吧。”
　　白明秋点了点头。
　　神奈子笑道：“符卡战与一般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其形式的千变万化，实力对等的人之间它是角力，实力不对等的人之间它是接力，实力相差仿佛的人之间它又是一场拉锯。可万变不离其宗，我觉得说白了，符卡规则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幻想乡中的每一个存在，都尽可能地散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光和热，不论强大还是弱小，都以自身发出的璀璨光芒感染对手，至于胜利或是失败，都是这之后的事情了，不是吗？”
　　“所以，你不需要去考虑那么多技巧与方式，就凭借你对符卡规则的认知，专一地，全心地，将你经年修炼的全部都浸入、融会，创造出独属于你自己的最强符卡，以此，化为光耀。”
　　神奈子一锤定音。
　　“说得好。”
　　“神奈子大人好棒！”
　　神奈子这一席话，顿时让妹红和慧音停下了眼神互怼。
　　“嚯……神奈子，有你的。”
　　“哈哈，当然了，我可是八坂神奈子啊。”
　　神奈子不无自得地挑起眉。
　　“行了行了，咱们早上才见面，你怎么中午又来，总不只是为了教我符卡规则吧。”
　　符卡战的事情是妹红临时起意才提起来的，神奈子不可能专程为此来找白明秋，那她此来就另有原因了。
　　“啊，你们聊，我跟藤原大姐手痒，要比划比划，来我们走啦。”
　　“姐你个头！”
　　“什么，大姐头？”
　　“多嘴乌鸦你别跑，老子要烤了你！”
　　射命丸文自觉地拖着妹红到院子里打架去了，神奈子与白明秋对坐在书桌前。
　　“看样子，明秋你动作很快，已经跟身边人都通过气了呢。”
　　“嗯，没有问题了，我随时可以出发。”白明秋旋即笑道，“不过最好不是现在吧，我还没吃午饭呢。”
　　“怎么会呢。正好相反，我是专程来告诉你，稍微迟几天出发也没关系。”
　　“怎么了？”
　　神奈子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轻轻束了束系着蓝色短发的草绳。
　　“我临时得知了一个对谈判很有用的消息。”
　　“哦？”
　　“实际上，古明地觉跟她妹妹古明地恋发生了争吵，据我在地底的眼线说，以前她们也吵，不过这次特别激烈，原因不明，但是似乎和某人有关啊。”
　　神奈子说着，眼神就落到了白明秋身上，把他看得有点发毛。
　　他赶紧摆手：“你别看我，我根本不认识古明地恋。”
　　“好了，可别把你吓坏了，我的意思是，和明玉宫有关。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古明地觉是为了找她妹妹才对我们破阵的行动施以援手的吗？”
　　“记得。”
　　“那个时候，古明地恋其实就在明玉宫里，我虽然不知道她怎么进去的，具体做了什么，但那时候不论是我还是八云紫，都感觉到了阵法的一点异样，当时我们都没有留意，现在想想，也许那就是古明地恋的行动所导致的。也就是因为那个行动，才导致了她们姐妹俩的争吵。”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这和谈判有——”
　　神奈子笑道：“因为现在古明地恋已经偷偷跑出地灵殿了呀，而且极有可能来到地上，据我的眼线说，古明地恋是来找什么人的。”
　　“难怪古明地觉心情极差地封锁地灵殿，那么只要我能找到古明地恋并带回去给古明地觉，谈判的事情就十拿九稳了。”白明秋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我该去哪里找她呢。”
　　“嘿嘿嘿。”
　　神奈子狡黠一笑：“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她上门就行了。”
　　“你是说她在找我？”
　　“想想也就是你了。明玉宫里就三个人，玦已经死了，她难道找风见幽香么？只有你了，明秋啊，你就认了吧。”
　　神奈子最后留下一句“你暂且等等，看古明地恋这几天会不会找上你，计划耽误了一个夏天，也不在乎晚那么几天了”，就挥挥手离开了。
　　文和妹红掐着神奈子消失的点进门。
　　文惊讶道：“诶，神奈子大人就这么走了，连午饭都不吃吗？”
　　“别说得好像喊了你吃午饭一样。”妹红翻了个白眼。
　　“妹红姐姐你好无情哦。”
　　“哼，输了就套近乎是吗，没用。”
　　白明秋摇了摇头，问道：“你们打完了？我在里面完全没听见啊，是用了什么结界么。”
　　“呃……不是。”文有点尴尬。
　　妹红哂道：“我们猜拳，五局三胜，十次，我全胜。”
　　——
　　预热一下，明天恢复更新。
　　恋恋到底是不是找白明秋呢？


第二十五章 白兔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只等出发的白明秋，如今只能暂时取消了行程。
　　他意识到，明玉宫虽然已经消失，但这场异变所带来的影响，却远远没有如它本身一样褪去，这种影响像投入石子后的水面，荡漾着深远难以平静的波纹。
　　为了自己的一念，他将太多人卷入了这场异变之中，有主动前来援手的朋友，也有无意中受到牵连的人，他很清楚，若是没有朋友们的倾力相助，只靠他自己是绝难逃脱此劫的，对伸出援手的每一位，他心中都怀抱着强烈的感谢。
　　听闻古明地姐妹的情况之后，白明秋觉得，若是能将古明地恋带回去给古明地觉，或者至少把她的行踪告知，也许能稍微回报古明地觉的援手恩情，虽然他对古明地恋是否会来找他这件事存疑就是了。
　　不过说起来，神奈子的消息好灵通啊，她那个来自地底的眼线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神通广大，连古明地姐妹争吵的内容都知道，而且神奈子这才来幻想乡多久，守矢的势力居然就已经发展到地底世界了？
　　真是个捉摸不透的神明。
　　白明秋轻声一笑，旋即甩开了心头困惑。
　　温柔的慧音最后还是留了射命丸文吃饭，嘴甜的文文顿时把慧音的手艺夸上了天，别说慧音了，连妹红听得都臊得慌，有文文在饭桌上，总归是不会闷的，反正白明秋全程忍不住笑意吃完了午饭。
　　与大家道了别，白明秋踱步在朝向结庐的路上，一边思考着自制符卡的事。
　　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披在符卡规则上的那层纱去掉，使它完全展现在白明秋的面前，现在，就差他自己动手了。
　　神奈子说得没错，符卡规则的存在意义，就是让每一个存在都最大程度地发光发热。
　　那就先做一张试试水吧。
　　想到就做，白明秋来了兴致，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到了结庐附近。
　　白明秋这间小庐位于人间之里的东郊，这里是野兽与妖怪时常出没的郊外，林木丛生，人迹罕至。
　　白明秋在一丛灌木前站定。
　　创造符卡的过程，就像是在做一道减法题。
　　选择哪种方式来发动攻势，这种方式的整体是如何，开始是如何，结束是如何，出力的方式和程度……将各种各样的要素都思考通透之后，全部剥离。做完这些减法，以剩下的最为本质的存在为基，以幻想乡符卡规则为凭，如此所得的全新的力量，就是符卡。
　　白明秋将双手平托至胸前，一股似有似无的气劲在他的双手手掌中不断盘旋，忽然炸裂。
　　“解。”
　　他掌中的那道奔腾的气劲好似拍散了什么似的，随着这个干净利落的解字，一柄玄色长刀渐渐显现在他托起的双手之中。
　　射夜刀，是妖怪山一战后，射命丸文赠予白明秋以示歉意的赔礼，跟着白明秋已经有些时日，此刀的锋利，在白明秋七世轮回所见的名刀中也属上乘。
　　平时白明秋会把射夜刀佩戴在身上，射夜刀刀身上有结界，可以隐藏其身，甚至隐匿其形，让他人看不见摸不着，只有佩刀的刀主才知道刀的所在。
　　“定础。”
　　白明秋手执射夜刀，凭空划出一道平直的轨迹。
　　这一道轨迹的确平平无奇，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完全超乎想象了。只见下一刻，白明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连出十余刀，每一刀的锋锐，都稳稳地停在刚刚他划出的那条平直的轨迹上。这就导致强烈的刀气纷纷聚集在那道轨迹上，或者说，根本就是被牢牢地锁死在那道看似无奇的轨迹里。
　　“出刀。”
　　“入刀。”
　　“收刀。”
　　接下里白明秋做的事情与刚才如出一辙，他连划了两竖一横，再连续出刀，最后将之与最初的轨迹相连，四道轨迹的每一道上都布满了逼人的锋芒。
　　令人惊异的是，这四刀所划出的轨迹上缠绕或者说锁死的刀气，其性质或温润或炽热，或萧瑟或冰冷，完全不同。
　　“化符！”
　　妖异的红芒浮现于白明秋的眼底一闪即逝，通体玄色的射夜刀在这一瞬覆上了一抹赤红，白明秋最后出刀，举重若轻地一点，这一点点在四方轨迹相连的中心，如同激活了什么未知的力量，一点殷红便被深深铭刻于虚空之上。
　　白明秋打了个响指，伸手捏住依旧浮在空中的“卡片”。
　　“四时剑【万物入酒】。就叫这个名字吧。”
　　实际上这根本不是卡片，原本这一道道完全不同的刀锋也都是单独且无法整合的力量，但这里并非其他地方，而是幻想乡，在幻想乡规则的加持之下，只要有着对符卡规则的认知，就可以改变那些原本水火不容，独来独往的力量。
　　这就是符卡。
　　“原来还真的能这么做啊……这也太犯规了吧，这样的话在幻想乡，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随心所欲地融合所有力量？”
　　“错了错了。”
　　“嗯？”
　　以白明秋如今的五感，竟然没能察觉身后有人。
　　他心中一惊，回头一看，入眼便是一对毛茸茸的兔耳。
　　铃仙？不对。
　　赤着脚站在不远处，一脸笑眯眯的黑发少女，可不是因幡帝么。
　　“因幡……帝？”
　　“白明秋先生，好久不见啦。”帝眯缝着眼，打量着白明秋与他手里捏着的符卡。
　　“帝小姐也是，好久不见。”
　　白明秋放下警惕，又不免疑惑道：“帝小姐刚刚说，错了，是什么意思呢？”
　　“啊，我不小心听到你说的话了，你不会怪我吧？”
　　话虽如此说，帝可完全没有一点歉意的模样。
　　白明秋笑着摇了摇头。
　　帝说道：“幻想乡之所以无与伦比，是因为这里可以包容一切的幻想，并将其承认为现实，妖怪，也不过是幻想的一种。符卡规则，就是具现每个人幻想的方式，你明白吗？”
　　“帝小姐是说，我得到的，是只属于我的具现，因为对符卡规则的理解不同，千人千面，各有不同？”
　　“很聪明嘛。”帝赞道。
　　白明秋微微鞠躬，感谢道：“多谢帝小姐点拨。”
　　“谈不上谈不上。”帝嘻嘻一笑，“我刚刚不小心路过，不小心看到你做符卡的全过程了。这张符卡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嘛，怎么样，要不要来玩一把符卡战？”
　　“哎？”
　　“你放心啦，我很弱的，也没做什么特别的符卡，给刚刚学会做符卡的你练练手正好，怎么样怎么样，来吧？”
　　帝揉了揉乌黑的头发，眼里满是期待和某种游戏般的神采。
　　——
　　滚键盘吓醒，来得迟了一些哈~


第二十六章 屠龙
　　因幡帝。
　　求闻史记上写着，她是一只会给人带来幸运的白兔，是迷途竹林里成群的妖怪兔的首领，似乎活了很长久的岁月，阿求在执笔时写得颇为有趣，“因为注重健康而寿命长久的兔子”、“如果用四片叶子的幸运三叶草来比喻，那就是四十片叶子的三叶草程度的幸运”，这样的笔法，与阿求的性格联系起来，令人不免忍俊不禁。
　　据阿求说，这是询问过因幡帝之后，她自己本兔要求这么写的，阿求自然不会拒绝。
　　铃仙平时跟白明秋聊天，说得最多的除了她的师匠，就是因幡帝的事，帝是个捣蛋鬼啦，总是变着法地欺负她给她惹麻烦啦，还总喜欢掀她裙底啦……苦水怎么也倒不完，铃仙也是很可怜了。
　　不过从妹红那里，他听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妹红偶有一次提过一句，“因幡帝好像和八意永琳有什么交易，具体不清楚，我从辉夜那听来的，当时我们两个人都很疲惫，那种状态下，她没法信口开河的”。
　　能跟八意永琳做交易的，岂有等闲之辈？
　　对白明秋而言，因幡帝一直是永远亭里最神秘的存在，当然永远亭的人每个都很有来历很神秘就是了，但他至少还都见过几面，聊过几句，可他去永远亭的次数也不少，和因幡帝却一直缘悭一面，最近的一见好像还是在博丽神社例大祭上。
　　白明秋清楚，帝当然不会像她说的只是不小心路过，那么不如就来看看她的来意好了。
　　“帝小姐要是不嫌我实力低微，白明秋自然奉陪。”
　　“嘻嘻，好，咱们开始吧。”帝笑着伸出手，一张晶莹的符卡在手中渐渐成型。
　　“双方只出一张符卡定胜负，不论输赢之后都不再战，赌注的话……我出一份幸运好了，白明秋先生你嘛……要是输了，就帮我欺负铃仙一次怎么样。”
　　“太过分的话我就拒绝了哦。”白明秋还是很有底线的。
　　“当然当然，到时候你要是觉得过分，拒绝了也没事，不算毁约。”
　　“既然如此，好。”白明秋点了点头，“不过帝小姐你的幸运是.”
　　“保证让你物超所值，安啦安啦。”
　　因幡帝拍拍胸脯，一副你放心赢到就是赚到的样子。
　　事前的约定悉数完成，白明秋的第一场符卡战即将开始。
　　“来来，你先来。”
　　帝摊了摊手，一脸轻松地示意白明秋先攻。
　　面对任何对手，白明秋都从来不会掉以轻心，更何况对方的实力一定远强于他，这时的他没有理由不提起全部的精神来。
　　“符卡宣告，四时剑【万物入酒】。”
　　与落下的话音相对的，是白明秋已然隐没于铺展开去的刀气中的身影。
　　春雨，夏雷，秋风，冬雪，四种不同的天兆在白明秋符卡所划定的区域内互不干涉甚至相辅相成地出现，形成了一个精妙难言的循环，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完全是由四种性质不同的刀气所构成。
　　四时一剑，顷刻间就营造出了春夏秋冬的天地大势一般，将因幡帝席卷其中。
　　可因幡帝的笑容却始终不曾改变，看起来天真得如孩童一般，但面对如此凶险的刀气之阵而丝毫不变颜色，已经足见这笑容里包含着何等的自信了。
　　“四时刀气这个创意不错呢，可惜这是白明秋先生你第一次做符卡，疏漏的地方也太多了些，符卡的变幻太少，刀气的轨迹都是固定的，划定的区域也太大了点，甚至没有什么难以避开的地方。该怎么说呢，是太耿直了吗，没想到白明秋先生意外的有点笨呢.”
　　因幡帝在白明秋的符卡之中，好整以暇地对他这张符卡一一点评。
　　约莫过了一分钟，因幡帝好像玩腻了，淡淡道：“变化也看完了，该说的也说了，那就速战速决吧。”
　　原本在四时剑中随意动作的因幡帝，忽然定住身型，整个符卡竟然也不知为何为之一停，下一刻，因幡帝身如雷电，手持一道白光，击向隐藏在四时刀气下的某处。
　　判定一张符卡被击破的方法一般有两种：第一种是攻方两分钟内在守方的符卡中击中守方至少一次，且自身不被任何攻击击中；第二种则是攻方在守方的符卡中坚持五分钟，并最多只被攻击击中过一次。
　　当然还有一种特殊的情况，就是攻方在守方的符卡内同时也使用符卡，这种情况下攻方必须在两分钟内击中守方至少两次才能算击破，如果不是双方力量比已经达到了碾压程度的悬殊，一般不会轻易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就算再弱小，处于自己的符卡中时，守方也会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很难被攻方连续击中。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一场符卡战中，不论约定了几张符卡，攻方都只有三次被击中的机会，一旦三次机会用完则宣告此轮结束，攻守互换。两轮对攻之后，最终以总击破的符卡数来计算胜负，其中还有各种细则，总体来说不复杂，很简单就能分出胜负来。
　　不过像帝与白明秋的这场一卡胜负，只要有一方的卡先被击破，就代表那一方已经输了。
　　帝已经看穿了白明秋的符卡，自然要出手速战速决了。
　　就在这一瞬，隐于四时之中的白明秋，整个后背如火烧一般，随之而来的是活跃起来的凤凰图腾所加持的五感。
　　不，如今白明秋的五感，早就超越了五感范畴的极限，已经成为了一种近似概念的“超感”。
　　他已然把握了帝的动向。
　　射夜刀玄色的刀身因为白明秋源源不断力量的注入而变得黑白分明，上为清，下为浊，沉睡在白明秋记忆中的纷繁刀术在这一刻本能般苏醒。
　　四时于此刻完全变幻，符卡范围中充斥的刀气从四时演化转瞬间变为波荡大江，醉人心魄。
　　这一荡，将因幡帝手中的白光荡偏数寸，而白明秋丝毫没有犹豫，在帝避无可避的方向斩出一刀。
　　白明秋于第六世刀术圆满，技近于道，那时偶然悟得了一种以对方的气机为牵引的刀术，到精深处，刀只斩气机而不破招式，己动全随他动，但刀刀绝不落空，直到斩灭气机为止。可惜那个世界的剑士大多因为世界规则所限，无法领悟气机的奥妙，而是自有一种以力全道的方法，这刀术于是被白明秋命名为屠龙，然后束之高阁。
　　时至今日，他为因幡帝拔出此刀。
　　便在此时，帝捏碎了手中的白光。
　　——


实在抱歉……
　　刚刚恢复更新就撞上流感，昨天躺床上烧了一天，今天又昏沉了一整天，临到现在才清醒了点……
　　明天差不多就恢复了，也同时恢复更新。最后提醒大家冬春之交注意气温变化防寒保暖啊。
　　——


第二十七章 现身
　　因幡帝手中的白光，就在白明秋的屠龙之剑与她气机牵扯的一刹那炸碎。
　　“符卡宣告，【脱兔】。”
　　就算是白明秋也没有想到，帝手中居然拿着她唯一的一张符卡。
　　有一个形容敏捷迅速的成语叫做“动如脱兔”，但白明秋觉得，就算是这个词，也无法形容此时因幡帝的速度。闪电，流星，那些速度极快一闪即逝的意象，与此时浑身雪白的帝相比也不过如此。
　　白明秋明明确确已经锁定了帝的气机，被那脱兔般地白色彻底撕碎。
　　淡淡的白色荧光萦绕在帝的周身，她已然逃脱出了白明秋四时剑所覆盖的范围，好整以暇地浮在空中，略带讶异地看着白明秋。
　　“竟然直接断了我气机的牵扯，帝小姐好手段。”
　　“哈哈哈，我这张符卡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暂避各种牵制的，你的刀术所锁定的气机虽然很妙，但也在我符卡效果的范围内呢。”帝笑道，“不过我倒是小看你了，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厉害的刀术。”
　　“帝小姐过奖了，既然现在你我各出符卡，那就来较量一番吧。”
　　“唉，算了算了。”
　　白明秋正待凝神以对，因幡帝却摆了摆手，散去了身边的淡光，摇头道：“会被刚刚接触符卡战的新手逼出符卡，本身就是我的失败了，认输了认输了。”
　　帝一直竖得高高的两只耳朵耷拉下来，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就是讨厌你们这些体术好的家伙啦，符卡战总是很占便宜。”
　　白明秋收起符卡，笑道：“我还以为我犯规了。”
　　“哪有那么多规矩，符卡规则就那几条，真正打起来什么手段都能用，只要赢就好了。”
　　帝上下打量了白明秋一番。
　　“唔……感觉白明秋先生前途无量啊，符卡战。”
　　“诶？”
　　“你的第一张符卡就连我都骗到了不是吗？看这刀气天衣无缝的变化，就知道你对刀的掌握已经炉火纯青了，而且还挺有头脑的，虽然弱了点，但是符卡战本身跟你个人强弱关系不大。”
　　帝给白明秋仔细地分析了一波，说道：“可惜你还没做出几张符卡，等你的符卡多了，有机会咱们再打一次怎么样啊？”
　　这就是对手的再战请求了吧，那就要积极响应才符合规则啊。
　　“乐意奉陪。”
　　白明秋爽快地答应了，然后顺势邀请因幡帝去离这里不远的结庐坐坐，帝也不推辞，跟着白明秋就走。
　　坐在田边摆着的小圆桌边，帝抿了一口白明秋刚才泡好的绿茶，再吃上一块仙贝，露出惬意的表情。
　　“哎呀，舒服。”
　　“来尝尝我做的枣糕味道怎么样，铃仙上次来吃过，说蛮好吃的哦。”
　　白明秋端了一盘棕褐色块状的糕点摆在因幡帝面前。
　　“哦？铃仙那家伙年纪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我的嘴可是很挑的。”
　　帝将信将疑地捻起一块枣糕，切面上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枣瓣。
　　“啊呜。”
　　“啊呜啊呜。”
　　“啊呜啊呜啊呜。”
　　“别急，一盘不够还有呢，别噎着啊。”
　　白明秋看着狼吞虎咽的帝，颇觉有趣。
　　“呜呜……难怪铃仙每次过来找你，回去都肚子鼓鼓，眉开眼笑的，原来每次都有这种好吃的吃啊。”
　　白明秋一直很喜欢铃仙这个认真又羞怯的小姑娘，所以每次铃仙来结庐，他总要招待她大快朵颐一番，蒸煮炸烤样样不落，还有各种女孩子很喜欢的甜点饮品等等。
　　“铃仙回去之后这么开心吗？果然还是在我这有点拘谨啊。”
　　小兔子俏脸微红敛起兔耳的羞涩模样一下子就浮现在白明秋眼前。
　　“哈？你都不知道的吗，铃仙每次从你家回去都乐得眼睛发红呢，那可是最适合欺负的时间段了，怎么玩她都不会生气的。”
　　帝囫囵吞了几个枣糕，又灌了两口茶顺下去，笑道：“嘿嘿，以后白明秋先生的事情就交给我因幡帝吧，我的经验可比铃仙那个笨手笨脚的小丫头丰富多了。”
　　白明秋忍俊不禁。
　　“也不用做到那个份上，我家又不是什么禁地，帝小姐有空尽可以来玩，好吃的管够。等一下啊，我再去给你端一盘。”
　　“不了不了，不吃了，再吃就没法说正事了。”
　　帝拍了拍几乎看不出什么的小肚子，眼睛溜溜地打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帝小姐今日来，果然是辉夜公主又传话来了吗？还是八意医生——”
　　“唔.”
　　因幡帝娇小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
　　“我今天带来的，不是永远亭的消息。”
　　“哦？”
　　“白明秋先生，要跟‘我们’合作吗？”
　　因幡帝在“我们”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白明秋敏锐地听出了一丝异样。
　　“与……永远亭合作？”
　　帝淡淡一笑，说道：“啊……你果然也产生了这种错觉呢，因幡帝是永远亭的下属，整个幻想乡几乎快没有人不这么认为了吧。”
　　“这就代表着，‘我们’已经成功地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帝的笑容难测深意。
　　“我们，幻想乡原住民的妖怪们。”
　　白明秋忽然想起了求闻史记上关于红魔馆的一点记载，据说在符卡规则设立之前，蕾米莉亚进入幻想乡，发动了影响深远的吸血鬼异变，当时她的势力几乎席卷整个幻想乡，但后来被幻想乡最强大的原住妖怪们所打败，并迫使她签订了合约，继而订立了符卡规则。
　　那一战之后，幻想乡的原住民妖怪们就销声匿迹，从此很少有所听闻了。
　　“不论幻想乡还是外界，都有着我们的存在，我们拥有你难以想象的悠长历史，和隐于深处的力量。”
　　“我们很清楚孰强孰弱，知道趋利避害，八云紫启动妖怪扩张计划之后，由外界而来的强者开始增加，依附于强者便能更加轻松地发展自己的势力，以绵延这个存在长久并且会一直存在下去的群体的生命，所以我们决定将自己隐藏起来。”
　　“后来，借助吸血鬼的力量，我们排除了长久岁月中腐烂的部分和摇摆不定的部分，然后依靠符卡规则，潜入了覆盖整个幻想乡的红白二色最深之处。”
　　“如果说创造幻想乡的贤者们掌控着幻想乡的规则，我们就控制着幻想乡的秩序，是治，还是乱，就在‘我们’的一念间。”
　　难怪，就算幻想乡出现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异变，这个满是妖怪的地方也从来没有发生过影响巨大的混乱，原来在这背后，根本就有着一个组织在维持稳定。
　　白明秋沉声道：“所以，你今天并非作为永远亭的下属，而是作为幻想乡原住民的话事人而来的。”
　　“没错。我是迷途竹林的主人，幻想乡妖怪兔的领袖，因幡帝。”
　　——


