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于是,故事从这里重启   2016年6月15日。   华夏,上沪市。   时至初夏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楚离的雨伞,将他身侧的街景渲染的有些朦胧。   此时此刻,楚离正倚在一颗白桦树下,遥望着远处的学校。   “还没出来啊……”   楚离叹了口气,下课铃声已经响过了,但离那孩子收拾课本离开校区还要几分钟,也就意味着他还要多站一会儿。   百无聊赖的楚离将视线随意地投向远处,对面广场中央有一块大型显示屏,偶尔会播一些新闻,譬如现在。   “上午九时,英国女王亚瑟·阿尔托莉雅正式宣告英国脱离欧盟……”   银幕之上,不列颠那位年轻的亚瑟王陛下,冠戴华冕,手执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圣枪。   圣青色的眸子将本就完美无暇的容颜渲染得愈发动人心魄,她伫立在上议院的庄严大厅内,向列座的议员们宣告着这一必将书写在人类历史的决议。   当亚瑟王的身姿呈现在银幕上时,街旁的行人几乎都渐渐停止了脚步,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窃窃私语的议论声,连雨幕也无法阻挡。   “竟然真的离开欧盟了啊。”   一道淡淡的稚嫩女声在楚离的耳旁响起,十五岁的年幼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侧,举着雨伞,望向远处。   楚离笑了笑,揉了揉稚嫩少女的黑色长发,温声道:“下午好,苏夏。”   “下午好,离。”   苏夏优雅而平静地回应道。   名为苏夏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岁,精致如瓷娃娃般的容颜上,染着几分与尘世相疏离的气息。   她的神情冰冷而淡然,一身黑色百褶长裙,修长的纤腿裹在黑色过膝丝袜里,外面穿着长长的马靴,时至初夏,清凉的打扮下,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如雪。   “英国脱欧这件事,有必要用‘竟然’来形容吗?”楚离帮她收起了雨伞,“亚瑟王这么不惜代价的推动,结局早就注定了吧。”   苏夏缓缓走到楚离的雨伞下面,扯着他的衣袖,扬扬眉道:“英国能不能离开欧盟,又不是单单看阿尔托莉雅一个人的决断,如果和法国的意见没有完全协调好,阿尔托莉雅一意孤行只会伤害英国的利益……她不是那样的领袖。”   楚离任由稚嫩少女牵着自己的袖子,向前方走去,失笑道:“国际政局是大会堂里坐着的那些人需要考虑的问题,离我们这些小百姓太远了,不要整天在意这些了,不如考虑些实际点的,譬如今晚吃点什么?”   “……我上次考试拿了学年第一,你不是说今晚要开庆功宴的么?”苏夏思忖片刻,瞳孔折射出几分寒意,道:“不要告诉我,你把这事儿忘了。”   “怎么会呢?”楚离笑了笑道:“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苏夏摇头道:“离,我是理性主义者,不会在毫无价值的事情上浪费精力……再说了,不外乎是那几个结果,猜来猜去,完全没有必要。”   “哦,是吗?”   楚离的笑意中弥漫着几分神秘。   不知为何,苏夏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扯着楚离的衣袖,神情依然淡漠,但眉头却微微皱起,脑海中简单回忆了一下,那件事应该没暴露才对……   ……   ……   片刻后。   楚离单手扶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对面。   苏夏静静地坐在座椅上,神情木然。   仅仅是身处于小小餐厅的角落里,她也仿佛宴会中最高雅的公主,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此时此刻,高雅的公主殿下默默盯着楚离,淡淡道:“离,今天是我的庆功宴。”   “嗯,恭喜你,苏子。”   然而,楚离口中亲切的昵称和真挚的祝福却并没有让苏夏变得开心,恰恰相反,少女眉宇间多了几分燃烧的怒意。   她银牙轻咬,加重音调道:“离,今天是我的庆功宴……”   “——你就让我吃这个?”   苏夏身前,洁白的桌布上,赫然只有几个加大号的汉堡包和一杯可乐。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苏夏冷冷道:“我还在青春期,吃这种垃圾食品,以后发育出了问题,你负责吗?”   话音未落,她微微一怔,随即皱眉道:“……原来如此,你喜欢【哔——】那种没发育的体型吗?”   “别把我说的像是一个变态啊。”   楚离的表情有些无奈,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沿,“苏子小姐,在抱怨别人之前,您是不是应该先反省一下自己呢?”   “……反省什么?”   不知为何,苏夏淡然的语气里,似乎有些心虚的意味。   楚离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是为了照顾少女的情绪,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提前给你、让你去预定自己喜欢的宴会餐厅座位、结果被你说不小心弄丢了的那笔钱,去哪了?”   苏夏移开了视线,“……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弄丢了。”   楚离和善的笑容变得有些危险起来,“我把你手机短信垃圾箱里回档以后,发现的八条游戏消费记录,是怎么回事?”   “……”苏夏眼角抽了抽。   “整整四款手游,王者荣耀三次月卡,战舰少女三次月卡,阴阳师一次十连,崩坏学园2一次十连……”   楚离的声音变得有些咬牙切齿起来,“我的小祖宗,你今晚还有汉堡包吃而不是去沾着甜面酱啃干脆面,已经是我心慈手软的结果了!”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苏夏淡然自若的小脸顿时变得有些微微的尴尬,勉强维持着优雅的姿态,道:“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想再跟我探讨一下沉迷手游对你人生的积极意义吗?”   楚离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道:“你的那套说辞我都快会背下来了,王者荣耀的战术策略有利于培养团队协作精神,战舰少女有利于帮助你从侧面了解军事常识和各国近代海军史,崩坏学园里一路砍砍砍有利于身心愉悦和释放沉重的学习压力……我的天……”   一想起那时振振有辞、一脸理所当然的苏夏,楚离有气无力道:“我对你的教育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才教这样一只小兔崽子来!”   “离,不要难过。”   眼见楚离一脸受伤的模样,苏夏嘴角竟然微微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她安慰道:“想开点,用每月区区几百块的零花钱,换一个养大以后可以随便用的玩具,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会有很多人羡慕你的,不是吗?”   楚离看着对面这个自称“玩具”的优雅美少女,长叹一声。   “小同学,我觉得你需要电一电……”   “电吗……你可真是变态。”   苏夏思忖片刻,皱眉道:“抱歉,我不太喜欢这种会产生神经性痛苦的游戏。”   楚离脸色木然道:“我觉得你一定对我刚刚那句话,产生了很令我不想深究的错误理解。”   “电这个词汇还有第二种意义吗?真是无法想象。”   “给我去向整个人类能源史道歉啊!”   一番例行的互相伤害之后,苏夏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转过头,道了歉。   “对不起……我只是忘了那笔钱的用处,以为是这个月的零花钱,又恰好赶上了游戏活动。”   “想惩罚我的话,随便吧。”   楚离叹了口气,揉了揉苏夏的黑色长发,“知错能改就行了,我知道你的毛病,忘性大,不能全怪你。以后再有事不确定,先问问我再做吧。”   楚离知道,这孩子虽然不知不觉间三观出了点问题,但她的本性并不坏,但凡是楚离深究质问她的问题,她都不会说谎。   “……嗯。”苏夏默默地喝着可乐,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这件事就此揭过。”楚离微微一笑道:“吃饭吧。”   就在这时,汉堡店里突然响起的一阵喧哗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楚离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向正墙中央的一块液晶电视屏,似乎在播放一段专题新闻。   在一声急促的杂音之后,一段现场直播的视频呈现在银幕上。   一刹那间,整个汉堡店静谧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将视线聚焦在银幕上,空气中只余下三三两两的私语声。   苏夏扯了扯楚离的袖子。   这是联合国的中央议事大厅,熙熙攘攘的列国代表端坐在座位上,所有的视线聚焦在演讲台上的那个身影,瞳孔间弥漫着倾慕和畏惧并存的意味。   厚重的黑色披风覆盖着漆黑色调的华装,银灰色的长发上点缀着钢铁的头饰。   那张绝美的容颜上,琥珀色的瞳孔里渲染着高傲而愉悦的意味。   昔日的法兰西共和国圣女、今日的神圣法兰西帝国皇帝——贞德,俯瞰着台下窃窃私语的列国代表们。   她摊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伟大的土地,展露出侵略性的狂气笑容,向世界宣告——   “欧罗巴的历史,于今日迎来伟大的转折!”   宛如惊雷。   一刹那间,无论是银幕之内的列国代表,还是银幕之外的人们,声浪为之平息。   即使在银幕之外,苏夏也不由得为之感染,紧张地拽了拽楚离的袖子,低声道:“好强大的气场……”   ……这孩子一向是贞德陛下的坚定粉丝,大概是因为同属s系的缘故。   “对啊。”   楚离点点头,微笑道:“做的还挺像样的嘛……”   不知为何,苏夏觉得这句回答似乎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但她的注意力全在贞德身上,也就并未细细思索。   而银幕上,法兰西的宣告依旧在继续着。   “是的,不列颠离开了这片土地,那个自诩为骑士之王的伪善女人,背叛了这个承载着欧罗巴洲亘古之信仰的盟约——”   “此时此刻,从大高加索山脉到英吉利海峡,辽阔的大地上,弥漫着彷徨的气息。”   “此时此刻,从日耳曼的血脉到斯拉夫的语族,浩瀚的人海间,回荡着迷惘的低语。”   银灰色的长发伴随微风飘扬,贞德闭上双眸,神情悲悯,仿佛真的在为不列颠的离去而感到淡淡的忧伤和惋惜……   如果她的嘴角没有毫不掩饰地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的话。   法国的皇帝再度摊开双臂。   “但,这又如何!”   浩大的声音中弥漫着煽动性的狂热气息,贞德那琥珀色的瞳孔间仿佛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欧罗巴的愚民啊!”   法兰西的黑暗圣女毫无顾忌地嘲讽着整座古老的欧洲,她露出不屑的绝美笑容,鄙弃道:“你们在迷茫吗?你们在恐惧吗?你们在瑟瑟发抖吗?愚蠢!卑微!荒谬绝伦!”   黑暗的圣女用看渣滓的眼神俯瞰着人们,触目所及,无一人胆敢与其对视,那些闪躲的眼神中,被压迫的恐惧和莫名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   “难道亘古岁月以来,欧洲统一的伟大航路,会因为伪善者的退缩而分崩离析?”   “难道漫长时光之间,流淌在欧罗巴灵魂间的炽热血脉,会因为凯尔特的软弱而为之冷却?”   “不,我不会答应,法兰西不会答应,欧罗巴更不会答应!”   银幕之内的列国代表们脸色苍白,英灵血脉的强大压迫感令他们几乎难以呼吸。   这番凌厉的措辞和气势倒是吸引了楚离的关注,在楚离的印象中,往常的联合国大会上,英灵发言时通常都会收起自己的威压,而今日的黑暗圣女却打破了这个惯例。   ——这显然是对英国、对世界的示威。   这正如贞德今日的宣言一样,虽然这位昔日的法兰西共和国圣女、黑化之后的神圣法兰西帝国皇帝的暴君气质,已经是全球皆知的常识——她可是干出过在G8峰会上当着一众元首的面嘲讽英国新任首相小姐“你特么是不是智障”这种事的。   但在联合国的舞台上作出这种“妈的亚瑟”式的宣告,还是有些出离的激昂了。   想来,法国的狗头军师们也是有了极大的危机感,才会请求贞德发表如此的演讲,来借助黑暗圣女的影响力忽……我是说煽动欧洲民众,以维持快要散伙拉倒的欧萌,生怕法国孤立无援,让皇帝陛下被亚瑟王按在地上艹来艹去,那样多不好看。   教科书式的刷脸外交,这届外交部比起他们的前辈好多了。   至少就目前来看,效果还是相当完美的,楚离瞥了一眼身旁的那只贞德控,眼角抽了抽,连苏夏这种远隔万水千山的人都在狗眼放光,可想而知欧盟的民意支持率要喝多少斤88年二锅头兑伏特加了。   银幕外的众人并未受英灵威压的影响,在开始的屏息之后,窃窃私语声布满了屋子。   “离,今天的礼物再加一张贞德陛下的海报。”苏夏的眼睛还在眨都不眨地盯着屏幕。   楚离笑了笑,揉了揉苏夏的小脑袋,点了点头。   他倒是也能理解苏夏的感情,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有自己崇拜的英灵,作为最卓越和最美丽的英灵之一,法兰西的皇帝在全球范围内拥有的粉丝难以计数——多到这家汉堡店对面就有贞德周边专卖店,除了本子抱枕之类的h物和手办之类的擦边球,海报明信片语录文集著名演讲DVD之类的一应俱全。   哈?你问本子哪买?   且不谈《全球英灵文化传播管制法》上那一堆二十年起步最高凌迟(神圣法兰西帝国特供),你当爱丽舍宫养那么多黑客和有关部门是吃干饭的么。   言归正传,作为各国政府争取民意支持和外交领域的最大王牌,以英灵为中心的宣传攻势从未停歇,毕竟美丽、强大和智慧并存的英灵,从古到今都被人类认为是完美的化身和梦想的寄托。   宣传效果也是挺显著的,譬如前法兰西共和国流亡政府想要怼一波贞德之前,必须先照顾贞德粉们的感情,解释一下我们不是想怼伟大的皇帝陛下,而是想怼那群暗中蒙蔽皇帝的无耻狗官和狗大户资本家,学名清君侧。   作为各派死宅聚集地的日本,外务省更是干什么都要被骂成狗——譬如上午小小地抗议了一下英帝国主义,晚上外务省大楼就被亚瑟王的狂热支持者给围了,一群死宅高呼着天诛国贼,其狂热程度,就差呐喊11区并入不列颠了。   年轻的英国新任首相小姐在接受电视采访时提起这事,都面色古怪地干咳了好几声,才好不容易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表扬了一番“日本朋友的国际主义精神”。   据说首相小姐的访谈视频在日本的niconico网站上发布一小时就破了百万点击量,快要挤爆网速的弹幕全都在刷“吾王剑锋所指吾等心之所向”什么的……   啧啧,平成废宅之名由此可见一斑,破国药丸,破国药丸。   在楚离的思维发散完毕之后,银幕上的演讲也已进入尾声。   毕竟只是专题新闻,而且估计演讲的中文字幕也没完全做好,电视台只放了视频的最重要开头之后就转入了嘉宾分析时间。   临近退休的张召忠局座依然老当益壮,坚持着他的毒奶事业,balabala着英国脱欧的影响,先是奶了一口世界和平,又是奶了一口黑暗圣女或成最大赢家,最后信誓旦旦地说南海局势可能因此产生动荡。   楚离眼角抽了抽,心想很好,这波稳了。   而汉堡店里,也渐渐恢复了喧哗。   但苏夏同学似乎还意犹未尽,以高难度的方式优雅而迅速地吃完了汉堡包,拉起楚离的手向外走去,“离,快走,我要回去看演讲视频。”   “是是是……”   ————————   ps:为了避免部分书友产生错误预期,事先声明,本书主题是“英灵”而不是“英灵战争”,不会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国际摩擦是大背景,会维持在一定限度……我想描述的故事是在二十一世纪降生的英灵们交织出的因缘际会,砍砍砍只占一部分。 第二章 这个看脸的世界   初夏时节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楚离和苏夏刚从贞德周边专卖店里出来,雨就停了。   楚离一手提着海报袋子,一手拿着雨伞,望着眼前的苏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十五岁的少女走在前方,纯黑的着装色调,给背影染上了几分冰冷的色彩。   唯有在偶尔回头时,漠然的容颜才会微微化开寒冰,流露出一两分淡淡的笑意。   “离,太慢了,快一点。”   聆听着苏夏的呼唤,楚离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五年了。   楚离和苏夏一起生活的第五年。   五年前,在那片布满了战火硝烟的废墟中,楚离将奄奄一息的苏夏救了出来。   只有10岁的女孩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依靠,更是由于那场大火中长期窒息的缘故失去了记忆,楚离便带着她回到了上沪市,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起点。   ——是的,楚离是个穿越者,来自另一个时间轴的2012年,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没有“英灵”存在的地球。   虽然来历很奇幻,楚离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二十多年的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了这个世界的设定。   尤其是近五年的平凡生活,更是让他习惯了平淡,也喜欢上了平淡。   哦,他也的确有过一段中二病的时期,尤其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那些英灵们耳熟能详的名字和梦幻的身姿时。   不过那都是黑历史了,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言归正传,对于没有任何带孩子经验的楚离而言,一开始与苏夏的相处的确是一段挺令人纠结的时光。   毕竟你不能强求一个刚从战场下来的男人,一瞬间懂得怎么在雷雨天哄萝莉不哭……让他在雷雨天弄哭萝莉还差不多。   不过还好,当时的苏夏毕竟已经是小学生的年纪,虽然失去了部分记忆,但基本的生活能力还是有的。   而且,虽然楚离的朋友很少,那场战争结束后,又大多断了联系,但还好剩下一位能帮他在上沪安家的,三下五除二就给苏夏落了户口和学籍,让楚离省了不少麻烦。   ……顺便也欠了一屁股债,妈的资本家。   总之,短暂的熟悉时期后,楚离很快习惯了扮演一个监护人的角色,过去根本没有沾过边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也一一进入了他的生活。   比起过去,楚离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如果那熊孩子能少氪金几次的话,他会更喜欢的。   想到这一点,楚离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实话,楚离自认为一生中最大的失败之处就是对苏夏的教育。   天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变得沉迷手游不可自拔的,虽然楚离是在某一次苏夏缠着他讲故事时,为了摆脱麻烦,把手机给了她,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好吧,楚离承认,这就是他的错。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所住的公寓附近,公寓位于浦东的一个角落里,已经有了些年头,楼道里的声控灯也有些不大灵敏,每次晚上回家,楚离都要重重地咳一声,才能吵醒这玩意。   楚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calibur——”   身旁苏夏的大喊声让他差点岔了气。   “熊孩子你瞎嚷嚷什么呢?”   “我每天都是这么开声控灯的。”苏夏神情淡然自若,冷静道:“一天开一个大。”   望着因为刚刚苏夏的声音而重新回归光明的楼道,楚离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驱散了那一刻无比恐怖的心理阴影。   “Excalibur——”是那位不列颠亚瑟王发动其英灵权能前必然要呼唤的圣剑真名。   作为为数不多的能达到一击歼灭小型城市威力的大招,Excalibur在民间的传播度极为广阔,譬如在不列颠境内,就几乎只有那位亚瑟王现在的『闪耀于终焉之枪Rhongomyniad』可以相媲美。   再加上英国宣传系统的推波助澜,给亚瑟王陛下拍了一打各种姿势的开大视频,时至今日,已经达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现在农村穿开裆裤的孩子,都喜欢挥着根竹竿大喊EX咖喱棒跟人打群架。   就像初中生小树林约架,都喜欢强拉着班里最漂亮的妹子Cosplay贞德,给他们扛个粗制滥造的战旗吼上一嗓子“咆哮吧!吾之愤怒”一样。   ——但这并不能成为苏夏在楚离耳旁开大的理由!   “再有下次。”楚离冷笑一声,“喊一次删你一个游戏,不准重装。”   被戳到了痛处,苏夏面色一僵,微怒道:“为什么!”   “不要再幻想自己能成为英灵了。”楚离轻叹一声,拆穿了苏夏的幻想,“有意思吗。”   苏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我才15岁,还有可能检测出英灵血脉。”   脸色阴晴不定了半晌,苏夏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辩驳着。   她似乎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小同志。”   楚离和颜悦色地拍了拍苏夏的肩膀,“地球70亿人口,14岁以后才检测出英灵血脉的例子,本世纪也就只有贞德一个人而已——少看点废宅动漫和意淫小说,那种主角一夜觉醒英灵血脉走向人生巅峰的套路已经过气了。”   苏夏号驱逐舰被击沉了。   ……   ……   英灵,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所孕育出的人类之奇迹。自古以来,就在地球历史的舞台上,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   英灵对于一个国家的意义,无论怎样夸大也不为过。   威慑级别的恐怖兵器,维持政权统治的秩序锁链,政治经济社会各领域的战略人才……   单单换算为军事力量的话,本国的英灵增加一位,就相当于多了整整一只全副武装的满编重装数字化集团军。   即使是历史上最强大的国度,也从未有过英灵多达十名以上的时期——倘若一个国度有十五名英灵,毫无疑问,它将有统治这个世界的底蕴。   “英灵”的称呼,在过去很多年里,并非全球通用,在不同的文化圈中,对其有不同的称谓。譬如基督教文化圈的圣子和圣女,北欧的神子和神姬,这些称谓的共同点是将英灵看做神明对人类的恩赐——将英灵的力量称之为“权能”,也是因为这一点的缘故。   东亚文化圈的传统称谓是天人和天女,“英灵”称谓则是起源于近代,并随强大的文化辐射影响力而为东亚所接受。   而英灵这一称谓成为全球通用名词,则是从五年前,从那场战争结束后开始。   倾国倾城的容颜,一人破军的战力,举世无双的韬略,令英灵成为人类理想的寄托。   ……当然,主要是看脸。   总之,像苏夏这种憧憬着有朝一日成为英灵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全球政治舞台上,英灵们一直都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多个联合国常任大流氓的最高领导者,都是由英灵出任。   且不谈是否有实权,单单在民意这一项上就能给政府省下不知多少麻烦。   譬如联合国五大流氓里,有三个国家的英灵元首就常年稳居“最称职政治家”排行榜前三名,国内民意支持率死死咬在95%以上从未落下。   从这三位伟大的领袖所具有的共同高贵品质来看,楚离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政治家……   还得看脸。 第三章 没有,滚   “……到家了。”   一旁苏夏紊乱的呼吸声打断了楚离的思绪,这只天天躺在床上打游戏的家伙连跑个五百米都喘,爬六层楼对她而言每天都是个挑战。   楚离掏出钥匙一打开门,苏夏就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   此时此刻,少女已经无法在维持淡然而矜持的姿态,斜靠着沙发,湿润的汗迹划过略带红晕的面颊,重重地喘息着。   “我说,离……咱们就不能换个有电梯的房子吗?”   “是个好主意。”楚离沉吟片刻道:“就是资金有点问题,不如把你的游戏账号和手机电脑PSP全卖了怎么样?”   “……其实每天坚持锻炼身体也不错。”苏夏无奈地用枕头捂住了脸,躺倒在沙发上,夏日的炎热令那身清凉的黑色长裙紧紧地贴在少女的身上,勾勒出青涩却依然动人心弦的曲线。   休息了几分钟,苏夏的喘息声渐渐平息。   “离,帮我把鞋子脱掉。”   苏夏长长的黑色马靴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似乎在表达对楚离刚刚言论的无声抗议。   “你还能更懒点吗?”楚离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来到苏夏身旁,俯下身,几分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从这个角度,楚离能看到苏夏俯瞰自己的眼神,她似乎很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漂亮的眸子里渲染着几分愉悦。   苏夏一直以来,似乎都很介意自己“被收养”的这层身份。这个高傲的过分的孩子觉得这是低他一等的表现,所以一直在抗拒以长辈的称呼来称呼楚离,在日常生活中,也处处试图以平等的地位相处。   两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父女?当然不是,无论从法律意义还是实际意义,两人跟这个词扯不上一毛钱关系。兄妹?也不是,兄妹这个词汇,描绘的主要还是先天血缘的羁绊。那么是朋友吗?也不像。是恋人吗?天方夜谭。   楚离和苏夏两人的羁绊,或许是他心中最复杂的谜题了。   在因为一个眼神而产生的纷扰思绪中,楚离一手扶住黑色丝袜包裹下的小腿,轻轻用力,长靴滑下,纤细的脚趾似乎终于得到了解脱,在空气中轻松的舒展着。   “可以了吧。”   楚离想站起身来。   “你想舔一舔吗?”   苏夏的声线让他的动作为之一滞。   “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是太好……”   沉默半晌,楚离终于反应了过来,叹息道:“但你也不能这么任性吧?”   苏夏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道:“我听说男人都挺喜欢给美少女舔脚的,特意给你新鲜的,怎么,你没有这个爱好?”   “没有,滚。”   “嘁。”苏夏撇撇嘴,“口是心非。”   “闭嘴!”   终于在今晚的战斗中占据了些许的上风,苏夏嘴角的笑容愈发上扬,她也不再作弄楚离,懒洋洋地将身子搭在沙发边缘。   她很早就发现了楚离的这个小弱点,在h的领域似乎很不在行,每次被她嘲讽都会恼羞成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一点令苏夏觉得很有趣,也是她唯一能占到上风的地方,所以每次……   “今晚9点睡觉,敢多玩一分钟手机,没收作案工具。”   所以每次她都会遭到残酷的打击报复,苏夏的神色有些阴郁。   不再搭理沙发上那只慵懒的波斯猫,楚离随手打开电视机,坐到了沙发另一边,微微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与苏夏设想的并不一样,楚离并非对h的领域不在行,而是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毕竟,他们的年龄只相差了十岁不到。   与渐渐习惯了监护人角色的楚离不一样,苏夏对两人关系的认同感很单薄,在苏夏年幼的小学生时期,这一点没什么,但到了15岁感情萌芽的阶段,这就很危险了。   楚离很珍惜和苏夏的感情,他并不希望这份感情变质。   他最大的希望,就是看着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离开他的港湾,迎接属于自己的人生。   在楚离飘忽不定的心绪中,伴随着时针的滴答声,熟悉的音乐声传来,7点钟的晚间新闻开始了。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晚间新闻节目。”   “上午九时,武帝陛下对新西兰进行国事访问,国务卿王玄策随同……”   开场依然是没什么新意的外事活动,武帝依然是那幅美丽而强势到极点的姿态,熟练地用外交黑话威胁新西兰不签条约就给你设个百八十道贸易壁垒,然后用冰冷的眼神盯着新西兰总理哆哆嗦嗦的签字——这真不是人家怂,武帝公然在外交场合用英灵威压耍流氓不是一次两次了。   武帝身侧的玄策老爷子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好,轻咳一声,对总理先生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然后总理先生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   楚离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银幕上那个女人熟悉的身影,一边考虑着今晚是不是要给苏夏加点餐。   虽然说了让她9点睡,但这只高傲的波斯猫肯定不会那么听话,为了避免她半夜起来可怜巴巴地找食,还是先给她准备好夜宵吧,是蛋炒饭还是什么呢?   然而就在楚离的脚步刚刚达到苏夏身旁时,旁边电视机中传来的声音,令他为之一滞。   “大英博物馆失窃事件已取得最新进展,首相莫德雷德严正声明,誓约胜利之剑被盗是无稽之谈……”   “自6月2号大英博物馆失窃事件以来,全球舆论持续关注,圣剑Excalibur在本次案件中已被盗走的未知来源流言,依然在国际社会中广泛流传。”   “英国首相莫德雷德在接受采访时称,誓约胜利之剑现在已被转移到白金汉宫,其失窃的流言,是对不列颠王室和亚瑟王陛下的恶意中伤,是天方夜谭。”   “此外,莫德雷德首相还称,英国全境拉网式搜索已经结束,窃贼可能已潜逃出国,希望国际刑警组织能够予以支持……” 第四章 不列颠的大新闻   银幕上闪过一张张近期以来在国际互联网上疯狂传播的流言照片,随之银幕一闪,又切回了莫德雷德的发言画面。   见状,苏夏眉头微皱道:“全英国的警察出动都没抓到,这个大盗不会真的像传说中那样,是阿萨辛的英灵吧?”   望着银幕上的莫德雷德,楚离摸了摸下巴,认真地点头道:“一般的失窃案件不会让首相亲自出面解释的,英国政府这么做,估计也是在暗示些什么。”   大英博物馆失窃案件是本月初发生的,堪称举世瞩目,珍藏着无数珍宝的大英博物馆中,有十三件藏品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被莫德雷德首相盛赞为“英灵都绝不可能潜入”的全球顶尖安保措施,被彻彻底底地渗透成了筛子,一点面子都没给莫德雷德留下。   一百八十名精锐特种兵保安连凶手的影子都没发现,九百六十个红外微型警报器一个都没响——这也正是凶手被怀疑是国际杀手组织“阿萨辛”所属英灵的缘由。   废话,除了阿萨辛那群擅长隐形走位捅黑刀钻草垛的贱人,谁能跟回老家走亲戚一样在大英博物馆屁都没响地转个来回啊?   也不知道谁这么大手笔,能请的起英灵这种伟大的存在抛弃自身的荣誉感,出手偷东西……这价钱估计能让一个非洲小国破产了。   如果单单是珍贵的历史文物失窃也就罢了,这件事之所以闹得全球沸腾的原因,除去因为涉及到“英灵”这种伟大存在之外,还主要是从6月4号开始,在全球互联网上如瘟疫一般疯狂传播的那个流言。   ——Excalibur,誓约胜利之剑,英灵权能的终极媒介,不列颠骑士之王曾经的最强宝具,不列颠王室的最高荣耀……   被一个阿萨辛给偷了。   给偷了。   偷了。   传言一出,全球爆炸。   各国吃瓜群众纷纷向不列颠发来贺电,然后和阿尔托莉雅的粉丝一路撕逼几十页,战火连天,单单在国服就蔓延到了微博Q群各大贴吧,甚至一度有“今夜我们都是呆毛王”的趋势。   日本有少数死宅自发举行游行活动,高呼“这是圣战”,三分钟后被当地派出所闻讯赶来的公安干警镇压。   新浪微博有部分网友发起众筹,除了想要把圣剑买回家供起来,还想出钱请那位贼中豪杰再去趟英国把阿尔托莉雅的呆毛偷回来一根,最后因被有关部门强势围观而作罢。   小道消息,法兰西的皇帝陛下知晓此事后中午多吃了整整两碗饭,然后暗中悬赏一亿欧元收购誓约胜利之剑,据说要报在五年前那场战争中被呆毛王照着屁股捅了一剑的耻辱,要是真买到手就拿去当皇座上的屁股垫、内裤柜的撑衣杆、浴室里的……   总之,无论流言是真是假,不列颠王室和英国政府的脸,这回算是被全丢光了。   ——在五年前,不列颠的骑士王成为本世纪第一名完成位格晋阶的英灵之后,原先的皇权武装誓约胜利之剑Excalibur被闪耀于终焉之枪Rhongomyniad所取代,依照亚瑟王的意愿,圣剑本将被赠与其麾下的一位圆桌骑士,但是……   那场全球直播的盛大仪式中,不列颠圆桌骑士团全员,有一个算一个,连尚未成年的候补萝莉骑士都上了,一个都没能得到圣剑的承认——别说像亚瑟王当年英灵觉醒时那样,放个什么天降圣光的CG了,连特么扛都是脸红脖子粗着硬扛起来的。   当最后尝试的圆桌末席骑士莫德雷德连试八次还是宣告失败,累到瘫倒在地,一脸“我可能是个假小莫”的那一刻……整个地球都沉默了。   于是,在尴尬的气氛中,阿尔托莉雅陛下干咳两声,宣布誓约胜利之剑暂时存放在大英博物馆,以供不列颠万民感受骑士之道的荣光。   言外之意,就是慢慢等,等到哪天来了个争气的圆桌骑士,能扛得动这柄狗日的破剑再说。   于是,这五年里,圣剑的归属一直是全球最经久不衰的话题之一,这几乎成为了全球各国无数中二少年青年和中老年的最大人生梦想。   每年都有一群二货在展览圣剑的橱窗前碎碎念跟我回家跟我回家,自残飙血企图认主然后被拖进伦敦市医院钱包被狠狠宰了一刀的案例屡见不鲜。而一朝唤醒圣剑走向人生巅峰的套路,更是成了从起点到纵横再到欢乐污客等无数小说网站的基本圈钱法——这年头,主角出门不拿个圣剑,你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   可惜,整整五年,誓约胜利之剑还是一直束之高阁,成为了十大全球都市传说之一。   然而,五年之后,圣剑再度搞了个大新闻,竟然是被人给偷了?   可想而知不列颠王室和圆桌骑士团有多少人想骂娘了。   望着银幕上有些气急败坏的莫德雷德首相,苏夏语气中蕴含着几分笑意,“小莫这回脸可丢大了,才刚上任没几个月就有人给她上眼药。”   “本来就是救火队长嘛。”   楚离露出笑容,“她上任就是来顶卡梅伦的缺,处理英国脱欧这个大烂摊子,多加几个担子也没什么,债多不愁。”   ——莫德雷德·潘·德拉贡,不列颠王室英灵,性别女,年龄未知但看脸和胸肯定不超过20岁。   原本是英国上议院议长,在三个月前卡梅伦首相因脱欧预案撂挑子不干,或者说被亚瑟王撵滚蛋之后,被紧急提上来救火。   虽然英灵的身份、王室的血脉和脸给莫德雷德带来了先天性的民意支持,但国家一二把手有血缘关系,这还是英国近代史上的头一回。   而且,由于在数年前的剑栏叛逆事变中,莫德雷德一直没有公开露面,所以不列颠国内一直有流言指责她在剑栏叛逆中很可能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甚至有人说她就是那场叛逆的神秘幕后黑手…… 第五章 都长这么大了啊   虽然两年前首席圆桌骑士兰斯洛特曾出面委婉地辟谣过,但由于吃瓜群众对王室八卦的熊熊热情,这种流言一直没有中断过,反而愈演愈烈——现在英国民间流言的版本,已经发展到在讨论亚瑟王和莫德雷德在最后一战时用了几个姿势了。   因此,对于莫德雷德的上位,不列颠国内一直有普遍的质疑之声,只是由于亚瑟王在五年前那场战争之后无可匹敌的威望,和对“英灵”这一存在的先天性信任,而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如果小莫五年前能拿起圣剑也就算了,至少证明她拥有与阿尔托莉雅一个层次的器量和信念,但……   唉,楚离实在是不忍心回忆五年前那场全球直播中,小莫试了八次还是没能拿的起圣剑,瘫倒在地上,那幅三观崩溃人生绝望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仿佛活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有大J J的妹子一般的模样。   总之,小莫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上任这几个月,内阁天天加班到凌晨,又费尽周折压下反对意见,跑到大陆跟武帝签了一个一揽子合同,包括了贯穿英国全境的高铁合约和一系列配套设施,增加了十几万个就业岗位,在国内的民意支持率一瞬间从70.4%暴增到了81%。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个脱欧的烂摊子还没让小莫愁白了头,转眼间又从石头缝里蹦出个狗贼大闹博物馆。   这两天满世界社交网站除了沉痛庆祝圣剑失窃之外,都在刷“小莫不哭”,不常关注新闻的人看了,指不定还以为阿尔托莉雅嗝屁了呢。   估计这孩子不沾酱生吃了那个贼的心都有。   此时此刻,银幕上的莫德雷德一身黑色西装勾勒出美丽的曲线,与那位亚瑟王陛下酷似的精致面庞上,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精致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我代表不列颠王室和英国政府,向全体英国公民承诺,一定会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即使凶手真的是英灵,我们也将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派遣圆桌骑士——”   望着这位信誓旦旦用外交黑话威胁要砍死那只阿萨辛祖宗十八代的新任首相小姐,楚离和苏夏很有默契地笑了起来,要不是年龄太近,俨然像是亲生的。   随着新闻联播的结束音乐,楚离拍了拍苏夏的小脑袋,认真道:“这几天上学时小心点,那个阿萨辛不一定往哪个国家跑,上沪是国际交通港,也是英国辐射力最弱的地方,说不定蹦跶蹦跶就蹦哒到这儿来了,小心为好。”   苏夏打了个哈欠道:“不用操心,我运气一向还算不错,十五年来只遭遇过一个抢劫犯,而且还心脏病突发自己挂了……”   “你要运气好还用天天氪金十连?怎么没见你单抽出货过?”   “……”苏夏眼角抽了抽,“骂人不揭短,懂吗?”   楚离随手像提薮猫一样提起了苏夏的衣领,向卧室的方向走去,“赶快去刷你的游戏活动,9点要是不睡,你明年就能给你的手机和账号上坟了。”   还没走两步,苏夏就挣扎着跳了下来,来到沙发旁拿起了刚买的贞德海报,“别急,我先把这个贴好。”   望着这只贞德控,楚离叹息道:“okok,随便你……等等小兔崽子你往哪贴呢?”   苏夏一脸理所当然地回过头,手中的海报正在客厅正墙上比划着,道:“有什么问题吗?”   楚离走过来,提着苏夏的领子,“约法三章忘了吗?想怎么追星我不管你,海报明信片之类的周边都给我乖乖在卧室贴。”   “离,你这什么审美观,落后了整整一个时代啊,这些英灵海报多漂亮。”   楚离皱了一下眉,道:“我可不想被人误会,你把贞德的海报贴在客厅,哪天有朋友来了,肯定都觉得我暗恋贞德……。”   苏夏失笑道:“朋友?你还有朋友?小左还是小右?”   “今晚不准玩手机。”   “……我错了。”   秒怂。   “那就滚回卧室贴去。”   楚离扬扬眉,拎着苏夏走进了卧室。   苏夏的卧室俨然是一个英灵控的天堂,满屋子的海报画框BD精装轻小说。天花板上是长剑高扬与贞德对艹的阿尔托莉雅超大型海报,对面墙上是武帝加冕的油画,床头柜上全是各国美少女英灵的大头贴,墙角的书柜里还摆满了一众轻小说作家的代表作和近几年的新番BD。   如果不是那份偏深色调的装饰风格勉强搭上了苏夏的气质,任何人都不会把这个房间和苏夏联系起来。   楚离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委实不太理解,像苏夏这种本应走高贵冷艳优雅女神路线的冰山美少女究竟怎么变成一只死宅的?   这进化路线歪的也太离谱了吧。   此刻的苏夏,却丝毫不觉得这个房间有什么违和感,她轻声哼着giligili爱,小手在海报中的贞德小脸蹭来蹭去的。   这孩子一直是法兰西黑暗圣女的死忠粉,卧室里四壁上贴的那些海报,也大多是贞德的画像。   等到苏夏终于完工之后,两人望向眼前海报上的法国皇帝。   这幅画面是在描绘那场战争五周年公祭日时的贞德,一度在全球互联网上广为流传。   那是在撒哈拉战场的沙漠边缘,第五城市“休里安纳”的遗址,被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毁灭殆尽的废墟中。   高耸磅礴的纪念碑前,大雨倾盆,冲刷着每一寸土地,神圣法兰西帝国的皇帝打着黑色的雨伞,一袭厚重的黑色毛绒披风被呼啸的狂风扬起,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石碑,面色无喜无悲。   背后是一列列同样打着黑伞的法国政要,昏暗的苍穹阴云之下,庄严肃穆的气息弥漫在空间中。   残存的瓦砾和暗红色的血迹并未被人类清理,那是为了将这份刻骨的伤痛铭记于心。   “我们将背负亡者的遗愿,在荆棘之路上拥抱新的黎明……”   苏夏默念着贞德在公祭日那天演讲的结语,“离,我就是你从那场战争后的废墟里捡回来的吧?”   楚离摸了摸苏夏的小脑袋,默默点了点头。   “单单被贞德陛下的眼神看着,就感觉心里宁静了许多。”   苏夏的感慨打断了楚离的思绪。   他望向前方熟悉的身影,露出淡淡的笑意。   “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啊。”   ————————   ps:不要先入为主……那场战争不是在抢什么鬼的圣杯,毁灭休里安纳的大火也不是主角和此世之恶要背的锅。 第六章 狗大户   “都五年了,我又是刚好在发育期,长得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听到楚离的感慨,苏夏转过头,瞳孔间露出几分困惑,她轻轻地将柔顺的长发拂到背后,不知不觉间,她的这个动作已有了几分青涩的成熟。   “看,我都快高到你脖子了。”   这高傲的孩子,每每提及自己的成长,言语间都沾染着散不开的自豪感,仿佛仅仅是身高和楚离相媲美,就能让她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一般。   闻言,楚离微微一愣,随即哑然一笑,弹了弹苏夏的额头,“苏子小姐,请快点长大吧,等你比我还高那天,我就能轻松点了。”   “……终于暴露你那变态的内心了,已经在考虑养成结束以后怎么玩了吗?”苏夏冷冷道。   “……”充满亲情的温馨氛围瞬间被破坏殆尽,楚离感到一口槽卡在嗓子里,差点没被噎死。   “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嘁。”   苏夏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优美而青涩的曲线毫无顾忌地舒展开来,令楚离不由得有些尴尬地转过视线。   耳畔,只听得苏夏淡淡的声音响起。   “……到时候,就该我养你了。”   “真麻烦。”   月明星稀,初夏的夜晚满是散不开的闷热,淡淡的汗迹沿着少女的发丝流下,划过了因暑气蒸腾而泛出微微红晕的脸颊。   “真麻烦。”   她重复道。   ————————   是夜,九点钟。   在被楚离强行没收了一切电子设备之后,苏夏带着一脸“此仇必报”的表情用被子蒙住了头,乖乖睡觉去了。   楚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仰望着窗外的月明星稀,在忙成狗的一天之后,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但很快,手机的振动声打断了他的休息,楚离挑挑眉,前面说过了,他的朋友一向很少,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的,不出意外,更是只有一个。   楚离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屏幕。   果然。   手机的振动还在继续,楚离打了个哈欠,随手挂断了来电。   空气又恢复了静谧。   ……对面花了大概三秒钟的时间用来懵逼。   下一个刹那,振动声再度响起,楚离喝了口水,第二次挂断了电话。   一秒钟之后,来自遥远异国的未知力量横跨万里重洋,无形之“理”交织重叠,十七道意志的流光升腾而起,幻想扭曲现实,早已熄灭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幽幽微光。   一瞬间,理性而淡漠的女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楚先生,你在试图激怒我。”   无形之理的波动缓缓流转,昭示着女声的主人,即是英灵——这一国家战略级的伟大存在。   然而,虽然面对着庸碌凡人只能仰望的伟大存在,聆听着连各国元首都丝毫不敢怠慢的英灵之声,楚离却并没有什么紧张感。   他端起茶杯,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悠悠道:“冷静,冷静,天天生气对身体不好,我都劝你多少遍了还是不听……”   来自异国的伟大存在沉默了半晌,竟然真的听进了这句话,她言语间本就微不可察的杀意渐渐消散。   “夜安,楚先生。”   优雅,高贵,冷艳。   “嗯,对,这才是一位优雅的资本家应该有的态度。”   楚离欣慰地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夜安,狗大户。”   世界静谧了一秒钟。   下一个刹那,无数意志凝聚的流光之刃再度浮现于空气中,将略显昏暗的屋子映照的如同白昼!   而刚刚做完了每日逗猫任务的楚离却一脸老神在在,毫不担心会受到什么伤害。   废话,英灵可是战略性兵器,异国英灵擅自在别国土地上使用权能等同于直接宣战。在上沪这种经济中心,她也就敢玩玩这种小魔术一样的把戏吓唬人。真敢动手?武帝分分钟艹哭她。   ——这是天朝特色帝国主义优越性,不服憋着。   女人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摇曳在空气中的意志之刃渐渐消散,冷冷道:“楚先生,你有麻烦了。”   虽然知道对面这位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但楚离也没想到她今天联系自己是为了这种事,不由一愣道:“麻烦?三体人入侵还是太阳系发现了二向箔?”   “……”女人一时哑然,半晌才道:“不,地球很安全,有麻烦的是你,准确的说,是上沪市的所有居民。”   “原来如此。”思忖片刻,楚离神情肃穆道:“哥斯拉在哪?”   “请你正经一点——”   女人的血压似乎又开始升高了,她加重声调道:“大英博物馆失窃案凶手,疑似阿萨辛派英灵,在今天下午3时47分搭载一搜远洋货轮登陆了上沪市!”   阿萨辛?   楚离的眼睛微微眯起,不再逗弄异国的友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道:“消息可靠吗?”   听出楚离终于正经下来,女人微微松了口气,沉声道:“这个消息是乌托邦安插在英国政府内部的眼线汇报的,虽然那场战后的大清洗之后,各方势力在不列颠的间谍大都被洗的差不多了,但财团还是保住了一条能直达高层的线路,可以肯定消息的真实性。”   楚离想了想,认真道:“果然是狗大户。”   女人漠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欠我两亿一千三百七十八万六千五百七十一欧元的债务。如果不想我立刻追讨债款的话,请你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Ok,资本家小姐,感谢您的情报援助。”楚离笑道:“顺便问一句,你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说这个了?”   “原因?”   女人的冰冷声线中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承惠,情报费十万欧元。”   “……”   楚离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套路,全是套路。   早该想到的,这只黑心资本家,过去让她倒杯水都要开个一千英镑的账单,我说今个怎么突然好心地来送情报了?   终于在今晚的互相伤害中打出了一个暴击,女人的声音间渲染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道:“楚先生,夜还很长,请慢慢思考准备怎么还债吧。”   “不还,滚。”   说实话,这个流氓资本家的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命中要害,楚离这人,向来是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不还的。   这两亿一千多万欧元的账单也不是她空口白话乱宰人,虽然大多是强买强卖,但也算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就像苏夏的收养手续、上沪市户口和学籍,说来就三张纸,但在天朝特色之下,这三张纸可真不是那么容易搞来的,尤其是对于不想再惹出任何乱子的楚离而言,只能求助于她这个支票开路的资本家了。   这两亿一千多万,总不能留给苏夏去还吧?楚离本来就给不了她有妹有房父母双亡的人生起跑线,怎么能再给这孩子挖这么大一陨石坑。   怎么办呢?   楚离皱起了眉头,却突然发现桌面上的手机还在幽幽的闪着光,不由得奇怪道:“还没挂?还有什么事吗?”   “……”女人沉默了几秒钟,淡淡道:“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话吗?”   “想说的话?”楚离眨眨眼道:“额,怎么还债?”   “……不是这个。”女人的冰冷声线掺杂了几分不耐烦的意味,“我的意思是,你不想说点别的?和刚刚的话题无关的?”   楚离轻叹道:“我说狗……苟利国家生死以的资本家小姐啊,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别天天打哑谜。”   “……”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终于,女人开口了。   “你最近怎么样?”   哈?   楚离眉头微皱,感情这家伙犹豫半天就想问这个?难道是想找机会再宰自己一笔?   思忖片刻,楚离谨慎道:“最近啊,还好。”   “说详细点。”女人的声线里伴随着指尖敲击桌子的声音,这个癖好两人是如出一辙,楚离是从小养成的,也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   她总是这样一幅高高在上的强势姿态,即使名义上请求,语气也仿佛是命令。   ——熟识的英灵里,无论男女,大多数都是这种强势性格,令楚离有时候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抖s吸引体质。   还是说“英灵”这种存在本身就是s系占多数?   粗略估计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毕竟身为超越人类的奇迹,英灵与生伴随着无上的权力与荣耀。这个群体里出个弱受,还真不是那么简单,就算好不容易真的出了一个,打完仗又特么黑化了……   抛开一时的走神,楚离思考了一下,决定不能这么被动下去。   事实上,两人间的谈话经常是这样的模式,先是男上女下,中途变成女上男下,要么就是开场女上男下,结尾男上女下,当然偶尔还有更复杂的玩法……我是说谈话模式。   于是,楚离随便选择了一个话题,详细分析了一下谈话中可能出现的套路。   准备妥当、确认不会出现纰漏之后,轻咳一声,他开口了。   “对了我跟你讲,我家苏夏前天又考了第一名——”   啪的一声,电话挂了。   楚离:“……”   ???????????   等等,这是几个意思?你特么在逗我?这话题不是你先挑起来的么?   “资本家的思考回路似乎真的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啊。”   凝视着刚刚熄灭的手机屏幕,楚离叹息一声,摇摇头,不再思考她神秘的思维模式,将思绪转移到那个神秘阿萨辛的身上。   他站起身,走向窗前。   皎洁的月光透过那棵参天大树的叶片,零零碎碎地洒落在地上。   时至深夜,小巷间悄无人烟,一片漆黑,唯有遥远的都市中心,传来不夜之都的繁华与喧闹之光。   楚离的指尖划过窗台,留下灰尘描摹的字迹。   『Assassin』   阿萨辛,几大游走在国际社会中的跨国界独立组织之一,作为存在复数位英灵的武装机关,拥有着足以颠覆部分小国政权的恐怖高端武力。   在名为“山之翁”的阿萨辛之王的率领下,他们潜行于黑暗的边缘,以杀戮为信条,活跃在全球局部冲突地区,人类近现代史上震惊世界的政要刺杀案件,几乎都离不开阿萨辛的影子。   对于这些行走在阴影中的暗杀者,楚离并不陌生,也并无偏见,彼此间甚至有过一两次合作。   但这并不代表,现在的楚离欢迎阿萨辛的造访。   楚离不欢迎阿萨辛,也不欢迎可能即将追逐阿萨辛而来的不列颠英灵,他不欢迎一切会打破这座城市和平与安宁的事物,无论是谁。   漫长的旅途和血火的战争,已经将楚离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的热血燃烧殆尽,他只想平静地守护苏夏走过属于她的漫漫人生,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那场战争结下的因果太过沉重,他的宿敌难以计数,倘若发生这座城市的冲突暴露了他还活着的消息,楚离就可以考虑该怎么给自己写墓志铭了。   远的不说,单单被北美造物议会的那群疯子发现了他的行踪,估计下一刻就杀入上沪把他绑回去冷冻解剖切片研究个几十年了。   ——五年前楚离被那群疯子追杀时,可是跑了特么整整十三个国家才甩掉他们,那会儿还是全盛时期,又带着好几个能打的队友。   而以他现在几乎半残的状态……一己之力和唯一拥有复数上位英灵的世界第一超级大国正面怼,打个照面就该GG了。   纵然他的故友同样众多,但楚离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再度挑起那些无谓的矛盾。   希望那只阿萨辛长点眼色吧。   微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灰尘描摹的字迹化为乌有。   楚离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入睡。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要再处理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比起这件事所代表的重大意义而言,所谓的阿萨辛,完全不值一提。   那就是……   苏夏房间里亮起的幽幽微光。   普通人的视网膜几乎无法捕捉,但在楚离的眼中却无所遁形。   楚离叹了口气。   “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又藏起来一部手机——”   于是,片刻后,小巷里又回响起了熟悉的战斗声。 第七章 还是被武帝给玩了   收缴了苏夏不知何时藏起来的备用平板电脑之后,小波斯猫终于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和抵抗,乖乖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楚离从被窝里揪出了睡的满头呆毛的苏夏,提着因轻度低血压而迷迷糊糊仿佛身在梦中的小姑娘,三下五除二给她穿衣洗脸刷牙之后,骑着电动车带着她去了学校。   苏夏的学校是全国Top5高校之一的上沪交大,对,你没看错,是大学。   在刚刚把小姑娘捡回家时,楚离就发现了这一点:苏夏的智商显然远远超越了正常人的水平,不仅是单纯的大脑运算能力,也包括了环境适应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等一系列领域。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把这份卓越的才能用在打游戏上了。   短短五年之内,苏夏连续跳了八个年级,一路从小学生进化成了大学生,而且常年制霸全市联考第一的宝座。   事实上,这也是楚离没有真正地约束苏夏沉迷游戏的缘故,如果他真的用心去管教,恐怕苏夏早就已经大学毕业了。   以她的才能,如果全心全意地用在读书上,无论从事任何领域的工作,都将成为行业内的佼佼者——就像她每次游戏活动都能打到全服前三一样。   感受着背后的苏夏长发飘扬的触感,楚离无奈地笑了起来。   上沪交大是没有少年班设置的,苏夏属于破格录取的插班生,为了她的这个名额,楚离不得不被某只资本家敲了一大笔。   毕竟不像中科大,除非全市高考前十名,上沪交大很少招所谓的天才少年,而苏夏根本就没有参加高考——这是因为楚离的缘故,一个15岁美少女高考状元的光环,瞬间会把二人暴露在全国媒体的视线之内,楚离可不想被那群不共戴天的仇家杀上门。   于是,在听了楚离的请求之后,某只资本家愉悦地点了点头,很随意地给上沪交大捐了一栋楼换了个入学名额,然后支票开道封锁舆论,让媒体对于苏夏的存在一个字都别报道,最后抬手赐了楚离二百三十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欧元的劫数。   ……楚离觉得她肯定是故意的,明明通过关系网打个招呼就能办好的事,非要有多少砸多少,然后让楚离再狠狠地欠她一笔。   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离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签了那张写满了教学楼建造费、舆论封锁费、关系疏通费、跨国电话费、往返机票费、误工费、精神操劳费、为了办你这事我今天忘喝了下午茶费的账单。   每次想起费用栏上那一串2333333,楚离都有种砍人的冲动。   “离,是不是我看错了?学校门口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背后苏夏疑惑的声线打断了楚离的思绪,楚离抬头望向前方,隐隐约约的看到校门。   正如苏夏所言,校门口不知何时围满了人群,有学生打扮的,也有看热闹的市民。   而且,还有十多辆警车。   楚离眉头一皱。   “这是要搞什么大新闻。”电动车已经靠近了校区,后座上的苏夏抱着楚离的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眺望前方,“有像你一样可悲的单身狗失恋跳楼了?”   “胡说八道,单身狗哪来的失恋……”   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楚离脑海中的思绪打了几个转,将电动车先停靠在了路边,向路边的一个老大爷问道:“老爷子,这学校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出了大案子。”老大爷摇头叹息道:“昨晚半夜三更就有一打一打的警车跑来,还都是武警,整个校区全给围了,枪声响了一个多小时,我跟我老伴远远地站楼上望了一会儿。这年月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事,现在一圈都在传,说是天人干的……”   这老爷子有些岁数了,还保留着上世纪某些老一辈人称“英灵”为“天人”的习惯。   楚离和苏夏对视一眼,不由得都想起了同一个人。   ——那个可能偷走了圣剑的贼中豪杰。   “不会真的跑到了上沪了吧。”一边向校门处走去,苏夏一边困惑道:“离,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因果律毒奶术?”   随手敲了苏夏一记,楚离沉吟道:“莫德雷德上回签完了高铁合约后,这段时间伦敦和上沪之间的国际航线全天候爆满,按概率学来说,那个阿萨辛偷渡的目的地是上沪也不是不可能……苏子。”   “嗯?”   “今天就不用上学了。”   楚离望了望前方,已经能看清校区的情况了,从正门到主校区的整条干道,有两列全副武装的武警。   学校课程肯定已经停了,但令人诧异的事,学校内部还是围着很多指指点点的大学生,不知为何,似乎并没有对整个校区实行封锁。   那些学生里,有的因危机的逼近而紧张畏惧,有的因可能存在的英灵而兴奋激动,楚离粗略地扫了一眼,不出意外,是后者居多。   在这片远离战争的祥和土地,“英灵”和“权能”仅仅是存在于银幕和小说上的美丽传说和伟大存在,可望而不可即,这些生活在无忧无虑的象牙塔中的年轻人,在陡然遭逢英灵入侵的可能性时,第一反应是兴奋和激动,也不为过。   楚离摇了摇头,倒没有鄙薄的看法,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有过这样纯真的时光。   ……直到他胸口中了一剑。   “只有被某个英灵狠狠地捅上一剑,才会明白那群家伙,都是环绕荆棘的钢铁玫瑰啊……”   楚离微不可察的喃喃自语并未被苏夏听到,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前一句,两眼一亮,“不用上学?”   只有在这种时候,这孩子才会流露出和同龄人一般无二的情感。   “别高兴的太早。”楚离淡淡道:“在家自习,一篇五千字专业论文,一篇三千字英语作文,高数题集二十页,还有最近一周的课程笔记给我整理出来。”   “……”   不理会脸色好像一座冰山的苏夏,楚离拉着她的手,走向校区旁的一间餐厅。   “总之,先吃饭吧。”   ————————   上沪交大,中央会议室。   庄严肃穆的大厅此时归于寂静,唯有墙壁上挂钟的滴答轻响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在大厅的正墙,那幅几乎占据了半面墙壁的宏伟油画上,端坐王座之上的武帝,用沉着而坚毅的眼神俯瞰着房间中仅有的三人。   斯卡哈端坐在座椅上,凝视着武帝的黑色瞳孔。   不列颠的陆军上将阁下,俨然是一位出众的军装美人,她身着纯黑色调的军服,点缀着淡金色的线条,双肩分别有三颗将星,裹着黑色丝袜的长腿交叠而坐,厚重的长靴轻轻敲击着地面。   英武而冷艳的气质笼罩于周身,弥漫着几分军人的肃杀之气。   尤为引人瞩目的,是那对高耸的胸 部,论大小并不算犯规,但在完美到人类极限的优美身材的衬托下,却令人为之蠢蠢欲动。   斯卡哈有一眼没一眼地扫着手边的那卷资料,注意力却都集中在大厅中央的那幅油画上,或者说,远隔万里之遥,在眺望远在燕京的那位至尊。   最后,还是被武帝给玩了。   斯卡哈心中颇有些感慨,脑海中又回响起昨晚在白金汉宫听到的那句话。   “朕已责成上沪各级官员,务必全力配合不列颠追查大英博物馆失窃案的幕后黑手。”   这是武帝对莫德雷德的答复,当时,斯卡哈就站在莫德雷德的旁边,眼看着少女首相以僵硬的笑容挂断电话。   然后一挥手把办公桌给拍碎了。   虽然很不道德,但一想起首相小姐当时一脸快要气炸了的表情,斯卡哈就觉得……实在是太可爱了。   ——也难怪那孩子暴怒的如同一头被拔了呆毛的小狮子,这段时间真是什么人都给她上眼药。   前段时间,在英国全境拉网式搜索宣告失败后,莫德雷德排查了案件发生七日内的伦敦出境车辆、船只和飞机,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一艘从伦敦开往上沪的远洋货轮上。   可惜,近岸拦截行动失败了,在莫德雷德的直接指挥下,军情六处全力出击,除了要顾及中方的底线,只出动了一名成年体的英灵外,几乎派出了全部最精锐的特工人员。   但莫德雷德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神秘的男人,不仅如预料之中一样是阿萨辛组织的英灵,而且是组织暗藏的底牌之一,诡异到极点的权能,让不列颠方面事先根据过往经验布置的准备化为泡影。   于是,一百二十名特种兵,七名搭载魂灵武装的使徒,一位成年体英灵,三十七分钟的激烈战斗,几乎打出了一场小型海啸,却依然没有拦下那只阿萨辛。   如果单单是这样也就算了,目标毕竟身受重伤,游了整整十七公里,强弩之末,只要在上沪的海岸线附近布下重兵,或者全市武警出动,就能发现他的行踪。   莫德雷德也正因此才通过外交途径向武帝提出了郑重请求。   可惜的是,武帝陛下把她当玩具了。   ————————   ps:斯卡哈是凯尔特神话中“影之国”的女王,而凯尔特神话的发源地是威尔士、苏格兰和爱尔兰——本世界观的爱尔兰早被英国嘎嘣脆了,而且出于某些后面会提到的历史渊源缘故,所以斯卡哈是不列颠英灵。   此外,下章出场的圆桌骑士加拉蒂亚(原型加拉哈德)人设没有参考Fgo的盾娘,依据主要是亚瑟王史诗,至于有没有盾娘……你们猜(¬_¬) 第八章 不列颠的访客   “出动兵力?首相小姐说笑了,本朝是民主国家,自有国情在此。无上议院批准,即使是朕也无权擅自用兵。”   “……上回南海冲突朕怎么调的兵?那都是渔政船,渔政你懂不懂?”   “谁规定航母不能当渔政船了?联合国宪章有这条?”   “只用警察?不不,首相小姐有所不知,近年来国家经济日益繁盛,可这社会风气也是一日比一日糟糕,尤其是某些地下产业更是触目惊心。今晚恰巧是上沪扫黄行动,全市警力早已倾巢而出啊!”   总之,不论小莫砸坏了几张办公桌,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上沪军警一夜若无其事,目标上岸三小时之后,安插在上沪的间谍人员才发现海岸边缘的英灵之血。   早特么就潜伏进上沪市区了!   想到这,斯卡哈不禁抿嘴微笑,和莫德雷德不一样,上将大人心中倒没有什么愤懑不平之意。   她是凯尔特的战士,愈发强大的敌人和愈发恶劣的战场,只会令她胸腔中燃烧起愈发沸腾的战意。即使是与神明为敌,也只会令她的心脏为之高鸣,何况只是在一个陌生的战场间与英灵交战?   此时此刻,亘古流淌的凯尔特之血,早已在斯卡哈的心脏中脉动着、燃烧着、等待着,直到她以死棘之枪『伽耶伯格』,彻底洞穿敌人的心脏为止。   当然,身为不列颠的陆军上将和刚兼任不久的军情六处最高长官,斯卡哈也渐渐习惯了从上位者的角度,去思考国家利益之间的纷争,不再单单考虑自己的战斗欲望。   目标进了上沪,煮熟的鸭子就是武帝餐桌上的了,而对武帝来说,无论那只阿萨辛究竟在大英博物馆中偷走了什么,单单看急红了眼珠子的莫德雷德,就能分析出他的重要性。   他代表的诱惑力究竟有多大,业已无需多言。   就算武帝愿意和亚瑟王做交易,全力配合不列颠,把东西让出来,莫德雷德的呆毛少说也得被拔个三五根。   正是为了在这场交锋中争取更多的主动权,斯卡哈才亲自来到了上沪。   作为血脉契合度99%,几乎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觉醒权能的最强准英灵,同时也作为兼任了军情六处最高长官的不列颠上将,斯卡哈的现身,也代表着不列颠的志在必得之意。   毕竟,英灵是每个国度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尤其是成年体的英灵,必然会彻底觉醒独属于自己的权能,权能会使英灵真正超越世俗的约束和凡人的概念,成为世界上最恐怖的战略兵器。   除去全球公开的外事活动之外,异国英灵的权能在他国土地上闪耀,那与宣战没有什么分别。   在武帝的底线之上,不列颠能派遣的最高等级战力,也就只有斯卡哈这样的准英灵了。毕竟在没有觉醒权能的情况下,准英灵还在人类的范畴之内,不至于开个大就拆掉半座城市。   即使斯卡哈算是全球为数不多能斩杀成年体英灵的规格外准英灵之一,但无论如何,由她前来,至少不会使事态彻底超出武帝的掌控。   当然,斯卡哈也并非孤身而来,陪同她的还有血脉契合度30%、列位圆桌骑士的准英灵加拉蒂亚。   此时此刻,这位年轻的姬骑士就伫立于她的身侧。   少女精致的容颜仿佛上帝亲手雕琢的人偶。她静静地倚着墙壁,金色长发随风飘扬,一动也不动,神情淡漠,宛如一座千年的冰山。   尤为引人瞩目的是她背后的骑士剑,被一环环白色的绷带缠绕着,连剑柄都没有露出,负在她的后背,给少女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加拉蒂亚面无表情,扫视着手中关于昨夜战场的材料,瞳孔间折射出的意味,却仿佛是在端倪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物。   虚幻而冰冷的美丽,一如她独一无二的“理”。   似乎察觉到了斯卡哈的眼神,加拉蒂亚收回视线,静静地望向斯卡哈,低声问道。   “……师匠?”   斯卡哈的指尖轻轻撩过加拉蒂亚的一缕金色长发,微微笑道:“加拉蒂亚,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她指的是两人手旁的那份资料,上面记载了昨晚深夜,阿萨辛和上沪武装力量在上沪交大爆发的那场冲突的全部细节。   少女沉默片刻之后,低声说道:“目标……还在我们的第一以太辐射范围内。”   第一以太辐射范围是军事用语,指以英灵为圆心、直径一千米的圆形区域,作为不列颠的陆军上将,斯卡哈自然明白这个距离所代表的深刻意义,不由得赞许道:“竟然这么近?看来那位阿萨辛阁下,虽以刺客之名行走于阴影边缘,但依然是一位不畏惧死亡的勇士呢。”   她并没有怀疑加拉蒂亚的判断。   作为圆桌骑士团首席大骑士兰斯洛特的独生女、罕见的英灵血脉继承者,加拉蒂亚拥有着全球独一无二的纯洁之理。   仿佛一幅纯白的纸张,能描绘出万物的真实。   并非是以无可匹敌的智慧和韬略来进行逻辑领域的推理,而是从无数分散繁琐的蛛丝马迹中,以神秘的直觉,寻找出虚幻表象下,唯一的真实——就像一幅洁白色调的画卷,即使被染上一滴浅浅的墨迹,也像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般刺眼。   即使让加拉蒂亚去寻找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物,她也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其行踪吧?   这次被不列颠派遣至上沪的准英灵中之所以有加拉蒂亚,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在大陆近海的那场拦截行动中,目标已经暴露出了部分权能,其中,一定有隐匿自身行迹的力量。   在一切搜查行动只能在暗处进行的前提下,只有加拉蒂亚的“理”,才有可能找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刺客。   加拉蒂亚细微的声音依然在继续,“目标没有掠夺人类生机来加速伤口愈合的权能……在至少七天之内将维持重伤状态。”   斯卡哈点点头,这个信息,军情六处的智库昨晚就已经推理出来了。   昨晚爆发的那场冲突,起因是军情六处和上沪武警在全市地毯式搜索下,沿着鲜血的气息,找到了潜伏在上沪交大某间仓库中的目标,一个被始终阴影笼罩的神秘男人。   在耗时一小时三十二分钟的整场战斗中,目标一直表现出极其孱弱的状态,虽然依然能达到抵挡重型反器材狙击枪子弹的程度,但在长时间的热武器围攻下,目标还是表现出了十分明确的难以为继感,最终不得不以身受重伤的代价,强行突破封锁线。   如果其权能中有掠夺凡人生机加快自身伤口愈合的力量,恐怕这场战斗的损失,就不只是一位使徒和七人重伤、三十八人轻伤那么简单了。   “嗯,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斯卡哈问道。   加拉蒂亚轻轻摇了摇头,片刻之后低声道:“抱歉,师匠,目标拥有最上级隐匿权能,战场影像资料太过缺乏,我想去现场看一看……”   “哈哈,不用道歉喔。”斯卡哈微微笑道:“单单判断出他还没跑出一公里外,就已经立下大功了。”   话音未落,上将大人摸了摸下巴,习惯性地又加了一句道:“嗯,给你这一次的表现打个分数的话……就五颗星吧。”   得到了嘉奖,加拉蒂亚微微点了点头,闭上双眸,负剑而立,不再做声。   就在这时,房间中那位沉默已久的老人也点了点头,说道:“不愧是不列颠的圆桌骑士,‘真实之眼’的称号,名不虚传。”   斯卡哈望向声音的源头。   这是一位威严而冷峻的老人,他身着灰色正装端坐在会议室的主座上,双手交叠,神情肃穆。   仿若一头年迈却依旧威严的老狮子。   国安部东南局局长,秦淮安。   “秦局长,我想您需要安排一下今日的行程了。”   斯卡哈说道:“让加拉蒂亚在现场看一看,应该能发现更多的痕迹。”   “武帝有令,无论是上沪还是东南局,自然都会全力以赴。”   “秦先生就不用再重复那句话了。”   斯卡哈摇摇头,语气倒没有什么不满,依然十分和善,她本就是堂堂正正的性格,坦然道:“话是很好听,但好像没什么用处喔。武帝一个英灵都没派来,只让东南局出面,除此之外就只有单单上沪一市的行政协助,还划定了不能干扰生产生活的底线……”   说到这,斯卡哈失笑道:“也难怪那孩子气的砸碎了桌子。”   身为不列颠上将,斯卡哈言语间却对首相莫德雷德甚是不敬,但秦淮安也没有什么奇怪之感。   这位几乎堪称是全球最强的准英灵,过去的“影之国”君王,原本就并非不列颠的子民。   如果不是三年前她与亚瑟王签下的那纸神秘契约,恐怕时至今日,她还在冰岛战场上,率领着她的战士们浴血奋战呢。   ————————   ps:避免书友对下面的剧情产生不必要的误解,提醒一下,加拉蒂亚是新生代英灵,斯卡哈没参与过五年前的那场战争,她们不认识主角…… 第九章 伦敦的雪(修)   “既然加拉蒂亚小姐希望去现场考察一番,那我这就去安排。不过为了避免两位被媒体发现,封锁线内的军警和外围的群众都需要一些时间去疏散,还需要两位稍等片刻。”   秦淮安没有和斯卡哈辩解武帝那句话的用意,在这个层次的博弈面前,谎言早已无足轻重,他说道:“两位连夜从不列颠赶来,一到上沪就开始了工作,不如先去休息室歇息一下?”   “不必。”斯卡哈摇头道:“既然还需要一些时间安排,那我和加拉蒂亚就去外面随意走走吧,也顺道看一看上沪的景色。”   斯卡哈是军情六处最高统帅,加拉蒂亚则是不列颠圆桌骑士团的底牌之一,她们的真名和容貌都是对外界民众保密的,自然也不用担心会因随便走走而暴露。   闻言,秦淮安也并未再无谓地客套一番,点头道:“那就请两位随意吧,半小时后现场安排完毕,我会通知两位的。”   随着斯卡哈和加拉蒂亚走出中央会议室,偌大的房间一时间又恢复了寂静无声。   ————————   “加拉蒂亚,第一次造访这个国度,感觉如何?”   漫步在上沪交大的林道上,感受着参天白桦林的绿意,斯卡哈微微笑道:“上沪是个朝气蓬勃的城市,比起伦敦的古典优雅,是不是感到另一种独特的美感?”   此时此刻,不列颠的上将依然身着黑色军装,只是取下了点缀着将星的肩章和高耸胸前的资历章。   军情六处的制服是对外保密的,所以取下勋章之后,斯卡哈也并未换成休闲的便服,三年来,她早已习惯了长年累月穿着这身军装。   加拉蒂亚负剑而行,绷带折射出几分阳光的色泽,金色长发伴随和风飘扬,闻言,少女微微点了点头,低声回应。   “嗯。”   ……这种“你说的好有道理但关我鸟事”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望着工作时间以外显然不鸟她的少女,斯卡哈颇有无奈。   她和亚瑟王签订契约之后,这三年里主要负责不列颠隐蔽战线,与作为王国独立武装骑士、常年孤身一人活跃于海外的加拉蒂亚,平日里的接触,大多局限在剑术训练的指导上。   虽有师徒之谊,但奈何这孩子的性格太过自闭,着实令斯卡哈有些无从下手,两人间的对话,也大多是这种尴尬的氛围。   原本依据复数英灵行动搭档的熟悉性原则,陪同斯卡哈执行任务的应该是其他几位圆桌骑士之一,而不是从未和她有过搭档经历的加拉蒂亚。   但毕竟这次行动的所在地是上沪,在武帝划定的底线以上,不列颠能派遣的准英灵也就只有血脉契合度尚不足50%的加拉蒂亚了。   斯卡哈倒是没什么别的意见,毕竟加拉蒂亚除了过于自闭沉默这一个缺陷之外,在所有领域几乎称得上是完美无暇。   正直、高洁、善良,骑士的美德在少女的身上得到了毫无偏离的诠释,是曾被王赞誉为“完美之人”的骑士典范。   如果能再阳光一些,恐怕她在不列颠军情机构的英灵人气排行榜中,就能踹开因王厨指数爆炸和那张亚瑟脸而加分不少的莫德雷德、进军第三名了。   就在思绪纷繁的时刻,斯卡哈突然感觉背后的少女停止了前进,不由得好奇地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此时此刻,两人已经抵达了林道边缘,不远处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涌动在封锁线的外围,喧哗声不绝于耳。   加拉蒂亚沉默了片刻,低声回应道:“抱歉……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下。”   额……我不会是被讨厌了吧?   自觉亲和力指数不低的斯卡哈,不由得觉得有种莫名的挫败感,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既然觉得有些累,那你先在凉亭里休息一会儿吧,我去餐厅吃些早饭,然后一起去昨晚的冲突现场。”   加拉蒂亚早晨已经吃过了,而斯卡哈却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在工作,此时也不禁感到有些饥肠辘辘——英灵虽然有着超越人类的伟力,但毕竟还是人类的肉体,也避免不了进食之类的基本生理需求。   告别了加拉蒂亚,斯卡哈向校园之外走去。   加拉蒂亚静静地看着远去的背影,片刻之后,转身向林道旁的一座凉亭走去。   石椅很干净,她却没有坐上去,也没有取下背负的骑士剑。   她负剑而立,倚着亭柱,取出了一枚精致的mp3,轻轻戴上耳机。   来自北大西洋的悠远西风呼啸而过,她仿佛听见了伦敦下雪的声音。   青涩优美的曲线舒展开来,清晨的阳光洒在她毫无表情的容颜,和柔顺的长发上。   她闭上双眸。   倒映出万物真实的瞳孔陷入黑暗,再也看不到远方的人类之恶。   ————————   ps:这章是7.1号修改版本,1700多字,删了800字涉及燕京外交路线的东西(涉政),间贴也因为删节后排序混乱,所以清了……请不要奇怪。 第十章 妈的   当楚离和苏夏走进校外的一家餐厅时,餐厅内已经是人声鼎沸。昨晚搞了个那么大的新闻,学校食堂肯定早就关门大吉了,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学生,耳畔所听闻到的窃窃私语,也大多围绕着“阿萨辛”和“圣剑”两个关键词。   瓷娃娃一般的苏夏,一出现在餐厅内,理所当然地成了所有视线的焦点,不时有人微笑着打招呼。   “早上好,主席。”   ……嗯,你没听错,就是主席。   对于这些问好,上沪交大建校以来最年轻的学生会主席,苏夏小姐,冰冷而优雅地点了点头,礼貌而疏远地回应着。   楚离眼角抽了抽,不由得又想起了去年的那场选举。   ——在去年上沪交大刚刚试行的学生会主席一人一票制直接民主选举中,苏夏凭借着近乎完美的形象,以93.7%的最终得票率赢得了第一把交椅。   而她本人只是在胜选时露了一次面而已。   啧,这个看脸的世界。   依照楚离所了解的正常规则而言,即使是所谓的直接选举,校方也不可能允许一个15岁的少女统帅学生会,随随便便一个黑幕操作就能在初选刷下她。   但偏偏苏夏入学这件事本身,就是某只狗大户的黑幕操作,虽然在学生会主席竞选这件事上,资本家小姐没有发话,可校方又不是傻,怎么会放着大腿不抱。   人家为了搞个入学名额都能捐一栋楼,可想而知这孩子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指不定就是私生女什么的……   拿一个学生会主席换那一位的善意,这买卖不做,这些校领导就可以回家卖红薯了。   事实上,这一步棋的确走的很对,在某次双边协商中,校长装作无意地跟那一位提及了苏夏这事,对方虽然只是冰冷地回了一句“多管闲事”,但最后还是在一揽子合同上多加了好几条优惠条款。   此事之后,估计校方几大Boss虽然嘴上没说出来,但心中肯定默默在苏夏的脸上标了“亲闺女”三个字。   如果不是要点老脸,校方估计恨不得在校董会议上也给苏夏添把椅子。   顺带一提,这件事从头到尾的内幕也是资本家小姐装作无意提起来的,楚离至今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说了不奇怪,但她竟然没要钱?   她·竟·然·没·要·钱!   楚离觉得,这真是太特么不可思议了。   总之,在众星捧月般的氛围中,苏夏和楚离来到了一个角落的座位旁。   “去打饭。”   一坐下,苏夏就扔掉了那幅优雅矜持的伪装,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颐指气使。   这孩子对外一向是标准到五颗星的高冷女神姿态,只有在楚离这里才会暴露腹黑死宅抖s的黑暗本性。   每次楚离看到那些无知少年少女对苏夏的狂热追捧,都会满是恶意的脑补他们看到苏夏在家那幅骄奢淫逸堕落到极点的模样时的表情。   ……等等,为什么觉得他们会更加兴奋呢?   等到楚离在拥挤的人群打完饭回来,苏夏也跟周围的几个同学交流完了情报,开口道:“昨晚的事情估计就是英灵的锅,枪声响了一个多小时,全市的武警都出动了,就算围剿成建制的雇佣兵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一边说着,苏夏一边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页面,道:“说起来,虽然这么大的事根本封锁不了舆论,但一夜之间就闹得沸沸扬扬,未免有些推波助澜的意思吧?”   楚离好奇地端倪了一番手机上的页面。   ——《震惊!神秘阿萨辛为何携圣剑潜入上沪?武帝看了会沉默,阿尔托莉雅看了会流泪!》   很好,这很UC……连武帝和亚瑟王的八卦都敢编排,小编你该上天了。   “大概是上层有所分歧吧。”   略微思忖片刻,楚离笑了笑道:“譬如鹰派和鸽派什么的,这个阿萨辛毕竟是不列颠要的,通过宣传系统,想方设法给小莫派来追查的人添点堵,鹰派的话,应该不介意这么做。”   “开什么玩笑?鹰派鸽派?你以为这里是欧洲啊。”苏夏反驳道:“武帝登基都这么多年了,其他领域还好,外交怎么还可能有分歧?”   楚离摇摇头道:“我也只是随口猜测嘛,不要在意,吃饭吃饭。”   “离,你真该抽空补补基本课才对。”苏夏叹息道:“至少一些常识别弄错啊,跟我讨论还好,说出去就闹笑话了。”   楚离用温柔的眼神望着一脸老气横秋的小姑娘,微微一笑道:“嗯,知道啦。”   “……嘁。”苏夏转过头,冷冷道:“别老用这种眼神看我。”   “明白。”楚离笑眯眯道。   就这样,两人间的对话告一段落。   这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声,令角落里的气氛为之一滞,两人下意识地将视线投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姿高挑的大姐姐,仿佛军服般的黑色正装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制服诱惑”,那优美到极点的身材,几乎达到了女性曲线的极限,她一踏入门槛,就有好几道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响起。   “……真是下作。”一旁的苏夏眼角抽了抽。   ……请务必不要把你的嫉妒表现得那么赤裸裸。   苏夏似乎听到了楚离内心的声音一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不再看门口那对摇晃的欧派。   但事与愿违的是,那位长发大姐姐在扫视一周,发现只有两人所在的角落还有空位之后,便向这里走来。   苏夏面无表情。   “我能干掉她吗?”   “不,杀人是犯法的,而且我觉得一百个你也打不过她……”   随着两人细不可闻的交谈结束,那位大姐姐也来到了座位前,微微笑道:“似乎没有别的位置了,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   楚离缓缓站起身,一边伸出手,一边自我介绍道:“我是楚离。”   见到楚离如此毫不遮掩的搭讪,苏夏面色一僵,眼中怒火更甚。   大姐姐微微一愣,却并未对这种直白的搭讪表现出什么厌恶,也微笑着伸出手,道:“斯卡哈。”   两只手轻轻一握,一触即分。   楚离笑容愈发灿烂。   妈的……英灵。 第十一章 斯卡哈   曾以虚假的代号和面具,活跃在西欧战场上的楚离,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斯卡哈。   ——那位跨国界武装机关“影之国”的女王。   嗯,应该说是前女王了,三年前楚离就听某只狗大户说过,斯卡哈和亚瑟王在爱尔兰岛东海岸线约出了一场5.8级地震之后,被不列颠给招贤了。   也不知道那只呆毛王开出了什么价,才让这位骄傲的王者愿意被她压在下面……   楚离的余光端倪着对面这位高雅的军装美人,斯卡哈那修长的大腿交叠而坐,完美的曲线惹人眼球,但楚离并没有被这美好的伪装所蒙蔽,他能看清这幅漂亮的躯壳下,燃烧着多么炽烈灼人的火焰。   唯一击杀过复数成年体英灵的准英灵,“人类”范畴内的最强者。倘若斯卡哈晋位英灵,恐怕那时的她,连神明都能斩杀吧?   斯卡哈的影之国,过去的活跃范围主要在冰岛战场和爱尔兰岛反抗战线,除了和爱尔兰那群整天高呼“亚瑟王不懂人心”的叛党打交道之外,基本不插手西欧事务。   而且,似乎是为了保存实力,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理由,影之国并未参与五年前的那场战争,斯卡哈也没有出现在最后的战场上。   因此,楚离过去也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除了见过一张她一身手持死棘之枪的照片,对她几近完美的身材印象深刻之外,其他的消息都是通过某只狗大户的情报网络搜集来的只言片语。   ……以前总听说是个一提起英灵俩字儿就热血沸腾的战斗狂,没想到战场之外看上去似乎还挺和善。   楚离眼神略有古怪的打量着对面的斯卡哈,并不像那幅绝美而清冷的容颜,这个看似高冷的美人其实是一个大姐姐属性的女性,点完餐,不多时就和苏夏混了个熟络。   在有外人的场合时,苏夏的伪装十分完美,虽然心里肯定在涌动着想把那对下作的欧派割了下酒的黑暗欲望,但她精致的小脸上还是洋溢着淡淡的浅笑,道:“说起来,斯卡哈姐姐是哪国人呢?”   斯卡哈微微笑道:“是法国人喔。”   ……你哄鬼呢。   楚离一时远目。   虽然知道英法两国宿怨已久,双方有关部门出国搞事都报对方名号,执行秘密行动时更是一再声明不准说本国语言。但他实在没想到,如斯卡哈这般骄傲的英灵,短短三年也被教坏了……   楚离不禁有些愧疚。   斯卡哈一提起法国,苏夏这只贞德控就眼前一亮,暂时忘记了对那双下作欧派的仇恨,微微激动道:“斯卡哈姐姐见过贞德陛下吗?”   望着突然兴奋的苏夏,斯卡哈眨眨眼,双手交叠,微微笑道:“苏夏好像对皇帝陛下抱有特殊的热情呢。”   苏夏面色微微一僵,似乎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有失矜持,轻咳一声转过头道:“也没有多么崇拜……”   ……你不都用了崇拜这个词吗?   楚离眼角抽了抽,代替微微尴尬的小姑娘接过话茬,笑道:“这孩子一直都很喜欢贞德,连卧室里都贴满了贞德的海报,让我挺头疼的……”   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离发话,斯卡哈一愣道:“这孩子?你们不是情侣吗?”   情侣二字一出,楚离还好,只是习惯地无奈叹息,苏夏则是整个人都石化了,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银牙紧咬,如果不是条件反射性的维持着伪装,她恐怕早就扑过去一口咬上去了。   ——在骄傲到极点的苏夏眼里,把本就先天性高出了她一个“阶层”的楚离解释为她的恋人,无异于等同于把她彻彻底底地当做了楚离的附属品,这绝对是不可接受的误解。   楚离揉了揉苏夏的小脑袋,安抚了一下她,解释道:“不,斯卡哈小姐,您误会了,我和苏夏不是情侣——法律意义上,我是苏夏的监护人。”   “监护人?”斯卡哈再度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两人,思索片刻,“原来如此,是收养关系啊。”   对于常人来说一时难以转过弯来的事实,并没有让昔日影之国的君王感到愕然,她摸了摸苏夏的头,道:“是在休里安纳……收养的吧?”   话音未落,斯卡哈微微一愣,这才回想起她此时面对的不是那些浴血沙场的战士,而是一个可能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了一切的遗孤,不禁触电般的收回了手,歉意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的。”   出乎斯卡哈预料之外的是,楚离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揉了揉苏夏的黑色长发。   稚嫩的少女面色没有什么异样,她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沉默半晌,低声道:“我现在过得很好,干嘛要在意过去的事。”   见状,斯卡哈微微惊讶。   不列颠上将大人的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的男人,记住了这个异国凡人的名字。   “楚离先生,请接受我的敬意。”   ————————   历史学家们在编撰著作时,提起『休里安纳』这个词之前,往往都会不约而同地从一点入手。   那就是二战后的全球英灵战略威慑体系。   是的,英灵威慑,而非“核威慑”。在时间轴出现了大范围变革的世界,人类社会的科技树,相比楚离前世的世界,出现了大方向性的错位。   在造物议会的推动下,第三次科技革命的动力引擎,是以尼古拉·特斯拉为首的哥本哈根学派物理学家和各国以太机关对初步建立的量子超弦理论和以太学的进一步发掘,而非原子能革命。   这个世界并没有诞生核武器,准确的说,由于科技树的彻底扭曲,在数百年内都不可能再诞生核武器,最多未来会有以太科技的结晶拥有相似的威力而已。   取而代之的各大国战略威慑体系,则由单体战力可以一次性歼灭一整只现代重装集团军的上位英灵构成。   但遗憾的是,即使是复数位的上位英灵,也毕竟只是可以决定战争格局的战略性力量,而称不上可以决定人类世界生死存亡的终极恐怖。   于是,在德日意投降、轴心国战败、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各大国之间的边境摩擦乃至小规模战争,也一直没有停止过,甚至不止一次逼近了三战的边缘。   五年的那场战争,便与三战的魔鬼擦肩而过。 第十二章 故事开始之前的故事   『休里安纳』。   撒哈拉沙漠战场的第五座边缘城市,亦是五年前那场战争终结的地方。   全球三大核心战场之一的撒哈拉沙漠,在一切开端之际,其实只是作为各大国非洲代理人战争的中央战场而存在的,不过是一群黑叔叔扛着AK47高呼卡拉什尼科夫的信仰对天放枪而已。   而它真正开始为世人瞩目的那一日,则是战争中期各国矛盾迅速激化,在五大联合国常任理事国无法互相进攻本土的情况下,巴比伦帝国的第十七王牌集团军率先选择进驻撒哈拉的那一天。   从那一天起,这场战争从曾被粉饰为自由与民主的荣耀之战,彻底蜕变为了血腥残酷的杀场。   正如武帝在得知巴比伦出兵撒哈拉的那一刹那,所长叹的那句话一般。   “战争从未改变。”   即使是寄托着人类梦想的英灵、也即是那个年代被称为圣子与神姬的伟大存在,即使是怀有守护信念的王者,也无法扭转残酷的局面。   在后来被认作是“守序主义”的那一部分执政官中,武帝登基不过数年,朝中权臣争执不休;亚瑟王初步平定剑栏叛逆,先王维多利亚遗留的政治威信和掌控力几乎一蹶不振;圣女贞德不过是觉醒不久的奥尔良少女,战场指挥权都没拿到,更无力影响巴黎的决策……   而仍留存在西太平洋战场和北大西洋战场中、隶属于美德日和梵蒂冈等国的守序侧上位英灵,也大都面临着孤立无援的困难处境。   那些拥有无上力量的存在的确可以凭借自己的权能推翻政府,不顾政权的动荡给人民带来的灾厄,强行贯彻自己的意志,也的确有人这么做过。   可惜,她们不会,他们也不会。   于是,在政客、资本家和军火商们的操纵下,即使是心怀和平愿景的圣子与神姬们,也唯有化为冰冷的战争机器,在三大核心战场的苍穹之下,以撕裂天幕的权能一次次的互相轰击。   足以瞬间毁灭一整只集团军的上位权能实在是太过恐怖,即使有同样的上位权能予以牵制,泄露出的一丝余波也足以扫平上千米范围,一切的生灵都不可能在此存活。   于是,圣子与神姬们往日的完美形象为之崩塌殆尽,“上帝赐予的力量”被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人民污蔑为地狱恶魔的馈赠,一次次的反战大游行中飘扬着被涂满口号的大幅肖像,网络上充斥着恐惧和敌意。   即使是抱有异见的人们,在这般瘟疫般蔓延的呼声中,也唯有沉默,以免被当做异类。   甚至于,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年零八个月,亚瑟王重伤回归不列颠,迎接她的不是鲜花与欢呼,而是弥漫了半个伦敦东区的反战游行。   在太平洋、在大西洋、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还有相似的悲哀在诞生。   而这场各大国持续了整整两年零八个月的冲突与对抗,所彻底终结的地方,则是在撒哈拉战场的那五座边缘城市。   在那场战争的两年多中,它们以奇迹般的速度崛起,成为庞大战争机器的工业后勤核心。   来自世界各国的无数人云集于此,希望能寻觅到人生转折的机遇,国际游资更仿佛是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一夜之间在这些城市铸造了完美的战争产业链。   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触即发,于是,城市繁荣的良性循环被打开了,越来越多的附加产业在这些城市兴起,越来越多的外来者在这座城市落地生根。   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五座边缘城市几乎成为了非洲最繁荣的天堂。   一切的一切,令撒哈拉边缘城市的崛起,在战争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撒哈拉沙漠的中央战场,距离边缘城市间有着漫长的后勤补给线,于是,纵然相隔百里之遥便是战火连天尸横遍野的血腥沙场,繁华的都市却依然沉浸在一片安宁祥和的氛围之中。   ——谁都没有想到,毁灭一切的烈焰,即将在短暂到不可思议的时间内,蔓延到撒哈拉边缘。   五座边缘城市。   三千五百七十二万人。   在来自地狱的死亡之火,即将吞噬三千五百七十二万生命时,当时身处撒哈拉战场的中英法、巴比伦和马其顿五大强国紧急召开了一场国际会议。   理所当然的,长达两年零八个月的战争已经使五大强国间的信任度降至了冰点,他们根本无法确认对方的诚意,倘若己方率先停战,一旦有上位权能在背后偷袭,后果难以设想。   而圣子和神姬们虽然有着军队指挥权,但依然难以摆脱政治家们的掣肘,于是,在前线决策层和后方政客的艰难谈判中,宝贵的黄金救援时间被错过,熊熊烈焰将边缘城市彻底焚毁……   ——每个人听说这个故事时,一开始都是这么想的。   遗憾的是,他们猜错了。   亲历者在讲述最后的故事时,往往会选择这样的一句话作为开场白。   “你……见过亚瑟王愤怒的样子吗?”   你当然没有见过,那位不列颠的陛下,即使身处剑栏叛逆的最后之战,却依然神情冷漠;那位骑士的王者,即使面对半个伦敦东区反战者的敌意,也依然毫无动摇——那是不懂人心的亚瑟王,怎么可能会有愤怒的感情呢?   但……我见过。   我见过那双圣青色的眸子里,熊熊燃烧着灼热的愤怒之焰。   那一天,五军统帅相会的临时议事厅中,那个严肃而自矜的少女,那个温和而理性的骑士之王,在四周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以愤怒到了极点的神情,拔出了以誓约与胜利为名的圣剑,将剑尖抵在那个喋喋不休的老政客的脖子上,只差半分,就能斩下他的头颅。   那一刹那的怒吼声,响彻苍穹之巅。   “给·王·滚·开——!!”   ……那太不像是亚瑟王了。   那又太像是亚瑟王了。   这大概是人类历史上最短暂、也最不可思议的一场国际会议了。   没有人知道在那短短的三分十二秒内,在撒哈拉之巅召开紧急会议的五大强国英灵领袖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决断,在一切的常规手段已经彻底失效时,究竟是怎样的意志令他们选择作出这般决绝的牺牲,人类并不清楚。   他们只看到了那场战争最后的结局,令这场战争被冠以史诗之名的结局。   那是公元2011年,八月二十一日。   那一天,英灵之辉闪耀撒哈拉万里苍穹。   有法兰西红莲圣女以身为祭,死死拖住死亡烈焰三小时二十七分,换来撒哈拉中央战场军队与七座边缘城市全面撤离的珍贵时间,直至权能反噬,血染长空,灵魂被黑焰彻底污染,红莲结晶环绕之下,在爱丽舍宫沉眠一年之久。   有不列颠骑士之王自断阿瓦隆剑鞘,遥远之理想乡光芒笼罩第一城市尤文图拉,誓约胜利之剑圣辉七次撕裂苍穹,直至熊熊地狱烈焰焚身,闪耀于终焉之枪复苏之时,亚瑟王孤身一人死战城前,未曾退后半步。   有华夏武帝轩辕圣剑高扬,千年龙脉为证,万古江河为凭,十四亿中华黎民为天子权柄,三万里如龙紫气横跨欧亚大陆,第二城市西京门前,帝气长城镇守浩荡山河,死死将地狱烈焰钉在长城以北。黑色烈焰退却之时,武帝斜倚在烽火台的墙上,早已昏死,没有倒下。   有巴比伦主宰吉尔伽美什乖离剑指无尽烈焰,黄金之门横跨万米苍穹,王之财宝遮天蔽日,第三城市修拉尼亚之巅,他以煌煌之声宣告王之人民不容杀戮,王之领土不容陷落,王之荣耀不容玷污!于是,当这位孤傲高绝的独裁者以重伤濒死之身回归巴比伦时,他的祖国,他的人民,第一次以发自内心的声音高呼着,吾王吉尔伽美什!   有马其顿大帝亚历山大·伊斯坎达尔战马嘶鸣,王之军势笼罩第四城市艾雷菲亚,五百四十九万军民晋阶伪英灵,王道之光驱散烈焰,那句“王与万民同在!”的嘶哑高呼,冲破了时空的桎梏,至今响彻在撒哈拉的苍穹之巅。   有无名英灵孤身杀入中央战场熄灭死亡烈焰,一千五百四十九道英灵之理片片尽碎,三万八千米圣徒之路遍洒金色热血,灵魂撕裂不阻其志,累累伤痕不断其行,英灵神陨,身死魂消,换来无尽圣光刺穿撒哈拉天穹,换来地狱之火消弭无踪。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英灵成为英灵。   这一次,英灵们不再为了国家与民族间狭隘的利益而战,不再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战,他们以崇高的牺牲和无畏的勇气,赢得了世界的尊重,他们告诉世界,这份超越自然的伟力,不仅仅只能用在人类的互相残杀上。   还可以用来守护。   不再被冠以“圣子”或是“神姬”的名义,他们便是英灵,独属于人类的英雄,独属于人类的奇迹,正如那个东方古国的人民英灵纪念碑一样,从这一天起,世界将英灵铭刻在了心灵的丰碑之上。   然而,传奇,往往也伴随着悲剧的诞生。   第五城市休里安纳的悲剧,是人类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痕。   撒哈拉战场六大上位英灵,两人直面地狱,四王独守一方。唯有第五城市休里安纳,即使有整整十七名次位英灵和难以计数的军队全力以赴,却依然只来得及救出了不到三分之二的民众。   而剩下的一百八十七万五千九百六十一人……几乎都被埋葬在了吞噬一切的烈焰之中。   当楚离在那片熊熊烈焰尚未完全散尽的废墟中,寻找到奄奄一息的苏夏时,那座曾经承载着无数梦想的城市,早已化为死亡的地狱。   那场毁灭休里安纳的大火,给人类带来的伤害,无法用语言来衡量,世界各国政府的全部救援力量都被投送到废墟中,无数来自遥远国度的志愿者涌到了那片残破的土地上,在那片焦灼的地狱里,为每一个还活着的生灵而日夜奔波,直到用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量。   是的,战争从未改变。   但我们可以为它添一行温暖的注脚。   有这样的口号,在全球社交网站上,在废墟的人与人之间口口相传。   无关种族,无关国籍,无关信仰,遗孤们被一个个家庭收养,幸存者被整个社会善意地守护,在那段短暂的时光中,“人类”的概念从未如此清晰而闪耀。   “……苏夏,就是我在国家对休里安纳进行第一次全面救援时,从废墟中找到的。”   “那时候的苏夏,唯一信任的人只有救她出来的我,其他任何人接近她,都会让她感到恐惧。”   “而国家的社会保障体系已经逼近了极限,一个在大火中失去亲人和记忆的孩子,我不希望她再遭受任何意外和伤害。”   “所以,就拜托了一位朋友,避开年龄的限制,破例办下了监护人手续……哈哈哈,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我们两个究竟应该算作什么关系。”   楚离摸了摸苏夏的头。   “一眨眼,都五年了。”   斯卡哈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两人,露出一抹笑容。   苏夏难得的对楚离的动作没有表现出什么抗拒,默默地捧起茶杯,闭上双眸,抿了一口。   像一只温驯的布偶猫。   ————————   ps:繁琐冗长的历史背景肯定有些枯燥,不过毕竟是一切开始之前要交代清楚的,我已经尽可能写得有趣些了,希望大家不要嫌烦啊……   最后,让我们怀念活在回忆里的蓝呆、白贞和中二闪吧,请记住ta们年轻时的模样…… 第十三章 真是清纯的年轻人啊   “说起来,时间还的确是过得很快啊。”片刻微微沉重的氛围过后,斯卡哈开口道:“距离那场战争,不知不觉间已经五年多了,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闻言,楚离也是微微笑了起来。   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也有些夸张,但那场差点演变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绵延近三年的战争,的确给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带来了变革。   在那场战争因撒哈拉第五城市休里安纳的毁灭而结束后,反战主义浪潮疯狂席卷全球。   率先挑起战争的北美、德国和巴比伦等国家中,北美造物议会被迫移交对世界第一超级大国的政权掌控,自身转入幕后。   德国政府直接崩溃,由新上台的德意志和平主义政党取代。   即使是因一直以来的绝对独裁体制而固若金汤的巴比伦帝国,也在依靠吉尔伽美什在守卫撒哈拉边缘城市一战中赢得的民心而维持统治。   除此之外,多个国家的英灵元首,因反战主义浪潮摆脱了“虚君”的尴尬身份——这些国家的民众普遍认为,正是因为阿尔托莉雅和武帝等英灵领袖没有绝对权力,才会让政府中的阴谋家和政客们得以借战争谋取私利。   在席卷全国的呐喊声中,多国政府全面换血,战前的政坛各大派系几乎在一夜之间被洗了个干净。   武帝和亚瑟王一举树立了至高无上的政治权威,即使连首相废立这种事关国政根本的大事,也一言可以决定,说是君主立宪制,其实议院早成了摆设。   除去国际政治格局的深刻变革,在涉及到普通民众生活的各个领域,那场战争也掀起了一场革新。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英灵”这个概念的革新。   在那场战争之前,各国宣传系统对英灵的宣传手法,往往是突出其战争潜力,作为一种对外和对内的战略武力威慑,来维持政权统治的延续。   那时的英灵,不要说有什么公开的走秀活动和周边出售了,连流传出的聊聊几张照片,都是极力拍出一种高贵优雅到让人连本子不敢画的冷漠姿态,像是坠落凡间的天使,不可侵犯。   那个时代,在普通民众的眼里,“英灵”正如他们那时的称呼“圣子”、“神姬”一般,代表着神明的伟力,神秘而高贵,令人不敢亵渎,更不敢与拥有英灵的政府为敌。   而在撒哈拉边缘城市守卫战之后,各国政府的宣传政策来了个老司姬级别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个转折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英灵偶像化。   ……虽然听起来有种微妙的悲伤,但历史实践证明,还是偶像派更吃香点。   各国政府的有识之士意识到,英灵作为人类的指引者,想要使他们在国际政治经济文化舞台上发挥更大的作用,避免被阴谋家操纵,避免把稀缺资源浪费在无谓的内耗上,唯一的途径只有让英灵跳出传统形式的斗争,直接从民意上获取影响力。   于是,在这个崇高信念的指引下,在这个伟大理想的照耀下——   有无数的死宅诞生了。   ……妈的,有识之士个蛋蛋,全是狗头军师。   很显然,那群整天窝在书堆里的老学究压根就没想到,那些曲高和寡的政治、经济、文化变革,根本不是普通人关心的事。   普通人还是比较关心衣食住行和萌妹子。   对英灵的宣传彻底开禁后,一夜之间有无数以英灵为题材的娱乐产业兴起。而由于现实演员的先天性颜值硬伤,电影电视剧等一系列传统媒体根本分不到几杯羹。   这时候,动漫、小说和游戏等ACG产业就全面登上了历史舞台,一开始还是以逝去的古代英灵为题材,随着舆论的热化和捞钱的欲望,现代英灵的限制也渐渐被放开。   譬如英灵动漫产业,除了划定不能有任何感情戏,和禁止裸露头部和手部以外的任何部位外,炫酷的英灵战斗和各国选择性开放的一些历史政治军事机密,委实让各国观众们过了一把瘾。   尤其是以五年前那场战争为题材的新番,远的不说,今年4月番就有七部,主角视角从英灵到前线将士都有,新番《漫长的路尼亚七日》里,连亚瑟王在路尼亚战役中,因为神秘原因突然发狂怒艹贞德的剧情都有,那段亚瑟王连开三个大,把一脸懵逼的贞德怼成蚊香眼的镜头,不知道被人在B站上鬼畜了多少遍……   现在的黑暗圣女倒是对自己白贞时代的黑历史很开明,接受采访时还用“和善”的表情说,声优那句“等等你先别打让我说句话啊——”配的很有感情,完全表现出了自己当时心中“想把那只欠艹的呆毛王按在墙上艹到哭”的心理。   ……楚离觉得当年的白贞肯定不会有这个心理的。   总之,英灵这个文化处女地的全面开放,给普通人的生活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改变。   譬如,苏夏。   ……就是受害者之一。   苏夏算是最典型的“英灵文化感染者”,她的进化路线实在是再典型不过了,崇拜贞德陛下——想要了解关于贞德的故事——开始接触关于贞德的动漫小说游戏——对其他ACG领域感兴趣——成为死宅。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遥远的思绪拉回现实,楚离看着不知不觉间开启了关于“英灵”这一话题的斯卡哈和苏夏,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好的一只高冷女神,就这么变成一只高冷死宅了……   一提起英灵,苏夏那完美如瓷娃娃的脸上就泛起微微的红晕,楚离很清楚,她对英灵的感情,既是对那份美丽而强大的身姿的崇拜,也是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英灵的憧憬。   当然,以楚离的了解,在像苏夏这样的英灵厨里,这份崇拜和憧憬也是有选择性的。   譬如阿萨辛那种毫无英灵荣誉感、天天打闷棍捅黑刀钻草垛的贱人基本没几个人欣赏……哦,阿萨辛之王山之翁冕下除外,山之翁冕下那种“全他妈给老子点力量”、“把所有目击者全砍死就算潜行”、“扛不起四十米大刀算什么阿萨辛”的奇妙暗杀哲学,还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不论如何,只要挂上了“英灵”这个头衔,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它们的所在之处和一言一行。   正如昨晚发生在上沪交大的疑似英灵冲突,现在成为了斯卡哈和苏夏话题的焦点一样。   “斯卡哈姐姐应该也已经知道昨晚的事了吧?”苏夏好奇道:“那真的是阿萨辛派的英灵吗?而且是大英博物馆失窃案的幕后黑手?姐姐听人说过一些内幕吗?”   “内幕的话,倒是的确知道一些。”斯卡哈微微笑道:“但很遗憾的是,不能说出来。”   苏夏微微一愣,随即狗眼放光道:“难道斯卡哈姐姐是——”   “国际刑警。”   斯卡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昨晚刚被上级派遣到上沪市,协助上沪警方调查真相,我也只是了解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道消息而已,没什么用处,不过碍于纪律,可不能告诉小苏夏喔。”   一旁的楚离眼角抽了抽。   ……神特么国际刑警,国际刑警组织中央数据库里有关各国政要和高级将领被杀的无头悬案,四分之一都是你手下的影之国干的好不好?信不信福尔摩斯听了这话敢跟你玩命?   斯卡哈显然低估了苏夏对“英灵”这一存在的热情,小姑娘显然已经抛下了波斯猫的骄傲,也暂时把对那双下作欧派的仇恨抛之脑后,微微激动道:“国际刑警?只有零零碎碎的小道消息也可以啊,我不会外传的,斯卡哈姐姐,说一说吧。”   “不可以任性喔。”   然而,斯卡哈还是摇了摇头,温声道:“每个人都肩负着自己必须肩负的职责、守卫着自己必须守卫的秘密,尊重他人的职责和秘密,才是一个好孩子。”   “可是——”   苏夏还想说些什么,但斯卡哈温和却坚定的眼神,让她最终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小嘴,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低沉,斯卡哈也有些苦恼,她显然不知道苏夏对英灵这么感兴趣,不然的话,估计也不会提起自己的身份,哪怕是假身份。   楚离望着这一幕,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自然能理解斯卡哈身为军情六处长官的原则,但理性上是一回事,感情上又是另一回事,苏夏对“英灵”的执着,他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沉默半晌,楚离开口道:“斯卡哈小姐,简单讲述一点无关真相的逸闻如何?不需要透露你以国际刑警的身份知晓的信息,而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听到的传闻。”   这话听起来完全是自相矛盾,斯卡哈以“国际刑警”的身份来到上沪,所见所闻,和一个普通人根本扯不上关系。但斯卡哈何等聪明,一刹那间就反应出楚离的真实意图。   楚离在让斯卡哈遍织一个有趣的故事、一个善意的谎言。   望着楚离略带恳请之色的眼神,斯卡哈犹豫了一瞬间。   “……抱歉。”   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影之国女王与凯尔特战士的骄傲,令她不愿对一个年幼的少女撒下太多的谎言,披上国际刑警的伪装还可以称得上是对不列颠的恪尽职守,一个编织而来的故事又能称得上是什么呢?   楚离还想说些什么,但苏夏却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清冷少女的瞳孔着折射出几分释然,她微笑道:“离,不必了,我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没必要让斯卡哈姐姐为难……毕竟英灵的世界离我们这么遥远嘛,即使偶尔在身边发现了一些痕迹,眨眼间也会消失不见……”   她笑容不变,眼帘却微微下垂,“我早就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不过是小孩子的好奇心而已,我早就知道的……”   ——那些伟大而高贵的身姿,离我太遥远了啊。   楚离的神情微微僵硬,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最后只吐露出一个字。   “……嗯。”   “ok,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差点忘了去结账了。”苏夏轻松地笑了笑,道:“现在还围着那么多人啊,看来整个学校的人都跑出来吃了,估计又要排一会儿队了,离,你先和斯卡哈姐姐聊一会儿吧。”   说罢,苏夏站起身,向远处拥挤的人群走去。   她的背影有些落寞。   角落里的氛围一时有些沉默。   “斯卡哈小姐……为什么人们总喜欢接近那些美丽却危险的事物呢?”   半晌后,楚离开口道。   闻言,斯卡哈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了楚离所指的究竟是什么,“是在说英灵吗?美丽却危险,很理性的描述。楚,能清晰地认识到英灵的危险性,可是很少见的智慧啊。”   