第二十八章 消散
　　“没错。我是迷途竹林的主人，幻想乡妖怪兔的领袖，因幡帝。”
　　因幡帝原本狡黠不失清澈的眼神，随着她的陈述，一点点晕染上与可爱外表不符的深邃暗红，那如同散发着狂气一般的目光与姿态，与渐昏天色下远方越发模糊的地平线一同，在白明秋的面前逐渐清晰。
　　“幻想乡本土最大的群体找我合作，我有这样的价值么？”
　　“白明秋先生不要妄自菲薄。我们的耳目遍布幻想乡，对你的事迹，我们还是略知一二的。在如今的幻想乡，说到价值，尤其是对我们而言的价值，除了你，我们不做第二人想。”
　　“那就请帝小姐直言吧。”
　　白明秋伸手示意。
　　帝点了点头：“很简单，我们想要关于玦的情报。明玉宫异变之后，当时的参与者大都三缄其口，我们很想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还有玦的现状，经过排查，最后就找到了你。”
　　“玦？”
　　白明秋很清楚玦已经死得很彻底了，但从因幡帝口中听到他的名字，难免令人惊异，他随即提起了几分警觉。
　　“你们为什么想知道玦的事？”
　　“为表诚意，告诉你也无妨。”
　　帝正声道：“千年前玦曾经来过幻想乡，这里当时还是远野，他在这里遍寻宝地，最后在太阳花田逗留了很久，那个时候，他跟我们做了个交易。他让我们远野本土妖怪按照他给的方法，定期给某样东西输送大量妖力，保持它不受损坏，并且派人暗中保护太阳花田的安全。”
　　因幡帝喝了口茶，继续道：“这件事做起来其实并不难，真正的难度在于，玦并没有给我们时间限制，也就是说只要他不结束交易，我们就要一直把这件事情持续地做下去。这也就是玦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们的原因了，因为只有远野本土的妖怪，才能千年如一日地顽强地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实际上当年我就看出来了，玦肯定是在谋划什么我们并不了解的事情，但当年他给出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诱人，由不得我们不答应。”
　　白明秋奇道：“你们这么多妖怪族群，竟然没有一个能抵得住诱惑的，玦到底给了你们什么？”
　　“挑个你知道的的说吧，天狗一族的守山大阵，你亲身经历过的，连博丽巫女和神明都能困住，足够厉害了吧。”帝耸了耸肩，“那就是玦改完交给天魔的东西。”
　　白明秋回忆起妖怪山一战时惊心动魄，至今还心有余悸，那个阵法着实太凶险了，没想到居然与玦有关系。
　　想想也是，玦虽然不保晚节，但生前可是正经的神兽白泽，渊博的学识与强大的力量，让他完全可以在交易中占据主动。
　　这么看来，玦让远野本土妖怪们所做的事情就是在他死后保护他选中的风水宝地，等待明玉宫自行开启。
　　“玦和我们订立了对毁约者极其严酷的契约，我们本来也没有食言而肥的想法， 这千年来，我们就一直遵守着交易内容，一面定期给玦留下的那件东西里注入巨大的妖力，一面派出各族妖怪暗中守护太阳花田，直到不久之前。”
　　“也就是……明玉宫异变发生的时候？”
　　“嗯。”
　　帝说道：“旷日持久的交易，耗费了我们很大的力量，如今幻想乡的秩序又已经发生改变，我们的内部也几经波折，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可以为所欲为的时代了。当然，我们并没有无端毁约的意思，只是那件东西的变化，让我们开始产生还需不需要继续维持交易内容的疑惑。”
　　白明秋问道：“那是件什么东西？”
　　“玦。一块玉玦。”
　　帝一挥手，虚空中便现出清晰的光影来，那是一块半环形，一侧有缺口的玉佩。光芒再闪，那块原本只有一个缺口的玉佩，通体都布满裂痕。
　　“明玉宫笼罩太阳花田的白雾散去后，这玉佩就彻底碎了。按照我们的推测，这玉玦里所容的，应该就是玦的魂魄一类的东西，这东西与明玉宫阵法相关联，也就是说玦可能已经死了，但其中不确定的东西还有很多，我们想根据获知的情报，来判断是否可以结束这份已经持续了千年的契约。”
　　白明秋的手轻轻扣着桌子，思考着因幡帝所说的话。
　　他作为明玉宫异变中参与最深的人，此时已经彻底理清了事情的全貌，为了明玉宫，玦还真是做了很多手周密的准备。如果因幡帝说得都是真的，那么远野妖怪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明玉宫的守门人，甚至还帮着维持玦的残魂千年不灭。难怪那时玦的残魂刚出现就有着足以对抗大妖怪，支配明玉宫的不凡力量，这本来就是很可疑的地方，只是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太快了，以至于白明秋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中的蹊跷。
　　现在看来，远野妖怪受玦的引诱，做了玦的帮凶，间接地将风见幽香和自己陷入险地，把整个幻想乡都卷入了一场危机中，这毋庸置疑。
　　那么，就这么拒绝因幡帝的合作邀请吗。
　　说来也奇怪，事情过去了这么一段时间，白明秋的心中却还是如当时一般，并不能完全提起对玦的恨意来，每每想起那最终的决战，脑海里浮现的总是玦的空洞怔立，与凰天剡世的一声叹息。
　　罢了，人既死，便如残灯尽灭，就将这是是非非都放下吧。
　　因幡帝没看懂坐在对面的年轻人思虑许久后的那一抹无端笑意。
　　“白明秋先生，考虑得如何？”
　　“不如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白明秋心头的凝重与感慨尽去，微微挑眉，道：“虽然比不上大贤者或者八意医生那么厉害，我的条件却也不会太低，帝小姐若是觉得我人微言轻，尽可以敷衍了事，那合作就无从谈起咯。”
　　“我想你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帝笑道，“白先生，我们这里，可能有你最想要的东西。”
　　——
　　我回来啦，亲爱的读者们有想我吗~


第二十九章 调皮
　　白明秋打开窗户，让遍洒屋外的阳光也透进屋里，萧飒的秋风穿堂而过，凉爽便扑面而来，今天正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
　　白明秋打了桶水，淘米洗菜，煮上了一小锅菜粥，等火候的时间，他就一手练游鱼小刀，一手侍弄花草。结庐里的花花草草不少，现在到了秋天，不少都已经开始凋落了，间隔一两日就要清理修剪一番才行。
　　等他一点点细致地完工，粥也煮的差不多了，白明秋揭开砂锅的锅盖，也不看分量，随手撒了小撮盐，稍微一搅拌，盖上锅盖焖上片刻，再开锅时，一股清新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开饭咯。”
　　白明秋盛了一碗粥，余光刚好瞟到摆在厨房角落的咸菜缸，拍了拍脑袋，想起前天弄好的咸菜还没吃多少，就从冰箱里取了点咸菜出来装碟。
　　一碗粥一碟咸菜，白明秋舒舒服服地吃起了早饭。
　　与因幡帝密谈之后已经过了三天，白明秋按照神奈子所言，也没有到处走动，就呆在家里静等古明地恋上门，但显然，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古明地恋完全没有出现的征兆。
　　现在想想，神奈子那天说的也太乐观了点，什么人家姐妹吵架离家出走，自己只要坐在家里等着古明地恋送上门来，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更别提自己居然还真信了神奈子的话，也许是已经习惯了被她那副智珠在握大势在我的气势和自信感染吧。
　　也罢，就再等个一两天的，古明地恋显然是不回来了，到时候告诉神奈子，让她死了这条心，早些安排去地灵殿谈判的事情才是正经。
　　白明秋无奈地笑了笑，把碗里最后一点粥吃完。
　　“白明秋啊白明秋，你可就撒了把盐，这粥为什么这么好吃啊，不行，再来一碗。”
　　小小自得一番，他又盛了大半碗。
　　那天傍晚与因幡帝密谈许久，最终还是达成了合作，因幡帝没说假话，她手上的确有白明秋想要的东西。双方各取所需之后，因幡帝带着关于玦的情报离开，临走前她告诉白明秋，如果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幻想乡本土妖怪的帮忙，尽可以开口。
　　帝走之前，还留下了她跟白明秋之间符卡战的赌注——一份幸运，白明秋是没弄懂怎么回事，只看见白光一闪之后因幡帝狡黠的笑容。
　　他也没感觉自身有什么变化，最近几天也没遇到什么特别幸运的事情，要不是帝说过“这份幸运会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这种话，白明秋真的要怀疑帝是不是在骗他了。
　　“也犯不着吧.”
　　白明秋自言自语着嘟囔了一句，他想起幻想乡缘起上记载的关于因幡帝的内容，阿求在上面写道，“曾经有误入迷途竹林的农人偶然间看到因幡帝的身影，最后安然无恙地从竹林里走了出来，进入竹林对于寻常人来说是巨大的不幸，在那之后还能走出来，正是因为见到了白兔后的幸运啊。”
　　迷途竹林根本就是一个天然的迷魂阵，别说一般人类了，很多小妖怪进去了也都出不来，进去了还能出来的普通人类，等于是逃过了一死，这么一想的话，因幡帝还真不愧是幸运的白兔。
　　连吃了两碗粥，白明秋舒坦地摸了摸肚子。
　　“啊——待不住了，这么好的天气，怎么能把自己关在家里呢？”
　　白明秋可是个想到就做的人，把该带的东西收拾进旅行箱里，扛起钓竿，离开结庐。
　　一路往东走，绕过了森林，穿过了溪流，乘着灿烂的天光，白明秋行吟而去，直到太阳花田。
　　“太阳花田，无名之丘，妖怪之山？”
　　白明秋一直没留意过，花田的入口处还立着一个路牌，之前几次都是飞过来，像今天这么走来还是头一回。
　　白明秋站定的地方是个三岔路口，路牌指示三个方向，看这块牌子的时间已经有点久了，木料上已经有了风化的痕迹，还有些破损。不过路牌的指向似乎有些问题，指向太阳花田的路牌上写的是无名之丘，往妖怪山的方向则是写着太阳花田。
　　也不知道是谁在这个基本不会有人来的地方立了一个路牌。
　　白明秋看了两眼，也没多留意，就要走进太阳花田，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停下了动作。
　　“谁？”
　　没有人搭话。
　　白明秋可不会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明确地感觉到就在他即将进入花田的时候，周围有一丁点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响。
　　虽然那声音真的很小，但绝对不是自己错觉，白明秋从不怀疑自己的五感，那就是说，有什么人悄悄地在后面跟踪自己。
　　被自己喝了一声就销声匿迹，连面都不敢露，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威胁的角色，而且白明秋并没有感到周围有什么其他的动静，也就是说来人还没离开。
　　那就找出来好了。
　　白明秋一动念，后背就变得灼热起来，在凤凰图腾的辅助下，白明秋本就敏锐的五感顿时化为更上一层的灵感，将方圆几十丈的动静都一览无余。
　　找到了。
　　“出来吧，我看到你们了。”
　　“斯塔怎么办，他说他看到我们了诶。”有点担心的声音。
　　“露娜，你别担心，他肯定是吓唬人的。桑妮你说呢？”比较冷静的声音。
　　“就是，他这个叫做‘虚张声势’，我们藏得这么好，区区一个人类才不可能发现我们呢。”自信满满的声音。
　　“不对，我感觉到了，那个人在靠近我们。近了，又近了，他好像真的发现我们了。”
　　“怎么办怎么办？桑妮……斯塔.”
　　“你们俩不要慌，先不说他没有发现我们，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他又不知道路牌是我们转动的。”
　　自信满满的声音又说道：“我可是全力全开呢，这里的光线完全被折掉了，他怎么可能看到我们，再加上露娜你的消声……等等，露娜你难道刚才没有消掉声音吗？”
　　“人家有点紧张嘛，但是现在已经消除掉了！”
　　“哎呀都怪你！”
　　“好了好了，这样的话，我们干脆慢慢撤走吧。”比较冷静的声音说道。
　　“呃……我收回，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冷静的声音话音刚落，三个声音的主人就看到那个本来要走进太阳花田的人类忽然就站在她们面前，他的眼睛里旋转着一种奇怪的红色，那种目光好像能穿过光之迷彩和消却之声，把她们看个一清二楚似的。
　　白明秋可没那么多心理活动，他一伸手，就把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的三个小家伙提了起来。
　　——
　　三妖精登场！


第三十章 震惊
　　白明秋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手拉着手，齐齐紧闭着眼瑟瑟发抖的三个小伙伴。
　　从刚才开始她们三个人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躲在这里，一边释放一种探测力来探测白明秋的动向，一边低声交头接耳，还用某种力量扭曲了所在地的光线，消去了三人的声音。
　　不过这些对白明秋来说实在是有点小儿科，八云紫的隙间都曾被他看穿过，就别提这三个小家伙的把戏了。使用凤凰图腾的那一刻，三人的动静就全都被他看在眼里，然后他就全程忍着笑，看着三个小家伙惴惴不安的可爱模样，直到她们准备开溜了，才把她们抓出来。
　　一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是妖精了，而且看过幻想乡缘起的白明秋，甚至马上跟阿求的记载对上了号，立刻记起了，她们就是小有名气的光之三妖精。
　　桑妮.米尔克，斯塔.萨菲雅，露娜.切云德，分别拥有日月星三光力量的妖精，居住在魔法森林中，热爱恶作剧，总是三个人一起行动，经常在人类的视野中出现，幻想乡缘起上写着一大堆目击报告，不过危险程度很低，对普通人类都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听她们的对话，好像是她们偷偷转动了路牌，难怪路牌的指向完全对不上，原来是她们三个在这搞恶作剧。对这样孩子气的调皮，白明秋倒是不在意，而且这三个小家伙实在是傻得有些可爱，他完全提不起什么责怪之心就是了，不过他还有些事情要跟这三个小妖精确认。
　　“呜哇！”
　　亚麻色卷发的妖精好像是三只小妖精里面胆子最小的。
　　“桑妮，斯塔，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啊，好可怕啊！”
　　黑长直的妖精，就是声音比较冷静的那个，说道：“露娜你别怕，他只不过是个人类，拿我们没办法的。”
　　扎着两个小辫子的金发妖精听到伙伴们的声音，忽然就平添了几分勇气一般，高高地鼓起腮帮子瞪着白明秋：“你你你！你这个人类，快把我们放下来！要不然小心吃苦头哦！”
　　“要我把你们放下来当然没问题。”白明秋微微眯起眼，笑道，“桑妮，斯塔，露娜，事先声明，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而且，是你们先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后面的吧。”
　　“噫！他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胆子最小的露娜吓了一跳。
　　“冷静点，他肯定是之前就见过我们了。”冷静的斯塔还能保持镇静来分析原因。
　　“喂，人类，你为什么知道我们的名字？我可没见过你。”
　　看起来很强气的桑妮咄咄逼问，不过她们仨还被白明秋拎在手里呢，这种气势就显得比较没有说服力了。
　　白明秋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们的名字嘛，这是个秘密，想知道的话，就要回答我的问题。回答了我的问题呢，我也会把你们放下来，怎么样？”
　　“怎么办啊？”露娜低声问道。
　　“我已经尝试挣脱他的手了，但是他的力气很大，挣脱不开。”斯塔说道。
　　“虽然是个人类，但是意外的厉害是吗？”桑妮皱着眉打量了白明秋一会儿，高声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那我就勉强答应你好了。”
　　“哈哈哈。”
　　白明秋忍俊不禁。
　　“笑什么笑啊你！”
　　“没事没事。”白明秋说道，“那我问了啊，你们三个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桑妮大声道：“是你自己太奇怪了好吗，扛着那么长那么长的钓鱼竿，还一直唱歌。”
　　斯塔补充道：“而且你不往人类多的地方走，而是一直往人少的地方走，你都快走到太阳花田了。”
　　露娜小声道：“我们就想恶作剧一下，让你走错路，就一直跟着你了.”
　　“原来是这样。”
　　白明秋点了点头，松开手，把三妖精放了下来。
　　他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吸引了妖精这种贴近自然的存在，就想求证一下，没想到原来是自己本身惹眼的缘故。
　　白明秋一松手，落地的三妖精就以桑妮为首，对着白明秋摆开阵型。
　　“你这个人类，竟然对我们做出这么过分的事，你以为你今天能走得了吗？”
　　“就是就是，你要付出代价的。”
　　桑妮气鼓鼓的瞪着白明秋。
　　可是白明秋却完全提不起打架的心思来，桑妮的模样，让他想起了雾之湖上的冰妖精琪露诺，一样的风风火火趾高气昂，一样的冒冒失失，还很好斗，妖精这种存在，好像大部分都是这个样子的。
　　“我今天还有事呢，要不咱们约个时间再打好不好。”白明秋笑道。
　　“你有事？你能有什么事啊？”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斯塔疑惑道，“他为什么要带着钓鱼竿到这里来呢，路上经过了好几条小溪都没停下，但前面已经没有什么水了。”
　　“难道……他是来钓妖精的吗？”露娜大胆地猜测了一下。
　　“别瞎想啦，我是来找人的。”白明秋笑道。
　　“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你能来找谁，你这个大骗子。”
　　“就是，大骗子。”
　　白明秋摇头道：“我没骗你们，我是来找风见幽香的，风见幽香，就住在这边太阳花田里，你们知道吗？”
　　“什什什什……什么？”
　　“你……你说谁？”
　　“.”
　　从白明秋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三妖精顿时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风……风见大人……你怎么敢随便说风见大人的名字。”
　　“你怎么会跟风见大人有关系。”
　　“他肯定是瞎说的，那可是那位风见……风见大人啊！”
　　幽香在这些妖精的眼里原来这么可怕，只是提一提名字就能让天性开朗的妖精怕成这个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
　　也难怪，四季鲜花之主名声在外，敢于接近的存在肯定都很少，更别说谁会和幽香交友了。
　　白明秋心头一动，也不多解释，悄悄往萱草中注入了一丝元气。
　　不多时，他已经能感受到花田中央原本平静的气场变得高涨起来，与此同时，有什么正在向这里高速移动。
　　“白明秋。”
　　略带点欣悦的声音忽然响起。
　　光之三妖精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提阳伞的鲜花女王从天而降，落在这个提着箱子不修边幅的人类身边。
　　“诶——！！”
　　——


第三十一章 束发
　　风见幽香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花田里徘徊。
　　今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这是她最喜欢的天气，阳光普照大地，向日葵们合宜地舒展着身体，幽香也可以尽情地让自己融入这风光大好的自然之中。
　　享受之余，她又不自觉牵念起白明秋的事情。
　　他已经去地灵殿了么，一路上情况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敌人，送给他的种子派上用场了吗，还是说在使用符卡呢？
　　那一日从寺子屋回去，幽香心里没来由地多出几分失落，虽然很浅很淡，完全没有严重到影响自己的行为，也没有告诉白明秋的必要，但她还是花了足足两天时间，才勉强消解了这种失落的情绪。
　　思考着关于白明秋的事情，幽香忽然就感觉到了从白明秋所持的萱草那里传来的波动，顿时一阵喜悦涌上心头，她一下子就感应到了白明秋的位置，他居然就在花田附近。
　　来不及细想，她的行动已经快过了思考，片刻之间，她就出现在他身边。
　　“白明秋。”
　　幽香感觉到，自己在说出他的名字时，心里有一件沉积了好久的东西彻底消散了去。
　　“幽香，早啊。”
　　他微仰起头，笑得一如往常般浅淡温柔。
　　是了，他不会知道自己的心绪的，他又不会读心术，不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了，免得他再担心。
　　“早。”
　　风见幽香轻笑着，缓缓落到地面上，忽然说道：“你不要动。”
　　白明秋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幽香向前走了两步，靠得离白明秋很近很近。
　　她拔下一根深绿色的发丝，旁若无人般双手环上白明秋的颈，略显笨拙地打了个结，将他不小心散落的乌黑长发齐整地束了起来。
　　“头绳掉了。”
　　“喔.”
　　幽香刚才那颔首低眉之间的无意风情，饶是白明秋都有些招架不住，一颗心砰砰砰就跳得飞快。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去地灵殿的么。”
　　“临时发生了一点变故，要再过一两天才去。”幽香提了问，白明秋赶紧压抑了一下心情，说道，“今天反正也是闲着，我就想，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秋游钓鱼，不用等到我回来了。”
　　“当然愿意。”
　　幽香很明显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不过，她们是怎么回事？”
　　目光一转，幽香终于看到了呆立在一旁的光之三妖精。
　　三妖精从风见幽香出现在她们眼前的那一刻就进入了瑟瑟发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不敢直视的状态，再看到幽香和白明秋打招呼，乃至之后的动作，三妖精感觉自己的下巴已经快掉下来了。
　　风见幽香大人，原来是会笑得吗？而且，笑起来这么好看。
　　“我们……是不是……看到幻觉了啊。”
　　“一定是幻术，是幻术吧。”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自己还没睡醒？”
　　三妖精面面相觑，忽然哇得一声叫了出来。
　　“这……这是真的！”
　　“风见大人，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打扰您的客人。”
　　“风见大人我们下次不敢了.”
　　幽香淡淡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三妖精：“你们做了什么？”
　　三妖精明显一齐打了个冷颤。
　　“这几个妖精，特别调皮捣蛋，她们有对你做什么吗？”
　　白明秋摆了摆手，温声道，“几个小孩子跟我闹着玩的，幽香，你别在意。”
　　“嗯。那，你们起来吧。”
　　“谢谢风见大人！”
　　“还有呢？”
　　“谢谢这位大人！”三妖精赶忙齐刷刷地朝白明秋鞠了一躬。
　　“以后可别再这么调皮了。嘛，不过说了也没用，你们妖精天生就是这个样子。”
　　白明秋俯下身子，轻轻揉了揉为首的桑妮的小脑袋，说道：“我叫白明秋，你们好啊。”
　　“桑妮.米尔克。”
　　“斯塔.萨菲雅。”
　　“露娜.切云德。”
　　“我们是，光之三妖精！”
　　好像被白明秋的和悦感染了似的，三妖精忽然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妖精冒冒失失又开朗无比的本能一下子就涌现出来，三妖精对着白明秋摆了一个三角阵型，扑闪着翅膀，周身还闪烁着日月星三光，煞是好看。
　　白明秋欣然地点了点头。
　　“哼。”
　　旁边却传来风见幽香冷不丁的哼声，虽然很小，但大家都听到了。三妖精顿时噤若寒蝉。
　　幽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哼这一声。
　　白明秋拎了拎手上的箱子，说道：“我们出发去雾之湖吧？”
　　“好。”
　　白明秋看了看三妖精，又看了看风见幽香，忽然说道：“幽香，我有一个提议。”
　　“嗯？”
　　“要不，把她们三个也一起带上吧。”
　　“啊？？”
　　三妖精本来都打算悄悄溜走了，这一下，又开始提心吊胆起来。她们可是知道得很清楚呢，别看现在这位四季鲜花之主在这个人类面前端庄又好说话，实际上她根本就是个超级可怕的存在，哪能一直跟在她身边？
　　幽香也微微皱眉。
　　“白明秋，是不想和我独处吗？”
　　白明秋用力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说出原因。
　　少顷，幽香还是点头同意了。
　　“如果白明秋想这样的话，就带上她们一起。你们三个，跟上我们，一起去雾之湖，知道了吗。”
　　这几个小妖精在风见幽香面前可没有选择的权利。
　　“那就出发咯。”
　　白明秋笑着，自然地牵起风见幽香的手，幽香略略一怔，便也反手握住，两人腾空而起，向雾之湖的方向飞去。
　　剩下的三只妖精站成一圈，在原地再次面面相觑。
　　半晌，露娜怯生生地问道：“桑妮~斯塔~我们要不要去啊？我们干脆跑掉算了吧，跟着他们也太危险了。”
　　“不，我们应该去，不然，违背了风见大人的话，下场会过于残酷的。”斯塔虽然也心有余悸，但还是冷静下来分析了一下。
　　“去就去，怕什么。”桑妮哈哈一笑，说道，“正好咱们好久没找琪露诺打架了，我们走。”
　　“对了对了，斯塔，桑妮，那个叫白明秋的人类，和风见大人是到底什么关系啊？”
　　“肯定是好朋友，就像咱们三个一样！不过能和风见大人做好朋友，看来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类呀。”
　　“我倒不这么觉得。”
　　斯塔眨了眨眼。
　　“他们会不会是那个啊？”
　　“哪个？”
　　“就是……情侣。”
　　“诶——？！”
　　——
　　发糖时间~


第三十二章 随心
　　秋日的雾之湖依旧如往常一般的云山雾罩，季节的更迭似乎不会对这里造成什么影响。
　　经由妖怪之山上银河般洒落的九天瀑布的灌注，日久天长，雾之湖便成了一个灵气环绕的地方。这里人迹罕至，因为邻近红魔馆的缘故，妖怪也很少见，久而久之，却变成了亲近自然的妖精们的聚集地。
　　白明秋算是雾之湖的常客了，他隔三差五地会来这里钓鱼，一来他对钓鱼颇有几分爱好与心得，二来他在这里还有位钓友，一个人钓鱼时间长了难免无聊，两人同钓，便稍可排遣一二。
　　说起来这位钓友是位耆老，外貌平平无奇，黄褐肤色，慈眉善目，看似瘦弱，甩起钓竿来倒是颇有几分力气。不知道是何方人氏，只知道姓姜，感觉上像是神州后裔，但幻想乡里无奇不有，白明秋说不好，也没有多问，就像老者也不问他什么一样。
　　姓姜的老者没有同伴，白明秋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许也是在人间之里，不过白明秋见到他的时候，他永远都在垂钓。
　　老者话不多，但也不沉默寡言，相反的有时还显得很健谈。他在钓鱼和烹饪两件事上很有些造诣，曾指点过白明秋好几次。白明秋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雾之湖选择钓点的时候。因为湖面大雾，三番两次找不到好钓点的白明秋，被好心的老者指点之后，当天就钓了好几条大鱼，心怀感激的白明秋将那天的收获都送予老人，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络了起来。这不，之前在家里招待映姬和小町时候杀的那条特别大的鱼就是老姜送的。
　　“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遇上他。我看八成可以，天气这么好，他不出来钓鱼才奇怪。”
　　把老姜的事情讲给风见幽香听完的白明秋猜道。
　　“白明秋和那位老人关系很好吗？”
　　“嗯，还不错。”
　　“那他就是白明秋的朋友了。”
　　“对。”
　　幽香微微歪头：“你刚才说，你并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人氏，也不知道他的背景和过往。这样也能成为朋友吗？”
　　“当然可以。”白明秋温声说道，“言谈投契，行止合宜，投桃报李，心怀善意……只要是符合自己心意的人，都可以成为朋友。”
　　“这样的朋友关系，会很深刻吗？”
　　“也许不会吧，朋友之间的情谊有深有浅，有些朋友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耽搁了联系，或者因为某些事情有所分歧，不再投契，淡了感情；有些朋友则会因为深刻的共鸣或者频繁的联络而增进感情。时间长了，朋友就自然而然地会分成泛泛之交和知交好友，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面对朋友的时候，不论交情深浅，关系远近，谨记时刻怀着刚交友时的初心，便不会做出有伤感情的事情，至少我们自己不会。”
　　“唔.”
　　幽香皱着眉，认真地思索着白明秋的话。
　　“好啦，不用太纠结。”
　　白明秋柔声说着，轻轻握了握幽香的手。
　　“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梳理感情的时候，跟着自己的心意走，不要勉强去做违心的事就好了。”
　　幽香顿时感觉心跳快了一拍。
　　莫名其妙的，难以言喻的，但是对幽香来说已经很熟悉的情感一下子就从心底浮现，继而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她只觉得手上的温暖灼得她双颊发烫。
　　“白明秋，我.”
　　“怎么了？”他关切道。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心底滋生的七情六欲所支配，我不喜欢这种被支配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是因为白明秋而出现，我就反而会喜欢了。”
　　白明秋怔了一怔。
　　好直的一球啊。
　　若是换成其他的什么人，这句话就完全可以视作是深刻的告白了吧，如此直率的将心底的感受传达出来，白明秋完全能够感受到这句话中饱含的炽热。
　　但她是幽香啊。
　　白明秋怜惜地望着眼前的人儿，压下心中丛生的感情。
　　雾之湖就在眼前了。
　　一望无际的浓雾在湖面上弥漫，垂落而下的九天瀑布冲积出磅礴的水气，这沁人心脾的美景，令白明秋心情大好。
　　“幽香，看我的。”
　　他松开幽香的手，三两步纵跃到空中，一手画一圆，竟然在空中打起拳来。
　　很快，雾之湖上空的雾气开始为白明秋的拳劲所牵引，围绕着白明秋，小半个雾之湖的雾气竟然开始流动起来。
　　幽香不解地看着白明秋的动作，不知怎么，心头又隐约有几分欣悦和期待，作为自然的化身，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白明秋很轻松地就与自然融为一体，有一种纯粹的喜悦洋溢在他的动作之中。
　　白明秋不知道幽香的想法，他已经全身心地沉浸入雾湖的环境之中，被他拳劲所牵引的气流，渐渐在他身边有了阴阳之分，下一刻，那阴阳两分忽然就化作两条游鱼，环绕在白明秋的周身。
　　白明秋睁开眼睛，嘴角挂着笑意。
　　“来，送你两条小鱼，万一今天我们什么也没钓到，至少也不会空手而归。”
　　幽香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作为幻想乡有数的强者，她看得清楚，这两条小鱼儿是由白明秋自身气机牵引云雾凝结成的，这种精妙的力量控制和极具技巧的拳法令她也觉得很不错，不过却也并不是很稀奇的东西。
　　但她就是觉得很可爱。
　　并非是欣赏美丽花朵的那种喜悦，而是另一种全新的情感。
　　风见幽香不明白，却也并不妨碍她好奇地用手去触摸两条把空气当成湖水，渐渐游到她身边的小鱼儿。
　　“好软，很可爱。”
　　“幽香喜欢，它们也很开心哦。”
　　白明秋温声说着，只见那两条小鱼儿的眼睛也弯成月牙般的弧度。
　　看着眼前笑容越发灿烂的风见幽香，白明秋一面为这样的美丽心动不已，一面又在思考自己的引导是否起到了作用。
　　现在看来，应该是起到了一些作用了。
　　幽香所感知到的感情不是别的，那是一种女性对柔软娇小的新生之物天然的喜爱和在意，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能够感受到‘可爱’的感觉。在强大的四季鲜花之主眼里，原本没有这样的感情，而如今，名为风见幽香的这位少女，正一点点发生着变化。
　　——


第三十三章 意马
　　白明秋带着风见幽香降落在湖畔。
　　“幽香，你先四处看看，我把东西拿出来。”
　　见幽香点头，白明秋就打开旅行箱，把里面装的东西依次摆开。
　　“白明秋，这个是？”
　　“烤架，午饭我们就在这吃啦，想多吃点的话，就得努力多钓几条才行。”
　　幽香显然没想到吃午饭这回事，白明秋这么一说，她才想起自己打算之后听白明秋的建议，平常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生活。人类一天正常来说会吃三餐，白明秋说，如果算上下午茶，点心和夜宵什么的，那还远远不止。
　　像幽香这样的存在，如大妖怪、天人、神明等等，或是天生就拥有庞大的力量，或是通过后天的不断修炼，在生命本质上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生灵，一般生灵所存在的本能或烦恼，譬如饥饿，病痛等等，对她来说是完全不存在的。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但随之一同消失的，是对于她而言本就不多的感情。
　　从进食中获得的喜悦，不光是对人类，对任何存在来说都是最真实最质朴的感情。白明秋要做的事情，是帮助风见幽香清楚地认知和梳理她懵懂的情感，最终让她成为一个完整的存在。这件事非常困难，稍有不慎就会行差踏错，从而造成白明秋无法接受的后果，在帮助幽香的时候，白明秋不敢急于求成，而是步步为营，一点一滴从最基础开始。
　　恢复进食，看似简单，对于白明秋的计划来说，却是很重要的一步。
　　当然，经年养成的习惯，使得幽香经常会下意识地忘记就是了。
　　“我忘记要吃午饭了。”
　　白明秋在草地上铺开一张长毯，说道：“那今天肯定也没吃早饭吧。”
　　“唔.”
　　幽香微微鼓起腮，看起来有些委屈。
　　“我有散掉护身的妖力的。”
　　“好啦，下次记得吃。”
　　白明秋温声一笑，幽香的小委屈也随之消散。
　　他取出两张小马扎，摆在幽香面前。
　　“咱们坐下来吧，这三个小妖精怎么还没到呢，不会是跑了吧。”
　　“应该不会。”
　　幽香把两张马扎的位置放得近了些，自己坐在了右边的那张上。
　　白明秋把鱼竿递给幽香，坐到左手边，笑道：“不管她们了，来，我来教幽香怎么钓鱼。”
　　“嗯，好。”
　　白明秋一点点细细地讲，风见幽香一点点认真地听，雾之湖畔云烟遮眼，却也阻挡不了两个人越发靠近的距离。
　　冷不防有一声感叹，从不远处的雾中传来。
　　“比翼双.飞，好是羡煞旁人。”
　　风见幽香下意识地站起身，被白明秋拉了拉衣袖，才又按捺住。
　　白明秋笑道：“莫非老树亦生发芽之心？”
　　“哈哈哈，白小友说笑了。”
　　“老姜啊老姜，我就猜到你今天会来钓鱼。”
　　从浓雾里走出来的是一位老人，黄褐肤色，颀瘦身量，面相和善却又饱经沧桑，那一双深邃的眼就算是隔着浓重的雾气，也透出几分矍铄来。
　　“这位就是我提过的姜老爷子。”
　　“你好。”幽香略带拘谨地点头示意。
　　“小姑娘真是俊俏，与小友你这俊后生正好一对。”
　　姜老爷子打量着两人，不住点头。
　　幽香听得明白，嘴角自然就挂上三分笑意。
　　白明秋无奈道：“不好好去钓你的鱼，怎么今天一来就开始点起鸳鸯谱了。”
　　姜老爷子笑道：“老夫可不是来钓鱼的。小友你看，今日艳阳高照，晚上定是月华璀璨，算算也到了望日，月光如此充盈的满月之夜，从这湖里可是能钓出绝品的。”
　　“难怪，看你什么也没带，就空着手在这转悠，却是在选位置了。”
　　对于钓客们来说，雾之湖最负盛名之处在于，每一个满月之夜，湖中都会出现平日里绝难现身的超品鱼类，甚至有些干脆就是鱼妖怪。过去经常有人类钓客满月之夜垂钓反被妖怪叼走的传说。
　　雾之湖是幻想乡中的一处灵气汇聚之地，在玦的论述中，也把它叫做“灵巢”，丰沛的灵力与活跃的生态，久而久之，造就了钓客间流传的逸闻。
　　“对了，之前你送我的那条大鱼，我做了些腌肉，还有些鱼干，回头我拿来给你尝尝。”
　　“白小友深得我心，如今除了垂钓，老夫着实一无所好，唯愿做只饕餮咯。”
　　姜老爷子眯起眼睛，琢磨道：“我记得小友手制的烤鱼风味绝佳，想必.”
　　“老姜你大可放心。”
　　“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
　　姜老爷子啧了啧嘴，不知为何，目光在风见幽香身上多停了片刻，旋即不着痕迹地对白明秋说道：“秋意正浓，老头子也就不在这碍眼败兴了，白小友，风见姑娘，老夫告辞了。”
　　“再见。”
　　“湖边雾大，老姜你慢点走啊。”
　　老人没有回应，渐渐步入浓雾之中。
　　少顷，白明秋忽然反应过来。
　　“幽香，老姜他走之前分别喊了我们两个人，是吗？”
　　“是。怎么了？”
　　“不对，他怎么会认识你的。”
　　“不是白明秋告诉他的么？”
　　白明秋疑惑地摇了摇头。
　　“我有时候也会去人间之里，他一把年纪，也许以前的什么时候曾经见过我吧。”
　　“是这样么？”
　　看白明秋有些出神，幽香凑近了一些，轻声说：“不要担心。”
　　“诶？”
　　“不要因为我而心神不定。白明秋是因为我被突兀地提到，才开始担心的，不是么。”
　　浅淡的清香随着幽香的呼吸，轻拂在白明秋的皮肤上，丝丝的清凉让他感觉痒痒的，连着心一起。
　　“太近了.”
　　“你有说什么吗？”
　　“他说您靠得太近啦！”
　　稚嫩的童音打断了白明秋和风见幽香独处的时光。
　　幽香偏过头，微红着脸颊，狠狠瞪了站在不远处的三妖精一眼。
　　“你们三个，迟到了，知道后果吗？”
　　“风见大人我们错了！”三妖精赶忙齐声认错。
　　斯塔暗搓搓地小声埋怨：“所以我刚刚拦着你们别瞎嚷嚷了，现在，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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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灵犀
　　白明秋还是很快就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老姜的确有些神秘，不过放在这个众神眷恋的幻想乡，似乎又并不特别出奇，没有给幽香带来什么实质性的麻烦，暂时就不去惦记了，等下次遇到，再问问吧。
　　回过神来，他就看到幽香面前被吓得战战兢兢的三妖精，随即笑道：“幽香，别生这几个小家伙的气嘛。”
　　“我不是生气，就是.”
　　风见幽香也不明白自己方才被三妖精戳破小心思之后下意识反应的感情是什么，有些恼，但更多的好像是其他的东西。
　　“你们听到了吗，风见大人没生气，原谅你们了，还不快谢谢风见大人？”
　　白明秋给三妖精放了个台阶，机灵的斯塔赶紧拉着两个小伙伴：“谢谢风见大人！”
　　幽香见白明秋好像没有在意她刚才的小心思，也无心真的去惩罚这几个小妖精，挥了挥手，让她们自己玩去了。
　　三妖精转身离开风见幽香不超过五步，就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端得是心花怒放，无忧无虑。
　　女孩们天真烂漫的笑靥，任谁看了都板不起脸。
　　白明秋与幽香相视一笑。
　　在这云海渺渺的湖畔垂钓，身边又有佳人相伴，实在是件美事。
　　白明秋盯着垂入水面的鱼钩，心却渐渐无法专注其上了，索性与幽香闲聊起来。
　　“幽香。”
　　“嗯？”
　　“你说……那三个妖精都有几岁了？”
　　“不好说。”幽香认真想了想，“妖精也就是自然本身，不存在生老病死的概念，她们很早就出现在幻想乡了，说不定，比我还大一些。”
　　“但她们的心智却还是孩童一般呢。”
　　“嗯，妖精就是这样。白明秋对妖精有兴趣吗？”
　　白明秋一笑：“我来这钓鱼的时候，常会碰上一个叫琪露诺的冰妖精，妖精的话，会做出很多和寻常妖怪、人类都不同的举动吧，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琪露诺啊，我认识她。”
　　幽香居然认识琪露诺，白明秋起了兴趣。
　　“这个妖精的力量比普通的妖精强很多，以前来过太阳花田的，我让她帮我做了些冰块。现在想起来，她的确有点特别，跟那边的三妖精不同，琪露诺见到我完全不害怕。”
　　“胆子好大啊。”
　　白明秋完全可以想象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冰蓝色妖精挺胸昂首与风见幽香对视的场景了，很有画面感。
　　“幽香要冰块做什么？”白明秋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那时正在养一种奇异的花，叫做星霜，我虽然能让它成活，但它喜欢扎根于冰面，以寒冷为养料生长，幻想乡冬季之后就很少能见到冰了，于是就找到了琪露诺。”
　　提到关于花的事情，幽香显然很有兴致，她特地跟白明秋描述了一下星霜花的模样和习性。以寒冷为食的奇花，白明秋七世轮回都没有见过。
　　“我是在天界顺手采下它的，刚开始不了解它的习性，不小心死了几株，我只保留下了仅剩的一株。”
　　“原来是天界的花么。”
　　白明秋想起自己曾经的天界一日游，若是那样神秘而瑰丽的地方，有这样的奇花好像也就不令人惊讶了。
　　幽香听白明秋提起天界时的语气，问道：“白明秋去过天界吗？”
　　“嗯，之前大地震的时候，我被小町姐带着去了一趟，见到了天宫，龙宫使，还第一次见到了天人，叫做比那名居天子的。”
　　“比那名居.”
　　风见幽香听到这个名字，好像想起了什么。
　　“幽香认识吗？”
　　“白明秋见到的是蓝头发，头上顶着一个桃子的女人吗？”
　　天子那句“你是什么东西”给白明秋留下的印象着实有点深刻，连带她的相貌都印在他脑海里了，他点了点头。
　　“是个无聊又烦人的人。”
　　白明秋不禁笑出声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风见幽香这样评价别人。
　　鱼信纹丝不动，湖面上仅有微风拂起的水纹。
　　幽香缓缓开口，说道：“之前就有一件在意的事。”
　　“嗯？”
　　“小町，就是三途川的那个死神，白明秋叫她姐姐是吗，上次从明玉宫出来，她和你，似乎很亲密。”
　　白明秋想起了，那时候小町突然从天而降，一把将他抱住，幽香从那时候就开始在意了吧。
　　他说道：“小町这个姐姐是我认的，我真正的姐姐是阎罗四季映姬，幽香，你知道她吗？”
　　“四季映姬.”提起这名字，幽香少见地皱起眉头。
　　“我和阿姐失散的许多年里，都是小町在陪着她，我理应敬她一声姐姐。”
　　“白明秋和四季映姬，一个是人类，一个是阎罗，怎么会是姐弟呢？”
　　“阿姐她以前也是人类，死后才做了阎罗，以前也不是在这极东之地，而是在海对面的神州唐国呢。”
　　风见幽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低头，白明秋还要再说，忽然听到她轻声说：
　　“白映。”
　　白明秋一惊。
　　整个幻想乡知道这个名字的，就只有慧音妹红小町和自己，这个名字竟然从风见幽香的口中说出，难道……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彼此在对方的目光中确认着什么。
　　许久之后，还是幽香先开了口。
　　“你是白舞阳，对吗？”
　　白明秋一怔，连手中的鱼竿悄然松落也不自知。
　　“幽香……明玉宫里发生的事情，你都还记得么？”
　　“我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梦。”幽香喃喃道。
　　“在明玉宫里的时候，我做了很久的梦，奇怪的是，梦醒之后，梦里的情景时常在我脑海里反复。”
　　“我记得奇异世界里的车水马龙，虚拟世界里的刀光剑影，大唐江山的雕梁画栋；我记得林葵喝的苦药，风见葵沾湿的手巾，李云葵窗台上的积雪；我还记得白梧指间飞旋的游鱼，白云手里披靡的长刀，白舞阳眼里妖异的红……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都是你。”
　　幽香宛然笑着，素手却不知何时按在心口。
　　“梦里，我只当那是一段段故事，这时醒了，再看那些故事，我知道了，那根本不是故事，那是白明秋的过去。现在，我即使用力地按住这里，甚至用上妖力也无济于事，还是无法缓解这里的不适。”
　　“其实不用白明秋教我，我知道，这是心痛。对七情六欲，直到刚才我都懵懵懂懂，但现在，从我知道那不是梦之后，我好像已经明白了一些。”
　　白明秋分明看到幽香的笑颜染上的一丝苦痛。这笑容中流露的淡淡痛苦与随之而来的释然，再不复有之前的一点懵懂。
　　是啊，情感本就是她的一部分，就算被明玉宫放大，混乱，也总有拨乱反正的一刻，她是天地的灵蕴，自然的化身，只等时机一到，自然一点就通。
　　与风见幽香相处的无数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白明秋脑海中流转，无数心念凝成话语欲言又止，最终只化成一句。
　　“别难过。”
　　白明秋轻声说着。
　　“以后，我们在一起。”
　　风见幽香眼睛一眨一眨，好像会说话。
　　“做朋友么？做恋人么？”
　　“恋人。”
　　白明秋伸展手臂，把风见幽香搂入怀，幽香嘴角噙着笑，缓缓靠在他肩上。
　　他终于把所有的忧虑都抛到脑后。
　　一直以来，他都强自抑制着对风见幽香的情感。明明满心都是炽热的爱意和欢喜，但也许是物极必反，越是如此，他也就越是不断地告诉自己，幽香还分不清七情六欲对她的影响，怕她误入歧途。幽香和自己现在还只是朋友，她还无法理解爱情，自己会给她带来误解，应该先从朋友做起，等到相处了足够多的时间之后再……
　　理智和冷静是帮助他度过诸多劫难的武器，却成了他感情的枷锁，他从来洒脱从来旷达，却唯独让爱情，羁住了不羁的心。
　　如今白明秋终于明白，他之前只是在本末倒置罢了，眼睛全都落在细枝末节上，被自己的蜗角心思所困，反倒忘记了最重要的，是身边已经把心牵在自己身上的伊人。
　　她在，即便行差踏错又如何，心连我心，手牵我手，不论什么艰难险阻，两个人都可以一起跨越。
　　是的，只要她在。
　　“这样靠着你，会觉得很安心。”幽香轻声说。
　　“我还远不如幽香强呀。”
　　“不是实力强大带来的的安心。力量再大，也会感到空虚，我觉得白明秋的强大之处，是只要你在，就能填补我那一份空虚。”
　　被心爱的人夸奖，白明秋喜上眉梢。
　　湖面依旧没有动静，秋风吹皱秋水，许是靠近午间了，湖边雾气消散了些。
　　白明秋与幽香相互依偎，享受着彼此的温度，很久没有说话。
　　某一刻，白明秋开口道：“等我从地灵殿回来，幽香，我会正式向你表白。”
　　“表白？对了，白明秋不说，我都忘记了人类之间流行的那个很有仪式感的表白。”幽香浅笑着，“我很期待。”
　　“其实都已经有过一次了。”
　　“从明玉宫回来的那一次么？那时候我听不懂，不算。”
　　风见幽香露出玩味的笑意。
　　白明秋无奈一笑，轻轻握住了风见幽香的手，幽香主动地张开手，一下子十指相扣。
　　“呜哇！握在一起了！”
　　两人背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带点软糯的女孩声音。
　　这个不请自来的冷不丁，实在是个深不可测的角色，要知道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一个是幻想乡顶级大妖怪，另一个是五感融合为第六感，只论感应甚至超越大妖怪的轮回之人，就算他们俩现在你侬我侬，也不会放松对周围的一丝警惕，要在这两个人背后做到“冷不丁”，难度可想而知。
　　“谁！”
　　白明秋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风见幽香则更加直接，属于大妖怪的威势瞬间已经笼罩了这片区域，可是却也没有逼出什么人来。
　　白明秋和幽香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你们，在找我吗？”
　　又是这个软糯带点飘忽的声音。
　　有一根细长的线条状物悄然爬上白明秋的肩膀，点了点，又刷的一下消失。
　　白明秋眉头一皱，忽然伸手一抓，从身侧抓住了一条手臂。
　　“哎呀，人类，你轻一点好不好，有点痛呢。”
　　女孩抱怨了一句，显出了身形。
　　“古明地觉？”白明秋惊讶道。
　　话刚出口他就发现不对了，面前的少女体态跟古明地觉几无区别，但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衣服的颜色和发色，都是偏靠绿色，与古明地觉迥异。
　　——古明地恋。
　　白明秋心道，神奈子诚不欺我，原来古明地恋真的会找上门来。
　　这边白明秋还感叹于神奈子的神机妙算，风见幽香却被搅扰了好心情，她刚与白明秋两心相印，突然就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古明地扫了兴，这让她很不悦。
　　白明秋对幽香的情绪变化很敏感，知道幽香生气了，要是她大发雷霆把恋揍了一顿，谈判可能就要出问题了，他赶忙松开古明地恋，凑到幽香耳边，简单说了说神奈子的事。
　　白明秋在耳边说话，吹出来的气暖暖的，挠的耳朵痒痒的，已经有点红了，幽香体会着这份甜蜜，又明白了白明秋要做的事，便打消了不悦，有些好奇地盯着古明地恋。
　　这个地灵殿主人的妹妹，幽香是知道的，古明地两姐妹拥有读心的能力，是被所有人和妖怪厌恶的存在，觉选择了蛰居，而恋干脆选择了封闭自己的内心，全凭无意识行动的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神鬼莫测的麻烦存在。
　　单凭无意识行动的无心之人，为什么八坂神奈子笃定她会来找白明秋，她要在白明秋这里找什么呢？
　　想到这里，幽香问道：“古明地，你来做什么？”
　　“风见幽香你问我吗？我是来找有趣的东西的，之前在花田里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就来找找看。”
　　恋仰起头，打量了白明秋，又盯着风见幽香看了一会儿。
　　“在你身上嘛人类，还是在风见幽香身上呢？”
　　少顷，她得出结论：“好像……在你们两个人身上呢。”
　　——
　　劳动节快乐！