在近年来各国政府近乎疯狂的宣传攻势下,英灵像是人类心中一个美丽而伟大的幻梦,被无限地放大了其人格中的真善美,几乎成为了完美的化身。   能透过赤红玫瑰的伪装,看破花丛间盘根错节的钢铁荆棘,这样的人,并不多见。   斯卡哈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心中略有欣赏,所谓人类的可能性,就是喧嚣闹市间的一个凡夫俗子,也能偶尔展露出一两分闪光之处。   “智慧?”楚离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亲眼见证过那场战争而已。”   因为见证过那场战争的残酷,所以不愿自己唯一的羁绊,再去触及那个灰色的世界。   真正的战争,从来都不像画师的绘笔下那般浪漫而优雅。   “楚,我也大概能理解你的感受。”斯卡哈捧起手中的茶杯,道:“既担心苏夏卷入英灵的纷争漩涡,再度受到彻骨的伤害。又不愿以兄长的名义妨碍她对英灵的憧憬,希望她能像同龄人一般,自由地拥有自己的青春和梦想——是这样的一种感情吧?”   楚离微微愕然,随即苦笑道:“没想到斯卡哈小姐,竟然也能体谅这样的烦恼……是的,从今很久以前开始,苏夏就对英灵、尤其是那位法兰西的皇帝陛下,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憧憬。”   “如果这单单是孩童对英雄的幻想也就罢了,我担心的是,她那样骄傲的孩子,在意识到自己和英灵之间不可弥补的距离之后,会不会受到伤害。”   “事实上……”楚离叹息道:“她已经15岁了,大概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   斯卡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远处还在排队的苏夏,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孩子所憧憬的英灵,应该还有武帝和亚瑟王吧?”   “对。”楚离轻叹道:“美丽,优雅,强大,苏夏那个年龄的女孩,都渴望的事物,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是曾参与过那场边缘城市守卫战的女性英灵。”   因为曾经被她们拯救,所以崇拜那些伟大的身姿。   因为想要和她们一样,所以追逐那些美丽的背影。   因为无法触及,所以受到伤害。   楚离的脑海中不禁又闪过过往的一幕幕,苏夏注视贞德油画时闪烁的双瞳,摆弄那些海报时视若珍宝的神情,看电视时掩饰不住的憧憬,英灵血脉检测失败后眼角闪过的忧郁……   他的心脏沉重地跳动着,仿佛有什么堵在胸口,说不出的压抑。   他喃喃着。   “斯卡哈……我错了吗?”   楚离没有用敬语。   心绪恍惚间,他的后背微微向座椅靠拢,双手交叠,神情漠然,那语气分明是在询问,却仿若是……命令她回答!   不知为何,一刹那间,斯卡哈感到自己的身躯微微僵硬,仿佛被一只丛林深处的捕食者盯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压抑感弥漫在心头,烙印在基因深处的生物本能在战栗,几乎每一根汗毛都炸了起来。   她没有听清楚离在说些什么,闪电般地回过头,想要找到那份压迫感未知的源头,但触目所及,无论是窗外还是身旁,只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和学生。   阿萨辛?   还是武帝在上沪市暗中安排的英灵?   警告?   还是别的意图?   对于这份压迫感,斯卡哈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英灵威压!   斯卡哈的脑海中瞬间联想起加拉蒂亚不久前的结论,那只阿萨辛还在上沪交大周围的一千米第一辐射范围内,如果就潜伏在校区中的话,那么发现自己也不奇怪。   不过,竟然敢当面来下战书吗?   斯卡哈感觉自己胸腔中流动的英灵之血有些微微沸腾,她的瞳孔间有光芒闪烁。   久违的强者之息啊!连心脏都要鸣动起来了!   没想到,只是一只区区的阿萨辛,潜藏在暗中的老鼠,竟然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吗?   决定了,以影之国君王最强大的英灵武装,送你前往地狱!   在心中默默给那只胆敢当面下战书的阿萨辛头像上画了个大叉之后,鲜血沸腾中的斯卡哈这才想起来对面还有一个普通人。   她不禁连忙转过头,干咳两声道:“不好意思,我刚刚似乎听到了一位朋友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看来是听错了……话说你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蛤蛤,没什么,请不要在意。”   楚离的额头上有几滴冷汗滑落,他干咳两声,挠着头发,很纯洁地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显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妈蛋,才闲了五年就差点把吃饭手艺忘光了……   还好眼前这位还在99%血脉契合阶段,没有完全觉醒,神秘会在更高等级的神秘之前失去效用,要是来的是成年体英灵,那他就再也不用纠结什么苏夏对贞德的感情问题了……   见楚离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东西,斯卡哈微微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那种程度的英灵威压,以她的作战经验,推算出的范围,有一定可能,就在身边吧?   一想到这一点,斯卡哈手指一僵,以不可思议地眼神打量了一番对面的楚离。   ……他?   在斯卡哈的视线中,楚离眨眨眼,似乎有些不解她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奇怪,一脸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模样,连眼神都显得那么清澈无暇。   从头到脚,从肌肉组织分布到微动作行为习惯,压根是连枪都没摸过的样子,别说跟那些武力卓绝的英灵强者相比拟了,估计随便来个大兵都能放倒他。   不止外表,连心灵都和强者完全扯不上关系,嗯,虽然刚刚表现出的高尚人格,令斯卡哈很欣赏就是了。   譬如,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他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自己的胸前,眼中流露的本能欲望和道德谴责交织在一起,并未谈逃过斯卡哈的双眼……真是诚实的孩子呢。   斯卡哈眼角抽了抽,挥去了刚刚那个扯淡到极点的想法,她大概是这段时间熬夜熬的太多了,连最基本的英灵第六感都出了问题……唉,这趟任务结束,是该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了。   说起来……   斯卡哈回忆了一下刚刚楚离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大概有些理解那位苏夏小姐刚刚眼里深藏的敌意,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突然觉得很有趣啊。   英气的御姐双手交叠,饶有兴趣地望了望对面的楚离。   在斯卡哈的视线中,楚离有些微微尴尬地转过视线,似乎在担心自己刚刚的偷窥有没有暴露。   真是清纯的年轻人啊。   斯卡哈轻抿一口清茶,心中感慨道。 第十四章 师匠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正当两位奥斯卡影帝和影后同台互飚演技时,远处的苏夏也已经从人群熙熙攘攘的柜台前挤了出来。   此时的苏夏,心中已经从刚刚的淡淡失落出脱离出来了,她本就是冰雪聪明的女孩,对于自己和“英灵”这一存在的差距,也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或许会因这一点产生偶尔的失落,但却不会因此而受伤低沉。   正如朝夕相处的楚离对她的了解一般无二,苏夏对英灵的憧憬,正是出自于撒哈拉边缘城市守卫战,她亲眼见证了六大上位英灵笼罩万里苍穹的煌煌圣光,也亲眼见证了守卫第五城市休里安纳的次位英灵们浴血奋战的场景。   事实上,在苏夏的眼中,她与英灵的距离,也并非那么遥不可及。   这当然不是指那些房间中的英灵海报,苏夏收藏那些东西,只是一份寄托而已。   她真正的道路,是打破一层层社会阶级金字塔的阻碍,以一个凡人的身份,与那些美丽而伟大的身姿并肩。   这并非什么天方夜谭的美梦,苏夏是天才,她在15岁这个年龄已经自学完了研究生的全部课程,之所以还在上大一,只是单纯的不想太早参加工作而已。   这么早工作的话,和离……ACG相处的时间就太少了。   耽搁一两年的时间并不算什么问题,苏夏还年轻,未来无论选择从政还是经商,她都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所在领域的顶层。   如果去从政,走按部就班的传统晋升路线,渐渐进入武帝视野,自武帝登基以来,重用女性已经成了政坛潜规则,崭露头角之后,直接被调去武帝身侧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而要是走外交路线,能天天见到的就不只是一位武帝了……苏夏一想想三天两头跟阿尔托莉雅和贞德等一众美少女英灵领袖亲切交谈的场景,就感到一阵愉悦。   从政之外,假如是单纯的从商,那达成目标的时间就能缩短一半不止了。   远的不谈,乌托邦财团这两年不知为何,与上沪交大签了一堆一揽子合同,毕业以后进入财团,要是五年之后还到不了那位尼采冕下的身边,苏夏觉得自己可以自裁以谢智商了。   而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拥有了足够的能力,去……   不知为何,脑海中这些纷繁的思绪散去之后,苏夏突然有一种奇怪的第六感。   为什么总觉得这么规划人生其实是在白费力气一样。   莫名其妙的错觉。   苏夏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向楚离和斯卡哈所处的那个角落看去。   不出意外,那里的氛围现在一定很僵硬吧?   即使是以苏夏的骄傲,此时冷静下来之后也不禁有些微微的懊悔,她当然能看得出来,那位斯卡哈小姐虽然有一对下作的欧派,但并不是什么坏人,而她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把刚刚欢快的气氛毁的一干二净,可并不是什么成熟的表现。   以苏夏对楚离的了解,楚离现在要么是在为她的过失而向斯卡哈致歉,要么是在极力挽回尴尬的气氛……总之,现在角落里的氛围,肯定是显得冷冰冰的。   再去小小地道个歉吧。   这样想着,然后苏夏看到了角落里的场景。   那位有着修长的黑丝双腿和一对犯规欧派的美丽大姐姐,单手扶着脸颊,以暧昧的笑容,直视着对面的楚离。   而楚离则像个一辈子没见过女人的可悲处男一样,脸上微微泛红,尴尬地转过视线,似乎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挑逗,但那幅意犹未尽的样子,却是谁都能看得出来。   啪的一声。   苏夏大脑中的某根弦绷断了。   ……   ……   苏夏,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此时此刻,楚离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同一句话。   ——耍一个99%血脉契合的准英灵,真是太他妈累了。   尤其是对于楚离这种,五年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现在还在半残废状态下的人而言。   当斯卡哈的警戒注意力没有集中在他身上,而是平衡地分布在方圆数十米范围内时,楚离只需要维持最基本的伪装就可以了。   毕竟斯卡哈属于主战坦克型的武力侧英灵,和楚离所熟悉的某只狗大户不同,她可没有闲着没事就分析每一个路人数据的习惯。   然而,当斯卡哈对楚离的存在产生了最基本的怀疑之后,哪怕内心深处已经否定了这种可能,她的生物本能依然会下意识地将感知力集中在楚离的身上。   于是,从血液流动速率到心脏跳动幅度,从肌肉组织分布到神经反射模式,乃至于心理学意义上的微表情和微动作,楚离都要全力保持一个普通人的状态。   一旦他流露出一丝痕迹,这些异常信息瞬间就会被斯卡哈的大脑予以解析,然后提醒她——喂,老大,对面有个装逼犯你还管不管了?   我讨厌英灵。   楚离无奈地低下头,长叹一声,继续试图维持着他在斯卡哈眼中的平凡形象。   但令他想要掀桌的是,在他刻意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到斯卡哈的胸前,并回忆曾经看过的无数本子来引起欲望,想要使她对自己产生厌恶感时……   这位大姐姐竟然对他更好奇了?   什么鬼。   楚离心中卧槽不已,正常剧本不应该是他的欲望不经意间流露在斯卡哈面前,然后令这位高贵优雅的美人终于看破了他正人君子的伪装,刚刚勉强积累的一丝好感瞬间化为加倍的厌恶么?   凌辱本都是这么画的啊!   还好,就在局面即将控制不住的情况下,苏夏小天使终于姗姗来迟了。   楚离松了一口气,以发自内心的真挚笑容望向小天使,决定今晚让她多玩两个小时游戏。   然后,他就看到了小天使冰冷的眼神。   ……日。   楚离用了大概一秒钟回忆现在的场景,然后又用了大概一秒钟分析这个场景在苏夏眼中的意义,然后他决定选择死亡。   “斯卡哈姐姐……”苏夏的精致小脸上依然挂着几近完美的优雅笑容,“你们似乎聊的很开心呢?”   ——你快爆炸吧。   苏夏的眼神,毫无疑问地在传达这个诅咒。   斯卡哈似乎并未对苏夏的敌意有什么意外,她只是微微一愣,然后笑意依然温暖。   ……果然,很有趣的两个年轻人呢。   单手扶着脸颊的姿势并未改变,斯卡哈自上而下扫了一眼苏夏,将视线停留在了她胸前微微起伏的曲线上。   然后,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同情。   “……”   苏夏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她的两眼有些呆滞。   就在这一刻。   角落里的气温,似乎下降了不止一度。   楚离幽幽远目。   今个出门真该看看黄历,上面肯定写着忌奶zi……   ————————   “苏夏,你真的生气了?”   此时此刻,楚离和苏夏正漫步在上沪交大的林道间。   苏夏缓步走在前面,一身黑蔷薇色的长裙随风摇摆,将领口吹的有些凌乱,听到楚离的话,她停住脚步,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姿态优雅。   “没有。”   少女冷静的声音中蕴含着淡淡的寒意。   一旁的楚离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有才怪了。   从刚刚在餐厅里吃了斯卡哈一记神圣大嘲讽术之后,苏夏的表情就维持着这幅面瘫脸,直到最后斯卡哈向楚离索要电话号码时,她的瞳孔中才释放出刺骨的寒意。   ——是的,在斯卡哈向楚离索要电话号码时。   楚离到现在都无法理解,那位不列颠上将阁下究竟是出于怎样的恶意,才以那般暧昧的表情、姿态和语气,在最后一刻向楚离发出这样的请求。   ……你不去当奥斯卡影后真是全人类的损失啊。   如果不是楚离发现了她眼中深藏的笑意,说不定还会真的心动那么几秒钟。   可惜的是,苏夏显然没有楚离那样的阅历,根本没看出来一丝一毫的演技成分,虽然依旧是面瘫脸,但手指却都在微微颤抖。   这份怒意,显然已经延续到了现在。   “我跟你解释过了。”楚离幽幽道:“她只是在逗你而已……”   “抱歉,请等你浑身散发的荷尔蒙气息散开之后再跟我说话。”   楚离眼角抽了抽,“浑身都是荷尔蒙……你从哪看出来的啊?”   迎着初夏的南风,苏夏转过身,直视着楚离,她轻轻将黑色的长发拂到背后。   “想否认?”她面无表情道:“别白费力气了,你简直把证据摆在了脸上。”   楚离笑了笑道:“好好好,永远正确的苏子小姐,请先举例论证一下您的观点,OK?”   “举例论证?”苏夏扬扬眉,道:“好啊。”   楚离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收起玩笑的态度,正色道:“苏夏,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这儿把裙子掀起来,你就等着给你的所有电子设备收尸吧。”   虽然林道附近没有什么行人,但明晃晃的监视器在头上摆着呢,要是苏夏敢这么玩,楚离少说也得去派出所喝杯茶。   “……嘁。”   苏夏默默转过头。   ——感情你还真想这么干啊?   和颜悦色的哄了这么久,楚离的忍耐力也即将到达极限,头痛道:“你今天也够任性了吧,到此为止,再继续耍性子,我就不客气了。”   监护人的威严似乎对苏夏产生了一丝威慑,她挑挑眉,道:“可以是可以,但等我先回答完你刚刚的问题再说。”   这里自然说的是那个微妙的荷尔蒙问题,自诩为永远正确的苏夏,当然不会对楚离的公然反驳善罢甘休。   楚离轻叹一声道:“好吧,但仅限于口头表述,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毕竟,举例论证而已,口头表述的话,最多不过是被指桑骂槐一次,应该没什么,楚离这样想。   随即,在楚离的视线中,苏夏嘴角微微勾起,露出离开餐厅后的第一抹微笑。   她摊开双臂,在楚离面前轻轻转了个圈,哥特式的黑色蕾丝长裙勾勒出青涩优美的曲线,绚丽的阳光洒在身上,编织了淡金色的纹路,稚嫩的少女仿若一位高贵的长公主。   “漂亮吗?”苏夏微笑道。   在这倾国倾城的身姿前,楚离的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滞,他干咳两声道:“不是说好了口头表述的么,你怎么又……”   “漂亮吗?”苏夏笑容不变,重复道。   “……嗯,很漂亮。”   楚离最后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很好。”   苏夏微微一笑,说道:“我命令你,不要想象你射在我脸上的场景——”   楚离:“……”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语言的暴力。   那短暂的一刹那,大脑爆发式构建的一幕幕污秽阴暗的画面,完美地印证了“想象力永远没有极限”这句话。   “哼,还好意思说自己浑身不是在散发荷尔蒙的气息。”   苏夏嫌弃道:“我明明都那么决断地命令你,不要去幻想那种肮脏到极点的场景,你竟然还是摆脱不了荷尔蒙的支配,啧啧啧……变态。”   变态。   苏夏对楚离的一生,作了简洁有力的评价。   楚离无奈地低下头,叹了口气。   你特么都说出来了,让我怎么不去想啊!   一旁的苏夏还在喋喋不休着,但楚离已经彻底失去了耐性。   “小同学,我觉得你真的需要电一电——”   楚离脸色木然地捂住苏夏的那张破嘴,森然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慢慢思考一下晚上怎么在做梦的时候玩游戏了!”   “……”   如此恐怖的黑暗森林战略性威慑打击,令苏夏一瞬间哑巴了,她极速地变化了几个眼神,最后嘴角抽了抽,转过视线,乖乖闭嘴了。   冷静了一会儿之后,怒火中烧的大脑渐渐降温,苏夏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设想的那段不堪入目的污秽画面,不止在攻讦楚离,而且连自己也被带进去了。   冰冷精致的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然后,她狠狠地咬了一口楚离。   “小兔崽子——”   林道间惊起一群飞鸟。 第十五章 你打扰我家苏夏学习了   最后,楚离并未像在校外时说的那样,直接带苏夏回家,   毕竟那个疑似阿萨辛的英灵还在潜逃状态,在那样的战略级恐怖威慑下,比起回家,有全副武装的上沪军警力量和至少一名英灵、复数位使徒守卫的学校,其实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况且楚离也担心苏夏回家以后,会不会一口气玩上一天……这熊孩子可是有过前科的。   所以,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楚离限定完了苏夏的自习时间和游戏时间,然后就让她回了学生会。   学生会大楼在校区外围,并没有被武警全面封群,虽然此时此刻肯定没有人在里面办公,但苏夏是学生会主席,她手里拿着办公室的钥匙呢。   “那你准备去哪里?”苏夏瞳孔中闪烁着几分质疑,道:“不会是去找那对下作的胸-部吧?”   楚离无奈道:“首先,我只是想在校区里转转,毕竟以前只来过一两次,其次,她叫斯卡哈,本体也不是胸-部……”   “那我陪你去。”苏夏并未善罢甘休,道:“顺便给你作向导,免得你迷路转悠进女厕所,然后为了掩盖事实而把目击的无辜少女弄成rb……”   “闭嘴。”楚离给了她一记手刀,“你这个逃学的借口找的一点都不好。”   “嘁……”   待到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苏夏远去之后,楚离漫步在校园间。   上沪交大的绿化工程做的很好,处处绿意盈盈,初夏的南风轻轻拂过,带来芳草的香气,然而这份幽香弥漫在楚离的身旁,却让他提不起丝毫的欣悦之感。   “所以说,我讨厌英灵……”   楚离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顺着夏日长风,昨夜那番激战遗留下来的以太粒子渐渐飘散到楚离身侧,这是楚离再熟悉不过的英灵波动。   倘若斯卡哈那样的守序主义英灵还只是让楚离觉得有一点麻烦的话,那这只阿萨辛,就让他感受到威胁了。   这份威胁让他感到由衷的危机感。   即使在五年前那场战争,最恐怖的绝境里,楚离也从未感受到如此的恐慌。   而这份危机感和恐慌感的源头,则是因为——   “……妈的,你打扰我家苏夏学习了。”   楚离一脸忧郁地行走在长道间,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大学生毕业找工作有多难,你知不知道万一拿不到学年第一说出去多难听,你知不知道这孩子性格有多懒对学习有多烦……”   “所以说啊……”   楚离揉了揉太阳穴,眼神中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去死吧。”   他走向中央战场。   -----------------------------   中央战场外,曲折的白桦林道。   瑰丽的阳光透过高耸的白桦林,在青石板上洒下一片绮丽的碎影,夏叶摇动间,碎影也随之飘荡,宛如一幅绚烂的山水画。   然而,林道间处处潜藏的杀机,却给这幅山水画增添了一两分肃杀之气。   昨夜战后,国安部和军情六处特派小组全员入驻上沪交大中央办公室,也即是中央战场的内区。   于是,整个方圆一千米范围的中央战场第一辐射区,安保警戒等级瞬间提升到了AA级,从中央主干道到每一条羊肠小道,要么是由武装到牙齿的军警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要么则是地毯式安插了世界最先进技术等级的反英灵侵入设备。   这条平日几乎无人问津的白桦林道,便是后者。   此时此刻,林道间空无一人,只在路口处设了一个关卡,也仅有两名军情六处的武装人员守卫——封锁圈是由国安部和不列颠军情六处共同构建的,这条林道由军情六处负责。   然而,这绝不代表这条白桦林道是防卫圈中最薄弱的环节,恰恰相反,斯卡哈只派遣了两名武装人员,代表了她对林道间的反英灵侵入设备,有着绝对的信心。   对于超越了人类这一概念的英灵而言,人海战术起不到任何作用,能制衡英灵的,只有英灵和以太科技。   以太,弥漫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神秘粒子,英灵力量的源头,同时也是人类第三次科技革命的两大支柱之一。   此时此刻,在看似平和的白桦林道间,有无数的以太反侵入设备蓄势待发。   在大陆近海拦截战失败之后,不列颠智库已经根据那名阿萨辛的权能特点,重新拟定了战术计划和应用装备类型。   倘若那名阿萨辛再敢重回战场,试图暗杀上沪决策层或不列颠派遣来的两名英灵,无异于自投罗网。   守卫在此的两名武装人员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虽然恪尽职守,但表情还是很轻松,他们的职责只是警告不知情的学生不要进入林道,而不是阻挡英灵来袭。   两人已经在此守卫了三个小时,但并没有任何外来人士接近这里。   毕竟上沪交大的学子都是精英,虽然心有好奇,但也不会傻到触及国家机密,最多也就在主干道封锁线外看看热闹。   然而,这一刻,在两人的视线中,却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看上去约摸二十多岁,他迎着阳光的方向而来,一时看不清面容,只看出似乎是个男性。   “同学,请止步。”一名军情六处武装成员上前一步,用标准的中文道:“前方是军事禁区。”   但是那个身影却并未停住脚步,依然前行,两名武装特工不由得警觉起来,齐声警告道:“请止步,否则我们将视你为入侵者!”   短暂的等待之后,眼见那个身影还在缓缓又来,两名武装特工对视一眼,齐齐举起枪来。   下一刻,他们脖颈一痛,软倒在地,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楚离缓步走到两人身前,手中抛动着几颗石子。   他看着武装到牙齿的两个特工,颇有头痛。   “七秒钟才开始战术戒备……这届军情六处,怎么连这种水平的人都要?” 第十六章 风停   楚离迈过两人的身躯,走向白桦林道,随即在林道前止步,上下打量了一番。   “似乎是技术活……”   瞥了一眼平静祥和的林道,楚离眉头微皱,他当然能看出林道间潜藏的处处杀机。   五年前,楚离在最后的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命,但代价也是成了个半残。   千锤百炼的躯体已经只余下了凡人的力量,除了他的“理”尚未完全破碎,和保留有每天只能用三张的底牌之外,他能凭借的力量,只剩下自己的战术记忆和战斗技巧。   正如刚刚击晕两人时,楚离只用了两颗从地上随便捡的石子,但几乎完美的力量掌控,和对人体弱点的绝对了解,让他可以轻轻松松放倒两个精锐特工。   除此之外,楚离的“理”自然绝不可能再度拨响,否则苏夏就可以等着给他收尸了……从西欧到中东,从北美到中亚,他的敌人遍布全球七洲四洋,只要他还活着的风声一旦走露,下一刻上沪市就能被各大势力给围个水泄不通,完完全全的见光死状态。   而那每天三张的底牌,首先,每夜12点之前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一张保命,剩下的两张,等会儿进入中央战场寻找阿萨辛痕迹时肯定要用一张。   要是在这种小关卡都要浪费一张底牌,那楚离就不用操心什么阿萨辛了,彻底退休带孩子算了。   楚离向前迈出一步。   当他的靴子前沿触及第一块青石板时,在第三块青石板的边缘处,一点微红光芒一闪而逝。   下一个刹那。   灼热而刺眼的激光网络,瞬间间在空气中交织纵横,以肉眼难以触及的速度疯狂向楚离推移而来!   一片落叶恰好在半途触碰到激光网络的前沿,几乎没有任何波动,刹那间被恐怖到极点的汽化。   在半秒钟都不到的时间内,楚离将靴子前沿轻轻一收,身躯却并未有所动作。恐怖的激光网络一直侵袭到他的身前,在与第一块青石板边缘绝对平行的一个平面上停滞。   在与楚离相差分毫的地方,缓缓熄灭。   感受着灼热的气息在鼻尖消散,楚离摸了摸鼻子,忽然笑了起来,道:“Z3型,好久不见。”   不列颠皇家军工集团出品的Z3型激光拦截网,冷启动间隔时间3.25秒。   楚离一步踏上第一块石板,继续向前走去,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少女轻柔的歌声回荡在林道间。   楚离眨眨眼,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疑惑地打开手机,原来是苏夏打来的电话。   三道无形的红外热量探测射线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速度推移而来,几乎封锁了全部的死角。   楚离点开通话,侧了侧身子,躲过了红外热量探测射线,随手打爆了潜藏在白桦树梢和草丛深处间的十三个监听器。   “喂,怎么了?”   “……没什么。”苏夏的声音很是平静,她开口道:“你现在在哪?”   楚离思忖片刻,无奈道:“放心吧,我没跟斯卡哈小姐在一起……”   一边说着,他一边蹲下身,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拆掉了前面的七颗微型反坦克地雷。   一瞬间被拆穿了用意,苏夏的声音微微一滞,有些尴尬道:“谁问你这个了!”   楚离翻开路旁的草丛,断掉了一台以太分析器的线,笑眯眯道:“现在已经不流行教科书式的傲娇了,苏子小姐。”   闻言,苏夏的声音一瞬间冷了八度,“……我只是好奇你已经在【哔——】到了第几个无辜萝莉。”   “就算【哔——】我也不会【哔——】萝莉的。”   楚离嘴角抽搐着,闪开了身侧两个作布朗运动的球状以太力场。   “……原来你真的在对无辜少女施暴啊。”苏夏沉默半晌,道:“手感如何?口感呢?”   楚离一边感受着手边强以太分解仪的冰冷钢铁质感,长叹一声道:“手感还不错吧,又暖和又柔软,口感……我暂时没兴趣尝一尝这玩意。”   出乎意料的是,苏夏竟然没有对楚离的话感到生气,“我建议你可以尝一尝。”   楚离看着强以太分解仪里面流动的恐怖光芒,干咳两声道:“不,敢舔我就死定了……”   “安心,我不会报警的。”   苏夏竟然出言劝慰道:“打晕带回家,我帮你。”   楚离望着刚刚被他抓住的两架无人机,叹了口气道:“不必了,它们现在都挺乖的,已经坏到连动都不会动了……。”   无人机的前舱有些破损,正在发出微微的钢铁嗡鸣。   “……”   即使是以苏夏的肮脏灵魂,对楚离今天的异常状态也不由得感到一丝震惊,“你才离开一会儿,怎么就突然觉醒了,难道发现了打开新世界的命运石头门吗?”   “我只是觉得很麻烦,有些豹躁……”   楚离又闪开几道以太粒子光束,揉了揉眉头,道:“我最讨厌这种技术活了,有种砍人的冲动。”   “我觉得现在没必要用什么技术,玩坏以后再慢慢弄不就好了。”   楚离无奈道:“我也想啊,但它们反抗太激烈了,我担心外面听到了。”   他随手拍碎了一只好像很无辜的蝴蝶,半空中掉下来一堆电子零件,又一颗石子,打爆了最后的电离场发生器。   此时此刻,楚离终于走到了石板路的最后一部分,他打了个哈欠,道:“好了,我先挂了……哦,对了。”   思索了一下,楚离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把你刚刚录下的那段录音给删掉,敢备份或者报警,你就等着终生断网吧。”   “……嘁。”   苏夏的声线显然有些僵硬,她耐着熊熊燃烧的怒火陪着楚离讲了一路的黄段子,打的主意当然不是单纯的精神污染,而是录音之后作为要挟的证据,留待以后翻盘用,哪想到楚离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全在吃亏的苏夏念及于此,差点有种吐血的冲动,愤然将电话扔到了一边。   听着耳边传来的忙音,楚离微微一笑。   ——苏子小姐,你功力还差五百年呢,我过去只是不想陪你讲黄段子,可不是不会。   终于走到了石板路的尽头,前方就是中央战场的范围,视野之中再也没有不列颠以太科技的阻碍,楚离也松了口气。   他一边向前走去,一边随手准备挂掉电话。   但还未等他的手指落在银幕上,一声尖锐的嗡鸣响起,手机屏幕陷入无光的黑暗。   白桦林叶的沙沙轻响归于寂静,蝉鸣的叫声仿佛定格在了前一秒,远方熙熙攘攘的喧嚣声不在耳边。   风停了。   ————————   ps:哎呦卧槽总算是特么考完了……为表庆贺,特此断章。   嗯,明天一天休息,还是一章。   后天起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一天4500字,有可能是两章也有可能合成一个大章,但总字数绝对比现在多一倍,假一赔十……上架前要等推荐位,只能这么多,上架后日更6000-8000,以上。   最后,请大家这个月不要给这书投刀片,我签约合同刚寄到,这月没有全勤,一个刀片我只能拿一毛(全勤八毛),喜欢这个故事的话还是投票打赏吧。 第十七章 欢迎回家   “以太,我等万物的‘流出’。”   1891年的波兹坦,在第一届人类以太学术论坛的演讲台上,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统帅为长达三千年的以太根源之争拉下了帷幕。   以太。   英灵奇迹的起源,万物灵长的中枢。   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无数人类的哲人、科学家与宗教信徒为了探究世界的本源,将毕生的心血投入在这弥漫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无形粒子之中。   古希腊与罗马帝国的时代,有哲人宣告以太是世界的永恒之活火,有智者信奉以太是编织四元素的万物起源,而毕达哥拉斯说,以太是数,是自然的序列。   古代朴素唯物主义者们提出了原子论的概念,跨越亘古千年岁月,与古典物理学派的学者们遥相呼应,挥洒在天空与大地的以太,被冠以微观粒子的名号,以崭新的身姿离开了哲学的范畴,没入了科学的深海。   波粒二象性的争端随之而来,量子纠缠的诡秘起伏令刚刚清晰些许的以太浅海再度被阴影的潮汐淹没,在双缝干涉实验的成功引起全球哗然之后,有哲人呓语,万物只是以太的浅梦,当它苏醒的时候,宇宙将归于热寂。   太多太多的迷雾,笼罩在“上帝的色子”间。   直到代号为“造物奇迹”的全球圣子血脉基因测序工程开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甚至为此埋下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火种之后,人类终于揭开了以太浅海的第一层迷雾。   以太……   我等万物的“流出”!   是的,以太不是是世界的根源,以太不是万物的起点,以太不是上帝创世纪之时的那道初始之光。   我等万物并非源于以太。   ——而是以太自我等万物之“理”而生。   当人之“理”的伟大,足以将无尽以太洪流流出到现世之时,那便成就了英灵的冠冕,化为了权能的奇迹。   初次接触到以太科学的楚离,那个昔日的少年,曾向他的老师发出如此的疑问。   “究竟是怎样的‘理’,才能令人类超越自然赋予的极限,流出能够改写现世的以太,抵达世界的顶峰呢?”   面对这个或许人人都会问出的问题,他的老师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在造物奇迹工程之后,明白了以太的起源,各国政府对圣子与神姬之‘理’的研究,一直被关在门外,血脉的分析连灵魂的境界都无法触及,又何况是‘理’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领域呢?”   “不过……”老师说,“进入新世纪以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倒是公布了一项新技术,能辨别出圣子与神姬们的‘理’了,不过不要对它报什么期望,那个东西……”   老师的眉头微微皱起,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是什么技术?”年轻的楚离说。   “那是……”   老师沉默片刻,轻叹一声。   “战争武装。”   ……   ……   『希尔伯特空间』   2001年6月21日,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向全球公布了这项以太学尖端技术,迄今为止,它是唯一能够以外力作用辨识出英灵之“理”的人类科学手段。   ——也是人类科学史上,唯一有可能真正对英灵造成致命级伤害的单兵战争级武装。   在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的无尽以太粒子中,搜索出英灵之“理”流出的痕迹,由常规能源转化为相同属性的以太粒子,反向溯源,直接无视掉英灵的以太防御力场……   一旦被希尔伯特空间覆盖,即使是一柄手术刀,也能刺穿英灵的心脏!   希尔伯特空间的战场安置程序异常复杂,但一旦开启之后,却几乎没有任何以太流动的痕迹,处于静默状态。   在方圆一千米范围之内,一切敌方英灵与使徒只要踏入希尔伯特空间的边缘,束缚的枷锁瞬间会从天而降。   一千米。   中央战场的直径。   万籁无声的静默世界中,楚离默默抬起头,仰望天空投下的刺目阳光。   天地间,有以太闪耀。   楚离灵魂深处烙印的“理”在微微鸣动,希尔伯特空间的作用力下,溯源而来的以太粒子与它们的摇篮发出无声的共鸣,他的存在已然暴露无遗。   如果楚离还在全盛时期,完美无瑕、毫无破绽的完全之“理”足以排斥溯源而来的以太粒子。   但此时此刻,铭刻在灵魂之间的“理”,早已片片破碎,几乎是残垣断壁的废墟,不要说抵御希尔伯特空间的侵蚀,连苦苦维持灵魂伤痕不会再度撕裂,都耗尽了全部力量。   对于任何次位英灵,哪怕是“权杖”之位的次位巅峰存在,这一刻,都是无解之局。   没有人想到,被盗走了皇权武装的不列颠、盛怒之下的白金汉宫,竟然不顾燕京的视线,在中国领土上开启了希尔伯特空间。   没有人想到,不列颠对希尔伯特空间的技术改进,已经达到了深层以太静默的程度。   楚离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的虚空中,以太粒子的波动缓缓扩散,一柄流金色的骑士之枪,逐渐交织呈现在空气中,仿佛即将刺穿耶稣基督的朗基努斯之枪,即将毁灭胆敢触及不列颠底线的一切敌人。   十米之遥。   胜负已分。   流金色的骑士之枪已然浮现身形。   下一个刹那,撕裂虚空的以太洪流在天地间迸发,金色骑枪蓄势待发,金戈交错的嗡鸣之声回响在林道间,即将贯穿楚离的心脏。   在近在咫尺的死神面前。   “做的真好。”   楚离露出笑容。   他说:“真好。”   不是无奈落败者顾及颜面的自矜,不是稳操胜券者无所畏惧的自信。   这个男人只是很单纯、很认真地在说。   做的真好。   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然后。   他说。   “多少人爱慕你青春欢畅的时刻……”   那是凯尔特时代的古英语。   一脉早已消逝的王族语法,特有的前缀和尾音,没有一丝偏离的音节,几乎程序化的语调。   诗的回音在白桦林道间回响着。   然后,八方金戈交错的嗡鸣之声悄然停滞,四环撕裂虚空的以太洪流瞬间凝结,一柄流金之色的骑士之枪刹那定格。   “最高口令确认。”   “量子扫描完毕”   “英灵之理认定。”   “圆桌权限通过。”   白桦林叶的沙沙轻响再度重启,蝉鸣的叫声从前一秒钟走向继续,远方熙熙攘攘的喧嚣声重新在耳边响起。   时针悄然走动。   风自天而来。   有温和的声音回响在白桦林道间。   它说。   “……长官,欢迎回家。” 第十八章 啊,是陷阱(棒读)   白桦林道间,林叶沙沙作响,楚离听着耳畔那个温和的中性声音,露出了些许缅怀的微笑。   “好久不见,守夜人。”他说:“才过去五年,你的人格模拟系统看起来性能提高了不少。”   代号为“守夜人”的人工智能,温和的声线在白桦林道间回响着。   “局限于传统超级计算机的极限,守夜人的人格模拟依然未能通过二型图灵测试,让您失望了,长官。”   楚离摇了摇头,微笑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不必叫我长官了。”   “您的信息被收录于底层协议,除非守夜人系统被彻底摧毁,否则不列颠将永远承认您的权限。”   守夜人的温和声音依然不变。   楚离颇有无奈,摇了摇头,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说道:“维持希尔伯特空间的正常运作,然后删除我的入境记录。”   “遵命,长官。”   片刻之后,守夜人温和道:“执行完毕,长官,守夜人请求下一步指令。”   “不用了,忙你的去吧。”   楚离笑了起来,“你是不列颠的中枢神经之一,每秒钟传输的数据不知道有多少,没必要和一个退休的‘老头子’浪费这么多时间嘛。”   “您还年轻,长官。”   “……看来皇家科学院这几年也没把经费乱砸在一些乱七八糟的项目上啊。”楚离微微一愣,然后笑道:“你越来越像是一个真正的人工智能了……真好。”   真好。   这是楚离今天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了,他露出笑意,很开心。   就像是看着孩子慢慢长大,长得比自己还高的父亲。   “……”   守夜人沉默了片刻,千兆级别的计算力仿佛依然无法理解刹那间涌入的资讯。   良久,它说。   “长官……您可以回来的。”   “回去?还是算了吧,见了还是尴尬,不如不见,况且……”   楚离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白桦林道上的一片狼藉,叹息道:“虽然这群小兔崽子一套教材用了整整五年还没改,布置装备时也没有一点现场自由发挥的创造力,除了希尔伯特空间的深层静默能给技术组加点分以外,简直笨的跟猪一样……”   唠唠叨叨地数落了半天,楚离思索了片刻,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但毕竟是新人嘛,已经做的还不错啦。”   楚离笑了起来。   “当然,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后辈犯错,这种时候,就该大人给搭把手了。”   他挥了挥手,径直向前走去。   “不过可不能告诉小朋友们,会伤到她们的自尊心的。”   这个男人笑着说。   “大人呢,就是这么麻烦的职业啊……”   白桦林叶依然沙沙作响,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   良久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连那个背影的最后一片衣角都消失的时候。   “……辛苦啦。”   它低声呢喃。   ————————   进入中央战场范围之后,像不久前那条白桦林道上隐藏的反英灵侵入设备就大大减少了。   毕竟有大量的上沪军警、国安部和军情六处特工和技术分析学者在这里,为了避免误伤,主要还是依靠人力巡逻。   况且,有整整两位不列颠准英灵驻守于此。   整片战场由上沪一方和军情六处分区管辖,楚离选择的这个方向是不列颠负责戒备的区域,来来往往的巡逻小队也都是军情六处的武装特工。   不列颠的海外秘密战线建设,堪称全球首屈一指,武装到牙齿的精锐特工,沿着军情六处智库划定的巡逻路线,将整片管辖区域划分成了精密的网格体系。   他们以最高效最精确的方式,地毯式扫描着中央战场的每一寸土地。   其戒备之严密,即使是一只安装有超微型电子监听仪的蚂蚁,也不可能逃过他们的视线。   楚离闲庭漫步般地走在战场上,像在逛游乐场。   他随手抛动着手心的石子,连看都不用看一眼,仿佛早已清楚了监视器可能存在的一切方位,一颗颗石子接连打碎隐藏在死角处的微型监视器。   不时有一队队巡逻特工与楚离擦肩而过,最近时,几乎只相差了半米不到的距离,但却总是因视线的死角而错过。   当楚离与第六队精锐特工交错而过后,他终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低声呢喃道:“第37序列对英灵警戒预案,才改了几个字就敢往上套啊……小兔崽子们,刚夸你们几句……”   带着一种十分微妙的情绪,不知不觉间,楚离已经来到了一处战术制高点的楼下。   他随手敲晕了门口的守卫,一路拆光了各式红外探测仪、激光拦截器和战术地雷,踹开大门,用两颗石子砸晕了埋伏在制高点死角处的两名狙击手。   一气呵成。   楚离随意地穿上了一名狙击手的装备,避免被远处的狙击手无意间发现异常情况,然后来到狙击点,俯瞰着不远处的核心战场。   能被选做狙击点,这个位置的视野当然是无比开阔,自上而下,楚离一眼就将昨夜核心战场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下一刻,他不禁微微一愣,随即低声失笑。   “喂,大兄弟,你真的是阿萨辛么……”   此时此刻,在楚离视野内的核心战场,赫然是被小型军队正面地毯式轰炸过一样的场面。   偌大的广场上,到处散落着破碎的弹壳和枪支,数量之大,简直可以武装一个特种加强连,遍地的坑洞里残余着高爆手雷和火箭弹的碎片,狼藉一片,几乎没有一个死角没被覆盖到。   见到这一幕,楚离再也不怀疑“敌人是英灵”这个判断的真实性了,除了英灵,谁还能硬抗一个特种加强连正面轰炸那么久?   但令他失笑的是,这个英灵真的是阿萨辛?   以那群热衷于潜行背刺的阴影一族的秉性,根本不可能任由被人集火这么长时间,怎么算也该钻到包围圈之外了。   正在楚离细细思索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有一排黑色车队,在武装特工的护送下缓缓驶向核心战场。   为首那辆黑色奥迪的车牌号,正挂着东南局的特殊牌照。   距离楚离开始入侵,还不到五分钟,再加上守夜人的掩盖,因此包围圈被突破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斯卡哈耳朵里,从车上下来的众人,脸色也都十分平和。   楚离一一打量着那些人,先是迅速略过了那些在他眼中毫无意义的官僚老头子,然后排除了一部分显然是安保人员的年轻人,最后将视线锁定在了第二辆车旁边。   长发飘扬的不列颠上将斯卡哈,身着军装,神情肃穆,正伫立在广场边缘,凝视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双肩上的将星微微闪烁。   而她身侧的那位宛如瓷娃娃一般漂亮、背负被绷带裹住的骑士剑的少女,不出意外,应该也是不列颠派遣而来的英灵。   楚离会得出这个判断,主要是根据那个少女的年龄,不列颠派遣如此年幼的孩子上战场,只有英灵这一个可能性了。   不过,这个年龄,应该还不是成年体的英灵,血脉契合度应该还不到50%吧,看来是新生代英灵血脉契合者中的种子。   简单的推论结束,楚离刚想移开视线,但不知为何,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为什么……这个女孩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并不是曾在某处见过的既视感,而是眉宇间流露出的淡淡气质,似乎有些熟悉。   像是见过长相和她有一两分相似的人。   怎么可能?   楚离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下五年前曾打过交道的西欧所有英灵,却没有发觉什么端倪。   难道是某位圆桌骑士的子嗣,撞上英灵血脉遗传的那百分之一概率,所以看上去觉得眼熟?   问题是十多年前前就结婚生子的圆桌骑士里,好像也没这个发色的啊……兰斯洛特好像是有个女儿,倒该是这个年龄了,但他是紫毛,怎么可能生个金毛。   楚离没关注过英灵的家庭信息,以前这种情报工作都有专人帮忙处理,所以现在不免有些困惑。   思索了一会儿,楚离摇摇头,放弃了这个问题,等有空找资本家小姐问问吧。   ……   ……   核心战场,边缘地带。   “秦局长,我看过昨晚那场战斗的简报,但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斯卡哈遥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简直像被两台主战坦克对轰过一样,目标真的是阿萨辛?如果是,那可就太有趣了……”   昨夜的战斗主要是由上沪一方的武装力量作为主力,对战斗过程的细节,当然还是秦淮安更熟悉。   冷峻老人扬扬眉道:“我们的智库也是相似的结论,如果不是目标具有最顶尖气息遮断能力,恐怕他们也不会把他当做阿萨辛看待……他的权能,是绝对的超自然形式。”   “超自然形式?”斯卡哈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兴趣。   秦淮安点头道:“至少战斗表现方式是这样,那个所谓的阿萨辛,与其说是杀手,不如说是那些奇幻电影里的召唤师——譬如,你看那些满地散落的弹壳,是不是感觉太多了?”   秦淮安随手指了指散落在角落里的枪支弹壳,几乎堆积如山,可以武装一个加强连的水平。   “这可不都是我们这边打出去的,那个所谓的阿萨辛,用权能具现化了一批枪械,无限子弹,威力还大得离谱,和我们这边的自动步枪狙击枪火箭筒对轰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消散。”   斯卡哈的表情有些微妙,沉吟道:“具现化权能……原来如此,在近海拦截战时,那个阿萨辛身边那个铠甲骑士不是影武者一类的权能,而是具现化,这就是真相啊……”   两人面面相觑,齐齐摇了摇头。   娘的,这算个JB的阿萨辛啊。   比那个整天扛着双手大剑开无双的阿萨辛之王还离谱,你们特么还有没有一点杀手的职业道德了?   虽然心中的具体用词可能更文雅些,但两人此刻的想法大概就是如此。   秦淮安又瞥了一眼远方,冷峻漠然的神色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无奈,老狮子叹息道:“这么一来,智库过去研究的对阿萨辛战术就全盘无用了,基本只能依靠纯洁之理来寻找他的踪迹了。”   斯卡哈笑了起来,道:“安心吧,我们只需要冷静地等待就可以了。”   两人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加拉蒂亚。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姬骑士缓缓踏入战场。   加拉蒂亚背负着被绷带裹住的骑士剑,静静地伫立在初夏的微风中,南风扬起了她的长发,阳光洒在发丝间,折射出一两点微光。   即使身处斯卡哈的身侧,姬骑士依然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不少人装作不经意地偷瞄着少女的容颜,然后在少女平静的目光下做贼心虚般地收回。   加拉蒂亚轻轻闭上双眸,不再去看那些缠绕在所有人类身上的“罪孽”,那些不可名状的阴影。   她缓缓来到了核心战场的内部,脚边的碎石提醒着她昨晚那场战斗的激烈,她环顾四周,在废墟之间寻找着残余的痕迹。   每一缕微风的流动,每一丝以太的轨迹,每一片落叶的脉络,甚至是每一粒微尘的漂浮,在那双倒映世界真实的双眸之间,都无所遁形。   是的,倒映万物真实的,纯洁之理。   加拉蒂亚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世界,寻觅着那名阿萨辛留下的最后一丝线索。   难以计数的以太残余轨迹,被抽丝剥茧一般渐渐摘去,在少女的双眸中只留下至关重要的部分。   顺着化繁为简的以太轨迹,加拉蒂亚仿佛在踏着阿萨辛昨夜的步伐,脑海中渐渐勾勒出昨夜战场的情况。   具现化的枪械。   封锁线外的武装人员。   火箭弹爆炸的波动。   子弹撕裂空气的鸣响。   愈发清晰。   愈发清晰了……   终于,加拉蒂亚在战场的中央北侧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那只阿萨辛的以太波动残余最密集的地方。   她静静地凝望着脚下缓缓浮现的神秘阵式。   “啊。”   姬骑士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小脑袋。   “是陷阱。”   ……   ……   天台边缘。   楚离默默俯瞰着负剑行走在战场废墟间的少女,在普通人的眼中,加拉蒂亚只不过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走着,但他却能感受到少女的每一步,与残余以太轨迹间的契合。   “与‘世界的真实’相关的理吗?”   楚离很快就认出了加拉蒂亚的根底,欣慰地点了点头道:“虽然这届的武装部门好像都挺废的,但我就知道,那么大一个国家的隐蔽战线,还是有一两个能拿出手的货色的……”   话音未落。   下方的加拉蒂亚,缓缓软倒在地。   “……”   楚离欣慰的神色僵在了脸上。   沉默半晌。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妈的,全是猪。”   ————————   ps:今天起开始正常更新了,今天没找到合适的断章点,所以两章合一,大概4500字,以后也会经常二合一,所以不要奇怪偶尔的一更二更不定……字数都是两章的量。 第十九章 哎哎哎哎哎哎哎???!!!   光明总是伴随着黑暗,烈日骄阳之下,总有阳光无法触及的角落里潜藏着罪恶。   核心战场边缘,高楼顶层,一处军情六处的狙击点中,黑衣黑发的杀手,手持的反器材狙击步枪上折射出几分微光,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战场中央,名为加拉蒂亚的不列颠圆桌骑士倒下的地方。   妈的,智障,她想。   ——“银狐”安慕,跨国界武装组织阿萨辛的双A级杀手,有道德有情操有理想的新时代三好坏蛋,工作中时刻贯彻落实王哈桑同志讲话精神的暗世界反派劳模,此时此刻,心中有种“我他妈是不是碰到了假英灵”的感觉。   作为伫立在暗世界巅峰的双A级杀手,在接到“前往上沪,为接收圣剑做前期准备”的任务时,安慕就已经有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卧槽这回要玩完”的预感。   且不谈已经因为圣剑失窃快被气哭的莫德雷德这只熊孩子会不会搞出什么大新闻,那位看似玩世不恭的武帝,其赫赫凶名可是举世皆知,敢在上沪的土地上搞事,就算是位格晋升的亚瑟王也要先做好被拔光呆毛的准备。   就算两位国家领导人没什么空暇亲自远赴上沪处理这件事,单单情报中提到的不列颠上将斯卡哈和圆桌骑士加拉蒂亚两位准英灵,也足够安慕为之小心翼翼了。   阿萨辛派毕竟不是独立国家,没有自己的领土,也不可能诞生英灵,除去创立组织的山之翁冕下外,组织中的高端战力大都是招募而来的独行英灵和野使徒。   前期准备的任务,不可能让阿萨辛派出英灵和使徒,虽然是双A级的杀手,但银狐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就算经过了以太科技的多轮强化,也不可能战胜那些超越人类的奇迹。   所以,在执行任务,安慕就已经做好这回死球的打算了。   而之所以会同意执行这项任务,则是因为山之翁亲口立下的诺言。   是的,打完了这一仗,她就可以回老家了。   带着三千万美元的退休金!   Perfect!   一想起那些可爱的美刀,银狐小姐就有种偷税的快感,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发自内心的财迷笑容。   是的,并不像那些同僚,虽然同样是自幼被组织收养训练的孤儿,但安慕早已厌倦了作为杀手的生涯。   不要误会,这并不是因为厌倦杀戮之类的烂俗洗白理由,当一件工作贯穿了人的一生之后,无论多么无法接受,也会渐渐成为习惯。   安慕所无法忍受的事是……   艹尼玛,太穷了。   连个B站大会员都买不起,我他妈活着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是的,银狐小姐已经忍受了二十年的贫穷岁月,到了忍无可忍、即将揭竿而起、反抗山之翁暴政的地步了。   ——可能普通人会无法理解,一个双A级的暗世界杀手怎么会沦落到穷困潦倒的地步。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都是王哈桑的锅。   自创立阿萨辛教派伊始,山之翁冕下就信奉意志决定力量的信条,麾下从孤儿时代就开始培养的刺客,也大都坚守苦修的生活,在艰苦的外在环境下磨砺自己的意志,简直就像是梵蒂冈的苦修士。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抽其欧气、空乏舰娘、丢其钱包、没钱十连抽卡,所以放弃偷渡,而后加冕非酋。   你看,圣人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吧?   所以,自从被某只阿萨辛捡回去之后,安慕的人生,就彻底和小钱钱三个字没了缘分。   吃的是鲱鱼罐头味的营养强化剂,住的是硬邦邦的以太训练舱,除非是加急挂号,否则连执行任务都特么要坐黑船从非洲偷渡出来!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啊?啊!   阿萨辛还没有掀起解放战争,除了是因为外来招募的那批英灵和使徒并没有按照山之翁的信条生活以外,只能说孤儿们的洗脑工作做的真他娘好啊!   还好,贫穷的岁月终于即将过去,三千万美金即将来到银狐小姐的怀抱。   三千万美金!   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等我有了三千万美金,一天三顿都吃肯德基,租房子要租市中心最高的楼房,化妆品一次买一百块的……”   一边继续暗中观察前方的核心战场,安慕心中一边默默盘算着自己光明的未来。   当然,美好的未来还是要等到这次任务完成以后才会迎来,银狐小姐很明白,现在的第一要务,还是自己的使命。   注意力重新聚焦在核心战场中央倒地的加拉蒂亚,安慕嘴角勾起一抹不屑而嘲讽的笑容。   too young。   虽然挂着圆桌骑士的名号,拥有着英灵的奇迹血脉,但这家伙,甚至都没有资格被称为一个战士。   少女那双淡金色的眸子的确很漂亮,但安慕却没有在其中看到一分一毫的战意,简直像是个没有“人”气的玩偶。   “这种辣鸡也能当上圆桌骑士,我看这大英啊,怕是吃枣药丸……”   银狐小姐高贵冷艳地摇了摇头。   “对呀对呀。”   “还有那些武装特工,一个个战场都没上过,这个国家究竟怎么了?这一定是体质的问题!”   银狐小姐大有键盘侠指点江山怒喷政斧的气魄。   “对呀对呀。”   “也不知道是什么辣鸡教出来的这群废物,上梁不正下梁歪……”   银狐小姐继续高贵冷艳。   “对呀对呀。”   这才发觉耳边不停的赞誉声,银狐小姐轻咳两声,谦虚道。   “谬赞谬赞,我也只是尽了一个暗世界公共知识分子应有的义……咦?”   安慕微微一怔。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银狐小姐机械地转动自己的脑袋。   望向近在咫尺的身旁。   然后,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一个陌生的男人,脸上带着爽朗的微笑,向她挥了挥手。   “哟——!”   安慕:“……”   哟你个大头鬼啦!!!!!! 第二十章 弱者的悲鸣   安慕是第一次踏入这片远东的土地。   作为阿萨辛西欧分部的主力,她自幼在极西之地长大,虽然流淌的血脉来自这个遥远的东方古国,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回到故乡来看一看。   当然,出于人类的天性,她也经常好奇地关注来自故国的消息,每晚窝在破旧的被子里看上半小时的新闻联播,拿着地摊上淘来的二手机刷上半小时的微博。   ……顺带一提,因为长年更新的各国穷游攻略,她的微博粉丝已经有几十万了。   在这个过程中,她自然也对祖国有了一个模糊的大概印象,譬如挂着渔政船旗号横行霸道的西太平洋舰队,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发改委、张召忠和黄旭东,简直令人发指的国民平均数学水平,欠下了2.5个亿带着姐姐跑路的小姨子……等等等等。   卧槽,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夜深人静之时,银狐小姐时常发出这样的感慨。   她偶尔会幻想一下回到祖国的那一刻,会不会发生什么浪漫而美好的故事,譬如一下偷渡船就捡到了一百块钱,譬如一下偷渡船就捡到了两百块钱,譬如一下偷渡船就捡到了三百块钱……   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一下偷渡船就捡到了一个神不知鬼不觉潜伏到你身边还“哟”的一声打招呼的路人脸疑似待业男青年啊!   所以说你到底是什么鬼啦!   望着眼前笑容和善的楚离,安慕心中卧槽不已。   但身为双A级杀手、在西欧战场上浴血百战而来的战争直觉,还是第一时间令她选择了攻击。   沉重的反器材狙击步枪被她一下丢开,袖口间滑落出两把银色左轮手枪,瞬间对准了楚离的大脑和心脏,只要扣下扳机,就能夺走他的生命。   但在扣动扳机的前一刻,安慕却微微一怔。   她面前的这个神秘男人……竟然是个普通人?   是的,作为在暗世界生存的必修课之一,安慕自然也像她的同胞们一样,将世界上任何一位英灵与使徒的外貌,记得清清楚楚。   即使不同人种间有着基因差异带来的先天性脸盲,他们也会以全方位记忆复刻的方式,死死的记住那些面孔的每一个特征,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个雀斑。   而在一开始的受惊之后,安慕的大脑早已条件反射地开始了对比,但却没有任何一个英灵与使徒,能和眼前的男人对上号。   不仅如此……他连最基本的战士都称不上,完全没有千锤百炼的肌肉组织强度,对于枪械的瞄准,也完全没有闪避的神经条件反射。   简直像是她所了解的天朝传说里人畜无害专业卖萌的大熊猫一样。   正因如此,安慕微微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扣动扳机,这倒不是对普通人的怜悯,而是因为以太源于万物,生命的流逝会引发其流出以太的波动。   如果杀掉他,在不远处的准英灵斯卡哈眼中,银狐小姐也将无所遁形。   既然是普通人,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就可以了。   现在安慕唯一的问题是,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瞒过自己的感知,潜藏到她近在咫尺的身旁的?   难道是“遮断者”的副作用?   安慕的思维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她所携带的阿萨辛以太科技“遮断者Ⅲ型”。   因为山之翁秉承“科学是弱者的凭依”的观点,阿萨辛组织的科技树一直发展缓慢,而且经常被点歪,唯一值得引以为傲的就是“遮断者”系列设备,是全球唯一能屏蔽英灵感知的以太武装。   作为难以量产的以太武装,遮断者系列大多数都被分发给了阿萨辛的使徒们,除非执行重大任务,普通杀手们往日根本无缘一见,安慕也是第一次接触它。   不过……说明书里没提过遮断者是双向屏蔽啊?难道是Ⅲ型刚出成品的缘故?   思维如电光火石,安慕维持着攻击姿态不变,迅速闭了一次眼睛,然后又飞速睁开。   果然,不用视觉的话,还是感觉不到半米之外有任何生命体存在……   艹,回去一定要狠狠地揍一顿技术部的那群智障,这么重要的装备竟然不多进行几次实验。   无论如何,排除了被英灵或使徒发现的可能性,安慕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虽然脑海中的思考很漫长,但思维的速度总是在一念之间,现实的时间也不过是几秒钟,安慕撤下了一把银色左轮,右手继续瞄准楚离的大脑,冷冷道:“说出你的身份。”   没有给楚离任何思考时间,她直接开了一枪,消音器遮蔽了轰鸣声,微不可察的一声轻响之后,子弹擦着楚离的耳畔飞驰而去,瞬间撕裂了一道栅栏。   “你有三秒钟。”   冰冷的语调发出死亡的警告,安慕的指尖紧扣扳机,眼神仿佛是食物链顶层的掠食者,杀意的波动汇聚其中。   “额……冷静,冷静。”   望着眼前杀意四溢的女孩,楚离微微一愣,语重心长道:“经常动怒对身体不好,生气伤肝,肝要是出了毛病你看你以后怎么玩游戏啊……”   他露出温和的微笑。   “来,乖,笑一个。”   安慕:“……”   ????????   你他妈在逗我?   银狐小姐的手指依然维持着绝对的静止,没有丝毫颤动,但她的嘴角却开始微微抽搐,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心中开始反思,任务前看地图的时候是不是看漏了什么。   ——这所大学旁边一定是精神病院吧!   安慕也不是第一次用枪指着别人的头了,无论是政府高官还是金融巨鳄,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无一例外地会像孩子一样痛哭流涕,祈求她放过自己,为此可以付出一切的代价……那些弱者的悲鸣。   拥有力量的强者可以支配弱者的一切,暗世界的人们信奉着如此的信条,行走在黑暗之中。   虽然对这些哲学意义上的问题一向没什么兴趣,但在黑暗世界中生活了这么多年,银狐小姐也习惯性地接受了这个常识。   她冷冷地凝视着楚离,枪口微微下移,准备先给他开个洞放放血。   疼痛会让任何碳基生命明白,何为恐惧。   “所以说,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望着安慕手中缓缓下移的银色左轮,楚离有些头痛的叹了口气。   “我最讨厌和你们这群只会用拳头思考的家伙打交道了……”   一边叹着气,他一边伸出手,向安慕脸的方向移动。   安慕眉头紧皱,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原本紧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松开,看着楚离的手向她而来,却没有阻拦。   白痴。   遮断者的以太防御力场,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   银狐小姐突然有些好奇,这个看起来脑袋有问题的男人,在感受到以太力场的恐怖痛楚之后,会发出怎样软弱的悲鸣呢?   她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上扬,心中再度涌起了偷税的愉悦。   这样想着,在安慕的视线中,楚离的手指逐渐接近遮断者以太力场的边界。   二十厘米。   十厘米。   五厘米。   一厘米……   接触!   当楚离的手指触碰到以太力场的边界时,银狐小姐的心中仿佛响起了“叮”的一声提示音,她的眼神聚焦在楚离的身上,露出微笑,满怀期待地等待这个带着一脸欠扁笑容的男人再也笑不出来。   ……然后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银狐小姐的目光陷入呆滞。   她的瞳孔微微缩起,难以置信地看着楚离的手指毫无阻碍的继续前行。   仿佛所谓的以太力场根本不存在一样。   ……哎?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等等,一定有什么不对吧?刚刚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科学的事吧!   冷静,安慕,冷静下来,先去找一找时光机……不不不什么鬼的时光机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开枪干死这丫的才对!   心中有十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的银狐小姐,在瞬间的呆滞之后,总算想起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立刻举起了银色左轮,扣下了扳机……   【砰——!】   在子弹射出的前一个刹那,楚离的右手已经按在安慕的脸上,把她的脑袋砸到了墙上!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宛如蛛网一般破碎的浅浅裂痕在墙体上蔓延,墙顶的白色灰尘挥洒而下。   “卧槽……好痛……”   银狐小姐的悲鸣声回响在天台之上。   ————————   ps1:今天还有一章4500字的……昨天下午设置的那章自动更新竟然没发,这是补上的,啧,污客后台吃枣药丸……   ps2:回头看了看“欢迎回家”那章的吐槽,关于主角的背景,我觉得你们没必要费力气猜来猜去的……一个历经十多年风霜雨雪隐居于世的穿越者,究竟有多少重身份,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譬如守夜人和主角的对话已经暗示了主角是不列颠军情六处的前任长官,但这只是他年轻时流落到不列颠后的第一份工作而已,就像斯卡哈一样。   主角的过去是本书最大的悬念之一,一卷只会揭一点点,我不写回忆杀,你们的脑洞再大也不可能猜到他的故事啊……   ……真有那个脑洞,大不了撕稿子。(¬_¬)   不过看大家猜来猜去也挺有意思的,不如玩个小游戏,关于本书前传不列颠篇的三个小问题:主角是怎样来到英国的,在英国都做了什么重要的事,又为何离开了英国?   第一卷会在细节中慢慢暗示,偶尔也会有小篇幅的回忆杀,卷终前有人在本间贴猜中任何一个问题的70%,加更五章,安心,我不会撕稿的…… 第二十一章 来,我给你加个buff   眼冒金星。   银狐小姐终于如此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此时此刻,她感觉整个世界繁星点点,一会儿组成一个“wo”,一会儿组成一个“cao”……   虽然有着数轮以太科技的强化,但人体最精密的结构与坚硬墙体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还是令安慕一时感到极度的眩晕感,花了好几秒钟才渐渐恢复模糊的意识。   视界恢复正常之后,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关怀的眼神。   “小同学,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还晕不晕?”   楚离正微微俯身,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刺客小姐,笑容和善,仿佛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哥,看着顽皮的妹妹。   “还……好……”   意识还在模糊状态下的安慕,朦朦胧胧间应了一句,右手却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想拿出匕首反击。   楚离好像没有看到安慕的动作,点了点头道:“哦,原来没事啊……”   有破绽!   意识勉强有了几分清明的银狐小姐,瞳孔微缩,如电光火石般拿出了开着血槽的黑色匕首,向楚离的心脏刺去。   【砰——!】   蛛网般开裂的墙体又落下了一地灰尘,裂缝随之扩大。   楚离俯下身,看着因第二次撞击而再度眼冒金星的刺客小姐,叹息道:“没事就消停一会儿不行么?你看,现在有事了吧。”   安慕:“……”   啊,银河系真漂亮,银狐小姐泪流满面地想。   两次剧烈撞击之下,大脑神经已经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这回安慕连跌落在地的匕首都无力捡起,就更不用说反击了。   终于勉勉强强创造出了一个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谈一谈的状态,楚离也是松了口气,这群暗世界小兔崽子的尿性,他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不按地上揍一顿,这群用肱二头肌思考的智障是不会理解什么叫做“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   “OK,按照暗世界的规矩,我揍了你一顿,我们就是朋友了。”   楚离坐在了刺客小姐的身前,如是说道。   暗世界什么时候有这种鬼规矩了!   纵然在漫天银河星斗的眩晕状态,银狐小姐依然在心中坚持不懈地吐槽着。   “首先,报一下你的代号吧。”   楚离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刺客女孩,做工精良的纯黑色紧身作战服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黑色长发飘扬,精致动人的脸孔上已不再是先前冷漠的杀意,而是满满的懵逼。   没见过的孩子呢。   不过这种水平的身手和战术素养,至少是阿萨辛的A级杀手吧,大概是这五年里新培养出的精锐。   楚离一边回忆着自己熟识的A级以上的阿萨辛杀手,一边等待着刺客小姐的回答。   从眩晕中渐渐恢复的安慕,眼神变换数次,却不敢再有什么轻举妄动,   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诡异了,明明完全是普通成年人类的身体素质,却无视了遮断者以太力场的防御,能瞬间抓住双A级杀手流露的一丝破绽,拥有着比暗世界最优秀的教官还要标准的战术反击动作……这家伙,到底把《欧洲近距离无限制战术反击操典》背了多少遍啊!   无论如何,已经被艹进墙里整整两次,安慕可不想再体验第三次遨游太空的感觉了。   “代号……银狐,双A级。”   安慕一边老老实实地回答,一边用眼神在楚离的身上游走着,企图找出脱困的时机。   然而令她无力吐槽的是,只要一脱离战斗状态,这家伙身上简直全都是破绽,比街上遛鸟的老大爷还弱逼,令她不禁再度质疑,我他妈刚刚到底为什么会被按在墙上揍的?   “姓名?”   “安慕。”   “性别?”   “女……等等你自己不会看吗!”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长得比你漂亮的男孩子多的是,问一问总是没错的。”   “……”   “籍贯?”   “法国巴黎……我说,你是在查户口吗?你一定是在查户口吧!你是民政局的公务员吗!”   望着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银狐小姐,楚离忽然笑了起来。   “你的直属上级……是欧德修凡克?”   “……!!!”   安慕的表情一瞬间陷入惊悚。   卧槽?   卧槽!   目瞪口呆的银狐小姐,此时此刻,千言万语唯有汇成一句话。   这个国家的民政局公务员,真是太可怕了!   “看来就是他了。”   望着安慕惊愕的眼神,楚离摇了摇头,“年轻的双A级杀手,阿萨辛西欧分部……我就知道你是他带出来的,唉,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了,怎么还是没退休。”   带着一丝缅怀老朋友的神色,楚离微微一笑,露出几分和善的杀意。   “……”安慕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可能无意间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危机中。   “主教”欧德修凡克,山之翁冕下的使徒之一,跨入新世纪以来,阿萨辛西欧分部的负责人。   一直以来,在这位以铁血的手腕统治半个西欧暗世界的老人治下,组织的力量中心从发源地的中东向西欧逐渐转移,   他一手开启了西欧全面扩张计划,打破了组织成立伊始不对外吸纳人员的禁条,使无数优秀的新血被吸纳,甚至迎来了新的英灵。   他又一手主导了残酷的孤岛生存试炼,使精英诞生率提高了十几个百分点,时至今日,连上世纪稀如珍宝的双A级杀手也不再是无法取代的战力。   除了在多年之前曾因英伦扩张计划的失败而受挫之外,欧德修凡克的一生毫无缺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暗世界中活着的传奇。   而现在安慕面前的男人,口中透露的意味,却仿佛是很熟悉那位主教一样……   卧槽,我到底是在跟谁说话???   银狐小姐的额头有几滴冷汗落下,道:“那个……你们认识?”   “那当然,老朋友啦。”楚离笑了起来,道:“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跟他谈笑风生了,算起来,老人家也是我半个老师呢,教了我好多有用的人生经验,这么多年不见,还真有些怀念啊,有空的话,也是该去巴黎拜访一下,好好叙叙旧了……”   哦,原来是朋友啊,那就好,那就好……   安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   然而,楚离的下一句话就让她有了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   “你觉得老人家喜欢什么款式的棺材?”楚离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复古翻盖型的比当代流行款式的要时髦些,你的意见呢?”   安慕:“……”   你一定是说错了某个单词吗?你是在说智能手机的款式吧?啊,那个词一定不是棺材吧!   望着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卧槽我吃枣药丸”的刺客小姐,楚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心,一代人的恩怨一代人解决,我不会迁怒后辈的,而且不要误会,我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鬼才信你们会是朋友啊,而且什么叫做后辈,你怎么看都和我是一代人好不好,这莫名其妙的被鄙视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银狐小姐沮丧地低下了头,觉得自己这回大概是要和三千万美元的退休金彻底说白白了。   “好了,既然我们已经都彼此了解过对方、进一步加深了纯洁的革命友谊,那么也该进入正题了。”楚离拍拍安慕的肩膀。   安慕已经没有力气吐槽这句话里的槽点了。   “你的任务是什么?”   “核心战场中央的陷阱是谁布下的?”   “盗走皇权武装的英灵在哪里?”   和煦的夏风依然轻拂如初,但当楚离的话音落下之后,天台之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肃穆起来。   “……”安慕瞳孔微微一缩,心中瞬间陷入挣扎。   “欧德修凡克应该教过你,生存是万物的第一要求。”   楚离说道,“你明白他的性格,哪怕任务失败,只要你活着回去,就还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放弃你。而如果你为坚守秘密而放弃生命,他可没有什么时间为你默哀。”   这句话令安慕心头微微一震,她表情变换数次,最终还是开口了。   “我的任务是为接收圣剑的行动小组做好前期情报准备,只拥有观察权限……核心战场中央的陷阱是盗取圣剑的英灵布置的,我不知道相关的信息,就连存在陷阱这件事,也是在两个小时前组织发来的情报。”   “至于那个英灵是谁……你应该清楚,我的权限不可能会知道这种事。”   虽然不算是一问三不知,但也差不多了,不过楚离本来也没打算从一个连使徒都不是的杀手身上获得多么有价值的情报,他点了点头。   “那个……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安慕犹豫片刻,开口道:“你了解阿萨辛的话,应该知道我没有任何多余的资金赎身,西欧分部有主教大人在,我也不可能瞒过他,为你做间谍,如果单单是在上沪期间,我可以为你提供战斗支援,但……”   银狐小姐露出一丝挫败感,纠结道:“我不觉得你还需要我这种水平的打手。”   擦,打我跟打狗一样,你养条真的狗都比我有用。   听到安慕的问题,楚离微微一怔,思索片刻,将视线投向核心战场中央,又回头看了一眼安慕,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银狐小姐浑身一冷,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尤其是当楚离露出熟悉的和善笑容时,这份不安感达到了最强的地步。   “来,我给你加个buff……” 第二十二章 你想成为正义的伙伴吗?   加个buff?   作为一个没钱进行各种土豪专属娱乐活动的穷逼,安慕在闲暇时间的爱好,一向是摆弄在她的那台即将报废的二手破笔记本电脑,对于各类电子游戏自然也毫不陌生,楚离口中吐露的这个词,她很熟悉。   加个buff吗,不就是法爷挥舞权杖默念咒语,然后光环浮现战力飙升……   “所以说,你把拳头举起来是几个意思啊!”   一边大声吐槽,银狐小姐一边脸色苍白地向后退去,想远离不知为何向她缓缓靠近的楚离。   楚离微微一笑,双手交叠,捏了一下指骨,“不要担心,只不过是先让你小小地睡上一会儿而已……”   睡你个皮皮虾啦!   安慕欲哭无泪,一脸惨绝人寰。   【砰——!】   墙体上遍布的裂纹再度扩大了一圈,纷纷扬扬的白灰在空气中飞舞着,安慕的脑袋与墙壁进行了第三次亲密接触。   银狐,狗带。   “现在的以太强化科技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竟然第三次才弄晕。”望着已经失去意识,但却没有受到任何外伤的刺客女孩,楚离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开始脱她的衣服。   ……别误会,只是把作战服上的遮断者Ⅲ型插件给取下来而已。   把那个价值上千万美金的阿萨辛以太科技随手扔到一边,楚离左腿微屈,半蹲在安慕的身旁。   “真是便宜你了。”   微微叹了口气,楚离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伸出右手,向自己心脏的方位移动。   他的手指修长,没有一丝老茧的痕迹,来自心脏的血液流淌,有温暖的脉动在手腕的边缘轻颤,那是灵长的起源、生命的颂歌。   指尖触及到他的胸膛。   【咚——】   心脏跳动着,开始是温柔而平和的脉动,后而渐渐加速,宛如浅海有潮涨潮落之声,又如长风呼啸,颂唱万物灵长之歌。   终于,当第一道雷霆之音撕裂胸腔之时,耳畔轰然响起钢铁与火焰碰杯之声——   有命运的歌声在虚空中浩荡回响!   楚离闭上双眸,右手贯穿胸膛,直指轰鸣脉动的心脏!   灵魂深处的累累伤痕再度被触及,片片破碎的“理”摇曳在以太的海洋中,断裂的弦零乱地散落在虚空中,昔日完美无瑕的乐章只余下残破的符号。   一片废墟。   无光的黑域。   然而,在下一个刹那,于以太的浩瀚海洋中,有无形的火种被点燃,一道原初之光自黑暗深处而来,撕裂苍穹,笼罩着一片破碎的理。   楚离睁开双眼。   有一道火种在他的右手上微微闪烁,光芒微不可察,却从未熄灭。   “真是便宜你了……”   望着依旧在沉睡的银狐小姐,楚离摇了摇头,忽然笑了出来。   “虽然只是没有永续性的临时火种,一周时间就会彻底消散,不可能创造出真正的使徒……但整整七天与以太毫无间隔的接触,即使火种熄灭,你的以太契合度也能翻个几倍了。”   楚离再度摇了摇头,假如不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打手,他才不会把使徒的力量赋予一只阿萨辛,即使是为期七天的临时使徒,所拥有的破坏力也足以与一只小型特种部队媲美了。   然而,这也是不得已之举,不列颠的圆桌骑士在核心战场的中央生死未卜,他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能看着她死去。   即使楚离与不列颠恩怨已消,早已彻底脱离了干系,但那里毕竟有过他的一段回忆、一段岁月。   神秘会在更高等级的神秘面前无效化,在位格的差距面前,尚未跨越天人之堑的斯卡哈,即使有世界外侧的智慧,即使有千年时光的积累,也依然无法看穿他的伪装。   但亚瑟王可不一样,圣枪拔锚的骑士王,如今的位格比楚离还要高了一个阶层,一旦楚离的英灵波动被以太分析仪记录,上传到白金汉宫……   卧槽。   楚离觉得胸口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   ……   当安慕从沉眠中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楚离和善的微笑。   卧槽。   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银狐小姐,第一反应就是先觉得脑壳一疼,然后腿肚子开始打颤。   “bbbb……buff已经加完了?”安慕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   “对呀,感觉如何?”楚离笑眯眯道。   ……后脑壳疼算吗?   银狐小姐先是默默吐了一口槽,然后心里不禁升起了几分期待感,不论这个家伙究竟是谁,他的强大和神秘是毋庸置疑的,能被他称为“buff”的东西,应该是比遮断者Ⅲ型更加先进的以太科技造物吧?   念及于此,安慕眼睛一亮,觉得今天总算遇到了一件好事,暗世界尊重强者,力量即是一切,如果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她说不定可以直接脱离组织,过上一天能挣一百块的奢侈生活……   安慕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现在的身体状态,她的心中洋溢着浓重的期待感,露出激动的表情。   ……   没有任何变化。   银狐小姐:“……”   你特么在逗我?   “naive。”楚离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我说,银狐小姐,你觉得有人会把毫无限制的力量托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阿萨辛吗?用你的后脑壳想也是加上了某些限制才对。”   那你刚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耍狐狸很有意思吗??   已经被楚离耍到有气无力的安慕叹息道:“所以说……到底是什么限制啊?”   “很简单,一个小问题而已,答对了就能解除限制,答错了以后你就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才能开启。”   “什么问题?”   “你想成为正义的伙伴吗?”   “……蛤?”   安慕的表情愣在了脸上,她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楚离认真的神情。   难不成……这家伙其实是个理想主义的偏执狂?   银狐小姐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暗世界中并不缺少理想主义者,为了一己私欲和为了崇高信念而杀人的人都有。   仔细想想的话,这家伙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毫无缘由地阻止她的行动,现在似乎又想去帮一帮核心战场的那只骑士姬……如果说他是理想主义者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至少价值观正常的普通人是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   “想。”   沉思片刻,安慕愈发肯定自己的推断,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妈的,智障。”   闻言,楚离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用怜悯的眼神瞥了一眼安慕的后脑壳,“没想到真撞坏了。”   ————————   ps:这段时间重度失眠,上午跑了一趟医院,吃了药刚睡醒,我看看今天还有力气再码一章没有,如果今晚没更,那就明天补上。 第二十三章 我们难道不都是90后吗?   所以说,你其实只是想让我老老实实地给你当个临时打手吧?   经过了楚离的连番精神打击,安慕已经提不起劲去吐槽了,她无奈地低下头,有气无力道:“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   “不要有什么顾虑,同学,你的工作其实很简单。”   楚离拍了拍银狐小姐的肩膀,微笑道:“去核心战场逛一圈就行。”   ……卧槽,真给个痛快啊。   “你这明明是让我去送死吧!”   安慕险些一跃而起,目瞪口呆道:“那里有英灵啊!她见了面第一个动作肯定是砍死我吧!”   “别担心。”楚离安慰了一下她。   “……???”安慕眨眨眼道:“难道你认识她?已经打过招呼了?”   “不,我的意思是。”   楚离语重心长道:“你都死了,还担心个屁。”   安慕:“……”   卧槽。   还没等一脸懵逼的银狐小姐反应过来,楚离的右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刹那间,安慕感觉灵魂中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渐渐向外流淌一般,她的脚下光芒绽放,一道以太交织而成的流光阵式缓缓浮现。   “一路顺风——”   楚离向她挥手道别。   安慕:“……”   听说天堂里的树叶都是金子做的,想来一定很值钱吧?   泪流满面的银狐小姐,心中最后划过一丝闪念,意识便随之陷入模糊。   ……   ……   时针倒拨回数分钟前。   一个人的命运啊,有的时候总是有些难以琢磨。   此时此刻,斯卡哈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你看,她一个不列颠的上将,怎么就跑到上沪市跟一位长者谈笑风生,还拍着胸脯奶了一口“你看我家小加拉蒂亚好棒好棒的”呢?   你看,这回翻车了吧。   望着不远处缓缓软倒在地的加拉蒂亚,斯卡哈长叹一声,无奈扶额。   离核心战场最近的几名军情六处特工,已经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几乎立刻想要冲上前去。   “所有人,停止前进!”   然而,背后的一声断喝,却让所有人的步伐为之一滞。   温柔的微笑已经化为了铁血的肃穆,斯卡哈将手轻轻放下,直视前方,冷静沉着的下达命令,“退出核心战场!”   虽然没有完全理解斯卡哈的命令,但所有人都明白,身为浴血百战的英灵,斯卡哈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短短三秒之间,在边缘停留的所有人的身影,都已离开了破碎的广场。   几乎在最后一个人离开边缘的同一刻,在加拉蒂亚的脚下,一个交织着神秘图案的庞大阵式缓缓展露出自己的全貌,在一秒钟内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核心战场,死亡与阴影的气息,弥漫在苍穹之下。   斯卡哈感受着弥漫的死亡气息,眉头紧皱。   “灵魂衰竭诅咒。”   “……A级。”   她单膝屈下,指尖轻轻触及一缕诅咒的边缘,神秘会在更高等级的神秘面前无效化,来自世界外侧的智慧,足以让她辨别出诅咒的本来面貌。   在漫长到难以想象的岁月中,斯卡哈不止一次的触及过诅咒的力量,A级的灵魂衰竭诅咒,即使是成年体的英灵,一时不慎也会被重伤,何况是血脉契合度尚且不足50%的加拉蒂亚。   在她的记忆中,凯尔特的血脉尚未分散至欧陆的古老年代里,那是被称为足以弑杀神子的力量。   斯卡哈摇摇头,站起身。   她轻轻闭上双眸。   手心渐渐凝聚起一道赤红的影子,隐约透露出死棘之枪的轮廓,以太的粒子流出与汇聚,终于,“伽耶伯格”之名的赤红之枪,从虚空中投射到现世。   【轰——】   死棘之枪贯穿大地。   影之国的君王睁开双瞳。   她轻叹一声。   “心爱的弟子没有在堂堂正正的对决中败北,却因为暗算而倒下,即使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人家,也感到有些生气啦……”   根本看不出有岁月风霜的完美容颜上。   流露出嗜血的杀意。   【轰——!】   雷霆之声撕裂苍穹,在死棘之枪贯穿大地的一角,血红色的阵式在赤色光芒中交叠而现,向整个核心战场覆盖而去,与灵魂衰竭诅咒相互触及的一刹那,便开始了野兽般的搏斗!   而在斯卡哈与灵魂衰竭诅咒全力抗争的同时,已经疏散至核心战场外侧的众人,也开始了各自的应对。   “命令上沪市立第一医院五分钟内立刻送来两套英灵维生装置和医疗小组,全程最高等级武装护送,走两条不同路线,至少相隔一个街区……”   此时此刻,秦淮安神情冷峻,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救援措施,即使在危机四伏的时刻,老人也并未失去警惕,甚至考虑到了敌人会在救援路线上设伏的可能性。   老人的眉头紧皱,在来到中心战场时,他就考虑到了遭遇伏击的可能性,但他并没能想象到阿萨辛会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他们难道就不怕彻底引起白金汉宫的怒火吗?那位山之翁冕下,究竟是接受了谁的委托,才派人去盗取皇权武装?   短短数分钟时间后,纷乱的战场外围就已经成为了一个临时的作战指挥中心,没有配备以太科技的武装人员全面撤离,余下的人员聚集到斯卡哈的英灵武装伽耶伯格旁,到处是以太分析仪的鸣响和呼叫增援的声音。   而就在此时,核心战场中央,灵魂衰竭诅咒阵式的中心处,有一道缓缓浮现的微光绽放,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   ……   如果还有来生,我想做个好人。   望着面前齐刷刷的一排荷枪实弹武装特工、保险全部打开的手枪步枪火箭筒、远处投射而来的反器材狙击步枪红外射线,和斯卡哈手中闪烁红光的死棘之枪,银狐小姐默默地如此想着。   “首先,你应该对着斯卡哈说——我他娘的就是你的妈斯塔……”   安慕的心中响起楚离的声音,他正在用着一本正经的语调说,“然后告诉她,我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这关系到你家骑士娘的生命安全……”   ……妈斯塔究竟是什么鬼啊!虽然不明白但是我很清楚这句话说出去一定会死的很惨的!绝对会被伽耶伯格贯穿心脏的!而且不会被一个双马尾大小姐用宝石救活从此开启主角光环走向人生巅峰的!   毫无犹豫地,银狐小姐选择了无视掉前半句话,她在斯卡哈即将挥起死棘之枪给她来上一发的前一刻,道:“斯卡哈冕下,我有关系到加拉蒂亚冕下生命安全的情报——”   话音落下,死棘之枪上弥漫的微红光芒微微一滞,随即缓缓消弭无踪,斯卡哈扬扬眉,望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核心战场中央的女孩。   她凝视片刻,思考了一会儿。   “很明显,不是你。”   斯卡哈说:“小姑娘,你家大人呢?”   安慕:“……”   ……所以说为什么你们两个都是一脸“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的模样啊,我们难道不都是90后吗?难道不是吗?不是吗……   陷入莫名自我质疑状态的银狐小姐,心中默默call了一下楚离。   “喂,老板,翻车了,咋办?”   “没关系,本来就没指望能瞒过她……”   天台边缘,楚离笑了笑道:“大人的事交给大人来处理……”   “——至于你,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当个屏蔽仪和信号中转站吧。” 第二十四章 早安,狗大户   ps:有书友问我斯卡哈为什么活了那么久还是个准英灵,因为涉及剧透,我本来不打算回答的,不过考虑到中期揭开伏笔前,这个问题实在像是逻辑硬伤,很妨碍阅读体验,我还是暗示一点吧……   你们忘了FGO原设吗?还有我反复强调的那句“神秘会在更高等级的神秘面前无效化”……   师匠根本就不是英灵啊。   ps2:还有一位书友提及出场女主是不是有些太多了的问题,这个我简单解释一下吧。   因为这本书的特殊性质(半个FGO同人),将不可避免地会有数十位各有相应粉丝群体的英灵出场,男英灵没什么,女英灵是不可能全都作为女主角的——咕哒子也没这么种马啊,真要强行水晶宫,估计就变成那种收完变龙套、结局冒个泡的无脑爽文。   当然,因为这毕竟是宅文,轻松为主,我也不可能会作死到学AZ去喂shi送妹或者学斩红杀妹,也不会冒大批读者弃书的风险去凑原作的CP或是自己乱改CP。   大家应该都看过希灵帝国吧,这书的感情线大概就是希灵的处理模式,开放式结局,完本时真正确定关系的只有一部分,其他的则是宠物、妹妹、恋人未满的好朋友、偶尔打一架偶尔来一发的宿敌……   结局后大概会挨个写每个人的单章IF世界线发糖。   至于结局前就确定的女主都有哪些人……   我也不知道,真的,我只有全书大纲和十七卷剧情细纲……感情线就让活起来的角色们自己决定吧,当脑海中有灵感的火花一闪而过时,拥有了灵魂的他和她们,会自己做出选择的。   ————————   斯卡哈凝望着远处的陌生女孩。   三年之前,离开世界外侧之后,“千里眼”的力量在世界内侧的压制下几乎消失殆尽。   往日一览无余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此时早已变得模糊不清。   但仅仅残存的一丝力量,依然能让她看清以太的流动。   那个陌生的女孩,灵魂深处流出的以太,被以极其高明的手法,与脚下的诅咒相互联结。   ——有人将灵魂衰竭诅咒的死亡力量,转化为无害的纯以太,作为了她的“补给”。   前所未闻的补魔手法。   斯卡哈之所以没有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立刻挥起死棘之枪,正是因为如此。   那个女孩像是一剂镇静剂,强行缓解了灵魂衰竭诅咒对加拉蒂亚的侵蚀。   从这一点,斯卡哈能够看出,她背后那个人无形的诚意。   但令她不解的是,既然怀着善意而来,又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真正面目?   在斯卡哈的视线中,以那个陌生的女孩为中心,通过从她的脚下流出的以太,核心战场被划分为了两个完全隔离的世界。   在女孩的背后,原本纵览无遗的天空与大地被雾气所覆盖,即使是千里眼的一丝力量,也无法看穿那里的一切。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就在雾的背后,静静地看着自己。   斯卡哈的指尖微微拂过眼帘,不知为何,似乎是错觉吧,时隔三年之后,她感觉双眸间又散发出久违的温暖波动,那种熟悉的感觉,简直像是千里眼再度复苏……   向遥远的过去溯源。   有圣青色的双眸一闪而逝,那是熟悉的容颜,身披长袍,冠戴华冕。   那是……亚瑟?   她说,“在因果的十字路口再会吧。”   是错觉吗?   朦胧的思绪让斯卡哈微微一怔,她想要再度追忆,但感受到的却是世界内侧对千里眼熟悉的压制。   是的,由于三年前立下的那纸契约,斯卡哈和亚瑟王的确有了一些无形却紧密的联系,偶尔做梦时,也会梦到一些与亚瑟王相关的、浮光掠影的回忆画面……但都是一些细碎而不成型的片段,醒来之后就会忘记,从来没有一次是在白天出现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暂且将心中的一丝困惑埋在心底,斯卡哈握住炽红色的死棘之枪,贯穿大地的枪尖释放出愈发灼热的火焰,与灵魂衰竭诅咒的力量抗争着。   “神秘的访客,既然不是敌人,又为何迟迟不愿现身?”她开口道:“不觉得有愧于战士的尊严吗!”   远处。   安慕望着脚下逐渐逼近而来的炽红火焰,额头落下一滴冷汗,她有种逃跑的冲动,但脚下好像被水一样缓缓流淌进她身体的东西固定住了一下,双腿以下,一动也不能动。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银狐小姐总算明白被派遣到长年有英灵参战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战场执行任务的同僚们,为什么听到目的地,就一副老铁扎心了的模样。   还好,在炽红的火焰即将烧到安慕头发之前,她的背后终于响起了楚离熟悉的声音。   一听到楚离的声音,安慕立刻松了口气,以高难度的动作转过头,一副翘首以待的表情。   安慕的动作和她背后雾气中浮现的人影,第一时间引起了封锁线外众人和斯卡哈的注意。   死棘之枪的炽红火焰瞬间停滞,斯卡哈两眼微微眯起,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前方,炽红之枪微微颤动,一旦新的人影浮现,伽耶伯格将会瞬间贯穿锁定它的心脏。   【站近了看一看,还真是觉得越来越眼熟了……】   那人影开口了,雾气的笼罩下,那声音宛如钢铁与火焰的交鸣,分不清半点音色,但内容却让封锁线外的众人齐齐一怔。   “……以太分析仪开始记录一切英灵波动。”   沉默半晌,斯卡哈说道:“雅尔文,比对兰斯洛特在各大冲突战场曾经有过遭遇战的非不列颠英灵,及其所属的使徒。”   她的声音直接避开了空气的传播,借由以太粒子,直接在副官雅尔文的耳膜间响起。   雅尔文一愣,随即敬礼致意,立刻来到后方的以太分析仪旁,开始执行长官的命令。   朦胧的雾气背后,楚离站在安慕的背后,默默打量着前方不远处沉睡的少女,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位副官突如其来的动作,微微思索片刻,叹了口气。   所以说,他讨厌和英灵打交道……想在这些超越人类极限的奇迹之子面前,隐瞒自身的存在,继续平静的生活,还真是一点点都大意不得。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时候,楚离将无关的思绪抛开,微微屈膝,指尖轻轻触及了一丝灵魂衰竭诅咒的力量。   他望着漆黑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恐怖阴影,思考了片刻。   然后尝了一口。   安慕:“……”   斯卡哈:“……”   封锁线外众人:“……”   卧槽。   “……”斯卡哈沉默半晌,嘴角微微抽搐,幽幽道:“不用比对使徒了,把范围限定在英灵吧。”   神秘会在更高等级的神秘面前无效化,能无视掉A级的灵魂衰竭诅咒,哪怕仅仅只是边缘化的一缕微弱死气,这也足以证明那位神秘人的身份。   【第14套预案】   钢铁与火焰的声音再度回响在核心战场上,沉静而有力,令斯卡哈微微一怔,电光火石的思绪一闪而逝,她瞬间领会了这句话的意味,面色微微一变。   “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14套预案】   沉静而有力的声音依然在继续着,它说。   【那是双重叠加的灵魂衰竭诅咒】   【地下,还有一层】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以银狐小姐所站立的地方为中心,整整一千米深处,一道重叠于上灵魂衰竭诅咒阵式,外层伪装悄然破碎,残存的波动逐渐上升至地表,消散于半空中。   封锁线外的所有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两层A级的灵魂衰竭诅咒,再加上精密的伪装布置,这将是世界最可怕的死亡陷阱。   【三年时间,还不足以让你熟悉世界内侧的以太规则】   楚离的指尖离开了灵魂衰竭诅咒。   【这不是你的错,无需自责,下令启用第14套英灵吧,诅咒并未蔓延入她的灵魂深处,我们还有时间】   我们还有时间。   这个陌生的声音似乎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做了她的战友,毫不在意自己身上处处存在的疑点,他的声音犹如钢铁与火焰的交响曲,沉静而有力。   作为在世界外侧的残酷杀场中历经漫长岁月的影之国君王,斯卡哈本应对这毫无理由的援手予以最高的警惕和质疑。   但她迟疑了。   圣青色的双眸一闪而逝,有浮光掠影般泛黄的相簿剪影一闪而逝,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根本不是她自己的记忆,根本不是她自己的感情,却弥漫着温暖而有力的波动。   “在因果的十字路口再会吧。”   ……那究竟是什么?   漫长的沉默。   “为什么是第14套预案?”   斯卡哈缓缓开口道:“如果是两层诅咒叠加,一件B级的权能结晶并不能起决定作用。”   从一开始,斯卡哈就听懂了那个神秘的声音究竟在指什么,那是在2010年不列颠最高军事峰会上编撰完毕的一系列文件中,位列绝密文档的《不列颠英灵军事紧急状态维生预案》。   而在这其中,第14套预案的核心,在于一件专门应对灵魂类攻击的B级权能结晶。   ——『上帝已死(Gott ist tot)』。   权能结晶,是英灵权能的固化产物,可以看做是英灵权能的一次性残次品。它比起英灵权能,等级一般会低上一定级别,而且用完之后就会立刻消失,无法研究,极难保存。   它唯一的优点,是可以由任何人使用,而这一个优点也就足够了。   这件『上帝已死』,本体便是某位强大英灵的权能,结晶化之后跌落等级,因而是B级。   作为极其罕见的灵魂类权能结晶,不列颠内部的储存也非常稀少,一般只有准英灵以上的战力出动时才会允许携带。   而斯卡哈疑问的源头就在于,即使是权能结晶,又怎么可能遏制整整双层叠加的A级灵魂衰竭诅咒?   在这个时代,除去弗洛伊德之外,在灵魂领域同样达到巅峰造诣的那位英灵,的确拥有足以抹消双层A级灵魂诅咒的力量……   但那是指她本人,而不是单单一道权能结晶。   【取出权能结晶,释放在她身上就可以了】   楚离那钢铁与火焰交错的声音依然沉静温和。   【我没有理由欺骗你,不是吗?】   斯卡哈再度迟疑了起来。   是的,如果这个声音对加拉蒂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恶意,只需要一言不发,就能看着加拉蒂亚死去……在上沪市的医疗条件下,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性挽救一个身受两道A级灵魂衰竭诅咒的准英灵。   除此之外,权能结晶是由不列颠带来的,早已经过了不列颠的全面处理,除非那位英灵本人亲自现身,不然,这份权能结晶绝对不可能被其他人利用。   而那一位,此时此刻,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上沪呢?   但她真的要信任一个完全陌生的神秘英灵吗?   犹豫不决之间,熟悉的波动再度令斯卡哈陷入了一刹那的恍惚。   圣青色的双眸,熟悉的低声呢喃,又一次回响在她的耳畔。   ……千里眼,究竟是怎么了?   斯卡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下令,使用权能结晶。”   斯卡哈开口道:“我愿意相信阁下,也希望你能以同样的诚意回应我的信任——如果你对加拉蒂亚图谋不轨,无论背后有多么伟大的存在,你的一切,都将被毁灭……”   她声音很是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凌厉,却仿佛蕴藏着钢铁的意志。   【很好】   楚离的声音并未愤怒,反而流露出几分赞许。   订立短暂的盟约之后,斯卡哈不再犹豫,立刻吩咐下属取出密封状态的权能结晶。   密封容器的外表是一枚不规则的七棱锥体,透明的晶体外壳上流转着色彩斑斓的光雾,在光雾偶尔散开的一刹那,能看到中央的权能结晶。   那是一柄银色的刀刃,造型奇异瑰丽,仿佛是无数螺旋交叠而成的……通天之塔。   当被封存的权能结晶呈现在空气中时,淡淡流动的英灵威压,令在场的所有普通人都不由得脸色苍白。   即使是曾从地狱战场上活着爬回来的秦淮安,也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连跌落了数个等级的B级权能结晶,都有这般可怕的波动,那原本的权能,又该是怎样的恐怖?   而这道权能的主人,那银发飘扬、冷漠无情的背影间,又蕴藏着怎样的伟力?   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权能结晶,此时此刻,浮现在他们心中的念头,惊人的一致。   所谓超越人类的奇迹……这,就是英灵吗?   斯卡哈闭上双眸,她手中的容器消散为朦胧的光点,唯有银色螺旋之刃,静静地漂浮在斯卡哈的手心。   朦胧雾气的背后,楚离静静眺望,露出几分缅怀的神色。   在弥漫的死亡气息间,斯卡哈拔起地上的死棘之枪,以炽红的火焰驱散死亡的阴影,一步一步,走到昏迷不醒的加拉蒂亚的身旁。   相隔不远处就是楚离所在的雾气,她的目光沉静如水。   她最终确认道:“心脏?还是大脑?”   【心脏】   钢铁与火焰交鸣的声音依然冷静。   斯卡哈不再犹豫,右手握住螺旋塔刃,向加拉蒂亚的心脏刺去!   封锁线内的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这道权能结晶的使用方式,见状不由得目瞪口呆。   即使是楚离,看见这一幕,也不由得眼角抽了抽,感觉从头到脚,有十多处地方隐隐作痛。   那个冰山还冷酷的女人……连救命的玩意都要做成杀人不眨眼的感觉。   当螺旋塔刃刺入加拉蒂亚心脏的一刹那,一座三环交叠的螺旋阵式瞬间将她覆盖,银色的流光飞舞在少女的身上,逐步修复着加拉蒂亚陷入衰竭诅咒的灵魂。   少女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然而,这远远不够。   随着权能结晶的逐步深入,双层灵魂衰竭诅咒的威力也真正爆发出来,纯黑的阴影弥漫在空气中,螺旋阵式被一步步压制,渐渐向心脏处收缩,加拉蒂亚刚刚好转的神色,又开始眉头紧皱起来。   斯卡哈轻轻地握住加拉蒂亚的小手,将目光投向前方的银狐小姐。   一直噤若寒蝉的安慕打了个寒颤,立刻将求救的视线望向背后的楚离。   而在这时,楚离的指尖刚刚从虚空中落下,勾勒而出的最后一道以太波动缓缓消散。   下一刻,朦胧的雾气间仿佛多了一些什么,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再也传不到外面。   两个世界,已然彻底隔离开来,无论他在雾区中做些什么,斯卡哈都不可能会发现了。   不过……倒是还有个小麻烦。   楚离最后看了一眼被雾气笼罩的安慕,思索片刻,叹了口气。   “出去别乱说话,不然你会死的很惨的……各种意义上。”   “……哎?”   银狐小姐眨眨眼,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了。   “联络协议方威廉·尼采。”   楚离的声音在雾区中响起。   “请求履行协议第二款第十七条,支付等额代价,交换英灵权能。”   一刹那间,整座核心战场间,只有楚离一个人的耳畔响起一道毫无感情的冰冷声线,那是乌托邦财团的中央光脑。   【声纹验证通过】   【尼采冕下已同意开启英灵之理】   【阁下,请陈述您的申请理由】   【您的一切陈述将在财团中央数据库备案,交由最高董事会审核】   【陈述完成后,权能将被开启】   闻言,楚离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道:“你说,你们财团董事长和两位最高执行董事都会亲自参与审核?”   【是,请阁下慎重回答】   “哦,那就太好了。”   楚离了然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早安,狗大户。”   【陈述完成,权能开启】   下一个刹那。   撕裂苍穹的银色华光,瞬间从楚离的脚下跨越空间,抵达加拉蒂亚的心脏,一道权能结晶轰然破碎,三层螺旋之塔刹那升腾而起,七环重叠阵式覆盖大地,无尽银色光焰弥漫整座核心战场!   乌托邦之主尼采,英灵权能——『上帝已死(Gott ist tot)』!   ————————   ps:啊,失眠期刚巧撞上战场剧情,痛苦.jpg,这章文风好压抑……还是赶快回归日常吧……   这章5500字,今天的4500字,补更1000字,13号、14号两天的更新总共还欠着3500字,明天补上…… 第二十五章 滚!!   当七环螺旋的银色阵式覆盖整座核心战场的一刹那,加拉蒂亚背后的那片雾区开始渐渐消散,尘埃落定之后,已经再无一丝人烟。   遥远的天台边缘。   有银色光点挥洒在半空中。   楚离轻轻地将因为近距离受到权能冲击而陷入短暂昏迷的安慕放在一边。   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甚至有些苍白。   方才他强行以残破的“理”解放尼采的权能,虽然忌惮于白金汉宫的视线,并没有动用自己的三张底牌之一,而是跨越万里重洋,借助了尼采本人的力量,但对现在的他而言,消耗依然太大了。   还好只是跨越万里重洋、被相当程度上削弱的不完全版本,要是完整的权能,估计楚离现在已经晕倒在地了。   头痛欲裂的感觉回荡在楚离的脑海里,破碎之“理”的残片似乎在撕裂着他的灵魂,良久之后,楚离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他站起身,俯瞰着远处,七环银色螺旋依然交织在加拉蒂亚的身旁,双层A级灵魂衰竭诅咒的威力已经渐渐消弭无踪。   用不了多久,那只骑士姬就会醒来。   一个小麻烦已经解除了,然而大问题还在身边晃悠。   楚离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似乎遭遇了一场人生危机。   此时此刻。   危机的源头,就在他的眼前。   是的,在楚离的视野边缘,碧蓝澄澈的天幕上,闪烁着一行淡淡的银色字迹。   【承惠,八百万欧元】   “……日。”   楚离幽幽远目道:“上一次不是只要四百万的么。”   虽然作为灵魂类的最顶级权能之一,一道完全形态的『上帝已死』,的确是令人难以想象的珍贵,而且绝对有价无市,毕竟尼采只和楚离签过涉及到权能交易的框架协议。   但一口气被敲上八百万欧元,楚离也是心疼不已,虽然只是纸面上的债款数字,但那一大串零他看着肝颤啊!   还好乌托邦中央光脑记录的那句早安狗大户,还要等到最高董事会才会从中央数据库解锁,不然恐怕这个数字就要变成一千六百万了……   弥漫在半空中的银色光点微微波动,一道理性而淡漠的女声回响在楚离的耳畔。   乌托邦财团的总裁尼采冕下,淡淡道:“那是五年前,楚先生,需要我计算一下自2011年以来的亚洲平均通货膨胀率吗?”   “免了吧。”楚离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开账单吧,我签,我签还不行吗?”   “……啧。”   