第三十五章 不见
　　古明地恋的话让人不明所以。
　　白明秋顺着恋的话接着问道：“有趣的东西是什么？”
　　“唔……我也不知道呢，是我没见过的，只见过一次的东西，如果不有趣的话，早就会忘掉了，我一直记得啊，所以肯定很有趣。”
　　“刚才我听你说，有趣的东西在我们两个身上，可是我们并没有共用什么啊”
　　恋透出几分空洞的一双眸子在风见幽香和白明秋之间来回打量。
　　“有。”她笃定地说。
　　但她还是没有说出她在找什么。
　　果然和神奈子说的一样，古明地恋和她姐姐不太一样，不是可以正常交流的存在。
　　白明秋的眼神落在古明地恋左胸前漂浮着的第三只眼，那只从绿色到深蓝色之间渐变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与古明地觉截然不同。
　　将自己的内心封闭，变成了无意识的存在，所以我才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她的踪迹，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动作啊。
　　还真是棘手啊。
　　不过，白明秋可不准备接下来的时间就用来跟古明地恋斗智斗勇什么的，他今天是与风见幽香出来秋游的，就算古明地恋好巧不巧偏偏这个时间出来，他要和幽香一起度过的心意也没有改变，古明地恋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古明地恋，这么叫你可以吗？”
　　“叫我恋就好了，你们不觉得名字前面的姓氏很长很烦吗？”
　　倒是个性情中人嘛。
　　白明秋一笑，说道：“那么，恋，你就在这找有趣的东西好了，不过不要打扰我和幽香的约会，可以吗？”
　　“约会？约会是什么啊？”
　　古明地恋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我和白明秋一起钓鱼，像这种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活动就是约会。”幽香开口了，“打扰他人的约会是不礼貌的。”
　　“喔喔，原来是这样。”恋使劲点了点头，“姐姐说，要做个礼貌的人，恋要礼貌呢。”
　　“不对，姐姐那么凶，和我吵架，还要把我关起来，我不要听姐姐的话了！”
　　“但是吵架是吵架，姐姐还是姐姐呀，姐姐说的对，恋还是要听姐姐的，要礼貌。”
　　恋自言自语地得出了结论，微微对白明秋和幽香鞠了一躬：“我不会打扰两位的。”
　　白明秋眼尖地看到水面上的鱼信微微颤动。
　　“幽香，你看，动了。”
　　“真的在动，鱼会就这样上钩么？”
　　幽香今天是第一次钓鱼，对接下来的事情，她充满了好奇，注意力一下子就从古明地恋身上移开了。
　　“现在不知道，但是再等片刻，就……来了！”
　　鱼的动向一下子就打断了白明秋要说的话，他眼神一亮，全神贯注于鱼竿上，感知着那微微的颤动，判断出鱼确实咬了钩，随即老道地操纵着力量，说时迟那时快，只一个刹那，鱼钩就被提出了水面，一条肥大的鱼咬在钩上，正不停地扑腾着。
　　这一系列的动作简洁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风见幽香品味着心底浮现的那份惊喜，眉梢含笑地看白明秋一点点收回鱼线和鱼的样子。
　　“白明秋，好厉害。”
　　饶是以白明秋的心性，听到幽香这句话，都颇感得意地大声笑起来。
　　古明地恋就站在两个人的背后，看着白明秋钓起了鱼，看着风见幽香的喜悦，看着白明秋握住鱼竿，幽香站在他背后俯下身贴靠着他，一起凝视湖面上浮着的鱼信……
　　他们好像已经完全看不到我了啊。
　　是呀，不管是谁，只要我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下一秒他们就会忘记我呢。
　　钓鱼很好玩啊，阿燐是不是很爱吃鱼啊。
　　好像有点想阿空了。
　　风见幽香不是很凶的吗，今天却没那么可怕呢。
　　白明秋，那个男人的名字吗。
　　对了，有趣的东西好像又出现了，应该说一直没有消失吗，只是刚才没有现在明显，果然，在他们两个人的……心里。
　　那究竟是什么呢，好好奇呀，要是还有读心能力的话，现在就能看到他们的内心了，就能马上知道那是什么了。
　　但是，还是不要会读心的好。
　　恋的思绪纷乱，不，她完全没有主动的思绪，无意识让她想到哪就是哪，看着眼前亲密的两人，恋脑海里的奇特想法不断涌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这一点都不像她，以往的恋，都是来去无踪，四处流浪，不会在某个地方一直停留。
　　“又来！”
　　经过了刚到雾之湖的沉寂，白明秋这时手感正热，已经钓起第三条了。
　　“幽香加油，刚才稍微有点心急，但是已经距离成功很近了。”
　　原来是刚刚风见幽香的鱼竿也颤动了，她心里一急，甩手就把鱼竿拉了上来，但并没有鱼咬钩。
　　感受到白明秋轻轻放在她肩上的手传来的温度，幽香嗯了一声，继续定神观察。
　　若是现在使用她大妖怪级别的感知力，鱼的动向还不是小菜一碟，但白明秋说，超凡的力量的确会带来便利，可相对的，世间大部分的事情都会失去乐趣。
　　幽香觉得白明秋说的有理，她今天才发现钓鱼是件多有意思的事情，看着白明秋凝神等待的专注，分辨真伪的锐利，把握力度的精准，还有钓上大鱼的畅快，就算她只是在一边旁观，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乐趣，从而打心底里产生了喜悦。
　　动了！
　　就在幽香稍微恍神的这一刻，湖面忽然泛起波纹。
　　幽香回过神来就要着急起竿，白明秋的叮嘱在脑海里浮现，她稳住心神，按照他教的法子，通过震动来感受鱼的状态。
　　某一刻，幽香甩手起竿。
　　“成功了！”
　　白明秋欣喜的声音传到幽香耳边，她还犹自有些不敢置信，看到那条挂在鱼钩上扑腾不停的鱼，有一种奇异的感受从她敏锐的心里涌现出来，让她既感到喜悦，又感到满足，还有种飒爽的感觉。
　　“这就是成就感。”白明秋似乎知道有些迷茫的幽香在想什么，温声道，“完成了一件以前自身没做过，或者做不到的事情之后，心里就会产生成就感，这种感情，简单的说，就是会让人很畅快。怎么样，幽香，开心吗？”
　　“嗯。”
　　幽香浅笑，好像花田里绽放的向日葵。
　　——


第三十六章 烦恼
　　旭日当空，时值正午。
　　风见幽香心思剔透，学钓鱼的速度非常快，从钓上第一条开始到现在，她已经钓上三条鱼了，当然这和白明秋特地为她选好的钓点关系不小，但幽香已经完全能够复刻白明秋那娴熟的技巧了。
　　湖面平静无波，似乎又要再耐心等待了，幽香噙着笑意，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湖水，心思有些飘忽。
　　钓鱼固然令人欣喜，但她最想要的可不是鱼。
　　以后和白明秋就是恋人了么？
　　幽香伸出手指，轻轻勾勒着这两个字的轮廓。
　　我喜欢这个形状。
　　她抿起唇，想得又多了些。
　　恋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要怎么做呢？
　　虽然有过似真似幻的体验，但她们并不是风见幽香，风见幽香的恋爱，肯定不会跟她们一样，这一点，就算是不懂恋爱感情的幽香也是明白的。
　　白明秋至少有两段恋爱吧，那他的经验就很丰富了呢。以他的作风，他会把他理解的恋爱感情很详细地解释给我听。
　　想到这里，幽香不免有点吃味，她赶紧甩开了这些念头，继续往下想。
　　但是女性和男性的恋爱感情，总是会有不同之处的吧，果然如果要问的话，还是找女性比较好。
　　可不用白明秋说我也知道，恋爱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旁人的意见真的有用吗？还是说仅用来做参考呢。
　　幽香把自己认识的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终也没能找出一个有恋爱经验的人。
　　她仍旧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恋爱，但她已经本能地开始患得患失了。
　　这边幽香在垂钓沉思，那边白明秋已经开始做烤鱼的准备了。
　　清点数目，两人一共钓了七条鱼。白明秋掂量了一下，首先拎起其中又大又沉的一尾，提刀清理。
　　白明秋的刀功无须赘述，看他杀鱼的动作简直是一种美的享受，连他自己也一并专注地沉浸在运刀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幽香正双手托着腮盯着他看。
　　“幽香。”
　　“嗯？”
　　“怎么一直看着我，不是在钓鱼吗。”
　　“不知道，可能是饿了。”
　　幽香轻声笑着，目光没有挪开。
　　“好像一时半刻钓不上来了，我们有几条鱼了？”
　　“七条。”白明秋笑道，“我打算给三妖精也每人做一条。”
　　“为什么要给她们也做。”
　　“正好鱼多嘛。”
　　白明秋手起刀落，又把一条鱼的鱼鳞剃了个干净。
　　忽然，他面露疑惑之色：“我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幽香一怔：“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有这种感觉。”
　　“你们在说我吗？”
　　古明地恋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来。
　　白明秋一个激灵，转身一看，古明地恋就站在他身边不远处，但他居然完全没发现，最惊人的是，幽香也同样没有发现。
　　白明秋忙问道：“恋，你一直在这里吗？”
　　恋点了点头：“是呀，我一步都没有动过，一直站在这里。”
　　“真的没动过？”
　　“真的真的，姐姐说，骗人是不对的，恋不骗人。”
　　幽香打量着眼前眼神空洞的小姑娘，少顷，她说道：“我明白了，这就是她的能力。她可以影响到周围的无意识，使人忽略她的存在。”
　　白明秋啧啧称奇，这种影响力也太过强大了，甚至恋一离开自己的视线，他的意识里就好像恋没有出现过似的，直接将她忘记了，要不是刚才杀鱼清点数目，总想着还要给谁也做一条鱼，白明秋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要是玩捉迷藏的话，你肯定是冠军。”
　　“但是没有人和我玩呀，一玩起来，他们就会忘记我了。”
　　恋一脸天真地说着让人心疼不已的话，语气里丝毫没有抱怨与酸楚，就是在简简单单地陈述一份事实。
　　这简单的一句，却深深触到了白明秋的心。
　　“抱歉。”
　　“白明秋为什么要道歉？”恋歪了歪头。
　　白明秋没有回答，他轻声叹息之后，向恋发出了邀请：“恋，等会儿一起吃烤鱼吧。”
　　“诶？”
　　恋大吃一惊。
　　“在邀请我吗？”
　　“对。”
　　白明秋扬了扬手里提着的鱼，这是一条有着金色纹路，线条饱满的大鱼。
　　“它是你的了，待会儿和我们一起吃。”
　　“可以吗？有打扰到两位吗？我也可以接受邀请吗？”
　　恋很有些雀跃的样子，但她又好像在害怕什么，看了看白明秋，又看了看风见幽香。
　　“他说了留下来，你就不要有顾虑。”幽香淡淡道，“在你吃完之前，我们都会记得今天的午餐有你的一份，恋。”
　　被明玉宫打开了感情阀门的的风见幽香，在这些日子的沉淀和白明秋的帮助之下，已经逐渐能够理解许多不同的感情了。
　　恋的境遇，风见幽香原本是了解一点的，从前没有在意过，现在却会生出一些同情。所以白明秋的心意，她能够体会——他想让恋被记得，至少在这一刻，让她也被别人记得。
　　幽香喜欢白明秋的这份善意，最初的时候，在花店里，她所感受到的就是这样如阳光般温暖的感情。
　　“我做菜很好吃的，烤鱼也很拿手，你就期待着吧。”
　　白明秋一边说着，不再看着恋，他手里还有很多事要专心地做，但恋分明能听到白明秋口中小声反复念着，“这条鱼是做给恋的”。
　　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应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动作，无意识的行为和想法这时好像都停滞了，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有种强烈的，想要留下来的冲动。
　　他们邀请我，让我留下来一起吃。
　　为什么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不明白，这个人类在想什么，不明白。
　　如果我还能读心的话，一下子就可以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了吧。
　　不过，也有不用读心就能够明白的事情。
　　今天中午，恋会吃到好吃的鱼。
　　鱼会很好吃吗？恋应该吃多少才显得比较礼貌呢？
　　无意识的古明地恋，陷入幸福的烦恼中。
　　——
　　你们要的图来了啊，票子票子（伸手


第三十七章 想要
　　白明秋的料理手法，根本就是一场华丽的表演。
　　返璞归真的刀术，妙到毫巅的力量控制，神乎其技的水火掌握，理所应当地便化作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美馔珍馐。
　　而且他还有一项胜过世间所有大厨的长处，那就是寻常人所不具备的体力和专注。比如现在，他竟然在同时料理七个烤架上的七条鱼！
　　七个烤架在他身边摆成一圈，上料，翻转，添刀，控火，他甚至还能同时兼顾和风见幽香闲聊两句。
　　“白明秋累吗？”
　　“还好。”白明秋给左边的鱼刷了一道秘制酱料。
　　风见幽香看他简直像个陀螺一样在七个烤架之间转来转去，有些忍俊不禁，更多的是喜欢和佩服。
　　“其实不着急的，一条一条做也可以。”
　　“吃鱼肯定就要吃最新鲜的嘛，如果辉夜公主在的话倒是可以拜托她帮帮忙。”
　　白明秋说着，接连翻动三个烤架，让火舌均匀地覆盖鱼身。
　　“辉夜公主，你指的是永远亭的蓬莱山辉夜？”
　　“对，公主她可以控制永远和须臾，被这种力量影响的东西会永远保持其最初的样子，我以前还拜托她帮我做了一个冰箱。”
　　“白明秋和那位公主，关系好吗？”
　　类似这样的问题，幽香其实已经问过好多次了，不过她还没自觉，她只是很在意每个和白明秋关系亲近的人。
　　说者有心，听者却无意，白明秋应道：“最早来幻想乡的时候关系一度不太好，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就和永远亭走得近了。对了，我曾答应每月都去一次永远亭的，从明玉宫出来之后却一直没去。”
　　幽香心道，不去才好呢。
　　“下次，幽香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嗯？”
　　“幽香还没去过永远亭吧。”白明秋温声道，“永远亭里有桂花，我想幽香应该会喜欢。在桂瓣下煮酒小酌，迎风而醉，很是享受。”
　　“桂花香，桂花酿，桂花饼，幽香喜欢吃甜的对吗，桂花可以做很多甜点。”
　　幽香想象着她与白明秋在桂树下对坐而饮的画面，心也不禁微醺。
　　白明秋忽然站定，不再动作，湖畔一时间只听得见“噼噼啪啪”的火烤声。
　　约莫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白明秋右手一挥，七个烤架下的火焰便应声而灭。收火的时间卡得相当完美，七条烤得金黄脆嫩的大鱼上，不断涌出扑鼻的诱人香味，秘制酱料与鱼身的颜色相映，显出一种勾人馋虫的质感来。
　　幽香很忠实于自己的感受，深红色眸子里光芒闪烁，“想要”两个字在她清丽的面容上跃然浮现。
　　白明秋与幽香相视一笑，朝着湖面长声呼唤道：“你们三个，过来吃鱼啦——！”
　　他感觉得到三妖精正在雾之湖上飞来飞去，应该是在玩耍。
　　招呼完那边，他转身看向仍旧站在两人身后的恋。
　　“恋，这一条是你的，要吃完哦。”
　　古明地恋好像还在发呆，被白明秋一唤，才反应过来：“哎！知道了，恋会吃完，谢谢~”
　　她从白明秋手中接过他专门为她烤的那条金色大鱼。
　　白明秋轻声一笑，心中感叹，恋的能力实在有些厉害，要不是他在料理过程中一直默念着古明地恋这个名字，还把五感推动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来留意恋所在的位置，就根本不会有那里站了个人的感觉。名副其实的是一离开视线就会忽略，简直就像是路边的石子杂草一般。
　　“幽香。”
　　白明秋花费心思最多的，就是摆在他正对面烤架上的这条鱼，这是他钓上的第一条，也是七条里肉质最好的一条。
　　给最心爱的女人，自然要奉上最上等的美食。
　　幽香从白明秋下厨的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从时间的分配上就很清楚地知道白明秋准备递过来的这一条鱼是他最费心思的。
　　发现了这份特别的对待，幽香细细品尝着心里的甜意，一步步靠近白明秋。
　　“幽香，怎么了.”
　　白明秋的声音戛然而止。风见幽香站在他身侧，身子微微前倾，樱色的诱人嘴唇轻轻印在他脸颊上。
　　她忍不住想要吻他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只对白明秋表达我的欣喜。”
　　幽香向后退了一步，樱唇轻咬，有些忐忑地看着白明秋。
　　“这样做，对吗？”
　　白明秋回味着脸颊上温润的触感，她的唇瓣带着一些冰凉的温度掠过，让他有点失神。
　　“白明秋，喜欢么。”
　　“喜欢.”
　　这样独一无二的美好，推着心潮开始汹涌澎湃，让白明秋心甘情愿地坠入爱河。
　　古明地恋拿着烤鱼还没开始吃，她将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
　　“出现了.”
　　她喃喃道。
　　“好强烈。尤其是在风见幽香靠近他，嘴唇贴在他脸上的时候。”
　　“他们两个人之间那种有趣的情感、意识，好强烈，甚至要跟那天在太阳花田里感觉到的一样了。”
　　恋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芒，她下意识地拿起烤鱼，咬了一口。
　　“唔——好吃极了~”
　　恋恋觉得自己很满足。
　　白明秋毕竟还是有定力的人，很快稳住了心神，把手里攥着的烤鱼递给幽香。
　　“好吃。”
　　平日里清冷孤高的四季鲜花之主，在心上人手制的美食面前却没有了抵抗力。幽香完全没有保持形象的概念，咬下一块鱼肉，眼前一亮，随即就是第二口，第三口，嘴角不自觉已经沾上了油。
　　看幽香吃得开心满意，白明秋满足地勾起嘴角。
　　他也坐下来小憩，把腰间别着的酒壶打开，给自己斟上半杯。
　　“这是酒吗？”
　　“对，这是冷吟轩的沉香酒，酒味清冽，香气浓沉，醉人，醉人。”
　　话说完他才意识到，并非幽香在问他，问的人是恋。
　　古明地恋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他身边了。
　　“恋也想要喝酒，白明秋能给我喝一点吗？”
　　恋非常礼貌，不过胸前浮着的眼睛一探一探的，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
　　幼女能喝酒嘛（笑
　　这个月时间够，有蹭个全勤的想法，但就怕自己惫懒了，所以还请诸位多多拿各种票子刀片打赏来鞭策我啦，数据好看动力就更足了，砸给我吧！


第三十八章 蔷薇
　　白明秋没有拒绝恋，他没开口，只是径自拿了个酒杯，给恋斟上些。
　　大喜过望的恋恋满脸开心，不过临了白明秋却忽然虚按杯口，问道：“恋，你姐姐准你喝酒吗？”
　　“不准。但恋今天不听姐姐的。”
　　恋狡黠地一笑，从白明秋手下接过酒杯，抿了一口。
　　“呜呜——念……要醉惹——”
　　居然连舌头都软了啊。
　　白明秋不禁莞尔。
　　这就是古明地觉不让恋喝酒的原因啊。
　　就这么一小口，恋俏皮的小脸已经涨了个通红，连带着围绕在身边的脉络般的细管也一道泛红，甚至连紧闭着的第三只眼，也透出一点红意来。
　　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恋迷迷糊糊地就软下身子来，正朝着白明秋倒去。忽然间，白明秋身边凭空丛生一束紫罗兰，将恋的身体拖住。
　　他抬眼一看，果然，幽香纤长的手指凭空敲动，那束紫罗兰如臂指使般，托着恋缓慢地变更方向，朝另一侧倒下，与此同时，地面上飞快地长出许多高低一致的花，来将恋的身体托起。
　　这一手精妙的控制，让白明秋叹为观止。幽香不愧是体力和妖力都达到巅峰的大妖怪，对于力量的控制已经进入化境，她力量的宏大与深厚，他已经见过甚至亲身体验过很多次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稳健和精密。
　　白明秋想到妹红这段日子实力大进，对力量的控制更上一层楼，隐然迈入幻想乡顶尖的层次，但相比起来，她似乎还并没有达到幽香的水准。
　　让恋不受打扰地睡下，幽香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厉害。”白明秋笑道。
　　幽香倒是并不以为意，这种程度对她来说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不对，可能吃饭喝水还更有难度一些，毕竟她是完全可以不吃饭喝水的大妖怪嘛。
　　“不想恋靠在你身上。”
　　“那……幽香想吗？”
　　“想。”
　　白明秋放声长笑。
　　从湖面上姗姗来迟的三妖精各自捧起属于自己的那条烤鱼，在幽香的高压注视下每个都很礼貌地对白明秋鞠躬道谢，随后便欢天喜地地围成一团开始大快朵颐了，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小麻雀。
　　一杯就倒，满面晕红的恋，心爱的伊人风见幽香，热闹非凡的三妖精，渐渐散去雾气的雾之湖，还有沐浴着阳光的白明秋。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明秋心情很好。”
　　幽香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白明秋近前。
　　酒杯又满，白明秋温声道：“是啊，心里没来由的畅快。”
　　幽香问道：“还记得在守矢神社的那天晚上吗？”
　　“你送我萱草的那天晚上。”
　　“嗯。”幽香点头，“那时候你唱的歌，很悦耳。”
　　“‘人生短短几个秋’，那一首吗？”
　　“我记得有一句，是这样的。”
　　幽香轻声吟唱了一段旋律，她的声音如山泉泠泠有致，又好像风吹拂过花田一样沁凉，随意吟哦，便动人心弦。
　　“这是‘愁情烦事别放心头’。”白明秋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白明秋唱的是海对面神州的歌，我对那片土地并不了解，其实并不知道你在唱什么。”
　　伊人眸如星闪。
　　“但，能感觉到你的快意和愁绪，借着这首歌释放了出来。那时，愁绪是多过快意的。”
　　“所以你才送给我萱草啊。”
　　“因为那个时刻，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能够安慰你。想了很久，最后决定用花来传达想说的话。”
　　幽香轻轻牵住了白明秋的手，白明秋随之反握住，说道：“刚刚你哼的那句，意思是‘不要把忧愁和烦恼放在心上’，我把这句话送给自己，也送给幽香。”
　　她微仰起头，轻声唱道：“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白明秋恨不得摇头晃脑一会儿。
　　“如今，白明秋已经像这句歌词一样，快意已经多过愁绪了。但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前，白明秋的心里都有化不开的愁绪。感情的事情，我虽然还是有许多不尽明白，但这些，我还是清楚的。”
　　“我想了解白明秋的忧愁。”
　　幽香认真的目光，与白明秋直直相对。
　　白明秋没有避开。
　　关于自己的事情，他早就打算告诉幽香了，只是碍于幽香的感情建筑并不完善，他一直谨慎地挑选着开口的机会。今天，幽香认清了她自己的心意，也确认了他的心意，似乎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正当他打算说话的时候，醉倒在一旁花丛中的古明地恋“唔嗯唔嗯”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
　　“诶呀，我在哪呢？”
　　好巧不巧，白明秋的话头被酒醒的恋打断了。
　　他握住幽香的手多使了一分力。
　　“风见幽香，你是……白明秋，记起来了，我在这里，刚刚喝了酒。”
　　恋“咯咯咯”地就笑了起来。
　　这样娇憨可人的少女，风见幽香也无法责备出声。
　　如此一来，想问的事情就只能放到之后再问了。
　　白明秋“哎”了一声，伸手用力揉了揉恋绒软的头发：“恋，你还喝不喝酒了？”
　　恋吐了吐舌头：“不要喝了，恋明白了，姐姐说的对。”
　　“想姐姐了吗？”
　　“想了。”
　　“我带你回地灵殿，好不好？”
　　若是换了旁人，白明秋断然不会这样问，过于直接的语言，会让人产生唐突之感，进而徒生怀疑。但是恋没有绝大多数人那么复杂的心思，她比早前的风见幽香还简单，准确点说，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心中空空如也。
　　恋歪着头，也不知道在没在想。
　　少顷，她点了点头：“不喜欢姐姐凶。可是，要回去。”
　　这样的句读，让白明秋不禁想起早前的风见幽香，同样也是一字一句地把心里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讲出来。
　　他不禁看向幽香，发现幽香也在看他，彼此在想什么，这一眼便心知了，原来两个人想的都一样。
　　幽香默默地接受了恋这个出现在她和白明秋之间的小家伙，任由她我行我素，而不是像对三妖精一样霸道，究其原因，也许是从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几分影子吧。
　　白明秋温声道：“好，我带恋回去。”
　　古明地恋轻轻点头，伸出左手牵住白明秋的衣角。
　　幽香不禁皱起眉来。
　　下一刻，她忽然又说了句：“恋还想和幽香一起回去。”
　　话音落时，她的右臂已经挽住了风见幽香。
　　蔷薇的枝条悄然舒展。
　　——


第三十九章 尾巴
　　下午在雾之湖畔游玩尽兴之后，白明秋就把幽香送回花田小筑，约定了明早在地底风穴前见面的时间，两人就要分别。
　　“我们明天才回去吗？”
　　恋的声音冷不丁地又出现了，之前白明秋和幽香依依惜别的时候，恋一点都没作声，想来又是在看那个她觉得很有趣的东西，而恋的力量再一次发挥了作用，白明秋和幽香一齐把她忽略了，临了才惦记起她来。
　　白明秋问道：“恋，我们是打算明天去地灵殿，所以今晚你要跟着谁？”
　　“恋不能去别的地方玩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是跑太远，明早不一定赶得及和我们一起走，还有，兴许你还会忘记要回去这回事吧。”白明秋笑道。
　　恋歪着头，依旧是不知道有没有在思考的模样，看上去倒是乖巧可怜。
　　“我跟着幽香！幽香身上好香的，我要和幽香一起睡！”
　　“我习惯一个人睡。”
　　“诶——”
　　恋变得萎靡了。
　　顿了顿，幽香又道：“对了，我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我那还有一间，恋今晚就住我的结庐吧。”
　　白明秋记得花田小筑的一楼尽头有一间空房间，他曾住过两次，那间房给恋住正好，不过幽香既然不提，那他也不会去点破。
　　结庐原本只有一间房，不过后来小屋毁于与钟卷楼的打斗之后，稗田阿求帮白明秋请人修缮了房屋，就把一间房添到两间，后来白明秋自己动手，又添了一间，还多开垦了一个院子，连上早先就有的几亩薄田，现在的结庐俨然是一个小小庄园了，腾一个给恋住的房间还是没问题的。
　　再次跟幽香道别之后，白明秋带着小尾巴回到结庐。
　　“恋不要离开我家太远，可以吗？”
　　“但是我会忘记呢.”
　　这倒是有点棘手，恋会无意识中忘掉原本存在脑海里的念头，而且她的存在感太薄弱了。
　　白明秋思考片刻，想到了办法。
　　“恋，把手背伸给我。”
　　他伸出手指，汇聚起一道锋利的元气，轻易在自己的另一只食指上割开了一个小小豁口，一滴血珠即刻溢了出来，但也只有这么一小颗了，白明秋强大的自愈能力让那个伤口在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白明秋轻轻把血迹按在恋纤细的手背上，然后画了一个圈。
　　“在你身上留下印记的话，你要是跑远，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白明秋温声道：“好了，去玩吧，吃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恋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刚刚明明画了一圈，现在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也跟恋恋一样，会消失吗？
　　她无自觉的甜甜一笑，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白明秋坐在书桌前，翻着闲书。
　　恋好像对结庐的陈设很有兴趣，在白明秋的感应里她并没有走远，一直流连在结庐周围。
　　明天的地灵殿之行会如何呢？和古明地觉的谈判会顺利吗？
　　古明地觉，这位会读心的少女给他的印象一直很鲜明。
　　虽然跟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她果然跟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给人的印象根本天差地别。
　　完成了神奈子的这一步计划，就要开始试验那个设想了吧。
　　白明秋手伸过肩，摸了摸后背。
　　“明秋，我来了。你传讯来说事情有变，是怎么回事？”
　　神奈子真的是说来就来。
　　白明秋也不惊讶，转过身来，把恋的相关情况告诉了她。
　　“你的意思是古明地恋要跟你和风见幽香两个人一起才肯回地灵殿，不然就不回去？”
　　“没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事情现在就是这样了。”
　　白明秋合上书，有些无奈地看着神奈子。
　　一收到白明秋传讯，神奈子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想不到事情的发展居然如此出人意料。
　　“真是调皮啊。”
　　定了定神，神奈子说道：“也罢，能找到古明地恋就已经很幸运了，虽然有变数，但并不是不能接受，风见幽香那边——”
　　“幽香同意了，她本来就想陪我一起去的。而且她跟恋的相性不错。”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行，就这么定了。”
　　有风见幽香一路相伴，白明秋的安全就无须担心了，放眼幻想乡，敢捋风见幽香虎须的存在还找不出几个，神奈子也就少了一层担忧。
　　这事一定下来，神奈子就放心了许多，对谈判本身她倒是不怎么担心，白明秋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论力量当然是不值一提，但要是说到亲和力、心性、决断或是辩才，她八坂神奈子有时也会感叹后生可畏。
　　“我是从宴会上偷跑来的，就先回去了。来，这酒给你，是天魔刚从窖里起出来的，今晚我就打算醉个痛快了。你是明早走是吗？到时候我让早苗去送你，我宿醉懒床，就不跑了。”
　　“早苗.”
　　白明秋略一沉吟，再抬头时，神奈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一瓶酒留在桌上。
　　风风火火这个词送给神奈子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难怪刚才就闻到一股酒味。”
　　他摇了摇头，把瓶子转过来，瓶身的封纸上写着一个“業”字。
　　“又是须弥寂灭，又是业，天狗跟佛教看来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想到宗教，白明秋忽然发现，幻想乡还没有能跟神道教分庭抗礼的教派。
　　幻想乡的宗教现在完全由神道教一家独大，维持幻想乡秩序的博丽灵梦是神道教巫女，神奈子她们的加入又给神道教带来了更强的力量，明面上没有任何宗教力量可以跟神道教对抗。但一旦深思，便能发现表象下潜藏的暗流，幻想乡原本就有修道的仙人、天人，而以佛教那样强大的传播力，幻想乡是不可能没有佛教的，只从天狗这里就能看出几分端倪了。
　　“天魔。”
　　白明秋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目光深邃。
　　天色昏黄，夕阳的斜光将古朴的屋室渐渐填满。
　　白明秋出门到屋后的厨房，打开冰箱，没看到什么特别想吃的。
　　“恋——古明地恋——我们出门吃晚饭了——”
　　“嚯嚯。”
　　埋头在花园里的恋一脸期待地抬起头。
　　——


第四十章 驰援
　　晚饭在哪里解决，白明秋可是有着明确的目标的。
　　——东市，幸平食事处。
　　收获祭那天晚上白明秋认识了烧烤摊的幸平老板之后，他特地去山岚寺老爷子那里打听了情况。山岚寺一族是人里望族，掌握着户籍等等人间之里的相关情报，老爷子对村里的住户情况自是了然。
　　据说幸平食事处是东市颇有名气的店铺，因为味道好价格便宜，每天都是爆满，附近的居民有事没事都喜欢去幸平店里坐坐。那里的菜天南地北什么都有，最绝的是你甚至可以自带食材去店里，只要把食材交给老板，再付点钱，老板会根据食材做出菜谱上没有的料理，滋味妙不可言。
　　大家的口碑可做不了假，白明秋由此对那家食事处充满了期待。
　　拎着酒瓶带着恋，白明秋就往东市去了，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他答应魔法森林居酒屋的老板娘米斯蒂娅，下次去找幸平老板时一定带她一起。
　　答应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白明秋这么想着，看了看天色，黄昏近逝，就快要入夜了，想必米斯蒂娅的居酒屋也快开张了吧。
　　白明秋还记得米斯蒂娅常去的那片魔法森林的位置，到了那，凭他的五感，找人还是很容易的。
　　他带着古明地恋没花多久就到了魔法森林的上空，这里瘴气弥漫，视野很差且不太好闻，恋可爱地皱了皱鼻子。
　　白明秋也不拖泥带水，随即就引动元气，汇入凤凰图腾，将原本范围就不小的感知逐渐覆盖到了这一片森林。树叶，石子，风，小动物，乃至妖怪的踪迹，都在白明秋敏锐的感知中纤毫毕现。
　　米斯蒂娅……
　　找到了。
　　没花太久，白明秋已经发现了米斯蒂娅的行踪，但他忽然皱起眉。
　　“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白明秋回身对恋说道：“恋，我们要下去了哦。”
　　“是吗？快点出来好不好，这里好臭，我平时都不来这边的。”
　　白明秋自己有内循环的呼吸法，可以做到在魔法森林里不呼吸，可恋不喜欢这里的空气，白明秋想了想，笑道：“来，手伸出来。”
　　他竖起一根手指，一团火苗就凭空跳了出来，还没等恋惊喜完，他就把这团火苗弹到了恋手背上，正巧是之前白明秋画过圆圈的地方。
　　火苗静静地悬浮在恋的手背上，她好奇地盯着不断跳动的火苗,有一股光和热淡淡地散发出来，将她笼罩，触及瘴气则如冰雪消融。
　　白明秋说道：“这团火可以驱散瘴气，恋把它拿在身边靠近一点就行了。我们走吧。”
　　一大一小两人在森林里穿行，没过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岔路口，白明秋带着恋降落下来，站在路口。
　　“我们在等人吗？”
　　“嘘——你听——”
　　恋依着白明秋，竖起耳朵来仔细倾听，果然，由远及近，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响。
　　“别跑！”
　　“站住！”
　　这样的人声也逐渐随着风传递过来，越发靠近了。
　　恋好奇地看着那追逐着的一行人的来处。
　　首先从树林里窜出来的，是一只有点狼狈的夜雀。神色惊慌，羽毛凌乱，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完全不像这种妖怪鸟平日里端着嗓门唱歌的欢快样子。
　　“米斯蒂娅！”
　　白明秋出声一喊，把夜雀一惊，惊慌地抬起头，才留意到身边原来站着人。
　　这次她总算记得白明秋的长相和姓名了。
　　“白——您好！让您看到我匆忙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今天就先.”
　　“你别怕，来，躲我身后来。”
　　“诶？”
　　米斯蒂娅一愣，看着眼前向她伸出援手的男人，她没想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帮自己，但现在也似乎并不是能够挑三拣四的时候。
　　米斯蒂娅乖乖地站到白明秋身后，小心地朝着她来时的方向张望。
　　很快，有一股凉意从空气中传了过来，这种凉意似乎并非是单纯的温度下降，而是另有原因，伴着凉意而来的，还有轻微的踩踏声不断接近。
　　一抹绚烂的樱色突兀地从树林里出现，那明丽的色彩仿佛一下子就为瘴气弥漫的昏暗森林添上了颜色一般。
　　“小夜雀，嘿嘿嘿，你别跑——”
　　“幽幽子大人你快站住！”
　　紧跟在后面的无奈声音的主人也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在幻想乡，佩刀的少女可没有几个。
　　后来的这两人，可不就是冥界白玉楼的西行寺主仆么。
　　“可是，小夜雀一直在跑，我们为什么不追呢？”
　　“这样很容易引起误解的好不好.”
　　“嘿嘿嘿，谁知道呢。”
　　西行寺幽幽子对忠实庭师的劝谏完全不以为意，非常任性。
　　正这时，白明秋迎了上去。
　　“幽幽子，妖梦，好久不见。”
　　“这不是明秋嘛？”
　　“秋大人！”
　　幽幽子一怔，旋即惊喜地打量着白明秋。
　　上一次见面，还是博丽神社宴会的时候了。她早已经从八云紫那里听说了明玉宫的事情，甚至她一直都很想参与到破解明玉宫的队伍中来，可是紫认为明玉宫涉及阴阳风水，对灵魂可能会造成不明的影响，怎么也不放心她参与，最终还是作罢了。
　　妖梦就更是惊喜了，自从从幽幽子大人那里听说了明玉宫的事情之后，她就一直惦念着白明秋的安危。白明秋不让她以师事之，但妖梦心里一直是把秋大人当成恩师一般的存在来尊敬的。她相信秋大人一定不会出事，但明玉宫迟迟不见破解，她的担心也就与日俱增。直到最近，幽幽子大人说明玉宫已经被破解，白明秋无事生还，妖梦还是没彻底放心，她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去结庐看看白明秋。
　　此时，居然在一个和白明秋毫无联系的地方突然就见到了活生生的他，多日的担忧一朝化解，令人欣喜。
　　不过，秋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明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有仆必有主，西行寺幽幽子已经把妖梦的疑惑问出来了。
　　“我来这，是想推荐给幽幽子你一处好地方。”白明秋笑道。
　　——
　　姗姗来迟……各位早上好呀~
　　我发现自己本命果然还是幽幽子啊。


第四十一章 幽灵
　　“我来这，是想推荐给幽幽子你一处好地方。”
　　白明秋挡在米斯蒂娅身前，神色不变。
　　“好地方吗，有多好？”
　　幽幽子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白明秋。
　　“保证让幽幽子满意而归。”白明秋笑道，“而且肯定比米斯蒂娅……的烧烤更美味。”
　　“嘤——西行寺大人——”
　　米斯蒂娅这时怯怯地从白明秋背后钻出一个脑袋来，手紧紧揪着白明秋的衣服。
　　幽幽子恍然道：“喔，原来你们俩认识啊……好呀，既然明秋开口，那我偶尔少吃点什么倒也无妨。”
　　“只是，明秋可是要满足我哦，我很挑呢。”幽幽子眼波流转，甚是撩人。
　　白明秋松了口气，幽幽子还是很给面子的，只要幽幽子不吃米斯蒂娅就好了。
　　“那……咱们走吧？”
　　举重若轻地化解了西行寺幽幽子和米斯蒂娅的一场小风波，白明秋还是按照既定的计划，来到了东市的幸平食事处。
　　“幸平食事处.”妖梦把店名念了出来，“秋大人所说的，就是这一家对吧。”
　　“没错。”
　　幽幽子眼神一亮：“不错哦，有种奇妙的感觉，看这个店，就好像散发着一种美味的气场呢。”
　　“虽然我感觉不到美味的气场，但这家小店，应该不会让幽幽子失望。”白明秋笑道，“之前曾与这里的老板有过一面之缘，是一位将人生献给料理的优秀厨师。”
　　“将人生献给料理.”妖梦喃喃道，“感觉像是达到了某种境界！”
　　“咱们别杵在门口了，快进去啦——”
　　幽幽子迫不及待的推着妖梦和白明秋，把店门打开。
　　幸平食事处的面积不大，但也并非小店，仅一眼能看到的就有十桌左右，内间似乎还有包厢，店内很洁净，此时已经有七八桌坐上了客人。
　　白明秋一行人进店，似乎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他原本还在想，像西行寺幽幽子这样的绝世美人出现，估计会引起什么骚动吧，但现实和他想得果然还是不同，每一桌的客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正前方的厨房，闻着不断从那里散发出的香气，喉结上下滚动。
　　幸平食事处的厨房，是从外面也可以看到里面的构造，厨师在厨房里的动作，从外面一览无余，白明秋已经看到了幸平老板高大的身影，正不断地在厨房里忙活着，他身边还有一个小不点的身影，那应该就是他的儿子。
　　“好——三号桌炒饭一份，创真，端过去。这边的煮物也好了，五号，一并也端去。”
　　“欢迎！您几位？”
　　听到店门被拉开，忙碌的幸平老板还没来及抬头，招呼声便先到了。
　　白明秋也不出声，走到厨房近前：“幸平老板一向可好？”
　　听到似有些熟悉的声音，幸平老板抬起头，惊喜道：“原来是您来了。”
　　祭典那晚，不仅是幸平老板给白明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反过来也是，对于气质温和，各种料理方式都信手拈来的白明秋，幸平老板同样印象深刻。
　　他往白明秋身后一打量，不禁陷入了瞬时的呆滞之中，幽幽子正满脸馋意地盯着幸平老板手里的锅子，准确的说，是锅子里正在翻炒的炒饭。
　　“呼——”
　　白明秋只见幸平老板一凝神，手中停滞了一刻的动作忽然就又开始了，不禁暗自敬佩，能够只在一瞬间就从幽幽子绝世美貌的影响中清醒过来，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幸平老板，对厨艺可以说是极尽心力了。
　　“小店忙碌，不能亲自招待，几位人多，就在雅间坐吧，稍候我为各位奉上菜品。”幸平老板说着，高声道，“创真，来带客人去雅间，拿上菜单。”
　　“知道啦！”
　　很快，老板的儿子，一个同样红头发，眼神倔强的小男孩就跑了过来，熟练地招呼着白明秋一行人坐进雅间，看他那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便知道一定是从小就在店里帮工了。
　　几人落下坐来，白明秋和米斯蒂娅坐一边，幽幽子和妖梦坐一边，妖梦解下腰间刀剑，为幽幽子和白明秋各沏上一杯茶，又看了米斯蒂娅一眼，说：“要么？”
　　“不不……不劳烦了，我自己来就行！”
　　米斯蒂娅战战兢兢地从妖梦手里接过茶壶，她最怕刀这种锋利的东西了，总感觉这个妖梦要一刀斩了她的话，根本就像杀鸡一样轻松。
　　她是不是专门为西行寺大人料理的厨师啊……那，我会不会被她给——噫！！
　　米斯蒂娅越想面色越灰暗。
　　白明秋留意到了米斯蒂娅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米斯蒂娅你别怕， 幽幽子说不吃你，就不会吃你了，她是大人物，说话不会轻易收回的，你安心。”
　　幽幽子这时反而觉得米斯蒂娅的反应有趣了，故意恶趣味道：“也有收回的可能哦~”
　　这把刚缓和了点的米斯蒂娅又吓坏了，心说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半路溜走不该跟过来的，吓也吓死了。
　　幽幽子哈哈大笑，妖梦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主人，对白明秋道歉道：“让秋大人见笑了。”
　　白明秋同样是一脸笑意，又安慰了一下瑟瑟发抖的小夜雀。
　　幽幽子抿了口茶，好奇道：“明秋你和米斯蒂娅是怎么认识的？”
　　“以前去吃过她烤的八目鳗，味道不错，就记得她了，前些日子在祭典上又遇到，我还邀请她来一起看了烟花。”
　　“原来如此。”
　　“先不说这个，幽幽子，咱们已经进来了，觉得这里怎么样？我想，足以称得上老饕的幽幽子，应该对这家店已经有所评价了吧。”
　　刚才在外面，白明秋就已经留意到了幽幽子的眼神和动作，她一直在观察着店内的情况，偶露出几分笑意，若非这里的食客们都太专心，就这几分笑意，就足够迷倒一大片的。
　　“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这家店呢。”幽幽子遗憾道，“我看到店里的客人都一心一意地在等菜，老板的技法非常熟练，而且对料理的专注度非常人所能及，还有，刚才锅里那份炒饭也太香了，等会我要点那个！十份！”
　　白明秋想起幸平老板那一瞬就从幽幽子的影响中脱离，点了点头。
　　他和幽幽子聊天的时候，妖梦已经开始点菜了。
　　妖梦作为西行寺家的庭师，又几乎等于白明秋的弟子，在这两位对话的时候，她自觉是不能随意插话的，而是应该帮两位处理好身边杂事才行，米斯蒂娅则心有余悸，也不敢多说话只顾着喝茶，席上也就只有白明秋和幽幽子在闲谈了。
　　自家主人的喜好，妖梦很清楚，翻阅着菜单，她一连点了十几个菜，然后轻轻写下了各三份，不过对于白明秋的喜好，妖梦还是不甚清楚，她打算一会儿问问秋大人，学习一下，正好这菜单上还有些她没看明白的地方。
　　一边听着幽幽子大人和秋大人的对话，寻找可以插话的时机，妖梦聚精会神，但忽然，她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盯着她。
　　“盯——”
　　谁？
　　妖梦心中一惊，对毫无警觉的自己非常失望，她刚才并没有留意到这股视线，万一是会威胁到两位大人的存在怎么办？
　　她一边责备自己，一边将心神集中到最高的程度，不动声色地以专注于剑道般的心力来观察，终于，她发现，这间屋子里居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
　　妖梦心中警兆大增，她看到就在她对面，白明秋的右手边，坐着一个相貌甜美的女孩，身边漂浮着一个奇怪的眼球，就是这个女孩一直盯着她在看。
　　妖梦正待发难，可她忽然发现，似乎幽幽子大人和秋大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孩，她坐的位置很靠近秋大人，而且就在幽幽子大人的斜对面，只要幽幽子大人视力正常，是不可能看不见的。
　　这也太奇怪了吧？
　　妖梦发现这里面有蹊跷，眉头紧皱。然后，她发现那个盯着她看的少女居然无声地笑了起来，最气人的是，笑得还有些甜美可人。
　　不不不。
　　妖梦摇了摇头。
　　我得弄清楚她是什么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幽幽子大人和秋大人身边而不被察觉，以幽幽子大人的实力和秋大人的感知力，按理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啊，难道……她是幽灵？
　　不不不，魂魄妖梦你是不是傻了，你自己就是半灵，她是不是灵你看不出吗，当然不是了，她是活生生的好不好。
　　妖梦头都大了。
　　“妖梦，从刚才开始你都在干嘛呢，眼睛瞪得那么大。”
　　刚跟白明秋聊了件趣事的幽幽子奇怪地看着身边的庭师。
　　“我——”
　　妖梦一怔，赶忙道：“幽幽子大人，秋大人，你们难道没发觉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吗？”
　　“哦？”幽幽子一挑眉，“我还真没发现，在哪？”
　　“诶——”米斯蒂娅还很怕这种吓人的事情。
　　白明秋闻言，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秋大人？”
　　“明秋？”
　　“怪我，怪我。”白明秋忍不住，还是一直笑，“哈哈哈，让妖梦费心了，都怪我，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古明地恋，她是地灵殿主人古明地觉的妹妹。”
　　白明秋明确示意了恋的所在，一屋子人的视线集中过来，才终于都发现了恋的存在。
　　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恋非常满足，难得地自我介绍道：“白明秋说得对，我是古明地恋，你们叫我恋就好啦。”
　　“原来是你呀……我听说过关于你的传闻呢。”幽幽子微微一笑，“你好，我是西行寺幽幽子。”
　　“恋见过幽幽子的，以前。”
　　“是你还没有闭上眼的时候对吧。”
　　“我还记得，那时候幽幽子身边跟的不是她，是一个白头发的老爷爷。”
　　“是啊……一晃很多年了.”
　　幽幽子似乎回想起了她当年和魂魄妖忌相处的时光。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是幽幽子大人和秋大人认识的人，还曾经见过爷爷，妖梦总算是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没明白这位古明地恋是如何做到瞒过所有人的眼睛的，难道她会完美无瑕的隐身术么？
　　妖梦毕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开口道：“恋大人——”
　　“叫我恋就好啦。”
　　“恋。”
　　这么直接的称呼，让习惯使用敬语的妖梦还是有些不习惯。
　　“嗯，你要说什么吗？”
　　“在下魂魄妖梦，是西行寺家的庭师。我有一点疑惑不解，您……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突然出现在雅间内的？”
　　恋歪了歪头：“恋没有突然出现呀，我一路上都在呢，也一直都在房间里，只是没有说话呀。”
　　妖梦惊了。
　　幽幽子这时解释道：“我听闻恋闭上眼之后，就好像抹掉了自身存在一般，如果不去特别集中注意，是很难发现的，就像现在，如果她从我们视线里消失，我们过几分钟就会忘记她曾来过的事。”
　　“心灵与意识的力量，的确奇异。”白明秋感叹道。
　　听了幽幽子的话，妖梦这下终于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深深颔首，对恋致歉道：“恋，刚才用对待敌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你，实在抱歉！”
　　“诶——”
　　恋还从来没有受过别人这么大的礼遇，这会儿居然有点不知所措，她看着白明秋，无措的眼神就好像在说“怎么办怎么办”，可爱极了。
　　白明秋温声道：“妖梦快起身吧，恋是孩子心性，天真无邪，完全不会在意这些，她只是觉得有趣。而且你警惕是为了保护我们，有什么错？我还要感谢你这么上心我们的安全才对。”
　　妖梦被白明秋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心想秋大人真是太会说话了。
　　把恋也介绍给了米斯蒂娅，雅间里的五人终于正式就坐了。
　　“打扰各位一下，小店今日例汤是南瓜味噌汤，请问各位有需要吗？”
　　站在门口询问的是刚才那个叫做创真的孩子。
　　白明秋以眼神询问了大家，说道：“麻烦来五份，谢谢你。”
　　“了解！”
　　“南瓜味噌啊，有点期待呢，看例汤就能想见这家店的水准了。”
　　创真的脚步刚走远，众人就一齐听到了幽幽子咽口水的声音。
　　——
　　大家早上好啊
　　这两天家里装修，诸事缠身，把后台的请假条都用光了，现在是零假条状态，贼难受，不过我还是打算努力一波坚持全勤，望大家踊跃支持！
　　上一章末尾发的图片似乎是过界了，当天就收到了站内信警告，图片已下架。我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反省，以后文末图片一定会注意尺度，抱歉（鞠躬