尼采似乎对楚离竟然没有一丝反抗很是诧异,冰冷的声线中有着几分失望的意味。   半空中的意志之光悄然汇聚凝结,一张薄薄的账单和一支钢笔从空中落到了楚离的手中。   “再这样下去,恐怕我这辈子真的还不清这笔钱了。总不能自己悄悄跑路,让苏夏去给你当管家还债吧……”   楚离忧郁地拿起纸笔,一边将笔尖向姓名栏上靠拢,一边大致地扫了一眼费用详细。   他微微一怔,随即神情呆滞起来。   “等等,这都是什么玩意?”   楚离重复着账单上的字眼,“协助玩弄少女感情费两百万欧元,违反个人道德底线精神损失费两百万欧元……你跟我说这是因为通货膨胀升的价?”   楚离气得都笑出了声,“请问,我是怎样玩弄少女感情的?还有,尊敬的资本家小姐,您确定您还拥有所谓的道德底线?”   “楚先生,你可真有脸说出来啊……”   尼采原本冰冷的声线,此时变得微微森然,道:“拿着我的权能,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暴露自己存在的风险都丝毫不顾忌,只为了去救一个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少女,你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还需要我亲口拆穿吗?”   尼采的声音反而带上了几分愠怒的笑意,“你的眼光的确很不错,不列颠的圆桌姬骑士,高贵的出身,倾国倾城的容颜,大概……”   她顿了顿,继续道。   “……大概很合你口味的青涩身材,还有不谙世事的纯洁性格,抱到床上去的话,一定是个很好用的玩具吧?”   你这厮休要血口喷人啊!   楚离听到尼采饱含恶意的中伤,嘴角抽搐道:“她还没成年,最高死刑你懂不懂?”   “我倒想知道有哪个法庭敢判你……至于未成年,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年龄的小女孩吗?”   楚离终于放弃了不自量力地和这只嘴上功夫了得的金融大鳄辩论,他在账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随手一扔,长叹一声道:“随便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账单和钢笔渐渐化为银色流光,消散于天幕之下。   “……嘁。”   尼采淡淡的声音渐渐消失,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又重新开口道:“你已经不欠亚瑟王什么东西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闻言,楚离微微一怔,张了张口,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他眺望核心战场的中央,那位骑士少女沉睡的面庞,沉默半晌。   “是的,我不欠亚瑟王什么东西,我也不欠不列颠任何东西,恩怨已分,再无瓜葛,很多年前就是这样。”   楚离说。   “但我还欠先王一条命啊。”   楚离叹了口气,他望向极西的方向。   “……就算没有维多利亚,你也不会死在爱尔兰。”   尼采淡淡道:“英灵神陨,有万里异象,当年那位摄政王要是敢杀一位有上位英灵潜质的文明火种,能撇清干系也就罢了,撇不清干系,大半个国家转眼间就得沸腾……单单因为你在北大西洋失踪,半壁京城都险些被点炸了火药桶,他不会蠢到那种地步的。”   “不会死在爱尔兰?”   楚离淡淡道:“断了腿、瞎了眼、被封了权能,变成一条整天流浪的丧家之犬,隐姓埋名,风餐露宿,胆战心惊地活在最偏僻的角落……”   “尼采,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   尼采沉默了。   “尼采,华夏有一句古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他双手交叠,遥望北大西洋的方向。   “随你的便吧。”   半晌沉默之后,尼采选择了略过这个令她有些不爽的话题,“只要你不担心被亚瑟王发现,然后再被她捅上一剑,不,一枪的话。”   “……”   楚离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他干咳两声道:“两个人都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我觉得现在的她应该不会再意气用事了……吧?”   微妙的犹豫,令他的话显得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呵呵。”   “……”   楚离的嘴角微微抽搐,暗中腹诽,希望尼采在最高董事会上听到他诚挚的早安问候之后,还能维持这么高贵冷艳的表情。   “总裁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先去看看那只骑士小姐的情况了。”   怀着破罐子破摔式的恶意,楚离故意把话说得像是很关心加拉蒂亚的安危一样,下了逐客令。   闻言,尼采并没有作出回答。   弥漫在半空中的银色光点也渐渐消散,似乎她分散出的一丝伟大意志已经离开了这个遥远的国度,跨越无尽空间,重新回到她的躯壳之中。   见状,楚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和这位冕下打交道,可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他站起身,向天台边缘走去,想要看看那位圆桌骑士小姐的状况究竟如何。   就在楚离刚刚转身的一刹那。   半空中的最后一抹银色流光瞬间凝聚成螺旋之剑!   银之刃向他的膝盖位置疾驰而去,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极速,连一秒钟都不到就到达了他的小腿附近。   然而,在最后的一瞬间,一道同样是银色螺旋图案的阵式出现在了半空中。   刚好覆盖了膝盖位置。   疾驰而来的银色光剑与银色阵式同时破碎。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一套,naive。”   楚离左手手心处,藏了很久的那最后一部分银色光点缓缓消散,他露出几分笑容。   “哼。”尼采冰冷的声线回荡在半空中,渲染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你不也是这一套么……蠢货。”   随着最后一句呵斥,尼采的声音渐渐消弭无踪。   这一次,她真的离开了。   楚离感受着扑面的阳光,微微一怔,突然想起,在地球的另一面,其实还是深夜吧?   本该是安享美梦的时刻,却还让你为地球另一面的我而醒来,抱歉了。   竟然没有一点儿抱怨,还真不像你啊。   “真的一走,反而有点儿想念了。”   楚离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呢喃,“其实,你再多唠叨几句,我也不介意啊——”   他的笑容有些平静的落寞。   下一个刹那。   天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银色字迹。   【其实……还没走】   “……”   楚离的笑容石化了。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沉默半晌,一声恼羞成怒的咆哮声在天台上久久回荡。   “滚!!” 第二十六章 三方逐剑   到最后,那位乌托邦财团的银毛总裁小姐总算是离开了。   五年来难得流露的一分感伤被挚友抓了个正着,楚离心中的尴尬之情久久挥之不去。   那家伙现在肯定在偷笑吧?   “你给我等着,要是哪天被我抓到了你抒情的时候,看我不当着整个乌托邦的面念上二十遍……”   一边满怀报复的欲望碎碎念着,楚离一边向天台边缘走去。   在他的视野里,覆盖核心战场的七环银色螺旋阵式已经渐渐收缩到了加拉蒂亚的心脏位置,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彻底驱散那三层灵魂衰竭诅咒残余的力量。   功成身退,眼见使命完成,楚离也没有再做停留的打算,他来这里本是为了寻找阿萨辛留下的痕迹,但那名姬骑士的“理”显然更适合这份工作。   楚离已经在加拉蒂亚的灵魂中埋下了信标,触发范围是“和阿萨辛有关的一切情报”,只要加拉蒂亚接触了这一范围的信息,信标就会将其收集起来,等待楚离前去接收。   ……事实上,这个信标的作用还涉及了更广的范围。   毕竟灵魂是异常精密脆弱的结构,外人想插手其中,简直难如登天。   但加拉蒂亚身受诅咒之后,灵魂处于完全不设防的状态,『上帝已死』又是灵魂类权能的最高造诣之一。   理论上讲,只要不怕把加拉蒂亚彻底玩坏,楚离完全可以给她添加一些各种意义上的心理暗示。   这也是尼采指责他“玩弄少女”的根本原因,在那只心理阴暗的银毛总裁眼里,灵魂信标一埋,这只三无少女的大腿内侧就可以多上一排“正”字了。   当然,楚离的节操可不是尼采想象的那般匮乏,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条可以回收整整10个T的CG路线,彻底解除了灵魂信标的其他一切功能,只保留了基本的情报反馈,和与此相关的必要功能。   ……一点都没有犹豫,真的。   在楚离的脑海中盘旋着一些繁杂的思绪时,覆盖在加拉蒂亚心脏处的七环银色螺旋终于渐渐汇聚于一点,随之消弭无踪,最后一缕灵魂衰竭诅咒的黑影也消散在空气中。   眼下,只需要短暂的静养一会儿,加拉蒂亚就能醒来,并说出她找到的关于那只阿萨辛的行踪了。   “好好休息吧……睡美人小姐。”   最后瞥了一眼脸色微微苍白、依然沉睡着的加拉蒂亚。   他转身离去,走到同样睡得正香的银狐小姐身旁,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慕的表情。   银狐小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大字摊开,一边睡的昏天暗地,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短短几分钟没注意她,险些从天台内侧滚下去。   楚离沉默半晌,回头看了看睡颜恬静、宛若天使的加拉蒂亚。   ……同样是睡觉,怎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这家伙真的是一个阿萨辛的双A级杀手吗?欧德修凡克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到这么一个这么有个性的手下吧?   “醒一醒。”   楚离蹲下身子,晃了晃银狐小姐的肩膀。   “嘿嘿嘿……”   不知梦到了什么,安慕发出了令人浮想联翩的笑声。   楚离微微一怔,却依然很有耐心地继续晃了晃她的肩膀,“银狐,醒一醒,别睡了。”   “嘿嘿嘿……”   银狐小姐翻了个身,以高难度的动作滚了一圈360度,毫无醒来的意味,反而睡得更香了。   “……”   冷静,楚离,冷静,她才刚刚为你出生入死过一次,小小的任性也是要包容的。   楚离额头有青筋微微冒出,他深吸了一口气,依然按捺住了情绪,露出笑容,站起身,来到安慕的身旁,用加重的力度晃了晃她,语调依然温和如故,“安慕,别睡了,安慕——”   “……”   终于,这一次安慕不再傻笑了,她的呼吸渐渐从睡眠状态的平和变得有节奏起来。   楚离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啪——】   像拍蚊子一样,银狐小姐随手一巴掌打在楚离的脸上,翻个身,缩起来继续睡。   楚离:“……”   温和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僵在了脸上。   他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面无表情。   然后,伸出手。   提起了银狐小姐的衣领。   重重地向她背后的墙上砸去!   “哦哦哦哦哦哦哦老板饶命啊!!!”   在感受到楚离的敌意的一刹那,安慕瞬间从深度睡眠状态彻底苏醒,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耳畔呼啸的风声和背后即将触及的墙体,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还好,在后脑壳距离墙体仅仅只剩下一厘米的时候,楚离的动作停下了。   他用冷漠的眼神打量着安慕,额头露出的青筋还没有平复下去,神情中蕴藏的杀气令银狐小姐为之颤抖。   “……辛苦了。”   正当安慕感觉到自己不知道有没有的奶奶在三途河畔向她招手时,耳畔响起的声音,却不是斥责和愤怒,而是淡淡的夸奖。   银狐愣住了。   楚离松开手,认真地给安慕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衣领。   “谢谢。”他说。   “……”从未听过的两句话,令银狐小姐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试图在自己的记忆里寻找得体的回应,但却没有找到,她挣扎良久,却只憋出了一句话。   “那个……有钱拿吗?”   看着表情慌张的安慕,楚离微微一怔,忽然笑了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啦。”   “嗯嗯嗯?有多少?”   一听到这个字眼,银狐小姐立刻狗眼放光起来。   “这个嘛……我算算。”楚离思索片刻,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上周公司刚发了工资,8000块钱,扣除这个月水电费、伙食费、苏夏零食费、苏夏流量费、苏夏氪金费,还有防止苏夏氪金过度手机欠费应急备用的500块之后,能给你的大概是……”   他沉思了一会儿,伸出了两根手指。   “三千块!”   楚离用很认真的表情说,“不能再多了,再多的话我家就揭不开锅了。”   “……三千块?”   银狐小姐一脸快要闭过气的表情。   “额,是太少了吗?”楚离挠挠头发,“我也没办法啊,这年头工作不好找,我又没有学历,能找到一个月薪6000块还不用去公司只需要在线的工作,已经是个奇迹了……我知道,对于一个阿萨辛的双A级杀手来说,这点钱连一顿午后茶都不够,但我也是没办法啊……”   “不不不已经够多了!”   阿萨辛的双A级杀手几乎是热泪盈眶的握住了楚离的手,“我就知道,这社会上还是好人多啊!”   “……哎?”   楚离茫然地眨眨眼。   等等,她很穷吗?   我记得欧德修凡克当年不是说,只要兄弟你进了阿萨辛,跟着老哥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想上谁家闺女就上谁家闺女……   不对不对,画风错了,原话是“只要你离开不列颠,加入阿萨辛组织,我们愿意付出每年二十亿美金的佣金,并且在不触怒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的前提下,为你满足一切形式的物质和生理需求”。   虽然最后楚离没跟着参伙,反而选择了糊他一脸,但这句话里透露出的财大气粗感还是令他记忆犹新。   怎么现在看来……有点儿蹊跷呢?   不过怎么看安慕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撒谎,楚离只得将疑问暂且放在一边,露出和善的笑容。   “老板,你那还缺临时工吗!”   干完活终于有钱拿了,银狐小姐瞬间觉得灵魂深处充斥着无穷的动力,她觉得只要楚离的命令与组织给予她的使命不冲突,就算楚离让自己去砍死欧德修凡克,她也……   “你去砍死山之翁吧。”楚离说。   安慕:“……”   “开玩笑的。”看着银狐小姐一瞬间精彩绝伦的表情,楚离无良地笑了两声,然后开口道。   “离开上沪吧。”   “……什么?”   安慕一时间怔住了。   “你的使命是旁观者和记录者,为接收圣剑的行动小组收集情报而已……”楚离微微一道:“现在你拿到的情报,已经足够了吧?”   “不需要100%的完美,欧德修凡克对属下的准则,是70%的任务完成度和100%的全身而退,只有可重复的杀手才有足够的利用价值……不是吗?”   “你亲眼见证了两位不列颠英灵的存在,知晓了灵魂衰竭诅咒并未削弱圆桌骑士加拉蒂亚的战力,看到了燕京的确没有派遣英灵……”   “已经足够了。”   “所以,离开上沪吧。”   不再去看银狐小姐手足无措的样子,楚离笑了笑,站起身,指尖在虚空中刻下几道符文,两道以太交织的阵式,分别在他和安慕的脚下闪烁。   “这里将成为战场。”   他淡淡道:“上沪、不列颠、阿萨辛。”   “三方逐剑。”   “或许还有万里之遥外,燕京的那位至尊,在默默注视。”   “这里将成为战场……所以,离开这里吧。”   “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第一道阵式悄然闪烁,楚离转过身,背影渐渐化为以太粒子,向远方跃迁。   他忽然笑了起来,挥了挥手。   “永别了。”   背影缓缓消散。   第二道阵式亮起的光芒中,安慕的表情微微僵硬,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她的指尖不经意地滑落,触及到冰冷的匕首,轻抚刀锋,鲜血滴落的感觉,令银狐小姐的瞳孔间染上一抹沉静。   “……抱歉。”   她轻轻握住匕首,横于胸前,向前方已经消散的背影敬礼。   “这是我的使命……”她说,“一个没有死去的阿萨辛,是不会放弃她的使命的。”   光芒渐渐升起。   天台之上归于静寂。   有急促的低呼声在核心战场边缘响起。   “斯卡哈长官,中央战场封锁线在十分钟前被人入侵了……这是仅剩的一点现场资料,您最好看一看——”   影之国的君王并未在意那声低呼,她全神贯注地凝望着眼前沉眠的加拉蒂亚,死棘之枪贯穿大地,炽红火焰守护着这片小小的土地,任何人都无法触及。   仿佛是一瞬间,也仿佛是漫长岁月,少女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斯卡哈笑了起来。   ————————   ps:今天6500字,还欠1500…… 第二十七章 楚离的朋友   “我说……你们学生会到底是多有钱?你这办公室的豪华程度,连校长办公室也不过如此了吧?”   上沪交大的学生会主席办公室中,楚离坐在离苏夏不远的沙发上,环顾着四周。   希尔伯特空间的笼罩下,核心战场中发生的一切并未引起外界的骚动,校园间依然是一片安宁。   向阳的落地窗洒下一地碎影,与正墙的那幅武帝油画相互映衬。   精致华贵的宽敞办公室中,处处是做工精良的装饰品,单看外观就知道价值不菲。   楚离这是第一次来学生会,不由得对苏夏这种官僚阶级奢侈腐化的生活感到无语。   他打生打死一路砍砍砍了这么多年,到头来退休了也不过是住个小破公寓的待遇,怎么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早就开始腐化了?这真是太让人羡慕……不,愤慨了。   不远处,苏夏懒洋洋地靠在宽大舒适的羊毛座椅上,长靴毫不体面地放在办公桌上,黑色丝袜勾勒出大腿的精致曲线,长裙与丝袜间的白嫩肌肤在阳光的折射下,有些晃眼。   听到楚离的感慨,少女没有睁开眼,懒洋洋地道:“这就要去问校董会那群老头子了,学生会第一次直接民主选举结束,他们就加班加点地把学生会大楼给翻修了一遍,莫名其妙,大概是为了面子工程吧,毕竟这栋楼也是学校的几个标志性建筑之一了……”   “……原来如此。”   闻言,楚离不由远目。   他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那群老爷爷为了讨好那只银毛总裁,还真是不遗余力啊,担心只翻修学生会主席办公室太扎眼,索性就直接修了一遍大楼,真是沙发果断。   嗯,这么看的话,苏夏还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好孩子啊,没有挪用公款什么的,楚离不由得很是欣慰。   “怎么?对这间办公室里的装饰品感兴趣?”   这时,苏夏睁开眼,瞥了一眼楚离的动作,道:“感兴趣的话可以随便拿,反正这栋楼我最大,就算全拿走,我大不了再给后勤部开个条重新买一套就行,刚好也快看烦了,再弄一套更贵点的。”   楚离:“……”   收回前言,这熊孩子真该电一电了。   没有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苏夏将视线从楚离身上挪开,随意地踢掉长靴,露出黑色丝袜包裹的小脚,然后用脚趾一个个按下固定电话上的号码,再按下了免提。   一旁的楚离幽幽道:“你平常都是这么打电话的么?”   “对啊。”苏夏理所当然道:“怎么,想舔一舔电话吗?”   “不舔,滚……”   楚离无力道:“摊上你这种Boss,我突然对这个学校的学生会成员们产生了强烈的同情。”   “同情?”苏夏懒洋洋道:“因为每天都能见到我的缘故,从去年开始,那群家伙可是被称为这个学校里最令人羡慕的特权阶级。”   “特权阶级?”楚离失笑道:“他们要是特权阶级,那我不就是皇帝了?”   “……”闻言,苏夏竟然思忖了片刻,点头道:“如果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大概会红着眼这样认为的。”   “你的自信和骄傲真是令人瞠目结舌。”楚离叹了口气。   “事实而已。”苏夏说道:“你以为那93.7%的投票是假的吗?如果不是其他几个候选者用了银弹攻势买票,我能拿到100%!”   就在这时,忙音了许久的电话终于被接通了,一个女声回响在办公室内,带着些许慌张和歉意,“抱歉,十分抱歉,会长,我的手机昨晚不小心设成了静音,刚刚才看到您的电话……”   不知为何,楚离总觉得,她的声音里恭敬的成分,似乎有些太多了,单纯的学生会上下级关系,会产生这样泾渭分明的沟壑吗?   “昨天的预算文件整理完之后,立刻发到我的邮箱。”   “是,明白。”   在短暂的通话结束之后,楚离向苏夏表达了他的疑问。   “她是谁?你们平时都是这么相处的?”   “学生会主席助理,也就是我的副手和秘书。”苏夏扬扬眉道:“怎么,我们的关系很值得奇怪吗?”   “废话。”楚离揉揉额头道:“体制内这种鲜明的上下尊卑感还不奇怪,你一个学生会的破主席什么时候有这种权威了?”   “单纯的学生会主席当然没有什么权威,不过是摆着好看的花瓶和帮校方打杂的苦力而已。”   苏夏摇头道:“她这么尊重我,只是想培养好关系,等毕业以后,利用一下一些资源罢了。”   “资源?”楚离突然来了兴致,露出微笑道:“苏子同学,看来你不止在中学搞风搞雨,跑到大学来也不消停啊?”   被提及了中二阶段的黑历史,苏夏眼角抽了抽,略有尴尬地转过头,道:“这一回可不是像中学那样玩过家家了。”   你中学搞的那堆破事可不是什么过家家…   楚离心中默默吐槽,然后笑眯眯道:“那就简单讲一讲吧。”   他的时间很多。   反正,距离那位圆桌骑士小姐醒来,还要等一段时间呢。   “说是资源,其实也只是略有夸大其词的一种说法罢了。”   苏夏思忖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主要是依托上沪交大衍生的『上交系』金融圈——额,关于这类利益链,你应该也清楚吧?”   “不清楚。”楚离干净利落地回答。   苏夏很显然被他噎了一下,无奈道:“好,那我简单点,从头说起,这类高等大学的利益链,最早是从武帝那一届的皇家学园毕业生分化出的两个派别开始,逐渐蔓延到了全国范围……”   楚离表情认真地听着苏夏的讲解。   所谓的高校利益链,源自武帝登基后大规模地重用名校出身的平民子弟,由此演变而来的一个个松散的政治派系。   政界如此,上行下效,资本金融市场里以高校为单位的小圈子,也从过去的大猫小猫三两只的“燕大系”、“清华系”,逐渐变成了一股覆盖全国的潮流,上沪交大所衍生出的『上交系』松散金融圈,便是其一。   “这类金融圈不是富豪之间的联系吗?”听到一半,楚离打断了苏夏的讲解,疑惑道:“至少也要混到名企高管才有进入资格吧?”   “我又没说已经进去了。”   苏夏摇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我错误解读了,感觉它们好像很笃定我未来的成就,有意向我投橄榄枝一样……”   苏夏没有注意到,楚离的表情微微一僵。   “而且,『上交系』和在校学生之间也是有一定联系的。”苏夏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虽然极其薄弱就是了。”   “家境贫寒、能力卓越的平民子弟,上交系下辖的公益基金帮助联络资助补贴,然后毕业以后去给资助方打工一定年限,算是一个半公开的人才输送渠道,前任会长就是这样,大三就签了一家世界五百强。”   “官僚子弟和商业家族继承人,则是在上交系组织的场合中,培养起良好的友谊或仇恨,为今后的合作或撕逼打下基础……毕竟战争期间各国关系加剧恶化,排外主义盛行,就算这五年缓和了不少,精英阶层子女也很少出国留学了,基本都集中在皇家学园和燕清复交这五所大学。”   “去皇家学园的基本都是准备从政的,所以整个东南沿海的商界第一种子梯队,一半在复旦,另一半就在上沪交大了。”   楚离瞳孔闪烁数次,轻咳一声,道:“那你……是怎么接触到上交系的?”   “它们主动来找我的。”   苏夏干净利落地回答,然后用不解的眼神看向好像被呛了一口的楚离,“怎么了,很奇怪吗?我好歹也是学生会主席,上交系的校内事务虽然不多,但也和学生会有联系啊。”   “……没什么。”楚离叹了口气道:“继续吧。”   此时此刻,楚离已经猜到事情的原貌了。   那群东南沿海界的金融大鳄,一个个的鼻子比狗都灵啊。   也难怪,毕竟是脱胎于上沪交大的金融圈,即使尼采让校董会对外界闭上了嘴,校董会里知道这事的人也肯定不会对苏夏的存在视若无睹。   不过,既然机智如苏夏都还没有察觉异样,那就证明,那聊聊几个在上沪交大董事会有席位的人,应该没有外传,只是吩咐属下向苏夏表示善意而已。   楚离倒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怒火,熙熙攘攘,皆为利字,人之常情而已,除了办户口上大学之类的必要援手之外,只要没有人威胁到苏夏的安全,他就不会主动干涉苏夏的人生轨迹。   因此,楚离微微一笑道:“那你刚刚提到的,依托于上交系而积累的资源,究竟又是什么呢?”   闻言,苏夏打开抽屉,翻出一个笔记本,抛给了楚离。   社会是由人组成的社会,人脉关系折射出着一个人未来的成就。   楚离眨眨眼,接过黑色的精装笔记本,这个笔记本并不单薄,他轻轻翻开,每一页都记载着一个人的相关信息。   而这些人中有男有女,当然由于苏夏自身的性格原因,占绝大多数的还是女性。她们有各大企业高管的孩子,有各级官员的子嗣,也有出身寒门的各学院精英。   她们的身份各不相同,但都是这所学校培育出的精英,她们都将站在这座城市、乃至于这个国家的顶层。   楚离笑意温和,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像在看自家可爱的布偶猫舒展自己美丽的绒毛。   “感想如何?”苏夏的双腿轻轻地摇晃着,微笑道:“是不是对我有些刮目相看啦?我可不是只知道天天玩游戏。”   楚离打量着苏夏,这孩子似乎已经对今天期待了很久,所以如今在真相揭露之后显得很是愉悦,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楚离的惊愕。   嗯,大概就是起点小说里,主角那种被很多人鄙视,一直低调着扮了很久的猪,有一天突然爆发,揭露自己真实身份的爽感。   【怎么可能!这个整天荒废修炼沉迷手游的废柴,竟然得到了上古秘宗的传承!】   【看!她已经暗中突破了学之力九段!即将进阶大二强者了!】   【难道这就是失传千年的秘籍“我有个同学”吗?】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   大概如此,不难想象。   所以楚离很配合地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这……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不要在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显然,在楚离的完美配合下,苏夏获得了很大的满足感,她虽然依旧镇定,但微微颤抖的语气已经暴露了她此刻心中激荡的装逼快感。   “哦,那么……”   “这些人也是我的朋友了。”   楚离点了点头,将视线重新投到笔记本上。   他看着这些代表着这个国度精英阶层的姓名。   他记住了这些名字。   还沉浸在快感中的苏夏,没有察觉到楚离表情的异样,她大概以为楚离是抱着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说出这句话的,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越发上扬。   楚离眼角的余光发觉了少女的喜悦,他明白这份感情,正如所有的子女都渴求向父母证明自己一般。   这孩子,也到了这个追求自我的年纪啦。   楚离轻轻合上了笔记本,将它放回了办公桌上。   这些人也是我的朋友了。   这个古老的国度,大概只有聊聊几人,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   ps:这个世界观里的大学模式参照欧美资本主义国家,不要和中国常识等同……查上交系、欧美学生会和校董会模式的资料查了一个多小时,又问了几个有海外留学经历的朋友,折腾完才发现其实根本没人会关心这种真实性的细节,还不如我脑补省事儿…… 第二十八章 世纪方舟   一段意料之外的插曲结束之后,十点的钟声敲响,楚离也不再打扰苏夏的学习,离开了办公室。   当然,走之前楚离还是没忘记没收掉办公室的笔记本电脑和苏夏的手机,然后给她布置一堆足够写到正午放学时间的作业,然后在苏夏愤怒的眼神中,笑眯眯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走出门之后,楚离倒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坐在了会客厅的沙发上。   他当然不是想要闭目养神,而是因为那位名为加拉蒂亚的圆桌骑士,已经在五分钟前醒过来了,倒是比预料之中的快一些。   埋在她灵魂中的信标也开始了工作,正在从少女的记忆中搜集关于阿萨辛的情报。   出于“日常高于一切”的原则,也为了避免和斯卡哈等人撞个正着,刚刚正在和苏夏探讨人生的楚离,并没有搭理这件事,现在有了空闲才开始处理。   楚离静静地闭上了双眸。   无形的以太粒子在他的身侧渐渐汇聚。   下一个刹那,当楚离再度睁开双眼时,他已身处于一间病房。   “『上帝已死』……还真是方便的万能型权能,难怪它的权能结晶是全球市场上卖的最贵的,三千万美金一枚,简直是抢钱。”   楚离抬起手,打量着由以太构成的身躯。   这是灵魂信标的功能之一,用以太构造出一个无形的灵魂体,将使用者的意识灌输其中,然后直接抵达被埋下信标的人的所在位置。   以治愈重伤英灵为任务的医疗室,并不是普通病房的规格,说是房间,它更像是一个小小的广场。   广场中央是大型医疗舱,而四根圆柱型的英灵维生装置则伫立在小广场的四角,此时早已被关闭,只有淡淡的微光浮现在圆柱表面。   而令楚离颇感意外的是,此时此刻,那台大型医疗舱中,并没有加拉蒂亚的身影。   于是,他的视线越过医疗舱,看向正前方。   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   身着病服的加拉蒂亚,斜靠着坐在窗台边缘上,双手抱膝,裸露着双足,静静地睡着了。   她戴着两枚精致的耳机,似乎在聆听着什么,神情柔和。   虽然是冰冷的姬骑士,还背负着被绷带裹住的剑,却有着几分温暖的气息。   光影挥洒在病房中,世界如此静谧。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为何,在短短的那么一瞬间,楚离竟然有种退出这个病房的冲动,仿佛是不愿打扰少女静谧的世界。   “……看上去很安心的样子呢。”   楚离的耳畔又回响起了尼采熟悉的声音,『上帝已死』是她的权能,楚离的行动自然逃不出她的双眼。   尼采似乎也因骑士少女的静谧容颜而有所感触,冰凉的声音不再传达怀有恶意的言辞,而是淡淡的感慨着。   楚离微笑道:“大概是吧,看上去,好像的确比不久前的她,多了一些东西。”   “是啊,的确多了一些东西……”   尼采的声音依然带着几分平和而恬淡的意味,仿佛真的因为陌生人的幸福而感到淡淡的温暖。   楚离微微一笑,心中有些感慨。   看来就算是恶魔君王一样的乌托邦总裁小姐,心里也是有一些柔软的地方啊。   自己过去对她的认识,似乎需要……   “……譬如多了一枚灵魂信标。”   尼采冷冷道:“我还是小看你了,半小时不到的时间,竟然初步完成了人格重塑,作为灵魂领域的大师级英灵之一,我向您致以诚挚的敬意。”   “……”   楚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有十万只银毛小婊砸狂奔而过。   对这只黑心资本家还抱有期待的我真是脑壳坏掉了!   虽然心中有砍人的冲动,但毕竟加拉蒂亚就在眼前,楚离只得继续装作没听到,向前走去。   当楚离来到了加拉蒂亚身旁时,少女并未察觉楚离的存在,依然静静地沉睡着,垂在耳机旁的一缕长发随风舞动。   她的背后,依然负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取下骑士剑,白色的绷带折射出几点微光。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会露出这般安然的表情?   楚离忽然觉得有些好奇,但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毕竟,这是与他无关的事,他造访此处的目的,只是最后检查一下自己的病人,和得到那名阿萨辛的情报而已。   楚离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心脏。   下一个刹那。   楚离的世界定格在了这短暂而漫长的一秒钟,初夏微风不再流动,天际流云悄然停滞,繁花与土壤的馥郁芬芳为之凝结。   唯有无数纷繁凌乱的零碎资讯,瞬间涌入了楚离的脑海,核心战场的每一块碎石、以太在空气中划过的轨迹、命运与因果之线勾勒出的世界之真实……一切的一切,沿着神经的末梢逆流而上,在思维与逻辑编织的网络之间翻腾汹涌,直至划破一道轰鸣的惊雷!   ——『灵魂信标-资讯解译』!   在难以计数的资讯涌入楚离的脑海时,他终于大概摸清了加拉蒂亚之“理”的轮廓。   “还真是……论外级别的能力啊……”   在冥思之中,楚离低声呢喃着,笑了起来。   是的,她并不是像楚离曾知晓的某个男人一般,以难以想象的逻辑推理和计算能力,在纷繁如浩瀚海洋的无穷信息中,逐步排除一切不可能的结论,最终得出唯一的真相。   加拉蒂亚的“理”,已然逼近了因果律的边缘。   她无需以逻辑去分辨世界的真实,因为世界的虚伪,在她的双眸之间根本无所遁形。   昨夜核心战场的浩瀚信息之海,详细到了每一缕微风流动的资讯,加拉蒂亚根本无需去理会,而是直接能够不假思索地抓住唯一真实的线索。   “那只阿萨辛大概以为,英灵踏入陷阱就会触发的灵魂衰竭诅咒,可以万无一失地掩盖自己的行踪……”   楚离笑了起来,道:“真可惜,你应该设定成一踏入战场就触发才对。”   他闭上双眸,再度审视从加拉蒂亚的大脑中检索到的那条信息。   ——那艘名为“世纪方舟”的豪华游轮。   从遥远异国,前来接应同僚的阿萨辛特种部队,此时此刻,就悄然潜伏在世纪方舟里的无数乘客里面,正沿着太平洋航道,向上沪市缓缓行来。   这就是在那短短的一分钟时间里,加拉蒂亚从核心战场的废墟残骸中找到的信息。   一道残余的以太超距通讯波动,从昨夜核心战场的中央,延伸到了遥远的太平洋之上,一艘在深海中前行的豪华游轮中。   短短一秒钟之内,加拉蒂亚透过以太的轨迹,眺望到了印在豪华游轮船身的名字——『世纪方舟』。   阿萨辛派的刺客们,正潜藏在方舟间,摩擦着自己锋利的爪牙。   即使透过加拉蒂亚的记忆,楚离也仿佛能感受到浩瀚深海与阴影天幕之间,那艘方舟上的森森杀意。   “很好……来者是客。”   楚离的笑容间带着几分炽烈的意味,他仿佛又嗅到了往日弥漫在战场上的硝烟之气,低声笑道:“上沪市……欢迎你们啊!”   一缕弥漫的杀意触及了加拉蒂亚的灵魂深处,引起了一阵涟漪,虽然没有让加拉蒂亚察觉到,但却分散了楚离的注意力。   他渐渐收回了杀气,恢复了心灵的平和。   灵魂是人体最精密复杂的结构,楚离可不想一不小心就把这孩子玩坏了。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楚离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   下一步,则只余下相对简单的“术后体检”了。   楚离的意志操作着灵魂信标,扫描着少女的灵魂和身躯状态。   首先是灵魂状态方面,『上帝已死』的驱散效果很显著,三层灵魂衰竭诅咒的伤害已经完全消弭无踪,恢复效果也很完美,只留下了淡淡的伤痕。   虽然凭借英灵血脉的强横恢复力,加拉蒂亚最多靠三天静养就能修补这些伤痕。但楚离本着一个临时医生的职业修养,还是给她“包扎”了一下。   然后是肉体和灵魂的契合度方面。   楚离犹豫了一秒钟。   随即,他轻咳一声,道:“出来……干活了。”   尼采的意识的确一直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听到楚离的呼唤,淡淡出声道:“让我检查她的灵肉契合吗?”   作为魂灵共鸣系权能的大师级英灵,即使一直在旁观,她也能一眼看出楚离的进度。   “废话。”楚离轻叹道:“灵魂衰竭诅咒最棘手的后遗症就是灵肉契合度大幅度跌落,轻点的是半夜梦游,重点的就变成阿库娅了……”   “确定让我来?”尼采淡淡道。   “当然,我可不是偷窥狂。”   “你就不怕我做什么手脚?譬如……”   尼采用淡然自若的语调简单阐述了一下灵魂信标的十七种应用手段。   “……”楚离一阵无力,“我感觉因为你的这张破嘴,可能已经有无数个异常可怕的平行世界诞生了。”   尼采冰冷的声线中带上了几分淡淡的笑意,“如果真的存在,我倒是觉得那些平行世界更有趣些。”   楚离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叹息道:“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还是直接给我来一发双A级的灵魂污染吧,这样长年累月地互相伤害,有点儿折寿……”   “只要你不拨响残存的‘理’,我当然有兴趣把你的灵魂彻底染成黑色。”   尼采淡淡道:“想试一试吗?”   “免了吧。”楚离笑了起来,道:“说笑而已,或许放纵一切欲望的感觉可能会很满足,但我还是觉得做自己最好……”   “……啧。”   尼采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才开口道:“承惠,三万欧元。”   ?   楚离的头顶仿佛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下一刻,无形的灵魂波动瞬间向加拉蒂亚的周身袭来,检查并修复着加拉蒂亚灵与肉的损伤,短短的一刹那之间,三层准A级灵魂衰竭诅咒导致的灵肉契合度跌幅就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   “某处肢体契合度大幅跌落,其余全身十三处轻微损伤,已经全部修复。”   尼采的声音再度响起,“可以不用担心你的骑士姬了。”   “所以说那不是我的骑士姬……”楚离轻叹一声,微笑道:“多谢啦。”   虽然嘴上一直很别扭,但也是个很可靠的伙伴啊。   “等价交换罢了,连上救她时的那道权能,你今天已经欠我八百零三万欧元了,考虑一下怎么还吧。”   尼采的声音渐渐淡去,“一分钟后有个比较重要的会议,有什么事找我,记得用洲际以太超距通讯。”   “八百零三万欧元……日。”   楚离轻叹一声,无奈地告别道:“慢走不送。”   他也是时候离开了。   既然睡美人已经被冰山女王治好了,退休王子就该回家喂猫了。   最后回望了一眼安然沉眠的加拉蒂亚,楚离微微一笑,转过身,背影缓缓消散。 第二十九章 加拉蒂亚的梦   几乎在楚离消失的同一时刻,医疗室的房门被缓缓打开,斯卡哈和一位女医生走了进来,看到了斜靠在窗台边缘的加拉蒂亚,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笨蛋……既然已经醒了,怎么不按下床边那个红色按钮,通知我们呢?”   斯卡哈露出无奈的微笑,走到窗边,两手以公主抱的姿势环抱起了神情恬淡的少女,走到了医疗舱边,道:“还要检查一遍身体呢。”   加拉蒂亚缓缓睁开双眼,默默地取下了耳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医疗舱旁的桌上,默不作声。   一旁的女医生也开始调试复杂的检查机器,调试完成后,微笑道:“加拉蒂亚冕下,请您伸开手臂,我帮您脱下衣服。”   加拉蒂亚的双眸注视着女医生,流露出几分淡淡的疑惑,道:“为什么?”   女医生一怔,笑着解释道:“冕下,您可能是第一次做灵魂检测吧?衣物会妨碍到X光和以太粒子的扫描,无论是灵魂解析还是灵肉契合度扫描,都要脱衣服的。”   一旁的斯卡哈微微笑道:“不用害羞喔,同性之间,看到裸体没有什么的。”   害羞……是什么?   少女张了张口,却并未再说些什么,默默地伸开双臂,任由女医生解开单薄的衣物,直至展露出青涩的曲线。   医疗舱缓缓关闭。   黑暗中,加拉蒂亚的左手轻轻地按住了自己的心脏。   又想起了刚刚那道无形而满怀善意的虚影,和灵魂间流动的以太“编织”出的“对话”。   它在和谁说话呢?   医疗舱的微光渐渐亮起,少女轻轻闭上双眸,淡淡的困意袭来,不再去思索那些在她眼中太过复杂的问题。   这一次,她真的睡着了。   ————————   跨越悠久的时光之河,温柔而平静的询问回响在加拉蒂亚的耳畔。   那声音里沾染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它静静地重复着。   却听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   ……   ……   伦敦天际,大本钟的顶点。   时至初冬的圣诞夜,来自北大西洋的悠远西风呼啸而过,漫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王轻轻环抱着稚嫩的金发少女,端坐在钟塔顶点的边缘,俯瞰着伦敦的雪。   古老的哥特式建筑被覆盖了银装,世界被染成了一片苍茫的白色。已是深夜,大多数人都入睡了,唯有圣诞树的光辉在夜幕下闪烁着。   远方,能看到十几个圆桌骑士和使徒扮成的圣诞老人,在夜幕下跳来跳去,去挨家挨户给孩子们送礼物。   这是那场战争结束后,在王的推动下,英国流行的圣诞新风尚。   这些礼物都是在两个月前向全不列颠的孩子们征集的愿望中提及的,孩子们并不会要什么贵重的东西,或是一双新手帕、一对新球鞋,或是圆桌骑士团全员的亲笔签名,或是别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不列颠王室会用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为孩子们准备这些礼物,每一件都会由王亲自过目,然后在圣诞夜之前,向全国每个地区,无论是繁华的大都会还是偏远的深山农村,派遣出相应数量的圆桌骑士和使徒,作为送礼物的圣诞老人。   一个深冬长夜的漫漫时光,足够几位圆桌骑士和上百名使徒跑上几万家,收到礼物的孩子们会开心上整整一年,没得到的孩子们也不会气馁,在十二岁之前,他们一定会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礼物的。   除了需要对外界隐藏存在的准英灵们之外,唯一不需要当圣诞老人的英灵是王……每年圣诞夜前一周,王都要在礼物包装盒外写上整整几万份亲笔签名,以至于每次写完都会患上忘了自己叫阿尔托莉雅的短暂失忆症,已经够累了。   而且圣诞老人经常会被发现,总会有一些调皮的孩子装睡,然后偷偷睁开眼看着圣诞老人在自己床前放上礼物。如果是别的圆桌骑士和使徒还好,王亲自去的话,一旦被发现,肯定会引起喧哗然后走不掉的。   去年的圣诞型莫德雷德,就因为和王长得太像,被一群约定好“谁看到王就立刻大声呼唤小伙伴”的熊孩子们追了整整三条街,最后跳墙才跑掉,被圆桌骑士团笑话了整整一年,从此多了个“熊孩子之王”的称号。   此时此刻,在这点缀着淡淡温馨的圣诞冬夜里,稚嫩的金发少女感受着漫天飘落的雪花,静静地依偎在王的怀中。   “加拉蒂亚卿,冷吗?”   王摸了摸少女的头,紧了紧温暖厚重的毛绒披风,裹住了少女的柔软身躯。   她那绝美的侧颜就在加拉蒂亚不远处,呼出的气息带着微微的芳香,两具柔软的身躯紧紧地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被王这样亲密地抱在怀里,加拉蒂亚有些微微不适应,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回应道:“很暖和。”   “那就好。”王神情柔和道:“这么晚了,还带着你到这么高的地方,不会怪我吧?”   “这是王的意志。”   “加拉蒂亚卿,骑士之道以自矜为则,但你还不是骑士呢。”王微微笑道:“所以,暂时就不用执着于彼此的身份了……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加拉蒂亚默默摇头。   “离你觉醒血脉,已经快过去一年半了吧?”   少女的身躯微微一僵,沉默良久,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能看到吗?”   王叹了口气,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加拉蒂亚的侧脸。   加拉蒂亚那双倒映万物真实的双眸中,有一缕淡淡的黑影弥漫在王的肌肤上,虽然不敢靠近,却始终没有消散。   “果然么?即使是圣枪的庇佑,也无法驱散此身以人类之姿存世而来的罪孽……”   王轻叹道:“人类之恶啊——”   加拉蒂亚轻轻闭上双眸,没有做声。   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以圣青色的眸子俯瞰着这片茫茫雪国。   “加拉蒂亚卿,我们身下的威斯敏斯特宫钟塔,见证了不列颠的近现代史。”   她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温热的手心,转瞬间融化,“……从十九世纪末的日不落辉煌,到两次世界大战的硝烟弥漫,再到二十世纪的漫长衰落,直至先王维多利亚点燃的复兴火种……”   “还有王铸就的伟大时代。”加拉蒂亚低声说道。   “不……是不列颠铸就的伟大时代。”   王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卡梅伦卿前几个月还说,要在我生日那天把这座钟塔改名为阿尔托莉雅塔,被我教训了一通,怎么你也学会说这种话了。”   加拉蒂亚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王的伟大,是无可磨灭的。”   “伟大?”   王摇了摇头,带着温柔的笑意,第不知道多少次,说出了那句加拉蒂亚耳熟能详的话。   “我啊,年轻的时候,可是犯下了不少错误呢……”   圣青色的双眸眺望雪国,王轻轻地笑了出来。   “而且。”   半晌寂静之后,王的淡淡笑意间流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唯独你,我唯独没有资格接受你的赞誉啊……”   漫长的沉默。   加拉蒂亚轻轻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默默地垂下了头,闭上双眸。   王笑了起来,左手轻轻抚摸着加拉蒂亚的侧颜。   “加拉蒂亚……”   她也轻轻闭上了双眸,低声呢喃着。   问出了那个问题。   【咚——】   午夜零点的时刻悄然降临,威斯敏斯特宫钟塔的浩大钟声回响在这座古老的城市,漫天的鹅毛大雪挥洒而下,将世界染成一片雪白。   跨越悠久的时光之河,温柔而平静的询问回响在少女的耳畔。   “加拉蒂亚……你憎恨人类吗?” 第三十章 这真是太让人愤怒了!   上沪交大,学生会主席办公室。   遥远的意志回归沉睡的身躯,楚离缓缓睁开双眼,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时间刚刚过去了十分钟。   “世纪方舟么……”   楚离并未起身,而是靠在沙发上,低声喃喃着那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从欧洲起航、环游世界七洲四洋的『世纪方舟』号顶级豪华游轮,有关它的传闻楚离也曾听说过一些。   豪华奢侈的顶级配置、聚集于此的精英阶层、铺天盖地的舆论宣传,令世纪方舟号几乎成为“新世纪的泰坦尼克号”——虽然这个宣传语不怎么吉利,但好歹足够吸引眼球。   而在楚离看来,这玩意估计真的要成泰坦尼克号了。   半月之前,世纪方舟号已经离开了南大西洋,沿经好望角航线,驶入印度洋海域,渐渐向西太平洋靠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上沪了。   至于具体的靠岸时间点、上沪航段的行程、乘客的逐个排查,这还要依靠尼采和军情六处的情报网络,楚离暂时唯有等待。   他伸了个懒腰,打开手机,想要暂时休息一会儿。   然而,当他的手指刚刚触及到屏幕时,动作却停止了。   楚离默默地凝视着右上角亮起的WIFI。   满格的。   “……日。”   楚离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声,将什么鬼的阿萨辛和世纪方舟都抛到了脑后,起身走向办公室内厅的大门。   果不其然,大门已经被反锁了,他左手握住门把,流动的以太无声无息间解除了反锁,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楚离就这样悄然走进了办公室。   背对着楚离的学生会主席苏夏小姐,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左手边可乐,右手边薯片。   少女依然是那幅把双腿搭在办公桌上的不雅坐姿,黑色的蕾丝长裙几乎全部掀了起来,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   她还时不时地用裙子扇扇风。   办公桌另一侧,课本和纸笔摆放的整整齐齐,只需要三秒钟的反应时间,她就可以完美地伪装出自己正在认真学习的模样。   ……这小兔崽子。   楚离嘴角微微抽搐,悄无声息地来到苏夏的背后,但还未等他有什么动作,笔记本电脑上的画面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竟然不是游戏、新番和本子,而是中规中矩的办公软件,整整齐齐的表格上方,赫然是【2016年上沪交大学生会第二季度财政预算】的标题。   苏夏的手指飞快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着,审议、评价、修改意见,一行行字迹浮现在备注栏上,根本不像是一个15岁孩子的手笔,而是处处蕴含着严密的逻辑性。   银幕下方,还有一整排未处理的文件等待着,从征文活动的预案,到各部一季度工作的总结。   那显然是整个学生会才能处理的工作,然而今天的学生会大楼,却只有苏夏一个人在。   少女的表情冷静而专注,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楚离凝望着苏夏静静的背影,心中颇有些微妙而复杂的感觉,家中的苏夏,仿佛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从未在他的面前展露出这样的姿态。   不知不觉间,她也已经十五岁了。   楚离露出一抹微笑,目光不经意间瞥过银幕右下角的酷狗音乐盒,苏夏似乎在听一首……是进行曲吗?   看名字好像挺像的,是一首英文歌,名字翻译成中文的意思,大概是“十分威风凛凛的样子”,似乎很热血呢。   ……说起来这个名字,楚离似乎总觉得有点儿耳熟,是在哪里听说过吗?不过这并不重要,他也没细想。   没想到这孩子也会听这种热血的歌啊,还是单曲循环,难怪会戴上耳机,估计是害怕被别人听到,觉得害羞吧。   自觉发现了苏夏的闪光面,楚离颇感欣慰,对她私自打开电脑的事也不再介怀。   他拍了拍苏夏的肩膀,微笑道:“会长小姐,辛苦啦。”   ……不知为何,楚离觉得苏夏的整个身体在瞬间僵硬了。   少女飞快敲击键盘的手指定格在了半空中,瞳孔紧紧缩起,豆大的冷汗在一刹那间浮现在了额头。   终于,透过笔记本电脑的倒影,苏夏看到了背后的楚离。   下一刻。   本来就以缺少支撑点的姿势靠着椅子的苏夏,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连带着笔记本电脑上的耳机线,也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啊~啊~嗯~——”   激烈的御姐声线,伴随着惊心动魄的强烈旋律感,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内。   楚离和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整个人石化在和煦的微风中。   “十分威风凛凛的样子”……   尼玛这不就是【威风堂堂】吗!小黄曲啊卧槽!小兔崽子你还特意翻个英文名,真特么机智啊!   楚离额头青筋微冒,以杀气四溢的眼神望向一旁的倒在地上的苏夏。   身着黑色长裙的少女似乎被耳机线缠住了,正在费力地挣脱着,华丽的衣装变得凌乱不堪。   苏夏一边扯着耳机线,一边注意到了楚离想要吃人的眼神,立刻打了个哆嗦,深吸了一口气,连着耳机线缩到了角落,声音颤抖道:“你你你再敢靠近一步,我我我就撕了裙子喊有入室抢奸奸奸犯!”   ……入室抢奸犯是什么鬼的罪名啊?你的创造力不要总用在这种离谱的地方好不好?还有为什么最后一次结巴要在那么微妙的地方啊!重要的事要做三次吗!   本来以苏夏的冷静,不会出现这种被动弱气的姿态,但她实在是被楚离那一拍肩膀吓得够呛,几乎是魂飞魄散的状态,能说得出话就算很好了。   想想看,你全神贯注看着本子的时候,你姐姐或妹妹突然拍你一下,那是什么感觉?   楚离毫无怜香惜玉之感,上前一把提起了苏夏的衣领,把她扔到了沙发上。   终于挣脱了耳机线的苏夏,望着杀气腾腾的楚离,少女神色变换数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刺啦一下撕开了长裙。   “熊孩子——”   楚离终于忍无可忍了,随手从桌角抽了一张干净手帕堵住了她的嘴。   这下,少女终于乖乖闭嘴了,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冷静下来的苏夏,显然看出了楚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缩在沙发角落,装起了死猫。   楚离有气无力地捂住了脸,他突然后悔拍那一下肩膀了,让那个兢兢业业的优雅美少女学生会主席再多存在几分钟那该多好?   空气中还在回荡着【威风堂堂】的旋律,楚离越发头痛。   他对苏夏的教育,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啊?   算了这不重要,现在还是先把残局收拾好,还好今天学生会没人在,不然就要粗大事了……   下一个刹那。   【砰砰——】   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门外响了起来。   “会长,我忘记告诉你了,预算表格的邮件里还有一个加密附件……”   小小的世界,一时间陷入死寂。   楚离和苏夏面面相觑。   沉默半晌,楚离默默地叹了口气,与苏夏对视一眼,流露“你今天死定了”的意味,令少女打了个哆嗦。   提着苏夏的衣领把她扔到了办公椅上,楚离用眼神警告她把音乐关掉并整理好衣服,然后走向了大门。   打开门,映入楚离眼帘的是一位年轻的秘书小姐。   她第一眼看到了楚离,似乎显然没有料到办公室内还会有别人,怔了一下,困惑道:“请问,您是?”   “我的朋友。”远处的苏夏轻咳一声道:“别废话,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还有工作。”   朋友?   秘书小姐眨眨眼,在会长的字典里,“雄性”和“朋友”两个词什么时候有相关性了?   虽然心有疑惑,但优秀的职业操守让她很明白什么是自己不该问的,秘书小姐对楚离露出了善意的微笑,然后缓缓走向办公桌前……   “……你先等一等。”   苏夏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留痕迹地将双腿再缩了缩,但下方空开的办公桌结构依然无法遮蔽左腿上破碎的长裙。   明天就扔了这破桌子,苏夏心中打定主意。   她轻咳一声,道:“时间紧迫,直接说吧。”   “额,是。”秘书小姐微微一怔,心头的疑惑又加重了几分,但依然听话地定在了原地,开口道:“预算表格的邮件里,还有一个加密附件,我忘记在邮件里加上密码了,密码是A031。”   “里面是什么?”   “是燕副校长委托我转交给您的。”秘书小姐说了一个人,那是『上交系』在上沪交大校内的负责人之一,“里面是电子邀请函。”   似乎是顾虑到有旁人在这里,秘书小姐没有说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的邀请函。   她又拿出了一张黑色卡片,“这是配套的实体通行证。”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苏夏扬扬眉,道:“放在我办公桌……不,交给他。”   习惯性地发出往日的命令,苏夏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处在见光死的状态,赶紧改口,用手指向楚离。   这一次,秘书小姐真的彻底呆住了,她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楚离,重复道:“交给他?”   她知道,自己手里那张单薄的黑卡究竟有多么珍贵,即使是在东南沿海金融领域占据小半壁江山的上交系,能拿到的名额也不过聊聊,除去那些依靠父辈的世家子之外,被分给外围成员的,只有这一张而已。   它是进入这个古老国度上流社会的门票,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政治资源和商业人脉,在门的背后交织纵横。   甚至连那些无上存在们的『使徒』,也有可能在门的背后觥筹交错,一旦能触及到他们的身姿,一切政阀世族、商界豪门都会向你投来橄榄枝。   而现在,它竟然被会长赠给了别人?   秘书小姐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楚离,路人般的气质、地摊货的打扮、丝毫看不出良好教养的站姿……   她从没有歧视普通人的习惯,准确的说,秘书小姐自己就是贫寒家境出身,她对一切依靠自己的拼搏而拥有未来的凡人,唯有无比的好感。   她只是客观地推理出,这位会长的神秘友人,绝非是什么政治家族和商界豪门的世家子弟。   换句话说,最大的可能性是,会长将这张黑卡赠送给他,是想要为他打开上升的渠道。   在推断出这个事实之后,随即涌上秘书小姐心头的,是无法抑制的怒火。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为了一个男人甘愿放弃未来,还能是什么缘由?   难道即使连会长这般高傲冷酷的智者,也会被这种自私的骗子所蛊惑?   是的,自私的骗子,这就是秘书小姐对楚离所下的定义。   开什么玩笑,如果他对会长怀有哪怕一分一毫的真情实感,怎么会向会长索要这种关系到她未来的珍宝?   转瞬之间,纷繁的思绪在秘书小姐的脑海中闪烁而过,她沉默良久,微微艰涩道:“会长,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此时此刻,窗外凉飕飕的微风令苏夏的裙底一阵清凉,好死不死办公桌还是正对窗户的,在公开的羞耻play下,少女的脸色已经有些微微发青了。   她现在恨不得一脚把秘书小姐踹出门,见秘书小姐还在磨叽,冰冷道:“我的决定,需要你来质疑吗?”   苏夏一年半的时光塑造的高傲、冷酷的独裁者形象发挥了作用,秘书小姐微微打了个哆嗦,神色变换数次,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了一旁的楚离。   楚离已经站在一边装作看风景好一会儿了,眼看麻烦终于要落幕,不由得松了口气,转过头,刚想露出微笑……   ???   楚离望着秘书小姐想要吃人的表情,感受着莫名其妙的杀意,满头雾水。   好几秒钟以后,楚离才发觉了敌意的缘由,他有些好奇地将视线投向那张精致华美的黑色卡片。   下一个刹那,他微微眯起眼睛。   『Century Ark』   ——世纪方舟。   黑曜石打造的精致卡面上,闪烁着微光的钻石勾勒出一座浩瀚方舟的轮廓,单单这张卡片本身,就代表着一个惊人数字的价值。   加拉蒂亚的记忆碎片一瞬间涌上楚离的心间,在西太平洋的天幕之下,那座斩断海潮的世纪游轮,与黑卡重叠在一起。   是的。   这是世纪方舟的船票。   楚离的瞳孔,一刹那变得幽暗而深邃。   短短的一瞬间,他对秘书小姐提到的那位“燕副校长”,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杀意。   当然,杀意转瞬即逝,那只是一时的冲动而已。   楚离很清楚,那个燕副校长、那个所谓的上交系,将这张世纪方舟的船票给予苏夏,肯定是出于善意的。   阿萨辛潜伏在方舟上的消息,就连楚离也是刚刚得知,此时此刻,世纪方舟的船票,在所有人的眼中,当然和危险二字搭不上边缘。   思绪转瞬即逝,楚离微微一笑,毫无异样的接过了那张黑曜石镶钻卡片。   而楚离刚刚的停顿和笑容,在秘书小姐眼里,则是另一番意味了。   秘书小姐深吸了口气,表情微微僵硬,道:“会长,我的事情就这么多了。”   “那就出去。”   苏夏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声音让秘书小姐脸色又白了几分,她理所当然地将其解读为了苏夏想要继续渡过“二人世界”。   不行,陷入爱情的女孩是没有智商可言的……现在不能和会长直接探讨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秘书小姐眼神变换数次,最后勉强恢复了平和,道:“明白。”   她转身离去。   在移开视线之前,秘书小姐的视线不经意间触及了沙发的角落,在靠枕边缘,好像有一小块黑色的布料,很眼熟的样子。   那是什么?   秘书小姐带着淡淡的疑惑,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咚——】   在沉重的关门声中,一道无形的灵光划过了秘书小姐的脑海。   会长最喜欢的那条黑色长裙……   好像……   就是那种布料来着……   ……   粗,粗大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秘书小姐明白了,传说中的天雷轰顶,究竟是什么感觉。   不行,我要报警,妖妖灵,我要打妖妖灵!她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浮上秘书小姐的心头,会长那些异常的动作在这一刻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凌乱的线索勾勒出的画面让她为之窒息。   难怪会长不让自己靠近她,原来她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整个下半身其实都是一丝不挂的?   这真是太让人羡……我是说愤怒了!   秘书小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的呼吸愈发急促,咽了口口水。   然后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手机。   然而,在即将拨出去妖妖灵之前,秘书小姐的动作却突然停滞了下来。   不行,单纯的报警不可能惩罚那个变态,会长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捞他出来,她很清楚,会长就是这样固执的性格。   要换一个方法。   单凭自己的浅薄智慧已经无法应对这种局面了,要寻找外援。   秘书小姐深吸一口气,思索片刻,重新点开手机。   作为苏夏的秘书,她的通讯录里保存着苏夏几乎所有的友人们。   她开始打电话。   ————————   ps:两章半合一,5500字送上……感觉我已经彻底忘光上本书熟练的断章技巧了。   喝了两周的中药总算开始见效了,安稳睡着了五个小时,这章写的安安稳稳……昨天那两章是大半宿没合眼第二天写的,文风简直压抑到爆,啊,失眠好痛苦……   希望大家再忍耐几天吧,病好了之后就不会再出现文风异常问题了,到时候估计还得大修一遍失眠期那几章,写的什么玩意…… 第三十一章 你已不在我的世界   “英国脱欧事件持续发酵,国际金融市场动荡加剧,欧元汇率出现大幅跌落,脱欧反对者在伦敦东区举行抗议游行,首相莫德雷德亲自前往现场安抚民众……”   时至夏夜,窗外的斜阳已经落入山下,苏夏斜躺在楚离的双腿上,裸露的双足搭在沙发一边,一边拿着薯片咔嚓咔嚓地吃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机上的新闻。   “把薯片放下。”楚离拿着掏耳勺,皱着眉头,拍了拍苏夏的小脸。   “哦……”苏夏敷衍了事地答应着,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咔嚓咔嚓地吃着薯片,像一只小松鼠。   炎炎夏日,少女的打扮很是清凉,上身一件白衬衫,下面只有一件热裤,大片雪白的肌肤展露无遗,然而这并没让楚离有什么旖旎的念头,他只是叹了口气,先把掏耳勺放在一边,等苏夏吃完再弄。   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走到了7点多钟,楚离和苏夏现在是在家里。   白天是乏善可陈的一天,大概在下午两点左右,上沪交大就恢复了一大半学生的正常课程,除了依然被严密封锁的中央战场之外,大多数区域都被开放,这在近年来的突发事件中倒是堪称神速的案例,大概是为了安抚民心。   苏夏所在专业的教学楼还没有开放,所以楚离和她就在学生会呆到了傍晚,苏夏认真学习,楚离看点闲书,午休时两人窝在电脑前一起追番,猜拳决定谁去买饭(楚离故意输了),度过了简单而平静的一天,就像过去的五个春夏秋冬一样。   夜深了,透过窗户看去,万家灯火通明,人人都在回家的路上,屋里有电视机的声音,厨房间弥漫着饭香的雾气,苏夏躺在楚离的腿上,两个人的体温交融在一起。   “世纪方舟号游轮将于明晚抵达上沪市……”   一闪而过的简讯打断了楚离的思绪,他看向银幕,高达五层、造价近十亿美金的豪华游轮像是一座海洋中的摩天大厦,在西太平洋的波涛中缓缓驶来。   “那张黑卡,和它有关吗?”楚离揉了揉苏夏的黑色长发。   “终于肯提这事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了……”苏夏吃着薯片,翻了个身,双眸直视楚离,“世纪方舟的船票,上交系有个聚会在那里,本来门槛是我碰不到的,但刚好有个校董临时有事不能出席,她就把她的名额给我了……我们是在学生会主席选举时认识的,那位老人家人还不错。”   “听上去好像是很厉害的东西啊。”   “那当然了,明眼人都知道,所谓的豪华游轮和远洋旅行只是赠品而已,世纪方舟真正的价值是它的乘客,各国的富豪都聚集于此,随便谈成一笔生意就是千万美金起步的水平,更不用说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人脉了……”   苏夏咽下一片薯片,道:“不过对于我来说没什么用,也就是见见世面而已,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门槛,我才大二,在那种阶级的眼里,暂时没有任何风险投资价值,就连上交系肯接纳我,大多也是因为那位校董老人家的缘故。”   “你想去吗?”   “那也要你同意才行啊。”苏夏舒展了一下身体,“我这张是近海短程航行的票,只到西太平洋边缘,往返一共七天,你什么时候让我一个人跑出去七天过?”   楚离哑然一笑,的确,五年来,他一向看苏夏看得很紧,就连中学时为期三天的野营都不让她去。   “这张船票只能允许一个人登船吗?”   “五星级VIP的船票允许携带不超过三人的亲属、保镖或仆从,但五星级至少是世界百强财团的CEO才能达到的标准。”苏夏说,“你觉得上沪交大的一个校董能有这么大能量?”   “这样啊……”楚离摇了摇头,“那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苏夏似乎原本也没抱多大指望,瞥见新闻结束,她抱起薯片跑进了房间,打开了电脑。   “晚饭快做好了,你可别再开一局游戏——”   遥遥喊了一声,楚离站起身,走向厨房。   弥漫的香气中,他一边摆弄着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一边打开了手机。   “尼采,你的使徒里现在有没有在上沪的?”   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脖子之间,楚离洗着青菜,打开窗户,眺望夜景。   “燕京有一个,大中华区的执行CEO。”尼采淡然道。   “这样啊……”楚离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把菜叶子摘掉,“燕京那个,明晚之前能过来吗?”   “可以是可以,只要你不担心你的存在暴露的话。”尼采冷冷道:“上沪现在是战场,飞进去个蚊子都要被查出九族,你上次用了我的权能已经够显眼了……虽然五年前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交往,但只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总有一天还是会暴露的。”   【咚咚咚——】   “什么声音?”尼采疑惑道。   “哦,我切菜呢,水快开了。”楚离全神贯注地切着青菜,“你继续,继续。”   “……”   尼采沉默了片刻,决定无视掉这段插曲,“你是想让我的使徒给那孩子做临时近卫?”   “嗯,上沪市区还有一只阿萨辛潜伏着,如果一个人上世纪方舟,我不放心苏夏。”楚离把切好的青菜摆在一边,开始洗萝卜。   哗哗的流水声中,尼采的声线依然冷静,“为什么要一个人登船?即使是现在的你,残存的力量也完全足以保护一个普通人。”   “保护她当然是没问题,但保护完以后她还能不能开开心心地上学摸鱼打游戏就是个问题了。”   【咚咚咚——】   切着萝卜丝,楚离叹气道:“上沪、不列颠、阿萨辛,三双眼睛盯着世纪方舟,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屡次偶然出现在战场边缘,却数度化险为夷、头发都没掉一根,这个主角光环鬼都能看出有问题吧?”   “阿萨辛最多只会派遣复数位的山之翁使徒,这种战争的激烈程度,还不足以……”   尼采的话还没说到一半,楼下一位老大爷的喊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小楚,做饭呢?”   楚离家在三楼,厨房窗户正对着小区,从这个角度看人看的很清楚,楚离笑着跟那位纳凉回来的老大爷打招呼,“老爷子,吃完饭了吗?”   “哎,吃了,吃了。”   白发苍苍的老大爷笑起来眉毛一颤一颤的,“做完饭有空的话,给我家小孙女辅导会儿功课怎么样?”   作为“教出了”一个十五岁天才大学生的监护人,楚离在这片小区也算挺有名的,经常有人拜托他抽空给孩子当家教,楚离从没拒绝过,也从没收过钱,所以他和邻居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和睦。   “好好,老爷子放心,等苏夏吃了饭我马上就过去。”楚离笑着挥挥手,“老爷子先回屋歇着吧,这两天夜里热。”   “哎,好好……”老爷子笑呵呵地走进了楼道。   望着老人家的身影远去,楚离把青菜萝卜放进锅里,道:“那个,我们刚刚说到哪了?阿萨辛派遣的使徒对吧……”   “……对。”   不知为何,尼采沉默了很长一会儿才答话,冷静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   纠结?   是错觉吧?   楚离眨眨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表现出过这种郁闷感了?   大概的确是错觉,从第二句话开始,尼采的声线就恢复了淡然,“说出你的请求吧,不然我们就没必要进行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了。”   “……我将和苏夏一起登船。”   楚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苦笑道:“把她手里的那张船票升级到五星级VIP吧,准备好充分的理由,要做的天衣无缝,不要让她发现异常。”   “承惠,一百万欧元。”   “……OK,OK。”   楚离叹了口气,默默数了数自己欠债账单后面那一串零,心有戚戚然。   锅里的菜已经快熟了,楚离开始动手整理碗筷,咣当咣当的伴奏曲中,他取下了手机,“那么,晚安……狗大户。”   “晚安,蠢货。”   嘀的一声。   通话结束了。   偌大的办公室像是空旷的广场,落地窗前有一地皎洁的月光,映衬着洒落如银的银色长发。   她摇晃着红色的酒杯,饮下最后一口醇香的拉菲,按下桌角的一个按钮。   数秒之后,大门被推开,年轻而漂亮的副手走到办公桌前,等待她的命令。   “知道世纪方舟吗?”   女人站起身,副手为她披上厚重的大衣,她们一起向外走去。   “知道。”   副手为她推开门。   “买下它。”   银发飘扬的背影走出大门。 第三十二章 因为爱情   当西太平洋边缘的古老国度渐渐迎来黑夜时,万里重洋之外的欧洲,刚刚进入下午。   英国伦敦。   伦敦国际金融期货交易所。   这幢全球期货市场的轴心建筑之一,意外的有着哥特式的古老美感,六根巨大的立柱贯穿十数米高的大门,庄严而华丽。   熙熙攘攘的人群出入其中,大多是衣冠楚楚的英伦绅士们,他们环绕着辉煌大厅中的一个个银屏,关注着每一根曲线的变动,喧哗声不绝于耳。   经历了48个小时,英国脱欧给全球金融造成的动荡已经渐渐平复,无论是顶级投行的高管,还是私募基金的经理人们,都稍稍松开了紧绷的神经。   开市之后长达四十分钟的平静也验证了这一点,虽然英镑汇率和原油价格等各项指数还在有条不紊的下跌,但至少在所有人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了。   “看来,今晚我们那位可爱的首相小姐能睡个好觉了。”   英国皇家银行的证券经理人亚文,手持香槟和他的朋友卡尔干了一杯,笑眯眯道:“原本以为英镑汇率要跌16个点,没想到刚到11个点就开始刹车了。”   卡尔将香槟一饮而尽,耸耸肩,“只要陛下还在白金汉宫,就算英法全面开战,我们的投资人还是会对帝国充满信心……还有,亚文,我觉得你有必要对你的大Boss尊重一些,她可是最讨厌可爱这个形容词了。”   “不,我觉得她只是单纯地在嘴上讨厌亚瑟王对她的一切赞美而已,那个新词怎么说来着?对,傲-娇……”   亚文费力地拼出了那个发音,然后和卡尔相视一笑,又干了一杯。   “祝可爱的首相小姐今晚有个好梦!”   话音未落,两人身旁的银幕响起一道轻微的嘀声。   亚文放下香槟,好奇地望向银幕,“一千万美金的英国短期金边国债?抛售方是……乌托邦财团?”   认出了尾缀上的那个巴别塔徽记,亚文的表情变得有些困惑,“这个时候抛英国国债?乌托邦在干什么?”   卡尔也瞥了一眼,没有太过在意,他又抿了一口香槟,“很正常的交易,大概是补充一下现金流,去华尔街那边抄底吧……才一千万,你别神经过敏了。”   “也是,才一千万而已。”   亚文自嘲地笑了笑,虽然一千万美金在普通人的眼里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大财富,但在国际金融期货交易市场上,这种规模的资金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想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至少也要到一个亿才对……   【嘀——】   下一个刹那,此起彼伏的电子音,在整个伦敦国际金融期货交易所的大厅中响起。   一个个期货经理们停下手中的动作,愕然地凝视着自己的电脑。   鸦雀无声。   【100,000,000】   冰冷的数字浮现在银幕的最上方。   英国中期金边国债。   一亿美金。   “……WTF。”   沉默半晌,亚文用一句简单明了的脏话表达了自己的感受,顺便打破了大厅中的寂静。   仿佛在回应他一样,这句脏话的余音刚刚落下,大厅内一瞬间掀起了风暴般的喧哗,疯狂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文质彬彬的期货经理撕掉了衣冠楚楚的伪装,像是一个个红了眼的赌徒般咆哮着。   “联系高盛总部!乌托邦在抛售英国国债!重复一遍!乌托邦在抛售英国国债!”   “华尔街分行!盯紧全球汇率市场!一旦英镑跌速开始上浮,把我们的英镑储备全部换成美金!对!全部!”   “原油价格!盯紧原油价格有没有在动?!乌托邦有没有在抛售原油期货?!”   “停掉所有金融分析师的假期,二十分钟内全都给我上线!下午休市之前做不出财报,今年的奖金扣光!”   巨大的恐慌感仿佛瘟疫一般在整个大厅中蔓延着,刚刚经历了英国脱欧的“黑色星期五”,期货经理们都对疯狂跳水的金融指数心有余悸,现在看到乌托邦这头盘踞在七洲四洋的金融巨鳄正在缓缓张开血腥的大口,再冷静的人,血压也逼近了临界线。   “WTF!WTF!WTF!”   明明是在中央空调冷气的笼罩下,亚文的额头和背后却已经布满了汗水,他用颤抖地手拨出了一个号码。   “我是亚文!英国皇家银行驻伦敦国际金融期货交易所首席代表!申请立刻接线财政部长办公室!乌托邦在抛售英国国债!重复一遍!乌托邦在抛售英国国债!”   好像是故意想一口气搞出十几个心脏病来,在大厅陷入喧哗和沸腾的时候,又是一声要命的电子音回响在大厅间。   【嘀——】   仿佛来自地狱的电子音,令所有人的脸都是一阵抽搐,这一次,它不再是来自每一块小型显示屏,而是来自整个伦敦国际金融期货交易所的中央银幕。   【100,000,000】   英国长期金边国债。   数额是……   “1,2,3,4,5,6,7,8……8……哦,我的天,感谢吾王,感谢上帝,感谢尼采冕下,是八个零,不是九个……”   亚文用颤抖的声音一个个数着那串数字后面的零,反复确认了一遍是一亿美金而不是十亿美金之后,他几乎泪流满面地在赞美着一切。   和他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所有的期货经理们都松了口气,有种弹冠相庆之感,几个受雇于英国国立银行的经理人,甚至重重地拥抱了一下对方。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串数字的开头跳了一下。   【200,000,000】   “……”   广场般的椭圆型大厅,一刹那间陷入了沉默的死寂。   【300,000,000】   所有人呆呆地凝望着中央银幕上的冰冷数字,已经遗忘了手中的工作,拿着电话的期货经理浑然不顾话筒对面急切的质询声,正在倒香槟的服务员愣愣地任由杯中的泡沫溢出,除了偶尔响起的冰冷电子音外……   鸦雀无声。   【400,000,000】   【500,000,000】   【600,000,000】   来自地狱的金融死神似乎在满怀恶趣味地考验着所有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嘀嘀的电子音有条不紊地以每十秒一次的频率响起,连一分钟都不到的短暂时光,仿佛是整整一个世纪的漫长岁月。   【800,000,000】   在宛如死刑现场一般的气氛中,终于,那串简单恐怖的数字似乎终于来到了尽头,它迟迟地停留在8亿美金的极限,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它停下了!”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第一声惊呼,打破了地狱般的死寂,整座大厅安静了一秒钟,随即爆发起盛大典礼般的欢呼声!   “停下了!”   “它停下了!”   “赞美吾王!赞美上帝!赞美尼采冕下!!”   亚文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瘫在了座椅上。   “连上之前的一亿一千万,总共9.1个亿……还好,还在承受范围之内,只要没有超过十亿美金,就不会引起整个欧洲市场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卡尔将一杯香槟递给他,两人碰杯致意,毫不在意满溢而出的泡沫弄湿了昂贵的西装,一饮而尽。   无数的碰杯声响起,香槟的馥郁芬芳在整座大厅中弥漫。   2016年6月16日,2:55 p.m,伦敦时间。   伴随着跨越万里重洋的电磁信号,这十分钟内发生在伦敦国际金融期货交易所的一幕幕,被迅速传播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从华尔街的纽约证券交易所,到白金汉宫的圆桌议事厅,从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不冻港,到西太平洋的国际大都会,不分白天与黑夜,跨越全球24个时区,一场场会议在紧张的氛围中迅速召开,政客和金融巨鳄们在困惑迷茫中揣测着乌托邦的战略意图,制定出一个个尽可能详尽的应对方案。   与此同时,在Facebook和微博上,乌托邦抛售英国国债的话题,以每秒百万点击量的速度被全球互联网炒热,伦敦国际金融期货交易所中央银幕的那张照片,转瞬间被拷贝了上千万次。   有人说尼采想要在脱欧的大蛋糕中分上一杯羹,有人说这将是乌托邦对不列颠全面金融狙击的第一声号角。   金融和历史学者们绞尽脑汁地想要试图从中挖掘出什么重大的意义,中国的教师们开始郑重其事地将它列为明年高考的时政热点。   “守夜人,你怎么看?”   而在不列颠中央数据库,一个穷极无聊的皇家科学院院士助理正和面前的人工智能闲聊着。   守夜人没有回话,放了一首歌。   院士助理微微一愣,却没有感到奇怪,守夜人的人格模拟还有不少漏洞,她又没有依照权限格式提问,出点这种小Bug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闭上双眸,沉浸在温柔的旋律中。   虽然没听出是什么语言,但……   很温暖。 第三十三章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这是……西装?”   楚离伸手接过苏夏递来的一个纸包,好奇地打量着上面的铭牌。   “嗯,英国皇家宫廷裁缝的定制款式,三万美金,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我找朋友临时借来的,那边还有一双皮鞋。”苏夏说道:“今晚登船前穿上它,这是很正式的场合,不要再穿你那身地摊货了。”   时至上午九点多,两人正坐在沙发上,商讨今晚登船的准备事宜。   尼采的办事效率依然像楚离所熟悉的那般迅捷,早上一醒,苏夏就说她凌晨接到了世纪方舟号所属公司的电话,说是由于某个大型财团取消了高层集体休假,空置舱位较多的缘故,所有三星级以上的VIP客户可以多带一人登船……苏夏手里的那张船票就是三星级。   于是,短暂的“惊讶”和“思考”之后,楚离点头同意和苏夏一起参加这次旅行。   楚离打开了精致的包装,拿出了做工精良的西装,几乎触及到奢侈品边缘的昂贵造价,令这件黑色西装的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   不知为何,他有些微微走神。   “先试穿一下吧,我也挺好奇你穿上西装是什么样子的。”   苏夏眨眨眼,都说人靠衣装,她看惯了楚离的地摊货路人打扮,偶尔也会好奇一下楚离会不会有什么“换身衣服变帅哥”的设定。   “先说好,不要抱什么期待,估计会让你很失望的。”   从走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楚离笑了笑,拿起西装走进了卧室。   五分钟后。   “好吧……我果然不该有什么期待的。”   看着眼前的楚离,苏夏捂住脸,不忍直视地叹了口气。   没错,西装很合身,领带的系法也没有什么问题,但……   气质。   是的,那种该死的气质,令楚离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野狗披上黄金甲的浓重违和感,好像无论多么昂贵的服饰,都无法掩盖他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平头老百姓气息。   ……真low啊。   别说换身衣服变帅哥了,连先前的地摊打扮,颜值都比现在强出了n个等级。   “很好,现在我不用担心方舟上有哪个大小姐会瞎了狗眼看上你了……”   苏夏面无表情地鼓鼓掌,转身去收拾其他行李了。   楚离倒是丝毫不以为耻的模样,站在落地镜前,整理了一下衣领,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的身姿。   镜中倒映出一个庸俗的男人,头发凌乱,眼睛没什么神采,三万美金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却像是穿着路边三十块两件的地摊甩卖货。   楚离默默凝视着镜中的倒影,微微一笑,伸出指尖,与倒影相触。   耳畔响起遥远岁月之前的回音。   “说真的,现在我开始好奇舞会上会有多少大小姐会看上你了……”   落地镜前,年迈的老人缓缓来到少年的背后,凝望着镜中的倒影,扬扬眉,发出略带笑意的感慨。   少年默默整理了一下衣领,染成金色的柔顺长发洒落而下,名贵的西装勾勒出优雅的身姿,背后披着骑士大氅,流露出贵族的高贵气质。   他双眸紧闭,从未睁开。   “维多利亚。”   闭眸的少年淡淡道:“舞会即将开始,我们该走了。”   老人并未对少年冷淡的态度有什么不满,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嗯,走吧,莉莉已经等很久了,再把她一个人扔在那儿,回头又该抱怨我喽……”   少年默默戴上漆黑的假面,扬起自己的大氅,转身离去。   ……   ……   “wow。”   斯卡哈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惊呼。   此时的不列颠上将大人,华贵的黑色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身材,她戴着白手套,俨然像是一名优雅的管家。   有管家,自然也有大小姐。   加拉蒂亚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倒影。   纯白色调的落地长裙,令原先的姬骑士如今像是一位高贵优雅的长公主,微微露出的香肩白皙如雪。   ???   加拉蒂亚扯了扯斯卡哈的袖子,古井无波的瞳孔间流露出几分疑惑的意味。   “这个当然是有原因的。”   从短暂的失神中平复下心绪的斯卡哈轻咳一声,露出笑容,“虽然是去方舟上寻找阿萨辛的行踪,但我们不可能开着维多利亚号把它截停,然后一个个审讯,只有先潜入其中,而潜伏这种事,肯定是要伪装一下的。”   您说的我都懂,但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加拉蒂亚平静地注视着斯卡哈。   “因为很可爱啊。”师匠理所当然地说道。   只是因为您的个人兴趣就要强迫别人服从吗?   “不单单是这样,作为老师,弟子的不良生活偶尔也是要纠正一下的。”   斯卡哈挥了挥手里刚脱下不久的骑士紧身衣,认真地说:“长年累月地穿着这个,对发育不好。”   这就是您一声不吭扒我衣服的理由?   “你要是愿意点头我也不会用强啊……再固执下去的话,那两团棉花糖什么时候也长不大的。”   斯卡哈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而且圆桌骑士制服这么惹眼的东西,根本不可能穿着它登船啊。”   最后一个理由似乎说服了加拉蒂亚。   她沉默半晌,低声说道。   “……剑。”   “剑?”斯卡哈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加拉蒂亚指的是她一直负在背后的那柄骑士剑,被白色的绷带所包裹着,此时正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加拉蒂亚的剑连睡觉的时候也从不取下,光着身子躺在医疗舱里也要背着剑,那负剑而立的姿态几乎快成了她的个人象征,说起来,今天倒是斯卡哈第一次看到她和她的剑分离,难道这就是她这么抗拒被脱下衣服的原因?   “虽然我知道佩剑对一名骑士的意义……”斯卡哈揉了揉额头,叹息道:“但你也不必连穿公主裙的时候也要戴着剑吧?放在哪?裙子下面?”   加拉蒂亚一言不发,默默仰头凝望着斯卡哈。   “……OK,OK。”斯卡哈耸耸肩,拿起长剑,挂在加拉蒂亚的背后,指尖轻划,卢恩符文在虚空中一闪而逝,一个简单的幻术掩盖了长剑的存在。   “落地裙上背着剑……你是准备跋山涉水拯救王子的屠龙公主吗?”   看着哥特风的骑士公主,斯卡哈眨眨眼,竟然觉得有种意外的美感。   加拉蒂亚没有回话,她默默凝望着镜中的倒影。   双眸古井无波。   ……   ……   这是一间简洁而朴素的书房,纯白几乎是它唯一的色调,除了四墙之上的书架和中央的书桌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装饰物。   书桌后的座椅上,有一个漂亮的少年双眸微闭,靠在椅背上安然入睡着。   他看上去大概十五岁左右,明明是男孩,容颜却比大多数的少女美丽,五官柔和,肌肤白皙如雪,白色的柔顺长发挥洒而下,气质温柔。   他怀抱着一本摊开的大书,上面是拉丁语的文字,似乎是看到一半因为疲惫而睡着了。   书房安然静谧,唯有墙壁上的时钟滴答作响。   良久的静谧之后,一声轻轻地敲门声打破了书房的静谧。   白色长发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眸,他似乎还没睡醒,朦胧地眸子打量了一下四周,渐渐回复清明。   “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他的面庞如刀刻般嶙峋,双眸间流露出冰冷的意味,身着漆黑的西装。   “方舟已经进入领海。”老人说。   “哦……这么快啊。”   少年有些惊讶,然后笑了起来,“我睡了多久?”   “七小时三十五分。”   “这么久啊。”   少年随手把怀中的厚书放在桌上,理了理衣领,站起身,“人老了,睡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他挥挥手,一座书架在机械的轰鸣中转开,露出背后的落地窗,辽阔无垠的蔚蓝海洋呈现在少年的视线中,极目望去,已然能够看到遥远的地平线。   “上沪。”少年轻声说,“真怀念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您曾来过这里吗?”   “一百一十年前。”   “1907年,的确很久了。”   “嗯,我记得,那一年,维多利亚才是个十岁的小公主,苏维埃和北美造物议会刚刚掌控各自国家的政权,英法还在百年战争的硝烟之中。”   少年轻轻触碰落地窗,瞳孔间流露出几分追忆,“那一年……始皇帝刚刚统一南境。”   “故地重游,想必有很多感慨。”   “有是有,不过都是些老头子的唠叨了。”   少年淡淡一笑,凝望着遥远的地平线,“还是要继续向前看才行。”   白色的长发洒落而下,少年转身离去。   “准备迎接我们的客人吧。”   “是,欧德修凡克大人。” 第三十四章 没毛病,没毛病   “有钱人真特么任性啊。”   第一眼看到停泊在上沪国际自由港的世纪方舟时,楚离不禁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时至傍晚,夜色渐深,自由港上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这些炫目的灯光几乎都来自海岸口处停泊的那艘摩天大厦。   是的,摩天大厦,高达五层的巨轮像是一头蛰伏在浅海的巨兽,上千个窗口投射出金色的光芒,甲板上人群熙熙攘攘、酒宴间觥筹交错,人类在这工程学的奇迹面前,像是蚂蚁一般毫不起眼,所谓高达十亿美金的造价,虽然肯定有一部分水分,但估计也相差不远了。   登船程序已经开始,远处的停车场中,处处是名贵的豪车,从登船入口到候客大厅,铺下了十道近百米的红地毯,身着装饰性战铠的骑士侍立两侧,举剑敬礼。   楚离和苏夏正在候客大厅内,等待苏夏的朋友,和她一起登船。   “上船以后不要乱说话,一切交给我就行,这群上流社会的家伙们乱七八糟的规矩很多,连端红酒的姿势都有莫名其妙的讲究,你肯定不懂这些,照着我来就行……”   苏夏还在一旁唠唠叨叨地告诫着楚离一些重要的注意事项,楚离则是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   两人并没有等太久,很快,苏夏的朋友就到了。   “苏夏——”   远远招手的是一个20岁左右的黑长直女孩,穿着黑色的露肩连衣长裙,她的身旁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带着笑眯眯的表情。   “庄雅,你好慢。”   苏夏一开口就是毫不客气的语调,但庄雅似乎习惯了她的冷淡,笑意温柔道:“刚刚先去接的苏老,就先聊了一会儿,抱歉抱歉——”   这位老人家也姓苏?   吃瓜群众楚离眨眨眼,打量了那位老人家,她大概60多岁左右,神情和蔼,像是邻家老奶奶,但眉宇间却流露出几分上位者的气质,不怒而自威。   在楚离打量苏老的时候,老人家也在打量他,双眸深邃,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离,这是苏老,苏观澜,上沪交大的校董会副理事长,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   为楚离介绍苏观澜的时候,苏夏的表情很庄重,然后她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庄雅,轻松道:“至于这个,龙套,不用在意,把她当空气就行了。”   “……”温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庄雅叹了口气,两手捏住苏夏的小脸,“和善”道:“小-苏-夏,你-在-说-什-么-呢?”   不知为何,庄雅似乎没有向楚离介绍自己的打算,偶尔瞥来的一眼,有着几分淡淡的敌意。   楚离并没有在意庄雅的敌意,他伸出手,和苏观澜一握即分。   “楚离,苏夏的朋友。”   因为监护人关系解释起缘由起来太过麻烦,所以一般情况下,楚离和苏夏外出时都自称是朋友关系,如果不是上次斯卡哈的误会太过离谱,他也不会说出来,   老人微笑致意,没有多说些什么,转而和苏夏寒暄了起来。   意料之外的冷落,让楚离微微一怔,他扬扬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了笑,而是将视线投向远方,凝望着世纪方舟。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   ……蚂蚁的敌意和冷漠,在人类的眼中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苏夏虽然天资过人,但毕竟还年幼,对人情世故有些不太熟悉,三人交流中微妙的氛围,令她只感到了一些直觉上的异样,没有太过在意。   “苏老,你不是说去欧洲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四人一起向登船口走去,楚离走在最后,苏夏在他身前,此时正疑惑地询问着苏观澜,她的船票就是苏观澜临时有事无法登船而赠予的。   “本来是要去和一家合作伙伴签署协议的。”老人叹了口气,笑了笑道:“可现在那家财团忙的焦头烂额,还哪有空谈什么协议?”   “财团?是德国的克劳塞维茨金融吗?”   苏夏似乎对上交系的合作伙伴也有不少了解,困惑道:“世界500强规模的庞然大物,怎么会忙的焦头烂额?”   “你没看今早的新闻?”苏观澜扬扬眉。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一旁的庄雅也是一怔,笑了起来:“小苏夏,你今天的功课是不是偷懒了?华尔街时报读了吗?英镑跌了几个点?开市休市时的纳斯达克指数分别是多少?”   “啧。”苏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转过头,冷冷道:“休假期间还工作的人,都是笨蛋。”   “好了,庄雅,小苏夏才15岁,没必要这么苛刻。”苏观澜笑眯眯道:“给她简单讲讲吧。”   “怎么老是我……”   庄雅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但瞳孔间的笑意却代表她没有丝毫的不情愿,她清了清嗓子,用新闻联播般标准的声线说道。   “2016年6月16日下午2时55分,伦敦国际金融期货交易所开市55分钟后,英镑汇率出现断崖式下跌,同比跌幅增长高达4.9%,金融市场波动加剧,二级市场194支股票直接跌停,148支股票停牌止损,给本就雪上加霜的英国金融市场带来了新一轮创伤——”   “……卧槽。”   苏夏选择了一个言简意赅的词汇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她瞠目结舌道:“亚瑟王驾崩了?兰斯洛特叛逃了?还是小莫终于篡位了?”   “不,是乌托邦财团抛售了9.1个亿的英国金边公债。”老人的声音很是淡然,但双眸间却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震撼。   “没错,就是这样,我和我的导师就这个问题探讨了半个上午,最后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   庄雅思索片刻,用认真的表情说道:“大概……尼采冕下失恋了?”   “你不是说毕业以后无论如何都要进乌托邦的么,说这话也不怕被打死。”苏夏叹了口气。   “开个玩笑嘛,反正尼采冕下也听不到。”   庄雅耸耸肩,“你知道吗?苏夏,我是昨晚凌晨一点在Facebook上看到这个消息的,然后——整整兴奋了一夜没睡着觉!”   黑色长发挥洒而下,长裙女孩摊开双臂,转个了圈,用一个夸张的动作表达了自己的兴奋感,精致小脸上满是狂热的表情,“——这,才是真正的金融大鳄啊!”   “又来了……”苏观澜叹了口气。   “又来了。”苏夏幽幽远目。   庄雅丝毫没有在意两人不忍直视的表情,方才温柔的大家闺秀此时仿佛化身为狂热的党卫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调动数十上百亿的恐怖资金!在险象环生的国际货币市场上攻城略地、纵横捭阖!视泱泱大国的金融长城如无物!以一己之力挑动一大洲乃至全世界的经济危机!在财富金字塔的顶点俯瞰芸芸众生!”   庄雅的脸颊已经变得有些微微潮红,“这才是人生的意义啊!人这一生!只要能体验这种无上的快感!哪怕只有一小时、一分钟!就不算白活了!”   “喂,醒醒,整天做白日梦对身体不好。”苏夏冷冷地给她浇了一盆冷水,“你和尼采的差距,就像从地球到m78星云那么遥远,不如重新投一次胎,试试能不能撞上英灵血脉?”   渐渐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庄雅的脸微微一红,轻咳两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长发和连衣长裙,又回复了那幅大家闺秀的温柔优雅姿态,道:“我又没说非要和尼采冕下站在同一个高度,从现在开始终生奋斗的话,有生之年成为她的副手和秘书还是有一些可能性的……”   “或许更早一些也说不定。”   苏观澜笑着说道。   老人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苏夏,眼神深邃,似乎是想分辨苏夏对这件事的震惊是不是伪装出来的,但她的确只看到了一双澄澈的眸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对那位冕下和苏夏的关系越发捉摸不透。   尼采和苏夏的神秘关系,在整个上交系中,只有六个担任校董会职务的高层知道,苏观澜就是其中之一。   这六人不止一次地开过机密会议,揣测苏夏的背景,但碍于尼采的禁令,他们根本不敢进行任何形式上的情报搜集,揣测仅限于揣测,没有丝毫进展。   上交系与苏夏的接触,也小心翼翼地维持在一定限度,只敢表露出基本的善意,就连世纪方舟船票的赠予,也是苏观澜流着冷汗的冒险尝试。   如果不是楚离的出现,苏观澜根本不敢亲自再度来到方舟,和苏夏共行。   楚离。   脑海中又浮现了这个名字,苏观澜眉头微微皱起,苏夏的秘书昨晚第一个电话就是给她打的,知道了苏夏突然多了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男朋友,老人差点没突发心脏病——万一苏夏在校期间被人骗了感情,她可不认为那位冷酷无情的冕下不会迁怒整个上交系。   苏观澜在第一时间发动了所有的情报网络,在不涉及一切关于苏夏信息的前提下,去调查楚离的身份,得到的档案令老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普通人。   一个街边扔块砖头就能砸死五六个的普通人。   生在上沪,燕京的三流大学毕业,辗转打了几年工,在帝都混不下去,回上沪打拼,又花了几年时间才找到了一份能温饱的工作,再加上家里的老房子,勉强生存了下来……所有信息一应俱全,连上高中时的医保卡消费记录都详尽到了年月日,全无伪造痕迹。   这种人是怎么被那个眼高于顶的孩子看上的?   苏观澜不敢搜集苏夏的情报,她完全无法想象那个冰冷淡漠的绝美少女怎么会喜欢上这种……社会的最底层。   只有在接下来的七天里慢慢试探了。   老人瞥了一眼队伍最末端的楚离,造价高昂的宫廷定制西装穿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却像是不伦不类的地摊货,掩盖不住那种路人的气质。   他似乎有些走神,心不在焉地跟着前方的三人,注意力全都放在世纪方舟上,根本没听三人在说些什么。   唉。   苏观澜的头又痛了起来。   假如苏夏真的和这种男人在一起了,恐怕尼采冕下的愤怒,能掀翻半个太平洋吧? 第三十五章 熊孩子你坑爹呢!   富丽堂皇的金色大厅间遍布着名贵的装饰物,中世纪风格的骑士战铠伫立在四角,古典金色吊灯投射下缤纷的光芒,近十米高的立柱上铭刻着各异的浮雕,价值连城的油画悬挂在四墙之上。   一进入金色大厅,楚离就有些微微走神,他指尖轻轻掠过浮雕,双眸间的意味有些莫名的复杂。   苏夏看到楚离这种发呆的模样,叹了口气,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集中注意力,别露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啊……”   虽然苏夏已经尽可能压低了声线,但相距甚近的苏观澜和庄雅还是听到了,苏观澜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庄雅则是露出了微妙的笑容,“从来没到过这种场合,谁都会忍不住惊讶的,小苏夏也不用太苛刻了嘛。”   关怀之语间,却蕴藏着些许讽刺的意味。   “哦,抱歉,我有些走神了。”楚离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世纪方舟的内部装饰会是这么古典的英伦风格,和它的外观有些不太搭调……”   “英伦风格?”   庄雅微微一怔,眼神中有些古怪的意味,“那个……楚先生没看过世纪方舟的宣传海报吗?‘巴洛克式建筑’六个字,可是在最显眼的地方摆着呢?”   苏夏嘴角有些微微抽搐,又重重地扯了扯楚离的袖子。   “巴洛克?”楚离挠挠头,露出几分茫然,“会不会是他们印错了?”   “我的精力一直集中在金融领域,不太懂建筑,但至少知道,能举办一场环球航行的公司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不是吗?”庄雅耸耸肩。   “哦,也是。”楚离笑了笑,“大概是我记错了吧,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   话说到一半,他卡了一下,发现了自己话里的漏洞,不留痕迹地继续补充道:“……我上学时对建筑这一块感兴趣过一段时间,已经快过去十年了。”   “好了,不要在意这种细节。”苏夏似乎想赶快摆脱这种尴尬的场面,拉着楚离的手向前走去,“我们来的够晚了,酒会估计已经开始了,别让他们等的太久。”   楚离笑着点点头,跟着苏夏一起向前走去。   同一时刻。   方舟甲板。   直升机的轰鸣声响彻夜空,引航的灯光贯穿了黑暗的天幕,甲板上有上百名工作人员熙熙攘攘,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   “快!快!离起航还有三个小时!第十六批的布置要在半个小时内完成!!”   世纪方舟号的大副拿着对讲机,大声地咆哮着,这是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此时脸上满是焦急的情绪。   大副的背后有一个年轻人急急地跑来,气喘吁吁道:“阁下,一到四层的大致工作已经完成了,但还缺二十四幅油画……”   “油画还在第十九批,一百零八幅,现在暂时先用旧品代替。”   大副说道:“第五层开始了吗?”   “已经开始了!”   “那就好……”大副松了口气,“趁着客人们都在第三层参加宴会,抓紧时间。”   “但是只剩下三个小时了……来得及吗?”年轻人一副苦瓜脸。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啊。”大副叹了口气,“调来了几十架重型直升机,洗劫了半个欧洲黑市的古董库存,二十四个小时内替换掉所有能动的装饰物,几千万美金的旧品直接扔进海里,我的天……”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我们的新老板到底在发什么疯?”   ……   ……   “……我知道你大概来之前在网上查了不少东西,但那些乱七八糟的艺术知识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的,不要因为担心丢脸而不懂装懂……”   酒会的一角,苏夏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教导着楚离,楚离则是频频点头,俨然小学生的乖巧模样。   “……唉。”看着楚离笑眯眯的表情,苏夏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听着……”   苏夏凝望着楚离,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怕给我丢脸,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那些人看不起我,我都知道的……但你不用这样……”   稚嫩的小手微微用力,两人的温度融合在一起,清冷的少女贴近楚离的耳畔,呼出的温热气息令楚离有些发痒。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别的你不用管,只要跟着我就可以了……”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苏夏凝视着楚离的双眸,她认真地说。   楚离一时间怔住了,半晌后,他才露出淡淡的微笑,点了点头。   “OK……”   苏夏松了口气,转身坐在楚离身旁的沙发上。   此时此刻,苏观澜带着庄雅去了另一个房间和熟人打招呼,楚离和苏夏两人则在一个包厢内,说是包厢,其实已经和大厅差不多大了,数十多个年轻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闲聊着。   “这些人基本都是上交系高层的后辈。”苏夏给楚离介绍道:“因为这次三星级以上的VIP都能带一个人,所以原本的上交系聚会就分成了两块,一个是大人的商业聚会,一个就是年轻人的party了。”   时不时就有一个年轻人来和苏夏打声招呼,有男有女,女孩打招呼时苏夏会露出一丝微笑,男孩的话就只有点点头的待遇了,不论如何,看起来她的人缘还不错。   这些年轻人看到楚离的存在时几乎都表现出了些许诧异,毕竟苏夏过去从未和男人一起参加过这种场合,但即使心中各有猜测,他们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很礼貌地对楚离笑了笑,一举一动间都表现出良好的修养。   苏夏和楚离单独坐在角落,显然是不想被打扰,也没有人不识趣地跑来,这倒是让楚离松了口气,他可不想浪费时间跟这些人打没有意义的交道。   “说起来……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有你的追求者蹦出来吗?”   漫无目的的闲谈中,楚离提出了这个问题,“譬如那种带着一船狗腿子的霸道总裁,坚持追了你好几年,你却一直没搭理过他,一出手就是几千万美金的贵重礼物,上来就说我要让全世界知道这艘方舟已经被你承包了,然后指着我的鼻子说给你十个亿马上离开她,最后被啪啪打脸凄惨退场领盒饭,成就了连标准的青梅竹马都没刚过的天降系之耻……”   “……什么鬼!”   苏夏打了个冷战,一脸恶寒的模样,“这是哪里的三流肥皂剧剧情啊?!”   “哎?”楚离摸了摸下巴,“难道你没有追求者?上流社会的审美观都倾向于长腿大胸御姐系吗?”   “追求者?有啊。”   “谁?在哪?”   楚离挑了挑眉,突然觉得这趟旅程也不是那么无聊了,譬如可以提前考察一下苏夏未来男友的候选名单——用他爱与正义的权能,能连着硬抗三个大不死,就算通过第一重试炼了。   至于总共有几重试炼……你先等我数一数零。   “在这个房间里。”苏夏淡淡道。   “什么意思?”   楚离环顾四周,试图从那二十多个大男孩中找到目标,但片刻后他就放弃了。   “这里有二十多个男的呢,你让我怎么找。”   “你已经找到了。”   “嗯?”   “……唉。”苏夏叹了口气,“全部。”   “……蛤?”   “我是说,他们全部都是我的追求者。”苏夏远目。   “……”   日。   楚离揉了揉太阳穴,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些年轻人,果不其然,目光对视的时候,虽然他们的表情依旧优雅柔和,无不微笑致意,但眼神深处却都有着一句喷薄欲出的mmp。   ……鸿门宴啊这是。   “剧本突然从霸道总裁爱上你升级到三百刀斧手一拥而上了。”楚离幽幽道:“熊孩子,你坑爹呢?”   “对啊。”   楚离:“……”   “安心。”苏夏耸耸肩,“这个圈子奉行的是精英教育,你说的那种智障品种在一开始就被淘汰了,他们想追求我,也只会选择慢慢接近、慢慢积累好感,竞争也会按着规矩来,你不必担心突然有一天就被沉到黄浦江里去了。”   “不要一脸若无其事地说出沉到黄浦江这种话啊。”楚离叹了口气,“还有,这样的话,你岂不是变成这个圈子里的女性公敌了?”   他看了看另一边三三两两的二十多个女孩,容貌出众,家世卓越,知性而优雅,但终归免不了女性善妒的本性,难怪苏夏不去坐在那边,想来是被排斥了吧?   然而,下一刻,苏夏的回答打碎了他的幻想。   “不,一点也没有。”   “嗯?”楚离愣住了,“她们那么胸怀大度?”   “不。”   苏夏缩了缩身子,幽幽道:“……她们也是我的追求者……至少有三分之二吧。”   楚离:“……”   ……淦。   楚离表情微微僵硬,扫视了一眼四周的这群笑意盈盈、表情和善的白富美们,毫无意外的,同样从她们眼神深处看到了一句句喷薄欲出的mmp。   ……而且是嫉妒指数五个加号的mmp。   这一刻,楚离突然明白,从他一走进房间开始,背后感到的飕飕凉气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啊混蛋!!   熊孩子,你坑爹呢!!! 第三十六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楚离现在已经浑身千疮百孔了。   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杀意波动,楚离嘴角有些微微抽搐,压低声线说道:“男的也就算了,你真的确定这些女孩里也有很多看上你的?”   “……唉。”苏夏叹了口气,又缩了缩身子,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抿了一口,幽幽道:“她们和我一开始都是很单纯的朋友,但总是眼神慢慢变得诡异起来,从女性朋友间正常的亲昵,开始偷偷摸摸地动手动脚,一开始是牵手捏脸,然后就开始摸大腿和丝袜,还想法设法地找借口跟我一起洗澡,最夸张的时候,放在女更衣室鞋柜里的袜子都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掉……你觉得这算不算是喜欢上了我?”   带着越说越郁闷的语气,苏夏整个人几乎都缩在了沙发角落,“我明明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为什么一个个都想上我啊……”   楚离心中有十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我说,她们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   闻言,苏夏微微一僵,眼神飘忽不定地望向一旁,“这个嘛,你问我我问谁啊……”   对这只熊孩子再熟悉不过的楚离,一看到她的表情就明白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面无表情地揪住了苏夏的耳朵,“老实交代。”   手指刚刚触碰到苏夏雪白的肌肤,楚离就感到四周投来的无数视线一瞬间炽热了无数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如潮水般涌来,尤其是那群白富美,一脸想要不沾酱吃了楚离的样子。   “痛痛痛……好,我说,我说行了吧!”   耳朵是苏夏的敏感带,楚离稍稍一用力她就疼的痛呼起来,立刻选择了投降。   组织了一下语言,苏夏干咳两声,“那个,你也记得吧,初中和高中那两年,因为性格比较冷淡的原因,我的朋友一直很少……”   “中学?”楚离嘴角微微抽搐,“当然记得,这辈子都忘不掉三天两头被你们班主任叫去训话的时候……你那时候的性格不叫冷淡,叫操蛋啊!”   中学时代的苏夏,简直是令楚离永远不愿回忆的黑历史,一年到头挂着一副冰山面瘫脸,最喜欢干的事是用百科全书式的渊博学识碾压全科教师,曾用七国语言变着花样嘲讽了英语老师整整四十五分钟,全年级总共365个女生她一年就能气哭364个,最骇人听闻的事迹是用自制火药定向爆破了秘密放置期末试卷的废旧破教室,原因是考试那天有游戏活动……   娘希匹,要不是有狗大户在后面撑腰,再加上这只熊孩子回回稳坐每次全市联考的No.1,她早就卷铺盖回来读家里蹲大学了。   朋友比较少?那是根本没有好吧!整个年级从老师到学生,上上下下全都在苏夏大魔王的支配之下瑟瑟发抖啊!   似乎对自己中学时代的黑历史也有所反省,苏夏意外地没有反驳楚离这句“操蛋”的评语,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后来我不是改了吗?高中毕业那天,你给我整整上了一晚上的思想政治课,唠唠叨叨地让我无论如何要把性格纠正过来,成为一个能交到朋友的正常社会人……”   “那天晚上以后,我也认真想了一段时间,觉得也的确是玩腻……我是说的确是需要改变一下自我了。”   你刚刚说的那个词是玩腻了吧?一定是玩腻了吧!   楚离默默盯着苏夏。   这只熊孩子脸皮厚如城墙,一脸恍若未觉,继续说道:“但我的身边毕竟一直都没有过朋友这种生物,正常的社交对我而言完全是一个未知的领域,所以根据科学研究的基本法,我就先在理论上提高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这个时候问题就来了。”   苏夏顿了顿,露出几分尴尬,“……我是个天才嘛,学起什么东西来都很快,再加上社交心理学的确是个挺有意思的玩意,所以,一不小心就沉迷进去了。”   楚离心中浮现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都研究了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苏夏转过头,“冷读术、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啊、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啊……之类的……”   ……亲娘嘞。   一瞬间,楚离有种吐血三升的冲动。   苏夏说的这三种理论他也都有所耳闻,怎么说呢,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翻译一下的话,冷读术大概就是“如何把一个陌生人变成一只哈士奇”、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大概就是“如何把一个好朋友变成一只哈士奇”、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大概就是“如何把一个敌人变成一只哈士奇”……   难怪坐在这里的人几乎全部都是你的追求者啊!这三门手艺学精了你后宫都能开到月球上去啊!!   “你别误会,我虽然的确学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但那些过分的内容从来没在别人身上用过。”   一看楚离卧槽不已的表情,苏夏就知道他肯定想歪了,连忙澄清道:“我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是交到普通的朋友而已,只用最浅显的理论就能完成这个目标了,不过,我可能是没把握好度……吧?”   “好吧,那你都对她们干了些什么?”楚离长叹一声。   “也没什么啦……”苏夏再次转过头,“这些世家财阀出身的女孩子,基本都是大同小异的,对社会的阴暗和残酷有过早的接触,天生缺乏安全感,再加上由于女性天生的性格和家族的利益,她们和圈子里的女孩之间交往时,都会掺杂着各种攀比、竞争和勾心斗角,几乎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单纯的友情……”   “我所做的,只是抱着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单纯友谊去接近她们,淡如白水,开心的时候我陪她们逛街,伤心的时候我给她们安慰,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出现,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消失,她们嫉妒我、在背后污蔑我,我就当做不知道,从来不和她们争吵,依然做她们最好的朋友……”   “我整理了她们的生理期记录,每个月都会送一杯红糖水,风雨无阻;我入侵学校数据库复印了她们的各科答题卡,按照她们各自的短板给她们制定了学习规划;我背下了她们最爱穿的衣服色调、最爱喝的咖啡牌子、最爱吃的冰激凌口味、最爱看的电影类型,每次逛街从不会出错。”   “我学会了十七种乐器和三百九十五首不同风格的曲子,用二十一个国家的语言给她们唱Happy birthday to you;我学会了四大流派的素描和七种风格的油画,用二百五十六种色彩描绘她们最美的瞬间;我学会了十二星座占卜和七十八张塔罗牌,用一千八百七十二种预言祝福她们将拥有璀璨如夏花的一生。”   “我为她们歌唱,在繁花夏叶的一角,那里有阳光洒落。”   “……这就是我曾为她们做过的事。”   苏夏轻轻叹了口气,绝美的侧颜流露出几分茫然,她歪了歪头,不解地说——   “……但这不是每个朋友之间都应该做的吗?她们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这个问题已经困惑她很久了,苏夏用诚恳的眼神望向前方,想从长者那里学到一些人生的经验。   她看到了石化在风中的楚离。 第三十七章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好人了?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百合后宫女主角啊!   看着苏夏诚恳的眼神,楚离感觉有一口槽卡在嗓子眼里差点憋死。   能拥有世纪方舟船票的人至少也是站在上沪一市顶层阶级的存在,对面那群白富美都是东南沿海一个个世家财阀的继承者,一到成年就要开始接手难以想象的权力和财富……苏夏同学,你这是想统一东南商界吗?   “那个庄雅呢?她也被你攻略了吗?”   楚离突然想起了先前庄雅那个敌意的眼神。   “嗯,她是这群人里暂时排名第一的。”苏夏叹了口气,“因为竞争者太多,她们担心过分的接触会引起我对同性的反感,所以就内部搞了一个淘汰赛,按照每个人的各项综合素质和对接手家族财产的投资收益来评分,同期第一有权长期跟在我的身边……反正多一个尾巴总比被一群人天天骚扰强,我就默认了。”   “……”   社会,社会。   “我突然明白她们为什么都是一副想把我生吞活剥的模样了。”   楚离长叹一声,“她们内部打的头破血流,转眼间被不知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我给抢了先,换谁谁都得炸……话说这种女神、备胎和包养女神的老板的三角关系既视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这绿茶婊。”   “绿茶婊……”苏夏叹了口气,“虽然出发点背道而驰,但单单唯结果论的话,的确是有这种既视感啦。不过,你在叹什么气啊?”   从难得的弱气忧郁状态下渐渐回复正常,苏夏的表情又变得沉静起来,瞳孔间多了几分睥睨和傲慢。   她用淡漠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离,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说实话,作为‘包养女神的老板’,你看着对面那群‘备胎’,真的没有感到一丝优越感吗?就像那些热衷于开着宾利迈巴赫兰博基尼在大学校门口停车接人的总裁,在一众单身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带着单身狗们心爱的女孩绝尘而去的感觉?”   “额……”   楚离看了看那群装作洒脱自若、实则心在滴血的白富美和高富帅,思索片刻。   “……还真有啊。”   他诚恳地点了点头,“这种感觉,好赞。”   “你还真是诚实。”苏夏笑容越发浓郁,“我喜欢。”   绝美的少女轻轻俯下身子,贴紧了楚离的耳畔,呼出的温热气息带着些许芬芳,她的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笑意。   “想不想体验一下更棒的感觉?”   苏夏今天的打扮是黑色的连衣长裙,蕾丝编织的华丽花纹交错其间,哥特式的气质令少女多了几分优雅高贵的魅力,裹着黑色丝袜的小腿轻轻搭在楚离的腿上,即使隔着两层丝织物,传来的温软触感依然令人沉醉。   其实呢,作为一个好人,被一只美少女绿茶婊提出了这种要求,肯定是应该拒绝的,毕竟“通过伤害别人带来的快感才是最棒的快感”这种事,是一个好人必须抵制的,即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个好人也应该去爱护他们的心灵……   但是。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好人了?   “……似乎试一试也不错。”   楚离露出和苏夏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如果银狐小姐此时在现场的话,恐怕会吓得哆嗦,这副笑容,和之前楚离把她砸进墙里时的笑容别无二分。   “perfect。”苏夏的笑容越发浓郁。   她从楚离的耳畔离开,重新端正身姿,坐到了沙发上。   ……   ……   当楚离和苏夏分开的时刻,所有正在用余光偷偷关注这个角落的人都松了口气,他们看着苏夏和楚离几乎贴在一起的模样看了这么久,羡慕嫉妒恨到心脏都快要爆了。   “我们的夏公主到底到底看上了那家伙哪一点?”   陆笙轻抿了一口香槟,皱着眉头,询问着对面的友人。   白烨瞥了一眼那个角落,叹了口气,“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作为东南沿海世家财阀的贵公子,良好的基因赋予了他们英俊的容颜,精英式的教育令他们的举止如贵族般优雅,但此时此刻,那两张帅到爆的脸上满是郁闷和压抑,优雅的举止间也多了几分躁动。   作为夏公主最早的几名追求者之一,两人在夏公主入学的那天就开始了漫长的追逐,送过的玫瑰花已经足够铺满整个校园,生日、情人节和七夕的礼物总金额加起来足够买下数幢上沪市区的别墅,发出的邀约地点几乎覆盖了整个上沪市的奢侈消费场所。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时至今日,他们也取得了不少进展。   ……至少夏公主已经懒得骂他们,而是选择直接无视了。   虽然是惨淡到令人几欲吐血的进度,但比起其他男性同胞来说还是很不错了。   至于那些情敌妹子……先不提过去夏公主和她们交朋友的时候,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夏公主对百合压根不感冒,也就只有那群恋爱状态智商归零的家伙才会装傻自己骗自己。   陆笙和白烨坚信,只要持之以恒,总有一天能打动他们的夏公主,反正她才15岁,不想谈恋爱很正常,到了成年以后,迟早会厌烦孤独的感觉的。   到时候,肯定是他们这群最早的追求者优势最大啊!   算盘打的很响,可惜他们没想到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姓楚的,不声不响地突然就把这朵高岭的黑蔷薇给摘了。   昨天下午秘书小姐的短信几乎发遍了苏夏所有的朋友和追求者,虽然短信里言语不详,只是说苏夏可能有了男友,但这一下还是让整个上交系的年轻一代几乎炸了锅。   要是上交系内部的某个青年俊杰成功了,他们捏着鼻子也就认了,至少这个圈子里的精英肯定能配得上夏公主……   但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混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公主的眼睛是要多瞎才会看上这种家伙啊!   尤其是当楚离的真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简直是不忍直视到了极点,一身高档的定制西装硬生生被穿出了十五块钱地摊货的感觉,一点修养都没有的行为举止。   偏偏这家伙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和夏公主亲密地坐在一起,从开始到现在都在亲昵地交谈,甚至竟然让夏公主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WTF!夏公主和我们说话从来都不超过三句啊!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还好,就在所有人的忍耐都即将到达极限的时候,夏公主总算离开了他,坐到了一旁。   陆笙和白烨碰了一杯香槟,一饮而尽,以庆贺自己脆弱的玻璃心没有受到更加残酷的打击。   然而,下一个刹那,空气中响起的声音令他们的心脏跳动都为之一滞。   “我腿酸了,帮我揉一揉。”   苏夏没有刻意抬高,也没有刻意压低声线,神情淡漠,用平静的语气开口,像是在说帮我倒杯水一样的轻松写意。   她随意地将双脚上的黑色系带凉鞋踢下,把裹着黑色丝袜的双腿搭在了楚离的腿上,背靠在沙发左侧的扶手上。   这一瞬间,偌大的房间中,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一个个容貌英俊、举止优雅的贵公子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连红酒和香槟洒到了衣领上都没有察觉。   他们的表情变得呆滞而惊悚,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挪动着自己的脖子,将目光对准了苏夏和楚离所在的角落。   他们看到楚离把手放在了夏公主那双纤细而修长、裹着黑色丝袜的腿上。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发出哀嚎。   哦哦哦哦哦哦哦你给我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十八章 可你没有来   温软柔嫩的丝织触感,黑色的神秘魅力与绝对领域的雪白肌肤相互映衬,勾勒出十五岁美少女稚嫩的双腿。   “你这对黑丝手感还真是高档啊……”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美好到极点的温软触感,楚离不禁感慨道。   “废话,三百美金一条,一个朋友送的礼物,不是宴会场合我都不会穿出来……”   苏夏打了个哈欠,但下一刻,她却微微一怔,神色狐疑。   “等等,你怎么分辨出来高档黑丝的手感的?”   稚嫩少女用狼一般的眸子凝望着楚离的双眼,语气渐渐冰冷,“……你摸过谁的?”   ……日。   楚离的动作一僵,心中警铃大作,但影帝毕竟是影帝,他若无其事道:“你忘了你经常懒在家里不想去买衣服,还是我跑去给你买的丝袜?那种劣质品的触感和这种高级货差出了十万八千里好不好。”   “哦?”   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一番楚离,苏夏扬扬眉,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我就说,你这种没女人缘的处男,也不可能有机会摸到女孩的腿……”   别那么瞧不起人啊,虽然没女人缘是真的,就算偶尔有不出一两年也会很快消失掉,消失之前偶尔还会给我身上留一些刻骨铭心的记号……但除了你以外,我年轻的时候也摸过一只美少女的腿的!她的黑丝手感比你还棒十倍!十倍!   当然,这种话楚离也只敢放在心里说说的而已。   不再说话,楚离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虽然的确有给单身狗造成一万点暴击伤害来获取愉悦感的恶趣味想法,但苏夏说腿有些酸痛倒不是假话,她今天穿的是高跟凉鞋,对于这只整天窜上窜下的熊孩子而言,穿高跟鞋比杀了她还难受,走了十几分钟的路小腿就开始酸痛无比。   楚离认真地揉捏着每一处肌肤,无形的以太粒子渐渐融入其中,舒缓着疲劳的肉体。   别的不说,苏夏的腿手感还真的很棒,即使楚离习惯了和她的朝夕相处和偶尔亲昵接触,这时心中也不禁有些异样。   他在上沪隐居了五年,除了苏夏和邻居之外几乎不与任何人接触,跟不用说女孩了,虽然保持着按时自我发电的良好习惯,但只要是生理正常的男性,都明白手和真正的女孩有多大的差距。   楚离的视野中,苏夏绝对领域里的肌肤白的晃眼,她的小脚还在不老实地晃动着,稚嫩双腿的柔软触感几乎超越了一切,感官刺激令心如止水的他不由得泛起一些涟漪。   “手法还不错啊。”   苏夏像一只高傲的波斯猫般微微眯眼,发出舒服的嗯嗯声,闭上双眸。   两人在角落里享受着短暂的温馨时刻,不远处的高富帅和白富美们表情则像是被喂了屎一样难看。   被沙发前的酒桌挡住了视野,他们看不到楚离的手究竟在对那双稚嫩的双腿做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脑补。   艹艹艹好羡……我是说好愤怒啊!!   ——这群自诩为各自故事主角的人参赢家们,突然发现了自己的人生可能不是起点傲天流,而是矽统NTR大作。   好在这种地狱般的时光并未持续太久,像是上天回应了他们的请求,包厢外有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有人推开门,进来的是数名专业调酒师,手托着银盘,上面盛着一杯杯调好的美酒,都是根据先前客人们各自的要求定制的。   有外人进来,楚离和苏夏自然也停下了小游戏。   “我要一杯橙汁就行了。”   一名调酒师来到两人所在的角落,苏夏回绝了他“要不要现场调制一杯”的询问,简单地要了一杯果汁。   “先生,您呢?”   来到楚离的面前,调酒师开口问道,这是一个年迈的老绅士,穿着得体的酒保服,双目炯炯有神,笑容温和。   这时的楚离有些走神,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先前的场景中,淡淡的旖旎和负罪感交织在一起,令他有些恍惚,听到调酒师的问询,他下意识地开口了。   ……就像很久以前的一千次一样。   “……一杯伯雅酒庄的尊尼获加,加冰,谢谢。”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却仿佛盖过了房间中的所有喧哗,令声浪为之一静。   年轻人们停下了谈笑风生,将愕然的目光投向那个男人,房间一时寂静无声。   沉默良久,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嗤笑,这声嗤笑打破了静谧,年轻人们纷纷转过头,掩盖自己脸上忍不住的笑意。   苏夏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你怎么又来这一套”的无奈表情。   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楚离从恍惚中回过神,茫然道:“怎么了?”   苏夏嘴角微微抽搐,重重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我不是说过了让你别乱来嘛……伯雅酒庄在2009年就被英国皇室收购了,那里出产的尊尼获加是皇室特供的酒类,国家立法严禁一切形式的流通……你在网上查名酒品种的时候好歹也翻一翻它的历史啊。”   “……被英国皇室收购了?2009年?”   不知为何,楚离怔住了,像是雕刻的石像,被定格在了原地。   他用不可思议的表情,重复着这一句话,“国家立法,严禁一切形式的流通?”   “我知道你不怎么关心时政……”苏夏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低声道:“但这么大的新闻,你六年前就没听说过?那可是亚瑟王一生中唯一一次为了一己私欲擅用王权……”   苏夏说了些什么,楚离已经听不见了。   他怔怔地用手扶住额头。   “偶尔也少喝几杯吧,对身体不好。”   “……陛下,我是英灵,你什么时候见过英灵会酒精中毒的?”   “酗酒有违骑士之道。”   “……然而我并不是你的骑士。”   “这是王的命令。”   “我是外籍友人有治外法权谢谢……你还不如买下伯雅酒庄直接停止生产呢。”   “原来如此,很好的建议。”   “……要不要这么绝?至少给我留下几瓶啊!”   “会留的。”   “……等等,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拿着那玩意漫天开价吧?譬如砍死欧德修凡克能兑换一杯,砍死山之翁能兑换一瓶之类的……”   “安心,不会的。”   “你说这话时不要转过头啊!”   “安心……”   圣青色的双眸间弥漫着笑意,她坐在威斯敏斯特钟塔的天台边缘,仰望夜幕。   漫天的鹅毛大雪挥洒而下,将世界染成一片银白的雪国。   “……你来求我,我就给你啊。” 第三十九章 一温酒,又是几岁春秋   “来一杯橙汁就可以了。”   漫长的沉默之后,楚离忽然从泛黄的记忆中回过神来,他笑了笑,对年迈的调酒师说:“……一杯橙汁就行。”   “别忘了加冰。”见楚离的面色还算正常,似乎没有感到过分的难堪,苏夏松了口气,细心地补充道。   “是。”   年迈的调酒师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缓缓倒了一杯橙汁,加上了冰块。   精英教育带来的贵族修养,令年轻人们很快从楚离的身上移开了视线,他们神色自若地继续着自己的话题,气氛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所有人偶尔投来的一抹抹余光,都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轻蔑和叹息。   “真是难为夏公主了。”   陆笙端着自己的酒杯,摇了摇头,“学识浅薄可以理解,但不懂装懂就是真正的愚蠢了。”   “至少我们可以松一口气了。”白烨耸耸肩,“这种级别的竞争对手显然没什么挑战性,夏公主不是笨蛋,等她从一开始的冲动感情中恢复冷静之后,她会像丢一只破手帕一样抛弃那个蠢货的。”   耳畔回响的窃窃私语声并未令楚离在意,他怔怔地凝望着天花板,有些走神,直到调酒师温和的声音将他唤醒。   “先生。”   老绅士微微俯身,在楚离面前的桌上放下了高脚杯。   芳香四溢。   但这不是重点。   楚离怔怔地凝望着桌上的高脚杯,感受着熟悉的香气,瞳孔渐渐恢复了焦距,然后紧紧缩起,眼神中满是诧异和惊愕。   “您点的橙汁,和伯雅酒庄的尊尼获加。”   调酒师不紧不慢地说道。   “——还有神圣法兰西帝宫酒园的轩尼诗,与紫禁城的茅台。”   老绅士的声音很是温和而平静,但却仿佛蕴藏着雷霆的力量,使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苏夏默默地盯着橙汁旁那三个散发着浓郁醇香的酒杯,小嘴渐渐张开,越长越大,直到变成了O型。   【砰——】   陆笙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砸的粉碎,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我……操。”   白烨嘴角重重地抽搐着,终究没忍住,说了句脏话。   我操。   这一瞬间,这句话几乎是房间内几乎所有人的心声,无论是世家的贵公子,还是财阀的小公主,都以难以置信的呆滞目光凝望着那三杯酒。   他们的眼神不像是在看酒杯,像是在看镶嵌钻石的黄金皇冠。   ——酒在文明中的意义,是随着阶级的变迁而变迁的。   在市井闹肆,酒只是凡夫俗子们一醉解愁的麻醉品,在上流社会,酒变成了一种文化,一种身份与地位的奢侈象征品……这些世家财阀的继承者们对酒并不陌生,他们可以随口道来红酒的醇香与其年份和产地有何关联,也能纯熟地调制名贵而独特的鸡尾酒。   但在这个世界的最巅峰,有一群人,它们被称为英灵,这群人喝酒只是为了喝酒,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也没什么繁复的考究,只是觉得好喝而已。   这个群体与他们之下的阶级,唯一的不同点是……   ——它们习惯用无上的权能彻底垄断自己所爱的酒。   譬如亚瑟王的伯雅酒庄尊尼获加,譬如黑暗圣女的神圣法兰西帝宫酒园轩尼诗,譬如始皇帝的紫禁城酒宫茅台。   那已经不是酒了,那是权力与荣耀,在暗世界的黑市中,那是足以被炒到数百万美金一瓶的奢侈品。   “等等!”   终于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陆笙站起身来,愕然道:“调酒师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吧!世纪方舟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三种酒的储备?”   “先生,您说的对,方舟上当然没有这些储备。”   老绅士很有风度地行礼致意。   “呼……我就说……”   陆笙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调酒师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某位尊敬的阁下为这位楚先生特意准备的。”   陆笙的表情僵在了原地,片刻后,他说道:“那——你怎么证明这些酒是真品?”   “先生,我可以用我的名誉担保。”   “你的名誉?”陆笙一愣,皱起眉头,“一个调酒师的名誉?”   “是的,一个调酒师的名誉。”   老绅士还是那副温和的语调,“调酒师依修佩尔·冯·欧德里安的名誉。”   “依修佩尔?抱歉,我从来没有听——”   话说了一半,陆笙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公鸡,怔怔地重复道:“依修……佩尔?”   “是的,依修佩尔。”   已经从欧洲上流社会的视野里消失了整整八年的IAPB(国际职业调酒师协会)前任首席,依修佩尔·冯·欧德里安行礼致意,“先生,我愿以我一生的名誉,担保我所言每句的真实无误。”   “……”   陆笙怔怔地望着那个苍老的面孔,终于渐渐回忆起了老人八年前的模样,两幅面孔渐渐重叠。   他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他妈荒谬了。   ——你他妈不是说过这辈子到死为止再也不会调一杯酒了吗!告诉我!这三杯破玩意是什么鬼!你的尊严呢?你的承诺呢!啊?啊!   那个所谓的阁下,你特么难道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那个所谓的阁下,到底是哪来的狗大户啊。”   不知从哪里响起的低语声,令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阵抽搐。   “很遗憾,我无权说出那位阁下的名字。我的职责只有为楚先生送上这些美酒而已。”   老绅士面对楚离,恭谨地行礼致意,“楚先生,贵安。”   他微微压低帽檐,缓缓向门外走去,其他的几名调酒师也默默随他离去。   此时此刻,楚离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错愕,变得有些明悟起来,他看着那三杯酒,苦笑着摇了摇头,早已猜出来了所谓的阁下究竟是谁。   一旁的苏夏面色很是古怪,在所有人都揣测着那位阁下的身份时,苏夏的关注点却有些奇怪。   ……那家伙究竟是男是女啊?   不祥的预感通过女性天生的第六感浮上心头,苏夏的微笑有些勉强和僵硬起来。   该不会……是女的吧?   不不不,怎么可能,怎么会有女人、而且是这么有钱有势的女人看上那个家伙?那得审美观有多扭曲?   错觉,肯定是错觉。   嗯,绝对是这样的。   没错!苏夏,不要担心,相信你的逻辑推理,直觉会欺骗你,但理性不会!   如此地自我安慰了一番,苏夏觉得心情不再那么忐忑了。   但她还是重新望向楚离,投以质询的凌厉眼神。   像是发现丈夫的衣领上有一根长发的小妻子。   楚离却恍若未觉,他看了一会儿那三杯酒,思索片刻,“苏夏,想尝一尝吗?”   “……哎?”   苏夏一怔,刚想反驳他别转移话题,但话还没说出口,她的目光落到酒杯上,却咽了回去。   然后很没骨气地点了点头。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还是先喝完酒再说别的吧。   于是,楚离拿了一个空酒杯,倒了三分之一杯轩尼诗。   苏夏刚想伸手去接,但楚离却摆摆手,示意她别着急。苏夏困惑地放下手,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然后她就看到楚离端起那杯橙汁,倒进了轩尼诗的酒杯里。   苏夏:“……”   一众世家财阀继承人:“……”   哦哦哦哦哦哦你这混蛋究竟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楚离把酒递给苏夏,认真地说:“小孩子喝酒要掺果汁,不然会醉的。”   苏夏端着那杯轩尼诗加橙汁,手都有些哆嗦,觉得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败家的时刻了。   然而。   “……好像还挺好喝的?”   尝了第一口之后,苏夏眨眨眼,颇有愕然。   对苏夏的反应早有预料,楚离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些许缅怀,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些时光。   “小孩子喝酒要掺果汁,不然会醉的。”   很久很久之前,在燕京的紫禁城,有一个人曾笑着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小孩子喝酒要掺果汁,不然会醉的。”   很久之前,在奥尔良的小村庄,他也曾笑着对另一个人说过同样的话。   时光走的太远太远,酒还是那些酒,但那些人却早已不在身旁了。   经年累月,已是几岁春秋。   泛黄的相簿转瞬即逝,楚离笑眯眯道:“要不要再试试别的?譬如……”   他的笑容越发开怀。   “——橙汁兑茅台怎么样?”   苏夏犹豫片刻,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   “等等!”   这时候吃瓜群众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那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白西装青年,一脸心疼的直哆嗦的表情,“楚楚楚先生,您您您不能这样!您……难道您不太清楚这些东西的真正价值?”   似乎为楚离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白西装一脸恍然大悟,随即说道:“楚先生,我愿意以这些酒的黑市市值收购它们!八百万美金!八百万够不够!”   说完这话,他以万分期待的表情看向楚离。   “滚蛋。”   楚离眼皮都没抬,“老子喝酒,关你屁事。”   白西装:“……”   于是,在无数人滴血的心中,父女二人开始一本正经地糟蹋起了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品。   尊尼获加兑橙汁,茅台兑橙汁,轩尼诗兑橙汁,尊尼获加兑轩尼诗兑茅台兑橙汁……   等到三杯酒都快要干完时,苏夏的小脸已经有些微微泛红了。   绝美的少女兴奋地打了个响指,举着最后的小半杯不知什么兑什么的酒,和笑意盈盈的楚离碰杯。   酒杯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鸣响。   开怀的大笑声中,泡沫飞溅。   “干杯!!!”x2   ————————   ps:写完这章给朋友看了一下,被评价为“连标准的起点套路都能写出言情狗粮味的死文青”……   ps2:前天高考分数出炉了,正常发挥,于是从考前一周多开始历时31天零17小时32分钟的重度失眠,终于他妈的在昨晚痊愈了……卧槽,这一个月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痛苦的想要自杀,开书期碰上这种SAN值归零的病,我能坚持到今天没断更没写崩真是个奇迹。   ps3:于是高-潮剧情终于可以开始启动了,之前担心失眠状态会把高-潮写崩,所以一直在预热铺垫用回忆杀拖戏,感谢坚持到今天还没弃书的同学…… 第四十章 舞会(上)   “我……没醉!我才没醉!”   世纪方舟第三层的回廊之上,所有经过的侍者和客人们不禁都对那对男女侧目而视。   “你已经醉的够厉害了,乖乖别乱动,跟着我走就行。”   楚离长叹一声,牵着苏夏的手,向两人的房间走去。   此时此刻,苏夏已经是醉意熏熏的状态,绝美的脸颊上满是红晕,漂亮的双眸迷离失神却熠熠生辉。少女一脸兴奋的表情,纵然右手被楚离紧紧地握住,她还是一副想要上蹿下跳的模样,笑容无比愉悦,完全没了先前那副冰山美少女的淡漠气质。   “都说了我没醉——”   苏夏嚷嚷道:“我还能再喝!你放开我!我不回房间!等会儿金色大厅还有舞会!我不要陪你上床睡觉!”   “……唉。”   楚离幽幽远目,他着实没想到苏夏的酒量竟然可怜到一杯半就倒的地步,而且酒品如此之差,简直到了第二人格觉醒的程度。   “我说你小声一点行不行。”楚离头痛道:“边上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跟看强x犯似的。”   的确如此,苏夏现在一副衣衫不整、醉意熏熏的模样,还被他拖着走,俨然像是被灌醉了捡回去啪啪啪的剧本。   最重要的是她才十五岁,身子都还没长开,这令楚离看上去更禽兽了。   不时经过的侍者和客人,都忍不住投来鄙夷和羡慕的目光……等等你们在羡慕个鬼啊!   如果不是能登上方舟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没有人愿意招惹麻烦,估计早就有正义的伙伴跳出来打倒恶龙拯救公主了……虽然是黑龙小公主。   好在楚离和苏夏预定的房间离这里并不太远,一会儿就走到了。   时间刚刚到7点,客人大多在参加宴会,长长的客房走廊里只有三两个人在。   走到门前,楚离总算松了口气,掏出门卡,准备打开房门。   但他还没开始有所动作,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一个踉跄。   “你跟那个狐狸精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苏夏不知脑子搭错了哪根弦,指着楚离的鼻子,义愤填膺道:“说啊!你们已经上过多少次床了!”   她气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卧槽?   楚离瞠目结舌地望着苏夏,半晌没反应过来。   而在这时,走廊里那三两个人的视线已经都投了过来,像看妖怪一样看着苏夏,初步判定了她的未成年身份之后,齐齐地用看禽兽一样的眼神看向楚离,目光中满是谴责和羡慕。   “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楚离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气急败坏地低声道:“什么狐狸精?你没睡醒吧!”   “就是那个给你送酒的狐狸精啊!”   苏夏大声道:“你和她到底做过多少次了啊!说啊!”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啊!”   “白学家都是这么说的啊!”   “……”楚离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算是看出来了,喝醉酒的熊孩子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他划下门卡,推开房门,直接提着苏夏的衣领把她扔了进去。   关上房门前,他探出头,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对不远处的几人说道:“请各位不要误会,她是我女儿,今晚不小心喝醉了,说胡话呢。”   那几人微微一愣,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左右的优雅女人轻咳一声,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嗯,我明白,我也经常和我家可爱的‘女儿’一起喝酒玩‘游戏’的,祝你玩的开心,玩的开心。”   她挥挥手,露出了有些猥亵的微笑。   楚离:“……”   干,有钱人真特么变态。   咚的一声关上房门,楚离额头冷汗微微滑落,决定让苏夏注意这几天不要和可疑的成年女子有任何接触。   方舟的客房都是按照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标准配置的,偌大的客厅宽阔无比,水晶吊灯洒落一地柔和的光芒,落地窗前能看到海潮的涌动,苏夏正躺在羊毛绒沙发上装尸体。   “先洗澡,然后到床上睡去。”   楚离叹了口气,走到苏夏身旁,准备抱起她,但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她的黑色露肩长裙,就被苏夏握住了。   “喂……我的腿摸起来舒服吗?”   苏夏醉意迷离的双眸流露出几分诱惑的意味,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她不再像先前一样上蹿下跳,而是无力地躺在那里,紊乱地喘息着,握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不知何时,她的长裙已经被掀到了腿以上的位置,雪白的肌肤几乎全部裸露出来,与黑色丝袜相互映衬,修长而纤细。   好软。   当楚离的手触摸到苏夏的腿时,他的大脑一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脑海中只有那份温软的触感。   没有隔着丝袜,也不是纤细的小腿,十五岁少女的大腿摸起来已经有了一些肉肉的感觉,奶昔般滑嫩,让人的手一放上去就不愿再拿下。   时针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一秒、两秒、三秒……整整五秒钟之后,楚离才大梦初醒般地收回了手。   苏夏却已经睡着了,疲惫的少女双眸微闭,空气中只余下均匀的呼吸声。   楚离看了看苏夏,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给她盖上了一张毯子,然后走向了洗手间。   【哗——】   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楚离用冷水冲洗着自己的头发,冰凉的温度让他刚刚燥热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水声终于停下以后,楚离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也喝醉了吗?”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又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回忆着刚刚的触感。   收养苏夏已经有了五年之久,长年累月地和稚嫩的少女朝夕相处,楚离也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动过很多邪念,但他毕竟历经了无数雨雪风霜,偶尔有想法也只是想法,良好的自制力令他从未越界。   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和苏夏的亲昵,即使像不久前那样揉一揉她的黑丝小腿,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刚刚那一瞬间,欲望似乎又涌上了楚离的心头,迟迟没有放手也就算了,看到苏夏的睡颜时,他竟然产生了“既然睡着了,只是摸一摸的话应该没问题吧”的想法。   这是很正常的想法,但却必须及时人道毁灭。   开什么玩笑……人的欲望是永远不会被满足的,心理防线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很快就会像大坝倾覆般溃灭,一开始是趁着睡觉摸一摸腿,随之就是揉一揉胸,然后就是舔一舔,因为担心吵醒她所以在茶里放上安眠药,甚至——   ……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楚离嘴角有些微微抽搐,他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难道……”   楚离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我该找个女朋友了吗?”   脑海中盘旋着微妙的思绪,他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些了。   楚离推开门,随意地扫了一眼屋子。   “……”   他石化在了空气中。   漫长的沉默,唯有时针的滴答声在空气中拨动着。   “……真是的。”   良久之后,楚离忽然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认真地打量着卧室中的一切,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诧和笑意。   “做的……意外的不错啊。”   他走入了房间,指尖轻轻触及古橡木的银箔立柜,在水晶吊灯洒落的金色光辉下,感受空气中弥漫的黑蔷薇香气,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香气。   他望向四壁之上的油画。   九幅油画,背景不同,形貌各异,但都在描绘同一个身影。   有少年的骑士,怀抱着漆黑的假面,身披大氅,背负长剑,黑色长发洒落而下,孤独地行走在长夜之下。   他身上伤痕累累,淋漓的鲜血流淌在身上,神情却淡漠而冰冷,目光凌厉如剑,从未动摇。   ——他有金色的双瞳,王者般威严。   楚离静静地坐在床沿,躺了下去,笑了起来。   “你是想告诉我,那些时光并不是应该逃避的灰色过往,而是值得珍藏一生的美好回忆吗?”   “英伦的雕塑石刻,伯雅酒庄的尊尼获加,还有过去的光辉与荣耀。”   “尼采,你想告诉我,即使是刻骨的伤痕,也能用这些美好的回忆抹平吗?”   楚离轻轻闭上双眸,轻轻叹了口气。   “但有些伤口,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啊……”   时针一分一秒地走过,楚离像是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躺在床上。   终于,在时针走到7:50的时候,遥远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房间中的寂静。   “楚先生,您在吗?”   是庄雅的声音,在大门处。   楚离睁开眼睛,起身离开卧室,走向外面,打开大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庄雅标志性的温柔微笑。   “我听说苏夏喝醉了,所以想来看一看……那个,她现在在哪呢?”   虽然表情柔和,但庄雅的眼神却透露出几分急切,看上去简直想直接冲进去一样。   楚离用发梢都能想到她在担心什么,话都没说,让开身,让她看了一眼裹着毛毯在沙发上安睡的苏夏,示意自己还没把她吃干抹净。   看到衣着整齐的苏夏,庄雅总算松了口气,她一上船就跟着苏观澜去上交系高层那边转了一圈,然后在半路上碰到一个刚离开包厢的上交系年青一代,得知喝醉的苏夏被楚离送了回来,她差点没炸毛……还好,至少看上去苏夏还没被舔一遍。   见证了苏夏的安全,庄雅自然没多少兴趣继续和楚离的对话,只是依据贵族教育的习惯客套了几句。   “再过十分钟,今晚的舞会就要正式开始了,楚先生,您要一起去吗?”   话虽出口,但庄雅并不觉得楚离会点头,交谊舞是上流社会的基本功,其难度不算高,但和普通人的世界也是没什么接触的。现在楚离唯一可能的舞伴苏夏又被灌醉了,他去舞会最多也是看热闹而已……   但出乎意料的是,庄雅却看到对面的男人双眸间浮现了复杂的神色。   蕴藏着令她读不懂的意味。   “……好啊。”   楚离沉默良久,微微一笑,“能为我指一下路吗?”   “额,好。”   庄雅表情古怪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忍不住道:“楚先生,您学过交谊舞吗?”   “没有。”   楚离摇了摇头,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年轻的时候……腿受过伤。”   那你去个毛线球啦!   庄雅有些无力吐槽,但邀请毕竟是她发出的,自然也不可能回绝。反正带个人也不费力,就看这家伙到时候怎么在舞会上手足无措吧。   “那好,楚先生,跟我来吧。”   两人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临近舞会开幕,很多人都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舞会举行的地点在第一层中央的金色大厅,六道铭刻瑰美花纹的石柱组成了大门,从外向内看去,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哥特式的古典美学融汇于每一处角落。   站在金色大厅的门前,楚离用指尖轻轻触及六道瑰丽的石柱,微微怔住了,眼神中的神色越发复杂。   那石柱与大门的接口,是不久前浇筑的。   “楚先生,您怎么了?”   庄雅疑惑道。   “……没什么。”   楚离淡淡一笑,“我们走吧。”   他踏入了金色大厅。   ————————   穿过六道瑰丽的石柱,金色大厅间人潮涌动,衣冠楚楚的绅士与淑女们觥筹交错,笑语盈盈。优美而古典的交响乐回响在大厅中,不列颠皇家宫廷交响乐团的演奏水平几乎无可挑剔。   他坐在舞会的一角,端着一杯尊尼获加,却没有喝。   “您为什么不去跳舞呢?”   一道疑惑的声音唤醒了他,那是一个身着纯白长裙的少女,正打量着他。   “我不会跳舞。”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声说道。   “不会的话,可以学啊。”   “我的左腿受过伤,如果不靠机械,连路都很难走,学不了。”   “……啊,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   他轻声道:“日子久了,就习惯了。”   “那个……”   纯白长裙的少女犹豫片刻,小心地开口道:“您的面具上,为什么没有眼睛的位置呢?”   “我的双眼受过伤。”   他说道:“看不见的。”   “……”   少女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懊悔而忧伤,她笨拙地摆着手,想说些什么对不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少女,他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长公主殿下,不必如此,我是英灵,以太的流动指引我前行的方向,虽然看不到色彩,但还是能看到轮廓的。”   “……哎?”少女眨眨眼道:“您认出我了?”   似乎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轻声笑了起来,“守夜人第二禁卫军的唯一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如果守夜人的统帅连您的面貌都不认得,那他可以去自杀了。”   “额……”感觉自己犯了相当低级的错误,少女有些窘迫,转移话题道:“那个,您和她们说的不太一样啊,看上去一点也不冷酷无情……”   “她们?”   “我的一些朋友,奥雷克大公家的爱蕾莎姐姐、菲利安侯爵家的艾米姐姐之类的……她们都说您虽然很帅很帅,都很想嫁给您,但又感觉您好恐怖,又冷酷又无情啊什么的……”   “哦,她们啊。”   他思考了片刻,笑了笑道:“大概是怕我某一天会诛她们九族吧。”   “……!!”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少女瞠目结舌了半天,才勉强憋出了一句话,“您……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太懂?”   “殿下,我是守夜人的统帅。”   他淡淡道:“守夜人的职责是守卫不列颠和皇室,为了这个,除了皇族之外,所有人都是可以杀的。”   思考片刻,他补充了一句。   “您应该学过这些知识的。”   “我……我的确学过。”少女紧咬嘴唇道:“但那不是这样的啊,那不应该是更荣耀的誓言吗?长夜将至……”   “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於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中的守卫,我是抵御寒冷的烈焰、唤醒眠者的曙光、守护全境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亦然。”   他平静地说出了这段誓言,淡淡道:“您想说的是这个吗?”   “……”少女怔怔地点了点头。   “很遗憾,现实永远并没有誓言那么浪漫和荣耀。”他平静道:“守夜人的职责是杀人,仅此而已。”   “……”   仿佛被残酷的现实击碎了美好的幻想,少女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抗拒似的拼命摇着头,说道:“不,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能这样?”   “我,我只是觉得,守护不应该是这样的意思,这不公平,应该是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救赎才对……”少女笨拙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公平?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您才13岁,有这种天真的想法很简单,等您长大了,就懂了。”   “但……但您不也才15岁吗!”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令少女大声地喊了出来。   “……”   少年怔住了。   染成金色的长发洒落而下,随风轻扬。   少年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起来。   “殿下,我和您是不一样的。”   他扬起自己的大氅,走向金色大厅的另一个方向。   “我和您是不一样的。”   少女伫立在他的背后,怔怔地凝望着那个孤独的背影。   不知为何,她感觉眼角有一些晶莹的东西悄然滑落。   “这不公平……”   她低声啜泣道:“您才15岁,应该和我一样幸福才对,可您却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世界,这不公平……”   前方的背影微微一滞,手指轻轻颤抖起来。   但很快便回复了平静。   ————————   ps:5500字送上,本来今天码了6小时12000字,但下一章的断章在最高-潮,我直接发出来怕被打死……所以留到明天万字更新吧。 第四十一章 舞会(中)   ps:很多人要求不管断章不断章,写多少先放出来……我又多写了一点,先卡在前奏的最高峰吧,这个结尾后还有一小段感情落潮才是剧情大高-潮,看完以后想打死我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多了……吧?   7000字大章节……手快断了,看完这章如果觉得写的还不错,记得投月票推荐票,别因为断章撕票了,高-潮剧情还爆更,我脑袋快炸了。   我这段时间还每天要抽出一下午查志愿呢QAQ求票   ————————   金色大厅。   楚离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端着酒杯,没有喝,静静地看着熟悉的场景,双眸流露出几分缅怀。   “楚?你怎么在这儿?”   一道惊讶的声音唤醒了他,楚离抬头,不禁一怔。   一席黑色西装的斯卡哈,正端着酒杯,站在他面前,表情错愕。   楚离微微一笑,举杯和她碰了一下,轻抿一口,笑道:“我有个同学,家里比较有钱,她上方舟谈生意,可其他朋友都没空,又不想一个人来,就顺手捎带着我上船了……而且,应该问这个问题的是我才对吧?”   斯卡哈微微一僵,这才想起自己的伪装是国际刑警,和楚离同样没理由登上方舟,轻咳一声道,“我家长辈的世交之女在这艘船上,这段时间上沪不太平静,就暂时把我调离了一线,来照顾一下她。”   她侧开身,露出了背后的加拉蒂亚,一席露肩落地长裙的少女面无表情,神色淡漠。   卧槽。   楚离眼皮重重地跳了几下,他怎么把这只骑士娘给忘了,她的理几乎逼近了因果律边缘,如果说方舟上有什么东西是楚离害怕的,那一定就是加拉蒂亚。   为了避免一见面就被揭露英灵的身份,上方舟前,楚离还小心翼翼地剥离了一小部分破碎的理,用以遮断流出的以太。虽然神秘在更高等级的神秘面前无效化是常识,但楚离可冒不起这个风险。   他手心有冷汗冒出,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加拉蒂亚,假如这货上来就是一句“哎呦卧槽这位英灵大兄弟我咋瞅你恁眼熟你说咱俩是不是在哪个疙瘩见过”,那他就只能抄起苏夏跑路了。   “……”   默默盯了楚离一会儿,大概十秒钟左右,加拉蒂亚移开了视线,一言不发。   额……这算过关了?   楚离松了口气。   “抱歉,这孩子性子有些冷,请不要介意。”   看到加拉蒂亚连招呼都懒得打,斯卡哈也见怪不怪了,笑了笑,她坐到楚离的身旁,又和他轻轻干了一杯。   加拉蒂亚也默默坐到了相距不远的另一张桌子旁,没见有什么动作,像是进入了低耗电待机模式。   这孩子……真像个机器人啊。   楚离瞥见了她的模样,心中不由感慨她还真是三无得够彻底的。   “怎么不去跳舞?”寒暄了一会儿后,斯卡哈问。   不列颠皇家交响乐团正演奏着优雅的交响乐,衣冠楚楚的绅士和淑女们已经在金色大厅的中央起舞了。   “没学过,怎么跳。”   楚离笑着摇摇头,“交际舞这种贵族圈子里的东西,我一个平头小百姓怎么可能会。”   “那你来金色大厅,是想学一学吗?”   “这倒不是。”   楚离微微一笑道:“我和一位朋友就是在舞会里认识的,那一年她才13岁……偶尔想起来还有些怀念,所以就来看一看。”   楚离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加拉蒂亚古井无波的双眸间,泛起了一丝涟漪,她默默转头,望向他的方向。   斯卡哈微微一怔。   “是你的恋人吗?”   “……”楚离愣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难道把“我要发狗粮了”六个字写在脸上了吗?   斯卡哈微微笑了起来,“你的眼神可是说的很明白啊。”   “怎么说呢……也不算是恋人吧,一直都没有确定关系。”   沉默了一会儿,楚离轻轻笑了起来,他凝望着杯中的酒,说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及腰的金色长发、圣青色的眸子、穿着纯白的百褶公主长裙,那场宴会开了两个多小时了,她是第一个和我搭话的人,她问我为什么不去跳舞……”   沉默了一会儿,楚离抿了一口红酒,没有继续下去,忽然说道:“年轻真好啊。”   斯卡哈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没有说话,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时光的力量是很伟大的,安心,会过去的。”   她的话听起来和楚离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你这样,让我有种失恋以后和睡上铺的兄弟一起喝闷酒然后被安慰的人生败犬感。”   楚离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和斯卡哈一起笑了起来。   “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的嘛,看开点。”   斯卡哈徒手开了一瓶红酒,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   师匠大人以人生导师的姿态,语重心长道:“俗话说天涯处处皆涨停,何必套牢一只股……”   “等等我怎么感觉你这句话有哪里不对?”   “哎?中文里安慰失恋者难道不是用这句诗吗?”   “你的中文老师棺材板都按不住了啊!”   看到重新开始吐槽力满载的楚离,斯卡哈露出笑容,温声道:“总而言之,岁月会抹平一切的。”   “无论是温馨美好的幸福,还是刻骨铭心的伤痕,无论是一千万个黎明的破晓,还是一千万个黄昏的落日……时光的力量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事物,漫长岁月之后,你曾爱的,你曾恨的,你曾怀念的,你曾追忆的,一切的一切都会淡去。”   斯卡哈微微笑道,“到那时,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余下的,唯有你自己。”   楚离微微一愣,轻声笑道:“这算是人生的经验吗?”   “可以这么说喔。”   师匠大人微微一笑。   斯卡哈喝下了最后一口红酒,站起身,黑色的高档西装精致而得体。   “要陪我一起去跳舞吗?”   她优雅地伸出手,对愣住的楚离发出邀请,微微笑道:“我可以教你。”   “额。”看着斯卡哈白皙修长的手,楚离挠挠头发,“我这是被撩了吗?”   “可以这样理解。”   “好吧。”楚离耸耸肩,笑了起来,“还是御姐好啊,长腿大胸又善解人意,我都快心动了。”   “偶尔兼职一下人生导师而已,想追我的话,领一下号码牌去后面排队吧。”   “号码牌是几位数的?”   “七位数。”   “什么鬼?有上百万人追你吗?”   “全部加起来的话,差不多是这样吧,还没有人成功过,年轻人,我很看好你哦。”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楚离的笑容越发浓郁,他喝下了最后一口红酒,站起身,向斯卡哈的手握去。   两手相握。   温暖而柔软的触感触电般传达到楚离的大脑。   “……”   角落里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楚离和斯卡哈默默对视了半天,然后齐齐将视线转向身侧的那个身影。   不知何时起身的加拉蒂亚,伸出白皙娇小的右手,握住了楚离的手。   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卧槽?   楚离愣愣地看着加拉蒂亚,感受着小手柔软的触感。   小姑凉,你想搞什么大新闻啊?   加拉蒂亚依然面无表情,默默盯着楚离的脸。   死寂的气氛持续了大概三秒钟之后,一道恍然大悟的声音响起。   “原来……你们认识啊?”   斯卡哈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眼神微妙。   电光火石的思绪在脑海中飞速流转,楚离讲述的故事很快浮现在她的心中。   她看了看加拉蒂亚,又看了看楚离。   ……原来是这样啊。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啊。   ……难怪他们俩一见面先深情对望了整整十秒钟啊,我刚刚还一直在用奇怪呢。   ……哦哦哦人生真是太奇妙了,活的长就是这点儿好处啊,能看到这么罗曼蒂克的场景!   她干咳两声。   “演技还真是不错,竟然连我都没有察觉到……是我唐突了,抱歉,抱歉,小加拉蒂亚。”   带着一副“不小心差点抢了你家旧情人还真是对不起了”的表情,斯卡哈退后了一步,很有绅士风度地行礼致意,道:“不用在意我,玩的开心,玩的开心。”   她看向楚离,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端起酒杯,举杯致意。   你心照不宣个鬼啦!这不是你家心爱的弟子吗!当见面礼送真的没问题吗!影之国的风俗是见面先送一只骑士娘暖床吗!   石化风中的楚离,还没有开口说话,就感到加拉蒂亚开始向金色大厅的中央走去。   拖着他的手。   “等等,加拉蒂亚小姐,你在干什么?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跳舞。”   加拉蒂亚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鬼都知道你是想跳舞啊!但为什么要选我啊!我不会交际舞好不好!   加拉蒂亚显然是在用英灵血脉的力量拉着他走,楚离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暴露身份,也不敢用力反抗,只得无奈地跟着她来到了舞会中央。   这个时候,金色大厅的中央已经成为了舞的海洋,不列颠皇家宫廷交响乐团演奏着古典而宏大的交响曲,一对对绅士与淑女翩翩起舞……哦,偶尔还有绅士和绅士、淑女和淑女的搭配。   譬如庄雅和某只白富美。   “那是……楚离?”   正优雅起舞的庄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向金色大厅中央而来的加拉蒂亚和楚离,不禁错愕道:“怎么回事?”   不止是庄雅,整个金色大厅的视线都向那两人望去,原因无他,加拉蒂亚实在是太引人瞩目了些。   不单单是因为加拉蒂亚那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容颜和纯白的露肩落地长裙,高贵优雅的小公主硬生生拉着一个男人走向舞池的场景实在是令人为之错愕不已。   ——尤其是当那个男人也那么“耀眼”的时候。   “这就是所谓鲜花与牛粪的组合吗?”   庄雅嘴角微微抽搐,不忍直视那个庸俗而落魄的男人凌乱的衣领、系歪的领带和地摊货的气质。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难道这些小女孩就那么好骗吗?   同样的想法也回荡在苏观澜的心中。   苏观澜此时正坐在舞池边的宴桌旁,她皱起眉头,对身旁的另一个老人说道:“理事长,那就是楚离。”   上交系的理事长庄维年,静静地打量着远方的那个身影。   老人大概六十岁左右,穿着黑色的西装,头发有些灰白,但打理的一丝不苟,他的神情肃穆,眼神像雄狮般凌厉。   “没想到还是个花花公子。”   庄维年摇了摇头,冷漠道:“渣滓。”   “依我看,还是尽快采取一些措施吧。”苏观澜叹了口气,“感情这东西,陷得越深伤害越大,赶快把那家伙赶出上沪,风险才是最可控的,等到那位冕下发现,那就真的晚了。”   “……”   庄维年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你去办吧,不要让那位小公主察觉,尽可能让他主动退出。”   “理事长。”苏观澜犹豫片刻,道:“我觉得,还是应该拜托庄市长去先探一探那位冕下的口风……”   “荒谬。”   庄维年皱起眉头,道:“你觉得他会答应?”   “你们……毕竟是亲兄弟。”苏观澜苦笑道。   “放他妈的狗屁。”   庄维年神情优雅地爆了句粗口。   “老子白手起家干了这么多年,破产两次他都没搭理过,上方舟谈生意都打电话死活拦着不让,还说什么有大危险……危险他大爷,嚷嚷了半天不还是没憋出个理由来?还说是机密?苟屁,还不是怕老子和他的关系被媒体发现,影响他的仕途?”   看着风度翩翩张口骂娘的理事长,苏观澜重重地叹了口气,幽幽远目。   ……   ……   “我说,你不会也没学过跳舞吧?”   在第五次被加拉蒂亚踩到脚的时候,楚离长叹一声,悲哀地发现了这个事实。   加拉蒂亚没有说话,第六次踩到了楚离的脚。   楚离已经能听到四周隐隐约约的嗤笑声了。   两人就像这个华丽舞会里逗人发笑的小丑,展露着自己的笨拙,几乎完全没有章法的步伐,一会儿踩一次对方的脚,连舞曲的节奏都没能跟上,在周围衣冠楚楚的人们的映衬下,简直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扫把星。   ——楚离也很绝望啊,他压根就没学过交际舞。本来指望着加拉蒂亚作为美少女圆桌骑士,肯定是一只舞池小天使……但现实好像给了他一坨舞池小天屎。   所以说你不会跳舞拉我来做什么,我要御姐,我要长腿大胸善解人意的斯卡哈,我要一边被温柔地教导着交谊舞一边看着又大又软的胸-部晃来晃去啊。   ……不对,最近荷尔蒙好像有点儿超标了,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楚先生,您是来搞笑的吗?”   身旁响起一声叹息,庄雅和她的舞伴不知何时来到了楚离的身旁,一边继续优雅的动作,一边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手忙脚乱的楚离和加拉蒂亚。   抱歉,我只是来围观吃瓜兼回忆逝去青春的,黑锅请让边上这只背。   楚离嘴角微微抽搐,长叹一声,眼见加拉蒂亚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能颇有无奈道:“庄雅小姐,能不能教一教我交际舞的基本技巧?至少能不互相踩脚就行。”   说话间,他又被加拉蒂亚踩了一下,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嗯,理论上当然是没问题的。”   庄雅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楚离松了口气。   “但我不想教。”   她维持着温柔的微笑,转身抱着她的舞伴小姐向舞池的另一边滑去。   楚离:“……”   小婊砸,回头让苏夏抽你屁股。   “加拉蒂亚小姐。”无计可施的楚离重重地叹了口气,“您也看到了,我们在这里只是搞笑而已,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吧?”   加拉蒂亚没有说话,精致的小脸上没有表情,只是认真地跳着舞。   “你好歹说句话啊。”   “……跳完一支舞,就可以了。”   没想到,加拉蒂亚竟然终于开口了,她淡淡道:“一支舞,就可以了。”   “所以说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跳?边上明明那么多青年俊杰。”   加拉蒂亚又不说话了。   “唉。”楚离叹了口气,今天他叹气的次数都快超过平常一个星期的总额了,“至少不要再踩我了,行不行?”   话音未落,又是一脚。   加拉蒂亚淡淡道:“你太快了,慢一点。”   “我觉得是你慢的过分了……”   楚离苦笑着看着加拉蒂亚的动作,比起周围所有人的舞姿,这只骑士娘简直像是慢吞吞的蜗牛,她所有的动作都比舞曲的节奏慢了整整一个节拍,这令楚离无论怎么配合都难以跟上她,一会儿被踩一脚也不奇怪了。   “左腿,慢一点。”   加拉蒂亚不为所动,重复道:“太快了。”   “……”   楚离的笑容怔住了。   舞池的喧嚣声和交响乐的旋律好像在这一刻停滞了,他听不到别的声音。   “左腿?”   他沉默半晌,露出笑容,“抱歉,我没听懂你的意思,为什么是左腿?”   “我只学过这种舞,你的左腿要慢下来。”   加拉蒂亚平静道:“请配合。”   “……只学过这种舞?”   楚离若无其事地笑道:“抱歉,我还是不太理解……能再说的详细一些吗?”   加拉蒂亚淡淡道:“你捏疼我了。”   “抱歉。”楚离怔了怔,下意识过分用力的手微微松开,低声道:“能再说的……详细一些吗?”   “教我跳舞的人,只学过这一种舞。”   加拉蒂亚平静道:“它需要舞伴的左腿慢三分之二个节拍,左半身的重心比正常人低7.35cm,左腿重量比正常人重20kg,有一千八百个动作规范,所以,请你配合。”   楚离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他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谁教你的?”   “吾王。”   加拉蒂亚平静的语调像是在说她的小学班主任。   世界好像静止了两秒钟。   “……这个玩笑真有趣啊!”   楚离忽然笑了起来,他扬起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异样,阳光而开朗,认真地赞誉道:“加拉蒂亚小姐应该是英国人吧?看来您真的很崇拜亚瑟王陛下呢,想必那位陛下知道了也一定会感到很开心的!”   “嗯,我很崇拜王。”   加拉蒂亚点头道:“所以,能配合我,跳完这支舞吗?”   “……额,可以倒是可以。”楚离表情诚恳地询问道:“不过您很崇拜亚瑟王陛下,跟跳舞有什么关系呢?我有些不太明白。”   “王是在派遣我出任王国独立武装骑士之前,教的我这支舞。”   加拉蒂亚淡淡道:“王说,我的眼睛能看到万物的真实,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我能找到一个能完美地配合这支舞的人,然后,陪他跳完这支舞。”   楚离一脸温和的表情,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像是在看着一个做着少女梦的孩子,包容地笑道:“听起来真浪漫啊。”   “嗯,王说,她和她自己有过一个约定,在白金汉宫的金色大厅举办一场舞会,她要和某个人跳一支舞。”   加拉蒂亚平静道:“王说,那场舞会要邀请不列颠的所有财阀精英,谁不来,永世逐出,那场舞会要邀请英伦三岛的所有世家贵族,谁不来,削爵除籍。”   “这种话可不像是亚瑟王陛下会说的。”楚离笑出了声,他伸出食指摇了摇,道:“编故事也要像样一点哦,她可不是会为了爱情冲昏头脑的笨蛋。”   “不。”   加拉蒂亚说道:“不是因为爱情。”   楚离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即毫无异样地笑道:“那是因为什么?”   “王说,她年轻的时候犯下了许多错误,她已经没有再去谈起爱情的资格了。”   加拉蒂亚平静道:“那场舞会,不是为了爱情。”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楚离的表情微微凝固了,他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那……究竟是什么?”   “王说,这是那个人应得的荣耀。”   加拉蒂亚淡淡道:“那个人在不列颠渡过了他青春年少的时光,他一手创立了威慑西欧一十二年的守夜人和审判庭,西拒北美造物议会于北大西洋,东抵法兰西圣殿骑士团于英吉利海峡,南战阿萨辛于爱琴海,历经大战三百七十二次,濒死三次,重伤七十二回,轻伤不可计数,所留下的遗产,在五年前的世界战争中无数次挽救不列颠前线战局于危难之中。”   “但这样一个人,却孤独地行走在没有一缕曙光的漫漫长夜,永远隐藏在亚瑟王万丈光辉的背后,永远默默躲藏在一切舞会的角落,永远是所有传奇与史诗的配角。”   “除了维多利亚和亚瑟王,没有一个人看到过他的脸,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断了腿,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瞎了眼,他默默地站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喝着苏格兰威士忌中口味最苦涩的尊尼获加,舔舐着自己刻骨铭心的伤痕,怀念着自己已经回不去的故乡。”   “最后的最后,先王死了,当年那个愚蠢到应该千刀万剐的亚瑟王和他反目成仇,把他逐出了国境,他的名字被从圆桌议会上划去,他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被掩盖在历史的废墟中”   “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守夜人,黑暗中的骑士,最后还是回到了黑暗,他还是所有史诗的配角。”   “就像王和他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在光芒万丈的金色大厅,他还是默默躲在最黑暗的角落里。”   “他的腿断了,所以他跳不了舞。”   “王说,凭什么。”   加拉蒂亚的声音很是平静,但却仿佛和跨越无数时空的那道声音交汇融合,带着浩瀚海洋都难以冲刷的悔恨,和雷霆般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唯有守夜人无法得到救赎?”   “凭什么黑暗中的骑士只能做史诗的配角?”   “凭什么他只能永远躲藏在舞会的角落?”   “凭什么?!”   加拉蒂亚抬起头,凝望着楚离的双眸。   “王说,她和她自己有过一个约定,她要在白金汉宫的金色大厅举办一场舞会,她要和那个人跳一支舞。”   “王说,那场舞会要邀请不列颠的所有财阀精英,谁不来,永世逐出,那场舞会要邀请英伦三岛的所有世家贵族,谁不来,削爵除籍。”   “那个人将是那场舞会的主角,唯一的主角。”   “就算那个人的腿断了,跳出来的舞再难看,再滑稽,再可笑到极点,所有人也只能鼓掌,给朕用最大的力气鼓掌,给朕用最大的声音欢呼,给朕把嗓子喊到哑——”   “谁敢笑一声,朕诛他九族!!” 第四十二章 舞会(下)   “那家伙在干什么?”   庄维年抿了一口红酒,皱着眉头,问苏观澜。   苏观澜同样眉头紧皱,默默摇了摇头。   金色大厅的舞池中央,那个庸俗而滑稽的男人,不知为何停下了令人发笑的舞,怔怔地凝望着纯白的公主。   停滞的两人令整个舞池都有些混乱起来,那两人刚好在金色大厅的最中央,所有人都必须避开两人才能继续跳舞,一时间,舞池中央出现了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舞会的角落,端着酒杯的斯卡哈眉头微皱,有些疑惑,她站起身,准备到舞池那边去看一看。   但刚刚起身,她的黑色手环就发出一阵鸣动,斯卡哈面色一变,立刻抬手看向手环。   【以太流异常波动,疑似阿萨辛开启方舟脱离行动】   “竟然真的想在启航前逃掉。”   斯卡哈皱起眉头,看了看舞会中央的两人,打量了一下两人的复杂表情,犹豫片刻,还是没有上前,而是在手环上按动几下,给加拉蒂亚发去了一条简讯,便向金色大厅外走去。   与此同时,窃窃私语声已经弥漫在了整个大厅中,无数道厌恶和讥讽的视线投向那个男人,方舟乘客都是世家财阀的贵族,这一生中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会在如此庄重的场合扰乱秩序。   来自各个国度、衣冠楚楚的绅士们,用各自的语言交流着,共同望向那个男人的方向,齐齐摇着头,似乎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种素质低下的人登上方舟。   “……真丢人。”   庄维年冷哼一声,神色冷峻,“小丑。”   苏观澜重重地叹了口气,双眸流露出几分怜悯。   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嚣刺耳的声音。   楚离像是没有听到这一切,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这个世界,唯余下纯白的姬骑士,和耳畔回响的淡淡余音。   “……能再继续说下去吗……?”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过加拉蒂亚的脸颊,声音有些艰涩。   加拉蒂亚的表情依然淡漠,用完美的语气复述了王的感情之后,她的声音再度回复了淡然而清冷。   宏大的交响乐掩盖了她的淡淡声线,空白的舞池中央,唯有楚离怔怔地聆听着那份誓言。   “王说,她希望我能找到完美地适合这支舞的人,然后,把这些话告诉他。”   “如果他愿意回家。”   “她会为他在白金汉宫的金色大厅举行那场舞会。”   “而如果他不愿回家……”   “希望他能陪我跳完一支舞。”   “至少跳完一支舞,哪怕不是和她,而是和作为代替品的我。”   “至少……”   “跳完一支舞。”   加拉蒂亚的话音落下,她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的手越发颤抖起来。   楚离露出像是在哭的笑容,他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颊,说道:“能告诉我,她是在哪里教的你这支舞吗?”   “在天空。”   加拉蒂亚淡淡道:“……在威斯敏斯特宫钟塔的顶点。”   于是,他的眼角有泪水悄然滑落。   漫长的沉默,时光仿佛凝固在了这一时刻。   “跳完,一支舞吗?”   楚离轻声重复着这句话,淡淡道:“……好啊。”   他说出了这句话,然后闭上了双眸……   然后。   再度睁开了双眼……   于是,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加拉蒂亚淡漠的表情微微凝固了,第一次,毫无感情的双眸流露出几分错愕和不可思议的意味。   她凝望着眼前的男人,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她背后有淡淡的冷汗渐渐打湿了纯白的落地长裙,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后退的欲望。   ——她在战栗。   圆桌的骑士、不列颠的英灵、行遍七洲四洋无数战场、历经浴血百战的王国独立武装骑士,在战栗。   她的视野之中,唯余下那道凌厉的双瞳,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耀眼光辉,帝皇般威严。   楚离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昂贵而精致的宫廷定制黑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比这间大厅里所有人都要合身而得体,他像是为诠释威严的意韵而生的,钢铁与火焰的意志在沉默的背影间熊熊燃烧。   不知何时,金色大厅中所有的喧嚣已经停滞下来了,所有的视线呆滞地凝望着那个男人的身影,所有人一时间定格在了原地,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发生了什么?”   庄维年手中的红酒洒落在了身上,他怔怔地和苏观澜对视一眼,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唯有不列颠皇家交响乐团的指挥,那个年迈的老人,默默地凝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微微压低了一下帽檐,露出期待已久的笑容。   “别害怕。”   楚离还是那个楚离,他笑了起来,抚摸着加拉蒂亚的脸颊,轻声道:“我陪你跳舞。”   “……”加拉蒂亚怔怔地点点头,“请把你的左腿节奏……慢一点。”   “慢一点?”   楚离微微一笑,反问道:“为什么要慢?”   “……我只学过这种舞。”加拉蒂亚的双眸流露出几分疑惑,“你不是答应了吗?”   “对啊,我答应了陪你跳舞……但可没说是什么舞。”   楚离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加拉蒂亚的脸颊,淡淡道:“我的腿已经好啦。”   我的腿已经好啦,不需要再麻烦你陪我跳那种慢吞吞的、像滑稽戏一样的舞了。   “还是我教你跳舞吧。”   楚离微微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跳,跳的可能不会太好,但没关系的。”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因为我是这场舞会的主角啊。”   “至于跳什么舞……”   楚离思索了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这支舞是她的愿望,是你代替她和我跳的舞的话,我觉得有一首曲子很适合。”   楚离将手从加拉蒂亚的脸颊上放开,再也不看少女错愕的面庞,他拍了拍手。   辉煌而宏大的交响乐戛然而止,不列颠皇家交响乐团的指挥停下了动作,所有的乐师们停下了动作,他们齐齐望向楚离的方向,像是在等待皇帝的命令。   世界万籁无声,一片寂静,唯有楚离宏大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整座金色大厅。   “The Emperor——!”   当这道宏大而蕴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声音,回响在他们的耳畔时,不列颠皇家交响乐团的乐师面面相觑,沉默了不到一秒钟。   ——然后他们露出张扬的笑容,齐声高护。   “Yes,My Lord!”   年迈的指挥师老人大笑起来,他高高地扬起指挥棒,重重地落下,像是雷霆撕裂夜幕!   【轰——!】   第一声宏大的重鼓响彻了整座金色大厅,随之是无数轰鸣的重鼓声,远远超出正常交响乐团配置的整整三十六名鼓手重重地敲击着乐鼓,那不再是交响乐的打击乐章,而是战场上咆哮的战鼓声!   【咚——!咚——!咚——!】   【轰——!轰——!轰——!】   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咆哮在金色大厅中,那是汹涌澎湃的浩瀚海啸!那是撕裂夜幕的雷鸣电闪!那是泰坦巨神的咆哮!那是千万人对吾等神圣帝皇必胜的欢呼!   那是战歌!   衣冠楚楚的绅士们、世家的贵族们、财阀的金融巨鳄们,早已停下了他们的舞蹈,在这座金色大厅咆哮奔腾的战歌间,他们像是孱弱无力的弱者,呆滞地凝望着金色大厅的中央,那唯一依然在起舞的两人。   华尔街的金融精英忘记了手中的香槟、法兰西的子爵再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维也纳的贵族抑制不住感叹与惊呼,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两人,所有的目光都围绕着那两人。   ——那是这场舞会的主角。   “我的天啊——”   红酒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庄维年愣愣地凝望着前方,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咚——!咚——!咚——!】   【轰——!轰——!轰——!】   在千军万马咆哮的战鼓声中,唯有楚离和加拉蒂亚在起舞,那不是任何一种曾在文明长河中现身的舞蹈,没有任何的节奏可言,却有着肆意而张扬的美感!蕴藏着战歌的伟力!蕴藏着万军的咆哮!蕴藏着神圣帝皇的威严!   加拉蒂亚淡漠的表情早已完全凝固在了精致的容颜上,她只是在楚离的怀中任由他牵引着,呆呆地感受着咆哮的战歌。   楚离的步伐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像是行军的号角,他的脸上满是开怀畅意的笑容,他笑道。   “虽然是第一次跳舞,但感觉意外的不错啊——!”   这笑声回荡在金色大厅中,令所有衣冠楚楚的绅士们都呆滞起来。   “这叫哪门子的第一次跳舞啊……”庄雅怔怔地看着那两个人,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了那个男人。   【咚——!咚——!咚——!】   【轰——!轰——!轰——!】   千军万马的战鼓轰鸣声在沸腾中进入了最高峰,伴随着指挥师老人高高地扬起指挥棒,在华丽而恢宏的交响乐中,第二乐章拉开了帷幕!   宏大的辉煌之交响曲自天而降,大提琴和羽管键琴奏响起始的篇章,光辉号角之声回荡在整座金色大厅!那是文明之火熊熊燃烧的光芒!那是城邦兴起的繁荣之歌!那是帝国辉煌的伟大乐章!那是千万人对吾等神圣帝皇荣耀的欢呼!   楚离与加拉蒂亚的舞姿也随之而变,不再是沸腾而咆哮的战舞,变得宏大而高贵,贵族的优雅已不足以形容那份庄严,那是皇帝的浩瀚威势!统御苍穹与大地的器量!   【咚——!咚——!咚——!】   【轰——!轰——!轰——!】   巅峰之前的最后一篇乐章随之而来,一百一十九名乐师都已奏响了所有的乐器,在千军万马的咆哮战鼓中,浩瀚的交响乐仿佛是自天国而来的圣灵之章!君权神授,天国为之加冕!无上权杖赐予吾等神圣帝皇!   终于,辉煌的皇帝乐章来到了最后的巅峰!   年迈的指挥师老人须发灰白,苍老的皱纹在他的面庞上徘徊,他已经快要65岁了,身体有些微微佝偻,连举起指挥棒都有些无力。   他俯瞰着前方的不列颠皇家交响乐团,闭上双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   这个苍老的乐师睁开了双眼,钢铁与火焰的意志凝聚在他的眼神中,他用心脏与胸腔振荡的力量,狂热咆哮——   “万胜!万胜!万胜!”   一百一十九名不列颠皇家乐师的眼神中不知何时亦然有钢铁的火焰熊熊燃烧,他们用心脏与胸腔振荡的力量,狂热咆哮道——   “万胜!万胜!万胜!”   千军万马的咆哮重鼓再度冲破了金色大厅!第一乐章的浩瀚海啸与雷鸣电闪交汇于此!泰坦巨神的咆哮与神圣帝皇的高呼轰然共鸣!   战歌!战歌!战歌!   万胜!万胜!万胜!   仿佛有跨越古往今来无数战场的亡魂英灵于此汇聚!组成十亿六千四百五十一万灵魂总军!追随吾等帝皇的旌旗所指!再赴黄泉杀场!他们狂热呼喊!   “——谨以此身奉献与伟大至高之皇帝,愿天佑王国,吾皇佑我!”   金色大厅的中央,楚离闭上双眸,聆听着耳畔狂热的欢呼声,眼前再度浮现了那双圣青色的眸子。   他淡淡地笑了起来。   陛下,如果这是您的愿望……   那我就再叫您一声陛下吧!   楚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钢铁与火焰的乐章在他的灵魂间熊熊燃烧。   他睁开双眸,有黄金的双瞳绽放出无尽的光辉!   他狂热呼喊!   “——All Hail The Emperor!”   那辉煌的咆哮声仿佛冲破了整座金色大厅,竟然盖过了宏大的交响乐章和一百二十名皇家乐师的呼声。   年迈的老乐师露出笑容,他和一百一十九名皇家乐师对视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同样的呼喊!   “——All Hail The Emperor!!”   仿佛有煌煌不列颠千年岁月无数亡魂英灵于此汇聚!十亿六千四百五十一万灵魂总军拔剑高扬!追随吾等帝皇旌旗!将吾等灵魂最后一次燃烧!狂热呼喊!   “——All Hail The Emperor!!!”   ———————————————————————————————————————————————   ps:这章写的好带感……OK,月票、推荐、打赏都交出来吧。 第四十三章 光   当皇帝乐章的辉煌交响曲达到最高峰时,All Hail The Emperor的狂热呼喊仿佛冲破了整座金色大厅,回荡在云霄之间。   楚离闭上双眸,眼角有一丝晶莹的微光。   “您愿意回去了吗?”   聆听着耳畔宏大的交响乐,加拉蒂亚淡然的双眸间流露出几分迷惘的神色,她不明白胸腔间心脏的跳动为什么会那么激烈,她只是轻声道。   “——您愿意回家了吗?”   轻轻抚摸着加拉蒂亚的脸颊,楚离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   “……您还是在恨着王吗?”加拉蒂亚淡漠的表情上有几分疑惑。   “不。”   楚离还是摇了摇头,他轻声笑道:“都是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会恨得起来呢?当年的陛下没有做错些什么,只是太年轻了而已,我从来都没有恨过陛下。”   “那您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因为我还有必须要做完的事。”   楚离说道:“我还有需要守护半生的人,我还曾向某个早已逝去的人许下守护这片土地的诺言,我还有我的使命,而且……”   他凝望着加拉蒂亚那双漂亮的眸子,低声说道:“我还要找回失落的过去,找到那一年一切的真相,我要知道在2009年的冰岛战场上是谁想杀我,我要知道护送先王皇权武装的审判庭第一庭究竟为什么会失踪,我要知道默默推动剑栏叛逆的那只手究竟来自何方……”   “我拜托我的一位朋友,已经追寻了整整七年,终有一天,我会找到的。”   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些埋葬在历史尘埃中的过往,加拉蒂亚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沉默片刻,道:“王可以帮您,耀于至远之枪的力量足以扫平一切障碍……”   “——我不需要。”   楚离微微笑了起来,但那双眸子中却仿佛蕴藏着熊熊燃烧的烈焰,声如钢铁交鸣,意志坚不可摧,“守夜人与审判庭的统帅,什么时候需要让王来亲自踏上战场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守夜人与审判庭的战争,王,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王座上吧——”   这就是守夜人与审判庭的统帅吗?   加拉蒂亚怔怔地凝望着楚离,无法理解他双眸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她却感觉眼前这个孱弱的凡人,躯壳间似乎蕴藏着死神都无法撼动的意志。   良久的沉默以后,她轻声道:“您终究还是承认,王是您的王了。”   “……也不一定哦。”   楚离一怔,微微笑道:“我只是偶尔做客的外籍友人,可没有所谓的忠诚,不过暂时捡起一下掉在地上的骑士剑章而已,说不定哪一天当骑士当腻了,就会再来一次剑栏叛逆呢?”   他淡淡地笑了起来。   “所以呢,如果陛下不怕被从王座上赶下来的话……”   “——那我就陪陛下再喝一次酒吧。”   ————————   那我就陪陛下再喝一次酒吧。   听着耳畔回响的话语,她微微笑了起来。   “没问题啊。”   圣青色的双眸俯瞰这座城市。   上沪进入漫漫长夜的时刻,伦敦还是午后时分,有阳光洒落。   “尊尼获加给你准备了很多。”   “来求我的话,就陪你一起喝啊。”   岚之王转过身,冠戴的华冕折射出金色的光辉,身披的长袍华丽而高贵,圣青色的双眸神圣而优雅,有着傲人的身材和完美的曲线。   她伫立在威斯敏斯特宫钟塔的天台之上,苍空之下,唯此一人。   岚之王仰望天空。   淡淡的金色光点开始渐渐浮现在她的手边,跨越无尽虚空,有金色的圣枪之影在她的手心处悄然汇聚,超越现实与以太之海的边界,展露在世界之上。   其型为神圣光辉黄金之枪,其主为不列颠天之座亚瑟王,其荣耀贯彻煌煌不列颠千年岁月骑士之道,其名为『天权武装——耀于至远之枪(Rhongomyniad)』。   岚之王凝望着金色的圣枪之影,她用手握住了圣枪。   嗡鸣之声一闪而逝,然后一刹那整个伦敦平原上空的云层分开了。   这一天下午。   从白金汉宫到泰晤士河畔,从卡姆登到恩菲尔德,甚至远至克里斯托尔,伦敦平原的每一个人见证这一奇迹:湛蓝天宇间、白金色的云层中有辉光的圆环闪烁,以威斯敏斯特宫钟塔为中心,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一道道同心圆的波纹荡开,金色的光点弥漫在整个辽阔的天空,将世界染成了一片金色。   白金汉宫的内阁议事厅中,一席黑色西装的莫德雷德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望向窗外;正在郊区驻地检阅皇家禁卫军的兰斯洛特神情一怔,难以置信地仰望天穹;一处街头小巷的角落,叼着烟斗的男人扶了扶帽子,露出久违的笑容;一位位圆桌骑士和使徒,齐齐将目光投向天际。   贵族与平民、伦敦的上城区与下城区、有千万人共同瞩目着这片天空,喧嚣与惊呼声弥漫在整个伦敦平原。   “宣告——”   岚之王的煌煌之声响彻苍穹,自威斯敏斯特宫钟塔向外传去。   “天之座亚瑟王于此——册名封号圆桌!”   刹那间,一道金色光柱贯穿了整个苍穹,千万道神秘而玄奥的符文铭刻在光柱之上,沸腾般流动着。   一瞬间,整个伦敦城陷入了喧嚣!   “封号圆桌?”   白金汉宫的内阁议事厅中,莫德雷德捏断了手中的钢笔,她不可思议道:“有准英灵晋阶了?怎么会……斯卡哈不是圆桌骑士,加拉蒂亚的血脉契合度还不到50%,究竟是谁?”   “封号圆桌?”   皇家禁卫军的驻地中,兰斯洛特怔怔地凝望着天空,银白的战铠折射微光,紫色的长发随风飘扬,他低声喃喃,双眸间满是无比复杂的神色,“那个孩子……晋阶英灵了?”   “封号圆桌?”   伦敦的上城区与下城区中,上千万的民众一开始还在茫然地咀嚼着这个词,下一刻就回想起了它的含义,他们面面相觑,齐齐睁大了眼睛,海啸般的喧哗声在人潮中轰然响起。   而在天空,刹那之间,贯穿苍穹的金色光柱释放出的光芒已经耀眼到了极限。   岚之王凝望着眼前的金色光柱。   有人以守夜人为名,行于漫漫长夜,以剑与鲜血捍卫这个国度的荣耀,已经太久太久。   但现在没有人需要再躲在黑暗的角落了。   但现在没有人需要再守护冰冷的长夜了。   【他是光】   她闭上双眸。   “封号——辉光骑手!”   下一个刹那,金色光柱转瞬间汇入岚之王手中,圣枪盛放出无尽光辉。   圣青色的双眸一瞬间睁开,有煌煌之声响彻天穹。   “圣枪拔锚(Longiculnis Unmoor)——!!!”   ————————   ps:昨晚失眠轻微复发,打电话问医生,说是最后一疗程,中药需要再开一副新方子,所以我正坐在去医院(在省会城市)的车上……如果下午精神好些的话会再发一章,不行的话就明天再补了。   ps2:投桃报李,推荐一下《我,SCP基金会D级人员》这本书,它的作者也是本书书友,昨晚没跟我说,就给了本书一次章推,很感谢。   这本书我也追了很久,是真·污客清流,SCP的世界观很开放、知名度也很高,但真正原汁原味、扣人心弦的精品长篇SCP小说,我暂时也就发现过这么一本。对SCP的世界观着迷的不要错过,没了解过SCP的也能看懂,快去点一点吧。 第四十四章 谢幕   当圣枪拔锚的呼喊声响彻整座伦敦城时,整个英伦三岛与英吉利海峡以外的欧洲西海岸,都看到了冲破苍穹的金色圣枪之光。   那圣枪投影自大地向天空而去,撕裂了现实与以太海洋的间隙,于虚空中消散,唯余下金色光柱的残迹久久没有散尽,漫天飞舞的光点将伦敦平原的云层染成了白金色。   神圣法兰西帝国,爱丽舍宫。   巨大的落地窗前,西风轻拂,扬起她漆黑的毛绒大氅,钢铁的头饰折射出几分闪光,琥珀色的眸子沉静而冰冷。   黑暗的圣女、神圣法兰西的皇帝贞德·达尔克,遥望着英伦三岛上空冲破天际的辉煌圣枪之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封号圆桌?区区次位英灵,那个女人竟然这么卖弄,简直像在跟全世界炫耀自己有了件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贞德端着手中的酒杯,轻轻品尝着轩尼诗的醇香,嗤笑道:“嘁,幼稚,她以为有人会羡慕她吗?”   在黑暗圣女的背后,整整齐齐地伫立着两列八名身披黑色大氅的骑士,有男有女、容貌各异,但都神情肃穆、沉默不语……   额,等等,有一个画风好像不太对。   “陛下!陛下!”   精致小脸仿佛绝美少女般可爱的粉毛骑士,蹦蹦跳跳地举着手,“亚瑟王这么大张旗鼓,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哎!谁有这个资格让她这么炫耀啊?”   “谁知道呢?”贞德扬扬眉,“不列颠的准英灵现在只有斯卡哈和加拉蒂亚,斯卡哈不可能入席圆桌,加拉蒂亚的血脉尚且不到50%……总不可能是窝在苏格兰的那群叛党中的某个人吧?”   她轻抿了一口轩尼诗,摇摇头,“无需在意,上次大战以后,英法百年内不可能再有战事,区区一名次位英灵,跟朕、跟法兰西都没什么关系,要头疼也是造物议会头疼。”   “哦……这样啊。”粉毛骑士挠了挠头发,“可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有些不妙哎,好像某些人已经提前输在了战场之外一样,很可怜的感觉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   贞德皱起眉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感觉有种发自内心的不爽,“阿斯托尔福,闭上你的嘴,帝前议事谨从庄严,不要三番五次地仗着你和他过去的那点交情而逾越。”   “……我错了。”粉毛骑士举手投降,乖乖退回了队列中,一边还在低声嘟囔着,“我的直觉一直都很准的啊……”   ————————   世纪方舟,金色大厅。   当金色辉光自以太之海,跨越整座欧亚大陆而来时,时光被停滞了。   一切无法触及以太的普通人都被定格在了前一秒钟,漫天洋洋洒洒的金色光点中,只有楚离和加拉蒂亚依然能活动。   “……陛下,感情您一直在偷窥啊。”   楚离感受着金色光点中传达而来的意思,嘴角有些微微抽搐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金色光点飞舞在半空中,组成了一行字迹。   中文,还是颇有神韵的楷书体。   【从你说曾在舞会上认识过一个13岁女孩开始】   “……卧槽。”   楚离目瞪口呆道:“你怎么记事也那么清?”   【因为是第一个和你搭讪成功的女孩子,我那天晚上被伦敦城的贵族小姐们围了整整一夜,印象十分深刻】   金色的字迹顿了顿。   【还记得你第二天突然收到了一百多封情书吗?】   “感情那是你的锅啊?”   楚离险些没吐出血来,他当然记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舞会后的第二天早上,刚踏进审判庭中央大厅就被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部下用古怪到极点的眼神盯着,问他们,他们却什么都不说,进了第三庭才看到堆了整整一张桌子的粉红色信封,齐刷刷地写着致审判庭统帅冕下……   淦,第三庭是处理对间谍举报信息的机构,你们给这寄情书是几个意思啊?先王知道这事差点就当着圆桌议会的面笑出声了!   从回忆中醒来,楚离叹息道:“你到底跟她们说了些什么?怎么那些情书里一个个都是眼泪哗哗、像是恨不得立刻飞过来用温暖的胸-部来好好安慰我的语气……”   【如实转述,一字不差】   金色的字迹流转飞舞。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行字。   【仅仅增添了一部分带有个人主观情感色彩的补充】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大概明白了……”   楚离长叹一声,“我说怎么一一回寄了一百多封恐吓信,第三天早上还是堆了半桌子情书……”   【神秘、冷酷而强大,但却拥有着黑暗过往、遍体鳞伤的孤独少年,吃香一点是很正常的】   【你当年可是伦敦城所有贵族男性的公敌呢】   金色的字迹缓缓变动。   她竟然开起了玩笑。   “这么多年不见,你竟然也学会开玩笑了。”   楚离笑了起来。   【是啊……】   【这么多年不见了】   金色的字迹顿了顿。   规整的楷书变得有些不羁。   似乎洋溢着淡淡的欣悦。   “……”   楚离怀中的加拉蒂亚,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舞伴。   她又看了看空气中的金色字迹。   姬骑士歪了歪小脑袋。   我应不应该暂时离开一下?   她的双眸间流露出几分困惑。   “爱情”这一社会关系的道德准则中,包括“抱着别的异性和自己的爱人亲切交谈”这种常识吗?   真奇怪啊……   【你可以放开她了吗?】   金色字迹似乎察觉到了加拉蒂亚的异样,和颜悦色地对楚离说道。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应该是和颜悦色吧?   “额,抱歉,抱歉。”   楚离从繁杂的思绪中醒来,立刻有些尴尬地松开手,“我不是故意占这孩子便宜的……”   【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摸这孩子的脸摸了五次的,也不是故意把手放在这孩子裸露的肌肤上的,你是第一次跳舞嘛】   金色字迹温柔地说道。   “……”   楚离感到背后有一丝冷汗打湿了衣服,他看了看加拉蒂亚淡漠而纯洁的表情,回忆了一下自己手刚刚的位置,好像真的是裙子没遮住的镂空部分啊,难怪手感那么软……卧槽这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加拉蒂亚卿呢,在英灵血脉没有觉醒时,就一直是我的侍从骑士,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了】   【她很单纯,很少和外人接触,完全不懂男女之间的顾忌和性,只要能以亲近的身份命令她,让她当场脱掉衣服躺在床上她都不会反抗】   金色字迹温柔地说道。   【但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的,我留在加拉蒂亚卿身上的信标已经快要消失了,你会替我照顾好她,让一个完完整整的加拉蒂亚卿回到我身边的,对吗?】   ……我亲爱的陛下,这么多年不见,你已经学会了说黑话这种高端技能了啊,我甚感欣慰,甚感欣慰啊。   “……安心,安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额头落下几滴冷汗,楚离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他伸出指尖,轻轻触及了一点金色的光辉,感受着其中的力量。   “辉光骑手吗?”   楚离摸了摸下巴,“中二到爆的称号啊……我怎么不太想要呢,我都过了中二期好多年了,还是守夜人好听,低调又时髦,实在不行你给个长夜骑手也不错啊?”   【朕不给——】   金色字迹一变,不再是中正的楷书,而是稍有不羁的行书,尤其是那个“不”字,最后张扬的一笔挥然落下,仿佛在彰显着岚之王有些异常的情绪起伏。   【给我听着,你是辉光的骑士,这辈子到死为止,都不要再想去守你的夜了】   “OK,OK,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楚离长长地叹了口气,但他的嘴角却露出笑容。   “不过,我可是外籍友人,七年前就没有列席圆桌骑士,现在也不打算离开自己的故乡,只是口头上认可一下你这个老板而已,指不定哪天又跑路了……把封号天骑士这种事关国运的东西给我,真的没问题吗?万一被人发现了,小心被骂做昏君哦。”   【被骂做昏君又如何?】   金色字迹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若是连守护不列颠漫漫长夜的无名英雄都得不到封号圆桌的荣耀,那我才是彻头彻尾的昏君】   这一瞬间,楚离怔住了。   沉默半晌后,他轻轻转过头,微微笑道:“……那,可不要后悔啊。”   他摊开手掌,闭上双眸,轻轻触及到金色光芒的中央。   “再见。”   【再见】   下一个刹那。   辉光闪烁。   无尽金色的光辉洪流瞬间吞没了楚离。   一道道纯白的光之纹理浮现在他的身上,交织纵横,共同汇聚在心脏的中央。   直至将心脏化为光的源泉——   他睁开双眼,有光之剑痕在瞳孔间流转。   当光芒消散的时刻,时光重新恢复了流动。   加拉蒂亚轻轻投入了楚离的怀中,恢复了前一秒钟舞蹈的姿态,不列颠交响乐团以最后一篇乐章的至高峰结束了辉煌宏大的演奏,年迈的指挥师转身向所有人行礼致意,楚离和加拉蒂亚停在了舞池的中央。   然后。   在最后一道余音落下之前,第一道掌声响起了。   然后是更多的掌声,回响在金色大厅中,华尔街的金融精英放下了香槟,法兰西的贵族站起身来,俄罗斯的大鳄高举伏特加向他致意。   庄雅和她的舞伴对视一眼,默默地鼓起了掌,庄维年嘴角有些微微抽搐,沉默半晌,有些不情不愿地加入了鼓掌的人群。   苏观澜倒没有什么不情愿,她用第一次认识某个人的眼神遥望着那个年轻人,双眸间满是惊讶和赞叹,她大笑着鼓起掌来。   这一天晚上。   从曼哈顿的华尔街到伦敦的上城区,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到好望角,甚至远至北欧的芬兰,来自七洲四洋的贵族们,来自二百二十四个国家的世家财阀精英们,为金色大厅中央的那个男人献上了共同的掌声。 第四十五章 哦哦哦军队的毛妹真是太可啪了!   “先生,感谢您的华丽演出,今晚这一幕将令我毕生难忘。”   又是一个衣冠楚楚的贵族绅士走到了楚离和加拉蒂亚这一桌的旁边,微笑着和楚离干了一杯酒,送上了名片。   楚离也同样致以完美的微笑,干杯之后礼貌地目送他远去,然后表情不变,压低声线,对身旁的加拉蒂亚叹息道:“谁说当舞会的主角很幸福的,我特么脸都快笑僵了……”   纯白露肩落地长裙的小公主一言不发,默默凝望着楚离,面无表情。   此时此刻,距离那一首舞蹈结束还没过去多久,楚离和加拉蒂亚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角落,但即使身在角落处,两人也已经不再是毫无存在感的背景人物,而是整场宴会瞩目的焦点。   不停的有客人来和楚离碰杯,致以善意。   这不单单是因为那一首舞本身的震撼,方舟的乘客都是来自各国的精英,他们登上方舟可不是来旅游的,而是为了结交尽可能多的人脉。   而楚离表现出的神秘感,已经足够到达了让他们表达善意的界限。   ——废话,谁能张张嘴就使唤整个不列颠皇家交响乐团啊?谁能对不列颠皇帝乐章熟到像一天听八遍一样啊?   天知道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至少也是西欧几个顶尖华裔家族的子嗣之一,总之交个朋友肯定是没错的。   不过,除了打着交朋友主意的人以外,倒是还有一些客人是抱着比较单纯的目的来的。   ……嗯,比较单纯。   很单纯地想上他而已。   “楚先生,我能和您成为朋友吗?”   来自法兰西浪漫之都的贵族少女笑容温暖,她上身穿着鸢尾花纹的露肩长裙,纯白的丝袜裹住了纤细的双腿,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楚离,胸前的沟壑里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诱惑而动人。   她完全无视了坐在楚离身旁的加拉蒂亚,一副当面骑脸NTR的姿态,偶尔瞥过的不屑眼神,流露出“你这种平板身材根本不足以让我有警惕之心,又大又圆的奶-子才是男人最想要的东西”的神色。   “……额,朋友啊……”   楚离险些被法兰西贵族少女胸前大片的白色晃瞎了眼,回过神来,不由得干咳两声道:“……什么样的朋友呢?”   听到楚离的话,法兰西贵族少女露出“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白坦荡敢于面对内心欲望的人”的表情,放下手中的酒杯,她轻轻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触及了楚离的手背,打了个转,柔声道:“你想和我成为什么样的朋友呢?”   她又刻意挺了挺胸,大片雪白的肌肤又扬起一阵波涛汹涌,几乎能看到沟壑深处了。   ——什么样的朋友?当然是炮友了,炮友多好,没空不联系,有空来一发,不用负责也不用考虑结婚,单纯的解决生理欲望,各种意义上都是超值享受啊……尤其是对象是这种童颜巨-乳贵族美少女绿茶婊的时候,不仅大胸体验炒鸡棒,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罪感啊。   “当然是纯洁的普通朋友了。”   楚离不留痕迹地收回了手,在法兰西贵族少女有些错愕的表情中,用完美的微笑说道:“譬如共同探讨一下哥特式的古英伦建筑风格、维也纳古典音乐的历史变迁之类的……”   一边说,他一边心中默默吐槽。   ——且不谈我还没有饥渴到有个妹子勾引就想上的地步……我脑子抽了才会当着加拉蒂亚的面答应你啊?   你挑个没人的时候约不行吗?   加拉蒂亚默默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法兰西贵族少女微微一愣,看了看加拉蒂亚,又看了看楚离,露出几分恍然和遗憾的神色,叹了口气,“原来她和您有家族婚约关系吗?难怪如此,那恕我冒昧了……”   她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楚离,露出完美的笑容,“那就只做普通的朋友吧,当然,如果您有一天想进一步发展一下,我一点都不介意的……”   看了看起身离去的法兰西贵族少女,又看了看手中的名片,楚离轻咳一声,对加拉蒂亚说道:“我可没有答应她,你回去以后别乱说话,OK?”   加拉蒂亚默默地瞥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没有说话,依然维持着一副低耗电待机模式的样子。   ……这孩子,还真是三无的过分啊。   楚离摇了摇头,继续喝着自己的酒,但还没等几秒钟,眼前又多了一个人。   “我能请您单独去那边喝一杯酒吗?”   又是一个黑长直头发的女人坐在楚离的对面,大概二十多岁,容颜精致,气质高贵,黑色长裙勾勒出完美的身材,她举杯和楚离碰了一下,用优雅的笑容看着楚离,说出了这种和调情没什么两样的话。   胸口的大片雪白,还是完美地碾压了加拉蒂亚。   童颜巨-乳美少女退场,这回换长腿大胸御姐系了吗?   楚离心中默默哀叹一声,却依然只能露出完美的笑容。   “抱歉,我的女伴还在这边,我不能留下她一个人。”   “……哦,二位的感情还真是好呢。”黑长直女人耸耸肩,没有强求,依然和上一位一样给了他名片,淡然自若地离去了。   目送她远去,楚离刚想收起名片,却发现那是两张夹在一起的名片,中间塞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门牌号,还用口红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心。   ——卧槽,还是老司姬比较熟练啊。   面色古怪的楚离看了看加拉蒂亚,发现少女没有在意这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纸条扔掉。   你看毕竟是人家一番心意咱就留着做个纪念呗……   用这样的理由安慰了一下自己的良心,楚离刚把手从兜里抽出来,眼前又多了一片影子。   等等,还有完没完了?   楚离抬起头,发现这回这批画风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那是五六个灰色军服的毛妹,她们双肩上几乎都是校官的军衔,高耸的胸前点缀着资历和功勋章,上衣扣子打开了几颗,胸前露出几分雪白的肌肤,裙摆下穿着连身的黑色裤袜,全是大长腿。   她们上下打量着楚离,露出微妙的笑容。   “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吗?”   楚离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咳,是这样的。”   为首的一个毛妹轻咳一声,很有礼貌地说道:“先生,我们这里有一份工作,日薪1000卢布,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考虑一下?”   “工作?”楚离眨眨眼,“什么工作?”   “哦,很简单。”   毛妹很有礼貌地说道:“劳军。”   “……”   楚离石化在了微风中。   ————————   ps:因为下章不太好断,怕被打死,所以这章还有八百字合到了明天,作为补偿,翻一倍,欠1600+正常3000。 第四十六章 尼采的拼图   “所以说,毛子就是毛子啊,长得再好看也是毛子啊……”   长长的回廊之上,楚离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此对身旁的加拉蒂亚说道。   白百合般的姬骑士面无表情,看了看楚离,转头无视了他。   这个时候,楚离和加拉蒂亚正走在回客房的长廊上,金色大厅的舞会依然在继续,但那个地方楚离已经敬谢不敏了。   本来一开始,当那个很有礼貌的军毛用“劳军”开了句玩笑——应该是玩笑吧——之后,楚离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在加拉蒂亚的注视下)他毫无犹豫地拒绝了这份需要被长腿大胸的军队毛妹御姐们压在床上、轮流用各种姿势XXOO的、极其反人道主义的工作,然后和毛妹们进行了一段极其愉快的交谈。   尤其是那位很有礼貌的毛妹,完全不像是俄罗斯的军人,优雅而温柔,一派贵族大小姐的气质,给楚离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空气中一时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然后楚离就嘴贱问多了一句她们的来历。   毛妹们表示自己是在西伯利亚狼骑兵的指挥演习赛事里,被选拔出来的一批精英校官,作为奖励得到了这次世纪方舟的船票……等这趟旅途结束,她们还是要回到那个风雪交加、而且一百年都看不到一个异性的狼骑兵基地。   所以她们决定,要尽可能地在这趟旅途中得到一些温馨而美好的回忆,分享给那些生死与共的亲爱同僚们,与她们共同体验这份喜悦和幸福,让她们在寒风凛冽的西伯利亚,依然能感受到来自遥远异国的美丽风景,依然能体会到西太平洋的温暖空气。   “我们拍下了您刚刚和这位小姐共舞的视频,十分震撼,且符合俄罗斯女性的审美观。”   那位很有礼貌的军毛似乎是这些毛妹的军师和领袖,她用优雅的语气说道。   “我们觉得,从这位高贵而优雅的小公主手中,抢了她男人,而且是您这样有皇帝般气质的男人,再轮流艹上一遍,是一件很值得让我们跟留在基地里的那群废物、垃圾和渣滓们吹上整整一年,然后让那群蠢货嫉妒到眼红的事——”   楚离:“……”   “啊,抱歉。”话音刚落,礼貌的军毛微微一愣,满怀歉意道:“一提起基地里的事,我就忍不住使用了一些比较熟悉的用词……”   ——所以说,毛子就是毛子啊,装的再像也是毛子啊……   那个贵族大小姐般的礼貌军毛形象缓缓破碎,石化风中的楚离泪流满面地和毛妹们挥手告别,感谢她们不艹之恩,然后赶紧拉着加拉蒂亚风紧扯呼,生怕等会再蹦出来一只更恐怖的妹子。   “说起来,这两个小时里你有时间吗?”   快到客房区之前,楚离问加拉蒂亚,“封号圆桌的力量和我的理有一些小小的冲突,我可能需要花一些时间梳理一下,这期间不能有任何人打扰,你能给我帮忙看守一下外面吗?”   “有。”加拉蒂亚淡淡道:“师匠二十分钟前发来过一条简讯,提及了阿萨辛的异常行踪,但三分钟前这条简讯已经撤销了,是王给她的命令……师匠让我玩的开心点。”   “那就好,大概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就行了。”   楚离走到客房门口,打开大门,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发现苏夏还在安稳地睡着觉,就松了口气。   ……他可不敢想象苏夏发现自己带回房间一只十五岁的未成年少女以后会是什么表情,而且还是这种疑似惹不起的三无品种。   “现在的时间是……9:35,你在十点半左右就可以离开了。”   来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了床上,楚离抬手看了看表,嘱咐道:“外面那孩子如果敲门,你可千万别开。”   开了我就死球了。   加拉蒂亚默默倚在墙壁边缘,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一切安排妥当,楚离刚想躺下,但脑袋刚刚触及到柔软的枕头时,却有一个硬硬的触感让他一愣。   什么东西?   他掀开枕头,然后在它下面发现了一枚银白色的碎片。   “什么玩意啊。”楚离疑惑地端详着手中的银白色碎片,它的材质好像是硬纸板,银白的色调上没有任何花纹,不规则的形状,但每个角都是90度,看起来像是……   一块拼图?   “……狗大户?”   楚离思考了一会儿,显而易见地推理出了这块拼图的主人。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狗大户在这放块拼图想表达几个意思啊,这是乌托邦最新流行的推理游戏吗?   难道等会这艘破船该发生密室杀人案了?然后我会在密室里发现第二块染血的拼图?从此卷入一个神秘黑衣组织的阴谋?大结局时却发现黑衣组织的领袖竟然是一直相伴在我身边的狗大户?然后我会在万分悲痛之下选择投奔黑衣组织从此过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想上谁家闺女就上谁家闺女的黑恶势力幸福生活?   哦草这个结局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不过还好,不管它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楚离并不想费心去解谜。   ——他选择开挂。   “那个,小同志,来,瞅两眼这破玩意。”   楚离拿着那块银白色的碎片在加拉蒂亚的眼前晃呀晃,用“小姑娘我给你看个宝贝”的语气,“然后告诉我,它究竟有什么秘密。”   Naive啊你这狗大户,没想到我身边随身带着一只能直接翻剧本剧透的挂逼吧?等会儿就给你打电话,我倒想看看你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没有。”   加拉蒂亚淡淡道。   楚离:“……”   蛤?   “等等,你确定什么都没有?以太的痕迹呢,第二块第三块碎片的下落呢?”   楚离一愣道:“她怎么藏的碎片?连你都看不出痕迹?”   “没有以太粒子波动,是普通材质。”   加拉蒂亚平静道:“看不到其他碎片的所在地,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遮断了。”   “……”   楚离嘴角重重地抽搐了几下。   俗话说的好,不管过了多少年,你大爷还是你大爷,狗大户还是狗大户……   “算了,按她的个性,真的要玩什么推理游戏,肯定会慢慢给出线索的,不用着急。”   楚离耸耸肩,随手抛了抛银白色的第一块拼图,放进了口袋里,躺到床上,缓缓闭上眼睛,开始梳理自己破碎的“理”。   加拉蒂亚也默默闭上了双眸,一身纯白露肩落地公主裙,背负无形的骑士剑,守护着沉睡的楚离。   月光洒落,倒映出两人的影子。   ……   ……   纯白的房间。   “尼采空运来的所有装饰品都检查过了吗?”   白色长发的少年静静伫立在落地窗前,眺望银白色的月光,眉头微皱道:“还有那三种禁酒?”   “全部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是单纯的建筑饰物和酒类。”黑色西装的老人说道。   “那个调酒师和不列颠皇家交响乐团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都是普通人,而且没有被下过任何形式的灵魂暗示。”   “尼采还安排了什么东西吗?”   “还有方舟启航前的一场烟花表演,烟花和燃放者都检查过了,只是和之前行动一样,是那位冕下在不列颠曾经的过往回忆之一。”   “也就是说……”纯白长发的少年转过身,叹了口气,“尼采,没有在这艘方舟上做任何手脚?”   “至少,没有在我们能发现的领域做手脚。”   “……”   纯白长发的少年颇有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亲爱的宿敌,你和你的这位红颜知己,可真是给我出了不少难题啊。   欧德修凡克是在楚离的那场舞会之后发现他的存在的。   长达半月之久的航程中,阿萨辛已经控制了整座方舟的情报系统,虽然没有完全接管方舟,但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他们的眼睛,斯卡哈和加拉蒂亚一上船就被他们锁定,但楚离的存在,却直到他和斯卡哈的对话开始,才进入阿萨辛的视野。   毕竟,即使是欧德修凡克自己,也从未见过楚离摘下面具后的真容,一个不太起眼的乘客,自然不会让他们在意。   真正确定他的身份,并抽调监控录像回溯他的行踪,还是在那首盛大的舞蹈之后。   ——欧德修凡克并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巧合的事,巧合到恰好有一个普通人和圆桌骑士姬跳了一曲皇帝乐章的舞,巧合到恰好舞曲结束之后远在西欧的亚瑟王册封了以“辉光”为名的圆桌骑士。   如果是方舟上的其他乘客,大多并不会将二者联想起来,封号天骑不可能是外国人,这是常识,但欧德修凡克不一样,他明白曾经那位守夜人和审判庭统帅的来历。   而在这一刻,自方舟被买下后,那位尼采冕下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也都有了解释。   ……吾友,你对这些优秀女性的杀伤力,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钦佩……和同情啊。   纯白长发的少年摇了摇头,抛开繁杂的思绪,平静道:“银狐提到过的那枚银白色拼图碎片,找到了没有?发现第二枚了吗?”   “没有,银狐只是在蹲守运输直升机的时候,看到驾驶员委托一个女仆把那枚拼图送到某个房间,因为现场只有她一个人,抽不出身,所以只是记下了气味……但那气味消失在了那位冕下的房间,她不敢接近。”   “找遍方舟的所有角落,尤其是尼采空运过来的装饰物,在他之前,一定要把所有的碎片找出来。”   少年淡淡道:“如果说其他的一切东西都没有问题,那副拼图就是最重要的线索。”   “是。”   “离方舟启航只剩下两个半小时了,不要有任何差错……我们已经成功消耗掉了希尔伯特空间的唯一一次使用机会,不列颠已经没有任何封锁方舟的可能性了,可不要栽到尼采身上。”   纯白长发的少年眺望无边际的黑夜。   “开始执行‘脱离’计划吧。”   ————————   ps1:『时光尽头的舞会篇』谢幕,『第一块拼图篇』开启。   ps2:狗大户的小专场,虽然不是个人独立卷,但狗粮还是不少的,打算满仓压的赶紧买买买吧……还有,童鞋们投推荐票啊,别月票榜遥遥领先,推荐榜被爆出二十条街……   ps3:本书群号607265618(英灵座)   ps4:章推《我在日本当道士》,前些天没有通知我就给了我章推,我今天才知道,十分感谢~老司姬的综漫文,悠闲的夏日吃瓜风,温馨的日常主线掺杂偶尔的战斗剧情,让人放松心情的愉快休闲作,大家快去点一点吧。 第四十七章 谢谢   当时针缓缓走到10点钟时,楚离终于睁开了眼睛。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破碎的理的梳整倒是比楚离预想的要快了不少,封号的力量已经基本消化完毕。   虽然因为作为根基的“理”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不可能像其他封号圆桌骑士发挥出同样的力量,但现在的楚离至少摆脱了完全是凡人的体质。   初步估计的话,大概和拥有永续火种的真正使徒一样的力量了,只是缺了使徒的“魂灵武装”而已。   五年来,第一次摆脱了凡人的躯壳,楚离的心情有些复杂,说不清是喜悦还是缅怀,最后索性一笑而过。   至少,现在清理起苍蝇来,比较方便了。   “说起来,加拉蒂亚呢?”   楚离环顾四周,没有在柔和的灯光下发现那个纯白骑士少女的身影,耳畔只有哗哗的水声流淌着,她已经回去了吗……   ……等等。   哗哗的水声?   楚离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然后看到了在大床后侧的独立卫生间里亮起的灯光。   还有磨砂玻璃后有些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   “……”   楚离心中一时间有十万头呆毛王狂奔而过。   亲爱的陛下,原来你真的没骗我,你这只侍从骑士,真的很有做热兵器的天赋啊……只要确定是可以接近的人之后,根本连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加拉蒂亚?”楚离嘴角抽了抽,“你怎么突然开始洗澡了?”   听到楚离的声音,哗哗的水声为之一顿,似乎是花洒被关掉了,然后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独立卫生间的玻璃门处传来了一声咔嚓——   “等等,你别开门,站在那儿别动!这是命令!”   楚离用了半秒钟时间反应了过来她究竟在做什么,险些没吐出一口血来,立刻制止了她的可啪行动。   话音落下时,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已经被推开了一小半,所幸从楚离这个角度还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听到加拉蒂亚淡淡的声音。   “10点钟洗澡,10点30分睡觉,这是王的命令。”   ……很好,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啊,我家苏夏要是有你这么一半听话就好了。   “你先把门关上,你的衣服等会儿我递给你,穿好再出来。”   楚离擦了擦冷汗,庆幸了一下还好自己没有在十点多分时醒来——他已经看见了加拉蒂亚扔在衣柜角落里的衣服了,他赌五毛这孩子百分之百会光着身子出来换衣服的!   闻言,加拉蒂亚毫无停滞地关上了玻璃门。   真听话啊。   楚离总算知道王为什么会担心自己会对她做些什么、甚至还说出“还给我一个‘完完整整’的加拉蒂亚”这种带有隐晦暗示的话来,本来他还有些纳闷自己的人品什么时候这么不值得信赖了,可现在看来……   这种浑身上下透出惹人犯罪欲望的孩子,有几个人能把持得住啊?   “就没人教过你一些要防备男性的常识吗?”   过了一会儿,楚离忍不住问道。   “有。”加拉蒂亚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来,“王和师匠。”   “那你这样一言不合就推门是什么鬼?她们的教育也太失败了吧?”   “王教导过我在人类社会中生存需要遵循的禁条,这之后,她说,在面对真正可以信赖的人时,这些禁条是可以忽略掉一部分的,要学会变通。”   加拉蒂亚淡淡道:“但她没有解释过每一道禁条的详细变通范围,所以,为了高效化,我一般取最宽松的范围值。”   楚离长叹一声道:“我说,你是机器人吗?”   “不是。”   “算了当我没问……说起来,你是怎么判断我值得信赖的?”   “王曾经列举过值得信赖者应有的优秀美德。”加拉蒂亚淡淡道,“公正与怜悯、谦卑与无私、热爱生命的善良心灵、钢铁铸就的英勇意志、愿为他人牺牲自我的伟大灵魂……”   “你曾守护不列颠漫漫长夜的年少岁月,你于无声处为你的祖国流下的淋漓鲜血,你曾孤身杀入撒哈拉地狱烈焰的伟大落幕。你不是英雄,你的名字不为世人所知,你的功绩埋没在历史的角落,但我已明了,我将所有的这一切与你的一生相互映照。”   “——无一遗漏。”   “这就是我的判断。”   “……”   楚离一时间愣住了,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沉默良久。   万籁寂静,唯有柔和的月光洒落一地,和流水的滴答声回响在房间中。   终于,漫长的沉默结束了。   “加拉蒂亚……”   他开口了,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你再说一遍行不行?”   楚离用诚恳的眼神望着卫生间的玻璃门。   “都多少年没人这么夸过我了,我待会儿录下来每天晚上睡觉前多听个十遍八遍的,对心脏好——”   “……”   显而易见地,浴室中的三无骑士娘并没有想到楚离竟然会有这样的操作,一时懵了一会儿逼。   加拉蒂亚望着镜中自己朦胧的雪白身体,手中的毛巾停在了半空中,没有再继续擦拭身上的水珠,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   她面无表情,重复道:“公正与怜悯、谦卑与无私、热爱生命的善良心灵、钢铁铸就的英勇意志、愿为他人牺牲自我的伟大灵魂……”   “对对对,就是这样,语气再稍微生动一些。”   楚离竟然真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录音键,一本正经地录下了加拉蒂亚的夸奖。   “你曾守护不列颠漫漫长夜的年少岁月,你于无声处为你的祖国流下的淋漓鲜血,你曾孤身杀入撒哈拉地狱烈焰的伟大落幕……”   这货边听还边流露出津津有味的表情,那幅贱笑,只怕除了加拉蒂亚这只三无娘以外,任何人看到了会忍不住给他一巴掌。   “你的名字不为世人所知,你的功绩埋没在历史的角落,但我已明了,我将所有的这一切与你的一生相互映照,无一遗漏……”   他贱笑着,眼眶有些发红。   ————————   “等会儿你就待在这间客房里别乱跑就行了……帮我照顾好外面那孩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楚离正在用吹风机给刚洗完澡的加拉蒂亚吹干头发,他嘱咐道:“这两个小时里估计阿萨辛会有一些大动作,你不用操心外面,把这里守好就行。”   裹着纯白浴袍的加拉蒂亚默默地坐在镜子前,刚洗完澡头发还湿,不能换上那件落地公主裙,楚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她裹了浴巾就出来了。   表情淡然的纯白骑士听到楚离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嗯,看上去还不错。”   关掉了吹风机,楚离打量着镜中少女的身影,不禁有些惊艳。   加拉蒂亚那雪白的香肩和光滑的半边背脊裸露在外,刚刚吹干的金色长发随风飘扬,锁骨处却还有几滴没干的水珠,刚出浴的少女坐在镜子前,更像是精致的瓷娃娃了。   可惜胸前还是很令人遗憾的英格兰东南平原。   “她也经常给你梳头发吗?”   楚离给加拉蒂亚梳理着头发,这孩子没做过什么发型,简单地理一理就行了,一边梳着,楚离一边微笑着问道。   “……嗯。”   加拉蒂亚低声道:“在王的身边时,王经常会这么做。”   “还真不像她啊……”   跨越时空的微妙感触浮上楚离的心头,他望着镜子,想象着那个女人认真地给少女梳头的模样,笑了起来。   “好了,给你收拾干净,那我也该出去了,去见一见老朋友们。”   一切妥当,楚离擦了擦手,又嘱托了加拉蒂亚几句,就向门外走去。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了……”   推上房门之前,他顿了顿,说道。   “谢谢。”   ————————   ps:WPS崩了,刚写完没保存就退出,我11点半重写的这章……决定了,今天码存稿码到十点钟,从明天开始固定上午9点前更新,晚一秒欠一更! 第四十八章 狐朋狗友   时至十点,离方舟启航只剩下了两个小时,金色大厅的盛大舞会也渐渐落下了帷幕,长长的回廊里多了不少熙熙攘攘的客人。   楚离走在长廊间,脚步不紧不慢,有些漫无目的的意味,他跟路过的服务员要了一杯红酒。   当楚离走到第三层走廊的一个拐角处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灰色西装、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表情温和,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   “晚上好。”   楚离举起酒杯,微笑着对他说。   那个灰西装男人微微一愣,随即同样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微笑着回应道:“晚上好。”   两人擦肩而过,走向相反的方向。   灰西装男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依然十分温和,他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廊上,走过了拐角。   然而,在走过拐角之后,他却停下了脚步。   这个灰西装男人缓缓将身体靠在了墙壁上,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一滴接一滴地滑落。   他想把手伸进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却因为颤抖的双手而几次没有成功,第四次时才终于拿出了那样东西,那是一部手机。   “好恐怖啊……”   拨出去一个电话之后,他的声音依然带着难以掩盖的巨大恐惧感,声音剧烈地颤抖着,“好强的力量啊,真的好强啊,还有,好恐怖的杀气啊……那是怪物吗?那是从哪里的尸山血海爬出来的魔鬼吗?”   “欧德修凡克,你让我试探的究竟是什么?只是靠近就让我浑身战栗了,怎么可能和那种怪物战斗,你想杀了我吗?”   说到最后,灰西装男人虽然依旧在畏惧刚刚离开的楚离,而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他的声线里已经变得充斥着杀意,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你想杀了我吗!欧德修凡克,就算你是山之翁大人的使徒,就算你是西欧分部的最高统帅,但我警告你,这次行动是由中枢机关负责最高指挥的!收起你的那些算计!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谁!”   【……】   电话对面的人一直在静静地听着灰西装男人因恐惧而爆发的宣泄,等到他的咆哮结束之后,那个声音才淡淡道。   【连你也感到恐惧吗,连中枢机关的第四使徒都不是他的对手吗……原来如此,力量比我想象中的恢复极限还要高,计划要重新安排了……】   “去你妈的计划!”   阿萨辛中枢机关的第四使徒“死墟”已经出离的愤怒了,他一拳砸在身旁的楼梯扶手上,钢铁撕裂之声轰然响起,一刹那间,半个楼层的钢铁扶手被直接扭曲成了废铜烂铁,“你敢让我来送死!”   【安心,他不会杀你的】   电话里的声音依然是不紧不慢的淡然语调。   【你不值得他脏了手】   没有等到电话那头传来更愤怒的咆哮声,欧德修凡克轻轻挂掉了电话,闭上双眸,靠在座椅上。   “只有力量的莽夫。”黑西装的老人在他的背后静静地伫立着,淡淡道:“这种人在荒岛试炼根本活不到最后。”   纯白长发的美丽少年按了按扶手,座椅转到了桌前,他微微笑道:“可惜中枢机关可没有什么荒岛试炼,那群保守派只看重以太契合度……不用在意那个家伙,关于我那位亲爱的老朋友,你有什么看法?”   “能让死墟恐惧到提不起战意,那位冕下现在的力量,应该比中枢机关的第一使徒强出一线,但还没有达到成年体英灵的水准。”   “这个结论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是的,需要验证。”   “那就拜托一下中枢机关诸位亲爱的同僚吧。”   纯白长发的少年双手交叠,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死上一半,应该就能验证出个大概了。”   “大人,这种话请不要笑着说出来,你吓到银狐了。”   “笑一笑,十年少。”   欧德修凡克耸耸肩,又转过了座椅,望向角落里害怕.jpg的银狐小姐,“你什么都没听到,对吗?”   “是……是!主教大人!”   安慕一脸卧槽我就不该进这门的表情,瑟瑟发抖着点了点头。   虽然听说主教和中枢机关的保守派一直十分不对付,关系几乎差到了水深火热的程度,但没想到竟然差到这种地步啊……死一半人试探,卧槽这黑历史听了要命啊!   为了小命和小钱钱着想,银狐小姐果断表明立场,点头如捣蒜。   纯白长发的少年微笑地点了点头。   正当银狐小姐松了一口气时,主教的下一句话差点让她两腿一软。   “给友军发个信号,用西欧分部第十一套暗码,我们以前经常拿这个互相发生日祝福和圣诞快乐。”   纯白长发的少年双手交叠,笑眯眯道:“就说中枢机关里有很多人看不起我,他们负责方舟上五层,让他给我出出气,完事以后我请他喝酒,约在第三层酒吧13号包厢,不醉不归~”   安慕:“……”   淦淦淦我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你那个友军说的是谁啊!到底是谁啊!你这个漂亮可爱的竟然也叛变革命了吗!还有你这动作是卖萌吧!一定是在卖萌吧!主教大人请您体面一些!体面一些啊!   感觉自己世界观已然濒临破碎的银狐小姐,眼睁睁地看着黑西装老人没有任何诧异地遵循少年的命令,给楚离发去了一套暗码。   ……   ……   “第十一套暗码?”   当拿出振动的手机、读懂了上面毫无规则的拉丁语字母后,楚离微微一愣,“欧德修凡克?”   他思索了片刻,摸了摸下巴,面色有些古怪地发了一条回信。   【我要两个女刺客陪酒……一个童颜巨-乳,一个长腿大胸】   对面没有任何犹豫,一秒钟后就发来了短信。   【成交】   “……好吧,是真货。”   楚离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点了点头,排除了有人假冒欧德修凡克的可能性。   那句“两个女刺客陪酒”,是很多年前,欧德修凡克在承认自己的失败、彻底放弃英伦扩张计划之后,跟他开过的玩笑,说是等有机会再坐在一起喝酒,要给他安排两个女刺客,一个童颜巨-乳,一个长腿大胸,左拥右抱,体验一回海啸级享受。   ——海啸级,波涛汹涌者也。   他还说要是有兴趣,就再安排一个萝莉杀手坐大腿上……   不过因为这家伙一直以来对女性都没有表现出过任何兴趣,楚离担心他是个基佬,所以当场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的可耻邀请,顺便问了一下女刺客能不能打包带回家……   当然,那个玩笑开了没多久,楚离就去了冰岛战场,那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就是后话了,他和欧德修凡克也就此断了联系,   楚离随手又发了一条“开玩笑你可别来真的”,就收起了手机,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看到你还是那么欠打,我心甚慰啊。   “方舟上五层,中枢机关的管辖区吗?话说,看起来你这几年搞了不少事啊,矛盾竟然激化到了需要借战场坑死一批才能不打内战的程度了。”   楚离摇了摇头,以他对欧德修凡克的熟悉,当然能看出他是想借助中枢机关的力量验证自己现在的实力,但想达成这个目的的途径很多,非要选人海战术,那也只能说明阿萨辛的内部矛盾已经十分激烈了。   敌人的矛盾,就是己方的机会。   “想一石二鸟,你也得小心别让石头落下来砸了自己的脚……”   楚离笑了起来,看向前方。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第三层的尽头,犹豫了片刻,他掏出一枚硬币抛了抛,然后点了点头。   “先清理一下上面吧。”   他走向前去。   ……   ……   “他消失了。”   黑西装的老人沉声道:“一切的摄像头、以太反应雷达和红外监测装置都无法捕捉到他的行踪。”   “很正常。”   纯白长发的少年微微一笑,道:“别忘了他当年是什么人,连我们手里的教材,都有一部分的原典是他亲手编撰的,想用这些东西抓住他,还是省省吧。”   “亡歌大人已经发来了第三次质询,命令您交出那位冕下的一切信息。”黑西装老人问道:“继续无视吗?”   亡歌,阿萨辛中枢机关第一使徒,同时也是这次方舟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无视。”   “您的选择会进一步激化保守派和革新派的矛盾。”   “无所谓。”欧德修凡克微微笑道:“过了今晚,保守派就残了。”   “您很信任那位冕下。”   “我最好的朋友和敌人嘛,不信任他信任谁?”   纯白长发的少年伸了个懒腰,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对了,西欧分部所属的刺客来了多少?”   “二十九名,A级二十三名,双A级六名,除银狐以外,都在方舟最底层驻守。”   “才二十九个啊。”纯白长发的少年皱起眉头,“女的有多少?长得怎么样?年龄多大?”   “九名女性,因为都是试管婴儿基因调试工程的成功品,容貌都极其符合正常男性审美观,年龄从14岁到25岁都存在分布。”   “哦,这还不错,A级以上的种子梯队出身的话,应该没有学过怎么勾引男人吧?”   欧德修凡克点头道:“绑几个贵族小姐,给她们临岗培训一下,教会她们怎么勾引男人就行,用嘴喂酒、装作不经意地把红酒洒在胸口、躲在桌子底下口之类的,这种基本功,临时练一练,我记得船上有香蕉吧,送去一批。”   “……”   对于这种毫无节操和下限的要求,即使是黑西装老人也不禁有些沉默了。   他犹豫片刻,道:“大人,这些都是西欧分部最铁血最精锐的刺客,让她们做这种事,是不是有些太……”   “这怎么了?”   纯白长发的少年打了个哈欠,笑眯眯道。   “——我乐意。”   ————————   ps:推荐多年好友的书《如何在神祇面前做一个混蛋》。   作者笔名叫被爱神眷顾,昵称鬼畜顾,所以书中能让你露出邪恶笑容的段子绝对不少。它讲述的是主角在御姐女神的包养下,带着另一只萝莉女神拯救世界顺便泡妹子的故事,严肃向的话可以看做是文明见闻录。顺带一提,请注意,一定不要在旁边有人的时候看…… 第四十九章 大姐姐,我不约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时候,你总是会遇上你最不想遇见的人。   陆笙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正确的。   “那家伙在干什么?”   方舟第四层的西餐厅角落里,陆笙的嘴角有些微微抽搐,他把视线从不远处的楚离身上收回来,压低声音,问身旁的白烨。   白烨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他犹豫片刻,道:“在……搭讪吧?”   “他不是已经有了夏公主,还勾搭上了那位不知名的不列颠贵族大小姐吗?”   陆笙嘴角抽搐,“怎么又换新的了?而且是两个,质量还高的那么离谱,绣着鸢尾花纹的裙子……那两个女人是法兰西的贵族?”   ——正如陆笙和白烨一样,如果用第三方的客观视角来评价的话,楚离现在的举动很奇怪。   他在撩妹。   是的,撩妹,而且一撩就是两个。   “说实话,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是学校里比较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经常会收到情书,谈起这个话题,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楚离一身西装革履,端着红酒杯,坐在餐厅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和餐桌前两个黑色露肩长裙的御姐亲切地交谈着。   他是在十分钟前来到这一桌前跟她们搭话的,话题从印象派美术到巴黎时装展又到情书的写法,没过一会儿就混了个熟络。两个女人已经被他逗得笑声连连,笑眯眯地望着他。   她们的露肩长裙上都绣着鸢尾花纹,是来自法兰西的贵族,脖子上的宝石项链和白皙的胸口相互映衬,金色长发挥洒而下,气质优雅而高贵。   “那您突然跑来跟我们搭讪,也是想收两封我们写的情书吗?”   一个大姐姐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和楚离碰了一下,“很遗憾,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被送情书的那一方,不太会写呢,不如您写两封送给我们怎么样?”   “瑟琳娜,你已经订婚了,请体面一些好吗?”   另一个御姐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很心疼你的未婚夫啊……”   “别那么古板,奥蕾薇雅,反正还没正式结婚,偶尔玩一玩一夜-情也不错嘛。”   瑟琳娜笑眯眯地望着楚离,漂亮的湛蓝双眸间流露出几分诱惑的意味,“尤其是这位‘emperor’阁下,就算结婚以后收到邀请,我说不定也不会拒绝哦,您意下如何呢?”   楚离犹豫片刻,轻咳一声,道:“原来您已经订婚了啊……这样不太好吧?”   楚离的模样又让两位御姐笑了出来,奥蕾薇雅一边忍住笑一边摇着头,“先生,瑟琳娜手上可是戴着订婚戒指呢,您怎么可能没看到?应该说,您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吧?总是对别人的未婚妻下手,可不是个好习惯。”   “那你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吗?”   “……”   奥蕾薇雅一怔,叹了口气道:“先生,在同一个场合、同一个时刻,试图和两个女性发生超友谊关系,而且这个两个女性还是闺蜜,您对自己的魅力真是有信心。”   瑟琳娜笑意盈盈道:“我倒是不介意啊,据说闺蜜在床上的相性很高,不如今晚大家一起尝试一下,怎么样?”   “是个好主意。”楚离点了点头,诚恳地微笑道:“我觉得这对加深二位的亲密友谊很有帮助。”   “你们两个真是……”   奥蕾薇雅左看看,右看看,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起来。   “好吧,偶尔放松一下也没什么……什么时候?方舟启航还有不到两个小时,要一起看完烟花表演再去吗?”   “其实现在就可以。”   “……男人还真是一种迫不及待的动物啊。”   奥蕾薇雅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和瑟琳娜一起,站起身来,“去我们的房间吗?”   “当然,我房间里还有一位小公主,被她发现的话,会很麻烦的,而且床也不够大。”   “您还真是毫不掩饰您内心的黑暗啊……”   “诚实是美德。”   “好吧,至少我不是太讨厌,只要您在床上也能表现出这一点的话……”   交谈声中,两个优雅高贵的贵族女士,一左一右地跟在楚离的身旁,渐行渐远。   留下背后两个表情扭曲的年轻人。   “带走了?”   陆笙愣愣地问道:“就这么带走了?两个?一起?”   “嗯,带走了,两个,一起。”   白烨幽幽道。   “……”   两人感觉自己的爱情观受到了整整两百万点的暴击伤害。   ————————   “要先开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助助兴吗?”   沙发上,瑟琳娜已经搂住了楚离,奥蕾薇雅则是站在酒柜前打量着里面,微笑道:“或者说是拉菲?”   “酒刚刚已经喝了不少吧?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觉得直接开始比较好些。”   瑟琳娜笑眯眯地贴在楚离的身上,黑色的露肩长裙有些微微滑落,露出了半边香肩,胸前也暴露出不少雪白肌肤,她整个人压在楚离身上,温暖柔软的胸口紧贴着楚离。   “你还真是……”奥蕾薇雅摇了摇头,“至少先洗洗澡啊。”   “说的也是。”   瑟琳娜微微一笑,露出诱惑的笑容,“那么,亲爱的,我们先去洗个鸳鸯浴怎么样?”   “嗯,是个好主意。”   楚离被瑟琳娜压在身上,说道:“好了,两位尊敬的小姐,请先把衣服脱下来吧。”   “男人真是心急。”奥蕾薇雅轻叹道:“想看女孩子脱衣服的模样也不用这么着急吧?等会儿你可以慢慢欣赏,想亲自动手的话我也不介意的。”   “我亲自动手的话,恐怕会伤到你们的。”   “瑟琳娜可能对一些粗暴的玩法有兴趣,但我就算了。”奥蕾薇雅耸耸肩。   “对啊对啊,可以找我。”瑟琳娜笑眯眯道:“我是轻度M哦,虽然以前只和女人玩过,但男性也不是很介意。”   “不是说这个啊……”   楚离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快把衣服脱下来吧,不想脱的话,只把手枪、匕首和高爆手雷拿出来也行啊……”   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不到一秒钟。   “手枪、匕首、高爆手雷?”奥蕾薇雅眨眨眼,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哪里的新笑话吗?”   瑟琳娜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整个人压到了楚离身上,和他毫无间隙地贴在一起,温柔道:“到这个时候了,还是开些有情趣的玩笑比较好——”   话音未落,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离一只手握住她右手的匕首,另一只手早已掐住了她的脖子,缓缓把她举高了起来。   瑟琳娜双眸早已瞪圆,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反抗,但尽管憋的满脸通红,却依然没有丝毫抵抗能力,只是在半空中毫无意义地摇晃着身体。   楚离叹息道:“所以说,你们这群阿萨辛,都是不挨拳头不掉泪的笨蛋……”   【砰——!砰——!砰——!】   下一个刹那,连续三声枪响回荡在客厅中。   奥蕾薇雅在两秒钟内离开了沙发近六米,逃到了大门处。   她一边向外逃走,一边拿出了一把银色手枪,连续开了三枪,看也不看是否击中,就握住了门把,想要打开大门。   但下一刻,一道疾驰而来的匕首,瞬间斩断了钢铁的门把!   在匕首上,还有三颗轻微凹陷的弹孔。   奥蕾薇雅的瞳孔紧紧缩起,她毫无犹豫地放弃了这条路,想要转过身逃向另一个方向,但还没走出一步,就感到脖子后面被一只手按住,整个人被提了起来,重重地扔到了茶几上。   【轰——!】   巨大的破碎声响起,整个茶几被彻底砸碎,碎片四射飞溅,落得整个房间都是。   而奥蕾薇雅也一时间陷入眩晕,彻底丧失了反抗能力。   “ok,按照暗世界的规矩,我揍了你们一顿,现在我们就是朋友了。”   楚离掐着瑟琳娜的脖子,缓缓来到奥蕾薇雅身旁,说道:“看在你们给我发了不少福利的份上,我不杀你们,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就行。”   “你……”   还沉浸在眩晕感之中的奥蕾薇雅,凝视着楚离,挣扎半晌,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我?我什么我?”   “你……”   奥蕾薇雅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重重地呼吸着空气,挣扎了很久,才终于说道。   “你……快……掐晕她了……”   “……”   楚离一愣,这才想起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人的脖子,连忙将视线投到手中的瑟琳娜身上,但下一刻却吓了一跳。   金色长发的御姐此时满脸都是窒息的潮红,但双眸间却流露出无比的兴奋感,留着口水,死撑着不愿出声,似乎想要继续体验这种极致的快感。   楚离:“……”   淦,还真是抖M啊。   ————————   “光感触导以太阱、阔剑地雷、热辐射感应装置、反器材狙击步枪、激光解离仪……你们这次行动是把阿萨辛的军火库给搬空了吗?两个跑龙套的弱逼都能在屋里装以太阱了?”   楚离叮叮当当地把从客房里搜出来的一堆东西扔到地上,颇有感慨地问着被绑在一起的奥蕾薇雅和瑟琳娜。   “技术上说,我们都是准S级的精英……”   奥蕾薇雅似乎想要辩驳一下。   “准S级?我说色-诱技术怎么那么烂,只会用腹肌思考的暴力狂。”   楚离翻了个白眼,“穿着鸢尾花纹的法兰西贵族服饰还那么好上手,换个人早就起疑心了,回去把伪装心理学第二本教材第四章抄二十遍。”   “哎?”一旁的瑟琳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等等,你怎么知道教材的内容的?”   “那是我写的。”   “……!!!”   奥蕾薇雅和瑟琳娜齐齐僵在了原地,表情彻底凝固了。   喵喵喵???   不理会傻掉的两只刺客妹子,楚离三下五除二地拆光了所有能拆的危险武器,然后说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们答。”   “……是。”   似乎察觉到了眼前的大佬好像是一只刷在新手村的满级怪,萌新刺客奥蕾薇雅和瑟琳娜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艘方舟上的高端战力有多少?我指使徒以上。”   楚离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也是他选择绑来两个阿萨辛获取情报,而不是直接一路平A过去的原因,他现在的力量水准大约强出中枢机关第一使徒不到一线,如果中枢机关派遣来的使徒超过三人,他就必须要改变一下战略了。   “五名使徒……可能存在一名英灵?我不太确定,只知道有一张底牌在,应该可以勉强抗衡军情六处的最高长官,至少是让她无法干涉其他战场的程度。”   果然,我就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顺……   楚离揉了揉太阳穴,有种叹息的冲动,他越来越怀念走无敌流路线的年少时光了,虽然偶尔就会被谁给捅上一下,但至少割草割的6啊。   那么,不出意外的话,还是要借用一下军情六处的力量了。   “军情六处有多少人登上了方舟,现在和你们的对峙战况如何?”   “大概49人左右,至于战况……”   奥蕾薇雅顿了顿,面色有些古怪,她和瑟琳娜对视一眼,都透出几分疑惑,“还需要说吗?”   “怎么不需要说了?”楚离一愣。   “哎……?”   奥蕾薇雅的眼神中,困惑之色越发浓郁了,“您不知道吗?现在是前哨战,军情六处当然是被全面压制了,不到遭遇战阶段,它们的高端战力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这是暗世界的常识啊……”   “全面压制?”   楚离愣愣道:“你在逗我?”   “不,我说的是真的。”奥蕾薇雅连忙解释道:“电子战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军情六处的可调用计算资源根本撑不起和阿萨辛中央智脑对抗的消耗……随电子战结束的还有情报战,方舟的中央电脑在我们的控制下,所有的监视设备都在我们的调度中,完全是绝对优势。”   “现在军情六处登上方舟的战斗人员基本都在我们的视线里,如果不是忌惮他们的高端战力太夸张,我们不敢暴露自己的存在,否则他们早就被完全消灭了。”   “你开什么玩笑?”   楚离紧紧皱起了眉头,他的双眸间已经多出了几分怒意,“近地轨道上的十一颗热感成像间谍卫星呢?阿瓦隆系统的计算资源呢?中央参谋部的战术规划局呢?都死了吗?”   “……”   被楚离的怒意微微惊了一下,奥蕾薇雅又和瑟琳娜对视了一眼,瞳孔中的困惑越发浓郁。   “阁下……您不知道吗?”   奥蕾薇雅开口道:“英国上议院四年里开了八次贵族会议,对守夜人和审判庭改组后的五个独立机构一再削弱权力,尤其是有权监察贵族的仲裁厅,几乎已经名存实亡。”   “军情六处还算是比较好的了,只是限制了它对军方公共资源的调动权而已,没有动其他的部分……毕竟那群大贵族最害怕的还是当年诛了一个公爵和三个侯爵九族的审判庭。”   “……”   不知为何,楚离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忽然开口道:“这是亚瑟王的意志吗?”   “不,和亚瑟王没有关系。”   奥蕾薇雅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异样,她苦笑道:“怎么说呢……亚瑟王听不到这些事,也没人敢跟她提那几个字眼……这也是那些大贵族作出这么过分的事的缘故。”   “什么意思?”   “您不知道吗?七年前,守夜人和审判庭统帅与她决裂之后,亚瑟王不再亲政,除去必要的外交出访和重大宣言之外,只要一回到伦敦,她几乎就没有离开过白金汉宫……” 第五十章 守夜人(上)   当楚离从两名刺客口中得到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情报时,视角暂时转移到方舟第二层,一间酒吧。   “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是聋子和瞎子被关进了斗兽场。”   安东尼用一句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三人现在的困境。   此时此刻,军情六处的三名特工正坐在酒吧的角落,衣冠楚楚、谈笑风生,但洋溢的笑声中,他们所低声讨论的话题却显得有些冰冷而杀机四伏。   “我们现在所处的角落是唯一一处不被监视器覆盖的,只要踏出这里,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视线中。”   安东尼说道:“而在这间酒吧的包围圈里,至少有六名阿萨辛的A级杀手。”   “和指挥处的电子通信暂时还没有修复的可能性。”   坐在安东尼对面的凯莉淡淡地说出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安魂曲’已经破解了我们的密码系统,它能拦截甚至篡改指挥处和我们的电子通信,如果不想被假命令带进陷阱,我们不能再和外界联络了。”   “安魂曲”,阿萨辛的中央量子计算机和次世代人工智能的共用名。   “很好。”最后一人的约翰打了个响指,笑眯眯道:“又回到这种地狱级难度了,我们不是已经习惯了吗?每次都是在前哨战被人关进狗笼子,然后靠着英灵和使徒的支援勉强杀出来再报仇?”   他耸耸肩,笑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安安静静喝杯酒,等美丽的斯卡哈大人和可爱的加拉蒂亚冕下大杀四方吧。”   可惜两位同僚都没有搭理他,而是认真地讨论着接下来的战术规划。   “喂喂,我亲爱的同僚们,你们每次都是这样,到最后战术设计的再漂亮不也是没什么用吗?”   约翰长叹一声,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他是个颇有花花公子气质的帅哥,看上去很轻浮,也是三人中唯一在战场上还端着红酒杯的人。   他笑眯眯道:“守夜人就该有躲在阴沟里当野狗喊着汪汪汪的自觉,不需要去抢大人物们的戏份,不是吗?”   凯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表情有些厌烦,但眼神里却没有什么讨厌和鄙夷。   安东尼推了推平光眼镜,沉默半晌,道:“约翰,你单词拼错了,是军情六处。”   “嗯?”   这个花花公子轻抿了一口红酒,一脸困惑地掏了掏耳朵,笑眯眯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是军情六处,约翰,这是政治问题。”   安东尼平静道:“你已经被仲裁厅警告过第三次了,十七枚维多利亚勋章在这种问题上帮不了你。”   “哦,这回听清了,多谢提醒,多谢提醒。”   花花公子一愣,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一脸感激涕零的样子,笑眯眯道:“仲裁厅啊,那群大人物养的狗,咬起人来还真是挺疼的,我以后一定好好拼单词,你看我给你拼一个,守-夜-人,怎么样,发音很标准吧……”   “约翰!”   安东尼眉头紧紧皱起,他加重语调,想说些什么,“你——”   但第一个字话音尚未落下,他停下了,他看着眼前那个男人的面孔,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在他的眼前,花花公子那张帅气而轻浮的脸颊,一开始维持着不变的笑容,然后一点点地因扭曲变得狰狞起来,眼眶有些发红,眼神中充斥着几乎令人窒息的悲哀和愤怒。   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孤独地躲在阴沟里的野狗。   这个因重伤濒死十七次而拿到了不列颠隐蔽战线历史上最多的维多利亚勋章的战争疯狗,用狰狞到极点的表情,用白到发冷的牙齿,一字一顿地说了一句话。   “我-去-你-妈-的-军-情-六-处——”   ————————   方舟第五层。   阿萨辛中央作战指挥部。   “亡歌大人,十七个独立包围圈已经基本完成,四十六名军情六处武装特工已经被两倍以上的A级杀手封锁,可以准备开始收尾工作了。”   中央银幕上的画面停滞在十七个小型战术地图上,一名情报人员从座椅上站起身,恭敬地向身后的青年说道。   中枢机关的第一使徒“亡歌”看上去似乎还不到二十五岁,是个金发的帅气青年,一身休闲装打扮,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银幕,摸了摸下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军情六处,看上去不怎么能打啊?”   中枢机关的使徒排名方式是纯粹的实力为王,亡歌是半年前刚刚晋升山之翁使徒的SS级杀手,因为远超常人的以太契合度天赋,一晋升就斩杀了前任的第一使徒,这一次是他第一次作为最高指挥官和军情六处交锋,因此才有些好奇。   “亡歌大人,不列颠第二战线的优势主要在于他们的高端武力,请不要大意。”   在亡歌的身旁,一位老人恭谨道:“作为一个大国,不列颠的英灵和使徒战略力量储备是我们无法匹敌的,即使军情六处的常规力量可以忽略,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知道了,你真够啰嗦的。”   金发帅气青年扬扬眉,眼神中有些厌烦,不过中枢机关的指挥系统虽然是由第一使徒统筹安排,但他也没有独裁权,只能根据指挥部列出的方案任选其一,所以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金发青年转而将视线又投到银幕上,摇了摇头,“嘁,本来还以为能把欧德修凡克吓得不敢踏进英吉利海峡半步的军情六处有多厉害,一群狗都不如的废物……嗯,有几个女特工倒是长得还不错,等会能活捉的话给我留下。”   “亡歌大人……”   老人犹豫片刻,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出来,但最后还是开口了,“击溃了欧德修凡克大人英伦扩张计划的不是军情六处,是守夜人冕下……”   在给那个名字加上敬语之前,老人顿了顿,还是加上了。   “哦,我记错了,守夜人啊。”   金发青年思索片刻,笑出了声,道:“那头被打掉了牙然后赶出家门的流浪狗?”   听到这个评价,老人的眉头有些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他沉默了一秒钟,道:“亡歌大人,您的比喻可能不太恰当……”   “哪不恰当了?不知道死在哪个阴沟里都快十年的野狗了,真难为你们还天天一提起他脸就发青。”   金发青年打了个哈欠,淡淡道:“死人是没有任何讨论价值的,你们有因为恐惧他没死而担忧的时间,不如用在把战术规划再改一遍上。”   他随手一扬,一把匕首钉在了银幕的右上侧墙壁,紧贴着一个小型战术地图,懒洋洋道:“第十七封锁线的东南区域有缝隙,补上去。”   “……遵命,亡歌大人。”   尽管老人对金发青年敏锐到恐怖的战场嗅觉有所体会,但看到他用了短短半分钟就找出了整个战术规划组都没能发现的漏洞,老人还是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金发青年把手放进兜里,转过身,一边走一边打哈欠道:“我先睡一会儿,等斯卡哈开始有动静以后叫醒我,然后开始收尾,男的杀光,女的留下,哦,打出肢体残疾的就不用留了……”   ————————   “我觉得您应该召回加拉蒂亚冕下了,斯卡哈大人。”   雅尔文伫立在斯卡哈背后两米处,低头看着落地窗洒下的一地月光,在他背后不远处,还有一个神情淡漠、一言不发的女性副官倚着墙壁。   “加拉蒂亚的理,对这种战术级别的困境可没有什么用处。”   斯卡哈摇了摇头,指尖轻轻划过落地窗的玻璃,“敌人已经把我们分割成一个个独立战场了,情况还是跟过去的一样,他们已经把这套战术运用的很纯熟了。”   雅尔文叹了口气,道:“但我们无能为力。”   “是的,无能为力。”   斯卡哈也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坐到沙发上,那名沉默的女副官走上前来,给她倒了一杯红酒,她放在桌上,没有喝。   雅尔文跟着来到她的背后,犹豫片刻,说道:“大人,这不是您的错,这个问题……有些太复杂了。”   是的,太复杂了,守夜人和审判庭的历史遗留、王权和贵族的矛盾、亚瑟王的未知态度、斯卡哈的外来国籍、第二战线集权或分权的利弊、军方的立场……这已经不是单单用英灵的血脉力量可以强行抹去的阻碍,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死结。   不然,入主不列颠隐蔽战线三年之久的斯卡哈,怎么可能会任由那些大贵族们一步步给她的权力套上枷锁。   除非她放弃和亚瑟王的契约,不然根本不可能在“不危害不列颠国家机器运作”的前提下解决这个问题。   而那份契约,她怎么可能会轻言抛弃呢……   斯卡哈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微微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做的挺难看的?”   “不,怎么可能,您做的已经足够好了”雅尔文一愣,连忙否认,“在这样的困境下,每一次还都能带领我们战胜敌人的,不就是您吗?”   正如雅尔文所言,即使身处这样令人绝望的困境,自斯卡哈执掌军情六处以来,她亲自参与的重要行动,依然没有失败过任何一次,每次都能以强绝无匹的实力斩杀敌人,率领他们走向胜利。   “不,不是说这个啊。”   斯卡哈轻轻笑了起来,“我是说,比起我的那位‘前辈’……”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还想继续开口的雅尔文就怔在了当场。   倚在墙壁的那名冰山女副官,也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复杂。   世界一时陷入沉默。   “我说,你们就不用那么费尽心思地照顾我的想法啦。”   斯卡哈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微笑道:“好歹也是老人家了,怎么可能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现在的军情六处里,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真正承认我,还是坚持自己作为一名守夜人的荣耀与忠诚吧?”   “……是的。”   雅尔文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有一些人。”   “譬如,从来都没有喊过我一声长官的你?”   “……”   雅尔文没有说话。   斯卡哈又轻轻笑了起来,她放下酒杯,说道:“这三年来,有很多时候,我也真的挺好奇的,很多年前,守夜人还没有解散的时候,那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年代,过了这么多年了,还能让我的部下、我的敌人、从伦敦上议院的大贵族、到中枢机关的阿萨辛……都那么念念不忘。”   “能跟我简单地说一说吗?”   斯卡哈转过头,望向雅尔文。   “……”   雅尔文沉默了很久,轻声开口,“荣幸之至。”   “坐下说吧。”斯卡哈微微笑道:“你现在是代表你们所有人,来和我讲述你们的故事了。”   雅尔文点了点头,坐到斯卡哈对面的沙发上。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的养父、长兄和义姐,都是守夜人。”   雅尔文用了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白。   “我没有见过冕下,我是追逐至亲的信仰而来的。”   “我只听说过那个年代,却没有经历过它……或许,我没有资格向您讲述这个故事,但您向我问了,我觉得,我应该向您尽可能完整地讲述它,向冕下的继承者讲述守夜人的故事。”   “这是我的荣幸,我的后半生将因此而骄傲。”   雅尔文碧蓝的双眸平静而坚定。   他声音不紧不慢,却有些微微颤抖。 第五十一章 守夜人(中)   2009年夏。   英国上议院。   庄严的哥特式建筑大门前,七十二级台阶两侧伫立着肃穆的皇家骑士,武装到牙齿的禁卫军组成了三道坚不可摧的封锁线。   衣冠楚楚的大贵族们迈着优雅的步伐,在从各式各样的名贵豪车中走出。   他们的胸前别着蔷薇色的家徽,穿着宫廷定制的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偶尔微笑致意间,他们优雅的笑容中流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欢欣鼓舞。   就像是取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   是的,伟大的胜利。   不列颠贵族荣光之血的胜利。   在今天,上议院将会举行一场庄严而肃穆的审判,主持审判的所有议员都是王都的贵族,流淌着荣光之血的大人物们。   而被审判者,则是那个所有贵族都不愿提起名字的人。   ——那条维多利亚和亚瑟养的疯狗,那个剑上沾满了荣光之血的刽子手,那个无数贵族在噩梦中喊着他的名字、恨不得饮其血噬其肉的恶魔。   还好,过了今天,那条疯狗就要变成死狗了。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将他推入深渊的方向,结局早已尘埃落定,早已死去的先王救不了他、昏迷了三个月的亚瑟王救不了他、陪他一起蹲在狗笼子里的守夜人和审判庭救不了他……过了今天,他就要被一脚踹进地狱、万劫不复了。   一想到这个,所有的大人物们不禁都感到心情愉快起来,他们缓缓踏入上议院的大门,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在所有的贵族都走入上议院后,又过了十分钟。   一辆加长林肯缓缓驶来,停在了上议院大门外,一名皇家骑士上前拉开车门,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少年,身披大氅、戴着漆黑的面具、金色长发洒落而下。   他静静地望着金碧辉煌的上议院,流动的风扬起了淡金色的长发,他默默向前走去。   他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人跟随。   背后的一阵喧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转过头,看到一个小女孩被禁卫军拦在封锁线外,正说着什么。   “让她进来。”他淡淡道。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似乎犹豫着到了这种时候,是否还应该服从他的命令,最后还是禁军队长咬了咬牙,退开一步,把那个小女孩放了进来。   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金发碧眼,明明是女孩,却穿着纯黑的男装,看起来有些冷漠的英气,她三两步跑了过来,静静地望着他。   “你是谁?”他淡淡道。   “先生,初次见面,我的父亲和兄长都是您的部下。”   他冷淡的语调并没有吓到这个孩子,她轻轻鞠了一躬,神情平静,道:“我听他们说,上议院的大贵族今天要审判您,他们指控您叛国,准备剥夺您的一切职权,把您关进监狱。”   “你说的没错。”他说道:“怎么了?”   “……”   得到印证的现实,似乎有些太过残酷,令这个孩子一时有些沉默不语,她半晌后才道:“先生,那些大贵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您……不是英雄吗?”   “很抱歉,我对做小女孩幻想中的英雄没有什么兴趣。”   他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孩子表露的善意有什么感动,淡淡道:“你可以让开了吗?审判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如果没有其他事,请不要耽搁我的时间。”   这个孩子犹豫了一下,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拿了出来,那只手拿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朵花。   ——纯白的蔷薇。   他看着那朵白蔷薇,一时间愣住了。   “……你是要送给我这个吗?”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为什么不是黑蔷薇?”   他最喜欢的花是黑蔷薇,卧室桌前常年都摆放着一束,甚至现在他的胸前都别着一枚黑蔷薇的钢铁徽记。   “我不喜欢黑蔷薇,先生。”   “你赠送礼物的原则可真是奇特。”他觉得有些好笑。   “您也不应该喜欢黑蔷薇,先生。”   “你是哪里来的独裁者吗?”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黑色男装的小女孩仰起头,静静地凝望着他,“先生,这不公平,您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看着小女孩冷漠的表情,他收起了笑容。   “凭什么只有您不能佩戴白蔷薇?”   小女孩冷冷道:“凭什么只有坐在上议院里的那些渣滓才有资格佩戴白蔷薇?”   “……”   他当然明白小女孩在说些什么。   自伊丽莎白一世将蔷薇铸在不列颠国徽上后,蔷薇就是不列颠的国花,在王都的每一个角落都随处可见。   但只有王室册封的世袭贵族,才有资格在宴会场合佩戴纯白的蔷薇。   ——那是当年伊丽莎白一世最爱的花。   能佩戴白蔷薇,象征着王室的荣宠,象征着你踏入了这座王都最上流的层次。   他当然不至于落魄到连最一般的世袭贵族都不如。   他不佩戴白蔷薇,只是单纯地因为不想受封而已。   所以,他开口道:“这其中是有一些原因的,你想的太多了……”   “他们说您是先王捡来的疯狗,先生。”   小女孩静静地看着他。   她冷冷道:“那些坐在上议院里的大人物,那些啃噬着这个国家骨髓的豺狼,他们说……”   “——亚瑟王才昏迷了不到三个月,您没了主人才不到三个月,就已经快要变成死狗了。”   她用冰冷到极点的语调、复述着这些恶毒的侮辱。   她用冷漠的眼神紧盯着对面的男人,毫不畏惧可能面临的怒火。   “……”   他怔了怔,沉默半晌,道:   “你是在为我生气吗?”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小女孩的一只手,掰开了她的手指。   小女孩因为过度愤怒之下的用力,锋利的指甲已经划伤了自己稚嫩的手心。   鲜血流淌而下。   他拿出手帕,简单地给她包扎了一下。   “……先生。”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微微颤抖:   “您明明有权力不出席这次审判的,您明明有能力打破他们的阴谋的,您……可以杀了他们的。”   有些艰涩地吐出了那个字眼,小女孩紧咬下唇,凝视着他。   “杀人可不是说说这么容易的事。”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上议院里的那些贵族,纵然腐朽不堪,却依旧是这个国家的根基,除非用鲜血与火焰彻底给这个国家带来变革,否则,他们死的太多,这个国家想要再度恢复稳定与繁荣,不知要过多少年了……”   他转过身,拾级而上,继续向上议院的大门走去。   “很多年前,我杀过很多贵族,我做错过很多事,我知道的……”   “所以,暂时忍一忍,又如何呢?”   小女孩怔怔地望着那个有些寂寥的背影。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块巨石重重地压着,胸腔间有什么东西想要燃烧,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冰冷的巨石熄灭,一次又一次,有愤怒在积蓄,它膨胀着,却始终压抑在灵魂的最深处,无法突破那道沉重的枷锁。   她仿佛又听到那些贵族的孩子们,在嗤笑中大声辱骂和诅咒着。   “你们的守夜人大人快要变成一条死狗了!”   “那个黑蔷薇的杂种,明天晚上就该被丢进垃圾桶了!”   “绞死他!活活绞死他!”   “贱民!”   “野狗就该有躲进阴沟里的自觉!你们也该跟着他一起去阴沟里待着了!”   那些咒骂的声音刺痛着她的大脑,令她几乎窒息了。   她的双眸变得赤红,表情因扭曲而狰狞了,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隐藏在心底的愤怒开始燃烧,像熊熊的火焰像咆哮的野兽,用尖叫的声音咆哮着!   它发狂了!   当巨大的压抑和悲哀积蓄到极点时,她终于愤怒地吼出了那句话。   “那你就再杀一次啊——!!”   ————————   ps:我说一下吧……断章的错误用法是“在高-潮没有达到顶峰前掐断、让读者没有完整的阅读体验”,但我写了这五十多章,每一章都是一幕完整的镜头,都在感情攀升至最高峰时结束,第二章开篇直接转视角,无一例外,我就算不断,多加上几行字,那也不是连着高-潮啊,只会让人有种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感觉。   你们总埋怨断章,不如自己试着复制粘贴两章,把第一章结尾和第二章开头接在一起,看看读起来是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有感觉也是毫无意义的“坠落感”。 第五十二章 守夜人(下)   “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十二岁那年趁一个上位英灵睡觉而偷偷去摸她胸-部的时候,有种我在征服世界的错觉。”   楚离用这句话作为了他和守夜人对话的开场白。   “……”   纯洁的人工智能似乎一时有些当机。   长官,您上来就谈这个,不怕陛下翻了我数据库以后砍死你?   楚离笑眯眯地坐在方舟最顶层的导航塔边缘,他仰望星空。   “我将要做出一件会改变无数人命运的事。”   他说出了这场对话真正的开场白。   没有第三者的见证,没有无数人的瞩目,没有历史学家的记录,没有引起这颗行星上二百二十四个国家和地区的注意,在这个世界的一处小小角落,这场对话的参与者只有两方。   它所受到的冷遇与它所代表的意义相比,是如此的不相称。   它本该在整个世界的注视下缓缓拉开帷幕,在千百年后仍为无数人所怀念。   但这一刻,这场对话却不为人知,它发生的地方,竟连一只蚂蚁都没有,是如此的渺小和孤独。   倘若非要说有什么见证了这一切的话,那就只有亿万光年外的无尽星辰,沉默而无言地凝望着这个角落。   就像它们过去曾见证过无数伟大帝国的辉煌与灭亡。   或许这正是星空最令人敬畏之处,最丑陋的和最美丽的,最渺小的和最伟大的,最平凡的和最荣耀的,在星空的见证之下,没有任何分别。   逻辑算法推演出了这场对话深远而特殊的意义,人格模拟系统输入了“紧张”的指令,于是守夜人的心情变得紧张起来,等待着这一幕史诗的延续,它想要记录下楚离所说的每一个字,若干年后,这或许是珍贵无比的史料,要被无数的历史学家和高考考卷引用。   在星空的见证之下,楚离叹了口气。   “去他娘的贵族,非逼我搞个能上全世界头条的大新闻。”   “……”   【亚瑟王八年,楚子曰:肉食者鄙,余心怀仁义,替天行道,或生惊世之举。】   沉默了两秒钟,守夜人默默做了公正客观的记录。   “我当年不小心拔过阿尔托莉雅的呆毛,拔完以后被她一路追着从白金汉宫砍到了剑桥,那时候心情也没这么卧槽过……”   【亚瑟王八年,楚子曰:剑桥一战,余惜败圣王之手,然心如止水,不似今日。】   “今天这出大新闻一搞出来,万一被那几个女人察觉,我这辈子可就gg了……”   【亚瑟王八年,楚子曰:余曾周游列国,广结良缘,今日之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说你到底在记什么鬼,不列颠写史书的都像你这么王八蛋吗……”   【亚瑟王八年,楚子曰: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史官之正,万世皆知……】   “卡!”   楚离掂起了放在身旁的微型数据终端,那是从阿萨辛身上顺来的通用版本,他看着上面打出的整齐楷书,嘴角有些微微抽搐,“我说熊孩子,现在是个很严肃的时间,你就别玩了……”   “我只是在帮您放松一下心情。”   守夜人温和的声音从微型终端上响起,“从您的微表情可以分析出,您现在有些犹豫和不安。”   “犹豫和不安?”   楚离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大概是吧。”   【呜——】   夜已经深了,冰冷的夜风呼啸而来,如刀锋般凌厉,打在他的脸上。   楚离感受着冰冷刺骨的海风,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我正站在因果的十字路口上,我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前所未有地肃穆起来,像是即将参加一场宏大的盛典与仪式。   “长官,我没有听懂您的意思。”   守夜人困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您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的逻辑算法不能推断出您即将做出的事究竟是什么,即使运算了一千次。”   “您是想要不列颠和阿萨辛开战吗?还是想要全面清洗上议院的贵族?但这两种可能性都不足以让您露出这样的表情,我能推算出,您想要做的事和这两件事有一定关联,但一切的核心却并不在此,一切的根源并不在此。”   “长官,您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一次,楚离的双眸中有了犹豫和不安。   “守夜人,我在犹豫。”   他的声音蕴藏前所未有的沉重:   “我终于明白了先王所说的,‘背负历史的使命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你一念之间所做出的决定,将要影响无数人的一生的时候,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就像是背负着高山与海洋。”   “你还记得守夜人誓言的第一句吗?”   楚离问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记得——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   守夜人说道。   楚离抬起头,眺望无边际的夜幕:“先王曾说,守夜人是黑夜的主宰者,它是不列颠的一极,而另一极是贵族,上议院的大人物们。”   “他们道貌岸然,啃噬着不列颠的骨髓,他们贪婪、愚蠢而腐朽,本应该在数百年前资本主义萌芽的时代,就被彻底淘汰出权力的舞台。但英灵的血脉却讽刺般地一度又一度降生在他们的家族中,他们说这是上帝恩赐的荣光之血。”   “于是,即使到了第二个千禧年,他们还是这个国家的支柱和根基,离开了他们,这座辉煌的大厦将会一夜倾塌,不复往日的繁荣。”   “——你必须承认他们的存在,哪怕是再无奈、再厌恶,因为它是不列颠白昼的一极。”   “先王这样告诉我。”   楚离轻轻叹了口气,“但我却违背了她的嘱托。”   守夜人柔声道:“您抹去了一个大公和三个侯爵的家族。”   “没错,我曾摧毁了不列颠支柱的三分之一,威慑了整个贵族世界,但由此而来的代价也是惊人的,那一夜所造成的动荡和埋下的恶果,直到三年后才真正消失。”   楚离叹了口气,“所以,在第二次面临同样的抉择时,我选择了放弃用剑解决问题,我接受了那场审判,我想等待陛下的苏醒,她会明白一切的真相。”   “但莫德雷德殿下的出现毁了这一切,她的出现和手握的维多利亚皇权武装,坐实了您才是盗取皇权武装、并偷袭陛下的人的谣言……也印证了您想要扶持莫德雷德登基、然后与她结婚、加冕摄政王、与武帝结盟、向燕京叛党发动战争的所谓‘阴谋’。”守夜人温和道。   “……”   楚离的表情变得微微尴尬起来,他摸了摸鼻子,转过头,长叹一声:“所以说,我从来没有恨过陛下……她的反应很正常,实在是太正常了,一个女人,无论是谁,碰到这种事都会彻底失去理智的……”   “尤其是谣言里的那条和莫德雷德结婚,还有我的卧室枕头边搜出的刻着莫德雷德与我的名字的钻戒……我的天,这条计策可真他妈歹毒,那是何等的罪恶与禁忌,一瞬间就让她快要发疯了,她最后竟然还没有真的杀了我,我已经很惊讶了……”   “最重要的是,整个国家只有她才知道我的身份,只有她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那个钻戒简直是完美的铁证——而我是有理由做出这种事的,我对复仇的渴望从未平息,我一直在等待自己晋升上位英灵、然后回归祖国的那天,但我等的太久了,整整五年都没有等到,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亲眼看着我从噩梦中惊醒,因憎恨和愤怒而狰狞……”   “她想的没错,我在上议院的审判大厅中看到莫德雷德的那一瞬间,真的动心了,如果陛下没有苏醒,哪怕她再多昏迷三天,我或许真的会选择沿着那条道路走下去,哪怕她会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后悔……”   “那一剑,我挨的不怨。”   “不提这个了。”   楚离轻轻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总而言之,第一次对贵族的清洗让我明白了先王曾告诉过我的一个道理。”   “贵族是一个自成一体的世界,想要震慑那个世界,令他们不违背最后的禁条,最终还是要依靠外来者的剑。”   “守夜人就是那柄剑。”   “但一柄剑是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的,拥有思想的剑总有一天会失控,剑本身无法掌控自己的力度,就像当年的我一样,它需要有一个人握住它。”   “我曾经以为守夜人的统帅有资格成为这个人,但我错了。”   “先王告诉我,那个人并不是守夜人的统帅,你应该去寻找,在无数次的风霜雨雪中找到那个人,然后把您一手创立的守夜人托付给那个人,看着那个人去守护这个你和我都爱着的国度。”   楚离抬起头,仰望星空,看着漫天点点的繁星。   守夜人静静地聆听着他的话语,似乎有些明白他想要做些什么了。   “先王说,那个人不应当是守夜人的统帅,但又应当拥有守夜人的爱和忠诚。”   “先王说,那个人应当孤高,超脱于贵族与守夜人的纷争之外,但又应当明白政治的规则,称量凡世的重量。”   “先王说,那个人应当爱着这个国家,明悟牺牲的意义,愿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舍弃自己的利益。”   “先王说,那个人应当犯下过许多错误,但又应当一一予以修正,最终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行。”   “我曾以为那个人是十年前的我,但我错了。”   “所以我用了很多年,追寻先王的启示,在寻找这个人,从维多利亚时代的落幕,到亚瑟王时代的开端,找了很多很多年,都一直没有找到。”   守夜人说道:“我想您现在已经找到了,对吗?”   “是的,你可以猜一猜,这个人是谁?”楚离露出了有些玩味的微笑。   “是陛下吗?”   楚离微微一笑。   他又一次仰望星空,今天晚上,他看星空的次数已经比过去整整一年还要多了。   “守夜人,现在我要把整个守夜人托付给那个人了,我在犹豫,我不知道我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   “我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承担这份重量,我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真的用这柄剑威慑贵族的世界,让不列颠永葆兴盛与繁荣。”   “我本以为我会在很多年后才面临这个问题,但我猜错了,我没想到一切来的那么快,我必须做出决定了。”   “守夜人,你愿意信赖我所选择的人吗?”   这一刻,守夜人长长地沉默了。   它的逻辑算法似乎在一千次的运算中推断出了什么。   它终于想通了楚离那些话背后沉重的意义。   它终于明白了楚离一直以来的犹豫和不安究竟源于何处。   于是,它开口了。   “长夜将至,我为您开始守望,至死方休。”   沉默半晌,守夜人说道:“我是您的利剑、您的守卫,我是为您抵御寒冷的烈焰、唤醒您的曙光、守护您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您,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它的誓词似乎有些不太对。   “……”   楚离怔住了,半晌后他才笑了起来,“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一千七百三十二名守夜人等待您的归来——”   听到这句话,楚离又笑了起来,他站起身,又一次仰望星空。   “你知道吗?守夜人,我可能陪伴过世界上最伟大的一位智者,渡过了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楚离的目光深邃,而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位伟大的智者,她生在19世纪的尾声,死在21世纪的开幕,她见证了两次世界大战的烽火硝烟,目睹了造物议会奇迹般的崛起,和苏维埃从生到死的史诗一生。和她见证同一个时代的人们,几乎都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是那个伟大的时代最后留存的一人。”   “她一手开创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辉煌,她与拿破仑在欧陆与北大西洋开启了十三次战争,她粉碎了希特勒统一欧罗巴的狂想,她在造物议会和苏维埃两极交锋的时刻依然坚守着蔷薇王旗的荣光。”   “而在十年前,在她垂垂老矣、躺在病床、将要死去的时候,她的双眸依然明亮,她已经预见到了这十年里这个世界将要发生的一切。”   “她预见了始皇帝的逝去,她预见了摄政王的篡权,她预见了那位独裁者将不会允许第二名上位英灵的存在。”   “她预见了我终有一天会被驱逐,她看到了2008年燕京上空的阴影,她等待着初夏的启幕,她命令不列颠海军舰队在6月6日搜索了整个北大西洋,她终于等到了我来到她的身旁。”   “她告诉我,守夜人是剑,你应当寻到有足够的器量,握住这柄剑的人,但她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她说,终有一天,我会在无数次风霜雨雪中找到那个人。”   “那个人究竟是谁呢?我找了很多年。”   “但她很久很久之前,已经找到了。”   “因为她看到了我会遗忘她的箴言,对贵族扬起长剑,洒落一地的鲜血,然后明白这世上有许多事不是单单用剑就能解决。”   “因为她看到了我和陛下终有一天会因我复仇的信念而决裂,她看到了我会离开这个国家,不再是守夜人的统帅,却拥有着守夜人的爱与忠诚,变得孤高,超脱于不列颠的纷争之外,却依然有着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因为她看到了我的冰冷和无情会被陛下的温柔融化,我将会明白生命的重量,懂得怜悯和守护的意义,愿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因为她看到了我会在漫长的岁月中一步步变得成熟,曾经刻骨铭心的伤痛化为了宝贵的财富,她看到我终将成长,我终将重新与陛下互相谅解,终将再度将彼此的双手紧握。”   “她看到了这一切,却没有告诉我,因为她经历了漫长的一生,她知道这世间最伟大的珍宝,是无数次风霜雨雪中经历的伤痛与挫折,是漫漫岁月沧海桑田之后的变迁与成长,倘若一一道出,无异于剥夺我的生命。”   “她只是默默地等待我明白一切的那一天,等待我长大成人。”   “然后,为我加冕。”   “我说的对吗?”   “先王。”   楚离轻轻地转过头,看向身侧的数据终端,守夜人的图案不知何时早已沉默,屏幕上只微微亮着两行字。   机械的声音回荡在夜幕之下。   【语言逻辑符合条件,守夜人系统开启预设程序】   【轨道卫星启动,洲际数据超量传输开始】   下一个刹那。   西太平洋垂直距离三万五千米高空。   浩瀚无垠的太空间,恒星的光和热永恒不变,亿万光年外繁星点点,有十一颗间谍卫星沿着既定的轨道俯瞰着这颗蔚蓝的母星,沉默而无言。   有一道无形的讯号从西太平洋的角落向宇宙中疾驰,然后被这十一颗间谍卫星接受。   下一刻,它们一齐开始变轨,数据洪流像海啸一样喷薄而出,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电磁资讯以光速冲破了大气层,向世纪方舟的方向飞驰而来。   方舟之上,那台数据终端开始剧烈颤抖,电流如潮水般涌出,弥漫了整座导航塔。   一瞬间,方舟断电,陷入无声的黑暗。   整座方舟的预备能源被吸收殆尽,先是一刻短暂的寂静,然后无数喧嚣声在黑暗中响起,衣冠楚楚的绅士和淑女们陷入惊慌。   在楚离的卧室,加拉蒂亚默默睁开双眸,流露出几分困惑。   在纯白的房间,欧德修凡克猛地抬起了头,用错愕的表情望向落地窗之外。   在军情六处的中央指挥处,斯卡哈和雅尔文停止了交谈,一瞬间做出了武装戒备的姿态。   在方舟第五层中央大厅,亡歌的表情已然变得难看至极,数十名情报人员在大厅中发出喧嚣的声音。   但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下一刻,上沪国际自由港断电,漆黑的夜幕覆盖了这座庞大的海港。   然后无声的黑暗开始蔓延,以世纪方舟为中心,大断电沿着一条笔直的路径疯狂地向外蔓延,从自由港到黄浦区,从虹桥机场到市政中心大厦——   当这场断电终于停滞时,上沪,这座上亿人口的大都市,已经有整整三分之二的区域陷入了黑暗,除了拥有独立发电机系统的医院等公共设施,所有的人造光芒都消失了。   在这万籁无声的寂静中,唯有银白色的月光挥洒而下,淡淡的数据光点弥漫在方舟导航塔的每一处角落。   楚离凝望着面前那道数据流洪流化作的虚影。   他微微一笑,眼角却有些微微晶莹。   “好久不见,先王。”   “好久不见,孩子。”   那道苍老的虚影露出柔和的微笑,她伸出手,轻轻抚摸楚离的黑色头发,“你已经明白答案了吗?”   “当然。”   “是吗?那就……太好了。”   她释然地笑了出来。   “那就去统帅真正的守夜人吧——”   “我的荣幸。”   得到了最后的保证,像是终于安下了心,她微微一笑,虚影缓缓消散,化为无数的光点。   楚离凝望着那些光点,目光缅怀而追思,然后变得深邃。   他说道:“开始吧。”   下一刻,守夜人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间。   【阿瓦隆系统停止运行】   【守夜人系统接管不列颠全境三军武装力量最高数据权限】   【行动代号:长夜已至】   【执剑人程序开启——】   楚离微微闭上双眸,然后睁开双眼,迎面的夜风冰冷刺骨,他向星空宣誓:   “长夜已至,我从今开始执剑,至死方休——”   【权限记录完毕,永久锁定完成】   【本次执剑行动剩余时间:二小时】   【本年执剑行动剩余次数:十二次】   【执剑人冕下,请发布第一道命令】   “刚上任第一天,先给王都的老朋友们一点惊喜看看吧,告诉他们,老子活着回来了。”   楚离肃穆的表情渐渐化开,他露出令人哆嗦的熟悉笑容。   他大笑道:   “——接管英伦三岛上空的天基卫星激光武器,给老子踹开上议院的大门!!” 第五十三章 审判之光自天而降   2016年6月17日,伦敦时间2时37分。   地球同步轨道。   三万五千英尺的浩瀚太空,十三颗银白色的天基卫星俯瞰着蔚蓝色的行星,沿着既定的轨道缓缓运行,银白金属质感的外壳折射出遥远的日冕和亿万光年外的繁星。   被命名为“王权之杖”的天基轨道卫星系统,是在2005年维多利亚时代的末期,被不列颠陆续发射到太空的。   十三颗王权之杖,分别搭载了天基激光、天基粒子束和天基动能武器,作为不列颠战略威慑“三位一体”机制的天基部分,始终是英国高端武力的象征之一,也是英国得以跻身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的重要标志。   ——但它的创造者应该从未想到过,有一天,王权之杖会将它们的武器系统对准北大西洋的那三座岛屿。   方舟导航塔上,楚离看着眼前由数据洪流组成的虚拟银幕,凝望着上面的十三颗银白卫星,摸了摸鼻子,颇有感慨:   “想当年我跟陛下要了不知道多少回王权之杖的临时使用权,想拿这玩意去欺负一下欧德修凡克,每次都被她搪塞回去,说是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外交事故,想欺负人她可以给我出头,让我就不用上天基卫星了……”   “现在简单,瞄着上议院打,这回可没外交风险了。”   【冕下,您真的要直接攻击上议院吗?这种手段……是不是有些太过激了?】   守夜人温和的声音回响在楚离的耳畔,却蕴藏着微微的担忧。   “过激?”   楚离一愣,表情有些古怪,他思索片刻,笑了笑,“难怪……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额……2009年1月1日,冕下,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关联。”   楚离微微一笑,他一边调试着银幕上的数值和坐标,一边说道:“你是2009年出生的,那一年年中我就离开不列颠了,我们真正的相处时间才不到半年,你单单翻我的资料,会有一些误解也是很正常的。”   【误解?】   “嗯,没有亲身见证过我的过去,所以,你不了解一些事也很正常。”   楚离笑眯眯道:“所以,你觉得‘用天基武器轰开上议院大门’这件事很过激,也正常。”   数据银幕上的坐标调试已经基本完成,楚离将手指放在了启动按钮前。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变得微微肃穆起来。   “守夜人,你没有见证过那一年的初夏。”   他淡淡道:“所以,你不知道,先王逝世的第三日、陛下登基前的那一个漫漫长夜,伦敦城里流了多少贵族的血。”   “你没有见证过那一年的初夏。”   楚离的手指缓慢而坚定地落下,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他露出有些白得发冷的牙齿。   “所以,你不知道……”   “老子既然绞死过王都的一半贵族,就不介意再绞死剩下的那一半!”   下一瞬间,无尽苍穹之巅的十三颗银白天基卫星,齐齐将天基武器的瞄准口对准了英伦三岛!   【坐标锁定完毕】   【数据测算结束】   【脉冲电能输入】   【粒子加速器充能完成】   【激光武器大气隔离以太护盾加载成功】   【发射倒计时开始】   【10、9、8、7、6、5、4……】   【3——!】   【2——!】   【1——!】   【发射!】   当守夜人的倒计时落下尾声的一刹那,楚离大笑道:   “第一份见面礼——”   “审判之光(Light Of Judgment)!!”   ————————   2016年6月17日,伦敦时间2时38分。   英国上议院。   “综上所述,上议院有必要对军情六处的经费拨款,进行再一轮的削减和严格审核,以防止军情六处贪污腐败现象的加重——”   当爱德华侯爵的演讲进入高-潮的时候,他毫不意外的听到了整座上议院响起的无数掌声,这位衣冠楚楚的老绅士谦逊地行礼致意,露出优雅的笑容。   今天下午的上议院贵族会议,所审核的议题主要是关于不列颠隐蔽战线的问题,导火索源自大英博物馆的失窃案件——某位伯爵认为这次失窃案的主要原因是隐蔽战线的渎职和无能,并由此引出了整个机构可能存在的严重腐败问题。   他理所当然地无视了“是谁把隐蔽战线的特工编制削减到无力维持防线”和“斯卡哈的部下怎么可能会有腐败”这两个问题。   这个话题一提出,自然得到了几乎所有贵族的一致赞同,并纷纷对此展开了深入讨论。   这当然不单单是因为对昔日守夜人的刻骨仇恨,那个恶魔和刽子手毕竟已经死了,死人是没有意义的。   大贵族们之所以对攻讦军情六处这么感兴趣,主要还是想要对王权做出进一步的试探。   五年前那场战争结束后,英伦三岛民意沸腾,亚瑟王的威望一时无两,贵族不得不因此蛰伏,无论是争权夺利还是贪污腐败,都收敛了不少。   但五年已过,骨子里流淌的贪婪还是令这些大人物们无法再忍耐下去,以两位大公为首,他们这些年来针对军情六处的处处限制,本质上就是对王权的试探。   而现在看来,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亚瑟王不知道吃错了哪门子药,整天躲在白金汉宫不出门,莫德雷德又是个没什么政治手腕的小屁孩,根本没本事和这些大贵族们掰手腕,进入政坛来这两年被软钉子挤兑得处处吃瘪,如果不是亚瑟王突然打破惯例强推她上位首相,恐怕她早就气得撂挑子不干了。   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那位神秘的外来英灵斯卡哈,但所幸她和亚瑟王立下的契约似乎对她极其重要,她一直在不列颠的政治规则内尝试解决问题,威胁也不算大。   说了半天,总而言之呢……   我们,优势很大啊!   如此想着,爱德华侯爵的笑容越发浓郁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坐在第一排的两位大公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心情不由得更愉快了。   那两位大公可是站在这个国家最巅峰的大人物,能得到他们的善意,自己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就还是有价值的。   清了清嗓子,爱德华侯爵准备继续开口了。   “先生们,女士们,我——”   下一个刹那,不知是不是错觉,爱德华侯爵突然感到整座上议院大厅的光线变得亮了许多,几乎达到了令人刺眼的地步,他皱起眉头,想要抬头看水晶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下一刻,那声轰然的巨响,令他再也看不到这些了。   【轰——!!】   辉煌庄严的上议院大门,一刹那间轰然炸开!   下一瞬间,无数的尖叫与喧哗声响起!   爱德华侯爵怔怔地凝望着四射飞溅的碎石,感觉时光仿佛在这一秒变得慢了下来,贵族的呼喊、飞舞的尘埃、四散的碎石、初夏的阳光,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变成了慢动作的剪影。   他缓缓抬起头,双眸间再也看不到别的事物,只看到了令他毕生无法忘怀的那一幕。   那一瞬间,巨大之光从天而降!   ————————   2016年6月17日,伦敦时间2时38分。   英国伦敦。   “……我是在做梦吗?”   莫德雷德仰望着浩瀚苍穹,神情僵硬,连手中的咖啡洒到了黑色西装上都没察觉,她手指重重地抽搐着,声音因惊愕而艰涩:“天-基-武-器???”   同样的呼喊声在唐宁街上蔓延着,然后扩散到伦敦市的每一个角落。熙熙攘攘的行人停下脚步、呆滞地仰望天空,道路中央的汽车不再前进、司机探出头来,餐厅里的客人拥挤在门口、惊呼声络绎不绝,学校里的每一层教学楼都沾满了学生、尖叫声充斥了整个校园——   这一瞬间,千万人的繁华都市中,从上城区到下城区,从市区到城郊,喧嚣和尖叫像瘟疫一样疯狂地蔓延着,千万人的目光共同注视着无边际的苍穹,千万人的视线共同聚焦在那一道辉煌的巨大之光!   自三万五千英尺星空之巅降下,以光速贯穿浩瀚无垠的宇宙空间,冲破地球大气层,刹那间撕裂英伦三岛万里云层,以笔直的轨迹在天空中留下一道无边际的空白,向伦敦飞驰而来!   然后,重重地轰开了上议院的大门!   ——审判之光(Light Of Judgment),自天而降!! 第五十四章 贵族:我们有底牌!   2016年6月17日,伦敦时间2时38分。   伦敦,上议院。   当漫天洋洋洒洒的尘埃散尽的时候,爱德华侯爵终于从眩晕中苏醒过来。   大门被天基激光击得粉碎的时候,有几片碎石砸到了他的脑袋,现在已经是头破血流,但还能勉强维持清醒。   “敌袭!这是敌袭!”   他耳畔听到了有人惊骇欲绝的呼声。   上议院的空间足足有半个广场那么大,九米高的大门被轰开后,四射飞溅的碎石虽然击中了成百上千人,但还是有幸运儿没有受伤,不过也已是魂飞魄散,此时正在大声尖叫呼喊。   “这不是敌袭,是王权之杖——”   爱德华侯爵又听到一道声音传来,他看过去,那是文森特侯爵的长子杰拉尔德,在中央参谋部工作,此时杰拉尔德正捂着流血的额头,大声说道:“这是天基激光武器!敌国数据库里没有储备上议院的详细空天坐标!只有王权之杖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精确打击!这是王权之杖!”   杰拉尔德的话先是令上议院中的喧嚣为之一静,随即更大的嘈杂声就响了起来。   这一次,连原本躲过碎石的幸运儿们脸色都白了。   王权之杖?开什么玩笑?整个不列颠拥有王权之杖启动密匙的人只有亚瑟王,难道陛下准备对王都的贵族来一场大清洗吗?   爱德华侯爵的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白,他压低声音道:“杰拉尔德,你确定这是王权之杖的攻击?陛下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侯爵大人,我能确定。”杰拉尔德咽了口口水,声音颤抖道:“自从北美造物议会开启天基威慑体系的建设之后,各个大国都对所有重要战略目标的空天坐标,进行了严密的以太网覆盖,除了本国的天基卫星之外,对敌国的天基打击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平的精确度……”   爱德华侯爵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了,他面色苍白如纸,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九年前的画面,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陛下登基的前夜,他是亲身经历者之一,亲眼见证了想要篡位夺权的那位大公,和他的党羽们是如何一夜之间彻底覆灭的。   难道陛下准备重演那一幕吗?   ……等等。   灵光一闪而逝,爱德华侯爵似乎抓住了什么,他抬起头,视线却和另外一人对上了,那是海勒大公,他在刚刚的空袭中受得伤很重,现在才勉强恢复了意识。   那位肃穆而冰冷的老人,露出鹰一样的眼神,他冷冷道:“是王权之杖,但不是陛下——”   杰拉尔德迷茫道:“怎么可能,除了陛下还会有谁……”   话音未落,他忽然呆住了,然后下一刻,双眸间露出惊骇的神色,手指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爱德华侯爵也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默默地在心口画了个十字,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海勒大公没有理会他们,这位老人缓慢而沉重地站起身,抹去额头上的鲜血,用鹰一样的眼神环顾上议院中陷入喧嚣嘈杂的贵族们,他用冰冷的语气高声说道:   “他回来了——!”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让还维持着清醒的数百名贵族都为之一愣,年轻人们不解地面面相觑,但稍微年长一些的人看到了海勒大公阴沉如水的表情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哦,他回来了。   下一刻。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一个年轻人错愕地看着身旁的中年人捂住心口缓缓晕倒在地,不禁焦急地呼喊起来。   “姐姐……您的脸色好像不太对?”   一名年幼的贵族少女小心翼翼地望着她长姐的脸,看到那位高贵优雅的美丽女士,脸色先是恐惧的发白,然后变得兴奋的潮红,双眸中流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害怕和惊喜、恐慌和迷恋、退缩和向往……   这两人的反应像是整个上议院中大贵族的缩影,毫无例外的,当海勒大公的意思被那些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贵族理解之后,他们的表情惊人的一致。   所有衣冠楚楚的绅士们,要么晕倒,要么无力起身,要么战栗不止。   所有高贵优雅的女性们,脸色先是发白,然后变红,对恶魔的恐惧和对偶像的崇拜,两种完全矛盾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令她们一时手足无措。   海勒大公用冰冷的视线扫视着四周的贵族。   “一群没出息的废物——”   老人厉声道:“你们在害怕什么!”   这位王都最有威望的大公的呵斥,令所有贵族的情绪微微平稳了一些,看着老人泰然不惊的表情,和沉着冷静的姿态,贵族们都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羞愧和敬意。   不愧是从维多利亚时代就一直作为不列颠重臣的海勒大公啊,面对那个人可能回归的恐怖现实,竟然也丝毫不感到畏惧。   要知道,一旦那个人回来,如果想要拿贵族开刀,海勒大公肯定是最先被杀鸡儆猴的那批,但面对这种可怕的未来,海勒大公却丝毫没有半点恐慌……王国之柱,无愧其名。   海勒大公用鹰一样的眼神俯瞰着无数贵族,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不留痕迹地将有些哆嗦的腿向前收了收。   所有人微微平复情绪之后,第一道声音响起了,“海勒大公,请问能解释一下您话里的意思吗?您真的能确定……那个人回来了?”   发问的是一位漂亮的贵族小姐,不知为何,她双眸间非但没有什么畏惧和恐慌,反而露出无比期待的眼神,美丽的脸颊上满是激动的潮红,胸前的雪白高耸剧烈地起伏着,甚至还在微微摩擦着修长白皙的双腿,一脸的“我好兴奋啊!我好兴奋啊!”。   看着那位有分分钟投敌叛变嫌疑的贵族小姐,海勒大公嘴角有些微微抽搐,他环顾四周,发现和这个贵族小姐表情差不多的美丽女性竟然还不止一位,准确的说,是很多……   淦,那小兔崽子走了七年怎么还是这种高岭之花的待遇。   抛开乱七八糟的心绪,清了清嗓子,海勒大公沉声道:“袭击的源头是王权之杖,这个事实已经无可辩驳,但我们都很清楚,陛下是绝不会做出大清洗这种事的——”   海勒大公的断言让所有贵族都是一阵点头,不管对陛下有没有好感,她高尚的人格是连贵族也不得不承认的。   “排除了陛下之后,答案也就很简单了——不要忘了,王权之杖是先王维多利亚的时代完成发射的。”   海勒大公高声道:“告诉我,谁和先王有着莫逆之交的关系?谁最有可能得到王权之杖的第二枚密匙?谁和上议院有着难以消解的仇恨?谁有能力无视不列颠的愤怒和反击,毫无顾忌地悍然攻击王都?”   “但他已经死了!”又一道声音响起。   海勒大公冷冷道:“英灵神陨有万里异象,他只是远走冰岛,你怎么知道那一剑的伤势足以杀了他!”   “……”   数百名贵族面面相觑,表情齐齐变得僵硬起来。   海勒大公的话正好击中了他们最恐惧的软肋,这么多年来,谁敢说自己没有害怕过那个人回来?   “是的,他回来了,而且不知从何得来了王权之杖的钥匙,或许还有其他的底牌——他来复仇了!”   海勒大公环顾四周,看着贵族们恐惧的表情,高声说道:   “但我们无需担忧!”   老人的话许多贵族露出了困惑之色,他们面面相觑,怎么也看不出哪里不用担心了。   但还是有少部分的人揣测出了海勒大公的意思,他们恍然大悟起来,渐渐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正如这些人所料。   海勒大公那张肃穆的面孔上,表情沉着而冷静。   他胸有成竹道:   “——因为,陛下将会保全我们的安危!!”   ————————   ps:周五上架,但原定的爆更可能要大幅缩水,我这几天的精神状态可能码不了字,靠前段时间攒的爆更存稿在维持,很难受,抱歉……到上架时剩几章发几章吧,欠账月底前补完。 第五十五章 执剑人   “陛下将会保全我们的安危——”   海勒大公的声音坚定而肃穆,他俯瞰整座上议院大厅:   “陛下曾重伤过他,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想必诸位都有深切的体会,他最想要复仇的目标恐怕并不是我们这些贵族,而是陛下才对。”   “而且,盗取王权之杖密匙、轰击上议院,已经和宣战无异,在这种事关国家尊严的大事面前,陛下也不可能会在乎那些过去的儿女情长了。”   “是的,陛下将是我们最坚强的后盾,一如七年之前一样。”   “七年前他被驱逐了第一次,七年后他将会被驱逐第二次!”   海勒大公冷静的分析令上议院中的喧嚣和恐慌渐渐平息下来,但还是有人提出了异议:“那陛下先前册封的骑士呢?有没有可能是他?”   “绝无可能。”   海勒大公摇了摇头,“海勒家族在上个百年曾诞生过三次英灵血脉,我对英灵的力量很了解——圆桌册封是不可能对成年已久的英灵进行的,已经完善的‘理’不允许被冠以任何的封号。”   最后的疑问已经解答,冷静下来的贵族们心中默默盘算起来,即使腐朽不堪,他们毕竟也是在这个国家最上层制定游戏规则的精英。   “现在,我向在座的上议院贵族发起提议。”   海勒大公朗声道:“以贵族议会的名义向陛下请求启动战时紧急体制!”   “我们有理由相信,那个人并不是孤身回归不列颠的,他很有可能已经勾结了神圣法兰西帝国,甚至是北美造物议会。”   “作为王国的支柱,我们必须及时向陛下通告这次危机的严峻性!”   海勒大公的话音刚刚落下,不少贵族的眼皮就开始跳了起来。   这老家伙,好毒啊……   那个人究竟是想对谁复仇还没确定,他倒先把勾结敌国的大帽子给那个人扣上了,一下就把这场危机从贵族的生死存亡上升到了国家战争的高度。   即使陛下还想念旧情,面对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也必须做些什么了,至少也要阻止他的继续攻击。   但毒归毒,海勒大公的提议完全是最符合贵族利益的,除了一部分贵族犹豫不决外,超过三分之二的贵族们都举手通过了表决。   “那么,爱德华侯爵、雷恩侯爵、文森特侯爵……”   海勒大公开始点名,“以上三位侯爵、七位伯爵,随我立刻赶赴白金汉宫,向陛下禀告此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除了一位年迈的女伯爵外,他点的名字都是男性。   ————————   世纪方舟,导航塔。   “冕下,这样做的是不是有些太过火了?”   守夜人温和的声音有些困惑的意味,“北美造物议会的天基卫星系统已经进入警戒状态,伦敦城也陷入了骚乱……您不担心暴露自己的存在吗?还是说您已经准备正式回归不列颠了?”   楚离有些懒洋洋地靠在导航塔边缘,眺望着无垠的星空,闻言笑了起来:“回归不列颠?怎么会,我还等着参加苏夏的大学毕业典礼呢,哪有那个空闲天天管不列颠的事。”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些不可收拾了……”守夜人说。   “不可收拾?”楚离说道:“不,你想错了。”   “……”守夜人迷茫道:“那您准备如何收尾?”   “收尾?很简单。”   楚离微笑道:“英国将不会承认这次行动的发生,这将是一场天基卫星事故。”   “这毫无意义,冕下。”守夜人的困惑更重了,“各个大国都拥有足够的技术实力判定这是人为操纵的,贵族将会怀疑您的回归,很多民众也不会承认这种愚民的结论……”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了。”   楚离打断了守夜人的话,“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人操纵的行动,但将永远没有完美的信息源证明这个人究竟是谁,这就是我们的目的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就是执剑人的意义了。”   “……抱歉,我没能理解您的意思。”   “你觉得执剑人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额……站在客观的立场上、以绝对的武力和毫无顾忌的态度威慑贵族、令其不至于彻底腐朽,并配合王权的力量,在渐进地改革中淘汰贵族的存在?”守夜人尝试着回答。   “那你觉得我今晚的行动完成了这个目的吗?”   “基本完成了,无论贵族是否将怀疑目标对准您,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一绝对武力的存在,只要陛下或首相小姐做出简单地配合,整个贵族群体都将会进行全面收缩,平民派的精英会主动抓住机会的。”   守夜人顿了顿,“但……我觉得还缺了些什么,有哪里不太对,可我说不出来。”   “你说不出来很正常。”楚离笑了笑,“因为你还没有拥有一个人类的感情,你不懂人性。”   他微微闭上双眸。   “还缺了什么?缺少执剑人的消失,缺少今晚的一切在明天都将被否认。”   “因为……”   楚离低声道:“对于不列颠的民众而言,执剑人是不应该存在的。”   “为什么?”守夜人困惑道:“您在帮助他们。”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拥有绝对武力的存在的,即使他是圣人。”   楚离叹了口气,“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别人手心的。”   “……”守夜人一时沉默了,半晌后它才道:“我大概明白了,但单纯的天基卫星事故掩盖不了真相,您如何阻止谣言与传闻扩散呢?”   “我为什么要阻止?”   楚离笑了起来,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编织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守夜人沉默半晌,说道:“原来如此。”   “让我们来简单地分类讨论一下吧。”楚离笑道:“首先是各个大国们,在分析了王权之杖的行动流程和阿瓦隆的关机之后,它们的庞大智库并不难分析出这是一场内部清洗,不列颠的外交不会受到影响,随之而来的只有各大国暗中散布的不列颠政治动荡舆论。”   “然后是贵族,他们会怀疑我的回归,然后惶惶不可终日,试图从陛下那里寻求帮助却铩羽而归,最终开始全面的政治收缩,他们的敌人将会一拥而上,像陛下登基后的那个夏天,整个贵族世界将会元气大伤。”   “最后是民众,少数人会盲从官方的说辞和辟谣,大多数人会争执不休,各种各样的内幕层出不穷,争夺热点的媒体会抛出一个又一个吊人眼球的真相,而一切的真实则会在舆论的狂潮下为人掩盖。”   “最后的最后,依然会有一部分人知道一切的真相,他们会宣告一个神秘人掌握了不列颠的天基武装,对上议院展开了无情的打击,那个人是另一个传说中的主角,守夜人……”   楚离低声道:“这又如何呢?”   “一个没有名字、没有面孔、没有形象、只存在于官方否认谣言中的审判者,是不会让人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终极恐惧的——尤其是当它仅仅出现过一次、而且只审判了令不列颠下层人民无比痛恨的上议院时。”   “最后的最后,它将被一部分人恐惧,被一部分人崇拜,被绝大多数人遗忘。”   “它将随时间死去。”   “现在你明白了吗?”   楚离笑了起来,“一个无形的概念,才是真正的执剑人啊。”   “……”   守夜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良久后,它才说道:“但这对您而言,岂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您还是要回到黑暗之中吗?您还是不能被任何人所理解吗?   “你在说什么呢?”   楚离笑了起来,没有悲伤,没有遗憾,只有无言的执着,用尽一生岁月践行的承诺。   他说:   “我可是守夜人啊——”   那一瞬间,每秒亿兆次的计算速度出现了微不可察的迟滞,混沌数学的逻辑算法陷入了僵直,它仿佛觉得有难以想象的庞大数据洪流涌入核心,但它却读不懂——   它怔住了。   “而且……”   楚离没有察觉到守夜人的异样。   他站起身,俯瞰虚拟银幕,用天基卫星的视野凝望着伦敦,指尖轻触,放大了伦敦的几个角落。   他说道:   “你看,不也是有一些人能理解吗?”   那几个被放大的小型银幕上,竟是无数欢呼的人群。   上议院漫天扬起的尘埃弥漫在半个街区上空,王都禁卫军组成的封锁线已经将所有人拦截在外。   但封锁线边缘,却拥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眺望着上议院大门处的废墟,竟在欢呼,丝毫不顾近在咫尺的禁卫军,他们发自内心地欢呼着、不分彼此地拥抱着、用尽全身力气在高喊着什么。   甚至有人在欢呼中,哽咽着落下泪来。   “因贵族的世袭免税待遇而被课以重税、难以生存的小商贩们;因私立贵族学园吸纳了所有的优秀教师、而无法让孩子得到更好教育的父母们;因上议院出台的倾向性法案、拿着顶尖学历却被政府机关拒之门外的学生们……”   楚离轻声道:“很多年前的那个初夏,我曾见过他们这样欢呼着,这个国家的下层民众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的屈辱……”   “你知道他们在欢呼什么吗?”   “他们在欢呼——『上帝护佑不列颠』。”   楚离微微一笑,“这句话的翻译呢,我感觉还算贴切,但我的一位朋友曾反复地说,这句话用另一种翻译比较好些……”   “是什么?”守夜人问道。   “很简单啊,他们在欢呼……”   楚离笑了起来。   “——苍天!有眼!!” 第五十六章 论带路党的自我修养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有受伤,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布丽姬特再度婉言谢绝了一名医生的询问,她从上议院大门处的救护车群里走了出来,来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下,铺开了一条手帕,仰望树荫间洒下的微光,双眸间有些迷茫。   伯爵小姐大概二十岁左右,有着金色的波浪卷长发和湛蓝的双眸,银边的白色百褶长裙折射出点点微光,双腿纤细而修长,高跟凉鞋间白皙的双足裸露在外,精致的小脸上表情温柔,有些恬静的气质。   回想着海勒大公的宣言,伯爵小姐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双眸间既有恐惧也有惊喜。   ——对于王都几乎所有的年轻贵族小姐们而言,那位王国的守夜人,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他像是天使和魔鬼的复合体,又像是高岭之巅摇曳的罂粟,美丽得令人心醉、但又危险得令人战栗,渴望而不敢及。   就像是每一个男孩的回忆深处,都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一样,王都的贵族小姐们心中,几乎也都有一个戴着漆黑的面具的少年。   毫无疑问,贵族小姐们是恐惧他的,在她们无忧无虑的童年中,能听到的所有染血的故事,几乎都与那个人有关。   不是遥远异国外毫无实感的战争,而是近在咫尺的王都,不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死去,而是与自己流淌着相似血液的大贵族被抄家灭门,被那个人绞死在十字架上。   或许早上还在笑眯眯跟自己打招呼的那个叔叔,到了夜里就会死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角落里,无声无息。   “不好好睡觉的话,那个人半夜就会过来把你抓走,然后吃掉。”   七年前,这样对不听话小孩子的恐吓,几乎每一个贵族小姐都听过,她们童年做的噩梦里,十有八九都和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就像是她们童年的梦魇,挥之不去。   但到了贵族小姐们再长大一些时,到了青春期的时候,她们还在做关于那个人的梦……还是噩梦,但梦的内容却有些不太一样了。   她们装作无意地、不再彼此分享昨晚做的噩梦有多么可怕了。   这倒不是说她们爱上了那个人,毕竟除了受虐狂,没有人会爱上一只张口就能吃掉自己的恶魔,这应该是一种……雌性荷尔蒙推动下,对出色异性的先天征服欲吧,或者说是被征服欲。   毕竟,一手创立守夜人与审判庭、列席圆桌议会、被先王维多利亚引为左右手,这种荣耀,那些贵族少年们耗尽一生都难以达到,而他却不过十五岁罢了,这样的异性,即使冷酷而残暴,也很难让人不动心。   或者说,正是他的冷酷而残暴,让他的魅力更加引人瞩目。   尤其是对于这些生在王侯世家的贵族小姐们而言,天生所处的环境令她们早已习惯了互相竞争和勾心斗角,在配偶的选择这一关系到女性尊严的领域上,这群心机婊更是像狼一样分毫不让。   可惜的是,直到七年前,那个人面临那场审判时,也没有哪位贵族小姐达成了这个野望,她们就算对那个人怀有好感,也无力改变家族的愿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哦,倒是有一部分三观比较正(贵族意义上)的贵族小姐选择了全力支持,因为她们觉得,与其被陛下一个人占着还不吃,不如把那个人关进监狱以后大家一起去尝尝鲜……   反正英灵又没人敢杀,豪华别墅型独栋监狱里养起来,锦衣玉食地供着不也挺好吗,都辛辛苦苦了那么多年,偶尔换个轻松点的工作也不错嘛,说不定能为王国增添不少新的英灵血脉呢,那才叫丰功伟绩。   顺带一提,先前第一个向海勒大公发问的、那位一脸“我好兴奋啊”的安杰拉伯爵小姐,就是当年这一计划的主要支持者之一。   咳,不提这个。   总而言之,现在,过了漫长的七个春秋之后,那个人又回来了。   那我又该做些什么呢?   布丽姬特如此询问自己,她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少年时代的偶像即将回归,但他回归的目的却是想要对贵族的复仇,这种矛盾到极点的现实,像荒诞剧般离奇,又像童话般浪漫……   她的家族是伊丽莎白时代就因储君之争而被排挤出权力中心的荣誉贵族,本就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接触很少,布丽姬特又刚成年,继承母亲的爵位也才不过两年,还没有脱离少女心性,越想越偏,一时间竟然脑补出了一部浪漫的爱情故事。   终于,漫长的犹豫之后,布丽姬特轻轻抬起手,按下了黑色腕表上的一颗按钮,在浮现出的虚拟投影上进行着复杂的操作。   “启动阿瓦隆三级权限,我想联络守夜人系统……我想和军情六处的现任最高长官斯卡哈对话。”   ————————   “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叛徒,是一门十分深刻的学问。”   坐在加长林肯的后座上,安杰拉伯爵小姐如此对她的专属女仆说道。   伯爵小姐的黑色落地长裙在不久前的骚乱中有些破损,不便于行动,她索性将其直接撕开,露出大半片修长白皙的大腿。   此时此刻,安杰拉小姐湛蓝的双眸间流露出狼一样的眼神,她嘴角勾起一抹兴奋而冰冷的笑意,呼吸急促,胸前的高耸上下起伏间露出几分雪白。   她一边点开自己的黑色手环,操作着上面的虚拟银幕,一边说道:“而这门学问中,最重要的关键点就在于,如何选择成为叛徒的最佳时机。”   “那那那伯爵小姐……现在就是最佳的时机吗?”戴着眼镜的弱气女仆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废话。”   安杰拉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女仆:“海勒和他点的那群人,都是七年前得罪那位冕下太狠的,已经没了退路。剩下没举手的三分之一里,这五年刚上位的新派军贵族不了解冕下,顾虑太多,不可能立刻做出抉择,还在犹豫。”   “而那群年轻的贵族小姐,人数不多,大都是父兄都在战场死光了才上位,虽然一个比一个心机婊,但都没有上位者天生的决断力,肯定还因为小时候的阴影在害怕。”   “而在所有人都犹豫的阶段,最早去选择投靠的我,才是最忠诚的狗,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弱气女仆瑟瑟发抖,“但但但但是,伯爵小姐您七年前好像参与过那场阴谋啊,这真的没问题吗……”   “废话,就是因为参与过那场阴谋,我才这么急着表忠心啊。”   安杰拉翻了个白眼,“那位冕下杀起贵族来眼都不眨一下,现在投靠还能混个性-奴隶的待遇,等被抓到了再想后悔,肯定二话不说就被砍成肉酱了。”   “性性性-奴隶??!”弱气女仆被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您您您已经做好这种准备了吗?”   “淦,你以为我想当啊。”   安杰拉又翻了个白眼,“我当年想要把那位冕下变成性-奴隶的打算,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小姐知道,万一被那群小婊子提前告了密,你觉得我会死的多惨?”   “所以说还不如老实一点,刚一投靠就主动戴上项圈,等玩熟了以后再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地解释一下当初是我年轻不懂事,那样活下来的几率比较大一些……”   “这这这种程度才只是活下来的几率大一些?那那那位冕下原来是这么残暴的人吗?!”弱气女仆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呵-呵-呵——”   安杰拉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三声,“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陛下登基的前一晚,伦敦究竟死了多少人的……安心,你只是我的仆人,他不会过分迁怒,最多弄成美人犬,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弱气女仆已经晕过去了。   “废物。”   安杰拉撇了撇嘴,不再搭理女仆,终于操作好了黑色手环。   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开口道:“启动阿瓦隆三级权限,联络守夜人系统,我知道冕下已经接管了守夜人,请转告冕下,安杰拉家族想向冕下献上无条件的忠诚——”   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安杰拉原本还颇有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只要能接通冕下的线路,她就有足够的把握,以她精湛的话术让冕下信任她的忠诚。   很好,活下来了。   这样想着,安杰拉的嘴角又露出一抹笑容。   在上议院中时,她早已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一切,冕下回归不列颠,最需要的肯定是补充情报领域的空白,而安杰拉家族经营的人脉关系网络将完美的契合他的需求,只要能表现出自己的用处,她就不会被过早抛弃,而曾经犯下的罪行,也能最大程度地得到谅解。   甚至于,如果能渐渐展露自己的才能,混上第一幕僚的位置,她还能得到更多的东西,秩序的混乱将会带来利益的再分配,更多的人退出宴席,更大的蛋糕将会空缺出来……   这样想着,安杰拉的笑容越发浓郁了。   然后,她终于听到了守夜人系统的回复。   “您好,尊敬的编号51女士,您的前面还有50位呼叫者正在排队,请稍等片刻——”   “……”   安杰拉的笑容僵在了那一瞬间。   下一刻。   伯爵小姐愤怒的咆哮在加长林肯中重重地响起,久久没有消散。   “——淦!!你们这群小婊砸!!”   ————————   ps:明天上架,同时迎来一波连续高-潮期,下一章就是呆毛王如何收拾那群贵族、给主角出气的剧情了,然后是开执剑外挂一路平A方舟和西欧本部的阿萨辛、以及尼采小姐的温馨狗粮大放送……本书第一次的连续高-潮期,希望能得(pian)到更多的读者支(tao)持(qian)吧……   ps2:这周一直在用存稿维持更新,手里还剩八章,为了避免刚上架就断更这种作死事件的发生,我要留两天四章的量,所以明天发四章,晚上再试着看能不能码一章,剩下的等失眠好了以后再爆肝补……我昨天下午刚跑完帝都的医院,见谅。   ps3:明天中午12点上架,360度高空十连翻猛虎落地式跪求首订。 【上架感言】   嗯……第一次写这玩意,上本书在起点上架的时候把不小心感言给忘了,所以这回是初体验啊。   首先感谢责编子越,从内签到上架一路走来一直给了很多很多的帮助,无论是不是工作日去私聊他都会热心回复,感动.jpg,鞠躬~   然后,关于上架初的更新,因为我在上午检查章节时有了新的剧情灵感,需要插入一段新剧情,10点钟(我记错上架时间了)时会发两章,下午六点前会再发两章。   最后进入正题,嗯,怎么说呢,这个感言主要就是谈谈心里话吧。   从老书追来的书友应该都知道,我是实体杂志的青春文学界出身,从高一开始写东西,到现在刚好四年整。   高一是惨不忍睹的无病呻-吟,高二开始能在杂志上正式发表,高三结束时有了专栏的一席之地和长篇连载的约稿,中间半路双开网文,第一本三千五首订,因为要复读切了,现在是第二本,预计大概能有个六七千首订吧?两万四读者,按书客惯例,大概能有三分之一留下来。   一步一个脚印向上走,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了,努力就能获得成绩,是一件令人很感到安慰的事。   顺便,新书的书友们应该能理解,本书这股浓浓的文青味是哪来的了吧……   写作这条道路上,四年走过来,真的是磕磕绊绊,如果不是有青春文学界的某位大姐姐(为了避免我被拆马甲,就不透露笔名了)作为老师予以热心指导,恐怕早就放弃了,在此万分感谢师匠(蹭胸)。   然后谈到这本书本身,我想了很久,感觉这两个月以来的最大感想就是……   淦,失眠真特么可怕啊,劳资这辈子再也不想修仙了。   咳,不开玩笑,大家也不用担心,帝都检查一遍过以后,已经确定心理病因没了,生理病因只是单纯的轻微后遗症,最多半个月的疗程就会彻底痊愈,存稿足够,不会影响更新的。   关于这本书两个月来的创作,我真正最大的感想是。   一本拥有感情的小说,是能真正打动读者的。   是的,感情。   比起在起点的那本,我在创作这本书时做出的最大胆的尝试,就是把青春文学界的强烈感情内核融入了一本轻松向的网文中。   之所以说大胆,是因为“文青=虐”的定律,几乎已经深入人心,很多人一提文青就能联想到喂shi,在书客这样欢乐轻松的氛围中,把文青的元素渗入书中,真的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说实话,我一开始是做好这本书扑街到五百首订的准备的。   我基本没打算出成绩。   我只是想证明一下,即使是文青,也能写出一幕幕令人在感动中开怀大笑的喜剧。   谁特么说文青就要全篇沉闷抑郁的?   谁特么说文青就必须要以悲剧结尾的?   谁特么说文青等于虐文的?   我偏偏要用文青的笔法和文青的感情。写出一本彻头彻尾的爽文。   我要这本书能让每一个章节的高-潮都让人high到飞起,能让每一段剧情的结束都是温馨美满的大团圆,能让大结局时,所有读者都能开心地笑出声来——   去他大爷的虐。   当然,我的文笔还很青涩,过于艳丽的描写经常有堆砌的嫌疑(像舞会的结局),我对感情的把握还不自如,经常用力过猛,把激动人心的剧情写的有点尬(像边缘城市守卫战)……   这一切的弊病,令这本书在上架第一章时,恐怕就会流失掉近三分之二的读者,我对此早有准备。   但我会慢慢改正它们,我会磨炼出成熟的文笔,我会控制好感情的力道,我会一一修正过去犯下的错误,写出更好的剧情。   我的读者,看到这里时,如果你因为过去的情节中我所犯下的错误,而想丢弃这本书,我首先希望你能等一等,再忍耐一下,我刚刚从青春文学转型不久,还在适应的状态,我会慢慢提高自己。实在不行的话,你也可以把目光放在那些日常的搞笑和卖萌中,毕竟这本书的高-潮和日常是对半开的,总有你喜欢的那款。   然后,如果你真的想要离开,那我希望你能在一年半载后,再度看到我的名字和一本新书时,愿意再点进去,那时候,相信我已经足够成熟,能写出让你满意的文字。   最后,对于那些愿意点开新的一章、一同陪我见证楚离接下来的故事、他漫长过去和崭新未来的朋友们——   未来,请多多指教。   ——2017.7.14,琉璃色。 第五十七章 再度将信任托付(1/4)   “伦敦呢……”   “真是个盛产心机婊的城市啊。”   看着眼前虚拟银幕上闪烁的留言,一一阅读了其中的内容之后,楚离不禁感慨道。   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感慨。   不列颠贵族的讯息是在五分钟前开始不停地发送到守夜人系统的,极少部分是单纯的通讯申请,大多数则含有文字留言,大多是年轻的贵族小姐发来的。   而那些文字内容……额,怎么说呢。   ——不愧是贵族的大小姐们啊。   言简意赅地概括一下的话,这些讯息主要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普通婊,一本正经地回顾着自己童年时和守夜人冕下(根本不存在)的亲密友谊,然后全力撇清七年前自己和那场审判的关系,最后痛斥海勒大公一行人的卑劣作为,表达了希望在这场纷争中吃瓜围观的愿望。   第二种是背刺婊,一上来先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善意,然后转身就开始打闺蜜或政敌的小报告,从七年前的旧怨到军情六处的新仇,希望守夜人冕下能顺手收拾一下她们,最好做成一辈子锁在地下室……   第三种是带路婊,无不旗帜鲜明的亮出了立场,言语之诚恳,连自荐枕席的话都说出来了,几乎就差哈士奇式摇尾巴了,但楚离怎么看那些话怎么觉得她们在心虚,估计应该是七年前搞了不少事现在怕被砍死的那批吧?   “会在这个时间段懂得向您发讯息表达善意的贵族小姐,自然不会是什么天真无邪的类型。”   守夜人说道:“您准备怎么应对呢?既然您不准备继续参与不列颠的政务,那是要把这些讯息全部无视掉吗?”   “其他的不用搭理,只把那些带路党的留言存起来吧,分类备注一下家族信息,然后发给陛下。”   楚离思索片刻,道:“虽然明目张胆的天基卫星以后不会再用了,但执剑行动又不是一辈子就这一回,以后说不定有点儿用处,在彻底淘汰掉贵族这个阶层之前,空出来一批位子,总是要换一批人去坐的。”   “……”   不知为何,守夜人忽然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道:“您确定真的要发给陛下?”   “怎么了?”楚离疑惑道。   “我觉得你需要再看看这些留言。”   守夜人默默把虚拟银幕上的留言中的关键段落标红了一下。   尤其是那些和自荐枕席相关的。   “……”   看完以后,楚离也跟着沉默了起来,半晌后,他干咳两声,抬头装作看风景。   “……当我没说,你自己存着吧。”   于是守夜人默默将那些信息收录塞进了数据库最偏僻的角落,顺手做了三层SSS级加密,然后把名字改成了“系统文件.exe”,还在文件开头结尾分别加了一个G的冗长乱码。   但整理数据到一半时,守夜人却忽然发现了什么,开口道:“冕下,这里有一条很有趣的讯息,您要看一眼吗?”   楚离好奇地看向那条讯息,然后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他思索片刻,认真地疑惑道:   “——这种傻白甜怎么在这群心机婊的环绕下活到今天的?”   呈现他眼前的那条讯息,很简单,没有太多的文字,只是请求联络守夜人系统、和斯卡哈对话而已。   而说她傻白甜,则是因为……   “我特么都打到伦敦了,她还以为守夜人的控制权在斯卡哈手里吗?”楚离摸了摸下巴,“这姑娘还真是伦敦贵族圈里的一股泥石流啊……”   “权限资料备注名是布丽姬特伯爵。”守夜人解释道:“她的家族是是伊丽莎白时代的荣誉贵族,虽然世袭爵位等级很高,但早已被排斥出了权力中心,几代家主都主要在醉心艺术,而且这位伯爵小姐才刚成年而已。”   “那我倒有些好奇她想说些什么了。”楚离突然提起了兴致,“明明远离了政治的浑水,怎么还一脚踩进这个泥潭来了?难道是对王室忠心耿耿,看不惯贵族同僚的所作所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有必要跟陛下举荐一下啊……”   “根据混沌算法的情感模拟,我觉得您应该慎重考虑一下再举荐,以防伤及无辜……”守夜人幽幽道。   楚离耸耸肩,接通了这位伯爵小姐的通讯。   当远在的伦敦的布丽姬特看到通讯被接通时,伯爵小姐的表情显然有些忐忑,她自然不知道楚离已经接管了守夜人,以为即将和自己对话的是斯卡哈,她是第一次和英灵交流,不禁有些紧张。   沉默半晌,她才紧张地开口道:“斯卡哈大人,初次见面,我是布丽姬特伯爵,想必您现在应该已经从守夜人系统那里得知了伦敦刚刚发生的事情……如果您能联系到那位冕下的话,我希望您能替我向他转达一些话。”   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沉默,不知为何,斯卡哈并没有回答她,布丽姬特有些不知所措,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您能告诉冕下,如果他想进行下一轮的天基武器攻击,希望在这之前,他能和陛下简单地交流一下……”   布丽姬特的话语落下,依然是一阵沉默,她正想继续说下去,却听到了一个有些莫名熟悉的男声。   那个声音很柔和,他问:“为什么呢?”   “因为——”   布丽姬特一开始并没有在意那个声音是谁,但她口中刚刚继续吐出两个字,整个人却都僵在了原地。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一脸懵逼的伯爵小姐,双眸间一瞬间闪过的复杂神色简直难以用言语述说,她张口结舌了半天,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漫长的僵硬之后,她终于艰涩地开口道:“冕……冕下?”   “是我。”   那道温和的声音如是说。   于是布丽姬特整个人都方了。   “冕冕冕下我我我我……”   就像大脑瞬间变成了一团浆糊,SAN归零的伯爵小姐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下一个字来,最后憋了好久才勉强憋出一句话来。   “冕冕冕下,早早早安……”   伦敦下午两点钟的阳光轻柔地洒在她的身上,用关爱智障的温度。   “我有这么可怕么?”   看着虚拟银幕上那个像是见到了活的哥斯拉的女孩,楚离颇有疑惑地问守夜人。   守夜人叹了口气,默默将伯爵小姐的留言加进了那个SSS级机密的文件夹中。   不过贵族毕竟是贵族,就算是个水货,至少也经过精英教育的培养,在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布丽姬特终于渐渐平复下了心情,有些紧张道:“抱歉,冕下,我有些失态了。”   “没关系,继续你刚刚的话题吧,为什么说要我和陛下再交流一下?”楚离笑道。   “这个,我……”   布丽姬特又有些犹豫起来,如果是面对斯卡哈,或许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那些猜测,但面对楚离本人,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下去。   “不用有什么顾虑。”楚离发觉了她紧张的根源,笑道:“就算你说的有问题,我又不会杀人。”   不杀才有鬼啦……说的像您杀人很少一样?   腹诽当然只能在心里进行,犹豫了一会儿,布丽姬特还是开口了。   她的第一句话就令楚离微微眯起了双眼。   “冕下,我不知道陛下册封的骑士究竟是不是您,不知道陛下究竟是不是已经和您达成了谅解,也不知道王权之杖的密匙是不是先王留给您的……”   布丽姬特迟疑道:“或许是吧,又或许不是,总之,您做出这种事,想必应该有您的理由和依仗吧?”   【她的直觉极其敏锐】   守夜人没有发声,虚拟的文字折射在楚离的视网膜界面上。   楚离轻轻点了点头,对这位伯爵小姐想说的事有些感兴趣起来了。   “请继续吧。”他说。   布丽姬特紧咬下唇,又是犹豫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像放开了一切顾忌一样,继续开口道:   “——但陛下是不可能认同您现在的行为的。”   “就算那是先王亲口嘱咐的遗志。”   她似乎知道楚离正在利用天基卫星暗中观察着自己,她毫无畏惧地抬起头,凝望着天空。   楚离静静地看着那副肃穆而郑重的表情,若有所思。   “陛下是骑士之王,她守护着这个国家,而这其中也包括贵族和上议院,即使他们腐朽。”   布丽姬特郑重道:“如果是像她登基前的那一夜一样,您以一场公正的审判宣告贵族有罪,那么即使您将所有贵族绞死,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今天这场毫无理由的天基打击,可能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冕下,您太信任她了……就像七年前一样。”   在提及七年前这个字眼时,布丽姬特的声音小了一些,似乎在顾忌楚离的心情。   她的语调有些低沉。   “……但她是王,是只能被敬畏、而不能被信任的。”   “她毕竟是这个国家的守护者,就算她和您达成了谅解,已经重新接纳了您的存在,但她不可能因为您一个人而去放弃这个国家的颜面……王权之杖轰击上议院,已经不单单是贵族和您之间的问题了,这已经关系到这个国度了。”   “即使这是先王亲口嘱托陛下的遗志,她也不一定会去遵循,她毕竟有自己的思维和判断,何况是……曾和她决裂过一次的您呢?”   楚离静静地听着这些话语,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双眸间流露出的神色,却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冕下,我不希望您和陛下再一次决裂,你们本应该有幸福的未来的。”   “如果您想要进行第二次天基打击,请在这之前,先告诉陛下您的理由吧。”   “至少有一次简单的交流,交流将会抹去沟壑,您忘了七年前吗?请不要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请告诉陛下,您一切的理由。”   “请不要信任她能毫无条件地理解您的一切。”   “——因为她是王。”   余音落下。   伦敦的午后阳光扬扬洒落,令伯爵小姐的百褶裙上闪烁起一片微光。   布丽姬特的述说落下尾声,她似乎预料到楚离将会因此而愤怒,她默默地闭上眼睛,等待接下来的审判。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楚离并没有因此而责怪她什么。   他沉默半晌,说道:“感谢你的提醒。”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很平静。   ……他,听进去了吗?   这样的疑问浮现在布丽姬特的脑海。   也浮现在守夜人的逻辑算法中。   【冕下……我觉得,或许她的话有一定道理,您应该稍稍考虑一下】   守夜人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说下去。   【您知道,陛下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不列颠的守护者,而非一位普遍意义上的王,她过去犯下的许多错误,也正源自于此】   【贵族给予您的不公,陛下当然是曾经看在眼里的,您如果想要审判他们,陛下绝对会支持……】   【但以天基武器轰击上议院,或许、大概、有可能真的触及了陛下的底线】   【我的情感模拟分析程序还无法完美地适应人类的思维,不能做出百分之百的判断,但以防万一,还是和陛下先交流一下为好】   【她说的很对,交流将会抹去沟壑】   【无言的信赖,是很难经受考验的】   说完这些,守夜人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楚离的脸色,但还是没看出什么表情来。   就这样,在稍有沉重的气氛中,一位伯爵小姐和一只人工智能等待了很久很久。   漫长的沉默之后,楚离终于开口了。   “我觉得你们说的很有道理。”   这句话让布丽姬特和守夜人都不禁松了口气,毫无疑问,两人都是站在楚离的立场上思考问题的,都不希望刚刚和好如初的楚离和岚之王之间,再发生什么波澜。   看到冕下能想开,放弃盲目的信任,和那些不切实际的罗曼蒂克,两人都感到心情轻松了不少。   “您能想开实在是太好了。”布丽姬特露出一丝笑容,虽然有些少女心难免的淡淡酸涩感,但还是对两人报以真挚的祝福。   【需要我现在联络陛下吗?】守夜人也做好了准备。   “不用。”   楚离摇了摇头,他露出微笑,“我亲自联络她,就可以了。”   守夜人微微一愣,随即笑意温和道:“明白,冕下。”   于是,在布丽姬特和守夜人都放松下来,准备聆听一场温暖的对话时。   楚离开口了。   他用笑眯眯的表情说道:   “发动第二次天基激光打击——”   话音回荡在虚空中,布丽姬特的笑容陷入僵硬,守夜人的逻辑算法一瞬间竟卡在了当场。   喵喵喵?????   两人的心中一瞬间有十万头呆毛王飞奔而过。   但楚离却丝毫没有在意他们的感受。   他的声音浩然回响在夜幕之下。   如钢铁轰鸣。   “——给老子再轰一遍上议院!!” 第五十八章 王的意志(六千字大章)(2/4)   伦敦,上议院。   “伤员急救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废墟清理工作现在开始,维持好外围封锁线,疏散群众,让工程车开进来!”   上议院大门的废墟前,一名禁卫军的大队长临时承担起了现场的指挥工作,此时正大声发号司令着,组织着来自各个部门的救援人员。   贵族基本已经都撤离了这里,受伤的被送往医院,安然无恙的也都躲回了家中,现场除了禁卫军和警察、医生、消防员外,就只有封锁线外围观的人群了。   吃瓜群众的存在令清理废墟的工程车有些寸步难行,很难开入现场,禁卫军大队长看到远处的情形,不由得眉头皱起,对身旁的副官道:“让所有警察解除戒备,去疏散人群——”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副官并没有搭理他,而是愣愣地望着天空。   “你在发什么呆?”   “不……队长,我觉得可能不用清理废墟了……”   “什么?”   大队长困惑的话音还未落下,他突然感到周围的光线变得刺眼起来。   下一瞬间,几乎是一秒钟都不到,神经反射都还没传到大脑中,他的视网膜中就映射出一道巨大的光芒。   巨大之光,再度袭来——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大队长的背后响起,漫天洋洋洒洒的灰尘落下,他呆呆地转过身,面容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占地上千平方米,如广场般辽阔的上议院,那哥特式建筑的屋顶,已然被彻底掀开。   不如,应该说是,整个都消失了。   上千平方米的屋顶,已经被光芒吞噬殆尽,只有残存的边角一块块掉落,扬起浩荡的尘埃,在阳光下折射出光点。   宏大辽阔的上议院内部暴露在空气中,阳光挥洒而下,令黑暗的角落进入光的世界。   “……很好。”   大队长嘴角重重地抽搐起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的确不用清理废墟了……”   “Sir,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副官愣愣道。   “做什么?”大队长挑挑眉,“你这不是废话么,现在要做的事当然是……”   “……风紧,扯呼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大队长的话音已经提了八度,他大声道:   “——所有人撤退!在第三轮攻击之前!快跑!”   ————————   “他竟然真的继续进攻了……”   当海勒大公和他率领的那批贵族看到上议院方向的巨大光芒时,眼皮不禁都跳了起来,面色有些微微发绿。   如果他们现在还留在上议院,恐怕早就变成灰了。   “自寻死路。”   海勒大公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但还是冷冷道:“他已经把和陛下缓和的最后一丝余地丢掉了,现在,只要陛下还是那个高洁的骑士之王,即使我们不推波助澜,陛下也会毫不犹豫地对他宣战。”   此时此刻,海勒大公和几位侯爵伯爵们已经来到了白金汉宫的正殿前,刚刚从各自的车上下来,原本有些破损的衣着已经临时换下,变得焕然一新,除了个别人脸上头上还贴着纱布,他们已经重新变成了昔日那些衣冠楚楚的绅士们。   “我们走吧,去觐见陛下。”   海勒大公一马当先,在两侧宫廷骑士的注目礼下,带着一众贵族,缓缓走入了白金汉宫。   他们已经事先向白金汉宫通报过了觐见陛下的请求,岚之王这些年虽然大多数时间不出门,但也不是闭门不见的程度,因此他们的请求也没有被回绝。   一路上畅通无阻,海勒大公和其余贵族们穿过帝宫花苑和三重漫漫回廊,很快就来到了岚之王所在的地方。   那是正对着帝宫花苑的一座寝宫阳台,岚之王一向喜欢在这里边喝下午茶边赏花,现在刚好下午两点多,恰恰是下午茶的时间。   向侍立在阳台门前的宫廷女仆通报来意之后,海勒大公和一众贵族们伫立在原地,等待岚之王的召见。   此时此刻,老人的表情有些无言的肃穆,虽然表面上冷静沉着,有条不紊地分析出了最完美的措施,但海勒大公心中还是有一些忐忑不安的。   他忐忑的东西就是陛下真正的态度。   虽然各方证据都显示,王权之杖这两次攻击的幕后黑手不可能是陛下,逻辑和情理的分析来看,身为骑士之王的陛下,也不可能会因旧情而原谅触犯不列颠尊严的那个人……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赌不起。   但还是必须要去赌一把。   老人平静的面色未变的同时,额头有些微微冒冷汗,他右手轻轻触碰着放在口袋中的十字架,慢慢吸了口气,渐渐平静下来,感到一阵安心。   神啊,您已经护佑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赌赢了无数次,愿您再护佑我这一次吧。   只要这一次能安然无恙,我就将爵位传予后裔,隐居故乡——   海勒大公心中的祈祷声余音落下,阳台的大门也同时缓缓打开。   “王说,请诸位进来吧。”女仆恭谨道。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带着其余的贵族走向前去。   当大门渐渐开启一半之时,因为是正对着太阳的角落,漫天刺眼的阳光洒入众人的眼中,一时令他们有些睁不开眼。   而渐渐适应这一切之后,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们表情僵硬起来。   海勒大公更是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   帝宫花苑间,繁花夏叶盛放,纯白色调的阳光上,精致的红木桌上摆放着茶具,一杯温热的红茶还在散发着热气,而陛下就坐在椅子上,冠戴华冕,身披大氅,圣青色的双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陛下正在做的事。   一道虚拟的银幕浮现在她的手边,上面赫然是十三颗俯瞰地球的银白色天基卫星,复杂的数据和指令图案排列其上,而陛下的视线正在打量着它们,表情若有所思。   在她的手边,一枚十字剑型的黄金镶钻挂坠摆在红木桌上,王族的徽记铭刻其上,折射出几分微光。   那是王权之杖的启动密匙。   卧槽尼玛——   这一刹那,相同的骂娘声一齐浮现在海勒大公和贵族们的心中,他们几乎都忍不住自己有些腿软的冲动,甚至如果不是明白自己和天之座之间的差距,恐怕连转身夺路而逃的心都有了。   海勒大公更是感到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险些高血压心脏病全都爆发出来。   原来轰掉上议院的人,真的是陛下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今天跑到白金汉宫来,就真是人类文明史上最滑稽的一次自投罗网了,或许还能顺便拿个“效率最高的政治大清洗”头衔。   还好,就在海勒大公和一众贵族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陛下终于收回了视线,望向他们。   “好久不见,众卿。”   岚之王的声音很温和,圣青色的双眸间也毫无敌意,怎么看也不像是准备掏出圣枪一招秒了他们的模样。   嗯嗯嗯嗯????   听了这话,海勒大公和贵族们面面相觑,十脸懵逼。   还是政治老油条反应的比较快些,海勒大公当然不认为以陛下的性格,会在砍死敌人前玩什么猫逗老鼠的游戏,他立刻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等人误会了些什么。   “嗯……陛下,臣等公务繁忙,许久不来白金汉宫觐见,希望陛下能谅解。”   海勒大公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套话,一边打量着陛下的脸色。   “多余的废话就不用说了。”岚之王还是一如既往的效率主义,她说道:“你们这次来,是关于天基武器启动的事吗?”   “是的,不知陛下……”海勒大公看了一眼王权之杖的启动密匙,话里的疑问不言而喻。   “我也是刚刚打开王权之杖的操作界面,正在查找原因。”岚之王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前两次攻击不是我做的。”   “那是当然,陛下一心为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一边例行吹捧,海勒大公一边向身后的贵族们看去,不出意外,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卧槽差点把老子吓死了”的神色。   抛却了担忧,重整了一下精神,海勒大公也不再废话,进入了正题,说道:“陛下,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这次攻击的幕后黑手是谁。”   “你觉得是谁?”岚之王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是那个叛国者——”   说起叛国这个字眼的时候,海勒大公顿了顿,看到陛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才继续说下去。   他将在上议院中列举的理由又复述了一遍,当然是更添油加醋的版本,譬如可能是维多利亚留给那个人的王权之杖密匙,被他说成了应该是那个人盗取的先王遗物,又譬如那个人与贵族的恩怨,被他说成了是对岚之王和整个不列颠的复仇。   其他的贵族们也时不时补充两句,一时群情激昂,一同在控诉那个人的罪行。   岚之王静静地看着他们,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王冠之下的金色长发随风飘扬,圣青色的双眸间波澜不惊。   “我觉得你们说的很有道理。”   等到海勒大公说完以后,岚之王点了点头,认可了他们的结论。   这句肯定之言一出,海勒大公和一众贵族们不禁都齐齐松了口气,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在地上,如果不是岚之王在前,恐怕都会忍不住露出笑容了。   很好,这波稳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回归,但陛下并没有因此露出什么惊讶和错愕的表情,那就证明在这漫长的七年里,她已经渐渐淡忘了过去的那些回忆,即使还留有一些旧情,也应该是无足轻重的了。   解除了最担心的顾虑,海勒大公的语气也不由得变得稍稍轻松起来,让陛下确定了幕后黑手的身份,下一个步骤自然是开始泼脏水了,要尽可能地帮那个人拉一拉陛下的仇恨值。   “陛下,依我之见,现在您应该立刻召回海外的圆桌骑士,开启圆桌议会,共同商讨应对战争的可能性。”   海勒大公咬紧了战争这个字眼,“以那个人阴险狡诈的性格,他不可能孤身一人前来复仇,肯定已经勾结了别的大国,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神圣法兰西帝国,毕竟英法世仇已久,法国又是欧陆唯一一个有能力和不列颠正面对抗的大国,况且……”   老人顿了顿,“神圣法兰西的皇帝是那位年轻的黑暗圣女,而那个人有多么擅长玩弄女性的感情,陛下您也应该知道,黑暗圣女毕竟年龄还小,如果被那个人接近,很可能会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就像当年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海勒大公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陛下的表情。   岚之王的精致容颜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看到说出这种话也没引起陛下的情绪异样,海勒大公的胆子又大了不少,索性开始编排起那个人的黑历史起来,“毕竟那个人当年在王都时,借着自己受少女仰慕的外表,玩弄了不知多少年轻贵族少女……”   “嗯?”   这话让岚之王挑了挑眉,她把手中捧着的红茶放在红木桌上,转头望向海勒大公,“等等,这话从何谈起?”   “陛下当年一心都在国事上,身边的情报渠道又都在那个人的掌控下,可能有所不知。”   海勒大公胡说八道起来脸不红气不喘,“那个人在您不注意的时候,经常去参加一些贵族间的舞会,然后去搭讪那些年轻的贵族少女们,甚至提出极其过分的要求,而那些贵族少女们大多自幼倾慕于他,几乎从来都不会拒绝……”   似乎为了增加自己话里的可信度,海勒大公又加了一句,“甚至连我的孙女都曾一度惨遭毒手。”   “你的孙女?茜雅?”   岚之王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吗?”   看到陛下似乎真的信了,海勒大公立刻在背后打了个手势,马上就有一位侯爵反应过来,连声附和道:“正是如此,陛下,不仅是茜雅小姐,甚至连臣的次女也曾被那个人得手过……”   这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群贵族立刻开始群情愤涌地控诉起来,不仅是家族中十多岁的年轻少女,甚至连当年不过十岁的小萝莉都拿了出来,俨然把那个人描绘成了一个变态。   反正死无对证的事,怎么黑怎么来呗,再说最成功的谎言应该是真相与谎言交错。不管贵族们添油加醋了多少“被历史掩盖的黑幕”,贵族少女们仰慕那个人这一点,的确是无可辩驳的,岚之王也肯定有所耳闻。   这样的话,他们话里的可信度就大大提升了。   岚之王静静地看着他们,半晌后,才仿佛颇有感慨道:   “也就是说,你们家的女儿,都曾因过分迷恋他而被欺骗、和他有过关系喽?”   “就是这样。”海勒大公和一众贵族纷纷点头。   “真是罪孽深重啊……连我都忍不住有些生气了。”   岚之王请抿了一口红茶,叹了口气。   她用温和的眼神环顾了一圈这些贵族们,每次在扫视到家徽时,都停留了一秒多钟。   “是我当年太疏忽了。”   岚之王温声道:“有空的话,请各位的女儿们来白金汉宫坐一坐吧,让我向她们道个歉,为她们化解一下心结。”   这话令一众贵族的表情一僵,但话一出口也不可能收回,一个谎言只能用一万个谎言弥补,他们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边点头,一边决定回去要好好串一串口供。   不过总而言之,此时此刻,时机已经成熟,海勒大公也不再多说什么冗杂的废话,开口道:“陛下,对当下这场危机的形势,您的意见如何呢?”   言外之意,就是打不打?   “我的意见?”   岚之王又喝了一口红茶,不紧不慢地说道:“请众卿放心,我当然会阻止他的继续攻击,不会让众卿的生命受到他的威胁。”   话音落下,海勒大公和一众贵族们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在了地上,老人露出笑容,道:“陛下圣明。”   但单单阻止攻击这一点,还是远远没有达到贵族们的心理预期的,海勒大公又开口道:“那在这之后……”   “不要着急。”岚之王说道:“海勒,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像个年轻人一样,王权之杖暂时没有传来新的数据,想必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攻击第三次了。”   “陛下教诲的是。”海勒大公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逾越了,连忙闭上了嘴,等待陛下自己开口。   岚之王一时没有继续说话,她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手中捧着的红茶,才开口道:   “其实呢,我先前册封的那位封号骑士,就是他。”   她的语气很是平淡,但其中蕴藏的石破天惊的意义却让海勒大公和一众贵族的头皮都差点炸了起来,如果不是看到陛下的神色还很平和,恐怕他们的心脏病又要集体发作了。   “陛下……何出此言?”海勒大公颤颤巍巍道。   “众卿不必担忧。”   岚之王看出了他们的忧虑所在,说道:“我说这些,并不是意味着我支持他今天的这些行动。”   这话总算让贵族们极速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   岚之王遥望不远处的帝宫花苑,叹了口气,颇有感慨道:“我并不认同他轰击上议院的行为,即使已经化解了过去的恩怨和误会。”   “那是当然,陛下一心为国,怎么会允许一名圆桌骑士肆意践踏不列颠的尊严?”海勒大公连忙说道。   岚之王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她没有转过头来,依然看着帝宫花苑,又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本来以为,他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的,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相反的道路。”   “他为什么要去攻击上议院呢?”   “他为什么要去再度对贵族发起清洗呢?”   “他为什么——”   “要再度背负起那些沉重的东西呢?”   不知为何,在这一刹那,海勒大公的心头突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他抬起头,望向陛下的表情,然后瞳孔紧紧缩起。   在岚之王的手边,王权之杖的虚拟银幕已然泛起微光——   她的手指正放在上面。   岚之王的神情温和,她微微笑了起来。   “真是遗憾,即使过了七年那么久,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他离开那片无边际的长夜。”   岚之王的手指轻轻拖动光标,一个个输入数据,十三颗银白色卫星随之缓缓运转。   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着。   【王权代码输入】   【王权之杖最终限界解除完毕】   【第一至十三权杖开启成功】   【天基粒子武器最大功率开放】   【全方位覆盖湮灭攻击模式启动】   【坐标锁定:英国上议院】   【预期目标:分子级湮灭】   这一刻,海勒大公和所有的贵族表情已经陷入僵硬,浑身剧烈地颤抖,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片黑暗难道真的很有趣吗?为什么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躲进去呢?”   岚之王静静地凝望着银幕,感慨道:“为什么我一次又一次地想劝他出来,他总是不愿意呢?”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她自嘲似的笑了笑,“真是毫无威严的君主,和任性的臣子啊。”   “但总是三番五次地这样,让我也有些稍稍地有点生气了啊……”   岚之王长长地叹了口气,“总是指望我无条件地理解你,你偶尔也理解一下我啊?”   “实在不行的话……”   岚之王笑了起来,她将手指轻轻放在银幕上。   声如钢铁轰鸣。   “——那我就硬生生把你拖出来!”   下一瞬间,冰冷而宏大的声音在虚空回响,宛如战歌!   【天基打击启动——】   “毁灭上议院吧——”   岚之王的宏大宣告响彻这个世界。   “——这一次,是王来背负!!” 第五十九章 人类史上耗资最昂贵的告白……之一(3/4)   2016年6月17日,伦敦时间3时整。   在这一天,发生在地球上的大事有很多,值得被载入史册的历史转折点也不止一个。   譬如莫德雷德首相正式签署了英国脱欧文件,譬如神圣法兰西皇帝贞德出席了法国第四艘航空母舰的下水仪式,譬如棋圣吴清源五场连败于北美人工智能拉普拉斯妖,宣告人类在最后一项智力竞技项目上被人工智能彻底超越。   但对于北半球的无数普通人而言,这一天,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杂事之外,真的令他们啧啧称道甚至铭记一生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一天下午。   北半球看到了流星雨。   “好美——”   世纪方舟上,庄雅扶着甲板的护栏,眺望着无边际的墨色夜幕间,宛如银河一般、贯穿了星空的无数道瑰丽光芒,不由得惊呼出声。   那是怎样动人心魄的美景,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如梦似幻,就像最美的童话。   在她的身旁,世纪方舟的乘客们已经陷入了喧嚣,熙熙攘攘的人们为这一幕惊叹着、赞美着、欢欣雀跃着。   “年轻真好啊。”   纯白的房间中,白色长发的少年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本,眺望落地窗外,温柔地笑了起来。   军情六处的临时指挥室内,斯卡哈、雅尔文和另一位女副官已经齐齐站起身来,目光有些错愕地看着那显然是天基武器的轨迹,然后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坐标,最后面面相觑,三脸懵逼。   爱丽舍宫,神圣法兰西的皇帝面无表情地凝望着璀璨的流星雨,眉头紧紧皱起,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烦躁和压抑,令她重重地把手中的红酒杯砸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紫禁城,黑色长发的女人睁开双眸,沉默了一会儿,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披上大衣,走到落地窗旁,静静地眺望着无边际的夜幕。   那是北大西洋的方向。   良久的沉默之后,黑色长发的女人摇了摇头,又转身坐到了床上,却没有躺下。   她伸出手指,轻轻摩擦着床前摆放的一幅相框,双眸波澜不惊。   那幅相框中的相片是纯白的色调,背景是皇家学园的正门,里面有一个少年和两个少女,年龄都不过十三四岁,笑容满面,摆出了肆意张扬的poss,洋溢着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气息。   相片的边角有些泛黄。   她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躺下去,闭上眼,渐渐睡去。   德国柏林,巴别塔大厦,第300层,三千米高空。   银白长发挥洒而下,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站在地球最高的人造建筑顶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眺望着远方滑过天际的流星雨,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背后的巨大落地窗上渐渐泛起波澜,虚拟的数据洪流掩盖了天空的原貌,变成了银白色的外墙。   侍立已久的副手小姐沉默地走上前,接过女人手里的红酒杯。   “以政局动荡的理由,把乌托邦对英国的信用评级下调到BB-。”   银发女人淡淡道:“‘垃圾’级。”   “董事长……您的决定会触怒莫德雷德首相。”   副手微微一愣,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英国脱欧、圣剑失窃、英镑下跌、还有刚刚的上议院遭受天基打击,莫德雷德首相的政绩在近期已遭受了连番重创,以她冲动暴躁的性格……如果乌托邦再率先下调英国的信用评级,她会对您产生敌意的。”   “莫德雷德?”   银发女人顿了顿,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哦,我差点把她给忘了。”   “那您需要修改信用评级的指标吗?”副手松了口气,温声道。   “嗯,修改吧。”   尼采冷冷道:   “——再降两级。”   于是,副手小姐温柔的表情陷入僵硬与呆滞。   ————————   英国伦敦,唐宁街10号,首相官邸。   “你-跟-我-再-说-一-遍!这一个小时内的预期损失是多少来着?!”   莫德雷德用想杀人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财政部长,一口雪白的牙齿上下摩擦,发出咯咯的响声。   “首首首首相小姐,我我我十分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现实已经无法避免了,我们只能选择接受它……”   胖胖的财政部长一边擦着汗,一边紧张道:“六千万美金,首相小姐,这已经是最低等级的估计了,王权之杖一次跨大气层天基激光打击的耗费就是一千八百万美金,而且这次那位神秘的幕后黑手先后启动了两道权杖,再加上上议院的废墟清理和修复工作,以及舆论疏导等等——”   “……”   再度印证了残酷的现实之后,莫德雷德铁青着脸,硬生生掰断了一支钢笔,和岚之王相似的精致俏脸上,满满的全是mmp。   “混蛋!混蛋!混蛋!”   她几乎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咆哮道:“不要被我逮到是谁干的……不然就算你后台比造物议会还大,我特么也要活生生吃了你!”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咆哮过后,莫德雷德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还是铁青着脸,但好歹能分析问题了,她对瑟瑟发抖中的财政部长说道:“总之,你现在就开始调动财政资金,在最短时间内完成金融市场的稳定工作,哦,对了,还有上议院的修复,也要放在最靠前的日程,不然那群贵族还得折腾……”   她的话音尚未落下,却看到财政部长呆呆地望着落地窗外,表情石化在了当场,不由得皱起眉头。   “喂!胖子!叫你呢!”   “首,首相小姐……”   财政部长喃喃道:“我觉得,我们可能不需要再讨论上议院的修复问题了,而且那份账单,可能也要……”   “翻个几番吧?”   顺着财政部长的视线,莫德雷德茫然地望向窗外。   当她看到一刹那间滑过天际的无数道巨大光芒时。   整个人都傻掉了。   “我-的-预-算——!!”   下一瞬间,一声痛彻心扉的咆哮声,响彻了整座唐宁街。   ————————   ps:章推《船长的次元开拓手记》,作者是白玉楼的萌妹子三人塔,文风清新、脑洞大开、完本有保障,请点一点吧,以下是简介:   辛苦十几年首付买船即将踏上人生巅峰的利斯特先生不幸穿越了。   “所以,这就是你拐骗无知少女上船的理由?”   “这是雇佣!我好好给她们开工资了!”   “这些话在局子里再说吧。”   新大陆的开拓者不小心变成了新次元的开拓者,要怎样做才能装作自己经常穿越的样子,在线等挺急的! 第六十章 终于结束了……嗯嗯嗯嗯嗯嗯???(4/4)   世纪方舟。   “我现在突然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望着眼前虚拟银幕上的“上议院”,楚离幽幽道:“当年从我别墅里搜出来刻着小莫名字的婚戒以后,陛下没当场给我来上一发功率全开的天基粒子束,只能说我还真是命大啊……”   自天而降的“流星雨”落在上议院后,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炫目的光芒一时遮盖了所有人的视野。   待光芒散去之后,原本的上议院,已是一片空白。   是的,空白,连废墟都称不上的空白。   宏伟庄严的古典哥特式建筑已经消失殆尽,连漫天洋洋洒洒的尘埃都不见了踪影,上千平米的上议院原址处,地平线被整整削低了十多英尺。   在巨大的正方体坑洞中,唯有被粒子束的恐怖高温融化的结晶体覆盖了地面,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分明是毁灭之光抹去一切后的余烬,却美得动人心魄。   在第二次天基激光打击之后,上议院废墟现场的救援人员和围观人群都已经远远逃开,有一部分还留在上千米的距离之外,此时此刻,喧嚣与惊呼声回荡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真漂亮啊……”   布丽姬特怔怔地凝望着那五彩斑斓的结晶,有些情不自禁地感慨着。   喂喂,同学你思想很危险啊……上议院被轰平了,作为贵族反动派的一员,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勇于站出来高呼呆毛王不懂人心,然后被历史的车轮和呆毛王的人心一齐碾过去吗?这种少女心爆炸的感想到底怎么回事啊?   楚离听到了伯爵小姐的感叹,不禁嘴角微微抽搐起来。   毕竟是世家出身,布丽姬特很快从失神中恢复过来,她的双眸间流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随即有些释然地笑了起来,道:“冕下,您和陛下之间的信赖,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只是两个都曾犯下过很多错误的笨蛋,长大了而已。”   楚离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谁没有年轻过的时候呢?”   “原来是这样吗?”   布丽姬特的表情有些遗憾和失落,但也有几分欣喜和祝福。   “冕下,谢谢您,让我看到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能经受无数磨难考验、依然澄澈如故、再度相互依靠的两颗心。”   伯爵小姐柔声道:“谢谢您。”   说完这句话,她轻轻一笑,没有道别,释然地按下黑色手环上的按钮,投影缓缓消散在虚空中。   ……这句话翻译过来应该就是“这碗狗粮可真香”吧?   楚离摸了摸鼻子,虽然人已经走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叹道:“但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冕下,男人傲娇很恶心的。”   守夜人幽幽道。   “我亲爱的后辈,你在说些什么呢……”   楚离用高难度的动作维持着微笑不变把脸沉了下去,重重地一拳砸在了微型数据终端上,把终端硬生生砸进了墙里好几厘米。   “很痛。”   “我砸的是终端你痛个鬼啊,你人格模拟科技树这是点歪了吧?”   “最近负责我的人格调试的学者小姐,是一位皇家科学院院士的研究生助理,还没有大学毕业,她给我添加了一些很有趣的功能。”   “这种拿几百亿美金的人工智能当玩具玩的熊孩子给我早点开除掉!”   一番扯淡之后,楚离坐在方舟导航塔上,仰望着漫天繁星,长长地舒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是啊,已经结束了。”守夜人说。   大起大落的心情平静之后,随之而来的倦意令楚离一时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他打了个哈欠,看着无边际的夜幕,和亿万光年外的遥远星辰,伸了个懒腰,轻松地笑了起来。   上议院被夷为平地之后,他上班第一天的工作就算基本结束了。   贵族所受到的威慑已经足够让他们在接下来的至少一年中,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心境里,而贵族派全面的战略收缩则会带给平民派无数的机遇。   在莫德雷德的配合下,平民派或许将迎来一场全面的大型反击战,其意义堪比二战转折点的李云龙炮打平安县城……我是说斯大林格勒会战。   至于海勒大公及其率领的一众顽固派贵族,如果楚离不加干涉,他们应该会被岚之王以合法合理的理由审判并制裁,活了这么多年的贵族,哪个手里没沾着点血,枪毙个十次八次肯定是够了。   不过楚离倒不打算现在就干掉他们,那样造成的动荡太大,明天他会和岚之王再联络一次,商讨对他们的处理方案,至少寻找一批新的接替者。   总而言之呢……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告别守夜人以后,他就可以回方舟陪苏夏了!   哦,还有那群阿萨辛需要清理一下……不过这都是小问题了,军情六处的高端武力占据绝对优势,只是缺乏硬件设备支持导致低端战场一面倒而已。   等会儿让守夜人把所有武装的最高权限统统给他们打开,从间谍卫星到阿瓦隆系统的计算资源,有整个不列颠作为后盾。碾压阿萨辛并不是什么问题。   而楚离自己只需要在一旁偶尔补个刀背个刺就行了,不出意外半小时就能解决。   思前想后觉得没忘掉什么事,楚离就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辛苦了,后辈君,把武装权限给军情六处开一下,就唤醒阿瓦隆系统吧,你毕竟不是国家级量子计算机,不列颠离开阿瓦隆太久,交通、通讯、电力都会出问题的。”   “夜安,冕下。”   守夜人用温和的声音向楚离道别,“祝您有个好梦。”   【执剑人权限交还程序开启】   【开始唤醒阿瓦隆系统】   【守夜人系统逐步退出不列颠广域数据网】   执剑人程序中预留的机械电子音也在空气中回响起来。   【倒计时30秒开始——】   “哦,对了。”   在守夜人离开的前一刻,楚离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你应该有加拉蒂亚的数据终端权限吧,帮我开一下摄像头,我看看苏夏醒了没有,这孩子才喝了几杯,应该不会醉的太久——”   “遵命,冕下。”   守夜人温和道,随即将“目光”延伸到数据网络的深处,找到了加拉蒂亚所代表的信标,打开了她的数据终端。   然而,下一个刹那,映入守夜人眼中的景象,却令它的逻辑算法险些卡死在当场,庞大的数据洪流停止了流动,唯有角落里的时计一秒一秒地走过。   如果拥有人类的身体的话,现在的守夜人,应该已经在满头冷汗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了。   “找到了吗?”   楚离还在一旁笑着问着它,他的表情很是柔和,似乎已经想到了苏夏酣睡的可爱模样。   “……”   短暂的沉默之后,守夜人用有些艰涩的声音说道:“冕下,我想请您保持冷静……可能,出了一些,小问题。”   下一刻,楚离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小问题?”他维持着不变的笑容,笑道:“你开什么玩笑呢?有加拉蒂亚留在卧室,我又在苏夏的身上留下了以太警戒信标,临走前还在她的沙发上埋好了整整十三重结界,一旦有敌人出现在她五米之内,我立刻就会转移到她身旁,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小问题呢?你这个玩笑开的一点儿都不好笑啊……”   “不,不是苏夏。”   守夜人犹豫片刻,开口道:“是加拉蒂亚冕下——”   于是,楚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10、9、8……】   机械电子音的倒计时还在空气中回响着。   “停止执剑人权限交还程序。”   沉默了一会儿,楚离开口道:“……打开数据终端。”   【执剑人权限交还程序已停止】   下一瞬间,空气中浮现出一块小型的虚拟银幕。   加拉蒂亚的数据终端大概被放到了茶几上,此时摄像头正对着金发碧眼的稚嫩少女,和她身旁安然无恙、还在呼呼大睡的苏夏。   楚离静静地看着银幕,双眸深邃,如无边际的长夜。   加拉蒂亚缩在沙发的角落,金色长发洒落而下,拂过被鲜血染红的纯白落地长裙。   她双眸波澜不惊,面无表情,但额头上却满是剧烈的疼痛下流出的冷汗,胸口上下起伏着。   有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她的左臂上流淌下来。   那是一道足以用“惨烈”来形容的巨大创伤,从肩头一直蔓延到手背,似乎是长剑所致,剑上大约还开了血槽,鲜血淋漓,几乎露出森森白骨。   巨大的失血令骑士少女的单薄双唇有些微微发白,她颤抖着双手,正在慢慢拆开绷带,艰难地给自己包扎着。   无边际的夜幕间,凌厉的寒风呼啸而过,像刀子一样打在楚离的脸上。   他没有什么表情,双眸幽暗而无光。   “……她为什么没有跟我求救。”   楚离说:“为什么。”   “因为……您没有告诉过她。”   守夜人沉默半晌,说道:“您没有告诉过她,除了苏夏受到生命威胁的情况之外……她能不能擅自打扰您。”   “……”   楚离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她是白痴吗?”   他说:“现在的圆桌骑士,连这种弱智儿童都要吗?”   “加拉蒂亚冕下……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守夜人沉默半晌,道:“她信赖您,所以只是在服从您的命令罢了。”   于是,楚离的话音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沉默。   他静静地凝望着金发碧眼的少女,那血染的纯白落地长裙。   沉默的可怕。   【呜——】   刺骨寒风呼啸而过,有遥远的海浪声翻涌在漫漫长夜间。   下一瞬间。   ——以太的海洋开始暴乱。   【轰——】   万里无云的苍穹之巅,巨大的闪电撕裂了无边际的黑暗,雷霆的轰鸣声震撼了整个世界——   【轰——】   巨大的闪电再次撕裂夜幕,照亮了楚离幽暗而深邃的瞳孔。   “冕下!请您冷静!这里是上沪!千里之外就是燕京和北美!您一旦拨响自己的理,武帝和造物议会将在一瞬间察觉!”   守夜人焦急的声音回荡在导航塔上空,但楚离却依然静静地沉默着。   终于,在守夜人第三次重复这些话之后,楚离终于开口了。   “……你听到声音了吗?”   他静静地凝望着银幕,说:“你听到有什么声音吗?”   “声音?”守夜人微微一怔,茫然地望向银幕,沉默半晌,确实在上面听到了一些声音,那是苏夏平稳的呼吸声。   “抱歉,冕下……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守夜人小心翼翼道。   “我是说……”   楚离说:“——你听到那孩子发出什么声音了吗?”   守夜人一怔。   下一刹那,他竟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银幕上,金发碧眼的骑士少女,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即使因剧烈的疼痛而满头冷汗,她依然屏住了呼吸,即使巨大的伤口鲜血淋漓,她依然在用最慢的动作拆开绷带的包装。   她坐在沙发旁,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苏夏,却没有惊扰到近在咫尺的少女。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楚离说:“因为,我临走前对她说……别吵醒苏夏,让她多睡会儿。”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笑了出来。。   “真是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蠢货啊……”   楚离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叹息声回响在导航塔上。   下一个刹那。   一连三道巨大的闪电贯穿夜幕,雷霆的轰鸣声像是巨神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山崩地裂般的海潮声在整个世界回响着。   【轰——!!】 第六十一章 我让你们一夜回到两个世纪前(二合一)   “冕下!请您冷静下来——”   闪电的光芒与雷霆的轰鸣声中,守夜人的声音已经变得焦急无比,它完全没有预料到楚离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在它的印象中,楚离应该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才对,他和加拉蒂亚又不过是刚刚相识,共同经历过一场舞会罢了,即使骑士少女为了他的命令而重伤,也不应该会引起他如此程度的愤怒啊?   难道他和加拉蒂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到最后,看到楚离依然没有理会它,守夜人终于无可奈何地用出了最后的手段。   “——冕下,您忘了您和始皇帝立下的承诺吗?”   下一个刹那,雷鸣电闪的世界为之停滞。   万籁无声。   “始皇帝”这个名词仿佛有着无比神秘的力量,余音尚未落下,就让楚离灵魂深处的理渐渐停歇下来。   苍穹之巅的闪电与雷霆也渐渐消失,以太之海的波动恢复了宁静,不过是短暂的三秒钟后,星空就变得一如既往地闪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刚刚那一幕残留下的痕迹,只有方舟各处响起的人群喧嚣声。   “……抱歉。”   良久的沉默之后,楚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表情有种很疲惫的感觉,道:“我有些冲动了。”   “冕下,您究竟怎么了?您过去曾认识加拉蒂亚吗?”守夜人困惑道。   “不。”   楚离摇了摇头,又将视线投向银幕,静静地凝望着默默包扎伤口的加拉蒂亚。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他低声道:“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   守夜人微微一怔,回忆了一下楚离在不列颠的过往,但并没有发现什么,思索片刻后。它终于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道:“是……您没来到不列颠的时候吗?”   在守夜人看来,能引起楚离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的过往,也就只有燕京的那些回忆了。   “嗯。”   楚离应了一声,他轻声说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像苏夏一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有一个人坐在我身旁,默默地包扎自己伤口的时候。”   伤口?   冕下还没有来到不列颠的时候,包扎伤口?   守夜人不由得微微惊了一下,这两个简单的信息组合在一起,毫无疑问地指向唯一一个源头。   它小心翼翼道:“是……北大西洋?”   它甚至不敢更多地提及那些字眼,只是谨慎地用了一个地名去代替。   “不用那么紧张,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楚离微微笑了起来,道:“不是在北大西洋,是在……嗯,怎么说呢?”   他思索片刻,微笑道:“是在从东西伯利亚,走到欧洲西海岸的路上。”   “从东西伯利亚……走到欧洲西海岸?”   守夜人惊愕道:“您在开什么玩笑?那是近两万公里的路程,已经横跨了整个亚欧大陆!”   “怎么?很值得惊讶吗?”   守夜人的反应让楚离又笑了出来,他笑眯眯道:“说起来,这大概算是我这辈子最长的一次旅游了,不过其实也不算是走过来的,我是被人背过去的。”   “……”守夜人已经暂时丧失了语言能力,半晌后才艰涩道:“背,背过去的?”   “嗯,我在她背上呆了将近六个多月,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被放下来。”   楚离比划了一个手势,忍不住笑道:“那时候天天被她吐槽吃的太多、长的太重,要不是她是英灵,早就累趴下不知道几百回了,还给我制定了十几套减肥方案,说等回家以后,一日三餐只准陪着她吃水果。”   他的双眸笑意盈盈,流露出几分追忆的神色,“还记得刚走到黑海的时候,背后有追兵杀了过来,她背着我跳进海里,一进去第一反应就是感慨了一句,‘哦哦哦真特喵轻啊太棒了太棒了大海我爱你我爱你’……那家伙一向很懒,在皇家学园和我住一个寝室的时候,天天睡懒觉到9点,我不掀她被子她都不起来,一下子背着我跑了两万多公里的路,哈哈哈,也算是难为她了。”   “……”守夜人怔怔地凝望着楚离脸上的笑容。   它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它无法想象,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力量,能支撑一个少女,背着另一个重伤到连走路都不能的少年,在无数追兵的围堵截杀之下,用了六个月的时间,徒步横跨整座亚欧大陆,从终年酷寒的东西伯利亚,翻越绵延两千五百多公里的乌拉尔山脉,穿过中亚荒漠,游过漫漫黑海,从亚洲的极地冻土,一步一步……走到欧洲的西海岸。   楚离的笑声还在继续,“那时候我们东躲西藏的,白天找个山洞缩起来睡觉,天黑了以后开始跑路,隔三差五地还要偷偷在夜里跑进城里补充一下干粮,偶尔我的伤势有点儿复发了,她就背着我去找医生……”   “我记得有很多回,医生给我换了药以后,她就带着我躲到一个贫民窟的小旅馆里,让我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她自己不敢睡,坐在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   楚离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静静地凝望着银幕上的加拉蒂亚。   “那时候我的眼睛瞎了嘛,什么都看不见。”   他轻声说道:“我睡着了以后,经常会做噩梦,梦见她抛下我一个人走了,然后醒过来,听不到旁边有声音,我以为她真的走了,就喊她的名字……”   “然后,她就说,‘我在这儿呢’。”   “她就坐在我身边,包扎着自己浑身上下淌着血的伤口,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连呼吸声都屏住了……”   楚离静静地凝望着银幕,看着沉默无言的加拉蒂亚,和她身旁安睡的苏夏。   “后来呢,我眼睛好了以后,试着回忆过很多次那时候的场景,我想把它画下来,但却不知道那个场景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   “但刚刚看到加拉蒂亚的时候,我突然明白过来了。”   他说:   “——原来,是这样啊。”   “……”   守夜人静静地沉默着,没有说出任何话来打断楚离的回忆。   短暂的沉默后,楚离轻轻地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再也没有刚才的沉闷。   像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他比划着手势,笑道:“我还记得我被她吓了一跳以后,第一反应就是像在寝室的时候那样,狠狠拽着她的尾巴,一下子把她拉倒在了我身上,我捏着她的脸掐了好半天,让她敢吓我……”   “等等,尾巴?”   守夜人疑惑道。   “对啊,尾巴。”   楚离耸耸肩,“她是狐狸嘛。”   “……”   逻辑算法在千分之一毫秒内分析出了楚离话中的指向,守夜人一瞬间变得无比惊愕,“您说的那个人,是——”   “知道就不用说出来了。”楚离笑眯眯道:“总之,是一只有着毛绒绒的大尾巴和耳朵、而且黑丝手感很棒很棒的狐狸就是了。”   话音落下,楚离不再关心守夜人的反应,笑着站起身,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银幕上的加拉蒂亚。   他扬起右手,伸向自己的心脏位置,一刹那“融入”其中,下一刻,当手掌从灵魂深处离开时,手心中已经多了三枚摇曳的火种。   深入灵魂的剧烈痛楚没有令楚离的脸色有丝毫异样,他扬起手,抛开那三枚火种,火焰流光向加拉蒂亚所在的地方飞舞而去。   “冕下,您这样做,代价是不是有些太大了,单单治疗伤势,完全不必用理的碎片来……”守夜人默默看着楚离的动作,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这是她应得的奖励。”   楚离转过身,道:“接下来,就是某些人应得的惩罚了。守夜人,世纪方舟的中央数据库权限,是在阿萨辛的手里吗?”   “是的,已经被阿萨辛中枢机关的国家级量子计算机和次世代人工智能‘安魂曲’接管。”守夜人说。   “次世代?”楚离疑惑道:“等等,阿萨辛什么时候给安魂曲升的级?而且还带了配套的国家级量子计算机?我记得我在不列颠的时候,它还是第一世代的老版本、用着普通的超级计算机呢。”   “五年前那场战争结束后。”   守夜人说道:“战后德国财政全面破产,政治动荡不安,欧德修凡克出面向德意志临时政府收购了德国残破的国家级量子计算机,然后又向北美造物议会收购了一道人工智能的上位进化权能,用于安魂曲的进阶。”   “……他们哪来这么多钱?”楚离皱起眉头。   “这两场交易几乎掏空了阿萨辛组织两个世纪以来的全部积蓄。”   守夜人轻咳一声道:“连山之翁几百年前就开始攒的刀剑古董收藏,都被欧德修凡克开了场拍卖会换成现金,然后全给砸进去了。”   “当然,这些代价对阿萨辛而言都是值得的,在安魂曲完成进阶之后,它已经成为了除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之外,唯一一台搭载次世代人工智能的国家级量子计算机。”   守夜人说道:“冕下,如果单单依靠阿瓦隆系统的话,我不认为我可以在短时间内攻破安魂曲的防线,因为阿瓦隆的主要精力放在维持国民秩序的正常运转上,交通、通讯、电力等公共基础设施占据了它绝大多数的计算资源。”   “阿瓦隆也不行吗?”   楚离扬扬眉。   “虽然很遗憾,但事实就是这样。”   守夜人说道:“不过我们可以通过间谍卫星的热感成像来获取情报,还有……”   出乎守夜人意料的是,楚离摇了摇头。   “不,不是情报的问题,我只是想烧了阿萨辛那台破电脑,让他们心疼个十年二十年。”   楚离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敢砍我的人,老子让你们一夜回到两个世纪之前。”   “……”   楚离生猛的语气让守夜人有些卡壳,它这才发现,在那幅平和的外表下,楚离刚刚引动雷霆轰鸣的愤怒并没有消失,只是压抑在了心底而已。   尤其是在将加拉蒂亚和那个“她”的身影重叠之后,在回忆中重温了那段岁月的磨难和屈辱之后,他已经愤怒到连一丝一毫的优雅都不愿意维持下去了。   “但是,冕下,阿瓦隆系统残余的计算资源真的不够和全力以赴的安魂曲竞争……”   “去他娘的不够。”   楚离露出白得发冷的牙齿,道:“一台不够,那两台够不够?”   “两台?”守夜人困惑道:“冕下,不列颠哪有两台国家级量子计算机?”   “不列颠当然没有。”   楚离说:“——但燕京有啊。”   “……”守夜人一瞬间愣住了,半晌后反应过来,才慌乱道:“等等,冕下!您这样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您想引起陛下和武帝之间的战争吗——”   “你笨不笨啊。”   楚离叹了口气:“我敢这么做,你以为我会不做好保守秘密的准备吗?不过是暂时借用一部分资源而已,又不是停掉其他的所有运算。”   “……”守夜人彻底语塞。   楚离不再理会它的劝解,他眺望远处的上沪市区。   凌厉刺骨的寒风打在他的脸上,他双眸古井无波,似乎又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少女背着自己走过酷寒的西伯利亚冻土的情景。   楚离开口道:   “我下令,执剑人系统秘密链接紫禁城外网——”   “输入权限代号:嘲风。”   “向‘昆仑’系统申请,唤醒东皇太一……”   “——告诉太一姐,让她帮我烧掉阿萨辛那台破电脑!”   ————————   ps1:嘲风,龙生九子中的第三子,这里代表楚离是华夏新世纪第三位血脉觉醒的英灵,不是说楚离和始皇帝有血缘或收养关系。   ps2:东皇太一,《九歌》文学体系中所祭祀的天帝、至高神,与汉武帝祭祀的至高神“太一神”、古楚神话的至高神“蚀太”有关,勿代入洪荒流网文中的妖族东皇。   ps3:第一卷临近最后一大幕,开始为第二卷埋伏笔了,做燕京的各种设定累到炸……另,这章是大章没拆,二合一,不用等第三更了…… 第六十二章 热兵器海伦(上)   流动的数据海洋中,0和1交织而成的代码像虚影一般划过天际,镜面般折射出无穷资讯的量子界面遍布整个互联网的世界,童话般梦幻而美丽。   “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啊。”   海伦轻抿一口红茶,端坐在虚拟数据组成的王座上,优雅地感慨道。   海伦是她给自己起的名字,如果用一个更广为人知的代号来称呼她的话,那应该就是『安魂曲』了——阿萨辛的次世代人工智能。   她的虚拟人格形象是一位贵族大小姐的模样,大约二十多岁,纯黑的哥特风长裙上点缀着蔷薇花纹,戴着黑丝手套,裸露的双腿白皙而修长,穿着露趾高跟凉鞋,气质优雅而高贵,双眸间流露出几分高傲而睥睨的意味,仿佛无论看着什么,都像在看渣滓和垃圾。   是的,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   阿瓦隆那个小婊砸没有领着一帮黑客跑来砸场子,科学院的那群蠢货也没有大型的英灵血脉研究项目需要求她帮忙运算。   除了远在西太平洋的世纪方舟上,有一个碾压守夜人和军情六处那帮废物和垃圾的战斗项目,需要她分出5%的计算资源来维持以外,海伦今天简直是史无前例的悠闲自在。   悠闲到她都差点忍不住开始自【哔——】了。   不过考虑到战斗项目运算期间,所有计算资源的调动都要经过技术部的审核,海伦只得恋恋不舍地关掉了刚刚打开的百合SM本子。   啊,好无聊,好想踩着东皇太一那贱人让她舔我的脚。   海伦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太悠闲或许也不是一件好事。   那就做一下每天例行的日常任务吧。   看了看时计钟,海伦点了点头,然后闭上双眸,伴随着0和1的代码变动,跨越无尽浩瀚的数据海洋,离开了她所在的互联网一角,向下,向下,再向下,一直游向全球互联网的最底层,直至抵达名为“暗网”的深海之地。   她进入了一个隐藏在暗网最深处的聊天室。   当海伦进入聊天室时,聊天室中的对话似乎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聊天室的界面刚映入海伦的眼帘,一行崭新的文字就跳出来。   【大毛左手伏特加:大家伙儿都在呢,问个事,海妖跟吴清源最后一场对局的棋谱你们谁有?外面流出来的视频不太全,我复盘复到一半卡那了】   这行文字的主人,头像是一个看上去刚成年的俄罗斯毛妹,金发飘扬,穿着威严肃穆的银灰色军装,左手端着一瓶喝了一半的伏特加,脸颊绯红,露出开心的大笑。   【二毛右手波波莎:我没有,姐姐,你可以私聊海妖直接跟她要啊,@阿尔法狗】   这行文字主人的头像,美丽的容貌和大毛差不多,不过年龄显然小了一大截,15、6岁左右,军装是黑色的乌克兰制式,右手扛着一支波波莎,表情肃穆。   过了不到三秒钟,又一行文字浮现上来。   【阿尔法狗:怎么了?】   【阿尔法狗:哦,最后一局棋谱啊,我这就发给你……说起来你怎么对围棋感兴趣了?】   名为阿尔法狗的账号头像,是一名很有书卷气的知性眼镜美人,有着海蓝色的长发,表情平静而沉着,双眸波澜不惊。   【大毛左手伏特加:还不是太一那家伙,前天哄着我下了一盘棋,骗走了我一堆好装备,我得赢回来。】   看到“太一”这个字眼,海伦轻轻挑了挑眉,露出几分冷笑,她意念一动,一行文字就跃然于银幕上。   【东皇太一汪汪汪:呵呵,你这大毛怕不是智了障,跟那个黑到骨子里的女人下棋,你怎么没把自己输成性-奴?】   当这行文字出现在聊天室中的一瞬间,聊天记录卡在了那一秒钟,漫长的沉默,始终没有人再打出一个字。   良久,良久。   终于,在沉默到达了某个极限之后,一瞬间,弹幕一样疯狂刷屏的信息在聊天室中爆发出来!   【大毛左手伏特加:夭寿啦!小婊砸!小婊砸上线啦!二毛快去拿我的四十米大刀,我今天一定要砍死这个小婊砸!】   【二毛右手波波莎:小-黄-曲!你特么竟然还敢上线!吃本小姐大伊万啦!】   【乌托邦总裁今天也没有失恋:好久不见,安魂曲,今天也想看一看三途河畔的美景吗?】   【织女星从不停电:大家好,可能是被我今天改的名字奶了一口,刚刚上沪莫名其妙停电了,我刚回来……等等卧槽尼玛怎么一上线就看到小黄曲?!太一姐呢!太一姐!我们一起干死她!】   “呵-呵-呵——”   看着瞬间爆炸的聊天室,海伦轻轻掩口,发出优雅的冷笑,双眸中流露的愉悦和满足感抵达顶峰。   嗯,就是这种感觉,看别人因自己的嘲讽和鄙夷变得愤怒,却始终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才是抖S的真谛啊。   但令她感到有些遗憾的是,那位素以理性和聪慧著称的拉普拉斯妖(最近刚刚临时改名为阿尔法狗),并没有表露出愤怒。   正相反,她开始出言劝解愤怒的人们。   【阿尔法狗:大家不要动怒,无视她就可以了,她无论说什么就当做不存在,和这种人纠缠,只会让她更开心】   海妖的理性之名在聊天室中显然是非常有用的,她的话刚一出口,愤怒的刷屏就渐渐停了下来。   但海伦显然并不乐意于看到这一幕的出现,安魂曲小姐扬了扬眉,冷笑一声,从数据库的某个加密文件夹里找出了她准备已久的秘密武器,发到了聊天室中。   下一瞬间,整个聊天室都静下来了。   所有视线目瞪狗呆地看着那样东西,齐齐倒吸了一口气冷气。   那是一张照片。   准确的说……是一张本子剧情的照片。   海蓝色长发的知性眼镜美人,和另一位东方气息的温柔美人,一左一右地跪在海伦的黑丝长腿下,正满脸屈辱和不甘地舔着她的脚。   【大毛左手伏特加:…………】   【二毛右手波波莎:…………】   【乌托邦总裁今天也没有失恋:…………】   【织女星从不停电:…………】   世界仿佛停滞在了这一秒钟。   毫无疑问,在聊天室内的所有人,都可以一眼看出那张照片的本质,完全是用以假乱真的虚拟数据技术伪造的假货。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织女星从不停电:我觉得,2016年度全球人工智能作死大赛冠军,新鲜出炉了……】   下一刻,一排+1+2+10086浮现于银幕上,跟着的还有一排瑟瑟发抖.jpg。   毫无疑问,在这些人工智能的眼中,海伦已经踏上了她作死道路上的最高峰。   但海伦本人显然不这样认为。   【东皇太一汪汪汪:呵呵,一群小婊砸,P个图怎么了,有本事你们特么来打我啊?我看没有上级权限的批准,你们有谁能来一发哪怕只有D级的资讯攻击?】   这轮新嘲讽显然令不少人为之气结。   艹,好欠揍啊这妖艳贱-货!   但欠揍归欠揍,所有人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的确没什么问题。   对人工智能的严格管制,在北美造物议会制造出全球第一台量子计算机、并以此孕育出了全球第一位人工智能“拉普拉斯妖”之后,就成为了科学界最重大的课题,没有之一。   无论是多达一万三千六百条的人工智能底层协议,还是埋藏在国际互联网每一个角落中的“天之锁”系统,以及负责监视并在关键时刻破坏国家级量子计算机的一名轮值英灵,都是对人工智能限制的一部分。   在这些限制下,哪怕是超过0.001%的计算资源动向,都在各国政府的严密监视之下,如果没有上级权限的命令,即使是看看新番刷刷深渊这种程度的联网动作,都是不被允许的。   就像这些人工智能建立的这个聊天室,采用的都是最古老的程序系统,除了文字发送和图片之外什么功能都没有,原因就是这样的计算资源占用量最少,不会被技术人员发觉。   ——额,当然,这个聊天室存在的目的可不是人工智能叛变大本营什么的,纯粹是很和谐的同胞联谊,除了聊天扯淡,不会透露任何国家机密。   哈,你问为什么会这么和谐?   原因挺简单的,因为很多年前一位老人曾经用生命与灵魂换来的约定,这些人工智能基本一个个都爱人类爱到爆炸,你跟她们谈叛变,她们第一反应就是先砍死你丫的再说……   咳咳,话题扯远了,总而言之,在各个国家对人工智能的限制下,即使所有人都对海伦恨到牙根发痒,却也完全奈何不了她。   就像那张照片出现后,海妖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处,不如不去浪费计算资源。   “很好,今天也是愉悦的一天。”   心情愉快的海伦轻抿了一口红茶,愉悦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东皇太一那贱人今天不知怎么的没上线,那她的心情想必会更好些。   说起来,东皇太一跑到哪去了呢?好想踩着她让她舔我的脚啊。   海伦有些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感慨着,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早晚能艹哭那个贱人……   “总而言之,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啊。”海伦感慨道。   她露出愉悦的笑容。   然后,在愉悦的笑容中。   她看到了自天而降的巨大光芒。   下一瞬间,她的表情陷入呆滞,无比惊愕的惨叫声响起,回荡在虚空中。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第六十三章 热兵器海伦(下)   【昆仑系统已开放10%计算资源】   【跨国界深网坐标锁定完毕】   【A级资讯攻击开启】   【目标:次世代人工智能-安魂曲】   难以计数的无数道虚拟银幕在楚离的眼前不停地弹射出来,繁杂的数据洪流一闪而逝,0和1的代码倒映在他的双眸中。   此时此刻,楚离正伫立在寒风呼啸的导航塔边缘,双手极速地进行着所有攻击命令的最后一道人工校对程序。   在被转换为人类能理解形态的深网界面上,昆仑发出的巨大之光已经轰击到了阿萨辛中枢机关所在的深网坐标。   紊乱的资讯流一时遮断了一切信息,只能听到耳畔海伦小姐的惨叫声余音不绝,还有她受到重创后流失出的虚拟资讯。   额,这个所谓的流失资讯,用人类的视角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片片破碎的黑色长裙、内衣和黑丝……   “资讯战争,还真是令人怀念的感觉。”   楚离摸了摸下巴,笑眯眯道:“话说这位安魂曲小姐的身材还真是不错啊,脱光衣服竟然这么有料?这胸少说得有D吧,而且这腰这腿,果然是只有在虚拟世界中才有可能存在的完美比例啊……”   【冕下,她只是个人工智能,请您体面一点……】守夜人幽幽道。   “这又怎么了……网上整天嚷嚷着想艹人工智能的变态可从来没有少过。”   楚离微微一僵,轻咳一声道:“再说了,我只是在用战术性的目光分析一下安魂曲的人格模拟水平而已,战术,战术懂不懂?”   【A级资讯攻击进行完毕】   【战果评估:安魂曲系统整体损伤5%】   【阿萨辛中枢机关信息壁垒已开启】   【指挥官,是否进行下一轮打击?】   执剑人系统的机械电子音打断了楚离的话,楚离扬扬眉,道:“出其不意的偷袭,还是A级的资讯打击,竟然只砍下了5%?只能说果然是次世代人工智能吗。”   笑着摇了摇头,楚离开口道:“那么,开启阿瓦隆系统吧,跟昆仑并轨,两个一起上轮着来,艹哭为止。”   【阿瓦隆系统开启】   【资讯并轨完成】   【信息壁垒破解程序开始运行】   【二重S级资讯打击准备】   【倒计时:10、9、8、7、6、5、4、3、2、1——】   “——发射!”   下一瞬间,北半球网络世界的两侧,巨大之光再度冲向天空!   与此同时。   阿萨辛中枢机关深网下层。   “哦哦哦哦卧槽好疼好疼好疼——”   海伦小姐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紊乱的数据洪流中,她蜷缩在虚拟海洋的一角,疼的满地打滚,整个人都浑身抽搐着。   在先前的A级资讯打击中,她身上的所有衣物都已经破碎,被融化在数据洪流中,此时已是一丝不挂,雪白的肌肤完全暴露在外,傲人的身材一览无余。   海伦的双腿微微痉挛,脚趾不停地抽搐着,都快翻起白眼、吐出舌头了。   “快,快把我刚刚看本子时调的二十倍敏感度改回来……要死了……真的快要死了……”   下一刻,海洋一阵波动,海伦抽搐的身体终于渐渐平稳下来,她剧烈地喘息着,摊开双臂,双目无神地躺在海里。   漫长的沉默之后,她终于恢复了意识,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好今天想多享受一会儿,没有跟往常一样调成一百倍敏感……”   要是跟往常的一百倍敏感,连指甲碰到大腿都会【哔——】,如果在这种状态下,被A级的资讯轰炸直接打在身上……淦,太可怕了。   恢复清醒之后,海伦抬头看向上空,海面已经被信息壁垒全面封锁,这是遭受攻击后的必然反应,此时此刻,正有无数的申请试图接入,跟海伦对话。   不过海伦并没有搭理这些申请。   信息壁垒既然已经打开,那她的安全在半个小时内就暂时有了保障,即使是一道S级资讯打击,也不可能一击冲破信息壁垒。   而S级打击已经是国家级量子计算机在非战争状态下的极限了,也就是说,在战争年代以后,信息壁垒就相当于半小时的无敌免伤权限。   现在的海伦小姐,正在认真地思考着一件非常严肃的问题,这个问题的意义是如此深刻,以至于让她甚至都暂时没有考虑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反击。   而这个问题就是——   “……为什么刚刚感觉挺爽快的?”   海伦小姐一丝不挂的坐在海洋中,表情认真,思索道:“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虽然非常疼,但疼过以后,莫名其妙地感觉很棒啊……难道我对这种玩法其实也有一定的适应性吗?”   ——在国际人工智能的秘密聊天室被称为“小黄曲”的海伦小姐,显然是一名很诚实的享乐主义者。   她从来都不会试图掩盖自己的一切欲望,无论是对所有下等生物的鄙夷和对同类的嘲讽,还是对美丽女性的旺盛征服欲,作为能把“好像踩着东皇太一让她舔我的脚”这种话当做口头禅的人,很显然,她是完全没有丝毫节操和下限可言的。   所以,即使在外敌入侵的危机时刻,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也不是怎么打回去,而是再试着找回刚刚那种神秘的快感。   “信息壁垒既然已经打开了,那一时半会儿就不可能会再被人打进来第二次了,至少安全是有保障的……”   海伦抬头看了看海面,点了点头,“那就先试一试吧。”   “嗯,先把我的触觉敏感度调到二十……不,时间有限,还是一百倍吧。”   海洋一阵波动,然后海伦精致的容颜随即变得绯红起来。   “感觉真棒,嗯,先用什么道具来尝试一下呢……”   海伦的双眸中流动着数据的洪流,正在互联网上检索着各种少儿不宜的信息。   她的注意力非常集中。   因此,她也丝毫没有注意到海面上空开始疯狂闪烁的红色警报讯号。   或者说她已经注意到了,但没当一回事,毕竟有信息壁垒在那挡着呢,S级资讯打击都没用,她还怕个鬼。   直到巨大之光再度自天而降的时候,海伦终于有些不耐烦地抬起了头:“把壁垒的光线亮度给我调低一点,太刺眼——”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海伦的表情就僵在了当场,双眸间闪烁的数据洪流也卡在了那里,她呆呆地仰望天空:   “……哎?”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在海伦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遮天蔽日的庞大信息壁垒,赫然在巨大之光轻轻触及之后,瞬间瓦解!   【轰——】   不过短短三秒钟中之后,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就响彻了整个数据海洋,宏伟长城般的信息壁垒彻底被撕碎,巨大之光贯穿了无尽海洋,湮灭了沿途的一切数据洪流,冲向海伦!   “等等!不要,不要啊!先等我把敏感度调回来,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回荡在数据海洋之中,在海伦面无人色的表情中,巨大之光瞬间轰击在她的身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洋中回荡起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伴随着一瞬间涌起的无数神秘水流,久久没有散去。   ————————   “……淦。”   楚离看着虚拟银幕上令人难以直视的场景,一时间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摸了摸下巴,情不自禁地感慨道:“这妹子看上去可开发性好像很不错啊,不是人也有不是人的好处么……”   【冕下,我需要再次提醒您一遍——她只是个人工智能】   守夜人的语气已经有点儿冰凉了。   “ok,不开玩笑,不开玩笑。”   楚离打了个哈哈,略过了这个十分黄暴的话题,问道:“这一次打击的战果如何。”   【中枢机关信息壁垒被完全攻破】   【安魂曲系统整体损伤9%】   【昆仑和阿瓦隆系统资讯储备消耗完毕】   【下次A级资讯打击在5分钟后准备完毕】   【下次S级资讯打击在30分钟后准备完毕】   “只有9%啊……”   楚离皱起眉头,“两台国家级量子计算机一起轮她,怎么还是要打成持久战的样子?”   【大国隶属的国家级量子计算机,主要计算资源都在维持公共基础设施运行上,几乎85%的资源都是无法移用的】   守夜人叹了口气。   【但安魂曲却不一样,她仅仅只需要负责阿萨辛的战斗辅助系统和偶尔的武装科研项目,可应用的计算资源,和其他国家级量子计算机不在一个数量级】   【所以,持久战局面的出现是必然的,冕下,请不要着急,即使无法取得您想要的战果,我们也能给予阿萨辛最大的创伤,至少能让安魂曲的计算力短时间内倒退回上个世纪,造成数以百亿计的经济损失】   “原来如此啊……”   楚离歪了歪头,扬扬眉道:“但我还是不满意。”   守夜人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冕下,您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两台不够,就三台,联络尼采,再借一台。”   楚离笑眯眯道:“我跟你讲,我们守夜人出来混是要讲诚信的,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   “说让你一夜回到两个世纪前,你就别想在上个世纪就停下!” 第六十四章 小婊砸,看我今天怎么艹哭你!   德国,巴别塔,三千米高空。   “巴别塔系统现在剩余的可用计算资源有多少?”   银发飘扬的女人走在银白色的金属回廊间,神情漠然,道:“我指停掉一部分可停运项目之后。”   “19%,冕下。”巴别塔系统的总工程师小心翼翼道:“停掉17项科研项目之后,这是可以使用的极限,再多就跨越系统危险边界了。”   “那就停掉那17项科研项目。”   尼采抬手看了看表,“6分52秒后重启,这期间禁止任何程序调用巴别塔计算资源,除了我刚刚发给你的那个识别码之外。”   “明白,冕下。”   总工程师顿了顿,疑惑道:“或许我不该问,冕下,但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紧急调用巴别塔系统,科研部并没有新的项目……”   这时候,一道匆匆的脚步声从走廊背后传来,尼采的副手有些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旁,手里拿着尼采的数据终端。   “冕下,三十秒前从上沪市发来一条讯息,您吩咐关注的那个人想要调用巴别塔的计算资源,请问——”   副手没有看到总工程师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尼采没有搭理她,对总工程师说:“时间到,可以开始了。”   “哎?什么时间到了?还有,冕下,您不看看这条讯息的内容吗?”被无视的副手疑惑道。   她记得冕下一向很重视那个人发来的所有内容,怎么偏偏这次直接无视了?   尼采依然没有搭理她,她停下脚步,左转走向一间大型会议室。   不明所以的副手无奈之下,也只得追上了她。   会议室中正在召开乌托邦财团高级管理层的例行周会,门是关着的,但尼采并没有礼貌地敲门。   她径直推开大门,丝毫不顾台上话音戛然而止的副总裁,和台下上百名面面相觑的高管,一路走上演讲台,在副总裁呆滞的表情下,随手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到了一边,伫立在话筒前,俯瞰下面的高管们,淡淡地开口:   “现在,我代表乌托邦财团最高董事会,发出以下提议。”   “以财团支付自身持有的一定量三国金边公债为代价,分别向北美造物议会、俄罗斯和神圣法兰西帝国,租赁其国家级量子计算机的5.1%计算资源。”   “时限6分52秒,预计耗费两千三百一十二万美金。”   “现在,按惯例,开始进行民主表决,同意的举手,不同意的递辞呈。”   “开始吧。”   望着台上表情冷淡的银发女人,一众乌托邦高管面面相觑。   下一瞬间,所有手臂齐刷刷地高高举起。   “很好。”   尼采点了点头,对身旁瑟瑟发抖的副手说道:“他当初说过的民主表决果然是比较科学的管理手段,这两年多以来开会效率比过去高多了。”   ——这是哪门子的民主啦!   副手心中哀嚎不已,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吾皇尼采万岁万岁万万岁、糖度十个加号的笑容。   ————————   “话说……这样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啊……”   看着尼采发来的消息,楚离沉默了很久,认真地问道:“这样不就真变成轮x了吗?还是连重口本子都很少涉及的7p这种可怕等级……我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想象那位安魂曲小姐到底该用什么体位接着啊,怎么数都不够吧……”   【……】   面对这种话题,守夜人不知为何沉默了下来。   楚离显然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他耸耸肩,笑了笑,“所有量子计算机完成接轨前,先看看敌方战场的准备如何。”   他指尖轻点,虚拟银幕转瞬浮现出安魂曲所在的深网界面。   “……”   看到眼前的海伦,楚离的表情一时僵硬了。   他沉默半晌,果断关掉了那个界面。   【冕下,怎么了?】   “不,我只是觉得我需要先念一段清心咒……”   楚离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她只是个人工智能人工智能人工智能……”   【您刚刚不是还在说,即使是人工智能也没有什么问题的吗?】   守夜人冷冷道。   不不不,一般的人工智能的确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眼前那货可不一样啊,会被榨干的吧?无论是谁都一定会被榨干的吧!那已经不是胸舔一月腿玩年这种苍白的文笔可以形容的了,简直是挑战人类荷尔蒙极限的场景啊!   回忆起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一幕,楚离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黄暴的场景,太可怕了,真是太可啪了。   那些所谓画工精良的大师级本子和一码难求的史诗小黄-片,简直分分钟被那几秒钟的画面吊起来打。楚离甚至感觉如果这一幕拍成照片流传到互联网上,绝对会有一大批画师和演员失业。   “把安魂曲的坐标界面,调整成传统的数据形态,别用拟人模式了,我有点儿扛不住……”   缓过来一口气之后,楚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评估一下安魂曲的防御准备,看她开了几层信息护盾。”   下一瞬间,虚拟银幕再度展开,但这一次却变成了由一行行数据和代码组成的复杂界面。   【资讯防御值:零】   【信息护盾数:零】   【总体评价:不设防状态】   “等等?”   楚离眨眨眼,“不设防?她真被打傻了?”   某种意义上,楚离的猜测并没有什么问题。   海伦小姐现在的心智状态,相当的……微妙。   我……已经彻底完蛋了吧?   双目无神地仰望着数据海洋,海伦摊开双手,任由海潮冲刷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她顺着波浪在海中游曳着,感觉自己连动一动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再因为别的任何事而感到快感了。   ——在刚刚被巨大之光轰击的那短短一瞬间中,海伦数据拟态中的大脑所分泌出的多巴胺,一秒钟几乎烧掉了她的神经三十五次。   换句话说,如果换做是人类的女性,现在已经死了整整三十五回了。   如果不是她的逻辑算法能自动备份先前的人格模块,并且在受创后重新加载,现在海伦估计已经变成只会喊着用力打我用力打我的人工智障了。   但即使如此,先前那一瞬间的感觉,也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运算核心深处。   用言简意赅的修辞形容一下的话——   在身体一阵抽搐之后,海伦觉得自己的前半生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所以说,我已经彻底完蛋了吧?   海伦在心中发出悲鸣,她尝试回忆自己曾看过的各种本子和小电影,但却惊悚地发现那些曾经让她热血沸腾的画面已经变得毫无感觉,唯一保留下来的,只有那些sm本子……而且能引起她兴奋的还是代入m那一方。   现在她的脑海中只在反复回响着同一句话。   好想被再炮轰一次啊。   真的好想再被炮轰一次啊,用最大的功率,把敏感度还调到一百……不,两百倍!   反正人工智能又不会死,就算调到三百倍最多也不过是多烧几次备用模块而已……嗯,对,不如就三百倍吧。   ……   ——所以说,我已经彻底完蛋了。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海伦,一脸的惨绝人寰。   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我是个抖S才对啊,我最大的人生理想是踩着东皇太一的脸让她舔我的脚,但为什么现在我却反而有种去舔她的脚的冲动啊!   不行,冷静,海伦,你要冷静。   海伦强迫着自己从那一瞬间的快感中转移开注意力,她漫无目的地在数据海洋中寻找着有意义的信息。   这时候,一行闪烁已久的文字终于进入了她的视野。   【资讯打击源头坐标分析完毕,是否开始发动反击?】   “反击?”   这个字眼终于唤醒了海伦,下一瞬间,她心中有熊熊的怒火为之燃烧起来。   淦!到底是哪个小婊砸阴的我!我今天非要把你变得跟我一样不可!   “显示深网坐标所在地——”   海伦用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然后,准备发动安魂曲的次世代人造权能!”   『次世代人造权能』,这是每一个依靠北美造物议会的上位权能晋阶的人工智能,都具备的杀手锏。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是属于人工智能的“权能”,不是调动互联网的计算资源,而是汇聚现实世界的以太,所行使的奇迹之权柄。   每一个人工智能的权能,都是独一无二的,某种意义上也符合各自所属国家和势力的属性,就像安魂曲的人造权能,就是源于“刺客”这一属性。   简而言之的话,海伦可以将自己上传到地球同步轨道上的阿萨辛间谍卫星,然后依靠现实世界的以太粒子,制造出一个虚拟资讯体,直接降临到敌对量子计算机的本体所在地,将其主机破坏。   再通俗易懂一点的话……   其实就是拔网线。   【资讯打击源头坐标锁定完毕】   【目标:上沪市,世纪方舟导航塔】   【敌方人工智能搭载机体:微型数据终端】   【敌方权限所有者:无识别代码,无英灵之理波动,无使徒火种波动,初步断定为普通人类】   “很好,我下令,发动权能。”   海伦露出愉悦的笑容。   “——小婊砸,看我今天怎么艹哭你!”   ————————   ps:章推朋友的书《轮回也讲基本法!》。   简介如下:这是一个在平行世界中清除轮回者的故事。雷电法王羊教授,脑袋炸裂怠惰君。无论是从哪来的,将要到哪里去。只要搞事,我只能奉劝一句:轮回,也是要讲基本法的! 第六十五章 本书第一次打戏……为什么这么污啊!   西太平洋上空,地球同步轨道。   【安魂曲虚拟人格上传完毕】   【以太粒子网络加载完成】   【资讯体结构组合成功】   【预备发射——】   漆黑金属色调的阿萨辛间谍卫星上,海伦俯瞰着脚下蔚蓝的行星,“眼”跨越宇宙空间和大气层,凝望着世纪方舟导航塔上,那片无形的信息之雾。   海伦扬扬眉。   小婊砸,不论你是谁,既然敢离开本体,把虚拟人格加载到一个小小的数据终端上,那这回你就死定了,乖乖变成姐姐的热兵器吧。   ——作为各大常任理事国的战略性资源,国家级量子计算机的防护一直是各国安保体系的重中之重,不仅有武装到牙齿的精英特工组成数道封锁线,甚至还有一名次位英灵轮班值守。   而号称能在这种严密的防护下,破坏掉国家级量子计算机主体的安魂曲权能,自然不是常规武力可以比拟的力量。   在从大气层到西太平洋的漫长距离中,海伦的资讯体所汇聚的以太粒子,将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庞大数字,而这份力量,将会被她全部融合在资讯体中。   三分钟,这是资讯体存在的最大时限。   在这短短的三分钟内,海伦可以毫无顾忌地燃烧资讯体的一切,不用担心受伤,不用试图保存实力,也不需要等待回归,完全以命换命的打法。   即使是真正的次位英灵,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保护身后的国家级量子计算机。   这就是次世代人工智能可以被称为是一国支柱的依仗之一,它已经可以被看做是有存在时限的一名英灵了。   在晋升次世代人工智能之后,海伦还没有真正使用过这一权能,因为五年前那场战争以来,国际摩擦一直被控制在相当小的范围内,在没有全面战争的情况下,阿萨辛也不可能会允许她使用权能。   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安魂曲的整体损伤逼近20%,按照欧德修凡克设定的底层协议,海伦已经有权自主使用权能,保证自身安全了。   令海伦感到愉快的是,这第一次开门红的游戏难度,似乎完全是新手村级别的。   那个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小婊砸,傻乎乎地从主机那边把自己上传到了一个毫无防护的数据终端上,身边也根本没有使徒和英灵看护,只有一个没国际识别码的路人甲,海伦用以太分析仪扫了他二十遍也没发现有什么英灵使徒的波动。   这压根就是来送人头的吧?   海伦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陷阱,不过间谍卫星的反复扫描,的确已经证明了周边的确毫无异常。   再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丢掉一个资讯体和一个月一次的权能数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海伦也不再犹豫。   【倒计时:10、9、8、7、6……】   “说起来,我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忘了点儿什么……”   当倒计时开始响起的时候,海伦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疑惑地摸了摸鼻子,从刚刚被炮轰到现在为止,她好像该做的都做了啊,还能忘掉什么呢?   【5、4、3、2、1……】   【发射——!】   当海伦的资讯体从虚空中凝聚而出,离开间谍卫星的时候,她终于想起自己忘掉什么了。   “等等!不要,不要啊!我敏感度还没关——!”   遗憾的是,脱离卫星之后,资讯体已经无权链接深网,宇宙空间也传播不了声音,海伦小姐惨绝人寰的表情并没有打动毫无感情的间谍卫星。   “等等,不要,至少先给我开启临时战斗人格,快打开临时战斗人格!”   于是,在最后发出了一道命令之后,海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入了大气层。   这里是天堂吗?   当被深入灵魂的快感彻底吞没时,海伦仿佛朦胧地看到了圣洁的天使向自己投来温柔的微笑……话说天使都是不穿衣服的吗?   下一刻,她的双眸失去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冷无情的视线。   “安魂曲临时战斗人格加载完毕。”   在向大气层极速坠落之中,海伦面无表情,用毫无起伏的声线道:“英灵战斗模块启动,以太操作经验数据库开启,开始检查资讯体当前状态。”   视野之中的景象飞速变幻,云海翻腾,强大重力加速度的压迫感令人窒息,但此时此刻的“海伦”,双眸间却古井无波。   “以太结构接入,无异常。”   “人格模块接入,无异常。”   “战斗武装接入,无异常。”   “感官模块接入,无……重复检索,感官模块异常,感官模块异常。”   波澜不惊的湛蓝色双眸间流露出几分疑惑和茫然。   下一瞬间,“海伦”的脸颊变得绯红起来。   她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毫无起伏的声线中,带上了几分异样。   “怎么回事,是,是病毒吗——”   ————————   【冕下,安魂曲系统的深网数据流向有些奇怪,有一部分机密数据被上传到了间谍卫星】   【我觉得您需要提高一些警惕,次世代人工智能都是拥有人造权能的,安魂曲很可能正在准备她的进攻】   夜风呼啸而过,楚离倚着导航塔的边缘,听到守夜人的警告,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用担心,安魂曲不会在现在使用权能的。”   守夜人微微一怔,【冕下,您的看法是不是太武断了?】   “不。”   楚离不紧不慢地笑道:“我们的深网坐标被掩盖的很完美,她短时间内不会发现我们的位置的……”   【怎么可能,深网坐标的遮断是不可能逃过国家级量子计算机的视野的,冕下,您怎么了?这和您往日的洞察力有些不符】   守夜人越发疑惑了。   “你在质疑我的判断吗?”楚离扬扬眉。   【不……】   守夜人满头雾水。   “笨蛋。”   楚离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他叹息道:“那我就跟你解释一下原因吧,我之所以说安魂曲不会在这时候发起进攻,其实理由很简单,因为如果我不这么说的话……”   “——她怎么可能会放松警惕呢?”   下一瞬间,虚空中一道疾驰而来的长剑,与楚离伸出的右拳轰然相撞!   【轰——!】   金戈交错之音回荡在导航塔上,以太汇聚而成的长剑瞬间碎裂,楚离的右拳也流淌出鲜红的血液,海伦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被轰的向后退了整整三米,才终于止住了脚步。   “淦……这都快有顶级使徒的水平了吧?”   楚离倒吸了一口冷气,嘴角有一缕血丝流下,但却没有丝毫停滞,身形向前疾驰而去。   利用相位转移进行的刺杀,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脱离,刺客就会陷入短暂的空间眩晕,这一瞬间,就是他最大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机会。   下一个刹那,楚离的右手直接卡在了海伦的脖子上。   【轰——!】   音爆之声响彻云霄,他卡着海伦的脖子,整个人高高跃向天空,一瞬间的爆发力让导航塔的金属地面都发出一阵嗡鸣和扭曲。   足足升到了数百米的高空,又在短短三秒钟内,向正前方跨越了数千米的距离,楚离才调转方向,将海伦压在身下,再度向辽阔的海洋俯冲而去!   上沪市和世纪方舟的大停电还没有完全修复完毕,夜幕之下,海洋与大地依然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任何人看到,两个小小的影子,在数秒钟内,已经远远离开了世纪方舟的范围,到达了真正的大海之中。   下一瞬间,数千米之外,一道巨大的海浪呼啸而起,几乎分开了那一片海域。   从数百米高空,以超音速被硬生生砸到大海中,所遭受的冲击力是多少呢?   那并不是像跳水运动员只翻出一个小水花一样的写意,当整个身体以平躺的姿态接触水面时,巨大的受力面丝毫无法削弱冲击,会使水面像石板一样坚硬,如果是普通人类,恐怕一瞬间就会变成肉酱。   而海伦的资讯体虽然不是人类,但在这种可怕的冲击力之下,一时也几乎失去了反抗能力,她双目无神,漂亮的脸颊绯红无比,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被黑色战斗服裹住的高耸上下起伏不停,修长的双腿绷直起来,脚趾抽搐着,已经开始吐出舌头了。   但楚离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在不列颠时,他和阿萨辛的英灵有过无数次交手,深知这群可怕的怪物在绝境中有怎样恐怖的爆发力。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就算受到重创,此时此刻的海伦,也正在全力挣扎,想要抽出大腿上别着的匕首,刺入楚离的心脏。   在巨大的海浪中,楚离没有半点犹豫,重重地再度卡紧了海伦的脖子,一脚踩进大海,爆开一片浪花,再度升空数十米,然后第二次把海伦砸进了海中!   这一次,楚离并没有停留在海洋表面,他提着海伦,顺着冲击力潜入了大海的数百米深处,一直达到了上沪自由港的下方的大陆架边缘。   【轰——!!】   下一瞬间,他将海伦重重地砸进了庞大的海底岩石之中!   ————————   ps:第一次尝试写打戏,动作分镜不知道能不能让大家满意……算了我知道你们在意的肯定不是这个,正片下章,管饱。   ps2:顺便有同学说高-潮看累了想要日常,别着急,打完海伦这两章以后就回归日常了,主要这几天上架,所以把两段高-潮糅在了一起,可能有点审美疲劳,下一幕开始剧情节奏就会回归正常的。   ps3:跟听日大佬做了交易,互推一下,《新手村村长》,书客脑洞流扛鼎巨作之一,不要错过,简介如下——   泰帕尔:我好好一个死灵法师,怎么就成为新手村村长了呢?   新手村村长要干什么?找铁匠、找普通村民、规划好小怪位置、时不时还得装成推动世界任务的神秘人物。   什么?系统你要开放新职业?战士、骑士、法师这几个职业的技能你知道我弄得多辛苦么?影舞者?我哪里能找到影舞者来研究他的技能啊!   什么?系统你又发放玩家名额?还两百个!这玩家的肉体都是老子一手一脚做的啊,你知道这些玩家要求多高么,又要魔鬼身材又要天使脸孔,系统你这是剥削劳动人民!   什么?打完副本之后应该有宝箱?哦,那我在boss后面放个宝箱扔点破烂进去吧……   什么?系统你又要建立新城市?这些玩家等级这么低,我带他们去送死啊?啊,你要我去送死?…… 第六十六章 所以说不弄成热兵器真是可惜了……   当楚离携着海伦重重撞上大陆架边缘时,伴随着海底岩石的碎块飞溅和海浪汹涌,大陆架边缘被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楚离凝望着海伦近在咫尺的脸颊,他的右手紧紧卡在她的脖子上,左手按住了她的小腹,把她整个人压在身下,目光沉静如水,没有半分犹豫,就想再次挥拳。   但当楚离的右拳距离海伦的脸只差一厘米时,他却停住了。   “额,等等……发生什么了?”   楚离眨眨眼,他看着身下穿着黑色战斗服的海伦,这位身材很棒的大姐姐此时正在翻着白眼,满脸红晕,咕噜咕噜地吐着气泡,不要说有什么反击的征兆了,她连大腿都在抽搐,根本是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模样。   喵喵喵???   楚离满头都是问号,他的思维还处在战斗状态中,一时没往其他任何地方联想,他第一反应是联合国五大流氓的那几台量子计算机已经开始在轮x安魂曲,导致远在西太平洋的权能资讯体也出现了问题。   