第四十二章 提点
　　少顷，南瓜味噌摆在众人面前。
　　红发小子创真也许是从父亲那里得知了这一桌客人比较特殊，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雅间门口，青涩但仍勇敢地道：“几位客人，请品尝。”
　　白明秋笑着看了他一眼，舀几勺浓汤仔细品尝，然后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真是不错，以味噌的咸味衬托出南瓜的清甜，因为火候和配比的关系，两者没有互相干扰，而是形成了富有层次的口感，其原因正是因为这个吧——”
　　白明秋从碗里夹起了什么。
　　“苹果！”幽幽子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谜底，旋即喝完了碗里的浓汤。
　　“酸酸甜甜的，口感非常好，少年，这碗汤是你做的吧，非常好，你的前方一路坦途。”
　　“招待不周！”
　　父亲早前就把店里每日的例汤交给自己做了，今天自己刚刚尝试了想了很久的新法子，忍不住就想让父亲另眼相待的客人们品尝一下。
　　被幽幽子这样的大美人夸赞，饶是创真还小，不懂男.女之事，也有点目眩神迷，不禁飘飘然起来。
　　“请各位稍等。”
　　创真对众人鞠了一躬，神采飞扬地退出雅间。
　　白明秋也把碗里的浓汤喝完，笑道：“苹果还是稍微煎过的，将其中的酸甜口感进一步释放出来，却也没有喧宾夺主，这小家伙的未来不可限量啊。”
　　在座的除去白明秋和西行寺幽幽子，其他人并非老饕或料理人，对食材烹饪方面的事情不很敏感，没有吃出其中的变化来，只觉得味道不错。
　　“妖梦，你之后学一下这道汤的做法吧，最近早起都想喝这个。”幽幽子吩咐道。
　　“是。”
　　且不提妖梦已经开始聚精会神地观察面前的汤了，幽幽子对白明秋笑道：“明秋果然没让我失望，连店主的儿子，一个几岁的小孩子都能做出这种程度的浓汤，我开始越发期待接下来的菜了。”
　　“我也同样期待。”
　　“对了，明秋怎么和恋一起行动的？你们是在哪碰上了么？”
　　“是这样的。”
　　白明秋笑着看了恋一眼，此时的恋，正聚精会神地拿一根筷子戳弄着碗里的苹果块，看着它在碗里浮浮沉沉，露出天真的笑容。
　　“本是打算近期前往地灵殿游玩的，遇到点状况晚了几天出发，然后就遇上了恋，她好像要在我身上寻觅什么东西，我跟她说我要回地灵殿，她就跟着我顺道一起回去了。”
　　“难怪。”幽幽子掩唇轻笑，“明秋身上似乎有种气质，让人总想更加接近，靠近，探个究竟呢。”
　　白明秋轻声笑着，没有作答，他问道：“我也好奇，幽幽子刚才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魔法森林的深处，幽灵一般可不会出现在那里。
　　“我正好过去办了点事，顺便想看看米斯蒂娅。”幽幽子咽了口口水，“啊，想找她吃烧烤的，可她见了我就跑，我就只能在后面追，让明秋你看笑话了。”
　　白明秋心说，你那架势看起来可不像是要吃烧烤的样子，米斯蒂娅不跑才怪。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幽幽子点的正菜已经统统摆上桌来。
　　“田舍煮，炖茄子，鳕鱼锅，寿喜烧，炸鸡块，还有刚才的炒饭和油炸豆腐！”
　　幽幽子迫不及待地报起菜名来。
　　同样的食物，已经摆了两份上桌，创真说还有一份，很快也要端上来。
　　白明秋是见识过幽幽子吃饭的，米斯蒂娅以前也有幸得见，恋是没有见过，所以她好奇地问：“白明秋，我们点了好多东西啊，恋吃不完这么多诶。”
　　“你放心，这些都是给幽幽子的，一点都不会浪费。”
　　恋恋张大了小嘴。
　　“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明秋示意幽幽子随意，早就按捺不住的幽幽子双手合十，轻轻一拍，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顷刻之间便在面前摆满了盛好的汤碗。
　　还别说，欣赏幽幽子高速而优雅地狼吞虎咽，的确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恋，米斯蒂娅，你们也吃啊。”
　　“好！”
　　恋其实看到桌上花花绿绿的好菜，也早就想动筷子了，而米斯蒂娅怎么说也不是个特别胆小的妖怪，经历了先前的大起大落，现在已经基本平复了心情，毕竟眼前的美食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白明秋吃了一块炸鸡块，那浑厚浓香的口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香味满溢却感觉不到丝毫油腻，对于一块炸鸡块来说，这绝对已经是极限了，至少白明秋自认没法做出更好的炸鸡块。
　　幸平老板是特别善用油、火和香料的，因为他最拿手的技艺其实是烧烤，煎炸也是触类旁通，炸鸡块因此才变得美味。
　　寿喜烧里的牛肉和鲜香的汤底，让白明秋这个锅类爱好者满足不已；经过处理的鳕鱼在精心调配的汤汁中，清新的口味与细腻的口感相互衬托，纤毫毕现；口味重的菜吃多了，随手夹几片煮物，藕片的清润令人眼前一亮；妖梦刚才还很贴心地点了拔丝苹果作为甜点，在幸平老板巧妙的手法下，这盘菜看上去就像是艺术品，吃起来自是满口香甜不能自拔，直到嘴边都黏糊糊的。
　　白明秋抬眼一看，发现大家都忙着吃饭，聚精会神地都没人说话，一桌上好像只有妖梦没怎么吃，白明秋知道，她是要照顾在吃饭的幽幽子，是顾不上自己的。
　　白明秋拿起身边的一只小碗，盛上几个菜，推到妖梦面前，微笑示意。
　　“秋大人，我不着急的，等幽幽子大人吃了些我再吃就行。”
　　“呜——妖梦，你吃啊——明秋都给你盛了。”
　　主仆情深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幽幽子嘴里塞得满满的，吃得正开心，还不忘关心妖梦，难能可贵，难能可贵。
　　妖梦点了点头，喜滋滋地向白明秋投去感谢的眼神，她其实也是蛮想吃的。
　　“妖梦最近的剑道，习练的如何？有所突破么？”
　　白明秋忽然想起来，从明玉宫至今，已经有近半年没有关心过妖梦的剑了。以妖梦坚韧的性格，自然是不会轻言松懈，不过有没有突破就很难说了。
　　妖梦皱眉道：“我本来打算饭后就跟秋大人您请教的，我的确遇上难关了。”
　　“怎么说？”
　　“最后一次蒙秋大人指点，是在博丽神社例大祭之前的一段时间，每一次与秋大人切磋，我都会有不同的体验，那一次也是，我消化了很久，意识到自己在剑之一道上的认知又一次增进了。”
　　妖梦说着，夹起两块牛肉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模样煞是可爱。
　　“但过了一段时间，我便又发现自己遇到了瓶颈，总是感觉每一剑挥出都有未能尽用之力，这和秋大人所教的亢龙有悔之理还不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是自己发挥不出那部分力量。明玉宫一事，让秋大人被困其中很久，明玉宫破后，我担心秋大人状态不好，也就一直没敢去找您.”
　　白明秋摆了摆手，轻笑道：“你就该早点来，算了，下次记得，有问题就问。”
　　“是。”
　　妖梦微微颔首。
　　白明秋沉吟片刻，说道：“你需要战斗，妖梦。”
　　“战斗。”
　　“对，你所欠缺的东西，就是能把你的剑道和技巧彻彻底底发挥出来的畅快的战斗，在不断的战斗之中，去感受那种不愿败的求胜心，体会切身而来的压力，在这样的压力下，你的剑道会滤去杂质，不断提升，最终身极于剑，心亦极于剑。”
　　白明秋顿了顿，又道：“现在的幻想乡，想要积累在生死间游走搏杀的经验，想来并不容易，幽幽子也不会允许她的庭师到那种地步。那么也就只有由你自己去向幻想乡的强者约战、请战了……
　　“这样么.”
　　白明秋看到幽幽子在一旁偷偷笑了起来，戏谑而迷人。
　　“幽幽子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是啊，但是妖梦说起来还是我的剑道老师呢，我又不练剑，万一说错了怎么办，还是要等明秋你来点破才行。”
　　“我看幽幽子就是想看妖梦迷茫时候可爱的样子吧，恶趣味呢。”白明秋笑道。
　　“诶——怎么这样——”妖梦瞪大了眼睛。
　　“噗。”
　　幽幽子还是第一次停下了用餐。
　　“也太可爱了吧，妖梦。”
　　“我才不要被幽幽子大人夸呢！”妖梦气鼓鼓地撇过头。
　　“哎呀，我错了嘛，妖梦，别生气了，以后我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好吗？来，张嘴，昂~”
　　妖梦不情不愿的回过头，张开嘴，幽幽子轻轻地喂她吃了一口藕片，满脸都是宠溺的笑意。
　　白明秋补充道：“寻找挑战的对手时，一定要量力而行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寻找远超于自身的对手，若被碾压式的取胜，那对你的自信将会是一种打击。”
　　“我明白了。”妖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大约是已经在想之后要去找谁打架了。
　　菜一道接着一道地上，渐渐的，胃口最小的恋先吃饱了，然后是米斯蒂娅和妖梦，白明秋的肚量比起三个女孩子大一些，却也吃得差不多了，剩下唯一一个还吃得不亦乐乎的，就只有西行寺幽幽子了。
　　“少年，我还想再要一份鳕鱼——”
　　“这位客人，鳕鱼……鳕鱼已经没有了，您已经吃了四份鳕鱼了。”
　　可能是因为在店里来回奔忙，创真满头大汗，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孩子。
　　“那，金枪鱼？”
　　“这……实在不好意思.”
　　“南瓜浓汤总是有的吧。”
　　“有的有的。”创真终于听到一样店里还有的东西了，赶忙点了点头，出去盛汤去了。
　　一屋子四个人就这么看着幽幽子吃，尤其是恋，嘴都合不拢，想着一定不能忘记回去之后把这件事告诉姐姐，阿燐和阿空，西行寺幽幽子这个女人真的太厉害了，不论哪种意义上。
　　创真急匆匆的端着南瓜味噌来了，幽幽子两眼发亮，盛上了好几碗摆在面前。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妖梦说道：“对了，妖梦，咱们先把账结了吧，别让店家觉得我们是来白吃白喝的，那就不好了。再额外给这个少年一份，他一直跑出跑进的，很辛苦。”
　　妖梦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小荷包来，倒出其中装着的几块碎银子。
　　“这样够吗？”
　　创真粗略一算，这些银子已经远超这顿饭的价值了。
　　“没事，你拿着，我家主人还没吃完，兴许到最后吃得比这些还多，那样的话，到时候再给你。”
　　妖梦拍了拍创真的肩，示意他收下，红发小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揣好银子退出雅间了。
　　幽幽子可不在乎周围人是什么眼光，她吃得开心痛快，自有种潇洒坦荡，与她本身绝世的容姿与出尘幽雅的气质糅合，便成了独属于她西行寺幽幽子的风雅。
　　这会儿，她拎起一碗浓汤，抿了两口，眼神瞥到白明秋位置后面的一个酒瓶子。
　　“什么啊，明秋你不是特地带酒来了吗，干嘛不喝？”
　　“恋不会喝酒，米斯蒂娅还是小孩子，妖梦的酒量我清楚，剩下咱们俩对饮吗，岂不略显寂寞？酒，还是要人多的时候喝嘛。”
　　白明秋其实也挺想尝一口天狗窖藏的“業”的，不过在座的大部分都不是能对饮之人，他也就打消了今晚喝酒的心思。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那我以汤代酒——”
　　“我敬幽幽子。”
　　“被你抢先了啊，有点坏呢。”
　　幽幽子和白明秋相视一笑，各饮浓汤。
　　擦了擦嘴角，幽幽子忽然问道：“最近，风闻太阳花田多了一位常客，明秋，你知道吗？”
　　“不才正是本人。”白明秋故作正经地拱了拱手。
　　“果然如我所想呢，明秋与风见在明玉宫里共患难，如今一定已经是好友了吧。”
　　“呃……实际上，我们准备谈恋爱了。”
　　“哈？”
　　这回轮到幽幽子合不拢嘴了。
　　——
　　哇，这个作者后台是真的爆炸，我点一下发布没反应，又点了一下，结果现在连发两章，这不是坑人吗？我想想办法。


第四十三章 预约
　　这可不是幽幽子大惊小怪，而是白明秋说出来的话实在是惊世骇俗，幽幽子的反应还算好的，看看旁边噤若寒蝉的米斯蒂娅和双目圆睁的魂魄妖梦，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古明地恋倒是不明所以地看这几个刚认识的人，他们为什么听到白明秋说了句话，就变得这么惊讶呢
　　对于还不懂什么是恋爱的恋来说，眼前的情景实在是奇怪。
　　“您……您是说那位花……四季鲜花之主吗？”
　　米斯蒂娅略带些颤抖的声音从她那能吟唱悦耳歌喉的嗓子里发出来。
　　四季鲜花之主还是尊敬的称谓，如果不是在这个疑似风见幽香男人的男人面前，她更愿意称前者为花之暴君，不过就算米斯蒂娅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夜雀脑袋，也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说话。
　　“对。”
　　天哪！为什么花之暴君会喜欢上一个人类？
　　米斯蒂娅的夜雀脑子里一头雾水，这个人类感觉上的确要比自己强一些，但也有限，风见大人捏死自己要一秒钟的话，捏死他大概也就需要两秒吧。这样悬殊的力量差摆在这里，风见大人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啊？
　　妖怪的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无比赤果，所以米斯蒂娅有着这样的脑回路实在不足为奇。
　　白明秋平日里来往的友人，比如藤原妹红，上白泽慧音，再比如博丽灵梦，八坂神奈子，大多都是幻想乡中有数的强者，从她们口中听到的对风见幽香的认知和评价，一般都是“很强”、“不要轻易招惹”、“实力非凡”这样的语气，或者是显而易见的忌惮神色。像慧音这样了解详细一点的，也会给他讲讲关于风见幽香的轶事传说等等，但基本也都是站在一个相对对等的角度来阐述这些的，所有的观感，都不会超过“忌惮”的范畴。
　　所以白明秋其实根本不知道风见幽香在大多数人——也就是除去凤毛麟角的强者以外的存在——心中的形象，顶多也就是有个“幽香这么强，很多人肯定都怕她”的印象，实际上如何，他还并没有实感。
　　最强无敌，穷凶极恶，残忍无情，令人绝望，风传在一众小妖怪们中的风见幽香，大概就是这样的形象了，若是没有那些见过风见幽香还有幸活下来的妖怪们的传播，很多小妖怪们甚至会觉得她是一个八个眼睛十张嘴的怪物呢。
　　难怪与风见幽香素不相识的三妖精对她那么不寻常的害怕和顺从。
　　米斯蒂娅是茫茫多的没有见过风见幽香的小妖怪之一，不过她曾有幸在太阳花田附近感受到大山一般的威压。别的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一件事，就是风见大人抬抬手就能把她捏碎。跟面前这位食欲比较旺盛的西行寺大人不同，据说花之暴君杀人是没有理由的，根本不会听你说什么，也没有猫捉老鼠的兴趣。
　　看看现在米斯蒂娅害怕的样子，白明秋才开始对幽香的威名，或者说根本就是“恐怖”有所认知了。
　　白明秋轻轻拍了拍米斯蒂娅的背，米斯蒂娅顿感心头一暖，那股惧意居然随着如实质般的暖意暂时消散了。
　　她微微仰起头，欣喜地看了白明秋一眼。
　　米斯蒂娅是害怕，妖梦则是非常惊讶。
　　秋大人真的跟那位风见幽香大人恋爱了啊。
　　妖梦是知道葵与幽香是同一人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明玉宫的事情也大多从幽幽子那里听说了，对于两人之间产生情愫这种事，她还是能够想象的。不过四季鲜花之主和一介人类坠入爱河这种事一旦真摆在面前，她也只能感叹还是自己的心境修为不到位，控制不了心里涌现的十分的惊讶。
　　妖梦是为数不多的和风见幽香正面交手之后还能幸运地活下来的存在之一。原因也很简单——幽幽子出面接走了她。
　　年轻的她负剑行走幻想乡，在花田偶遇风见幽香后恶斗一场，事后妖梦才清楚是因为自己的剑术让对方看出了魂魄家的影子，所以故意留了手，想看看自己的本事，等把自己吃透之后，她就很随意地打败了自己。
　　那份强大，实在是太纯粹了，风见幽香散发出的光芒耀眼到妖梦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能与之媲美。
　　就凭自己的剑吗？不行，做不到。
　　从花田回来之后，妖梦的剑道境界一直进展缓慢，甚至称得上迟滞，直到白明秋的出现，才开始有所改变。
　　不管怎么说，对妖梦而言，强者值得尊敬，妖梦就算差点死在幽香手里，却依然很尊敬她。
　　能够与那样纯粹强大的风见大人相配的男子，这世间或许就只有秋大人了。
　　同样的，妖梦也非常尊敬白明秋。
　　在妖梦心里，一直有一个模糊的完美无缺的剑客，那是妖梦希望成为的模样。
　　出神入化的剑术，饱经沧桑磨练出的眼界和经验，坚不可摧的意志，天空般宽广的胸怀和温润谦退的性格……
　　这个完美无缺的剑客的模样，以前是爷爷，现在，则渐渐成了白明秋的样子。
　　这两位在一起的话，理应送上祝福。
　　妖梦恭声道：“依我之见，秋大人和风见大人十分般配，祝两位以后的生活幸福美满。”
　　“那就借你吉言啦，妖梦。”白明秋欣然道。
　　他的目光与幽幽子幽远而明媚的樱色眼瞳相对。
　　幽幽子不愧是幻想乡最顶级的一位人物，惊讶的神情只出现了片刻，便收敛如常了。
　　她甚至还饶有兴味地八卦了起来：“明秋，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就有感情了？”
　　“我最早认识幽香的时候，她差点一发魔炮把我打死。”白明秋笑道，“后来经历了不少事情，两个人的心渐渐靠得越来越近了，再后来嘛，幽幽子你知道的，就是明玉宫了。”
　　“那件事对我们的影响很大，之前两个人都是互相隐藏着、压抑着自己的心意，但明玉宫之后，幽香身上也开始发生了一些未知的变化，我本来就准备坦诚相待了，乘着这个契机，就——”
　　“喔……恋爱，是个很好听的字眼呢。只听你这么简单地说了几句，我就甚至能想象这背后发生的一连串故事了，着实有趣。”
　　“啊呜——我是不是也去恋爱一下呢？哎呀，我应该不怎么会受欢迎吧。”
　　幽幽子眯着眼，抒发感慨的同时不忘大快朵颐。
　　白明秋笑道：“怎么会？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幽幽子，因为幽幽子你根本就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女孩子嘛。”
　　“哎哟，明秋你嘴好甜，我要害羞了哦。”
　　“请务必让我看看幽幽子害羞的样子。”
　　白明秋故作严肃地说着，眼里全是笑意。
　　跟西行寺幽幽子聊天，实在是件很舒服的事情。刚才那句话，也并不全是和幽幽子开玩笑，作为异性，白明秋可以轻易地感觉到她一颦一笑散发的迷人魅力，这位梦中人一般的白玉楼之主，着实美的惊人。
　　幽幽子盈盈笑着，优雅地用手绢擦拭唇角。
　　“明秋要不要跟我恋爱试试啊？”她忽然戏谑道。
　　“承蒙错爱。”白明秋面不改色地拱了拱手，“要是我还没倾心于幽香，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还要考虑呢，真是个不果断的男人。”
　　幽幽子轻轻哼了一声，撩起鬓角的零星粉色散发，还要说什么，却听到雅间的门被敲响。
　　“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幸平老板。
　　天知道幽幽子这一餐到底点了多少菜，反正雅间这一桌，今晚肯定是幸平食事处消费最高的客人，再加上老板和白明秋相识，肯定免不了会过来问候一声。
　　“几位用餐愉快吗？有哪道菜不和胃口么？犬子招待得如何？”
　　幽幽子点头道：“老板做的菜味道极好，这顿饭吃的很开心。”
　　“好吃。”妖梦没有多余的话。
　　“很好吃啊。”米斯蒂娅也说。
　　“蒙各位夸奖，小店不胜荣幸。”
　　白明秋笑着插了一句：“当然，吃的也很多。”
　　幽幽子白了他一眼，说道：“您的儿子未来一定也会是一位大有前途的料理人，今天的南瓜浓汤是他熬的对吧？”
　　提到儿子，幸平老板比自己被夸要显得高兴多了。
　　“他从小很喜欢做菜，没事就喜欢钻研菜谱，如果料理是他喜欢的事情，我会尽全力支持。”
　　“您是一位好父亲。”白明秋说道，“今日有幸品尝了您的厨艺，果然独树一帜。”
　　“上次还未正式介绍自己吧，我叫白明秋。”
　　“幸平城一郎。”
　　两人自然地握了握手，这时候白明秋才意识到，幻想乡的普通人类可不懂得握手的礼仪，也就是说，幸平城一郎原来是外界人啊。
　　转念一想也是，厨师的技艺，很大程度上与他的性格和经历挂钩。幸平城一郎的料理风格多变，菜式和手法信手拈来，丝毫不拘泥于某式某法，细微之处尤见多国特点，一看便知其丰富的经历和经验，再加上那种不经历千锤百炼不可能得到的超高的料理效率，这些在封闭的幻想乡是不可能得到的。他在外界绝对是世界级的超级大厨。
　　他看了幸平城一郎一眼，发现他也用同样的目光在看自己，显然也发现了自己并非幻想乡原住民。
　　“来日，望白先生赐教。”
　　“赐教不敢，敬请幸平先生指教。”
　　两人相视而笑。
　　“喔！我看到了两个大厨之间摩擦出的火花了！妖梦你看到没？我有预感，有这两个人在，未来我一定能吃到一顿盛宴。”
　　幽幽子的眼里好像闪着星星。
　　妖梦没有说话，凭她超强的直感，自然也感受到了白明秋和幸平城一郎之间的惺惺相惜，这对妖梦来说还很新颖，人与人的共鸣她也不是没见过，但像这样无关力量和性格的强烈共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秋大人，每当我觉得自己已经认识到他的强大时，他总会让我看到全新的、奇妙的东西，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妖梦喃喃道：“决定了，之后就正式向秋大人拜师，学习厨艺！”
　　一旁的幽幽子忽然问道：“妖梦妖梦，算上后续我加的菜，我们给的钱够吗？”
　　“正好多出一点。”妖梦还是有很认真地在计算。
　　“今天太棒了，来，再拿点银子给我。”
　　从妖梦手里接过几块碎银，幽幽子走到幸平城一郎面前：“老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也太多了些，您吃的菜再翻一倍也不值这么多，作为小费也实在.”
　　“您就收下吧，除了付钱，我还另有所求呢。”
　　白明秋点了点头，示意城一郎收下，笑道：“我刚刚可是听到幽幽子的话了，你难道是想让我和幸平先生一起为你做筵席？”
　　“正解。”
　　幽幽子欣然道：“来年春天白玉楼的赏樱会，我想拜托给两位，当然，不是让两位白做，自有丰厚的酬劳奉上，明秋知道的，幻想乡很少有我给不了的东西。”
　　“幸平先生，这位西行寺大人，放眼整个幻想乡都是位大人物，如果你愿意的话，尽可以提要求。”
　　幸平城一郎想了想，说道：“我是厨师，这么高规格的预约找上门，自然不会推辞。至于酬劳，如果西行寺大人可以做到的话，我想带着儿子一起去那座山上转一转。”
　　幸平城一郎遥指东南，那里是妖怪之山的方向。
　　“哎呀，这倒有点麻烦了，我和天狗没什么交情啊，要不我找找紫.”
　　“幽幽子，这事不如就交给我吧，天狗那里，我有几位朋友的。”白明秋笑道，“幸平先生，妖怪山的事情，我来安排，一定让你和小创真去尝尝那里的料理。”
　　“哈哈哈，知我者白先生也。”
　　幸平城一郎其实已经看出这一桌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了，大约都是什么妖怪。若是换了普通人，一定不敢再掺和进来，但他本身就是个潇洒不羁之人，只是为了儿子，才将自己困居小店一隅，什么神明妖怪，他都不以为奇，他所好奇的，是这世界上他还未尝试过的料理，仅此而已。
　　幽幽子幽怨地瞥了白明秋一眼：“幸平老板好巧不巧要提妖怪山，明秋你这是要我欠下你一个大人情啊。”
　　白明秋只是笑。
　　几人又相谈了一会儿，幸平城一郎说道：“我给各位准备了一些烤肉，这是我最拿手的料理之一，今天就作为特别服务奉上，请品尝。”
　　他和创真一起，很快就把烤肉端了上来，白明秋定睛一看，这可不就是上次祭典时候吃的烤牛肉吗？那时候的美味，可是到现在都忘不了。
　　一直好奇而谨慎地看着的米斯蒂娅忽然一个激灵，兴奋道：“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烧烤屋啊！”
　　白明秋不禁失笑，这只小夜雀，反应也忒慢了。
　　——
　　已修改为全新的章节。


第四十四章 千年
　　前文错章“第四十三章”已经修改为全新的章节，大家可以回头看啦，望周知。
　　——
　　夜色渐深时，白明秋一行人离开幸平食事处。
　　知悉了明天白明秋就要出发去地灵殿，幽幽子善解人意地没有多留白明秋，约定了之后再见面商量来年春天筵席的事情，幽幽子和妖梦目送白明秋带着恋离开。
　　“没喝到那瓶酒太可惜了，天狗陈酿诶。妖梦你说我直接去找天魔要，她会不会给我？”
　　“大约不会，天狗很自私的。”
　　“悲哀的种族观念和排外性呢。”
　　幽幽子冷冷一笑，又感叹道：“唉，要不是明秋非说两个人喝酒没意思，今天就能喝到了呀，实在不行，你又不是不能喝。”
　　“秋大人自有他的风雅吧。而且幽幽子大人，我的酒量您又不是不知道，您是非要看我喝醉是吗？”妖梦哼了一声。
　　“我的小妖梦，别生气啦。”
　　幽幽子拍了拍妖梦的头，哄道。
　　妖梦知道自家主人的性子，也不多搭理，问道：“我们现在回白玉楼吗？”
　　“不回，我们等人。”
　　妖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护着幽幽子离开人里，到了偏僻处，妖梦自摘下楼观剑，执剑护卫在幽幽子侧近。
　　幽幽子仰头遥望天上明月，直到漆黑不见底的隙间出现。
　　看到隙间，她微微一笑，径自凌空虚踏，走了进去，妖梦看着自家主人进入隙间，凭空消失，也并不觉得惊讶，这样的场面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并没有离开，依旧与白楼双剑相伴，独立在这片旷野上。
　　隙间内，两杯清茶摆在泛青的木案上，升起袅袅蒸汽，八云紫慵懒地侧卧着，任由一头金发随意披散在靠枕和榻榻米上，目光与幽幽子的眼神相接，彼此都从眼底看到一种悠远的感情。
　　“今晚怎么样？”
　　“很开心，有的吃，有的聊，顺带发现了一家好店和几个有意思的人。”
　　“那个厨师很有意思吧。”
　　八云紫轻声笑着，她的声音里似乎都透着一种朦胧的韵律。
　　“他是不错。紫你是怎么把他拉进来的？”幽幽子好奇道。
　　“幸平城一郎，是外界享誉世界的厨师，我在外面吃过他做的料理，嗯……好吃得过分。”
　　“所以你就为了经常吃料理，把他神隐了吗。”
　　“哪有~”八云紫嗔怪道，“幽幽子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嘛，委屈，要哭了——”
　　“不准嘤。”
　　幽幽子真的很严格。
　　八云紫吐了吐舌头，说道：“其实是这样的，他的妻子去世之后，他思念过度，自己去接触了一些非常识的东西，被纠缠上了，我帮了他一下，顺便替他除了心魔，现在他的心思都放在他儿子身上，幻想乡也有他想体验的东西，他就留了下来。这个人其实是个浪子，留在幻想乡可不是我强迫的，很大程度上是本性所致吧。”
　　“那你也是个推手，推波助澜的功夫可没人比得过你。”
　　“嘿嘿嘿。”八云紫偷笑道，“你猜幸平城一郎几岁？”
　　“不好说，胡子拉碴的，头发也蓬乱，声音很低沉，按人类的话，感觉四十多岁。”
　　“哈哈，他今年才二十八。”
　　“？？”
　　幽幽子有点懵，她还一直以为幸平是个中年人。
　　她逼问道：“说，你多长时间偷偷去吃一次？”
　　“半个月。”
　　“以后每次都叫上我，不准偷跑。”幽幽子气鼓鼓道，“有这么好吃的店还不早点告诉我，要不是白明秋，我还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呢！”
　　“是是是，以后都带着我最喜欢的幽幽子一起好不好啦。茶要凉了，快喝点。”
　　幽幽子捧起茶杯，吹了口气，任由烟雾迷眼。
　　“怎么了，你不想说他？你拿幸平的事情绕了一圈，想躲着他？”
　　“.”
　　八云紫没说话。
　　“你心乱了。”幽幽子说。
　　“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你说。”
　　“他现在在幻想乡里越走越深，以他自身这点力量，终有一天也许就会被某种暗流所吞噬，也许我也帮不了他。而且我刚从萃香那里得到了一个关于他的消息——他这个轮回之人，原来每到二十五岁寿命都会终结，我已经找蕾米莉亚求证过了，她看过白明秋的命线。”
　　“二十五一死么……难怪了，某种程度上他和稗田阿求很像。不过你干嘛非得找小吸血鬼问，这样不就又多一个知情的，直接找四季映姬问就是了。”
　　“那是他姐姐，你叫我怎么开口。”
　　“他快成了你的心魔了。”幽幽子说道，“从你跟我说了‘风月’那件事，我就明白了，你的心关到了，紫。”
　　“是我自找的，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该来的终究会来。”八云紫叹道，“我原本打算明玉宫之后就把他送出幻想乡，断绝他与幻想乡，还有他与我的联系，但萃香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我有点无所适从，幽幽子，这话也只能同你讲了。”
　　“是啊，这样你还怎么把他送去外界，送出去就是亲手送他去死，在幻想乡这个连通诸异界的地方，也许还有能解决轮回宿命的方法，在外界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八云紫微恼道：“他现在还有一年半多的寿命，却还天天过得跟个没事人似的，真是气人，他怎么就不着急？幻想乡不是还有他这么多朋友吗？”
　　“你别急。”幽幽子劝道，“既然这样，那就不能把明秋送出幻想乡了，咱们得想办法救他。先不说你和他这一层，只说我，他这个人很不错，我就很欣赏他，尤其是知道他的宿命之后，就更加欣赏了，而且他的厨艺似乎不下于幸平，那就更要救了。”
　　“最后一句才是你的重点吧。”紫翻了翻白眼。
　　幽幽子权当没听见似的，继续道：“我知道你对幻想乡有很多计划，按照你的想法，以后这里的水只会越来越深，白明秋的确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但是我们可以帮他啊，你帮不了我来，我帮不了，他不是还有风见幽香呢么。”
　　“风见幽香？”
　　“哦，今晚吃饭的时候你没偷听啊。”幽幽子恍然，旋即摇头道，“那我就只能忍痛告诉你一件事了，长痛不如短痛。”
　　“.”
　　“他们俩在一起了。白明秋亲口说的。”
　　八云紫心一颤。
　　是了，怎么会不是呢。小秋喜欢风见幽香这件事，自己是很早就清楚的不是吗？也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不是吗？明玉宫里他们神交了几十年，到现在转化为现实中的感情，那根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是吗？
　　可为什么到现在，心里依旧满是说不出的苦涩。
　　这就是心关。
　　八云紫这样强大的境界妖也无法逃避的，事实上，是世间万物都无法逃避的情关。
　　紫不自觉地紧咬着唇，唇底渐渐泛白。
　　良久，她轻声说：“我知道了。”
　　沉默了很久的幽幽子已经站在她身后了，她俯下身，轻轻地环抱住紫的脖颈，在她颈侧印下温柔一吻。
　　“我知道紫很痛苦。但，你要记住，你是八云紫。你可以做他一个人的风月，但幻想乡不能没有八云紫，你明白的，对吗？”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谢谢你，幽幽子。”
　　紫忽然笑了。
　　她回身反手，将幽幽子搂入怀中，两具婀娜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幽幽子属于亡灵的冰冷温度与紫的温度渐渐揉为一体。
　　“我明白，我喜欢他，但我爱幻想乡。该做的事情我依然要做，只在之余，我再为他做点什么。”
　　“嗯，这才是我的紫。”
　　“幽幽子……乖，坐好。”
　　幽幽子嘻嘻一笑，在紫的怀里再扑蹭了几下，才不舍地回到对面。
　　“据说明秋明天会去地灵殿。”
　　“嗯，风见幽香和古明地恋同行，我知道。”
　　八云紫已经完全敛起了不安与焦虑，再提风见幽香和白明秋的事，她连语气和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这里面是怎么一回事？”
　　“白明秋是受守矢委托，守矢是为了完成她们传播信仰的计划，风见幽香是保护人和必要条件，古明地恋是筹码。”
　　八云紫把守矢的计划详细告诉了幽幽子。
　　幽幽子皱眉道：“这样的事你也不反对，你这么放心守矢吗，我总觉得她们一副会惹大.麻烦的样子。”
　　“我要的就是八坂神奈子这样的麻烦制造机，现在的幻想乡太平静了，就像一潭死水，再死下去就要发臭了，来几个搅混水的，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
　　“你的偷听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天津神，你弄来这么详细的计划都不费力的吗。”幽幽子感叹道。
　　八云紫一笑：“我没偷听，这都是八坂神奈子亲口告诉我的。”
　　“哈？”
　　“八坂神奈子这个人，是个彻彻底底的阳谋家，她会把所有的条件和力量都摆在台面上，让你无法抵抗大势所趋，这是她一贯的策略。就像这次，你看她说的那么详细，利弊全都分明，而且十分客观，最后得出利大于弊的结果，那我就没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了。要是还故意为难她，那就太没格局了，徒为人笑。”
　　“听起来是个有意思的人呢，下次要找个机会好好聊聊。”幽幽子点了点头。
　　“她们家那个巫女，也挺有意思的。天生神灵体，很早就成了现人神，进入幻想乡之后实力飞涨，如今已经可以跟灵梦打个不上不下，你要知道她刚来的时候被灵梦三招就放倒了。”
　　“噗。”
　　“她还喜欢白明秋，似乎是外界的时候有段缘分。”
　　“情敌加一？”
　　八云紫笑道：“她还不够格，最起码是上白泽慧音、藤原妹红那种的，才勉强够格。不过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彼此纠缠又互相层叠，是极为牢固但绝不会产生爱情的类型。”
　　“我不太明白.”
　　“举个例子嘛，就是我，你，萃香三个人，类似这样的关系。”
　　“瞎说，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没有偷偷爱上我。”幽幽子掩唇偷笑。
　　“是，没错，其实我对幽幽子大人早就芳心暗许——”
　　“紫你的脸皮呢？”
　　八云紫大笑道：“哈哈，你安心，我是不会对幽幽子有非分之想的，要不然蓝和妖梦天天吃飞醋，日子可就不好过啦。”
　　幽幽子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两人笑闹了一番，幽幽子正色道：“那，一切果然还是在你掌握之中吧。”
　　“除了白明秋，还有之前闹了一番的明玉宫，基本吧。”
　　“这次你准备怎么收尾？”
　　“附耳过来。”
　　紫在幽幽子耳边悄悄地述说自己的布局。
　　少顷，幽幽子忍不住笑出声。
　　“你真坏。”
　　“我坏可不止一天了。”
　　八云紫笑得简直像只蓝。
　　“对了，你通盘讲明之后，我发现了一点不通透的地方。”
　　“你说说看。”
　　八云紫对幽幽子信任非常，她有时就会将自己未来的计划或摘要大概或仔仔细细地讲给幽幽子听，通过她的视角来寻找漏洞和缺陷。
　　幽幽子认真道：“我发现从你的叙述来看，白明秋好像就是在等死。”
　　“没错，他也许求助过身边人，但至今我没看到他有一点具体的，为解决自己宿命的困扰而为的举动。”
　　“这就很奇怪了，而且他居然还敢恋爱，余命两年不到的人，也未免太轻率了些。”幽幽子说道，“所以依我推测，有一件事情应该就是你所说的，具体的行动。”
　　“哪件？”
　　“地灵殿之行。如果我看的不错，八坂神奈子和明秋之间，应当存在什么交易，或者说交换，这是明秋近期唯一身体力行，且态度积极的一件事，可能性非常大。这件暗中存在的交换，有影响到你计划的可能。”
　　经幽幽子这么一分析，好像就是如此。
　　“擅用阳谋的人，若偶尔在阳谋下隐藏什么，是很难发现的。神奈子大概就是利用这一点来掩人耳目，暗度陈仓。”
　　紫笑道：“这也很简单，我去一趟地底，要做什么一看便知。”
　　“你现在的心情……你能见他吗？”
　　“我可以不见他。”
　　八云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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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家姐
　　翌日清晨，白明秋起得比往日更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自然醒了过来。
　　今天就要去地灵殿了。
　　白明秋一边收拾着厨房，一边整理关于旅行的情况。
　　旧地狱这个名字，代表这片地方以前是地狱的一部分，听阿姐说，地狱在几百年前进行了一次改革，于是旧地狱这块地方就被废弃了。但是在曾经作为地狱的遗迹里依旧有无数的怨灵存在，这些怨灵不能扔下不管，这就有了地灵殿的存在。
　　古明地觉跟地狱，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联系，或者说互利关系也可以，总之地灵殿建起之后，古明地觉一直住在这里，将此处的怨灵管理得很妥善，一直也没处过什么岔子，据说近些年，觉已经把地灵殿日常事务的管理交给了她的宠物们，自己过着半隐居式的悠闲生活。
　　想到古明地觉，白明秋难免还是有些忐忑。
　　之前第一次见面就唐突地跟人家说了些话，总感觉太失礼了，只希望她不要太计较。
　　白明秋淘好了米，随手切了点青菜和碎肉，把粥煮上。
　　对了，说起来上次告诉过幽香，从地灵殿回来之后要对她表白，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突然变成了两人带着恋同去地灵殿了，那表白的事情……
　　果然还是等回来的时候吧，旅行路上表白也太匆忙了些。
　　灶台架着的锅子汩汩地冒着热气，白明秋听着锅里咕噜咕噜的声音，沉浸在思绪里。
　　“白明秋，早上好呀。”
　　恋对自己的“冷不丁”毫无自觉，猝不及防地就出现在白明秋的身后，吓了他一跳。
　　“恋，你也早。”
　　“你在做什么呢？”
　　“早饭啊，我这小居只有粗茶淡饭，不过我家的腌菜很好吃哦。”
　　白明秋笑着，稍微掀起锅盖。
　　昨天晚上恋好像比较疲惫，从幸平食事处回来就睡眼惺忪，很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中途白明秋还过去看了她一趟，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床的一角，腿还时不时地蹬两下，被子嘛更别说了，早就被踢到了一边。
　　看起来不是一个好梦呢。
　　白明秋看着床上恋无意识蹙起眉头的睡颜，轻声一叹，伸手拍了拍她娇小的后背，一股暖意便随着他的动作，将古明地恋包围。
　　这样也许会好点呢。
　　白明秋给恋把被子掖上，再看着她的眉头逐渐缓和，终于放下心离开了。
　　看来她昨晚睡得不错。
　　白明秋回过头，便看到恋正好奇地四处打量。
　　“恋，你昨天不是在厨房这里看过了吗？”
　　“恋还从来没见过厨房，有人在做菜的厨房，跟没人的厨房肯定是不一样的呀。”
　　不愧是地灵殿二小姐。
　　白明秋轻声一笑，走到厨房的角落，从腌菜的缸里取出一些来，摆出两小碟。
　　他也没去管恋，任由她到处看，有什么问题他就答什么问题，时间过得很快，不久，两人就开始对坐在桌前喝粥了。
　　“恋，你刚才问了我那么多，我也问你点问题好不好？”
　　“好啊好啊。”
　　“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诶——”恋皱起眉头来。
　　“今天不是就要去见你姐姐了吗，我要提前了解她一下的话，找作为妹妹的你是不是最好的选择呢。”
　　“唔——”
　　恋好像很为难。
　　白明秋本身也就是随口一问，喝了两口粥，他说道：“不方便说的话就不要勉强啦，赶紧把粥喝完，早饭要吃饱才能长个子。”
　　“不是，不是不方便。”恋说道，“只是恋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恋是和姐姐吵了架，离家出走的。恋很喜欢姐姐的，但是吵了架，又生姐姐的气，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明秋点了点头，问道：“恋你为什么会和姐姐吵架？你明明很乖啊。”
　　反正至少在白明秋看来，古明地恋除了神出鬼没了一点，思绪飞跃了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姐姐想把恋关起来。”
　　恋说到这里，就鼓起腮帮子，娇俏的小脸上还有些红晕，显然是气的。
　　“我从地面上回去之后，姐姐说我不太对劲，就问我去哪里了。我就是和往常一样在幻想乡到处玩嘛，妖怪山啊，雾之湖啊，还有一个有大蛤蟆的池子，对了，还有一座宫殿，在太阳花田里，看上去有点像地灵殿，不过还是相差很远呢。”
　　“宫殿？”
　　白明秋从神奈子那里知道了恋进入过明玉宫的事情，他有些惊讶，没想到恋居然见到了玦的七重楼。
　　七重楼是明玉宫在现实中的核心，去那里的路上肯定布满了重重禁制和陷阱，非常危险。
　　不过想到恋的能力，白明秋也就不奇怪了。
　　“姐姐为什么说你不太对劲呢？”
　　“不知道，姐姐说，我的心发生了变化，是在外面接触到了奇怪的感情，连带着它也变得不太对了。”
　　恋指了指悬浮在胸口的第三只眼。
　　“恋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而且恋不想被关在房间里，那感觉太难受了，恋想出去玩，去找东西，然后就跟姐姐吵架了，吵完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白明秋忍不住揉了揉恋的小脑袋。
　　“别生姐姐的气了，恋。”
　　“.”气鼓鼓。
　　白明秋碗里还剩下最后一口粥，他看着碗里，出神了片刻，对恋温声道：“恋，你知道吗，我也有一位姐姐。”
　　“白明秋也有姐姐呀？”
　　“嗯，是一位很温柔，很善良，又很坚强的姐姐。”
　　想到白映，白明秋只觉心头暖意。
　　恋惊讶道：“白明秋笑得好好看，你肯定很喜欢你姐姐，对不对？”
　　“对。”
　　白明秋毫不犹豫地点头：“她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如果需要，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守护她，我知道她对我也是如此，在我需要的时候，她同样会用她的一切来守护我。”
　　“喔.”
　　话题有些沉重，恋咬着唇，一时语塞。
　　“平日里呢，我都是喊她‘阿姐’，也是姐姐的一种叫法，是我家乡的话。”
　　“阿——姐——”
　　恋重复地念着这个词，这是她从未尝试过的发音，不过听起来和念起来，都让她觉得很舒服。
　　白明秋温声道：“我小时候呢，家里条件很好，就和恋一样，恋是地灵殿的二小姐对不对？我那时候是家里的大公子，而且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大家都很喜欢我。给我做好吃的，缝好看的衣服，玩最好的玩具，也有最好的先生教我学习。”
　　“后来呢，我多了一个姐姐。阿姐她跟我不一样，日子过得艰苦朴素，她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就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我把她接来家里之后，起先有很多地方都不太习惯。比如说我用笔写字，一觉得不舒服就把笔扔了；穿衣服绝不穿缝过第二次的，即使绣得再完美，有一点破损我都会扔掉；还有吃饭，我讨厌吃剩饭，自己吃剩的也不要，桌上的菜和饭只吃最新鲜的几口。”
　　“哇——白明秋你好挑啊。”
　　“是吧，现在我也觉得自己不好。但是那时候，在一个众星捧月的环境里，很多东西我是看不到，也没有人告诉我的。”
　　“众星捧月？”
　　“就是大家都哄着你，都顺着你。”白明秋笑道。
　　恋点了点头：“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啊。”
　　白明秋的目光渐渐悠远。
　　“阿姐呢，我现在是知道的，她最看不惯铺张浪费的人了，可那时候不知道呀，我还是一如既往，阿姐也什么都没有说。但后来有一天，我翘了先生的功课，悄悄溜去见阿姐，发现她不在屋子里，我四处找了找，原来她在后院的角落里烧香拜佛。我想给她个惊喜，就悄悄靠近她。”
　　“然后？”
　　“然后啊，我就听见阿姐小声念着，‘舍弟年幼无知，肆意铺张，只因未见人间疾苦，然其性本良善，又有天纵之才，日后定能辅国安邦，造福苍生。只求诸佛勿使业力缠身，信女愿负舍弟之恶业，余生积德行善以偿’。”
　　白明秋叹了一声，道：“阿姐反复念了好多遍，直到一炷香烧完，她才起身，腿已经跪麻了。”
　　恋其实并没有听懂白明秋他到底在说什么，但她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话语中所带着的情绪，从那长句里，恋听出了强烈的祈愿和守护之意。
　　“那天之后，我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从此再也不行铺张浪费之事，连带着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也一并自省，再不荒唐跳脱了。”
　　说着，白明秋把碗里最后一口粥喝得干干净净。
　　恋眨了眨眼，笑道：“白明秋的姐姐对你真好。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是哦，我家阿姐很凶的，最喜欢长篇大论地讲道理，她一开口我就噤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的。”
　　白明秋笑道：“四季映姬，恋认识吗？”
　　“噫！”
　　恋的反应忽然就变得很强烈。
　　白明秋忍俊不禁，怎么感觉幻想乡里每个人听到阿姐的名字，反应都这么大，不会是她们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他忍住笑，说道：“那就是我阿姐了。”
　　恋一个起身，没控制住往后退了两步，吃惊地捂着嘴：“你你你，你姐姐居然是那个恐怖的说教魔！”
　　看样子四季映姬以前给恋留下的阴影，至今还未消散。
　　“她可是比姐姐还凶，还啰嗦，还麻烦十倍呢！最可怕的是，想逃都逃不了的啊！”
　　恋犹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白明秋笑道：“我家阿姐是什么样子，我还是知道的，但是啊，恋，她对我真的很好，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白明秋你刚才说，四季映姬说的那句话，我能感觉到她真的很关心你……我就是有点怕她。”
　　“所以我想告诉恋的是，你姐姐一定也很关心你，很在乎你的感受，在乎到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去不管你，她不是对你不好，是太想对你好。”白明秋温声说道，“你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妹妹，她怎么会不爱你呢？”
　　“是这样吗.”
　　恋怔了怔，还有些犹豫，白明秋却用力点了点头。
　　“吵架肯定不对，姐姐肯定有不对的地方，但你想想，你这么一走，姐姐会多担心，是不是也不太好呢？”
　　“是。恋知道的，恋每次出门，姐姐都会喝不下最喜欢的下午茶，最喜欢看的书也看不进，每天都会去恋的卧室给恋铺床，睡觉的时候，晚上还会醒好几次，去看恋回来没有……阿燐都告诉我了.”
　　白明秋起身，拍了拍恋的肩膀。
　　“今天回到家，就跟姐姐和好吧。她也许还会生你的气，但恋要记住，不能再跟姐姐置气了。”
　　“嗯，恋知道了！谢谢你，白明秋。”
　　古明地恋站起身来，对白明秋鞠了一躬。
　　白明秋从认识恋之后就觉得，古明地一家的教养真的很好。
　　很快收拾好了碗筷，白明秋给窗台上朝阳的一株萱草浇了点水。
　　“旅行愉快。”
　　他伸出手摸了摸萱草，欣然回身，关上门，带着恋出发。
　　按照神奈子给出的路线，白明秋速度全开，没花太久的时间就到了地底风穴的入口。
　　风见幽香已经在等待了，在远处就已经看到了她翩然的身影。
　　白明秋在空中朝她挥了挥手，很快落到了她面前。
　　“幽香，早。”
　　“早。”幽香嘴角噙着笑意，“旅行愉快。”
　　白明秋一怔，旋即会心而笑。
　　“幽香早上好呀。”
　　“恋，你也是。”
　　恋和幽香打过招呼，笑道：“早上白明秋给我讲故事了。”
　　“哦？”
　　幽香有点好奇。
　　“讲了些关于阿姐的事情。”白明秋说道，“恋不是也有姐姐吗，就聊了些这方面的事情。”
　　“下次也给我讲讲吧，白明秋姐姐的事情。”
　　“哎？”
　　“我想多了解她一点，以后见面就不会失礼了。因为现在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说教魔的程度。”
　　都想到这一层了啊。
　　白明秋欣然点头：“路上就说给你听。”
　　——
　　我已经把小黑屋删掉了，mmp。
　　昨天在群里被撺掇着开悬赏……我有点慌。


关于章节的问题
　　私聊被弹了好几下我才睡醒，说是章节又贴错了，赶紧起来修改。
　　已经把罪魁祸首小黑屋删掉了，果然还是用word好，word就不会出这破事。
　　修改后的章节，可以在app上点击章节右上角的三个点省略号键，在最下面有个刷新本章内容，点击来查看。


第四十六章 静候
　　听完白明秋一席话后的恋，变得迫切地想回地灵殿了。
　　见风见幽香和白明秋都到了，她问道：“我们还不走吗？”
　　“还有些朋友会来送行的，盛情难却。”
　　白明秋本来是做好了独自来往地灵殿的打算的，这一去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所以朋友们的送行他也没有推辞，后来事态变化突然，幽香这么跟去，整个过程所花费的时间就会减少许多，不过朋友们知道了这些，却还是要来送行，让白明秋很感动。
　　第一个到的是射命丸文，文一向来去如风，神出鬼没，搞不好已经在这等了很久也说不定，她也并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被风见幽香一个眼神瞪出来的。
　　“文…”
　　“嗨呀，秋桑秋桑，我来给你送行了，你这一去地灵殿，路途遥远，一定要注意安全，一路顺风啊！”
　　“…借你吉言。”
　　“行了，别我也送了，话我也说了，那我就先走——”
　　“回来。”
　　风见幽香言简意赅，直接打断了文的花言巧语。
　　文都已经转过身，准备起飞了，她这一起飞，一瞬间就能消失不见，谁都追不着，但听到幽香这一句，她硬生生地回了过来，整个人就看起来怪怪地扭着。
　　她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ayayayayaya，这不是风见幽香大人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你，你也早啊，你也要和秋桑一起去的对不对，那就也祝你一路顺——”
　　“你把你文花帖给我交了。”
　　白明秋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鬼鬼祟祟在那写什么呢？以为我和幽香都看不见你吗？你刚刚在那偷笑声音太大了，我们又不是聋子。”
　　文冷汗直流，心中暗叫失算，刚才看着秋桑和风见幽香亲密的样子忽然就来了灵感，想到自己之后写出的劲爆新闻肯定能掀起巨大的话题而大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嗯？”
　　幽香轻轻嗯了一声，给文的压力却有千万斤那么重。
　　风见幽香可是个一捅就炸的马蜂窝，要是被这个女人盯上了，那就太可怕了…
　　“行吧行吧，给你们了，哼！”
　　文不情不愿地从胸前挂着的小本子上撕下一页来，扔给白明秋，白明秋定睛一看，纸上就写了一个标题——惊天动地！花之暴君的禁断之爱！跨越妖怪禁忌的界限！绝密独家绝赞发售中！
　　“我真是佛了。”
　　白明秋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这满载整整四个大感叹号的长标题，真是为了吸引眼球无所不用其极。
　　他瞥了幽香一眼，就怕她不开心，却发现幽香似乎并没有反感，反而若有所思着什么。
　　“乌鸦，你过来。”
　　“有何指教啊~”
　　文察言观色的功夫堪称一流，她一看秋桑的神情无奈，知道他肯定不会生气，再看风见幽香，她好像也没生气，而是有话要说。
　　幽香淡淡道：“这个题目里面，怎么没有白明秋的名字？”
　　“新闻里面就会提到嘛，这么写当然是因为风见大人你的名声响亮，更加引人注目，看的人就更多了呀。”
　　“不行。”幽香摇头道，“标题里必须有他，否则，不准写。”
　　“呃…”
　　“还有，你肯定也拍了照片，对么？”
　　“是的。”
　　“报纸上会登几张？”
　　“原则上一到两张。”
　　“刚刚你肯定拍了，给我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风见幽香能让她写就不错了，现在只能选择认命，文可不想被风见幽香千里追杀，回头再把她在天界的光荣历史在妖怪山复刻一次，她射命丸文以后还怎么在天狗族里混？
　　她叹了口气，拿出了两张相片。
　　“重拍，登报的照片里不准出现白明秋的正脸。”
　　幽香指了指照片，上面是幽香和白明秋谈笑时不经意的表情，白明秋和幽香的脸都拍得很清晰。
　　“是是是，明白了。”
　　文心说这位女王陛下怎么事儿这么多，又要有名字又不能出现正脸，她还没法不听，能怎么办呢？
　　“样报做好之后，先送到我这。”
　　幽香最后吩咐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白明秋看她们俩还一本正经地聊起报纸制作的事情了，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秋桑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唉，你就照着幽香说的做吧。”白明秋叹道，“她开心就好。”
　　“好嘞！”
　　这篇新闻没有被掐掉，就结果来说还是很好的，射命丸文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白明秋目送她离开，回身就看到幽香嘴角噙着笑意。
　　“难得你有这兴致。”
　　“因为想让很多人知道，我深居简出，这是个方便的途径。”
　　“这么说，文这家伙八卦还有功了。”
　　“算是，但她不是适合被夸的类型。”幽香轻声道。
　　“还真是。”
　　两人相视而笑。
　　文走后不久，妹红就到了。
　　因为地底风穴在妖怪之山的范围内，妹红进来还是费了一番周折，所以来的有点晚。
　　“找了认识的天狗，接应了一下，就进来了。”
　　妹红这么说着，把手里提着的盒子递给白明秋，对风见幽香友善地一笑。
　　“喏，我带了便当来，里面有明秋你喜欢的团子和红烧肉，你自己保温一下，和风见大人分着吃，大约能吃三顿。慧音早上还有寺子屋的课，赶不及过来，不过这盒便当是她很早起来做的。”
　　白明秋心中感动，接过来看了看，果然是个三层的食盒，想必里面都装着慧音用心亲手做的美食。
　　妹红略带歉意道：“慧音说，也不知道风见大人爱吃什么，只做了明秋爱吃的，如果不对口味或者有什么忌口，千万别介意。”
　　幽香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会的，请替我谢谢慧音老师。还有，以后和白明秋一样，叫我幽香吧，藤原。”
　　幽香知道，对于白明秋来说，藤原妹红和上白泽慧音两人是极为重要的存在，三人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彼此之间有着复杂而深刻的牵绊与感情。
　　就算是至今也未能理解情感的幽香也觉得，与她们和谐相处肯定是很有必要的。
　　妹红一怔，旋即也不客气，说道：“好，以后幽香也直接叫我妹红，就跟明秋慧音他们一样。”
　　她是个直爽率真的性子，白明秋已经在她和慧音面前坦言了对风见幽香的心意，慧音也认同了的话，妹红自然无有不可，她对幽香的了解也不深，只是停留在传言层面，她向来是不会信些风言风语的，此时就正好把幽香当成一个新朋友来相处。
　　幽香和妹红的性格有共同之处，就是她们说话做事都很直接，很少拐弯抹角，彼此很直接地表明了态度，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
　　“喂，藤原妹红，有我的一份吗？”
　　恋的身影在三人的背后响起，白明秋和幽香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妹红可是着实被吓了一跳，在她的感知中，这附近可都是没有人的。
　　“谁！”
　　“嘻嘻，我是恋呀。”
　　恋拍了拍妹红的背，站到正面。
　　妹红和古明地恋有过一面之缘，算是认识，她松了口气，道：“恋的能力着实惊人，慧音今天是做了三人份的，我出来时候对我叮嘱的也是三人份，怎么我走在路上到了这里就忘了。”
　　“哇，有给恋做啊，好开心!”
　　恋嘻嘻笑着，又不知道跑哪去玩了。
　　和妹红正聊着，不远处，顶着两角的鬼王伊吹萃香晃晃悠悠地就走过来了。
　　“你们还没走啊，那正好，咱就当是来给明秋送行的。”
　　“伊吹萃香。”
　　“萃香大人。”
　　萃香应了一声，从怀里取了瓶酒扔给白明秋。
　　“咱最近都没法抽身去地底，你帮咱把这酒带给勇仪，告诉她是小天魔送的，她向咱讨这酒很久了。”
　　“使命必达。”
　　白明秋答应着，接过酒瓶一看，这不就是昨天神奈子送来给自己的那瓶“業”吗。
　　守矢之神和旧都鬼王共同推荐，看来还真是好酒。
　　白明秋的那瓶“業”已经封存到他自家的酒窖里了，等着从地灵殿回来之后品尝。
　　伊吹萃香想来是已经从八云紫和幽幽子那里听说了白明秋和风见幽香之间的事情，现在正好奇着呢，专门过来为白明秋送行的原因可能也有这一部分。
　　萃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妹红和幽香聊着，间或观察着白明秋和幽香之间的互动，也觉得颇有意思，这两个人有事没事就互相对上眼神，微笑，看来恋爱之说是确有其事啊。
　　不过怎么看白明秋有点心不在焉呢。
　　白明秋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等早苗。
　　神奈子说今天会安排早苗过来送行，她从不食言，那早苗今天肯定会来，只是不知何时。
　　对东风谷早苗这位少女，白明秋怀着复杂的感情。
　　最初见到早苗，是这一世在外界的守矢神社，那时的白明秋是一名周游世界的旅人，将日本作为他旅行的最后一站，随后一路来到了守矢神社。
　　那时候他很欣赏早苗温柔中带着坚强的心，也很喜欢守矢一家的和睦亲爱，临行前早苗的一曲守矢神樂更让他无比震撼，但他还不知道守矢神社是真的拥有两位神明和一位现人神的神居地，也只把东风谷早苗当成了一位寻常少女。
　　白明秋是旅人。旅人，就是除了记忆，不会带走任何东西的人。
　　直到白明秋决定定居在幻想乡，旅人不再旅行，他才开始发现自己旅途中缔下的缘，没有一件逃得开。
　　白明秋知道早苗喜欢自己，也许是单纯的仰慕，也许是真的刻骨铭心，他也不清楚早苗对自己到底怀有怎样的一种喜欢，但那一份纯洁的心意，是不容任何人践踏的。
　　可他却并无此意，他很清楚，与风见幽香有了心灵的共鸣之后，自己此生不会再爱第二个人了。
　　所以，要怎样才能够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早苗，却又不伤到她纯洁的少女之心呢。
　　不知道。
　　白明秋不知道。他绞尽脑汁，也没有办法，任他七世为人，也只能束手无策。
　　爱情会带来无与伦比的甜蜜，也总是会带来深入骨髓的痛苦。
　　白明秋明白长痛不如短痛，再这样下去，只会徒增早苗受到的伤害，然而从明玉宫回来之后，他每每想和早苗相见时，却经常错过或者仅是匆匆一面。
　　几次之后，他明白了，早苗在躲着他。
　　想来一向把早苗当女儿一样爱护的神奈子，已经把他和幽香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吧。
　　他无从得知早苗的心思，每次想询问守矢二神，两人都只是叹气，神奈子以前还会拿早苗的事情来打趣白明秋，现在却已决口不提了。白明秋一再追问下，她才说了句，“早苗她需要时间”。
　　终于还是要见到早苗了。
　　起风了。
　　随风而来的，是一抹熟悉又陌生的明丽翠绿色，那是早苗的发色，象征着生命与风。
　　呼唤神风的风祝踩着朝阳洒落的斑点，由近及远，翩然而至，亭立在一行人之前，眼里却根本就只有白明秋一个人。
　　“秋君。”
　　她好像呢喃般唤出他的名字。
　　“早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一切都还好吗？”
　　“我都好，你呢。”
　　“我也还好，最近都有在认真修炼，收集信仰，侍奉两位大人，和天狗们开宴会…啊，抱歉，一不留神就在自说自话了。”
　　“别在意，能知道你的近况，我就放心了。”
　　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良久，还是早苗先开口了。
　　“等秋君从地灵殿回来，一定要来神社坐坐，我还有好多不明白的事情要请教呢。”
　　“一定。”
　　“还有神社的例大祭，秋君也要来呀。”
　　“好。”
　　“地底危险，路上一定小心注意，虽有几位同行，却也不能放松警惕。这是我绘的符，请秋君收着，遇险的时候也许有用。”
　　看着白明秋收下了符，少女扬起大大的笑容。
　　“神社事务繁多，今日不能久留，早苗在神社日日煮茶，静候君归。”
　　说完这最后一句，早苗大方地对在场众人鞠了一躬，旋即凌空而起，飘然远去，真如神风一般。
　　白明秋看到早苗的眼神了。
　　白明秋看懂早苗的眼神了。
　　很简单。
　　她说，我会等。
　　——


第四十七章 入地
　　白明秋一行三人，开始向地灵殿进发。
　　通往地底世界的入口，在旧地狱还没有被废止之前，还存在着几个，都随着地狱的搬迁而消失，摆在明面上的就只剩下了风穴这一条路。
　　这是一条漫长无尽的洞穴，连绵不绝的风卷从地底一直吹息到地面，也并未使潮湿的洞窟变得干燥一些，阴冷的风声不断在耳边呼啸，洞穴内部昏暗而崎岖，曲折的通路和逼狭的视线使快速飞行变得困难，尤其是靠近入口的这一段，三人只能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前进。
　　恋对这段路驾轻就熟，正好就由她带路，白明秋和风见幽香尾随其后。
　　“要转弯了。”
　　幽香飞到白明秋面前，提醒了一声。
　　白明秋似乎仍有些失神，听到提醒，他才一个反身，从洞穴的一角折入。
　　他松了口气：“好险。”
　　“没事，若是你刚才靠得太近，我会直接把那块岩壁轰掉。”
　　幽香提了提手里束起的阳伞。
　　很感谢幽香的心意，不过要是在这里开上一炮，那整个洞窟大概都会因为结构变化而崩坏吧。
　　白明秋摇了摇头，打起精神，准备跟上恋的脚步，耳畔却传来幽香的低声。
　　“怎么了，在想什么？”
　　“.”
　　白明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早苗的事情，总觉得梗在心里，难以消化。”
　　“早苗，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吧。她使用的是灵力，能够感觉到浑厚的乾与坤的力量，也是巫女吗？”
　　“嗯，东风谷早苗，她是侍奉守矢二神的风祝。”
　　幽香疑惑道：“她出什么事了，你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很在意吗？”
　　对感情还处于懵懂状态的风见幽香，对刚才早苗送别白明秋的情景并没有特别的感受，她还无法体会早苗与白明秋之间复杂的情感联系。
　　“她……太执着了。但以我的立场，甚至没法对她多说什么。”
　　白明秋长叹一声。
　　“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东风谷早苗。”
　　幽香小声念着这个名字。
　　她不理解，却并非没有察觉白明秋和早苗之间的那种氛围。
　　总觉得有点在意呢。
　　两人各怀心事，继续跟在恋的身后前行。
　　已经到了距离风穴入口很远的地方了，洞窟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陡峭崎岖，变得逐渐开阔起来。
　　白明秋忽然看见在前面好端端飞着的恋忽然一个折返，接着飞快地向下俯冲而去。
　　“恋，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他和幽香对视一眼，均感觉偏离了路线，但是恋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白明秋的呼唤也喊不住她，无奈之下，两人只能飞速跟进。
　　没过多久，恋已经落在了洞窟平面上的一侧。
　　她低着头四处看了看，又皱起小鼻子嗅了嗅，最后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用力敲了敲一块风干岩石的表面。
　　“笃笃笃。”
　　“谁呀？”
　　“山女是我，恋，我是恋。你在吗？”
　　岩窟的背后顿时有隐约的轰鸣声响起，好像是什么机关结构在动的样子。
　　“吱呀”一声，那道看似平平无奇的岩壁上，忽然打开一条缝，原来此处竟然是一道门。
　　很快，门里探出一个小脑袋，丝带在黄色头发上扎起发髻来，一双灵动的褐色大眼睛滴溜溜转，这个名叫山女的少女探头探脑地四处打量，也没看见恋的踪影。
　　就在“恋在喊我”这种印象即将散去时，下方又传来恋的声音：“门太高了，我在你下面啦，笨蛋山女！”
　　“又被恋喊了”这样的印象因为恋发出的声音而突然加强，山女吐了吐舌头，向下俯视就看到了恋。
　　山女又是高兴，又是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呀？为什么要从地灵殿里跑出来啊？”
　　“我去地上找我想找的东西，找到了，所以就回来了呀。刚好经过这里，就来喊喊你了，没想到你还真在呀。”
　　“今天难得没有委托，休息休——喂，恋，那边有人过来了，难道是跟在你后面进来的吗？”
　　山女一抬头，就看到一红一绿两道流光朝这里飞来，眨眼之间，一男一女就落在了岩壁上。
　　“恋，突然偏离路线，出什么事了？”
　　“嘻嘻，没事，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朋友，黑谷山女，刚巧感觉到她在，我就下来了。”
　　白明秋还以为恋遇上了什么突发状况呢，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风见幽香则打量着恋身边的黑谷山女，问道：“土蜘蛛？”
　　“这位好像很识货呀，没错，山女我就是土蜘蛛啦，怎么样，吓到没？太靠近我的话小心生病哦。”
　　说着危险的事情，黑谷山女却笑得很爽朗的样子。
　　幽香留意到了白明秋不解的眼神，知道他对幻想乡中的妖怪了解不多，便说道：“土蜘蛛是一种栖息在洞窟深处的妖怪，有操控疾病的能力，普通的人类染上这种疾病，会立刻高烧不醒，而且这种疾病会传染。这种力量对一般的妖怪也算得上麻烦。”
　　“都被您说中了呀。”山女笑道。
　　“不过，你这只土蜘蛛，好像把力量控制的不错，不是会主动伤人的类型。”
　　一旦与战斗产生联系，幽香便会展现出与面对感情时完全不同的凌厉一面，只是一瞬间，她就把黑谷山女看了个通透。
　　对幽香来说这不足为奇，山女的能力是危险了点，但她不过是个小妖怪，并不是什么值得上心的角色，可在白明秋看来，就觉得幽香实在是厉害，论及对战斗的敏感程度，她在整个幻想乡都能称得上首屈一指了。
　　“山女我是有好好修炼过的，不会随意伤人的。可是地上的人类都不相信我，知道我会传染疾病，就都很讨厌我。其实也没错，谁会喜欢一个随时有可能害人的家伙呢。所以我就到地底来了。所幸这里的妖怪们都很喜欢我，不论是旧都还是更深的地底，我都过得很快乐。”
　　看着山女小巧的脸上绽放出的灿烂笑容，白明秋心中感叹，名叫黑谷山女的土蜘蛛少女，身虽处于阴暗之地，心却沐浴在阳光中，令人敬佩。
　　“所以，两位都是什么人，要往哪里去呀？”
　　“笨，他们是恋的朋友，当然要和我一起回地灵殿啦。”恋突然插了句嘴。
　　“喔喔，原来如此，我把这茬忘了。”山女挠了挠头，旋即催促道，“那你就赶快回去吧，觉大人都快急坏了，你是不知道燐来我这有多频繁，一来就问，‘你看到恋大人了吗？’，我前几天正忙着帮河童做工程呢，被她吵得差点误期，误期了可就没钱去旧都买酒喝了.”
　　恋嘿嘿笑了起来，忽然一把就抱住山女，俏皮地揉着她的头发。
　　白明秋和幽香也干脆就不着急，看她们笑闹，好一会儿，两个小丫头消停下来，白明秋问道：“黑谷小姐——”
　　“您叫山女就行，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我是白明秋，这位是风见幽香。”
　　“风风风……风见幽香大人！”山女先是一怔，然后激动得两眼发光，“早就听说您的赫赫威名了，一直都很想见您一面，风见大人请务必给我签个名，拜托了！”
　　说着，山女一溜烟钻进她的巢穴里拿了块布出来。
　　白明秋对上了幽香询问的眼神，他看她好像并不反感这只土蜘蛛，便点了点头。
　　风见幽香随即伸手，凭空写下一个“幽”字。
　　山女兴高采烈地千恩万谢，然后把这块布视若珍宝地捧回屋里去了。
　　不愧是胆大的地底妖怪，果然跟神奈子说得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喜欢挑战强者，崇拜力量，要是放在地面上，哪还有这种敢来问风见幽香要签名的妖怪，早都吓得鸡飞狗跳了。
　　山女从屋里出来，恭敬地对幽香鞠了一躬，对白明秋道：“白明秋大人您刚才要问什么呢？”
　　她也不是死脑筋，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和风见幽香的关系不简单，反正不管怎样叫声大人肯定没错。
　　“山女，你刚才说帮河童做工程，是怎么回事啊？”
　　“您有所不知，我们土蜘蛛一族还有一项专长，就是建筑，无论什么样的设计图，到我这里我都能做出来，天狗河童他们都经常委托我的。”
　　白明秋笑道：“原来还是位巧匠，巧了，我也是木匠出身，修房造屋都略懂一点，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合作一下。”
　　“不胜荣幸。”
　　黑谷山女扬起眉笑道。
　　今天是山女难得的休息日，白明秋也就不多叨扰，认识了这位新朋友后，又拾起暂停的旅程。
　　依旧是恋在前面带路，两人紧随其后。
　　“白明秋是有什么打算吗？”
　　“其实啊，我是想回去之后就帮你把花田小筑重新整修一下的，花田小筑现在完全是靠幽香定期注入的妖力在维持存在结构吧，你的妖力散去之后，大概就会散架了。”
　　“嗯，是这样。我住着还可以，不觉得异样，但白明秋觉得要修的话，好。”
　　花田里的那间小筑，原本并不是花田里的东西，是当年风见幽香行至天界发现的，觉得精巧好看，便将那块地面连根拔起，直接挪到了此处，稍做修整，一住就住到了今天。
　　白明秋笑道：“本来我还在担心，光我一个人来做会不会太慢了，现在被咱们发现了一个建筑师，效率可就大大提高了。我看山女在洞穴这种不平整的曲面都能打洞做出居所，似乎还掌握着什么机关术的样子，一定有很高的建筑技术，有这样的工匠，那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设计，给幽香做出一间崭新的小筑了。”
　　幽香轻轻笑着，点了点头。白明秋总是那么令人愉悦。
　　从遇到黑谷山女的地方开始，往后的洞窟就变得愈加开阔，虽然依旧深邃得看不到边沿，但已经足够三人把速度提起来了。
　　渐渐地，白明秋注意到，模糊的远方，好像隐约有什么东西横亘在那里。
　　他也不迟疑，张开五感，就已经将周围的情况全部看入眼中。
　　那原来是一座桥。
　　在这地下洞穴的深处，有着巨大的空间，其中居然还横亘着一座长桥，这寻常难见的奇景让白明秋啧啧称奇，感叹这一趟地底之行没有白来。
　　“恋，那里有一座桥，我们要上去吗——”
　　这一次为了防止恋听不到，他特地用了类似传音入密的手法，将声音收束，避免被不断呼啸的风声掩盖。
　　声音倒是先被幽香听到了。
　　“我曾听说，旧地狱有一座连接此世与彼世的桥梁，虽然旧地狱已经被废弃，但桥仍旧还在。应该就是这座桥吧。”
　　“如此说来，我们是应该往那里走吧。”
　　他看前面的恋好像也是一直线往桥上飞的意思，便不再多问。
　　很快，三人落在了桥畔。
　　这座桥下万丈悬空，桥周围也无甚风景，就那么孤零零地伫立在此处，白明秋环顾四周，只觉得空旷清冷，教人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白明秋拍了拍栏杆，感受着整个赤红色桥体上传来的隐约的力量波动。
　　“不愧是旧地狱的设施，到现在还能感觉到其上带有的特殊力量，和阿姐的力量一样，可以荡涤亡魂。”
　　“嗯？”
　　站在白明秋身侧的幽香忽然皱起眉，看向桥对面，那里忽然有人出现，正朝着此处走过来。
　　那是一位金发碧眼的西方少女，白皙清丽，一身波斯风格的奇异服装，颈间系着一条白色的围巾。在幻想乡里，这样的存在可不多见。据白明秋所知，除了红魔馆的吸血鬼，幻想乡还少有西方妖怪的存在。
　　该说不愧是地底吗。
　　“几位这是要过桥么？”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很和善，与她的笑颜一样，有种让人舒心安稳的感觉。
　　地底妖怪都是这么开朗好客的吗？
　　白明秋想到山女，便笑道：“对，我们三个正准备过去呢。”
　　“这里是连接此世和彼世的桥梁，两位最好是不要轻易过去呢，不过我看两位也都是实力不凡之人，如果真的不畏惧这之后的危险，就请自便吧。”
　　少女说完，忽然一愣：“三个？”
　　“恋在这里哟。”
　　恋突然从白明秋和风见幽香之间探出头来。
　　“喔——原来是您呀，恋大人。”
　　少女笑得越发灿烂了。
　　——


第四十八章 唤秋
　　少女明艳的笑容让人生不出敌意，听她的言语，又好像看守这座长桥的守护者似的。
　　“感谢你的提醒，我们会小心注意的。”白明秋笑道，“之前听说地底危机四伏，如今却接连遇到两位热情的妖怪，是我们运气不错吗，还是关于地底的事情，很多都是地上人以讹传讹？”
　　白明秋想起神奈子所说的“地底妖怪都拥有常人忌讳的禁忌力量，遇见一个就要打倒一个”，虽然据说是她朋友所言，但还是让白明秋紧张了一番，还煞费苦心地练习了一下符卡。
　　少女并没回答白明秋的问题，而是注意到了他话语中的其他地方。
　　“两位？”
　　“之前我们遇到了土蜘蛛妖怪黑谷山女，哦对了，还未请教——”
　　“我是水桥帕露西，是这座桥的守护者。”
　　水桥帕露西盈盈一礼，问道：“山女没有为难各位吧？”
　　“她和恋的关系很好，与我们也算是投缘。”白明秋摇头道。
　　“恋大人呢.”
　　水桥帕露西喃喃说着。
　　“水桥小姐？”
　　“啊，没事。”水桥帕露西略一恍惚，旋即神色如常。
　　白明秋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扯了扯，那是恋的小手，她看来是有点待不住，急着想走了。
　　“水桥小姐，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离去了，期待改日的再会。”
　　“好的。”
　　目送白明秋一行人远去，独自伫立在桥上的金发少女忽然发出诡谲的笑声，那一双碧绿的眼瞳中闪过凌厉的光芒。
　　“喈喈喈……好嫉妒呢。”
　　“为什么那个男人看起来那么淡定从容，为什么他和那个女人交换个眼神就那么一脸幸福的神情，为什么恋大人也跟在他们两个身边，为什么他们和山女投缘？”
　　“爱情也好友情也罢，这种什么都拥有的人实在是太令人嫉妒了，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好嫉妒他，他们，他们每一个人，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嫉妒嫉妒嫉妒嫉妒.”
　　水桥帕露西忽然停下了碎碎念。
　　在这空旷的桥面上，有一股无形无相的奇异力量，犹如炸弹般爆散。
　　“我感觉到了，感觉到那一股虽然稚嫩，但正在逐渐膨胀的嫉妒心了。”
　　水桥帕露西那张清丽的面容，此时显得有些扭曲，但她笑得十分满足，似乎从未知的渠道汲取了什么养分似的。
　　“长大吧，长大吧，变得越来越嫉妒，越来越丑陋吧，男人，女人，都给我嫉妒得发狂吧！！”
　　——
　　白明秋一行人离开长桥之后，依然沿着长而深邃的地底隧道行进，这条路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令白明秋想起了同样长度未知的三途川。不过那时候有小町姐领路，现在领路的却是怎么看也不算靠谱的恋，这也许就是前途未卜吧。
　　白明秋无奈地笑了一声，看向风见幽香。
　　幽香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她从刚才遇到水桥帕露西开始就没有说话，直到现在都一直缄默不言。
　　“幽香？”
　　幽香没有说话。
　　白明秋担心地看着她，问道：“是对地下的环境有什么不适应么？也不对啊，连我也没感觉到什么异常，幽香应该不会——”
　　“白明秋。”
　　“我在。”
　　“我很奇怪。”
　　白明秋心头一紧：“怎么了？”
　　“很难用言语说明，有种原本不属于我的情绪正在蔓延，我无法控制，好像.”
　　“好像？”
　　“好像要变得不像自己了。”
　　幽香痛苦地紧紧皱眉，把白明秋的心也揪了起来。
　　“心，好像被一只手用力地抓着，很难受。”
　　幽香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逐渐变得猩红。
　　“我很在意，很在意白明秋和东风谷早苗之间的氛围。刚开始还没那么在意，但是越想就越觉得难受，觉得痛苦。白明秋不是我的恋人吗，为什么要和东风谷早苗靠得那么近，她对你的称呼我也好在意，‘秋君’，是吗，她为什么要这么亲密地喊你的名字？”
　　幽香强忍着痛苦，对白明秋不断地倾诉。
　　“直到刚才我才明白，她喜欢你，她对白明秋怀抱着和我一样的感情，对吗？”
　　“明明我才是白明秋的恋人不是吗？那样的距离，那样的话语，那样的气氛……越想就越发痛苦，我不愿再想，可他就一直在我脑海里回响。”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白明秋：“我到底是怎么了？”
　　白明秋怎么会不明白，倒不如说，这种情况是他一直以来都最担忧的——早苗的出现，唤醒了幽香心中的嫉妒感。
　　嫉妒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它包括了焦虑、猜疑、恐惧和悲哀，能够快速地使人陷入消沉与低落，更有甚者会进一步发展到积累怨恨，产生愤怒进而变得极其偏激，一言蔽之，这种感情太过强烈了。
　　而令白明秋最心疼的，就是嫉妒所带来的痛苦。
　　嫉妒没有办法归入七情中任何一种，七情的每一种，都在嫉妒中有所体现。不论何种形式，何种程度的嫉妒，都会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苦痛与折磨。如今的幽香在情感上敏感而懵懂，一旦让她骤然接触到嫉妒这种极具侵略性的感情，她对感情的认知很有可能被这种痛苦所带来的冲击毁掉，对于现在的风见幽香来说，嫉妒可以说是最难应对的一种感情了。
　　风见幽香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如刀绞。
　　她从未想过，喜欢却会让人如此痛苦。
　　眼前人的眉目依旧，他沉默着，看着如此痛苦的我，他一定也很痛苦吧。
　　诶？怎么……
　　白明秋一步上前，将风见幽香紧紧搂在怀中，幽香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好像烙印在她心头，无比浓重的阴霾，也随着他的温柔渐散。
　　好温暖。
　　她微仰起头，与他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神相对。
　　“原本想等到从地灵殿回来再说的，但现在，我等不及了。”
　　“葵，我爱你。”
　　他的声音入骨温柔，但有如磐石般坚定。
　　风见幽香颤抖的心，在那一瞬如火炽燃。
　　“秋。”
　　她用仿佛灵魂共鸣般的声音，唤出他的名字。
　　——
　　520？不明白，反正本帕露西就是要在今天嫉妒。
　　前几天家里大装修，每天都忙到很晚，耽搁了更新抱歉啦（丢了全勤真鸡儿痛苦
　　明天有个好消息通知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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