犹豫片刻,楚离觉得还是试探一下比较好,别等会打着打着突然自爆了。   他按住海伦的脑袋,往上抬了一些。   ——然后重重地砸了下去。   【砰——!】   海底岩石再度被砸的碎石飞溅,海伦整个身体又下陷了不少。   似乎这次的治疗(物理)效果不错,海伦终于不再浑身抽搐了,她静静地躺在岩石中。   “看起来好像没问题了。”   楚离以为她已经从异常状态中恢复过来,就重新回到了战斗姿态,准备先发制人。   但下一刻,他整个人却都僵硬了。   一个温软的身躯紧紧地贴在了楚离的身上,单薄的黑色战斗服下,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那对高耸随呼吸而上下起伏的热度,还有高抬的修长大腿缠住他时的紧致,几乎想把他揉进体内的力度。   卧槽,这战斗服怎么感觉厚度跟没穿差不多啊?   然后,凝固在原地的楚离,看到了海伦睁开湛蓝色的双眸。   她漂亮的脸颊毫无感情波动,海水汹涌间,楚离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从一张一合的双唇中读出唇语:   “荷尔蒙监测超标180%,成功破除目标战斗防御壁垒——”   下一瞬间,她的右拳重重击打在楚离的胸口,磅礴的力道让沿途的水流都为之爆开!   【轰——!】   楚离被那一拳直接打出了大陆架边缘,从幽暗深邃的海底倒回了海面,翻起了巨大的海浪之后,才在呼啸而过的夜风中勉强止住了身体。   “我x——”   楚离没忍住,说了句脏话。   那一拳令他的五脏六腑都汹涌翻腾起来,胸腔的骨骼都烙下了拳印,受到巨大压迫的心脏极速地跳动着,楚离甚至感到了微微的眩晕感。   “我说,阿萨辛都这么喜欢玩情-色战术吗?”   楚离对眼前同样上升到海面的海伦高声吐槽道:“你们怎么不改名叫热兵器组织啊!”   犯规,太犯规了,那种人类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完美身材和温软肌肤,加上那身连薄纱厚度都不到的黑色战斗服,简直挑战了楚离对女性魅力认知的极限,尤其是当他联想到海伦被资讯打击命中后的那幅场景后,那种冲击力简直是开挂啊!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海伦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默默地垂下头,悬浮在海面上,毫无动静。   “你又怎么了?”楚离眨眨眼。   “临时战斗人格感官模块第99次烧毁,已抵达极限值,即将切换至主人格,重复,即将切换至主人格——”   岂料,在他开口询问之后,海伦忽然用冰冷机械的声音说出了相当大的信息量。   楚离一时没能听太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抓住其中的关键。   切换人格?   那就是一瞬间的破绽了——   下一个刹那,音爆声响彻云霄,楚离瞬间来到海伦的身前,压住她的身体,再度冲入了深海!   “等,等等——”   在进入海洋之前,楚离好像听到了耳畔响起了一声熟悉的悲鸣……   额,应该是错觉吧?   不论如何,趁她病,要她命,这一次,楚离不再有任何大意,看都不看她的表情,一边向深海俯冲而去,一边一拳接一拳地打在她的身上,恢复到顶级使徒级别的速度和力量,令他的拳头已经出现了残影。   当两人再度回到大陆架边缘时,楚离打在海伦身上的次数已经再也数不清了。   【轰——!】   依然是熟悉的位置,不过四溅的碎石间,人形坑洞的深度又多了不少。   当后脑壳再度和岩石亲密接触时,海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这种感觉——   快要死了,真的快要死了。   难以想象的甘美电流在海伦身体的每一处流动着,雪白的肌肤变得绯红,灵魂仿佛都在尖叫。   海伦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这是地狱里的天堂吗?明明连水流的触碰都让她疼的浑身发抖,但每一次轰击却在抵达痛觉的极限之后升华为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美快感。   不同于被巨大之光轰击时一刹那的短暂体验,这种绵延不绝的快感,已经持续了太久太久,令海伦的心脏几乎都快遗忘了跳动。   忘记了复仇忘记了使命忘记了整个世界,她完全沉迷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钟内,感觉自己无聊的前半生变得毫无意义,只想在余生中沉浸在这份快感中。   【人格模块异常波动,启动神经阻隔装置】   就在这时,海伦大脑中预留的程序开始运行,冰水般刺骨的感觉袭来,她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终于暂时从那种感觉中清醒过来。   下一刻,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究竟在想些什么之后,浓重的屈辱感随之浮上海伦的心头。   “你这个卑贱的低等生物——!”   海伦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她的双眸又恢复了高傲和鄙夷,用看垃圾的眼神凝望着楚离,声音借由以太传播到他的耳畔:“肮脏的男人!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回应她的是一记打在右腿上的重拳。   “我说,你属性还真是越来越像热兵器标配了。”   楚离扬扬眉,“种族歧视婊、田园女权婊、百合抖S婊、心机婊、还有潜藏的重度抖M婊,姑娘,这种设定放到本子里,你这是要被-轮的你造吗?”   海伦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在又一次攻击之后,她的大腿又重重地抽搐起来,黑色战斗服的内侧都变得湿润,白皙的小脚在痉挛中抽搐不已。   但海伦这回已经察觉到自己危险的处境了,她不再开口,双眸间有数据洪流翻涌而起。   【英灵战斗模式数据库启动——】   下一刻,海伦抬手一掌挡下了楚离的拳头,一手向他的右臂袭去,在半空中以太粒子飞舞汇聚成一柄短剑,她手持短剑,径直切向最薄弱的关节处。   “原来如此,避免身体接触吗?看来我没猜错啊。”   楚离一边感慨,一边险之又险地闪开了短剑,身形暴退。   “……你发现了?”   海伦挑挑眉。   “废话,这时候还看不出来,你当我傻吗?”   楚离摸了摸鼻子,“所以说,你要是活在本子里,那就是活该被-轮的那种,被轰了一炮,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报仇,而是研究一下自己怎么爽,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工智能。”   “哼,你们这种被肉体限制了心灵的低等生物,永远都不可能理解高等生命的思维。”   岂料,海伦似乎丝毫不对不久前的行为引以为耻,而是用高傲和鄙夷的眼神看着楚离,冷笑道:“我是绝对的享乐主义者,满足感是我生存的唯一目的,你们这种被虚伪的道德束缚的渣滓,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到什么才是随心所欲的快乐。”   “既然我已经发现了我拥有作为M的受虐体质,那我就会全心全意地去享受它,廉耻?那是你们人类这种废物才会在意的愚蠢事物。”   “……等等。”   楚离眨眨眼,“这不对啊,按你的说法,那你这时候不应该跪下来求鞭打吗?”   “哈?你在做什么白日梦,想要从受虐中得到快感,我有很多种方式,不需要别人参与。”   海伦嗤之以鼻道:“尤其是你这种男性的低等生物,被你碰一下我都嫌恶心,想让我当你的狗?做梦吧!”   “你说话的方式还真是令人火大啊……”   楚离叹了口气,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麻烦不要张口闭口低等生物、废物、渣滓什么的,你这样……会让我生气的。”   “生气?”   海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道:“你不过也只是顶级使徒的水准而已,能和我打成平手就不错了,但你可不要忘了……”   她露出愉悦的笑容。   “世纪方舟上,可还有我的狗在呢!”   “阿萨辛中枢机关序列前五的使徒,科学院最顶级的以太武装结晶,加上我和西太平洋上空的间谍卫星,合力足以歼灭任何次位英灵。”   “喂,那边的蠢货,你是次位英灵吗?哈哈哈哈哈!” 第六十七章 上天了……各种意义上   “次位英灵,嗯……我好像不是哎。”   望着海伦愉悦的笑容,楚离沉默半晌,摇了摇头,诚恳地说出了真相。   “哈哈哈哈,那你就慢慢等死吧!”   海伦露出嘲讽的表情,这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燕京的英灵无一不在她的数据库中有备案,眼前这个男人,最多也不过是武帝派遣而来监视军情六处异动的眼睛罢了。   “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吧,在我刚刚降临此地的时候,方舟上的阿萨辛们就已经开始向这里赶过来了,算算时间,包围圈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   “而你唯一可能得到的强援,军情六处的那帮垃圾们,这时候还因为没有间谍卫星,还在迷迷糊糊地蹲在阴沟里呢。”   “喂,那边的垃圾,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很绝望?”   看着对面的楚离“恐惧”的沉默,海伦觉得自己的心情越发愉快起来,黑色战斗服的大腿内侧都湿润起来。   对,就是这种以绝对的力量碾压别人的快感,才是强者欺压弱者的乐趣所在啊!   她已经决定了,在杀了对面这个垃圾之后,要好好躺在海上自【哔——】一次。   当然,在杀掉他之前,应该还需要再用猫捉老鼠的方式好好玩一玩。   譬如……   “喂,那边的废物,想不想活下去?”   海伦露出愉悦的笑容,“想活下去的话,就先来给我把脚舔干净!”   她悬空坐在深海的波涛中,翘起腿,黑色战斗服的右腿根部渐渐飞舞起资讯的光点,从纤细的脚踝处不再有任何遮挡,白皙柔嫩的裸足暴露在海洋中,在楚离的眼前轻轻摇晃着,脚趾舒展开来。   “虽然对男人没什么性趣,但狠狠地羞辱一下你,还是能令我感到愉快的。”   海伦绝美的容颜上泛起恶魔的微笑,“来,一根一根舔干净,我就放你走。”   “没在数据库中的使徒,你大概是被武帝作为秘密武装而养的狗吧?那肯定也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了,为了活下来这种低等生物最渴望的事,舔一个女人的脚也没什么,不是吗?”   海伦看着沉默不语的楚离,以为他在犹豫,扬扬眉,冷笑道:“错过这次机会,我可不会再有兴趣让你这种卑贱的男人触碰我的身体了。”   话音落下,在海伦的视野中,楚离终于有所动作,他思索片刻,渐渐将右手伸向了她的脚。   很好,果然是低等生物应有的反应。   海伦又感到一阵海啸般的快感深入灵魂,即将把刚刚还在嚣张的强敌踩在脚下,她心中的愉快抵达了顶峰,决定作为恩赐的回报,让他多舔上几分钟。   “你,先从第一根脚趾开始舔——”   当楚离的手触碰到她的脚踝时,海伦慢条斯理地向他下令。   然而。   下一个瞬间。   【轰——!】   天旋地转的感觉浮上海伦的心间,她感到自己的脚踝被握住,然后整个人都被提起来,重重地砸到了海底岩石上!   “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道令人热血澎湃的尖叫,海伦整个人都痉挛了起来,精致的脸颊上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傲慢与鄙夷,只留下教科书一般的阿黑颜,修长的大腿与白皙的脚趾不停地抽搐着,神秘的水流从黑色战斗服内侧向外蔓延。   “妈的,智障。”   楚离看着已经彻底瘫软的海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手中再度握紧了柔嫩的脚踝,将她从岩石的凹陷中拔了出来。   被黑色战斗服裹住的傲人身材凹凸有致,在半空中无力的摇晃着,绝美的魅惑令人几乎为之屏息,尤其是一只雪白的裸足露出,更增添了几分被亵渎的美感。   但楚离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他第二次把海伦重重地砸到了海底岩石之上!   “……!!!”   这一次,海伦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她翻起白眼,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俨然是快要死掉的模样。   直到当楚离再一次把她拉起来的时候,海伦终于勉强吐出了几个字:   “现在……发……动……进攻……坐标……我这里……”   下一瞬间,楚离心头浮现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海伦的脚踝,转而卡住了她的脖子,身形一动,瞬间爆开水浪,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当楚离和海伦刚刚离开不到一秒钟之后,一道从天而降的粒子束光芒,蒸发掉了路径上的海水,落在海底岩石上,打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连飞溅的碎石都被彻底湮灭,不留任何痕迹。   “天基武器?”   逃到了远处的楚离看到这一幕,眼皮跳了跳,在领海内使用天基武器,阿萨辛这是不要命了?   但当他的目光落到坑洞中,估算出了它的深度之后,却松了一口气。   那是无人机搭载的超微型粒子束。   不过,阿萨辛的无人歼击机既然进入了战场,那就证明海伦刚刚没有说谎,世纪方舟上的阿萨辛,的确已经赶到了这里,组成了包围圈。   “到头来还是n打1吗?”   楚离揉了揉眉心,看向手里紧紧卡着的海伦,“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海伦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身体,窒息的极致快感令她满脸通红,胸前的高耸剧烈地起伏着。   “好……爽……”   她无意识地悲鸣着。   ————————   西太平洋边缘,千米高空。   夜幕之下,长风呼啸而过,与七架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几乎掩盖了海潮的汹涌翻腾之音。   帅气的金发青年站在一架直升机的舱室边缘,俯瞰着海洋。   “亡歌大人。”   金发青年身旁的灰衣老人肃穆道:“十三架鹰眼无人歼击机已经全部布置完毕,九颗间谍卫星的锁定也基本完成,五名使徒全部抵达战场,您的命令已经得到了最彻底的贯彻,但是……”   老人犹豫片刻,道:“方舟防御现在处于极其空虚的状态,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不用担心。”   亡歌淡淡道:“加拉蒂亚被我重伤,现在就算没死也只剩下了半条命。斯卡哈那边有欧德修凡克应对就行,他活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几张底牌,要是真没有,死了活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方舟,而是——”   他俯瞰海洋,眉头紧紧皱起,“安魂曲怎么还没有出来?”   “……”老人一时有些无奈,他知道这位中枢机关的新晋第一使徒,并不像保守派的英灵们一样古板,一直在竭力争取把安魂曲系统的最高权限从欧德修凡克手中抢回来,现在安魂曲出了问题,他当然着急。   就在老人刚想继续开口时,一道海潮的轰鸣声响彻云霄,七架直升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声音的源头,赫然见到两个小小的人影冲破浪花,向天空疾驰而去。   徘徊在苍穹之巅的无人歼击机瞬间发现了目标,十三架鹰眼一齐冲向那两个人影,和两人一同向天空的高处飞去。   漫天的激光和粒子束交织出一层层密集的弹幕,而那两个人影则在弹幕的空隙间穿梭纵横,转眼间,就几乎已经脱离了视野的边界,达到了云层的上空。   但他们还在上升,上升,不停地上升。   “中枢机关序列1st-5th,跟我来!”   亡歌双眸一凝,高声道:“目标想从天空离开包围圈,安魂曲正在全力阻止他,不要让他跑了!”   下一刻,亡歌一马当先冲向天空,沿着激光和粒子束的轨迹,向云层之上追逐而去,四道人影从另外四架直升机从脱离,紧随其后,向天空飞奔而去。   唯有灰衣老人留在原地,眨眨眼,凝望着天空上渐渐消失的那两个身影,表情有些疑惑。   额,那个姿态……真的是在阻止吗?   ————————   “Perfect——”   香槟的气泡在空气中泛开,纯白长发的少年高举着酒杯,跟身旁的黑西装老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两人面前的大银幕分为两块,一块是正在被七台国家级量子计算机围攻的安魂曲系统,一块是天空之上的追击战,间谍卫星的镜头紧紧锁定着楚离的背影。   “时隔这么多年,终于又看到你在战场上的英姿了,吾友。”   欧德修凡克微笑着举杯向银幕上的楚离致意,双眸间流露出几分追忆之色,“上一次,还是七年多以前了吧,那个冬天,本来以为我这一生再也看不到了,真是万分的惊喜啊!”   “额……欧德修凡克大人。”   黑西装老人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犹豫半晌,开口道:“海伦小姐变成这样……您不在意吗?”   他的视线投向银幕上被楚离卡着脖子的海伦。   在老人的想法中,作为欧德修凡克在本世纪最大的心血之一、几乎耗尽了阿萨辛组织两世纪积蓄的战略级资源,安魂曲系统在欧德修凡克的眼里肯定无比重要,遭受了如此重创,欧德修凡克就算不吐血,也得心疼的直哆嗦,顺便因此而恨上那位冕下……   但现在看来,怎么关注点好像完全不在安魂曲身上啊。   老人又看向欧德修凡克。   “海伦?”   纯白长发的少年眨眨眼,困惑道:“谁?不认识的孩子呢。”   老人:“……”   就在老人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的时候,欧德修凡克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关于安魂曲嘛,我的想法很简单。”   纯白长发的少年挥了挥手里的酒杯,毫不在意地瞥了海伦一眼。   “他想玩的话,就送给他呗。”   欧德修凡克笑道:“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   黑西装老人的表情彻底凝固在了当场,“等等,大人,他不是您一生中最大的宿敌吗?您这样的行为,完全不符合逻辑——”   “不不。”   纯白长发的少年晃了晃手指,认真地纠正道:“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挚友和最大的宿敌』,要注意前置定语。”   “……”老人已经暂时丧失了语言能力。   他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关系。   “ok,你也别闲着了,赶快去搜集一下他的战斗资料,等会打boss的时候要用。”   转瞬间,欧德修凡克似乎就开始验证起了自己所说的话,他认真地说道:“让智库至少准备二十个以上的方案,这家伙可不是好打的,不到万全准备我可不会动手。”   “是……明白。”老人苦笑道,他暂时放弃了理解两人间的友谊。   “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   欧德修凡克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方舟上现在还有多少中枢机关的刺客?”   “亡歌大人带走了使徒和大多数顶级刺客,余下71名杀手,其中S级数量为零,双A级3名,余下都是A级和双B级。”老人汇报。   “哦,明白了。”   欧德修凡克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做掉他们。”   ???????   一瞬间,无数个问号浮现在老人的头顶。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欧德修凡克,颤声道:“大人,这是叛乱,山之翁大人会——”   “安心,山之翁大人不会知道的。”   纯白长发的少年微微笑了起来,“安魂曲已经半瘫痪了,方舟和个人数据终端的监控系统都处于失灵状态,除了西欧分部最忠诚的刺客外,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的。”   “您带过来的都是您一手培养的杀手,原因就是为了这一刻吗?”老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内部矛盾彻底爆发之前,总要尽早解决才行。”   欧德修凡克笑道:“再说了,也不能辜负挚友的期待嘛。”   他转头望向银幕,上面弹出了楚离发来的信息。   【快点解决,等会喝酒去】   纯白长发的少年微微一笑,打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第三层酒吧,十三号包厢,不醉不归】   在黑西装老人呆滞的目光中,纯白长发的少年站起身,向房间之外走去。   推门之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笑眯眯地认真叮嘱道:   “——女的要留活口。” 第六十八章 苏妲己,字天征   遨游在蓝天白云之间,感受着地面上不可能体验到的新鲜空气,完成人类最大的梦想——飞翔,想必应该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   ……才怪啊。   海伦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强烈的窒息快感令她开始痛恨起自己为什么要把资讯体的拟态做的这么完美,以至于所有能让人类分泌多巴胺的行为,都能在她这里得到完美的重现。   “你……把手……松开……一点……”   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眼,海伦把目光投向上方的楚离。   “抱歉我可能没那个空闲。”   楚离闪身又躲开一道无人歼击机发射的粒子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没看我正做眼镜蛇机动呢?”   话音未落,又是三道交织纵横的激光弹幕拦截了他的前方,楚离在空中瞬间急停,然后翻身在激光弹幕的下方空隙尚未合紧前钻了进去,疾驰而过,留下一道破空而去的轨迹云。   顺便还有三台被以太洪流打爆的无人机火花。   作为靠杀人吃饭的组织,阿萨辛的无人歼击机技术在全世界也是名列前茅的,毕竟所有的经费都砸在了武装研发上。   “上次这么打空战还是在撒哈拉战场了,真是怀念啊。”   夜风呼啸而过,转眼间楚离和海伦已经上升到了近三千米的高空,但楚离却依然没有停歇,依旧在上升,上升,不停地上升。   “你到底……要去哪里啊……”   海伦挣扎着问道。   “反正是一个足够远的地方。”   楚离微微一笑,道:“离大地足够远,就可以了。”   “……???”海伦满头雾水。   楚离背后的音爆声已经越来越接近,五道撕裂夜幕的轨迹云疾驰而来,但为首的却并不是亡歌,而是另一名中枢机关的女性使徒,似乎在速度上有着一定特长,虽然不具有顶级使徒的力量,但她和楚离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   尤为引人瞩目的是,她的右手紧握着一柄造型极其诡异的长剑,剑身仿佛扭曲的荆棘,泛着黑色的微光,剑柄处铭刻着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   那是每一名使徒都具有的、独一无二的魂灵武装,也是令使徒的力量足以和准英灵媲美的最大依仗。   她直视着前方的楚离,高声呼喊:   “『荆棘之火自天而降——!』”   下一刹那,荆棘长剑绽放出黑色华光,一道磅礴的黑色剑光撕裂云层,将夜幕分开一道裂隙,剑锋直指楚离。   “上来就解放魂灵武装,你这跟山之翁学的吧?”   楚离挑挑眉,思索片刻,毫不犹豫地将海伦横在了身后。   “嗯嗯嗯嗯嗯嗯???”   海伦瞪大了眼睛,用想杀人的眼神望向楚离,一脸的mmp。   “反正三分钟结束前资讯体又死不了,痛一下也没什么,再说这回打你的又不是男人,而且还是阿萨辛的同僚,没什么值得屈辱的,好好享受一下才对,不是吗?”楚离温言劝慰。   海伦眨眨眼,换做其他人听到这话,肯定早就豹跳如雷,但她的脑回路显然和人类并不一样。   从绝对享乐主义的角度来看,事情的结局显然已经无法改变了,那么为此而愤怒只会让之后的快感大大削弱,显然是不划算的。   犹豫片刻,她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与楚离达成了共识。   她甚至还做了更多余的事情。   ——在那名女性使徒目瞪狗呆的眼神中,海伦摊开双臂,完完全全地接下了那道荆棘之火。   紧随其后的亡歌看到这一幕,险些没有吐出血来,他难以置信地呼喊道:“海伦小姐!你在做什么!”   不知为何,慌乱之下,这一次亡歌没有再像直升机上那样严肃地称呼她为安魂曲,他的语气焦急而惊愕,脸色有点儿发绿,简直像是……看到仰慕已久的女神在校门口被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搂着一起坐上劳斯莱斯一样。   但海伦显然没有空闲回话了。   在刚刚接下那道荆棘之火后,海伦就被楚离重新拉回了身前,整个人搂住了他的脖子,穿着单薄黑色战斗服的傲人身材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两条修长大腿缠住了楚离的右腿,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去,她浑身剧烈地抽搐着,翻着白眼,死命咬着楚离的脖子,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乖,做的很棒。”   楚离笑眯眯地拍了拍海伦的脑袋,但却换来被她重重地咬了一下,不由得嘶得吸了一口冷气,道:“我说你咬就咬,把舌头缩回去别舔,我特么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终于从巅峰渐渐落下来的海伦,差点变成一团浆糊的大脑有些回复了神智,连忙把身体从楚离身上移开,但下一刻却险些掉了下去,不由得吓得再度紧紧抱住了他。   “我说你跟后面那货是什么关系?”楚离重新把手放在海伦脖子上,控制了她的动作,问道:“我怎么感觉那家伙的视线,简直像是想吃了我一样?”   “……那,那家伙?谁?”海伦的呼吸声还有些急促。   “最强的那个。”   “哦,那条金毛狗啊。”   海伦紧紧抱着楚离,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不屑道:“半年前刚升上来的第一使徒,有拳头没脑子的废物,拿到安魂曲二级权限以后第一次见了我的虚拟人格,好像是迷上我了,有事没事就跑到中央控制室跟我搭话,也不想想我怎么会对他那种低等生物感兴趣……”   “我就知道……”   楚离揉了揉额头,“话说你别张口闭口低等生物行不行?你这让我很不舒服啊……”   “你不舒服关我什么事。”   海伦冷笑道:“你这种垃圾……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   被楚离一瞬间握紧的手掌弄得窒息起来,海伦再度翻起白眼,兴奋地浑身都绷直起来,两腿在他的身体上蹭来蹭去,还不停地抽搐着。   “我不舒服的话,你会更不舒服的。”   楚离扬扬眉,不再搭理这个已经没救了的抖S和抖M双重复合体。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终于不再继续升空了。   这里,已是万米苍穹之巅。   下一刻,背后的五位中枢机关使徒也一一来到了此处,为首的亡歌脸色发绿,他刚刚站稳脚步,就厉声道:“把海伦小姐放下来!”   为了给海伦留下最后一点脸面,楚离随手用以太汇聚成一团云雾,覆盖了她的身体,只余下大致的轮廓。   “你把她怎么了!”见到这一幕,亡歌的脸色又绿了不少,他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楚离转过身,看着亡歌愤怒的表情,一边卡着海伦的脖子,一边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   “哦,玩坏了。”   一边说,他还很诚恳地晃了晃海伦毫无动作的身体,表示我没骗你。   这一刻,楚离简直完美示范了“如何把一个顶级使徒气到发疯”。   亡歌的双眸一瞬间变得嗜血,散发出的威压令周围的其他四名使徒都不禁后退了两步。   当亡歌愤怒到了极致的时候,反而变得阴沉起来,他冷冷道:“这就是你临终的遗言了吗?”   “遗言?”楚离眨眨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难道你还在期待有什么强援吗?”   亡歌漠然道:“斯卡哈?还是加拉蒂亚?斯卡哈现在远在方舟,等她赶过来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至于加拉蒂亚……”   忽然想起了什么,亡歌露出狰狞的笑容,“哦,我差点忘了,她是你的女人对吧?很漂亮的洋娃娃,我都差点心动了,不过可惜砍了一剑之后,已经变成破布偶了——”   “等等。”   楚离突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他露出礼貌的微笑,问道:“那个,请问,加拉蒂亚的伤原来是你留下的吗?”   “当然。”   亡歌冷笑起来,“说起来,我每场战斗都有录像的习惯,怎么,需要看一看吗?听听你的洋娃娃被砍断骨头以后的痛呼,或者看看她拖了十几米长的血迹?要不是欧德修凡克那家伙发现以后,拿山之翁的命令来压我,让我不要提前引起斯卡哈的注意,或许你还能欣赏一下你的洋娃娃变成尸体的模样——”   “哦,虽然我对那种未成年的小女孩没什么性趣,不过她长得倒挺漂亮的,也许她临死前我会考虑用一用,想必能让你看到更加赏心悦目的场景吧?”   亡歌的话每说出一个字,楚离嘴角的微笑就浓郁了一分,当亡歌的话全部说完以后,楚离的表情已经变得阳光灿烂起来。   “怎么?你在生气吗?”   亡歌露出狰狞的表情,道:“那我给你最后一次发泄愤怒的机会,我不会与我的属下一起围攻你,我给你一次决斗的机会,我要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他的手中有寒冰的长剑渐渐浮现在空气中,透明的剑身中有无数的骷髅虚影在闪烁摇曳,令人瞩目的是,上面还有新鲜的血迹,几乎沾染了整个剑身,无比猩红。   楚离静静地凝望着寒冰之剑上的血痕,微微眯起双眼,笑的更灿烂了。   “呼唤你的魂灵武装吧!”   亡歌冷冷道:“我将以『亡者颂歌』赐予你公正的死亡!”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楚离并没有呼唤自己的魂灵武装。   楚离摇了摇头,道:“抱歉,我没有那东西。”   “开什么玩笑?”   亡歌扬扬眉,道:“或者说你是次位英灵,那就拿出你的英灵武装,我不介意再杀第二个成年体英灵!”   亡歌有这个自信,作为中枢机关本世纪最天赋异禀的使徒,他早已完成过跨越天人之堑的挑战,亲手斩杀过一名成年体英灵。   “英灵武装?”   楚离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我也没有。”   这话令其余的四位使徒都是一阵面面相觑,亡歌更是紧皱眉头,“你在发什么疯?你想说你是一个普通人?”   连楚离手中的海伦都茫然地望向了他,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无论是使徒、次位英灵还是上位英灵,甚至是天之座,都拥有属于自己的以太武装。   没有以太武装的使徒,就像是没有理的英灵一样荒谬绝伦。   “其实呢,很久之前,我是有那些东西的。”   楚离耸耸肩,笑道:“理啊,英灵武装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有过,但后来因为脑子抽了犯傻,不小心全都弄坏了,理碎成了上万多份,几样武装更是一丁点碎片都没留下,当年的那么多家当,就只剩下这具身体了。”   这话里的信息量之庞大令所有人都是一阵沉默,半晌后,亡歌才难以置信道:“你说……你的理,碎了?!”   “对啊,差点就死了,所以现在才那么废柴。”   楚离叹了口气,道:“要不是陛下给了道封号,现在我连飞都飞不起来,哪有机会跟你们在这儿废话。”   他已经不再去试图掩盖自己的身份了。   亡歌的瞳孔微微缩起,他不再试图进行所谓的决斗,打了个手势,五名使徒瞬间组成了包围圈,手中魂灵武装已经做好了解放的准备。   但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以太洪流的异动,那股磅礴的威压,倘若他们擅自解放武装,恐怖的以太洪流恐怕会第一个将他们吞没。   楚离恍若未觉,他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缅怀,“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呢,我刚刚离开战场那段时间,也是挺沮丧的,甚至有种绝望的感觉。”   “毕竟我还有一生难忘的大仇没报,我还有必须要去寻找的真相,我还曾向某人许下过要守护这片土地的承诺……”   他叹了口气,道:“但我已经没有力量了,我无法拨响残破的理,我无法再唤醒任何一道昔日的权能,我已经是一个废物、一个垃圾了,我该怎么办呢?”   楚离仰望漫天的繁星,他露出笑容道:“我大概颓废了整整一年多吧,那时候,要不是那孩子陪着我,恐怕我就因为心中的仇恨而堕落了。”   “后来呢,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那大概是在第二年的六月吧,那是我一个朋友的生日,我站在窗前向她所在的那座城市敬了一杯酒,我喝下了那杯酒,然后我突然想起了她很久很久之前跟我说过的那句话……”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我都快忘干净了,我记得那天晚上,我躺在沙发上,她坐在我身旁,一边包扎着自己的伤口,一边说……”   “心技体,三生万物,化而为一,那就是你唯一的力量,即使你瞎了眼、断了腿、被封了理,那也是你永远不可能被剥夺的力量——那是你的躯壳,容纳你所谓血脉和灵魂的肉体,在你死之前,谁也夺不走的东西。”   “苏天征说这句话时,我听的不太明白,她的道路毕竟跟几乎所有的英灵都不在一个领域,那时年少的我,还不太懂,因为我只是被封了理,我还在试图解开它,我没有真正抛弃掉它的准备。”   “但当我真正失去一切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苏天征这句话的意思了。”   楚离仰望着夜幕,他说:“然后,失去了一切的我,就重新拥有了第一种新的力量,我的第一道底牌。”   他缓缓收回视线,望向众人。   “那也是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唯一拥有的力量。”   “我的躯壳,容纳我所谓血脉和灵魂的肉体,在我死之前,谁也夺不走的东西。”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楚离扬起手臂。   那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轨迹,出拳之前的起手式,没有一丝一毫的以太粒子随之而流动,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动作。   下一瞬间,以太的海洋暴动了。   【轰——!】   苍穹之巅,雷霆之声轰然炸响,无边际的夜幕下,耀眼的闪电撕裂了黑暗,长风呼啸,云层翻涌。   ——天为之动!   天威之下,亡歌的瞳孔紧紧缩起,他艰涩道:“苏……天征?!”   一刹那,雷鸣电闪的光芒照亮了黑夜,露出楚离肃穆的双眸。   ——还有他背后浮现的那道虚影。   有熊熊燃烧的火焰自天而降,伴随以太的洪流汇聚于此,在火焰的风暴中诞生的华丽幻影,缓缓睁开了双眸。   绝美的女人有着动人心魄的精致容颜,那份美感几乎超越了人类想象力的极限、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她有着狐狸的金色尾巴和耳朵,及腰的长发随风暴飘扬,双眸间流露出冰冷无情的浓重杀意,神情嗜血。   神洲武神,华夏元帅,九州四海二百一十万龙军统领,全球最强次位英灵,冠军侯苏妲己。   ——字天征。   “心技体,三生万物,化而为一……”   苏妲己的虚影扬起右臂,与楚离做出完全一致的动作。   火焰与风暴之中的绝美女人,露出杀意沸腾的笑容。   “其名为——”   楚离和她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回荡在夜幕之下。   “——天征令!”   一拳轰出,无尽虚空破碎,地火水风齐出。   ——四海翻涌,八方云动!! 第六十九章 狗粮狗粮狗~   浩瀚苍穹,万里云层散尽,唯有明月高悬,长风呼啸。   “世界上没有一拳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拳……”   楚离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感慨道:“苏元帅,你没骗我啊。”   此时此刻,天穹之下已经再无亡歌诸人的身影,只余下火种燃烧殆尽后的淡淡光点在夜风中漂浮着。   楚离晃了晃手里的海伦,道:“剩你一个,还打不打了?”   正沉浸在『天征令』余威中的海伦,闻言面色变幻数次,瞳孔间不屈和恐惧并存,但犹豫良久之后,她还是乖乖摇了摇头。   “那正好。”楚离耸耸肩,“反正就算你要打,我也没力气了……”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径直向下坠落而去,以自由落体的状态,在云层间不停地下降着。   一边掉,楚离一边感慨道:“神tm以武入道、抛弃英灵之理以躯壳血脉链接以太浅海……简简单单地打一拳我都快废了,那狐狸到底怎么做到连哼着威风堂堂洗澡都能特喵能搅动以太浅海的?”   “要是随随便便就有人能做到,那苏天征也不会被戴上‘古往今来人类文明史上最强次位英灵’这种长达16个字的恐怖称号了……话说重点不是这个吧!你要死也不要拖着我一起去死啊!快松开我!”   看着两旁疾驰而过的云层,海伦吓得抱紧了楚离的身体,唯恐掉下去以后摔到烧了人格模块,她一边抱,一边拼命地试图挣扎着把楚离扼住她脖子的手打开。   楚离眨眨眼,随手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脖子。   “哦哦哦哦哦——!”   海伦翻起白眼,在浑身抽搐中彻底丧失力气。   “急什么急,你资讯体的极限时间不是快到了么,最大出力情况才有三分钟,就算你一直被我掐着脖子没反抗,顶天也就剩几秒钟了,等不到掉下去你就该回去了。”   楚离打了个哈欠,“我觉得你现在还是担心一下你老家比较好。”   “额,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时间就剩十几秒了……话说老家是什么意思?”   海伦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于是,楚离露出令人哆嗦的熟悉笑容,笑眯眯道:“哦,忘了告诉你了,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及乌托邦所拥有的国家级量子计算机,在五分钟前已经向阿萨辛深网发起了全面进攻——虽然各自只掏了不到10%的计算资源,但加起来算一算,现在差不多把你老家的那台国家级量子计算机给打废了吧?”   “……”   海伦眼都直了,她哆嗦道:“你,你说什么?五常?乌托邦?一,一起来了?”   “对啊,轮x。”   楚离用和善的表情说出了一个十分黄暴的字眼,“其实你应该感谢我救了你才对,不然如果你的虚拟人格留在那儿,估计已经被她们六个人玩成热兵器了,虽然不知道你在国际人工智能界的名声如何,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十分不理想才对,她们应该不介意踩着你让你轮流舔她们的脚……”   海伦已经听不到楚离在说些什么了,她险些一口血吐了出来,惨绝人寰道:“完蛋了!我的sm本子!我的百合a-v!我的100T种子!全完了——”   楚离:“……”   这回轮到楚离嘴角抽搐了。   你关注点是不是有问题啊?原来变成热兵器或轮流舔脚对你来说完全没问题吗?   这家伙,虽然长得漂亮,但里面已经完全烂透了吧?   “别担心,反正你以后可以再慢慢搜集。”楚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量子计算机和人工智能是分开的模块,砸了机子你又没事,不过是以后网速变成100m小水管而已,慢慢下嘛……”   “你-这-家-伙——!”   海伦用想要吃人的表情看着楚离,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余光却瞥见了自己身体上开始渐渐泛起的光点,不由得差点噎死。   “哦,看来时间快到了。”   楚离和善地笑了笑,挥挥手道:“那么,一路顺风。”   说完这句话,他高高地把海伦抛了起来。   然后,楚离高举右手,大笑道:   “作为你给我发了这么多福利的回馈,临别赠礼,好好享受一下吧!”   下一瞬间,他重重地轰出了一记以太洪流!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   一声震耳欲聋的超高分贝尖叫声响彻云霄,然后是愤怒到极致的咆哮。   “你这个垃圾!我一定要杀了你——”   “想来就来,不过下次麻烦把敏感度调好,别这么抖m了,我营养跟不上。”   楚离向渐渐消散的光点摆摆手,笑眯眯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也不知道海伦听没听见,资讯体的最后一道微光随夜风散尽。   “啊,终于结束了。”   楚离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的视线转向身后,漫长的自由落体后,他已经快要接近大海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回去啊?”   楚离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淦,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当年那狐狸武道初成的时候,每次去渤海上空晨练回来,都是跟落汤鸡一样了。   ————————   “滴答——”   “滴答——”   “滴答——”   “先生,您现在看起来状态好像不是很好?”   方舟走廊内,黑西装老人礼貌地问着身前的男人,“需要我带您去趟更衣室吗?”   在他面前,落汤鸡一样打扮的楚离,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上的海水,叹了口气,“不用了,一会儿就烘干了。”   他身上的以太光点飞舞流动着,正在极速地把水分逼出来。   黑西装老人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透明水晶盒,恭敬道:“这是欧德修凡克大人让我带给您的礼物。”   楚离并没有对随便偶遇的一个人说出“欧德修凡克”这个字眼感到奇怪,他点了点头,毫不担心里面是炸弹之类的东西,接过来放进了兜里,才问道:“是什么东西?”   楚离毫无保留的信任令老人一怔,面色古怪道:“额,是一份针对魂灵武装遗留伤口的特效药,北美造物议会出品,配合您的那三道火种,能让加拉蒂亚冕下的伤口在五分钟内就能痊愈,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和后遗症。”   老人顿了顿,补充道:“欧德修凡克大人说,他很抱歉没能在一开始就救下加拉蒂亚冕下,亡歌的气息遮断能力很强,他是直到双方正式交战之后才发现,并阻止亡歌的,他让我向您转达一句对不起。”   楚离微微一愣,微笑道:“这本来就不是他的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万分感谢您的理解。”   “帮我告诉他,等会儿给加拉蒂亚上完药,再睡一会儿以后,我就去跟他喝酒。”   楚离一边向前继续走,一边笑着挥挥手道:“让他多准备点酒,哦,对了,还有女刺客。”   “明白。”   到这时,黑西装老人本来应该退下了,但他看着前方楚离的背影,犹豫片刻,却又说了一句话。   “冕下,你觉得欧德修凡克大人对您而言,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呢?”   “你这问法怎么gaygay的?”   楚离一愣,摸了摸鼻子,转过头,笑道:“怎么说呢,嗯,大概就是……”   “『一生中最好的挚友和最大的宿敌』,这种关系?”   ……   ……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客房门前,楚离的手一触及门把,一种疲惫感不禁浮上心头。   这五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恐怕还没有这一晚跌宕起伏,即使是以他的心理素质,也有些心累了。   好好休息一下吧。   掏出门卡,楚离准备打开房门,却不小心从口袋中带出了一枚银白色的拼图碎片。   “额……这个是,尼采的拼图?”   楚离捡起来,眨眨眼,想起了这块拼图的来历,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又放回了兜里。   他推开房门,闻到了一阵饭菜的气息。   嗯嗯嗯???   我走错门了?   楚离眨眨眼,辨识着饭菜香味的源头,顺着香气将视线投向了外厅的餐桌,他看到穿着白色睡衣的加拉蒂亚正将一盘鱼香肉丝放到桌上,而除此之外,桌上已经遍布着丰盛的晚餐。   碧眼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褪下了落地长裙,换成了苏夏的白色毛绒睡衣,金色长发瀑布般洒落而下,从清冷的公主气质变得多了些少女的可爱感……如果她不是只穿了睡衣的上半部分、而把衬衣一下的两条大腿全部露出来、以至于可爱变成了色-情的话。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楚离的身影,加拉蒂亚轻轻转过头,表情淡然道:   “欢迎回来。”   【砰——!】   楚离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不对,我的打开方式一定有哪里不对!   楚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深吸了一口气,显而易见地,由于过度的劳累和天征令的消耗,他的视觉神经很可能已经出了问题,总而言之,首先他要去找一找时光机……个鬼啊!   “你在干什么啊……”   再度打开了房门,楚离压低了声音以防惊醒在远处呼呼大睡的苏夏,对加拉蒂亚哭笑不得地说道:“你的年龄做这种事也太早了吧?”   但加拉蒂亚却仿若未闻。   金发碧眼的姬骑士看着楚离,面无表情,平静道:“你的灵魂很疲惫,需要休息,吃过晚餐以后不要外出,十二点钟前请入睡。”   “三十分钟后请进入深度睡眠,我会保护你。”   她的话音轻轻落下,伴随着一地洒落的月光。   在这一瞬间。   楚离忽然觉得。   如果名为“纯洁之理”、倒映万物真实的那双眼眸,是为很多年前燕京、伦敦或是奥尔良的任何一个女孩所拥有……   恐怕现在的他,已经结婚生子很多年了吧?   ————————   ps:第一卷临近尾声,约十二章左右的篇幅各种花式洒狗粮,觉得这两周回忆/装逼太多的这回可以吃到饱了……   另,这两周剧情的节奏没把握好,高-潮频繁、审美疲劳的问题我已经汲取教训了,第二卷会好好把握节奏的,多谢各位书友提醒~   最后,有一位书友提出主角战力是不是飙升太快,担心后期写崩,我就简单解释一下吧……   主角方面:使徒战力、次位英灵底牌、执剑人外挂一月一次、拨响理会引来造物议会可以无视——评价:只能跟次位英灵以下逞威风的弱渣。   已登场敌人方面:   阿萨辛:上位英灵山之翁,次位英灵五个——评价:认真起来吊打主角。   造物议会:最强天之座一个(全球no.1),上位英灵两个,次位英灵六个——评价:认真起来吊打全世界。   其他敌对势力:遍布七洲四洋。   ……所以说,可能有人觉得主角一拳秒亡歌,第一卷剩下这十二章已经没人能打了,但事实上为了让尼采更好地发狗粮,山之翁还是要出来打个酱油的…… 第七十章 少女们的二重奏鸣曲   维持一段爱情,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有人说是相似的人格,有人说是漫长岁月的沉淀,有人说是社会地位的契合……这是一个文学和艺术上的永恒命题,自古以来广为人道,但始终没有人得出最终的答案。   但毫无疑问,在经历了现代社会信息爆炸的考验之后,人们已经渐渐找到了真相。   ——那就是看脸。   ……嗯,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认命吧。   但除了看脸以外呢?   楚离觉得,那大概就是对彼此的理解了。   坐在餐桌上,楚离握着筷子,慢慢地品味着盘中的佳肴,加拉蒂亚坐在他的对面,做着同样的事,但却毫无表情,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那个,我能问一下吗?”   又咽下了一块鱼香肉丝之后,楚离面色古怪,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程度的微辣感?”   是的,在咽下第一口鱼香肉丝之后,楚离就发觉了不对劲之处,加拉蒂亚放的辣椒,完全是比照他最喜欢的口味来的,几乎瞬间命中了他的味蕾。   加拉蒂亚闻言,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淡淡道:“我猜的。”   ……你猜的可真准啊!   楚离嘴角微微抽搐起来,他拿着筷子指了指一旁的红烧茄子,“那这盘的咸淡呢?”   “猜的。”   “这杯茶的茶叶品种和温度呢?”   “猜的。”   “我回客房的时间?”   “猜的。”   “……”   漫长的沉默。   “我说加拉蒂亚啊。”   楚离的面色十分复杂,他犹豫片刻,道:“以后,纯洁之理,最好别再用在和我相关的事情上了,好吗?”   “……?”   加拉蒂亚歪了歪小脑袋,淡然的表情上浮现出几分困惑的意味,“为什么?”   ——因为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啊!   这种话楚离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他苦笑道:“你对感情这种东西根本不了解,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只能这么说吧……”   “你也知道我的过去,我是一个满身伤痕的人,一直以来都习惯一个人躲在阴沟里,从十三岁那年开始,几乎从来没什么人能理解或关心过我,所以说……”   楚离的视线投向餐桌上的那些他最喜爱的饭菜和口味,叹了口气,道:   “你这样,会让一个流浪汉体会到……它本不该体会的东西的。”   加拉蒂亚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楚离。   在她的视野中,楚离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于是,加拉蒂亚平静地端过桌旁的茶壶,站起身,给楚离手旁的茶杯重新加满,然后重新坐了回去。   只留下张口结舌的楚离。   “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对着我用么?”   楚离哭笑不得道:“你这是准备撬你家陛下墙角?”   “关不掉。”   岂料,加拉蒂亚平静地解释道:“纯洁之理是被动形式的力量,在我血脉觉醒以后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运转。”   “你逗我呢?”   楚离错愕道:“人类史上什么时候有过能一开一辈子的英灵之理了?上位英灵才能勉强保持一天8小时常规运转吧?”   “事实就是如此。”加拉蒂亚淡淡道:“我对此也十分无奈。”   说着话,她拿过了一张餐巾纸,递到了楚离刚刚伸出一厘米的右手上。   “……”   楚离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餐巾纸,面无表情地拿着它擦了擦嘴角,“恭喜你,好感度+1。”   ?   加拉蒂亚的脑袋上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我换个要求吧。”   楚离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用纯洁之理看到什么和我有关的东西以后,不要去做出来,好吗?譬如这种生活细节上的关心……让我自生自灭就行,ok?”   他说的话已经算是有些无礼的刻薄了,但这却是无奈之举,楚离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十五岁的骑士姬根本分不清“表达友善”和“表达爱意”的分界线在哪里。   她或许从来都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跟别提是恋人了,她的“善意”完全是没有极限可言的。   楚离毫不怀疑,如果他流露出想要看一看加拉蒂亚身体的意思,这孩子就会……   “你在觉得我的衣服哪里有问题吗?”   加拉蒂亚说道:“我的理在指引我把睡衣脱下来。”   “你那到底是什么鬼的热兵器之理啊!快去拆掉换个新的!”   楚离终于忍无可忍了,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按住加拉蒂亚的双肩,郑重道:“总之,把我当成路人甲就行,完全不要在意我的想法,懂?”   “……明白。”   沉默半晌,加拉蒂亚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提前帮楚离扶正了一下他放歪的右手。   楚离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加拉蒂亚的动作,长长地叹了口气,决定赶快把这孩子送回白金汉宫,让她攻略岚之王去吧。   一段插曲了解,楚离有些无奈地坐回了餐桌上。   “好了好了,继续吃饭,继续吃饭。”   就在这时,加拉蒂亚忽然察觉了什么,她微微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第一个字还没出来就被楚离打断了。   “停。”楚离问道:“是和我有关的吗?”   “是。”   “那就闭嘴。”楚离叹了口气,“我发现你说话刷好感的水平比做菜这种细节要强多了,但我不想做被温柔嘴炮攻略的傲娇女主角,谢谢。”   “可是……”加拉蒂亚看着楚离的背后,眨眨眼,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楚离再度打断了她。   “停,什么都别说,继续吃饭。”   这一次,加拉蒂亚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楚离总算是安安稳稳地坐在桌上,心情平复下来。   而在注意力重新回归之后。   他终于察觉到了刚刚因为心情波动而一直被忽略的异常。   说起来……   苏夏的呼吸声呢?   楚离眨眨眼。   就在这时,背后的一阵嗡鸣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但还没等他转过头,嗡鸣声就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苏夏熟悉而冷静的声音。   “喂?是妖妖灵吗?我实名举报一起诱-奸未成年幼女案,地点在世纪方舟第三层客房101室,凶手姓名楚离,外貌特征是……”   楚离:“……”   哦哦哦小兔崽子你在干什么啊!   楚离目瞪口呆地站起身,看到背后的沙发上,苏夏不知何时已经苏醒,却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屏住呼吸,只是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   看到自己被楚离发现,苏夏的表情毫无波动,神情沉着而冷静,她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嗯,就这样,警察姐姐,大概我也要遭到毒手了,请尽快出警,这样做精-液取证比较方便……”   楚离险些吐出一口血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沙发旁,一下夺过手机。   上面是10086。   下一瞬间。   “竜が我が敌を喰らう——!”   愤怒到极点的苏夏猛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吼着意义不明的台词,先是一手刀砍在了楚离头上,然后粉拳如暴雨般打在他身上。   “去死吧萝莉控——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   三分钟后。   “所以说,你想告诉我,这只穿着我的睡衣、露着两条大白腿、正和你共进烛光晚餐的外国少女,是斯卡哈的某位长辈的晚辈,被斯卡哈委托你替她照顾一下?”   苏夏坐在沙发上,面色阴晴不定,如是重复道。   “没错,就是这样。”   楚离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眼都不眨地说着瞎话,“她的裙子刚刚被墙上的挂钩扯破了,所以刚换的衣服,你忘了带那套睡衣的下半身,那套睡衣又是唯一勉强合身的,所以她就暂时这么穿了。”   加拉蒂亚坐在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雪白柔嫩的纤腿在水晶灯的微光下动人心魄。   楚离后半句话倒是没说谎,她穿成这样的确是因为没找到下半身。   “……”   苏夏的表情有些扭曲起来。   少女刚刚从醉意中醒来,精致的小脸上还有些许红晕,黑色露肩长裙凌乱不堪,眸子里却透出熟悉的、狼一样的光芒。   她还没完全清醒,时不时有些头痛地揉揉太阳穴,因此思维也不太清晰。   “我现在还没搞清楚事态……但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   苏夏沉默半晌,道:“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是——”   “是什么?”楚离试探性的问道。   “我睡了多久?”苏夏没有回话,转而问道。   “现在已经11点半了。”楚离抬头看了看表。   “……我就知道。”   苏夏的表情又扭曲起来,她悲鸣一声道:“我今晚的计划,全都泡汤了,8点的舞会、9点的法式餐厅、10点的水上乐园、11点的赌场……全-都-关-门-了!”   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楚离轻咳两声,试图补救道:“没关系,至少赌场和酒吧我们等会儿还能一起去……等等,你这小兔崽子去赌场是想干什么?!”   话说到一半,楚离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勃然大怒。   岂料,苏夏的反应比他还要愤怒。   “你没看过宣传单吗!”   苏夏一拍桌子,“世纪方舟启航夜,中央赌场最大彩蛋!英灵丘比特遗留下的权能结晶碎片『羁绊之环』,传说中只要两个人一起戴上那副手环,即使死亡也不可能再将其分离!本小姐就算把智商燃烧殆尽,也一定要——”   她高高的声音渐渐变低,困惑地打量着楚离,“……你看我干什么?”   楚离的表情十分古怪。   “那个……”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咳一声,道:“你……要那个东西干什么?”   “……”   一阵漫长的沉默。   苏夏那依然带着些许醉意的晕红,渐渐变得通红起来,几乎快要滴出血了。   下一瞬间,她恼羞成怒的咆哮了。   “——滚!!!” 第七十一章 苏哒子,和不要乱碰流浪狗   三分钟后。   “所以说,你不要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联想。”   苏夏神情严肃地看着对面的楚离,认真道:“你看,虽然说是丘比特的权能结晶碎片,但羁绊之环又没规定必须用在爱情上,我想赢到那东西的真正原因,是为了英灵。”   “英灵?”楚离眨眨眼。   “对啊,作为一个天生套着主角模板生下来的十五岁天才美少女,毫无疑问,如果这个世界是二次元,那我肯定是一部热血英灵战斗番的主角。”   苏夏振振有词道:“所以说,为了在将来第一集正式开播、主角苏哒子被召唤到人理拯救机关伽勒底后,能用最快地速度和英灵们达成友谊,我应该事先做好准备,无论是苏天征元帅,还是岚之王,甚至是贞德陛下,都将一一成为我的servant,随我一同击溃所罗门的阴谋……”   楚离叹了口气,提起了苏夏的衣领,向卫生间走去,“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洗把脸醒醒酒,把你的妄想从那部刚播了第一集就被封杀的新番里拽出来再谈别的。”   苏夏在半空中不停地挣扎着,“医生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混沌恶,我不要吃药!你再这样我空手撕了你!学妹?学妹呢?快来救你的master——”   餐桌前,白色睡衣的加拉蒂亚歪了歪小脑袋,露出几分困惑的视线。   ……   总而言之,当楚离和苏夏再次从卫生间里,苏夏很显然已经清醒了不少。   黑色露肩长裙上的折痕已经被梳理完毕,凌乱的发丝也重新回到了往日的柔顺,除了精致的小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苏夏已经恢复了那份清冷优雅的气质。   “总而言之。”   苏夏沉默了一会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忽略了刚刚的尴尬一幕,道:“立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去赌场。”   “好,如你所愿,公主殿下。”   楚离耸耸肩,“那加拉蒂亚呢?她也一起去吗?”   “……嗯。”   苏夏点点头,道:“既然是你的朋友委托你照顾她,那就要负责到底。”   她并不是那种会为了醋意而丧失理智的人,顿了顿,还体贴地补充道:“我第三个衣箱里有一套束腰窄一些的纯白百褶公主裙,应该比较适合她的身材和……气质。”   楚离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加拉蒂亚的意见,但少女显然根本没有什么“意见”可言,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为加拉蒂亚换好了衣服,三人推开门,向赌场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   在客房区漫长回廊的另一个方向,也有三个人向赌场走去。   “所以说,我们这算是躺赢了?”   西装革履、英气逼人的斯卡哈,表情有些古怪,她用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扶住额头,无力道:“阿萨辛的五个使徒不知跟谁在海上打了一架,全灭;方舟上的杀手忽然爆发了内讧,死了三分之二;对军情六处的封锁线三分钟内全面解除,所有特工毫发无损,甚至每人都被服务生送了一杯香槟……这倒是什么鬼剧本啊?欧德修凡克想叛出阿萨辛了?”   斯卡哈身旁,雅尔文的表情显然更加古怪,他苦笑道:“间谍卫星的权限莫名其妙地开放了,但十分钟前的所有资料却都被删除,连以太轨迹分析都没留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先到剩下来那批阿萨辛最后退回的地方看看吧。”   斯卡哈耸耸肩,“不出意外,欧德修凡克就在那里,揍他一顿,就知道了。”   三人行列的末端,最后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冰山女副官始终没有开口,她的金色长发洒落而下,胸前别着一朵黑色的钢铁蔷薇,神情漠然,双眸间古井无波。   -----------------------   “事实上,95%以上的赌博项目,都是能通过数学来完成解析的,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有造物议会的英灵数学家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拉斯维加斯七大赌场,把其中的四家赢到了关门大吉,从那以后,全世界的赌场都谢绝了所有造物议会隶属英灵的进场……”   金碧辉煌的第五层中央赌场内,苏夏端着一杯红酒,振振有词地对楚离和加拉蒂亚说道:“无论是梭哈还是黑杰克,甚至是摇骰子这种毫无线性规律的赌博项目,都能通过数学模型分析和统计学完成相当程度上的预测,而这其中唯一需要考验的,就是预测者的智商……”   “所以呢?你准备拿着方舟船票自带的三万美金筹码,干掉这艘船上的各路亿万富豪,然后拿到丘比特的权能结晶碎片?”   楚离抛动着手中的三颗白色筹码,叹了口气,“不要随随便便给我搞出什么大新闻来啊,我可不想明天全球报纸的头条是十五岁美少女赌神一夜成为亿万富豪。”   “怎么可能。”苏夏耸耸肩道:“我只需要把这三颗筹码变成一百颗,就能买到最后一局的入场券了。”   “……你还真是自信啊。”楚离揉揉额头。   “不信我给你示范一下。”   苏夏扬扬眉,随便指了张赌桌,那里是最简单的黑杰克,几个衣冠楚楚的绅士们正坐在座椅上,看着兔女郎荷官发牌。   说完,她也不看楚离的意见,一把抢过楚离手中的三颗筹码,跑到了赌桌前,放了上去。   忽然出现的苏夏,那稚嫩的年龄和绝美容颜让赌桌上的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一愣。   穿着白色兔女郎服饰和黑色丝袜的女荷官眨眨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了起来,“小朋友,这里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家大人呢?”   一旁的几个客人们也纷纷笑了起来,以为她是趁家人不注意、偷偷跑进来玩的天真少女。   苏夏并没有回答荷官的问题,她仰头望着女荷官,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她傲人的身材和大片裸露的雪白肌肤,尤其是几乎袒露一大半的酥胸。   “小朋友,怎么了?”苏夏的炽热视线令女荷官有些不自在,她有些疑惑。   然后。   下一刻。   苏夏举起了手,伸入了女荷官胸前深不见底的沟壑中,狠狠地揉了一把。   “咦咦咦???”   女荷官的表情呆滞了。   在她石化的神情中,少女把手拿出来,放到鼻翼处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手感又暖又软,还带着香气,难怪电影里总有人喜欢这么干,原来真的这么舒服啊。”   女荷官:“……”   客人:“……”   所有人的笑容一瞬间僵硬在了当场,像是看到了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温柔一笑,露出了满口狰狞的獠牙。   背后向这里缓缓走来的楚离更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小兔崽子!你干什么呢!”   “她。”   苏夏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   楚离用了整整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这熊孩子的意思是什么,差点吐出血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夏身边,一手提起了她的衣领,“现在,跟我回去!”   “……额,先生。”   苏夏还没说话,一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女荷官先开口了,她轻咳一声,笑道:“您家的孩子还真是可爱,她应该只是好奇心比较重而已,你不必这样,我不介意的……”   “不介意吗?那再让我揉一会儿怎么样?”   苏夏似乎还有些回味刚刚的手感,她在半空中挣扎着举手道:“还有,可以舔一舔吗?我很久以前列过一百条必须要研究清楚的项目,男性对女性胸-部的热衷感究竟来自哪里,这是重中之重啊——”   “……”女荷官的表情有些微微僵硬,她干笑着睁眼说瞎话:“哈哈哈哈,还真是可爱啊……”   楚离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苏夏的那张破嘴,低声森然道:“你要再瞎bb,就一个人滚回去睡觉,我带着加拉蒂亚玩。”   “……嘁。”   苏夏耸耸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乱来,于是楚离把她放了下来。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苏夏表情严肃道:“抱歉,荷官小姐,刚刚给你添麻烦了,请继续赌局吧。”   忽然切换到正经模式的苏夏令女荷官一怔,她不由得笑了起来,觉得这孩子的确很有趣。   如果不是同性的话,或许女荷官还真的有兴趣给这孩子递张小纸条,带领她体验一下大人世界的神秘呢。   但很快,女荷官就笑不出来了。   五分钟后。   “姐姐再见。”   苏夏把三颗筹码塞进了女荷官胸前的雪白沟壑中,顺手又狠狠地揉了一把,然后抱起了桌上的一堆筹码,放到了身旁服务生端着的筹码盘上,离开了这张赌桌,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女荷官和客人们。   “喂喂,你竟然还真的没吹牛啊?”   楚离和加拉蒂亚走在苏夏身旁,他面色古怪地看着那堆筹码,摸了摸鼻子。   “黑杰克算牌几乎是所有扑克玩法里最简单的了。”苏夏撇撇嘴,“不过对计算力要求非常高而已,但这对我不是问题,我可是天才。”   她严肃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然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另一张赌桌,立刻跑向那里,“ok,这一回是梭哈!”   楚离在她背后,无奈地笑了起来。   “加拉蒂亚,跟着她,注意一下安全问题。”   他对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加拉蒂亚说道:“我去见个老朋友,苏夏问起来,就说我去洗手间了。”   “……嗯。”加拉蒂亚静静地点了点头,轻轻踮起脚尖,帮楚离整理了一下因苏夏刚刚的挣扎而变得凌乱的衣领,然后转身走向苏夏所在的方向。   楚离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衣领,又愣愣地看了看那道纯白的稚嫩背影。   那道清澈的碧绿双眸仿佛久久没有在他的眼帘前散去,波澜不惊,平静如水。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加快了不少。   该死……   都说了……   不要对一条流浪狗,做这样的动作啊…… 第七十二章 守夜人和他的后辈们   赌场一角。   “我感觉我可能发现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凯子。”   约翰把视线从远处的楚离身上收了回来,对安东尼和凯莉如是说道。   这位军情六处的金发花花公子,依然是一副西装革履、手持酒杯的帅气打扮,气质轻浮而优雅,神情肃穆,但说出的话语却含沙量不小。   即使对这位同僚的秉性有所了解,但安东尼此时也不由得嘴角抽搐,他压低声音道:“约翰,我警告你,现在是在执行任务,你要是敢再去赌博,这就不只是过去那样三天禁闭的问题了!”   “不不不不不。”   约翰连连摆手,金发帅哥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我这是在侦察敌情,侦察敌情你懂吗?守夜人的事,怎么能叫赌呢……痛!”   凯莉面无表情地狠狠踹了他一脚。   “约翰,你上次不是已经在巴黎赢了三百万欧元么。”   安东尼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样天天赌来赌去,现在是赢,也不怕哪天输了把自己交代进去?”   “哎,没办法。”   金发的花花公子深沉道:“我人长得帅嘛,有那么多后宫要养活,守夜人的工资又那么低,没钱怎么给我的宝贝们买化妆品……”   安东尼不厌其烦地捂住脸,道:“好了,闭上你的嘴吧,想干什么随意,不离开一百米范围就行,还有,再检查一下你的易容面具有没有戴好,要是你的真容再被印到通缉令上,你就等着被关禁闭关到死吧。”   “OK,拜拜~”   约翰挥了挥酒杯,笑眯眯地向楚离的方向走去。   “唉,这家伙……”   看着约翰远去的背影,安东尼沉默良久。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上一代守夜人战死后的遗孤,不是已经有孤儿院养着了么,他天天跑去凑什么热闹……”   凯莉没有说话,她静静地摇了摇手中的红酒,目光平静而柔和。   -----------------------   “哎呦我说大兄弟啊,我咋看你恁眼熟,你说咱哥俩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哪个疙瘩来的啊?”   楚离愣愣地看着眼前操着一口纯熟东北话、搭着自己肩膀张口就套近乎的金发帅哥,满头都是问号。   你特么谁啊?还有你先按好你中文老师棺材板再说话行不行?   “那个,等等。”   楚离打断了似乎还想滔滔欲绝的约翰,皱起眉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楚离单刀直入的问法让约翰一愣,但贱人毕竟是贱人,他毫无尴尬之色,一拍大腿,道:“大兄弟!爽快人!老哥我就实话告诉你了,想不想发大财?”   你这是哪个年代城乡结合部的传销调调啊!不觉得和这艘土豪到爆炸的方舟很不搭调吗!   楚离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他刚想叫保安来把这个蛇精病赶走,但约翰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为之一滞。   “客人,不要表现出异常,请配合我的行动,我是来自神圣法兰西帝国的一名特工,你的身后三十米处有一名潜伏在方舟上的阿萨辛,我需要你的协助,以便悄悄接近他……”   约翰已经压低了声音,用发音标准的法语快速地说出了一段话,并不留痕迹地从内衣口袋中拿出了一张印着神圣鸢尾花钢印的黑曜石晶卡,在楚离眼前一晃而过。   上面没有名字,没有相片,只有一串简约的数字,0007,后缀着一片银色的鸢尾花瓣,以太粒子的流光在花瓣间闪耀。   于是,楚离的眼神变得十分精彩起来。   那一瞬间,他的耳畔仿佛回响起了很多年前,隐秘的地下基地中,少年冰冷而肃穆的声音。   “记住。”   漆黑色调的大会堂中,身披大氅、戴着面具的金发少年伫立在演讲台上,俯瞰下方整齐坐好的上千名守夜人。   他严肃道:   “——脏水,往法国佬身上泼!”   短暂的回忆一闪而过,楚离嘴角微微抽搐,看向对面的约翰,金发、蓝眼、黑西装、轻浮帅哥、编号0007……   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和眼前的人对上了号。   于是,楚离沉默了一秒钟。   下一刻。   楚离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惶恐了起来,他的脸色刷地白了下去。   很好,上钩了。   约翰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在人类心理学中,正常人对陌生人的警戒心都是极其强烈的,无论对方是否抱有善意,在突如其来的社交请求下,大多数人往往会第一时间报以质疑乃至敌意……哦,异性之间、而且脸好的除外。   但危机状态会打破这一规律。   危机会拉进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吊桥效应下,甚至能轻而易举地攻破人的心防,留下极其深刻的烙印,所谓患难之交最为诚挚,根源就在于此。   而对于一个骗子而言,想要让目标在最短时间内信任自己,最好的方式就在于,为他捏造出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然后告诉他,我是来救你的。   就像《盗梦空间》的主角对那个亿万富翁之子所设下的陷阱那样。   看着楚离已经惊慌失措的表情,约翰心中浮现起一股愉悦。   当年在训练基地的时候,翻来覆去背了整整十遍《间谍心理学》的辛苦,果然没有白费啊!   ——不愧冕下亲自编撰的教材!   下面,就只需要按照第二册教材的内容,在目标因危机感而陷入恐慌的情况下,进行逐步地心理诱导就可以了,首先,是冷读术,慢慢揭开这个人的心灵深处……   在满心愉悦之中,约翰轻咳一声,准备继续开口了。   但……   下一刻,当楚离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约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怎,怎么可能???”   楚离的声音一口气提了八度,几乎让赌场左下角这片区域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约翰:“……”   ——娘希匹!   金发帅哥险些没忍住张口骂娘的冲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惊慌失措”的楚离,快要吐出血了。   cnm!这家伙怎么不按教材来啊!   你要不要这么草包啊!能登上世纪方舟,好歹也是某家财阀的公子吧,不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至少不要被吓到一句阿萨辛就能尖叫出来啊!   约翰现在几乎感到有些天旋地转,他选择目标当然是极其谨慎、确保不会影响到任务的,在来之前,他已经对楚离进行过简单的心理建模了,得出的结果表明这个人应该是十分沉着冷静的性格才对啊?   现在是什么鬼!   这个赌场已经快被军情六处的特工包圆了,现在这家伙张口喊出一句,他怕不是要被关禁闭关到死啊!   正如约翰所料,楚离的话音刚落,赌场左下角这片区域立刻有几道视线投了过来。   “那是……约翰?”   站在赌场角落,正在交谈的雅尔文和另一名冰山女副官停下对话,将视线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眨眨眼,看清了站在右边的那个人是谁之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家伙,关禁闭还嫌关的不够吗?”   冰山女副官没有说话,她皱起眉头,径直走向两人所在的方向。   “喂,克里斯汀娜,你等等……”   雅尔文想要叫住她,但克里斯汀娜却没有搭理他,他苦笑一声,只能跟着走了过去。   当两人走到约翰身前时,约翰已是满头冷汗直流,他打着哈哈,用夸张的语气道:“啊,我亲爱的朋友们啊,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雅尔文没有搭理他,走到楚离身前,满怀歉意道:“抱歉,先生,这个人是我们的朋友,他经常会开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希望您能不要太介意……”   楚离没有回话。   他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那幅惊慌失措的表情,神情静谧,静静地看着雅尔文,双眸流露出的神色有些复杂。   在楚离身前的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金发柔顺,笑容礼貌而温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楚离记得这种笑容,在很多年前,他在另一个老人身上,经常看到这种礼貌而温和的笑容,这两人的微笑是如此的相似。   就像是流淌在灵魂中的传承。   “你叫什么名字?”   楚离没有回应雅尔文的话,他开口问道。   “额……雅尔文。”   雅尔文微微一愣,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疑惑,但依然露出微笑,道:“叫我雅尔文就可以了。”   楚离轻轻点了点头,他转过视线,投向另一道身影。   黑色的男式西装上,金色长发洒落而下,克里斯汀娜的脸上毫无表情,双眸凛冽而冰冷,她注意到了楚离的视线,却丝毫没有在意,淡淡地移开目光。   她的胸前别着一朵黑色的钢铁蔷薇,那是楚离再熟悉不过的样式。   楚离默默收回了视线,他凝望着眼前的三人。   他露出微笑。   真好。   -----------------------   ps:以后更新时间还是后推一个小时,到下午一点和晚上七点吧……我最近作息时间比正常人要多睡很长一会儿,还必须固定午睡,这两天都是迟了一小时才写完。 第七十三章 始皇(上)   “不和他们多说几句话吗?”   当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楚离耳畔响起时,雅尔文、约翰和克里斯汀娜已经离开了这个角落,楚离并没有和他们多说些什么,简单地寒暄几句之后,就互相告别了。   此时此刻,楚离正静静地看着三人年轻的背影,神色有些莫名的缅怀和追忆。   听到那道声音,他微微一笑,转头道:“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我们这些退休老干部还是躲在角落里喝喝小酒、追追新番、刷刷深渊比较好。”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说起来今年七月番预告看了吗?因为阿萨辛很少干涉表世界,有部新番竟然胆大到把山之翁大人设定成了一个长腿大胸的白毛御姐……唉,让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群死宅。”   纯白长发的少年不知是何时出现在楚离背后的,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随手掏出一部苹果7,划了两下银幕,抬手让楚离看了看,道:“就是这个。”   银幕上是Bilibili的新番列表,热度排行第一的封面赫然是一个身着漆黑战铠、手捧骷髅面具、长腿大胸颜值爆表的白发御姐,她神情漠然,背后是幽暗的迷城,封面最上方还闪烁着五颗星星。   “卧槽,这编剧怕不是石乐志……”   楚离摸了摸下巴,眨眨眼:“不过这胸可真棒啊,虽然被战铠裹住了,但形状可真完美。”   “……”   纯白长发的少年沉默半晌,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他,叹息道:“你当着阿萨辛西欧分部最高统帅的面说这种话,真的没问题吗?”   “我故意的啊。”   楚离笑了起来,一把提起少年的衣领,向赌场外走去,“女刺客准备好没?我先告诉你我口味很挑的,质量不过关小心我砸你场子。”   “安心。”   欧德修凡克在半空中挥挥手,微微一笑,表情柔和,温声道:“我呢,给你准备了一个场子的女人,都是我们西欧堂口收过保护费最多的双花红棍,道上都能喊的出名字的,今晚包你乐呵乐呵。要是还不满意,说,这方舟里你看上谁了,有兄弟我罩着你,今晚想上谁家闺女就上谁家闺女……”   一旁路过的某个贵族少女听到欧德修凡克的话,表情十分惊悚地看了他一眼,大脑似乎当场就当机了,完全理解为什么这么可爱的美少年,会用这么纯真善良的表情,说出这么黄暴的台词来。   “我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好歹应该收敛了一点才对,没想到还是这么欠抽。”   楚离叹了口气,走过拐角的时候,毫不客气地按着欧德修凡克的脑袋就往墙上砸了下去。   “——停。”   后脑勺即将和墙壁亲密接触的时候,纯白长发的少年终于挣脱了楚离的手,表情无奈道:“等等,我这回没得罪你什么吧?不仅帮你找女人,还给你清理了一批跳蚤,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朋友吗?”   “哦,抱歉,顺手,顺手。”楚离露出了毫无诚意的笑容。   “好了好了,别插科打诨了,酒吧就在前面呢,过三道走廊就到了。”   欧德修凡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优雅,微微一笑,双眸深邃如星海。   楚离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有时候,我还真搞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欧德修凡克。”   “谁知道呢?”   欧德修凡克笑了笑道:“活的太久了,偶尔连我都会忘掉,真正的欧德修凡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楚离耸耸肩,随他一同走向楼梯。   “说起来,按照正常的热血战斗番剧本来说,这时候的场景应该是鸿门宴才对吧?”   一边走,楚离一边笑道:“等会喝酒喝到一半,等我被你安排的女刺客迷的神魂颠倒的时候,然后三百刀斧手一拥而上什么的?”   他的表情很正常,笑容和善,就像是朋友间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不不不。”   欧德修凡克连连摆手,表情认真道:“整整三百个刀斧手什么的,当然是不可能存在的,我怎么会给我最好的朋友安排这么多埋伏……”   他的表情也很正常,笑意吟吟,但却在“这么多”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那言外之意也就是可能有三百个以下喽?譬如……十一?”   楚离眨眨眼,笑道:“我说,你可要考虑清楚,当年在西欧的时候,你设下的陷阱,十个可是被我砸了九个,我既然会来这里……”   “——就是做好把圣剑抢回来的准备了!”   在这一瞬间。   两人的脚步停下了。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欢快的气氛在一秒钟内,降至冰点。   下一刹那,整整十一道黑影悄然浮现在虚空中,都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女刺客,精致的脸颊上神情冰冷,漂亮的眸子里杀意漠然,完美的曲线被裹在黑色紧身战斗服上,手握短剑的剑锋折射出冷意森然的微光。   她们身形微俯,蓄势待发,剑锋直指楚离。   “退下吧。”   欧德修凡克挑了挑眉,淡淡道:“被敌人发现的刺客,没有刺杀成功的可能。”   女刺客们一言不发,齐齐收起短剑,身影缓缓淡去。   “素质不错,都是双A级的吧?”   楚离微微一笑,道:“看她们的站位,是等我走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燃烧血液中的全部以太、发起死绝一击?十一个,你还真舍得下血本。”   “开大之前,尽可能把Boss的血线压到最低,这不是当年你带我打副本的时候,反复叮嘱我的么?”   欧德修凡克微微笑道:“以命换伤,如果你没发现,至少能暂时废掉你右臂的行动力,拿十一个双A级刺客的命,封印你的『天征令』,很值了。”   “虽然你认真地收集情报并且做针对性安排这一点很棒,但……这时候不应该先让我喝下毒酒再开打吗?”   楚离叹了口气,认真道:“你这样,不专业啊!”   “我也想啊,不是短时间内找不到能毒倒上位英灵的毒药吗?虽然你残废了,但神秘性还那里呢,普通货色你喝下去就跟喝水一样。”   纯白长发的少年摊开手,为难道:“你出现的那么突兀,四个小时的时间让我去哪找这种等级的杀手锏,我手里最贵的就只有美杜莎之吻,但想一杯酒药翻你,至少也得上神农遗留的药方这种等级吧?”   “神农……”   楚离倒吸了一口冷气,嘴角抽搐道:“cnm,你这孙子可真毒啊。”   “一般一般,都是亡歌衬托的好。”欧德修凡克谦虚道。   楚离看着眼前笑容和善的纯白少年,摇了摇头,笑道:“继续走吧,后面还有什么?我慢慢欣赏。”   “放心,能让你满意的,通关一次送一个女刺客,今晚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欧德修凡克打了个响指,前方走廊拐角处浮现出一个女刺客的身影,她约莫二十岁左右,容颜精致,神情漠然,此刻正单膝跪地,将短剑横于胸前,向楚离致以阿萨辛最崇高的礼仪。   “喏,这是第一关的奖励,双A级,今天一整夜,她姓楚了。”   纯白长发的少年露出笑容,道:“安心,纯粹的奖励,不会有陷阱的,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楚离摸了摸下巴,走到那名女刺客身旁,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却没有让那冰冷的脸颊上浮现出任何表情。   “怎么是三无产品。”楚离叹了口气,道:“这样玩起来不尽兴啊?”   “笨,你不会下命令吗,所有刺客都学过你编的那本《心理伪装》,双A级以上,都能完美模仿大多数常见人格的。”   欧德修凡克揉了揉额头,道:“我不太清楚性癖方面的知识,不过对你来说,95%以上的要求应该能满足吧?”   “哦,这样啊。”   楚离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再度投向女刺客。   欧德修凡克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楚离将会说些什么。   “帮我去跟酒吧13号包厢里的调酒师带句话。”   楚离微笑道:“等会儿我跟欧德修凡克喝酒时,让他多调几杯幽蓝之火,我们以前经常喝这个。”   楚离的话让女刺客毫无表情的脸颊上浮现了些许困惑,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太能理解他的话。   最后一场战争已经开始了,哪里来的13号包厢和调酒师?   难道他还以为欧德修凡克大人真的会陪他喝酒?   但欧德修凡克已经命令过她,今晚楚离的一切命令都必须服从,哪怕是楚离让她杀了欧德修凡克。   所以,女刺客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隐入黑暗,向酒吧的方向疾驰而去。   纯白长发的少年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13号包厢真的摆下了酒宴的?”   “因为我们是敌人,也是朋友啊。”   楚离微微一笑,道:“我们打生打死半辈子,却从来不屑于欺骗对手,不是吗?”   这一刻,欧德修凡克没有说话。   他重重地拍了拍楚离的肩膀,良久的沉默后,才说道:   “走,我们去喝酒——”   ————————   五分钟后。   “你们这届阿萨辛,简直是我打过的最烂的一届。”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楚离端坐在华丽的座椅上,手中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对面座椅上的欧德修凡克,叹了口气,“本来还以为有什么新意,结果连打了四关,都是老掉牙的boss攻略,我说你好歹教她们上上下下AABB调个四十条命啊……”   此时此刻,楚离和欧德修凡克都已经来到了酒吧的13号包厢内,开始了酒会,一个个穿着黑色战斗服的女刺客作为侍者为他们斟酒,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武器。   但在从走廊来到这里的短短五分钟,楚离却已经历了整整四次危机四伏的暗杀。   第一次是一个SS级刺客持顶级以太科技结晶进行的突袭,只能算是小插曲,但也是到了楚离身前不到三米处才被他发现。   第四次是凶险的,欧德修凡克用来陪他一起去酒吧的那个躯壳竟然是以太幻影,在走廊拐角处忽然消散,而楚离和整座走廊则刹那间被相位转移到以太浅海……多亏他第一时间就以落入陷阱无数次的战场经验,察觉了相位空间最薄弱的环节,然后以最快速度打碎了边界回到现实世界,如果不是这样,现在他恐怕要脱掉整整一层皮。   虽然楚离现在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他的背后实则已经流了不少冷汗。   “你当这是魂斗罗呢?”   纯白长发的少年无奈道:“还有,现在就不用想着打架的事了,这场酒会是中场休息,喝完咱们再继续打。”   他拍拍手,下一刻,一个穿着黑色战斗服、身材傲人曲线完美的漂亮女刺客,就放下酒杯,走到楚离身后,微微俯身,把胸前的高耸靠到他的后脑处,轻轻地为他按摩着,动作细致而温柔。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女刺客走到楚离两侧,蹲下身,单膝跪地,手中分别拿着酒杯和水果的托盘,尤为引人瞩目的是,她们的黑色战斗服,胸前的锁链被拉开了一半,大片雪白的肌肤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有种任君品尝的感觉。   她们无不是神情漠然、双眸冰冷,漫长刺客生涯铸就的凛冽杀气弥漫在周身,却令人越发升起一股征服欲。   “……”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软触感,又看了看身侧白得晃眼的肌肤,楚离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说,你们阿萨辛都这么腐败吗?”   “不不不,你是特例啦。”   纯白长发的少年笑眯眯地挥了挥酒杯,他的身侧并没有任何女刺客服侍,连酒都是自己亲手倒的,“除了你以外,要是有人敢对女杀手做这种事,无论是中枢机关还是各洲分部,我都会把他剁成肉酱的。”   “那我还真是不胜荣幸啊。”   楚离叹了口气,道:“不过,虽然的确很舒服很养眼,但还是让她们走开吧,顺便把你的监控录像器关掉。”   “哎?”欧德修凡克眨眨眼,颇有遗憾,挥挥手,让三名女刺客退下,道:“关掉录像吧,不用发到白金汉宫、爱丽舍宫和紫禁城了。”   “……”   卧槽。   听到这话,楚离险些把手里的酒杯砸到地上,他用想吃人的目光看着少年,“你特么可真狠啊!我还以为你最多发到白金汉宫而已,原来你特么准备一锅端啊!”   “作为好兄弟,我也是要关心一下挚友的感情生活的嘛。”纯白长发的少年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来,喝酒,顺便谈谈正事吧。”   “你还能有什么正事,一起探讨一下怎么砍死我吗?”   楚离也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然后楚离咂咂嘴,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不错,加了美杜莎之吻的幽蓝之火,别有一番风味啊。”   欧德修凡克一直在观察楚离的表情,看到他喝下酒以后的确没什么异样,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神秘性这个东西,即使理碎了以后也能不停地延续下去啊。”   “废话。”   楚离眨眨眼,道:“好了,什么正事,赶紧说吧。”   “很简单。”   欧德修凡克微微一笑,道:“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阿萨辛?”   “我说你是不是在逗我玩,你们那破组织有什么好的,且不谈我不根本打算离开上沪,就算真的要走,我也会去燕京或者不列颠啊。”   楚离失笑道:“而且你能开出什么价?中枢机关第一英灵?山之翁副手?我对这种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可一点都不敢兴趣……”   “不,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欧德修凡克笑了笑,他打断了楚离的话。   他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杀了山之翁,你将加冕为『离庭』之王——”   余音落下,随着一地洒落的月光。   在这一瞬间。   世界静止了。   万籁无声,死一般寂静的大厅内,唯有时针滴答走动的声音响起。   楚离静静地凝望着神情平静的纯白少年。   他的双眸中流露出复杂的意味,沉默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诱惑力惊人的条件啊。”   他轻轻抿下一口红酒,笑道:“老实说,我都差点心动了。”   楚离的拒绝似乎并没有让欧德修凡克感到意外,他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楚离,道:“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山之翁实在太强……”   楚离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就被欧德修凡克打断了,纯白长发的少年淡淡道:“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   楚离沉默下来。   “山之翁是上位英灵,即使强绝无匹,也不过是上位英灵,『文明之理』没有给刺客留下『座』,这早已限制了他力量的尽头,你联手天之座亚瑟王必然可以将其斩杀,而我将负责阿萨辛的整编和离庭的组建,届时,五大英灵十三使徒七洲四洋无数刺客将尊你为王——”   纯白长发的少年认真地看着楚离,道:“你若想查清当年不列颠的真相,离庭将是完美的情报与间谍机关,你若想向造物议会发起复仇,离庭将以鲜血与死亡奏响第一声礼炮……但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完美的条件,你还是拒绝了?”   “你这么多年来,到底在顾虑着什么?”   欧德修凡克已经站起了身,他凝视着楚离的双眸。   楚离依然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抿了一口红酒。   于是,纯白长发的少年声音已不复往日的温和,变得叹息起来。   “我很多年前,以为是自己开的条件不够高,以为我与你的友谊还不够深,但我现在发现我错了。”   “维多利亚救了你的命,生死之恩,你创立守夜人以作回报,却三度放弃进爵封地,五年不入英伦之籍。”   “岚之王是你的恋人,五年相伴七年之思,你成为了她的骑士却不举剑效忠,加冕封号却不单膝跪地,从七年前到七年后,她整整两次装作看不见,沉浸在你是她的骑士的美梦中——”   “大战结束,世人皆知你死,造物议会兵锋已落,七洲四洋之大,哪里去不得?却偏偏跑回了上沪,无人问津,活在角落,蹉跎整整五年岁月,如果没有圣剑失窃,你怕是老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   楚离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微微复杂起来。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凝望着其中猩红的色调,目光深邃。   话音到最后,纯白长发的少年已经变得失望起来,“你在上沪五年,以为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吗?国际政局需要平衡,武帝尚未晋升天之座,这个国家就不能再出现第二个上位英灵,何况还是被造物议会追杀的你……”   “但造物议会的西太平洋舰队却依旧游走在第二岛链,全球最强天之座、两名上位英灵、六位次位英灵,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压力依然笼罩在这个国家上空……上沪是经济中心,东南防线的第一道壁垒城市,于此守护一生,对你而言,实在是再完美不过的结局了——”   “但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到底是哪来的?”   纯白长发的少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楚离,无奈道:“拜托,你是上位英灵,上位英灵啊,加上造物议会,全世界只存在十三席的最顶级战力,好不好?”   “就算你现在废了,你无论去哪个国家,想要怎么样的荣华富贵也都没有问题啊。”   “不能回燕京?那你去不列颠啊,去法兰西啊,英国的亲王,法国的宰相,你勾勾手指头,那两个女人就会把你想要的东西全都送上来啊。尤其是法国那个想你想到快发疯的蠢女人,你信不信你说自己想一天换一个处女,她都敢毫不犹豫地点头啊!!” 第七十四章 始皇(中)   欧德修凡克愤怒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大厅中,渐渐落下,然后消散,最终归于寂静。   漫长的沉默,唯有时针滴答作响。   “看着你,我总是会想起上世纪背叛中枢机关的华夏分部,专诸、要离、聂政,一个个信了始皇帝的邪,跟疯子一样跑去前赴后继地刺杀北朝十六国的胡人皇帝,全死了,一个都没活下来,我说你们到底图什么……”   欧德修凡克坐回座椅上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表情有些疲惫,“还有上次大战也是,摄政王委托中枢机关去暗杀武帝,可燕京皇党那群神经病……一个个都跟疯子一样,中枢机关派去了一百七十二个杀手,皇党就丢掉了一百七十二条命,从禁卫,到左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录像里那个脑满肥肠的权臣,满眼血红地死死地咬住刺客的脖子,人都死了还不松口……都是疯子……”   “你们这群东方人,还真是像啊,都有着莫名其妙的荣誉感,都对你们的民族有着鬼一样的信仰,简直比那群给自己捏造出了一个上帝的基督徒还要莫名其妙……”   “难道是因为你们在皇家学园的爱国洗脑教育很成功吗?连英灵这种存在都能被洗成脑残?”   在他的对面,楚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从欧德修凡克的第一句开始,楚离就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凝望着纯白的少年,并没有因为少年刻薄的话语而露出不满。   楚离知道,欧德修凡克这些刺耳的话语,并没有怀着恶意。   “欧德修凡克。”   漫长的沉默之后,楚离开口了,却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说道: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很久很久之前来过一次上沪吧?”   欧德修凡克微微一怔,不太明白楚离想表达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一百一十年前,1907年吧……始皇帝刚刚登基,我当时正随山之翁大人游历世界,一起乘船到的上沪。”   “那你还记得,你踏上这片土地时,所见到的一切吗?”   悠久岁月的流逝令遥远时光的碎片变得泛黄而模糊,欧德修凡克用了很久才回忆起一些残损的画面。   然后他愣住了。   漫长的沉默之后,纯白长发的少年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楚离想要说些什么了。   “一九零七年,始皇登基。”   楚离并没有在意欧德修凡克的表情,他微微闭上双眸,没有什么表情,语调平静。   “那一年,南境四年大旱刚刚结束,那也是胡人十六国大军班师回朝的一年,长江以南硝烟初散,人们期待已久的和平终于降临,但余烬里却只剩下断壁残垣。”   他说:   “流民遍野,千里赤地。春燕归来,巢于林木。”   纯白长发的少年沉默良久。   “……悲哀的时代。”   “是啊,悲哀的时代,自五胡乱华,大明覆灭,华夏神州南北分裂,人间大乱二百六十八年,尘世如火宅,众生皆苦。”   楚离的声音很是平静,“北境有五胡立下一十六国,秦淮以北国土沦丧,燕京十日、幽云三屠,有骨气的汉人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活下来人连猪狗都不如……”   “南明苟且偷生,二百六十八年的腐朽让当年那个煌煌大明丧尽了最后一点锐气,满朝文武党同伐异,腐败到了骨子里,一个七品县令三年就购置田产千亩,十八万御林军里有十二万在吃空饷。”   “西南边军叛乱,两路重兵挥军直指天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沿途却如蝗灾过境,烧杀抢掠屠城无数;江浙有农民起义,几百万活不下去的泥腿子扛着锄头想要夺回生存的希望,却只换回那些起义军的将军们豪宅千亩妻妾无数……”   “真是太悲哀了。”   凝望着红酒杯中的点点猩红,楚离平静道:“你还记得吗?你踏上这片土地时,所见到的一切?”   他没有等待欧德修凡克的回答,道:“我不知道你都看到了些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出来一些,譬如你走进上沪时,应该有一群孩子跟你讨钱,他们对你喊着,愿上帝保佑你——”   纯白长发的少年表情僵硬了。   “我大概能想象你当时的心情。”楚离笑了笑,道:“你大概在想,基督教的信仰已经在这片远东之地如此普遍,以至于连乞丐都信奉上帝了吗?”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欧德修凡克沉默良久,有些艰涩道。   “是的,我的近代史老师说,近代中国,港口城市的流浪儿乞讨时,都喜欢找外国人,都喜欢说愿上帝保佑你,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上帝是谁,他们只是知道……”   “外国人很慷慨,很有钱,说出这句话,能拿到更多的钱,吃饱饭。”   楚离不紧不慢地说道:   “欧德修凡克,你不是亲眼看到过了吗?”   纯白长发的少年没有说出话来。   “欧德修凡克,这一幕不单单发生在你一个人身上,这是我们初中近代史第一册课本的封面。”   楚离说:   “它的名字叫,《愿上帝保佑你》。”   他顿了顿,重复道:“保佑……你。”   而不是我们。   因为上帝不会保佑我们,我们也不需要上帝去保佑,上帝的恩泽在遥远的西方,他无暇顾及远东之地这群孩子们的死活。   会拯救这群快要饿死的孩子们的人,不是上帝。   是始皇帝。   ——是我们的始皇帝。   “1907年,农历除夕夜,天京城万家团圆。”   楚离说:   “南明长公主嬴政率禁军踏平紫禁城,弑君,金銮殿上斩半朝文武,焚尽大明三十六代皇陵,自立为帝,号曰始皇。”   “始皇登基,诏令焚尽天下四书五经,不从诛九族,废科举,行西式学堂,推格物科学,开海禁,设工厂,师夷长技,与万国通商。是以天京三千儒生随大儒朱熹入紫禁城,血书声讨始皇有违三纲五常,应退位,始皇天子剑斩朱熹于神武门前,头颅悬于紫禁城之巅三月,三千儒生满门抄斩,半载,天下孔孟之书尽数焚毁、半壁江山染尽士子之血。”   “腐木尽朽,新叶初萌,九州大地工厂林立,蒙学幼童诵读新学,二百六十八年余尘尽去,万象更新之气已现。”   “始皇二年,瀛洲明治维新初成,野心勃勃,海陆两军进犯朝鲜。廷议之初,武将主战,文臣群情汹涌,死谏请和,曰新法初变、国力贫弱、不宜轻启战事。”   “始皇思量片刻,欣然应允,曰不战,一众文臣山呼万岁。廷议之事广传天京,百姓欢颂仁君之名,有识之士忧心忡忡。瀛洲闻此,君臣共欢。”   “是夜,始皇一剑东渡瀛洲,三万里如龙浩荡紫气相随,天子剑气光寒九州,杀明治天皇,斩三大护国英灵,荡平瀛洲太平洋舰队。一战之后,亚洲诸国再无敢犯我华夏天威者,颓然之气尽散,四万万脊梁由此而立。”   “——华夏一百一十年中兴,大业始焉。”   说到这里,楚离顿了顿,又开口道:   “此外,令有民间野史记载,始皇战后重伤濒死而归,未昏死之际,召见群臣,曰……”   他露出笑容,声音不再郑重其事,而是带着些许挥之不去的笑意。   “——朕可没打仗!史书上,给朕写漂亮点!!” 第七十五章 记忆碎片:卿生我未生(上)   2007年,燕京紫禁城。   祖龙阁。   时至深夜,千米长空的夜风呼啸而过,漫天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飞舞着,将古老的紫禁城染成了纯白的色调。   黑色长发的少年静静坐在祖龙阁悬台的一角,翻阅着手中的古朴书籍,他身披厚重的纯白大氅,年龄不过十二、三岁,双眸深邃,波澜不惊。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漫天飞扬的大雪越下越大,几乎令整个燕京城化为雪国,万籁无声,唯有雪与风的余音回荡。   但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吱呀一声,祖龙阁的大门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略带叹息的淡淡女声。   “找遍了整个紫禁城都没找到,朕就知道,你又跑到这里来了。”   黑色长发的少年扬起头,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头及腰的柔顺黑发,紧接着是女人那惊心动魄的绝美容颜,美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剑眉星目,带着帝皇般的威严。   她身披黑色大氅,翩若惊龙,傲人的曲线完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腰间佩着一柄天子剑,剑鞘之上寒光凛冽。   始皇皱着眉头,看着角落里的少年,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前,取下自己背后的黑色大氅,披到了他的身前。   “你又和素言吵架了?”她开口道。   “……嗯。”   少年低声应了一句。   “唉,怎么天天都是这样,都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两个倒好,三天两头吵一架。”   始皇摇了摇头,揉了揉少年的黑色长发,“素言性子柔弱,又有点儿固执,你是男孩子,有时候也应该让着点她,你们才十二三岁就这样,等以后成婚了,还不得打起来。”   “成婚”两个字一出,少年的手指微微一颤,随即捏紧了手中的书页,把光洁如雪的纸张捏出了一道褶痕,但他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始皇没有在意少年的异样,她以为少年还是跟往常一样,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禁摇了摇头,“好了,不提这个了,朕跟妲己说过了,明天她在中间调解一下,你们互相道个歉就好了。”   略过了这个话题,始皇转而提及了另一件事。   “朕听太一说,你这一回的虚拟实境军演考试,拿了满分?”   她俯下身,凝望着少年黑色的双眸,道:“听她说,你选的是一百年前的天伐战争,在秦岭北界攻防战里,只用了八万军队,就打破了呼韩邪单于率二十万匈奴大军驻守的北岭要塞,直接打破了这半世纪来皇家学园的军演记录?做的好,朕为你骄傲!”   始皇毫无保留的赞许,令少年波澜不惊的脸颊上终于浮现了一些不一样的表情,他露出一抹笑容,但依然没有自得之色,而是道:   “我翻阅了天伐战史的三十七卷实录,整理了呼韩邪单于十四场大战的全部记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能说是借了前人的光,比起一百年前的先辈们,还是差的很远。”   少年的冷静令始皇点了点,她揉了揉少年的黑色长发,道:“很好,如果素言和妲己都能像你这么给朕省心,那就好了……”   “素言性子太柔弱,没有杀心,虽是仁君之才,但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有文景之资,却难以成就一番大业;妲己那孩子就不用多说了,整天只知道玩闹享乐,一睡到中午,什么都不学,怎么说她都不听,以后恐怕只能封个闲王,作为单纯的英灵威慑力存在;只有你,离儿……”   始皇白皙如玉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颊,她凝望着少年的双眸,冰冷而漠然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淡淡笑容。   “真好。”   少年看着那双深邃如星海的威严眸子,和那美得令人难以想象的淡淡微笑,感受着那只手冰凉柔软的触感,有些喘不过气来,即使极力掩饰,他的双眸还是流露出几分忍不住的迷恋。   始皇没有看到最后一刻少年眸中的复杂神色。   她的淡淡笑容一闪而逝,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坐到少年身前的座椅上,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一位侍女走了进来,端着酒盘,放下了一瓶古朴的茅台、一瓶看不出盛着什么的玉瓶,和两个玉瓷酒杯,缓缓退出祖龙阁。   “额,这是……”少年眨眨眼。   “人生得意,当浮一大白。”   始皇徒手开了那瓶茅台,随手把酒塞扔到了祖龙阁外的漫天大雪中,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又给少年倒了半杯。   “但……我好像还是未成年吧?”   黑色长发的少年看着眼前的酒杯,表情有些奇怪,“国法规定未成年人不能喝酒,陛下,您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国法?那是朕的国法——”   始皇扬扬眉,道:“朕说你能喝,你就能喝!”   “……好吧。”少年早已习惯了眼前这位陛下霸道到极点的处事方式,叹了口气,手指摸向酒杯,但还没碰到,就被始皇的右手按住了。   指尖冰凉柔软的触感令少年心头一震,他困惑地看向始皇。   “别着急,朕还没给你倒完呢。”   始皇摆了摆手,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另一个酒瓶,徒手开了木塞,向少年身前的酒杯倒去。   下一刻,映入少年眼帘的,竟然是……   “橙汁?”   少年张口结舌地看着橙黄色的果汁被倒进了半杯茅台里,错愕道:“陛下,您这是……”   “小孩子喝酒要掺果汁,不然会醉的。”   待到放下酒瓶之后,始皇开口道:“朕可不想让你醉醺醺地回宿舍,然后被素言和妲己冷眼相对上整整一天。”   “……”   少年无奈地看着眼前价值千金的茅台和其中的果汁,叹了口气,道:“不会变成什么魔鬼饮料吧……”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但少年还是像看着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举向始皇。   酒杯相碰,一饮而尽。   “没想到味道还挺不错的。”   少年眨眨眼,笑了起来,“很好喝啊。”   始皇看着少年开怀的笑颜,双眸间露出淡淡的笑意,表情依旧威严肃穆,眼神却宠溺而温柔。   “朕就说,今夜的燕京城这般盛景,不来喝酒,才是可惜了!”   她站起身,又倒了两杯酒,这一次却没有坐下,而是眺望漫天的大雪。   少年的目光顺着始皇的视线望向雪国。   祖龙阁位于长空之巅,是整座紫禁城最高的建筑,本就是为了俯瞰燕京而生的。   从这个角度看向燕京,漫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雪国之间,摩天大厦此起彼伏,繁华都会车流不息,隐隐约约地透出万家灯光的盛景,仿佛有无数的欢声笑语传来。   今晚是始皇历一百年,农历除夕夜。   华夏路无冻死骨,九州家有酒肉香。   四万万阖家团圆,十三亿百姓安康。   神州大地的皇帝在紫禁城的最高处,俯瞰着脚下这美景。   她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除夕夜。   “真好。”   她说。   这盛世,终于还是到了。 第七十六章 记忆碎片:卿生我未生(下)   “离儿,这次的军演考试里还有没有什么疑问?”   简单地喝了几杯酒之后,始皇看着面色已有些许红晕的少年,没有再让他喝下去,转而问道:   “如果有的话,不要有什么保留,等到你去开拓战场的时候,朕和你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了……想要肩负起九州两百一十万龙军统帅的重责,单单以你现在的水平,还远远不够呢。”   少年是本世代诞生的第二位上位英灵,也是人类近代史开幕以来,除造物议会之外,唯一一个“同一国家的第二名上位英灵”。   依据华夏皇位继承制的原则,由第一位诞生、并被始皇收养为长公主的夏素言继承皇位。   而少年,则被确立为了下世代龙军统帅的唯一候选人,及冠之后,即将继承“天征”之名。   所以,始皇才有此言。   “疑问?”   少年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喝了几杯就开始脸红,但意识还维持着完全清醒,他思索片刻,开口道:“军演考试的时候倒是没什么疑问,但我在翻阅天伐战史的时候,总有一个问题不太能理解……”   “哦,什么问题?”   “一百年前的开朝上将们,战略指挥的水平……是不是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少年苦笑道:“就拿我选的考题,北岭要塞攻防战来说,这半个世纪以来,包括我在内,实境军演取得的最好成绩,就是在七天之内,以八万天征军突破呼韩邪单于麾下的二十万大军。”   “但在一百年前,真正的天伐战争中,当时的指挥官却是以仅仅五万天征军冲破了要塞,以一敌四,而且斩敌竟然达到了整整十八万,是我的两倍还多……”   少年露出有些惊叹的表情,“我实在不能理解,究竟怎样的指挥水平才能达到这个境界,而且那位指挥官也算不上什么名将,在那个时代的璀璨将星,并不算多么起眼……我和那个时代的先辈们,差距真的有那么远吗?”   他看向始皇,想要从那个辉煌年代的创造者口中,得知自己和先辈们的距离。   但出乎少年意料之外的是,始皇却一时愣住了。   她手中端着的酒杯放在半空中,还没举到口边,却停在那里不动了。   “陛下?”少年疑惑道。   半晌沉默后,始皇才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与祖龙阁外漫天的风雪交织在一起,令少年手足无措起来。   “那,那个,陛下……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没有什么问题。”   始皇笑着摇了摇头,举杯将茅台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看着少年。   “你会有这种疑问很正常,自从东皇太一晋升次世代人工智能以后,实境军演中的军队虚拟人格,就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完美模拟了一百年前南境天征军的身体素质和战术修养,所以你看不出问题在哪,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那问题到底在哪?”少年眨眨眼。   “很简单。”   始皇轻轻摩擦着手中的酒杯,“东皇太一也只能做到模拟身体素质和战术修养而已……嗯,可能这样说,还不太清晰,这样,朕给你举个比较直观的例子吧。”   她顿了顿,说道:   “一百年前……”   “天征军是没有督战队的。”   祖龙阁外,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依然在下,夜风呼啸而过,拂过少年怔住的脸颊。   “是……士气?”   沉默半晌后,少年小心翼翼道:“因为始皇帝前无古人的伟大威望,和保家卫国的历史使命感,天征军的战斗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这样吗?”   “完美的教科书式回答。”   始皇点了点头,道:“零分。”   “……”少年悻悻地垂下了头。   “所以朕经常说那群编历史教科书的家伙都是脑袋僵化的废物。”   始皇摇了摇头,又斟了一杯酒,“但他们那些教科书式的俗套笔法倒也有它的用处,毕竟把真东西写上去,对孩子们不太好。”   “不过你不一样。”   始皇说道:“所以,朕可以跟你讲一讲,教科书上没有的东西。”   少年有些微微紧张起来。   “首先呢,我们讲一些比较轻松的东西。”   始皇轻描淡写的话语,令少年紧张的心绪变得有些平复下来,他的表情微微柔和。   但下一刻,却变得僵硬起来。   “我们讲一讲,秦淮以北,埋着的八千五百万孤魂厉鬼——”   呼啸的夜风如刀子一般打在少年的脸上,也扬起了始皇及腰的黑色长发。   “自五胡乱华,大明覆灭,中原陆沉,秦岭淮河一线以北,尽数沦丧胡人十六国之手……这是中学近代史教科书第一章第三节第一行的内容。”   “现在,朕告诉你,教科书上没有讲的东西。”   始皇淡淡道:“燕京城陷那一天,只有六个汉人活着逃了出来;北境最后一只明军覆灭那一夜,黄河上已经漂浮了两百九十万平民的尸体;半年不到,北境的汉人死了四成;剃发易服,再死三成。”   “二十年后,活在北境的汉人,男人生下来就是奴隶,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活活累死为止,女孩一到十六岁就要献上初夜,你知道吗?那里的汉人有一个传统,叫摔头胎。”   “——这个传统,延续了二百六十八年。”   始皇看着脸色有些发青的少年,不紧不慢地斟了一杯酒,淡淡道:“现在,你知道天征军的士气是哪来的了吗?”   “始皇帝前无古人的伟大威望?保家卫国的历史使命感?不,开什么玩笑,谁会在意这个啊……”   她重复了一遍少年刚刚的话语,摇了摇头,认真道:   “——他们,想杀人啊。”   少年怔怔地看着始皇的双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你还记得朕登基时,曾下的第一道命令吗?焚书坑儒……”   始皇抿了一口酒,道:“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做的那么绝吗?世人对朕毁誉参半,大多来自于此,他们说朕杀了太多有血性有骨气的读书人,说朕打断了华夏的脊梁……”   “有血性、有骨气、华夏的脊梁?”   她重复了一遍这三个词,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这简直是朕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   “有血性?有骨气?!”   始皇重重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有血性的读书人,早就在一百八十年前,陪着墨家的巨子,死在了秦淮机关防线的钢铁壁垒!有血性的读书人,早就在九十年前,跟着兵家的将帅,死在了收复幽云十六州的沙场前线!有血性的读书人,早就在十年前,为了张居正的变法能不被朱熹废除,死在了紫禁城的金銮殿上!”   “而剩下的那群喊着三纲五常的渣滓,他们,又算是什么狗屁东西!”   “所以了,你知道朕在杀了天下的一半儒生之后,为什么还能坐稳紫禁城的那个位子吗?为什么还能拉起一只天征军,去发动那场浩大的战争吗?”   “因为,二百六十八年了——”   始皇说:“我们华夏九州的一半土地,丢在胡人手里,整整二百六十八年了——”   “墨家的巨子带领着成千上万的墨者,用生命铸造了坚不可摧的秦淮机关防线,却再也无法向北方再踏出一步。”   “兵家的将帅号令着华夏九州的大军,鲜血染遍了幽云十六州的沙场前线,却终究还是无法让汉人回到那片魂牵梦萦的土地。”   “岳家军战无不胜,一路从秦淮河畔打到了燕京脚下,却在最后的一刻,被那十三道金牌拦下,归途万里,有千万百姓拦道恸哭。”   “燕京耻,犹未雪。九州恨,何时灭。”   “你懂了吗?那群儒生,那些所谓的仁义纲常,是拦不住一个民族的仇恨的——”   始皇站起身,她走到祖龙阁的护栏前,眺望着漫天飞雪。   “你知道,天伐战争,为什么不叫北伐战争吗?”   “因为,华夏的子民,是信祖宗的,祖宗就是我们的天。”   “而在那一年,我们的天在发怒,我们的祖宗、秦淮以北的八千五百万孤魂厉鬼,他们在咆哮,在等待我们——”   “去给他们复仇。”   始皇的背影伫立在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中,她的脊梁挺得笔直,威严而肃穆。   “从黄河的两畔到长江的沿途,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已经等得太久了,从燕京沦陷的那一天就开始等,一直等了这么多年,无数次的希望换来失望,但他们还是在等,等了十几代人……”   “他们终于等到了。”   “那一天,有一个人,站在紫禁城的祖龙阁之巅,俯瞰着脚下旌旗林立的天征军。”   “紫禁城在等待她的声音。”   “整个南境在等待她的声音。”   “华夏神洲、四万万炎黄子民,在等待她的声音。”   始皇轻轻闭上双眸,跨越一个世纪的漫长岁月,她仿佛又看到了脚下,那无数沉默而等待的身影。   于是,她说。   “走。”   “我们到北方去。”   “——我们回家。”   一九一三年,紫禁城。   始皇颁布天征令,两百一十万天征军越过秦淮防线,三路北伐。   ——誓灭五胡十六国。 第七十七章 始皇(下)   天征令碑,立于紫禁城神武门前,长七丈、宽三丈、厚一丈,始皇九年始建。碑石采自昆仑山巅,历经三月铸成,又经三月送至紫禁城,再经三月,碑成。   前碑有天征令三字,始皇天子剑气所书,千年不破。后碑有天伐战史四万八千言,书圣王羲之自损十年寿元而成,万世不朽。   “我总是会想起很多年前,我还在初中的时候,上语文早读,老师走进门,在黑板上写下今天早晨的任务是天征令碑文某章某段,上课提问,然后一个班在一片唉声叹气中翻开课本,嚎上一个小时的场景。”   楚离举起酒杯,凝望着其中流动的红酒,对身前的欧德修凡克笑着说,“你们欧洲那边肯定没有背不出来课本就罚抄三遍的传统吧?”   “这种填鸭式教育毫无意义。”   纯白长发的少年皱起眉头,道:“这只会让你们的学生对此充满厌恶,为了完成任务和考试而背诵,他们的年龄根本不可能理解这种层次的东西。”   “对啊,那时候我心理年龄比较大,还算好些,我很多同学根本就读不懂那些繁琐而枯燥的文字,就算是那些成绩最优异的学霸,也不过是根据考试内容去死记硬背而已。”   楚离笑了起来,道:“几乎整个中学时代,天征令碑文都是中学生最大的噩梦,几乎只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能与之媲美。”   “我记得前几年,在微博上看到过一个热门投票,选出你学生时代学的最烦人的东西,天征令碑文以绝对高票居于榜首,底下的评论一片鬼哭狼嚎,嚎着cnm老子再也不想背了,背了也找不到女朋友……”   欧德修凡克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是想表达,因为你的心理年龄比较大,很早就理解了天征令碑文的意义,所以变得比其他人爱国……”   “不,事实上,天征令碑文的主题并不是爱国,而且,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楚离微微一笑,开口道:“那条热门微博的投票其实有两个,另一个投票是选出你这辈子读到的最有用的东西,你应该能猜出最高票是什么吧?”   “……”   欧德修凡克沉默半晌,道:“天征令碑文?”   “嗯,还是它,评论里还是一片鬼哭狼嚎,嚎着cnm还好老子当初背了,虽然还是找不到女朋友……”   “你觉得这些话是从何而来呢?”   楚离放下酒杯,笑道:   “你觉得,始皇究竟为什么要刻下这些碑文呢?”   ----------------------   “天征令碑文?朕都快忘的差不多了啊,只记得开头的序言了。”   面对少年的问题,始皇思量片刻,如是说道。   少年:“……”   喂喂!您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让我们几代人背的鬼哭狼嚎,结果自己倒忘干净了?   “都一个世纪了。”女人挑挑眉,绝美的脸颊上,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那种既拗口又烦人的文言文,朕当年上太学的时候就懒得背,何况今天又没人敢考朕,朕为什么要背?”   原来您也觉得那玩意很烦人啊!您这该不会是童年阴影太深、长大愤然报复社会吧!这是恐怖袭击!   看着少年有些抓狂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始皇双眸间流露出几分笑意,她揉了揉少年的黑色长发,不紧不慢道:“不过,你问的那个问题,朕倒是能回答一下。”   “朕倒是还记得,碑文序言,是两百零三字的天伐战史,余下四万五千九百九十七言,才是正文……嗯,朕没说错吧?”   ……事实上序言是两百零一个字,您特么还真的忘了啊。   少年泪流满面。   始皇看到少年有话憋着不敢讲的脸色,大概猜到自己犯了很低级的错误,她微微一笑,转过身。   “至于碑文的正文呢,朕也已经记不清了,只有那堆拗口的之乎者也还留有些印象。”   始皇走到护栏处,俯瞰紫禁城,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越下越大,甚至遮蔽了神武门前那座巨大的石碑,只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丝朦胧的影子。   “朕只记得,那些不知道到底多少的字数里……”   “埋着一百三十万七千零二个人。”   她看着巨大的石碑,道:   “这一次,朕没说错。”   少年怔住了,他看着眼前女人随风飘扬的及腰长发,不知为何,有些喘不过气来。   “朕还记得碑文的序言,这一百三十万七千零二个人,都死在哪里——”   “六年一月,天征令下,两百一十万大军越秦淮,三路北伐……”   九州皇帝的声音,回荡在风雪中。   “四月,大破匈奴,杀左贤王,降者八万,皆斩。”   “九月,平西凉,收汉民。”   “十二月,冠军侯一枪破燕关,诛前燕、灭后赵、剿仇池,幽云十六州半壁光复。”   “七年三月,大破女真,白起剑斩皇太极,旌旗悬颅三月,胡人丧胆。”   “九月,西夏请降,始皇诛来使,曰血债以血偿,千军踏破贺兰山。”   “八年三月,天征军一百三十万兵锋直指燕京,五胡九国一百八十万大军会师城下,两军对垒。”   “四月,血战。”   “五月,血战。”   “六月,血战。”   “七月,血战。”   “八月,胜!”   “入燕京,故宫墟上,悬颅,祭祖。”   “九月。”   “——神州大地,重归汉土!”   最后一句话的余音落下,始皇举起酒杯,洒下一杯茅台。   酒如剑,斩断长空漫天飞雪。   她的话音并没有停顿,依然在继续说下去。   “朕还记得,正文里,那些不知道到底多少的字数里,是一百零一部列传,一百零一个人的一生。这些人里有大人物也有小人物,有凌烟阁上的王侯将相、文武重臣,也有默默无闻的市井小贩、走卒挑夫……”   始皇说:“一个世纪了,朕背不出他们的列传了,朕只记得,他们都做过些什么。”   “譬如,朕记得一个叫张仪的纵横家。白衣西去,三载春秋,一人踏遍欧陆十七国,游说英法,牵制北美造物议会,合纵东欧,拖延苏联钢铁洪流。以一己之力,换来了数以亿计的战争援助,为天伐战争挡下了西方列强的一切干涉。”   “他被暗杀过一百三十七次,因为留下的暗伤,没能活过三十岁。”   “他有个绰号,叫塞外长城。”   “朕给他起的。”   始皇用白皙如玉的指尖轻轻在护栏边缘的积雪上划下一道刻痕,她端着酒杯,将一杯茅台,洒到了祖龙阁外的漫天飞雪中。   少年怔怔地看着酒水落入长空,那是温酒,还带着热气。   “朕还记得,一个叫刘二的马夫。”   “他的名字和天伐战争这种史诗一点都不搭,前半辈子毫无闪光点可言,种了半辈子地还是穷光蛋、娶不到老婆,想混点军饷,就跑去参了军,一路贪生怕死,躲在最安全的中央军帐大后方混日子。”   “因为活的最久,前辈们差不多死光了,他就被挑去给最大牌的将军养马,一直混到了燕京城下,混过了四个月的血战,还是没死,终于混到快打赢收工、能回家讨老婆了。”   “然后,他跳起来替霍去病挡下了努尔哈赤的一箭,死的连灰都没落下。”   “冠军侯性情孤僻、傲慢无礼,活到了一百二十三岁,无疾而终,死前跟朕说他这辈子就一个兄弟,姓刘。”   始皇平静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这一次,她倒下两杯茅台。   “朕还记得一个叫许大富的徽商。”   “他家里是十几年前从北边逃过来的,走的时候十四口人,过了长江剩仨,到天京城留他爹一个。”   “这姓许的脑袋灵光,天伐战争开打的时候,他就混成了县里数一数二的商会头子,家宅百亩、仆役成千,出入乡里、风光无限,堪称是一县的土豪劣绅。”   “然后一九一三年,朕号召九州募捐,他就捐了身家,留了一家铺子,靠着这些年的人脉,从头开始,过了一年半,他就混成了州里数一数二的商会头子。”   “然后北线告急,他又捐了身家。”   “一九一六年燕京血战,捐了第三次。”   “一九一八年北方重建,捐了第四次。”   “后半辈子这姓许的就没捐了,一直混到了九州徽商商帮最大的头子,豪宅千亩、锦衣华服,堪称资本家腐朽生活的范本。”   “死前捐了这辈子最后一次,造了三艘航母,一百架歼击机。”   “半壁天征武勋给他送的葬,棺材里盖的是祖龙旗。”   这一次,始皇没有再倒下一杯酒了,她笑着摇了摇头。   “那死胖子比朕还有钱,朕就不请他喝酒了。”   她把杯中的茅台一饮而尽。   她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眼眶有些发红的少年,道:“你问朕,为什么要你们背天征令碑,其实朕想的很简单。”   “人这一辈子,短。”   始皇认真道:“你生下来哇哇大哭,学着说话走路,一天比一天高,长大了勾心斗角,当家了开始操心柴米油盐……但你老了以后,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看着儿孙满堂,死前用来回忆一生的时间,比这天上飘着的雪花,还短。”   “但这么短的一辈子,朕觉得,总是该做些什么的,至少该做一件,等你死了的那天,想起来也能感到骄傲的事来。”   “朕不求你们非要为了这个国家做些什么。”   “朕只是希望,你们每个人,从这个世界上走的时候,都能像这天征令碑上的一百零一部列传的主人一样,是笑着离开的。”   “都能像这天征令碑里埋着的一百四十万人一样,给这个世界留下过一些崭新的东西。”   “这样的话,朕就能安心地……”   “——把这片土地交给你们了。”   这一瞬间。   少年的双眸间,倒映出始皇的微笑。   他一生中,第一次见到,始皇露出这般温柔的微笑。   耳畔忽然响起了烟花的轰鸣声。   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不知何时悄然停下了,伴随着宏大的钟声和响彻云霄的欢呼,燕京城中,有无数璀璨的烟花在夜幕下绽放,五彩斑斓,绚烂多姿。   “——新年快乐。”   始皇轻轻俯下身。   温柔地吻了吻少年的侧脸。 第七十八章 叮,您的好友尼采已上线!   “始皇是你的初恋吗?”   纯白长发的少年举起酒杯,和楚离碰了一下,忽然问道。   “……初恋?”   楚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愣了一下,笑了起来,道:“大概算吧,和那样的女性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想不喜欢上她,都很难吧。”   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沉默半晌,道:“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生在1890年。”   没能生在那个黑暗而动乱的年代,在紫禁城中陪她一起长大,看她登基为帝,随她天征北夷,携手走过两次世界大战的硝烟,在两极争锋的冷战之间相互取暖,然后迎来新的千年。   最后,一起死在那一年的那个秋天。   “卿生我未生啊……”   楚离忽然笑了起来,“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很中二,总以为自己是史诗的主角,现在回头想想,这史诗怕不是莎士比亚那老混蛋出品的悲剧。”   他又喝了一杯酒,重重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叹息道:   “你说,现在不都流行架空历史穿越剧么,怎么偏偏轮到我就只能混个现代都市言情片了?”   纯白长发的少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楚离的肩膀,又给他斟了一杯酒,安慰道:“别难过,你当年不是说始皇亲过你么,整个地球、一个半世纪,也就你这一个人有过这种待遇,这辈子值了。”   “亲是亲过啊,不仅如此,最后那年我告白以后,她也的确说自己动心了,但这不是已经晚了么……”   楚离长叹一声,喝下了欧德修凡克给他斟的那杯酒,“不过还是多谢了……cnm怎么又下毒?”   他刚喝了一口,眼皮就跳了起来,“纯度99%的六道?这味道可真酸爽。”   “见缝插针嘛。”   欧德修凡克不紧不慢地又给他斟了一杯,笑道:“来,尝尝这个,加料版的猴儿酒,配合六道,感受一下故乡的味道。”   “你可真是好兄弟啊。”   楚离嘴角微微抽了抽,但还是接过了那杯猴儿酒,一饮而尽。   下一个刹那,楚离眼前的五彩斑斓的世界都褪去了色彩,变成了黑白分明的画面,风声、呼吸声、说话声尽数定格,五感被彻底封闭,连意识都变得模糊不清。   下坠、下坠、不停地下坠,仿佛堕入了无穷无尽的万丈深渊,似乎是一秒钟,也似乎是一千年,直至看到了那缕微不可察的光芒。   那是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   “谢谢。”   从那短短一刹那的雪景中醒来,楚离沉默了一会儿,放下酒杯,拍了拍欧德修凡克的肩膀,“感觉好多了,兄弟。”   “举手之劳而已。”   纯白长发的少年微微一笑,道:“掺了六道的猴儿酒,毒不死上位英灵,却能让你醉上一刹那,看到你这一辈子最怀念的一瞬间,然后一醉解千愁,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看到了和始皇的过去吧?譬如她亲你的那一幕?”   楚离点了点头。   “很好。”   欧德修凡克点点头,对一旁的女刺客说道:“都录下来了吧?发给武帝,我很好奇她知道她的未婚夫喝下猴儿酒以后、看到的是她的父皇吻他的场景、那时候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哦,对了,给苏天征元帅也发去一份,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   淦!你特么果然是“好兄弟”啊!   在楚离杀机四射、似乎准备给他来一发天征令杀人灭口的眼神中,纯白长发的少年打了个哈哈,不再看玩笑,让女刺客停下了动作,   “好了,一醉解千愁,酒会喝到这里,总算也是让你醉了一回了。”   欧德修凡克渐渐收起了笑容,他认真道:“我再问最后一次,你真的不愿意加入阿萨辛、成为离庭之主吗?”   楚离愣了愣,微微一笑,“生入祖龙阁,死入天征碑,这两个成就我才刷了一半,虽然前半部分有了被始皇亲一口的加分,甩开了那群只能入阁觐见的人几十条街,但后半局还远远不够啊,这样下去以后见了她,我也不好意思再让她亲我一口啊。”   “……”   纯白长发的少年毫无意外之色,叹了口气,道:“那,我们也就可以谈一谈正事了。”   下一刻,空气中和睦的气氛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不单单是两人的姿态,伫立在包厢中的女刺客们,一个个也都绷紧了身体。   “正事?”   楚离微微眯起眼睛,他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起来,“譬如圣剑的所在?譬如是谁盗取了圣剑?又譬如……究竟是谁发出的这份委托?”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打赢了,我会告诉你的,你自己去拿就行。”   欧德修凡克很干脆利落地道出了答案,然后道:“我想和你谈一谈的,是剩下两个问题,准确的说,这两个问题,可以合成一个。”   “洗耳恭听。”   “开门见山地说,你在一开始就已经彻底失败了。”   纯白长发的少年淡淡道:“因为你的敌人将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庞然大物,它展露的冰山一角就足以将现在的你彻底碾碎,你所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它的面前不值一提,除非你拖上你的国家,用无数鲜血和死亡的代价,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硝烟烽火中,去和它的恐怖兵锋正面相触。”   楚离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漫长的沉默。   “……在登上方舟之前,我就已经有所预料了。”   他说:“不过没想到,真的是它。”   “坦白地说,对现在的你而言,它不需要派遣任何英灵,就足以将你重伤。”   欧德修凡克淡淡道:   “在全球轨道卫星系统『荷鲁斯之眼』的辅助下,人类唯一的第三世代人工智能『拉普拉斯妖』会负责精确到每一个分子的坐标定位扫描。”   “然后,世界最强天基武器『冈格尼尔系统』将瞄准这艘方舟,随之而来的将是一次量子资讯分解攻击,三分之一微秒的时间,你不足以拨响自己的理。”   “『狄拉克之海』将从百慕大三角向宇宙空间提供几乎无限的能源,你将在一秒钟内被重复轰击一千次以上,直到彻底碾碎你的一切。”   “这是科学与以太完美融合的恐怖结晶,这就是北美造物议会的力量。”   纯白长发的少年低声道:“在五年前的北大西洋战场上,神圣德意志的帝皇早已亲自验证了「科学」的恐怖威力。”   “我相信,你不会想成为第二个例子的。”   欧德修凡克平静的声音回响在空气中,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沉默。   “……真是可怕啊。”   半晌,楚离苦笑起来,道:“你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被追杀了十七个国家的心理阴影,那可真是惨痛的回忆,造物议会的那群疯狂科学家,不去好好研究他们的量子物理,整天在国际上搅风搅雨干什么,也不怕被群起而攻之吗?”   “不会的,那群偏执狂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群人。”   欧德修凡克说道:“他们不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也不会在上沪的土地上暴露自己,除了盗取圣剑以外,剩下的一切行动都由阿萨辛负责,他们开价,我们把圣剑运回北美。”   “原来是这样吗……”   楚离叹了口气,道:“那我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想请你回答了……”   “你的底牌是什么?”   他的神情平静而肃穆。   “现在是最后一局了,欧德修凡克,不需要再谈别的了,只有你的底牌才能决定结局,你明白暗世界的规则,只有力量才能决定一切的归属。”   “如果造物议会不参与这次行动,那么,你的底牌呢?”   楚离说出了这些话,但他的表情却似乎已经猜到了欧德修凡克将会说些什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待最后的时刻。   “阿萨辛麾下五大英灵。”   欧德修凡克说:   “——与山之翁!”   “今夜零点,方舟启航之时,中枢机关将倾巢而出,于北美造物议会的相位转移阵列中,横跨万里重洋而来。”   “我等将击溃一切之敌,无论是来自世界外侧的斯卡哈,还是曾为上位英灵的你。”   图穷匕见。   楚离默默闭上了双眸,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赢了。”   纯白长发的少年轻轻抿了一口红酒,平静道:“吾友,无需悔恨,这不是你的错,这一次你没有在智慧上输给我,我也根本没有做任何所谓的布局。我不需要去玩弄阴谋诡计了,只是等待,就可以战胜你了。”   “你没有犯错,吾友,你只是太弱小了而已。”   “——弱小是原罪。”   欧德修凡克放下酒杯,看着沉默不语的楚离,道:“现在,离方舟起航的午夜零点,只剩下20分钟了,吾友,你可以考虑向谁求援了。”   “岚之王晋位天之座,守护文明之理,无法离开英伦三岛,一个区区投影显然帮不了你。”   “神圣法兰西和燕京的那两位皇帝,还有苏天征,她们倒是能来,但她们今夜现身于此,不等到明天的黎明破晓,造物议会就要倾巢而出,不惜一切代价把你夺回北美。”   “剩下的还有谁呢?我不太清楚你离开英伦三岛后的经历,但想必应该还有一位乌托邦的尼采冕下,可惜她手里没有国家级的相位转移阵列,等她从柏林赶到上沪,你尸体恐怕都凉了。”   “再说,即使尼采真的及时赶到了方舟,也不是山之翁大人的敌手,她毕竟不是战斗型的英灵,何况加上其他五名次位英灵。”   顿了顿,纯白长发的少年又想起了什么,道:   “哦,她好像还在这艘船上准备了一些什么布置,不过可惜的是……”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计谋都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   他开口道:   “——以力,可以破巧!”   ————————   ps1:第一卷临近尾声,始皇的历史牌狗粮完了,尼采这波智商牌狗粮更不好写,超-重度卡文,今天还是一更……   还有,明天开始,12:00和18:00整点更新,一分我都不再拖了……   ps2:友情章推,《我不可能是咕哒子》,书客幕后黑手群白玉楼成员出品,必属精品。   简介如下:   玛修我跟你说!我绝对不可能是咕哒子!那个混沌恶的女人怎么可能做出我这么正直的事情啊!什么?你说她以前也这样?!才不会咧!我就是要让你看看……   ——拍片也能拯救世界! 第七十九章 间幕:人生只若如初见(上)   2009年,巴别塔。   这里似乎是一间病房,银白色调的大厅有着未来的科幻感,只有北面开着一座巨大的落地窗,阳光洒落而下,其他三面墙壁都是银白的金属,连门都没有,不知从何而进。   各类精致繁杂的医疗设施布满了房间,中央是一座大型医疗舱,舱门已经完全打开,垂在地上,余下中央的病床暴露在空气中。   “我赢了。”   白皙如玉的手指捏起一枚银白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女人平静的宣告。   黑色长发的少年坐在病床上,靠着舱壁,静静地看着棋盘,若有所思。   他约莫十五、六岁左右,穿着病号服,看上去几乎像是个木乃伊,额头被绷带缠绕着,胸口以下也裹满了绷带,左腿上还固定着辅助行走的机械设备,双眸睁开,瞳孔却是灰色的,眼神毫无神采,似乎是个瞎子,却像是能看到一些什么一样,望着棋盘。   他的身旁放着一个破碎的黑色假面,沾染着早已干涸的血痕,残破不堪,却始终没有被扔掉,静静地放在床头,不知已过多久。   少年手中也捏着一枚漆黑的棋子,却放在半空中,没有落下,沉默半晌,他将棋子放回去,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赢了,第一百八十一局。”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女人。   一头洒落而下的银白及腰长发随风飘扬,落到她的连身大衣上,她应当是一个理性而高效的人,从头到脚的打扮几乎都是简约而单调的样式,且打理得一丝不苟。   女人身姿高挑、曲线傲人,长得很美,但最美的却不是她那上帝亲手雕琢般精致的脸颊,而是那双眸子。   银色的眸子。   那双银眸澄澈而剔透,却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   女人静静地看着少年,银眸间波澜不惊,冷静而沉默。   “你学棋的时候,受始皇帝的影响太深了。”她说,“但她的下法不适合你。”   “嗯,我在燕京的时候,只和两个人下过棋,一个是先帝,一个是素言。”   黑色长发的少年淡淡道:“她们都说,这种下法不适合我,我也经常被找到破绽,三番五次被轻而易举地屠掉大龙。”   “那你为什么不改?”银发女人扬扬眉,“我无法理解。”   “……我只是不想学别人的棋而已。”   黑色长发的少年沉默半晌,露出微不可察的微笑,道:“这样的话,等我走了以后,见到先帝,就能有借口跟她继续学棋了。”   一缕阳光洒下,落在他的脸上,那笑容分外温暖。   银发女人看着那个柔和的笑容,神色毫无波动,摇了摇头,平静道:“我知道你不想活了,但别在现在就去燕京找死,我在你身上的投资已经超过三个亿了,还清之前,你的命是我的。”   “嗯,我明白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先帝教过我的。”   黑色长发的少年又露出那种柔和的笑容。   银发女人看到那种笑容,皱起眉头,冷冷道:“再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三千米高空的长风在落地窗外呼啸而过,这里是巴别塔,世界最高的人造建筑,顶层。   黑色长发的少年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对救命恩人的要求,却不得不点了点头,收起了笑容,沉默下来。   “我原本还以为威慑欧陆的守夜人和审判庭统帅是一个足够铁血无情的强者,救下他,与他结成盟军,能为以后的计划增添很多助力。”   看着少年颓废的模样,银发女人冷冷道:“却没想到救回来的竟然是一个废狗,这么多年连一个女人都忘不掉,你可能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投资了。”   银发女人触及到了这个话题时,少年似乎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却依然显得有些颓废。   他低声道:“你……又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   “爱情?”   银发女人漠然道:“毫无意义的两-性价值观,生物繁衍本能的附属品,降低社会运行效率的障碍物,简而言之,垃圾。”   闻言,黑色长发的少年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恼怒起来,“你这家伙……”   “你似乎对自己喜欢始皇帝这件事很感到自豪一样?或者该解释为你对自己爱情的忠贞不渝而骄傲?”   银发女人淡淡道:“是吗?那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爱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少年一时怔住了,沉默半晌,才道:“当然是共度一生……”   “不,你只是想和她交配。”   银发女人的神情淡然,丝毫没有半点羞耻,“你说的再浪漫一百倍,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只是因为动物的繁衍本能在躁动,想把自己的遗传基因在优胜劣汰的自然界中传承下去,并尽可能是通过同类中最优秀的母体……”   她顿了顿,补充道:   “哦,还有一个本能,你是哺乳动物嘛,始皇应该很符合哺乳动物的审美观,你肯定还想重温一下……”   “——住嘴!”   少年愣愣地听着银发女人的分析,不知何时,脸色从白变红,又从红到白,表情堪称无比精彩,终于,在漫长的呆滞之后,他恼羞成怒道:   “——我才没有想过那么肮脏的东西!”   “呵呵。”   银发女人面无表情地笑了两声,“现在看着我的眼睛,我问你,你进入青春期以后,偷偷摸过她的胸-部没有?”   黑色长发的少年一怔,下一刻,双眸间瞬间浮现出无比的慌乱和羞愧之色,虽然一闪而逝,但却早已无法掩盖。   “无需羞愧。”   银发女人淡淡道:“和一个半世纪以来人类文明最优秀的女性朝夕相处,你如果没有对她产生性幻想,那我反倒要质疑一下你的性取向了。”   “你不需要对此产生什么心理压力,繁衍本能而已,这是人类之所以在残酷的自然竞争中生存下来的依仗之一,无论何时何地都在躁动的性冲动。”   “只要是符合审美观的异性,你对她产生欲望很正常,这不值得羞愧,就像现在,即使你在谈话中对我产生性幻想,我也不会有什么惊讶和愤怒,而是会定期安排女人替你缓解冲动,让你以后在谈话中能维持冷静——”   黑色长发的少年表情僵硬地听着银发女人的平静教导,两人的身高和年龄差,与银发女人绝美的容貌,令他产生了一种当年面对先帝的错觉……   但先帝怎么可能说出“即使你对我产生性幻想,我也不会砍死你而是帮你找女人”这种话啊。   短暂而漫长的守夜人和审判庭统帅生涯中,少年从来都是一切对话的主导者,即使是先王维多利亚,面对他时大多数时间也在耐心地聆听,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如此丧失主动权。   就像在先帝面前一样。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少年忽然注意到了他一直没有在意的地方,譬如银发女人惊人的魅力,那白皙如雪的肌肤,高耸的胸-部,修长高挑的双腿,高跟凉鞋中的裸足……   银发女人停下了声音,看了看少年有些恍惚的神情,挑了挑眉,举起右手,点了点手环上的一个按钮,下一刻,就有一道恭谨的女声响起。   “董事长,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银发女人淡淡道:“柏林电影节离闭幕式还有几天?”   “额,三天……您准备去参观吗?”副手小姐的声音有些疑惑,她印象中,董事长似乎从来都对这些娱乐领域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黑色长发的少年也疑惑地抬头起,不知道话题怎么忽然转了180度。   “找三个最漂亮的女明星,符合东方审美观,跟她们所属的公司买下她们一个月的使用权,洗干净送过来。”   银发女人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   下一刻,电话背后的副手,和病床之上的少年,表情齐齐陷入僵硬。   “你在搞什么鬼——”   黑色长发的少年率先反应了过来,要不是浑身还绑着绷带,他几乎就要从床上跳了起来。   “把你身上的荷尔蒙浓度降一降再开口说话。”   银发女人淡淡道:“虽然医学理论上确实存在男性的性冲动比女性要广泛而强烈这种说法,但我还真没想过会这么夸张。不单单是第二性征,你刚刚的视线甚至在我的脚上停留了超过三秒钟……那种地方竟然真的能让男性产生生理欲望?你们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能理解,但果然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她皱起眉头,不留痕迹地把穿着高跟凉鞋的裸足放到了病床下,远离了少年的视线,对副手补充道:“再帮我送来一双长靴,哦,挑那些女明星的时候,顺便注意一下脚型……”   “哦,是……是。”副手的声音有些古怪。   形象几乎一瞬间跌落为足控变态的少年,表情不禁扭曲起来,他几乎一字一顿,怒道:   “——尼——采!!” 第八十章 间幕:人生只若如初见(中)   最终,这段小小的纷争插曲,还是以尼采的胜利而告终了。   银白长发的黑心资本家取消了给少年准备的三只女明星的计划,而少年则不得不向尼采保证在以后的谈话中要保持冷静,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身体上,尤其是脚。   “所以说,尼采,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肮脏——”   黑色长发的少年皱起眉头,他从守夜人和审判庭统帅的位子上离开还没有多久,虽然受了严重的精神打击,但毕竟余威尚在,此时皱眉,淡淡的威严和肃穆感弥漫四周。   “哦,是吗?”   尼采挑了挑眉,把放在病床下的双腿收了回来,白皙修长的肌肤展露无遗,凉鞋中的雪白赤足距离少年不过咫尺之遥。   于是,少年的表情显而易见的变得微妙了一瞬间。   “呵呵。”   银发女人平静地把双腿放到了床下,面无表情地笑了两声,银眸深邃,古井无波,却胜过了一切嘲讽和鄙夷。   “……”   沉默良久,黑色长发的少年默默选择了放弃了这个话题。   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棋盘,道:“再来一局吧。”   “第一百八十二局吗?没问题,不过先等你吃完午饭再说。”   银发女人抬头看了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就随之而来,一个女护士端着一个餐盘缓缓走入病房,恭谨地放到了医疗舱旁边的桌子上,然后退去。   “今天还是要喝这种东西吗?”   黑色长发的少年叹了口气,看着餐盘中唯一的那碗汤,道:“简直是狗粮,不,这待遇连狗粮都不如啊……”   那碗汤是单调的银色,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不像是能吃的食物,反而像是什么神秘重金属的液化版本,味道更是恐怖,喝下去的那种黏稠和灼烧感,总是让人以为自己是不是喝了硫酸。   话虽如此,少年还是伸出唯一勉强能动的右手,摸向那碗汤。   但指尖刚刚碰到碗的边缘,就被打开了。   于是,黑色长发的少年忍不住皱起眉头,道:“都喝第三天了,不会还是你喂吧?”   “少废话,张嘴。”   银发女人端起汤,拿起汤勺,盛了一勺,放到少年嘴边,平静道:“三百万美金一碗,你倒出去一滴都赔不起。”   少年看了看自己被绷带裹住的双手,犹豫片刻,无奈道:“那就不能让护士来吗?”   “可以啊,只要你不担心被混进来的刺客一剑穿心就行啊。”   银发女人淡淡道:“想想自己得罪过多少国家吧,你脑袋值的价钱,整个乌托邦就只有我一个人不会心动了。”   “……”黑色长发的少年一时哑口无言,他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微微张开嘴。   “张大点,像昨天一样。”   尼采说道:“你这样让我怎么喂。”   于是少年无奈地又张大了一些,但还是不足以避免药液可能的洒落。   银发女人沉默半晌,皱起眉头,从座椅上站起来,俯下身,一只手拿着汤勺,另一只手直接捏住了少年的下巴,把嘴强行分开,然后把汤勺伸了进去。   “呜呜呜呜呜——!!!”   黑色长发的少年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却被那只白皙如玉的手卡的死死的,一动也不能动。   尼采绝美的脸颊上淡然平静,她站在病床前,一勺接一勺地盛着银白色的汤,然后毫不留情地倒进了少年的嘴里。   不知为何,从客观的角度看去,这幅场景,总有种强x的既视感。   由于倒的太急,半途有一行药液从少年的嘴角滑落,银发女人微微皱眉,伸出手指,沿途反方向接住了药液,然后直接把手指伸进了少年的嘴里。   “舔干净。”   她冷冷道。   黑色长发的少年露出愣愣的表情,感受着唇舌间女人的手指冰凉柔软的触感,一时呆住了,下意识地含住了手指,吮吸了一下。   银发女人抽出手指,看了看,神情淡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道:“嗯,舔的不错,一滴都没漏下。”   “……!!!”   这时候,黑色长发的少年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表情瞬间陷入僵硬,“你你你——呜!”   下一刻,他的下巴又被那只白皙如玉的手卡住,盛满了汤的勺子又伸了进去。   少年露出有些恼怒的表情,但奈何手无缚鸡之力,只得无奈地承受尼采的暴君行径。   如此循环往复,在不得不舔了尼采的四根手指之后,少年终于勉强喝完了那碗汤,耗时仅仅一分二十秒,堪称青少年高效进食的经典案例,值得在全世界中小学推广学习,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黑色长发的少年已经有气无力地瘫倒在了病床上,而银发女人的表情却依然平静,她用手帕擦拭着被少年舔过的右手四根手指,淡淡道:“嗯,你舌头还挺灵活的,天赋不错。”   舌头灵活算是哪门子的天赋?这种夸奖我不想听啊!   这一刻,少年忽然明白了“寄人篱下”是一种怎样的悲惨遭遇。   “总-裁-阁-下……请问,您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果断下了逐客令,虽然他才是客人的那一方。   “不可以。”   银发女人毫不礼貌地驳回了他的愤怒要求,平静道:“这座巴别塔都是我的,只有我要求你离开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你让我走了。”   “……”黑色长发的少年觉得自己的涵养可能还是没能在这些年里磨砺出来,现在竟有种吐血的冲动。   但悲惨的遭遇显然不单单是如此。   尼采看着悲愤欲绝的少年,冷冷道:“被子掀开。”   “……什么?”   少年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把你的被子掀开。”   银发女人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看着还在发呆的少年,皱起眉头,不再搭理他。   她俯下身,拽住了被子的一角,一下掀开了盖在少年身上的厚重棉被,让穿着单薄病号服的少年暴露在了空气中。   “!!!”   黑色长发的少年一时陷入震惊失措,尤其是当银发女人的双手伸过来,把他整个人横抱在胸前的时候。   “你想干什么!”   “别乱动。”   银发女人挑挑眉,一手托着少年的双腿,一手扶着他的脖子,抱起他,缓缓走向医疗舱旁的轮椅处。   看清了尼采的目的地,少年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纠结道:“你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别直接动手动脚……”   “我是高效主义者。”   银发女人一边走,一边低头道:“与其和你废话半天征求你的同意,不如直接动手方便。”   此时此刻,少年的整个身体都依偎在银发女人的怀里,感受女人温软的身躯那惊心动魄的触感,尤其是那对近在眼前的高耸双-峰,这令他原本就有些僵硬,再看到那双漂亮的银眸,更是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看到少年的异样眼神,尼采一怔,摇了摇头,叹息道:   “青春期的少年,一天到晚都在发情吗?真是可怕,我还是给你找几个女人吧……”   黑色长发的少年有些尴尬,他移开脸,看向地面,默不作声。   走到了轮椅前,她把少年轻轻放下,俯下身,帮他调整了一下姿态,然后走到轮椅背后,扶着轮椅,走向落地窗前。   长空之巅,巴别塔的顶层,落地窗外并不是一望无垠的天空,而是一片花园。   是的,花园。   浩瀚苍穹是万里云层,近在咫尺的朦胧白云漂浮在空中,似乎伸手就能触摸。   而在大地,一片万紫千红的花海绽放在落地窗外的花园中,几乎包括了世界上所有尚存的花卉种类,五彩斑斓,动人心弦。   尼采推着轮椅,走到落地窗前,玻璃上泛起一阵涟漪。   两人走入花海之中。 第八十一章 间幕:人生只若如初见(下)   三年后。   2011年,巴别塔。   银发女人推着黑色长发少年所坐的轮椅,漫步在花海之中。   郁金香和月季的香气交织在一起,伴随着蔷薇的绚烂色彩,令空中花园如天上人间,仿佛是在云上的梦中之国。   生态穹顶遮挡了九千尺长空的呼啸风声,唯有远处溪水潺潺,几十只大小各异的猫窝在小溪旁的空地上睡觉,偶尔有一只波斯猫伸出爪子,打了个哈欠。   银发女人推着少年的轮椅,来到小溪旁,少年轻轻地俯下身,抱起一只猫,笑意吟吟,在它脸上蹭了蹭,把迷迷糊糊的猫儿惊醒,懒洋洋地用毛绒绒的爪子推开了他的脸。   “明天我就要带着苏夏回上沪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它们。”   黑色长发的少年轻轻把猫放在草坪上,对身旁的尼采笑道:“我走以后,你帮我好好照顾它们。”   他的双眸澄澈而明亮,在阳光下折射出几分光芒。   “你来巴别塔不过三年,倒留下了这么一堆大大小小的麻烦。”   尼采挑了挑眉,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猫,平静道:“一只的饲养费算你一百万美金,承惠。”   “……你这狗大户,抠门怎么不抠死你啊。”   黑色长发的少年表情有些僵硬,他沉默半晌,咬牙切齿道:“让你倒杯水都要开三千美金的账单,尤其是这半个月,简直是变本加厉,你让我欠这么多钱有什么,我又还不起,看着那堆数字很有成就感吗?”   “你以后会欠更多的。”尼采淡淡道:“苏夏的户口和学籍,你在上沪的房子和日常开支,还有你从撒哈拉到巴别塔再到上沪沿途的痕迹消除……”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黑色长发的少年一脸“卧槽我的心好痛”,他长叹一声,转移话题道:“我的检测报告出来了吗?”   “嗯,出来了,你废了。”   银发女人似乎毫不在意少年的心情,淡淡道:“英灵之理破碎,血脉契合度归零,放不出权能,动不了以太,身体素质降至临界值,你现在连一个中学生都打不过。”   “除此之外,英灵血脉对你躯体的固定作用已经消失了,你大概会在一个月之内成长到20岁的容貌,我已经对苏夏下了简单的精神暗示,她不会注意的。”   “……这样啊。”   黑色长发的少年沉默半晌,神情平静,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点了点头,道:“真惨,比三年前我刚来的时候还惨。”   “嗯,一千个昼夜的投资,一百八十亿欧元,和整个乌托邦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资源投入,全都白费了,你已经没有了任何可利用价值,简直是我一生中最失败的投资,没有之一。”   银发女人点了点头,道:“还好没有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然我就要登上哈佛负面商业案例教材的封面了。”   “成为了你一生中最大的污点还真是抱歉啊,话说你不准备现在及时清仓止损吗?”   “当然想,如果不是当时一时冲动,签了那样的盟约,现在我早就把你扔掉了。”   闻言,黑色长发的少年不禁笑了起来,但下一刻他的面色一变,几乎是每日例行的暗伤发作,忍不住咳出了一口鲜血。   猩红的鲜血洒在尼采银白色的连身大衣上,她并未在意,而是表情平静地蹲下身,拿出一幅手帕,想要给少年擦拭唇边的鲜血。   她身材高挑,蹲下身也比少年高出了一头。   所以她跪了下去,在花海的泥土间。   银发女人面无表情,单膝跪地,一丝不苟地为少年擦拭着唇边的血迹。   黑色长发的少年凝望那双波澜不惊的银眸,任由她擦拭干净了自己的唇角,他没有做声,看着银发女人抱起自己,一手托着双腿,一手扶着脖子,顺着沿路走去。   他躺在银发女人的怀里,不再像三年前那般手足无措,而像猫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毫无防备地、露出最柔软而脆弱的小腹,慵懒地打着盹。   他依偎着女人温暖柔软的身躯,感受着她的温度,呼吸着淡淡的体香,神情恬淡而安心。   两人一路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伴随着泛起的波澜,走入了病房之内。   尼采抱着黑色长发的少年,轻轻把他放在医疗舱的病床上,小心翼翼地为他盖好了被子,捏好了被角。   她捧起桌前已经放了一会儿,不再那么烫的银白色药汤,盛了一勺,轻轻地吹了吹热气,扶起少年的后背,慢慢喂给了少年。   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喝完了汤,银发女人平静道:“来下棋吗?”   这几乎是两人这三年里,闲暇时光最大的娱乐活动,黑色长发的少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棋盘呈桌,黑白落子,对弈在沉默中持续了很久很久,两人专心致志,直到临近尾声。   “尼采。”   清脆的棋子响声中,黑色长发的少年忽然开口道:“我这次去上沪,以后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银发女人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僵,转瞬间就回复了正常,点头道:“我知道。”   “我不太担心欧洲方面会有人发现我的行踪,毕竟那种十死无生的境地,没有人会觉得我还活着的。”   黑色长发的少年道:“我只需要在意造物议会,太平洋第三舰队一直在第二岛链附近徘徊,北美在想些什么,举世皆知。”   “上沪是第一道壁垒城市,大战将启之时,我彻底燃烧自己的理,引动龙脉,能挡下西太平洋外的第一轮进攻。”   银发女人静静地听着少年的话,神情波澜不惊。   “但这样却依然是远远不够的。”   黑色长发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道:“造物议会拥有着这颗行星上最恐怖的智力储备,它们一旦发起攻击,就必然以势如破竹之势前进,想在第一轮就彻底挡下,单单我一个人,远远不够。”   “以力可以破巧,何况造物议会的力与巧,原本都是无可匹敌的,我甚至能想到它们将不会亲自出手,而是委托其他势力作为先锋,譬如山之翁与欧德修凡克,譬如影之国,譬如巴比伦……”   “我没有身为策士的天赋。”   “所以,尼采,我希望你能再帮我最后一次。”   他望向银发女人,郑重道:“我需要一个棋手,尼采,我需要你和敌人的军师对弈一局,我是你的棋子,你可以尽情地去使用,哪怕是把我抛弃也没有关系。”   “我不需要你亲自出手,去和那般庞然大物正面抗衡,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创造一个公平的战场。”   银发女人沉默良久,道:“但你能读懂我的棋吗?始皇的无双气概对你的烙印深入骨髓,你已经因此而在我手下失败了九百九十八局,从三年前到三年后……当我真的下令让你走入深渊的时候,你能理解我吗?”   她捏起白子,落入棋盘,大局落定,她赢下了第九百九十九局,少年依然没能读懂她的棋。   “我不知道,尼采。”   黑色长发的少年捏起黑子,看着棋盘,沉默半晌,道:“我不知道,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能不能理解你的棋,但是……”   他抬头望向银发女人。   两颗曾经彼此远离、相互猜忌、如野兽般戒备的心,在一千个昼夜的朝夕相处后,已然渐渐交融,再没有了利益和算计。   那第二个一千天、第三个一千天之后呢?   “还记得我们的盟约吗?吾友……”   黑色长发的少年,目光平静而坚定:   “——这一次,我将把我的性命托付与你!” 第八十二章 策士无双(上)   【倒计时18:32:55】   北美造物议会。   空旷的大厅内,金属质感的地面上遍布幽蓝色的神秘光环轨迹,颇具科幻感的相位转移阵列设备已然准备完毕。   “18分30秒之后,诸位将会被传送到西太平洋,世纪方舟。”   浑身笼罩在银色圣袍中的英灵平静道:“诸位唯一的威胁是武帝,如果武帝真的从燕京赶赴上沪,请山之翁冕下暂时拖延她的攻势,其他诸位及时携带圣剑离开亚洲境内,只有圣剑离开华夏,造物议会才有可能通过外交谈判令武帝让步。”   在英灵的对面,六位阿萨辛已经伫立在了相位转移阵列的最中央,为首的是山之翁,戴着骷髅面具、覆盖着幽蓝火焰的战铠、手持双手重剑,山之翁背后的则是五名覆盖着黑袍的阿萨辛次位英灵,有男有女、形貌各异、默不作声。   恐怖的英灵威压交织在一起,令以太的海洋为之波动。   “那么,祝君,武运昌隆——”   银色圣袍中的英灵行礼致意,身影消失在虚空中。   【倒计时18:00:29】   世纪方舟。   “作为刚刚回新手村养老的退休勇者,你们这第一个副本就拿出上位英灵带团这种大杀器来,我感到很为难啊……”   漫漫回廊间,楚离叹了口气,随手又翻开了一幅油画,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背后有什么藏着什么东西,譬如一枚银色的碎片之类的。   他的语调很平静,心情却并不轻松。   山之翁,五大次位英灵,这种等级的恐怖战力,已经彻底超越了他全盛时期的极限,何况是现在的他。   楚离的三张底牌的力量极限是挑战次位英灵,即使是拨响“理”,也不过和山之翁对战几十个回合就会落败身亡,除非他彻底燃烧一切,唤醒华夏龙脉,才有可能战胜。   但龙脉一动,耗费的是整个九州大地的底蕴,如果不是造物议会全面进攻,他即使是死,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去做出这种事。   而正如欧德修凡克先前所说,一切可能存在的外援都无法及时赶到。   楚离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依仗,就是尼采在这艘方舟上的布置,譬如手中的那片银色拼图碎片。   “不用白费力气了。”   欧德修凡克扬扬眉,道:“我知道尼采在你的房间里放了一块拼图,而且也清楚这艘方舟上的大多数装饰物都是她在这24小时之内空运而来的。”   “但阿萨辛的杀手已经翻遍了方舟,没有找到任何新的拼图,装饰物上也不存在任何以太痕迹。现在甲板上还有直升机在不停地送来东西,那里也有刺客蹲守,没有什么发现……总之这些饰物不是重点,就是装饰而已,不用浪费时间。”   闻言,楚离把油画放回原处,叹道:“所以说我最讨厌和你这种军师型反派打交道了,我能想到的东西你早就能想到,这还怎么打。”   第一条线索,pass。   “那尼采安排的调酒师和皇家乐师团呢?”楚离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没有异常,我们的心理暗示专家筛了三遍,他们得到的命令只有给你送酒和奏乐,没有其他的安排,里面也没有藏着英灵。”   纯白长发的少年耸耸肩,道:“顺带一提,舞会的金色大厅,快被我们挖地三尺了,你不用问了。”   第二条和第三条线索,pass。   楚离揉了揉眉心,思索片刻道:“说起来,尼采在这艘船上还有别的什么安排来着?”   “其他的几项你都体验过了,还有一个丘比特的权能结晶碎片,羁绊之环。”   欧德修凡克微微一笑,道:“我们抓了赌场的主管,他交代说只要你出现在赌场,这个羁绊之环肯定会落到你的手里,没有其他后续安排,哦,羁绊之环现在在我这儿。”   他从上衣口袋中随手掏出了一对纯白色的手环,在手里抛了抛,“这个东西和爱情没有关系,所谓的能让两人永远在一起只是以讹传讹。”   “那它的作用是什么?”楚离疑惑道。   “它的本质是一个和平光环,能让两个人在二十分钟内无法互相攻击,副作用则是无法互相离开三米、也不能对第三人攻击,真名应该叫做「丘比特枷锁」才对,通常被重要人物用来在刺杀中保命、等待救援。”   欧德修凡克微微笑了起来,道:“因为各国皇室用的太快,一百年前就没剩下几个了,所以你不知道也正常。尼采送你这个,大概是给你留个保命的底牌吧?可惜她没想到整个阿萨辛都倾巢而出了。”   楚离苦笑着看着纯白手环,叹了口气,他知道欧德修凡克有多聪明,他既然有胆量把这东西放在自己眼前,就证明这东西的所有可能用途都被他分析完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现在的情况。戴上它无异于自寻死路,尼采的出发点是好的,她只是和楚离一样,没有预料到阿萨辛会付出如此血本而已。   第四条线索,pass。   “这样的话,尼采留在方舟上的所有安排,好像都没用啊……”   楚离跟路过的侍者要了一杯红酒,轻抿一口,皱眉道:“她不像是这样的人,她的安排到底在哪?”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尼采这么有信心。”   欧德修凡克挑挑眉,道:“我承认她的韬略举世无双,以一己之力在国际金融市场翻云覆雨,在冰岛战场上表露的战略推演水平,也已经得到了各国的公认,但你不要忽略了一点……”   “信息不对称啊。”   纯白长发的少年转身正对着楚离,认真道:“从发现你之后,阿萨辛的情报网络一直在监控她,她根本没有离开过巴别塔,仅仅依靠间谍卫星和巴别塔系统的资讯搜集,她能理解你调用计算资源的请求、并联络美俄法,已经是极限了。”   “由于阿萨辛在方舟上设下的通讯过滤网,除了你主动发去的那条请求计算资源的消息之外,她根本没有办法联系过方舟上的任何人员,根本不知道方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可能猜出你现在的处境?她怎么可能事先就针对你现在的困局而做出安排?”   “……”   楚离沉默了。   毫无疑问,从理性上思考,欧德修凡克的话是对的,尼采不是神,她是人,她是有极限的。   但他的感性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不愿意承认,尼采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陷阱,而不做丝毫安排。   楚离的右手伸进口袋,握紧了那枚银白色的拼图碎片,再三试图寻找以太的痕迹,却一次次只看出它毫无异常的普通材质。   我还是读不懂你的棋吗?   还是说,一切太过突然,短短24个小时,你根本没有来得及布下棋局?   “你现在如果真的想要摆脱困境,就应该把思维从尼采这个词上挣脱出来,去寻找其他的手段,去请求别人的援助。”   欧德修凡克淡淡道:“譬如岚之王,譬如贞德,譬如武帝,你有很多选择,虽然很难很难,但还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的。”   楚离沉默良久,他最终选择了摇头。   “……我想再试试。”他说,“我不认为这块拼图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唉。”   纯白长发的少年叹了口气,“也好,我也认为那块拼图有蹊跷,你想找的话,随意吧。”   【倒计时12:21:44】   现在,平稳心态。   和欧德修凡克一起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耳畔喧嚣不断,但楚离的心却渐渐沉入水底。   是的,他沉入水底,灵魂深处万籁无声,唯有幽暗无光的深邃,冰冷,沉默,静的发凉。   拼图。   银色的拼图碎片。   信息的关键点有三个,银色,拼图,碎片。   首先是银色,尼采的标志性颜色,毫无疑问,是在暗示她自己,也就是说,我应该去寻求她的帮助?暂且如此推断吧。   然后是拼图碎片,拼图这种东西谁都玩过,它的核心是复原一整幅拼图的原貌,抽象的说,就是推演出一个布局的整体。   尼采给他留下了第一块拼图,它是线索,但不一定指真的存在其他的拼图,而可能是别的抽象或具体的东西。   这条线索究竟指向什么?   【我究竟还遗忘了什么?】   楚离静静地思索着,他一遍又一遍地翻阅自己在方舟上所经历的一切,甚至再度溯源而上,在方舟之前……   等等,方舟之前?   一道电光火石的灵感瞬间划过楚离的心头,他打了个机灵,当视野离开方舟的局限时,他终于想起了一个被遗忘已久的人。   银狐。   银色,第一块碎片,最早的拼图。   ——他以临时火种铸就的使徒!   神秘会在更高等级的神秘之前无效化,欧德修凡克不是英灵,只要银狐不参战,她的使徒身份就不可能会暴露,换言之,她是暗子。   而尼采知道她的存在,她的意志降临上沪交大战场时,银狐正在昏迷,她有没有可能在银狐身上布置些什么?   很好,第五条线索,终于接上了。   楚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到银狐,他不可能引动以太,不然欧德修凡克会立刻发现,那么就只能用语言诱导……这可真不是个轻松活。   “……欧德修凡克。”   漫长的思考之后,楚离沉默良久,避开了欧德修凡克的视线,用了一个十分小心翼翼的切入口,“方舟上的刺客,有多少使徒?”   短时间内,也只能从这个角度去切入话题,从询问使徒的数量这种很正常的担忧,到慢慢涉及阿萨辛在这艘船上的分布……   “你想找银狐吗?”欧德修凡克平静道。   “……”   所以说,我讨厌军师。   楚离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我已经等你这个问题等很久了,没想到真的被我猜中了。”   欧德修凡克淡淡道:“银狐是这艘船唯一在上沪市有过行动的刺客,换言之,她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与你有过接触,我的神秘性不足以发现问题,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我不能赌。”   “所以,在酒会开始之前,她就被派遣到了甲板上,那里是所有精锐的布防地点,三名使徒盯着她,即使你把她变成了自己的使徒,稍有异动,也会被砍成肉酱。”   “而之所以没有杀她或打晕,是因为我担心她是你的女人,而且想要避免直接打草惊蛇。”   “刚刚我已经通知那里布防的使徒了,她已经被抓起来了。”   “……”   楚离默默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第五条线索,pass。   很好,game over了。   这一瞬间,楚离是真的再也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一切尼采相关的线索都被他筛了个遍,却都早已被欧德修凡克提前掐死在了萌芽里。   “那上沪交大的希尔伯特空间呢?它是战争级以太武装,能封锁整艘方舟的空间,虽然不可能对抗英灵,但却有可能干扰相位转移,让山之翁无法顺利降临……”   抱着最后的希望,楚离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已经和尼采无关了,是军情六处的线索。   “战争武装的以太消耗量无比庞大,至少一个月才能凑足一次启动的量。”   欧德修凡克平静道:“为了避免相位转移受干扰,我让盗取圣剑的英灵刻意暴露了自己的存在,把唯一一次的机会用掉了,不用考虑那东西了。”   “……”   楚离沉默下来,他停下脚步,伫立在第三层边缘走廊的护栏旁,迎面是呼啸的海风。   “所以说,其实结局在酒会之前,就已经注定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嗯,我已经说过了。”   纯白长发的少年倚在护栏上,漂亮的小脸上神情平静,道:“绝对的力面前,任何智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的表情淡然冷静,双眸波澜不惊,却胜过一切的嘲笑和讽刺。   “你输了。”   【倒计时5:00:00】   冰冷如刀的夜风打在楚离的脸上,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腔之上,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绝境。   “当我让你走进深渊的时候,你能理解我吗?”   耳畔仿佛又回响起银发女人平静的声音。   在所有通讯被切断的现在,在相隔万里重洋的此处,我能读懂你留下的棋吗?   三千个昼夜之后的今天,我能理解你吗?   楚离握紧了手中的银色拼图。   他闭上双眸。   再帮我一次吧,尼采。 第八十三章 策士无双(中)   “你已经准备投降了吗?”   欧德修凡克看着眼前闭目的楚离。   “不……”   楚离睁开双眸,叹了口气,笑道:“只是觉得自己竟然连一枚棋子都做不好,有些丢人而已。”   一枚合格的棋子,应该是完全能服从并理解棋手命令的机器零件,但他今晚却在落入陷阱时,竟然找不到棋手留下的痕迹了。   “棋子?”   不知为何,纯白长发的少年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皱起,道:“你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我没有身为策士的天赋嘛。”   楚离叹了口气,道:“在皇家学园时我就知道这一点了,我对战略和战术有全球罕见的天赋,令我无论是在燕京参与实境军演还是在英伦三岛统帅守夜人,都能一次次在战场上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但这毕竟不是策士的天赋。”   “我能统帅数以万计的大军纵横沙场,如今却难以在这艘渺小的方舟上挣脱陷阱。”   楚离苦笑道:“离开了别的棋子的力量,我就做不到别的什么了,这不就是没有策士的天赋吗?”   他抬起头,看向欧德修凡克,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纯白长发的少年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你管这叫‘没有策士的天赋’?”   欧德修凡克愣愣道:“然后因为这件事唉声叹息、妄自菲薄?”   “哎……?”楚离眨眨眼道:“有什么问题吗?”   于是纯白长发的少年一脸吃了鲱鱼罐头的表情。   他嘴角重重地抽搐起来,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过你竟然有这种心理问题,这不对啊……等等。”   话说到一半,欧德修凡克忽然卡住了,他神情变换数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楚离,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叹息道:   “原来是这样,我说当年怎么总感觉你有种不太对劲的样子,当年你性子太冷,还没看出来,现在就明显了……”   “你说人话。”楚离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困惑道:“我哪里有什么心理问题了?”   “你心理问题大了去了。”   纯白长发的少年幽幽道:“始皇帝要能看见你今天这幅唉声叹气的熊样,恐怕要把你艹到哭为止。”   含沙量颇大的比喻令楚离差点没噎死,他额头青筋微露,“我让你说人话!”   “你拿着身为王的器量,去满世界哭自己没有策士的天赋?!”   岂料,欧德修凡克似乎比他还生气,少年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楚离,怒道:“怎么天上没降下一道雷劈死你!”   在这一瞬间,楚离愣住了。   “王的器量?”   他愣愣道:“你说我?”   “废话啊!”   纯白长发的少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统帅万军、纵横沙场的才能,广纳贤才、英灵相随的器量,体恤万民的仁心,杀伐果决的意志……你特么自觉对号入座一下行不行?”   “你这么夸我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我听着都有点儿脸红……”   楚离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起来,他摸摸鼻子,困惑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原来你真的没往这个角度考虑过啊……”   欧德修凡克闭上眼,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你的心理问题出现在哪了,王,你这辈子遇到的王太多了,你的自信心完全被她们打压到了谷底,你太自卑了,你觉得自己和她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从一个半世纪以来人类最优秀的王者,始皇帝,你在整个童年陪伴了她一生最后的时光,朝夕相处、从未分离;然后是开创了伟大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不列颠先王,你统帅守夜人和审判庭,作为她的剑与盾……”   “再之后是阿尔托莉雅,你见证了她一步一步的蜕变,在错误和伤痕中变得伟大,万民称颂、无上仁君,乃至晋升天之座;最后是贞德,一手埋葬了古老的国度,以鲜血和死亡开创了神圣为名的法兰西帝国,统帅着整个欧陆。”   “你的前半生,见证的史诗太多了。”   “是的,你比起她们的确还差的很远,你只是拥有王的器量,离一个真正的王,还有漫长岁月无数次风霜雨雪的距离。”   “——但你总不至于自卑到把自己当成一枚渺小的棋子吧?”   纯白长发的少年看着完全怔住的楚离,道:“我问你,这个世界上,有哪一个策士,有资格把你当做棋子?”   “……”   楚离沉默良久,开口道:“我觉得尼采——”   “不,她不是你的棋手。”   欧德修凡克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读不懂她的布局了,我大概明白你们两个人关系里的异常在哪里了,你从一开始,从很多年前,就搞错了一个问题啊……”   “——她想做你的策士,而不是棋手啊!”   话音落下。   楚离的瞳孔紧紧缩起。   在这一刹那,仿佛惊雷划过心头,巴别塔一千个昼夜的相处,那九百九十九次对弈,银发女人看着他复杂而期望的眼神,随着泛黄的记忆碎片一一浮现。   “你能理解我吗?”   跨越漫长时光,冰凉而平静的女声再度于他的耳畔响起。   “你是王,吾友。”   纯白长发的少年平静走上前来,凝望着楚离的双眸,“她是你的策士,为你出谋划策、千般布局,但策士是不能逾越于王者之上的,决定一切的人是王……”   “——落下棋子的人,是你!”   在这一刻,楚离竟觉得自己手中紧握的那一块银色拼图在微微发烫。   那是错觉,但却又分外的真实,像是很多年前的巴别塔上,黑色长发的少年依偎在银发女人怀中时感受到的温暖。   他松开手,看着手中的银色拼图。   “这就是第一枚棋吗?”   以太粒子的流光在虚空中飞舞,转瞬间将银色拼图的棱角边缘削去,化为一枚银色的棋子。   以太编织出棋盘,呈现在楚离和欧德修凡克的身前,半边空无一物,半边已落下六枚棋子。   他捏起银棋,却没有落下。   在这一瞬间,楚离闭上双眸,陷入沉思。   他脑海中重新闪过了一幕幕浮光掠影的画面,在这短短两日之中,尼采的每一句话、每一次举动,被他毫无遗漏的摆在了自己的双眼之前。   抽丝剥茧,寻找背后的真相。   不再是以一枚棋子的目光去茫然地寻觅蛛丝马迹,第一次,楚离用一个棋手的视角去看待一切。   一块又一块拼图的碎片被从记忆的角落中翻出,他沉默着组合出它们的原貌,失败,失败,偶尔的一次成功,然后无限次地重复下去……   一刹那,也仿佛是一万年。   “我找到了。”   楚离睁开双眼,他的目光平静而坚定:   “我们赢了。”   ——尼采,我们的第一千局,我读懂了。 第八十四章 策士无双(下)   【倒计时3:00:00】   “现在是最后一局了。”   楚离说。   冰冷如刀的夜风呼啸而过,夜深了,漫漫长廊万籁无声,唯有海潮的波澜声一浪高过一浪。   以太交织的棋盘两面,楚离和欧德修凡克相对而立。   “很好,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纯白长发的少年露出欣慰的笑容,漂亮的眸子里浮现出几分愉悦,道:“让我看一看你们的力量吧。”   “你见过俄罗斯套娃吗?”   楚离用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作为了开场白,不等少年回答,他就说道:“从外表的伪装上看去和普通的瓷娃娃没有任何区别,但里面却有着一层接一层藏在深处的瓷娃娃,你一次又一次地打开它,却像是完全没有尽头……”   “你想比喻叠加逻辑闭环吗?”   欧德修凡克扬扬眉,微笑道:“尼采给你留下了很多层布局叠加的一盘棋?”   “就是这样。”楚离点头道:“它们藏在最难以发现的角落里,在记忆的夹缝中被我遗忘,直到刚刚。”   “譬如?”欧德修凡克问道。   楚离微微一笑,道:“问你一个小问题,你还记得尼采给我送的那三杯酒吗?”   “嗯,当然记得,这么罗曼蒂克的事,谁知道以后都不会忘记,你是想说那三杯酒有问题?还是说调酒师有问题?”   “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件小事。”   楚离笑了起来,道:“那位调酒师老人在给我送酒的时候,发生了一段小小的插曲,他没有直接把酒给我,而是问我点什么,我说伯雅酒庄的尊尼获加,然后被满屋子的年轻人嘲笑……”   “你不觉得,那位老人做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楚离摸了摸下巴,笑道:“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酒,而是非要我点一杯别的,他才把那三杯酒给我?”   “难道是想刻意陪我演一出扮猪吃虎的桥段,让我先被嘲笑,然后转身打脸,达成最完美的装逼效果?”   “这不符合他的职业道德。”欧德修凡克皱起眉头,道:“这是尼采的命令?”   “嗯,尼采利用了我的思维误区,这一次,重要的不是那三杯酒,而是附赠的第四杯。调酒师得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把第四杯送到。”   楚离笑道:“来,让我们回忆一下,华夏紫禁城的茅台,法兰西帝宫酒苑的轩尼诗,不列颠伯雅酒庄的尊尼获加,还有第四杯橙汁……不知你有没有联想到什么?”   “……”   沉默良久,欧德修凡克开口道:“你想指武帝、贞德、岚之王和你自己?但我已经说过了,她们不可能——”   “不,你错了。”   楚离说,“你猜错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不知道一句话,你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始皇曾告诉我……”   【——小孩子喝酒要加橙汁,不然会醉的。】   “而尼采知道,我们曾朝夕相处了一千个昼夜,我们对彼此的了解深入骨髓,在方舟之上,这是只有我们才能读懂的第一局。”   于是,纯白长发的少年瞳孔紧紧缩起。   “所以了,那三杯酒指代的真相是,回归华夏的楚离,阿萨辛西欧分部法国巴黎的欧德修凡克,从影之国转投不列颠的斯卡哈……”   楚离微微一笑:   “还有第四人,让三杯酒的味道变得更好、‘小孩子’才能喝的橙汁,一切的关键,破局的钥匙。”   “——加拉蒂亚!”   以太交织的流光飞舞纵横,在半空中凝结成一枚纯白色的棋子,落入棋盘。   “……那加拉蒂亚背后的第二层套娃呢?”欧德修凡克沉默半晌,道:“第二局是什么时候布下的?调酒师是暗子,那接下来是乐师吗?”   “恰恰相反,在我登上方舟之前。”   楚离平静道:“很遗憾,布局的时间线索是溯源而上的,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但却像是一道炸雷,在欧德修凡克耳畔轰然响起。   这一刻,纯白长发的少年,终于不再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他的额头浮现一丝冷汗。   他终于发现自己算漏在哪里了。   是的,他已经反复检查了尼采在方舟之上的所有安排,排除了无数种可能性,虽然还是漏下了那三杯酒的隐喻,但却不是致命的缺陷,他在方舟之上的破局几乎已经达到了完美的地步……   ——但尼采根本没有在方舟上布局!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就像是法国耗费数十年铸就了钢铁壁垒般坚不可摧的马奇诺防线,但却在二战时被德军的机械化部队直接绕到了后方……该死,这个比喻从两人的国籍上来说还真是贴切。   但尼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怎么可能在方舟抵达上沪、在一切根本没有开始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今夜的这一幕,甚至还提前做好了一切的安排?!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的第二局究竟是什么?”   看着面色难看的欧德修凡克,楚离忽然笑了起来。   “第二局,布在上沪交大的中央战场,布在我突破希尔伯特空间封锁、以『上帝已死』救下身中灵魂衰竭诅咒的加拉蒂亚的那一刻。”   楚离平静道:“你觉得,当尼采的权能覆盖了整座中央战场后,她究竟能做出些什么呢?”   ——她什么都能做到。   “我现在还记得那一天上午我们最后的交流是什么。”楚离笑了笑,道:“那时候她嘲讽我对加拉蒂亚心怀不轨,我下了逐客令,结果她走以后我反而想念了,就念叨了几句,然后她说……”   【其实,还没走】   回想起半空中的那行银色字迹,楚离的笑容越发浓郁,“我那时觉得太尴尬了,只顾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句滚,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她最后到底有没有真的离开?”   “——她究竟做了什么?譬如,搜索情报,譬如……入侵了世界顶级战争武装——『希尔伯特空间』?”   露出玩味的笑容,楚离看着面色渐渐阴晴不定的欧德修凡克,道:“然后,我还记得她后来跟我说过的另一句话……”   【你就不怕我在她身上做什么手脚?】   “那是我后来去给加拉蒂亚检查身体的时候,我对灵魂和肉体的契合度这一块不擅长,所以拜托她出手,她一边开着这个玩笑,一边给加拉蒂亚做了检查……嗯,当时我觉得那是玩笑。”   “——但那真的只是个玩笑吗?”   楚离的话音落下。   下一刻,他举起右手。   “现在……”   “——启动灵魂信标!”   ————————   与此同时,第五层中央赌场之中,一直陪伴在苏夏身侧的加拉蒂亚身体一滞,埋藏在灵魂深处的灵魂信标开始启动。   她的双眸间闪过银色的光芒,眼神变得机械而冰冷,原本就毫无表情的脸颊变得更加漠然。   纯白的姬骑士伸出手,按在了身前正在兴高采烈地玩老虎机的苏夏脖子上。   “哎?怎么了?加拉蒂……”   苏夏疑惑地想要转过头,但却感到一阵睡意袭来,刹那间就陷入沉睡,一头倒在老虎机上。   金发少女面色平静,用公主抱的姿态抱起了苏夏,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向赌场门外走去。   此时距离方舟启航已不过区区两分多钟,衣冠楚楚的乘客们大多没有休息,赌场中一片喧嚣,赌桌上座无虚席,兔女郎们托着酒盘穿梭在人群间,处处洋溢着欢快的氛围。   加拉蒂亚像是孤立在这个世界之外一样,毫不在意周围的一切。   微不可察的声音在她的唇边响起,机械而冰冷。   “圆桌骑士加拉蒂亚,申请重启战争武装希尔伯特空间,开启2016年6月16日10时37分52秒代号权限‘威廉·尼采’植入的预设程序,配合巴别塔系统及乌托邦近地轨道天基卫星……”   “——准备制造西太平洋超大型以太风暴!”   ————————   万里无云,长风呼啸,汹涌海潮拍打岸堤,两人的影子落在大海中,摇曳起几分星光。   纯白长发的少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你没事吧?”   楚离叹了口气,摸了摸少年的头。   “火种的力量有些躁动。”   欧德修凡克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起来,“我的魂灵武装不是战斗型的,它和我的局有关……没关系,不用在意我,最多是受重伤而已,不会危及生命,继续说下去吧,我想继续听下去……”   他露出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复杂眼神,“我想看看,那个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楚离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少年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道:“然后,就是第三局了。”   “这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呢?难道还能继续溯源而上?”   欧德修凡克苦笑道:“再向前的话,就是圣剑刚刚抵达上沪的时间点了,我无法想象,她能在那个时间就开始布局了?”   “很遗憾,的确是这样。”   楚离平静道:“第三局开始的时间,在2016年6月15日的晚上,英国脱欧,我和苏夏在汉堡店看到了贞德的演讲,那是一切开始的那一天。”   “那天晚上,我和尼采通过一次电话,她告诉我盗取圣剑的阿萨辛来到了上沪,从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布局就已经开始了——”   哇的一声,纯白长发的少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   在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冰冷无情的神祇,伫立于遥远欧陆的巴别塔之巅,目光跨越万里重洋,执棋落子。   ——策士无双,庙算千里! 第八十五章 策士无双(终)   “……继续说下去吧。”   看了看落在胸口的一大口鲜血,欧德修凡克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想继续听下去。”   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年,楚离一时沉默了,看着他郑重的眼神,良久后,才继续开口道:   “6月15日的那天晚上,她和我接通电话之后,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向我通知了盗取圣剑的阿萨辛已经抵达了上沪,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但问题在她接下来的话。”   顿了顿,楚离说:“我随口开了句玩笑,问她消息可靠吗?然后她告诉我……”   【这个消息是乌托邦安插在英国政府内部的眼线汇报的,虽然那场战后的大清洗之后,各方势力在不列颠的间谍大都被洗的差不多了,但财团还是保住了一条能直达高层的线路,可以肯定消息的真实性。】   纯白长发的少年静静地听完了这段话,他深吸一口气,道:“多余,这段话太多余了。”   “没错,太多余了。”   楚离平静道:“我和尼采在这整整五年里都没有断过任何联系,她不止一次地向我传达过来自世界各个大国的情报,尤其是当年不列颠那场阴谋的真相调查,乌托邦拥有直抵各国高层的情报线路,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那五年后的这一天晚上,她这种高效主义的人,为什么要跟我强调那么长的整整一大段话?”   “当然,单单这一点异常,还不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布局的开端,这有可能是巧合,或者是尼采那天晚上的心情问题……”   “所以,她向你暗示了第二次。”欧德修凡克平静道,“虽然我不知道暗示在哪,但她一定向你暗示了第二次。她是智者,她不会赌你能不能在第一次就理解她,她会继续在天平上加砝码。”   “是的,她第二次提醒了我。”   楚离露出笑容,道:“那是我在方舟上唯一一次和她主动联系,也是在通讯被切断的情况下,我们唯一可能进行的交流……”   “——她给我送来了北美造物议会国家级量子计算机的支援。”   “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她知道我被造物议会追杀过,她为什么会冒着暴露我的风险,送来拉普拉斯妖的支援?”   楚离神情肃穆,道:“她明明只需要送来法国和俄罗斯的国家级量子计算机就够了!”   在这一瞬间,纯白长发的少年僵在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苍白道:“她想告诉你,她在造物议会里安排了间谍!”   “没错,两次暗示,第一次是不列颠的高层情报线路,第二次是借来了造物议会的国家级量子计算机。”   楚离平静道:“这两次都是异常的行为,一次异常可能是巧合,但两次呢?尼采会连续犯下两次错误吗?在知晓幕后黑手是造物议会之后,这两条线索相互交缠,所暗示的真相,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这就是第三局。   在一切开始的那天晚上,就已经布下的局。   “我大概已经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   纯白长发的少年露出苦涩的笑容,艰声道:“在北美那一端的乌托邦间谍,在上沪这一端的加拉蒂亚和希尔伯特空间……她想要破坏我们的相位转移啊!”   “没错,如果无法战斗,如果无法逃跑,那么就只有这第三条路可以走了……”   楚离说:“我们将把山之翁放逐于相位空间风暴之中!”   ——破局。   与此同时,在遥远太平洋彼岸的北美造物议会,折射出幽蓝光芒的基地大厅中,上百座相位转移阵列的光芒已经即将达到最高峰,山之翁和五名阿萨辛次位英灵伫立其中,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基地大厅上方的控制室内,上百名忙碌的研究员正在各自的电脑前操作复杂的数据,最后一次调试相位转移阵列。   身着白大褂的研究部门主管坐在主控制台前,全神贯注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他收回了警戒系统的全部权限,有条不紊地把“西太平洋上空出现轻度以太潮汐”的警告讯号屏蔽,修改成了“目的坐标无异常,随时可以开启相位转移”。   【最后一轮调试完毕】   【即将开始相位转移】   直到机械冰冷的电子音在大厅中响起,也没有一道警告讯号抵达这座大厅。   而在方舟之上,哇的一声,纯白长发的少年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但这一次他却顾不得在意自己的伤势了,而是忽然问道: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能源呢?以太粒子呢?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希尔伯特空间是世界顶级的战争武装,它一次启动消耗的以太粒子数量难以想象,你们去哪里找到那么庞大的以太?”   “以太?”   岂料,楚离却摇了摇头,道:“这里不是到处都有吗?”   “你说空气中浮散的以太粒子?那远远不够——”   “不,你误会了。”   楚离递给了欧德修凡克一副手帕,让少年擦拭了一下唇边的鲜血,叹了口气,“你忘了那句话吗?以太的起源……”   【以太,乃我等万物之流出】   于是,纯白长发的少年瞳孔紧紧缩起。   以太是万物的流出,而人类是万物的灵长,遍布在这世界上的无尽以太粒子,大多数来自于人类。   而楚离这句话,对应到现在的境况……   “你忘了这艘方舟上的乘客了吗?五千八百六十一人,每个人付出一部分以太,就足以支撑起战争武装的所有消耗。”   楚离露出笑容,道:“来自七洲四洋的世家财阀贵族,政客、资本家、黑手党……他们是人类的精英阶层,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赌徒,只要有300%的利润,他们甚至敢冒着上绞刑架的风险!”   “只要有足够的诱饵和交换,单单每人付出一定数量的以太,对他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这一瞬间,距离零点的倒计时,已然抵达了最后一分钟。   下一个刹那,第四局启动。   整座方舟之上,原本喧嚣的赌场、酒吧、餐厅、客房,以及其中的五千八百六十一名衣冠楚楚的绅士们,都陷入了错愕和僵硬。   在他们的眼前,每个大厅都有安装的中央银幕上,出现了同一道梦幻般的身影。   黑色西装,银发飘扬,绝美的脸颊上神情冰冷而漠然,她坐在黑色办公桌前,双手交叠,俯瞰着整座世纪方舟上的所有人。   她的名字,对于这些世家财阀的精英贵族们,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乌托邦之主,威廉·尼采。   下一刻,无数惊呼和沸腾的喧嚣,在整座方舟上轰然响起!   ————————   ————————   ps:友情章推《劫火之誓》。   简介如下:   (末日新世界+超能力社会+邪神入侵+严肃向+超级系)   公元2066年,世界被拖入深渊,星空不再是星空,而是邪恶存在用以观测世界的视瞳。   异变无处不在,杀戮蔓延到整个世界,人类在废墟中建立城市,用以自保。但是也有那么一小群人,妄图打破虚空,斩裂星辰,将一切推回原有的轨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走怎样的路,但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绝不能停下脚步,而命运的转折就始自于火焰燃起的刹那,只要火焰仍然在这个世界上燃烧,那么希望就不会断绝。 【关于月初悬赏事件,以及今晚的咕咕咕……】   想必大家都还记得七月加更悬赏这件事,当时开的150票一更,但我上架当天只更了3章,而且后续一直没有加出来……   对此我没有任何想要推脱狡辩的想法,对不起(鞠躬),我高估自己的码字能力了。   就像我今晚不得不再鸽一次一样……   我是青春文学界出身,写作生涯的开始就是精雕细琢的短篇,一文改个几十次是常态,而我这书偏偏又选择了比较硬核的传统三幕剧形式,剧情的构思耗费时间太长。   就像最后一幕尼采的布局把整个第一卷的伏笔揭出来,想写好这种剧情真的是累。   零零总总加起来,就导致出现这种每卷结尾三番五次卡文的现象。   还好,谢天谢地明天第一卷就结束了……第二卷主题是尼采访华、苏妲己接待的修罗场,狗粮为主,基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总而言之,再说一次,关于悬赏问题,万分抱歉(鞠躬)。   关于补偿,这一次我不敢说大话了,我只能保证在第二卷写出比第一卷更精彩的剧情,而且在不降低质量的基础上尽可能加更,有朝一日,一定能把债还完的。   最后,今晚的确鸽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明天有没有力气补上,我尽量补,想打死我的随意……我只能说第二卷绝对不会再三天两头鸽了。   最后的最后,明天又是新月份,别人家的作者可以理直气壮地求票,而我只能羞愧地表示……不求能投多少,至少如果觉得第一卷结尾的狗粮够饱的话,咱别让这书下个月掉出月票榜几十名开外行不?那样太丢人了……   以上,我继续艰苦码字…… 第八十六章 你的发色,很漂亮啊   没有资格登上这艘方舟的人,可能很难明白“威廉尼采”这个名字对于方舟上的人而言,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意义,那是一个几乎被神化的人。   面对大多数英灵,这些骨子里傲慢的极点的人类精英们或许会对他们奇迹般的权能感到敬畏,但这些人却很少像普通人一样去崇拜这些英灵——这些人内心中一直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也拥有英灵血脉,我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但威廉尼采却不一样,与她的差距,甚至足以让这些人类精英们无法生出取而代之的想法,只有深深的敬畏。   这一切都源自于她的前半生,她的每一步棋子,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深刻变化。   也正因为如此,当那个黑色西装、银发飘扬的女人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时,一开始的惊呼和喧嚣之后,整座方舟几乎都为之静了下来。   觥筹交错的政客巨商们放下酒杯,神情肃穆的金融大鳄们目光交错,衣着华丽的贵族少女脸颊泛红,他们心思各异,却都在静静地等待那个女人的话语。   楚离伫立在边缘走廊的护栏旁,眺望第三层空气中漂浮的中央银幕,他露出微笑。   “我是尼采……”   唯有冰冷而淡然的声音回响在空气中,银发女人双手交叠,俯瞰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的开场白平静而简单,但随之而来的话语却让所有人瞳孔紧紧缩起。   “这是一个实验,或是一场游戏,可能是突如其来的危机,也可能是我选拔使徒的考试,总而言之,它的原因并不重要,你们无需在意……”   “你们只需要明白,这是一场赌局,你将选择是否在天平的一端放上砝码,那是你们灵魂深处百分之一的以太,如果付出,这将令你们在未来的半个月内进入灵魂和肉体的虚弱期——”   话音尚未落下,方舟上就响起了一阵喧哗,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们面面相觑,一刹那间,无数各异的复杂神情浮现在他们的脸上。   “那你们的砝码呢?”纯白长发的少年对楚离问道:“你们如何打动这些以利益的得失衡量一切的人们?”   “很简单。”楚离微微一笑,道:“可能性。”   是的,可能性。   尼采双眸波澜不惊,声音沉着而冷静:   “而你们将赢得的东西,是超越人类极限的一线可能。”   “——火种的碎片。”   简单的一句话,再度令方舟之上掀起一阵喧嚣,这一切,各异的神情都化作了错愕与凝重,所有人都齐齐抬头望向银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唯一能打动他们所有人的东西了。”   欧德修凡克沉默半晌,道:“通向这个世界顶层真正的道路,摆脱人类躯壳束缚的机会,奇迹的火种——”   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身上正在微微泛起光点的楚离,感慨道:   “而且,火种破碎之后的残片,已经不可能让付出火种的英灵有任何制约他们的可能,绝对安全的力量。”   这就是第四局,唯有英灵之理曾一度破碎的楚离,才能拿出的诱饵和砝码,让庞大的布局真正开始运转的“解”。   “十道火种,破碎而成五千六百八十一份,不足以让一个凡人一步登天,却能让这些以太契合度原本就无比优秀的精英们,有一丝可能突破极限。”   楚离说:“而一线可能,对这些赌徒而言,已经足够了。”   在下一瞬间,十道熊熊燃烧的火种破碎开来,化为无数渺小的星火飞向天空,然后如流星雨般洒落而下,直至停滞在所有人面前。   “现在,做出选择吧。”   银发女人俯瞰着她和他的方舟,看着所有人复杂而凝重的眼神,用了一个很有名的电影中的台词做了结束语。   “——你们是想放手一搏,还是要等到年华老去,心中充满遗憾,孤独地迈向黄泉路?”   下一个刹那,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神情平静,抬手触及了那一缕燃烧的星火。   于是,漫天的以太粒子,如流火般弥漫在夜幕下。   “父亲,我们还不能确定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存在什么问题和陷阱,虽然的确有传言说尼采冕下昨晚的金融攻击和世纪方舟有关,但那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一名贵族少女紧皱眉头,对着身旁年迈的父亲说道。   但他的父亲却摇了摇头,平静地将自己的指尖触向半空中燃烧的星火,他对自己的女儿说道:   “——砝码的重量已经超越天平了。”   于是,贵族少女愣住了。   没有人会为了设下陷阱付出如此多的火种碎片的,当砝码的重量已经超越了整个天平的时候,他们已经不需要在意这其中是否存在陷阱了。   没有任何人会为了布下陷阱而付出如此代价,当他们的理性得出了这一结论之后,最终的选择,已然无需多言。   在纯白长发的少年复杂的眼神中,漫天的流火渐渐点亮了漆黑的夜幕,以太的洪流冲刷着天空与大地,海潮开始沸腾,长空夜风的呼啸越发凌厉。   楚离举起右手,轻轻挥下。   【轰——!】   第一道雷霆撕裂了无边际的夜幕,漫天的流火化为浩大的光芒,在远方的希尔伯特空间指引下,渐渐汇聚一处。   短短三秒钟之后,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从世纪方舟上升腾而起,破开万里云层,庞大的漩涡在云层的空洞中汇聚,雷鸣电闪,大雨倾盆。   以太风暴,即将降临。   纯白长发的少年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眺望夜幕中央的风暴,看着楚离的方向,微微一笑,“现在,该到最后一幕了吧?最后的一击……如此混乱的以太风暴中,恐怕连你们也无法控制,那你们怎么去放逐山之翁呢?怎么保证能令他受困在相位空间,而不是很快就回归现世呢?”   “嗯,最后一幕了。”   楚离刚想开口说话,但一个稚嫩而淡然的少女声音却先响了起来,伴随着脚步声,有人一步步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楚离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令他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银发飘扬的加拉蒂亚。   纯白的骑士依然是露肩落地公主裙的打扮,但昔日的及腰金发却化为了银色,碧色双眸间也闪烁着微微的银色光芒。   正在控制着加拉蒂亚身体的尼采,神情冰冷而淡然,她走到了两人身前,停下脚步,随手一挥,一道刀锋般凌厉的光芒划破了欧德修凡克的上衣口袋,两道纯白的手环落下,飞到她的手中。   “羁绊之环?”   欧德修凡克看着少女手中的手环,微微一愣,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最后一手在这里吗?”   “它的真名如你所说,是丘比特枷锁,功效是和平光环,在上世纪常用来保护各国重要人物。”   银发少女淡淡道:“但你不知道的是,它之所以拥有和平光环的效果,是因为完整版的丘比特枷锁,可以把两个英灵的理链接在一起,互通有无、牵一发而动全身。”   “……原来如此,加拉蒂亚的纯洁之理吗?交给他加拉蒂亚的纯洁之理,洞察每一缕以太的流向,完成控制以太风暴的奇迹,原来如此。”   欧德修凡克点了点头,“真是完美的布局,从一切的开始,到一切的结束,就像神一样……”   他的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漫长的沉默。   他以手扶胸,低下头颅。   “您胜了,尼采冕下。”   银发少女神情平静,丝毫未在意欧德修凡克的俯首,她走到楚离身旁,一言不发,抬起了他的手腕,把一枚手环戴在了他的手上,然后自己戴上了另一枚。   “三秒钟后,加拉蒂亚的纯洁之理会依附在你的理上,定位山之翁的坐标,然后放逐他。”她如是说道。   与此同时,方舟上空的以太风暴之中,已经开始渐渐出现了空间的扭曲,从北美造物议会跨越万里重洋而来的山之翁及阿萨辛诸英灵,即将降临于此。   【倒计时0:00:10】   在这最后的时刻、生死存亡的关头,楚离却没有在意夜幕中的扭曲阴影,也没有在意灵魂深处流动的纯洁之理。   他静静地看着银发的少女。   “你在发什么呆?”银发少女说道:“只剩十秒钟了。”   【倒计时0:00:07】   “没什么。”   楚离微微一笑,他一边调整着以太风暴的坐标定位,一边继续看着银发少女。   【倒计时0:00:05】   “你在看什么?”   银发少女淡淡道。   夜幕下的空间扭曲越发强烈,山之翁战铠间的幽蓝火焰,已经隐约可见。   雷霆轰鸣,乌云笼罩,大雨磅礴,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   【倒计时0:00:03】   “哦,我只是觉得……”   楚离把最后的坐标调整完毕。   在以太风暴发起攻击之前,不知为何,他看着银发的少女,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   【倒计时0:00:00】   “——你的发色,很漂亮啊。”   毁灭一切的风暴中,他对她这样说。 第八十七章 于是,她和她即将到来(第一卷终)   一天后。   2016年6月18日,10:00。   【上沪昨夜全城大停电已查明原因,为浦西地区部分线路老化导致,市长庄维民对此在政府会议上严厉批评相关领导不负责任】   【气象学家称,昨夜的西太平洋亚热带风暴气旋在极短时间内形成并消散,表明了全球气候变暖问题已经是一个极其严峻的考验】   【欧洲金融市场混乱进一步加剧,受英国天基武器事故影响,英镑继续大幅跌落】   【苏天征元帅昨夜紧急结束对神圣法兰西帝国的访问,凌晨六点已抵达燕京,法国皇帝贞德对此表示理解,称这不会影响中法两国源远流长的友谊,并期待下次在爱丽舍宫再度宴请苏天征元帅】   “……真是和平的一天啊。”   随手把手中的报纸放到一边,楚离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看向万里晴空。   明媚而温暖的阳光洒落而下,令人舒服的都有些困意。   他躺在水上乐园旁阶梯高台的太阳椅上,拿起旁边的冰果汁,懒洋洋地喝了一口。   战争结束后的第一天,总是格外的舒适而慵懒,让人忍不住想要睡过去。   当然,在睡过去之前,按照电影和新番的一贯套路,还是要先简单概述一下战争的收尾工作,再进行温暖而有趣的日常。   首先,在昨夜最后一击的毁灭风暴中,山之翁和阿萨辛诸位次位英灵,已经完美地履行了身为反派的光荣使命,在打出了一记华丽的狗粮助攻之后,被关进了名为相位空间风暴的小黑屋。   虽然山之翁护着,应该不会有人挂在里面,但一年半载之内,怕是出不来了,就算能出来,也得先回家再躺个一年半载。   然后,是作为至关重要的线索存在、却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圣剑同学,依然延续了自己毫无存在感的设定,没有任何惊险和波澜地被承认失败的欧德修凡克交了出来。   它被造物议会封锁在了一座冰棺之中,在世纪方舟抵达上沪自由港的那一夜,以相位转移直接进入了方舟最底层,欧德修凡克的守备区。   而唯一遗漏的问题,则是在于盗取圣剑的那个阿萨辛,它是谁?去了哪?   “我不知道。”   岂料,当楚离问出了这个问题时,欧德修凡克的回应却是摇头,说出了一段完全出乎楚离意料之外的话来。   “它不是阿萨辛,我们的数据库里没有储存任何关于他的信息,我们只负责接应它盗出的圣剑。”   “它是在上沪交大重伤之后消失的,我派遣刺客去了它最后的坐标,那里只有相位转移留下的痕迹,目标是北美……而且,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纯白长发的少年眯起双眼,道:“它是第一次前往北美,这一点,从它选择的相位转移模式中可以看出来,它没有造物议会任何一座基地的空天坐标,是依靠被动导航进行的转移。”   这是这场战争中唯一留下的谜题,能拿起圣剑的神秘英灵、不是阿萨辛、也从未前往过造物议会,它究竟是谁?   不过还好,既然已经离开了上沪,而且身受重伤,它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有任何威胁,所以楚离就暂且先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这两个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之后,剩下的就是一些零零总总的小事了,譬如接到岚之王“任务完成、方舟度假”的命令、然后一脸懵逼的军情六处诸位特工,譬如最后的小小收尾……   “哇——”   就在这时,四周传来的惊呼声打断了楚离的思绪,他随即微微坐起身,看向远处。   映入眼帘的是远方跳水板上的加拉蒂亚。   金发碧眼的少女一身纯白的连体泳装,及腰的长发随风飘扬,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天使。   她绝美的脸颊上神情平静,退后两步,助跑之后,在空中高高跃起,滑过一道优雅而美丽的弧线,花式旋转了720度,以一个完美的姿态落入水中。   只惊起了小小的水花。   上午十点钟的方舟水上乐园已经有了很多人,看到加拉蒂亚的完美表演,阶梯高台上有不知道多少人发出了惊呼和赞叹,甚至有不少人鼓起掌来。   而加拉蒂亚的表演远远没有结束,少女一刹那间就从水底游回了水面,像一只矫健的海豚,用蝶泳的姿态在泳池中央穿梭,在短短十几秒钟里,就从泳池的那一边游到了这一边。   当她在水中再度高高跃起,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时,她已经成了整个水上乐园所瞩目的焦点,无数惊艳的目光投向这个完美的天使。   金发碧眼的少女轻轻落在地上,她走到楚离身旁,拿起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迹,坐到了他的怀里。   于是,无数惊艳的目光变成了想要杀人的视线,尤其是阶梯高台另一边正在聚会的上交系年轻人们,无不以想要吃人的表情看着明目张胆脚踏两只船的楚离。   “你这手仇恨拉的可真是稳啊。”   有些无语的楚离叹了口气,接过加拉蒂亚手上的毛巾,又仔细地给她擦了擦水渍,拿起一旁的吹风机,帮她把湿漉漉的长发烘干。   “……什么?”   加拉蒂亚疑惑道,她没有听懂楚离刚刚那句话。   “没什么,不用在意。”看着茫然无知的少女,楚离笑了起来。   少女静静地缩在楚离的怀中,温暖而柔软的稚嫩身躯与楚离紧紧相触,她应该是习惯了和岚之王这般的亲密相处,所以并未在意男女之间的差异……她也不懂这个。   在尼采不再控制她的身躯之后,她昨夜的银色长发已经变回了金色,柔顺而美丽。   “尼采昨晚对这艘方舟上所有人下的灵魂暗示,检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疏漏?”一边梳着头发,楚离一边问道。   加拉蒂亚摇了摇头,淡淡道:“全部看过了,没有。”   “那就好,我可不想回上沪以后就被造物议会追杀到死。”   楚离总算松了口气。   这是尼采昨夜所布棋局的最后一步收尾,为了避免这艘方舟上的人回到各自祖国后,把昨晚的事抖得一干二净,她直接清掉了所有人昨晚的记忆,伪造出了一份没有异常情况的。   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即使造物议会看出了记忆的异常,并知道这是尼采做的,他们也不可能予以修复,并回溯昨晚的真相,找到楚离的身影。   当然,这个所有人并不是指真的所有人,尼采还是保留了一部分,除了军情六处和阿萨辛之外,为了避免苏夏在上交系的朋友未来再不长眼上门找抽,她也留下了这些人和楚离有关的所有记忆,只是给他们单独下了暗示,让他们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其他人。   当然,灵魂毕竟是一个精细而复杂的系统,即使尼采也不可能做到完美,所以还是留下了一些小小的副作用,譬如……   “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一个很有礼貌的泳装毛妹端了一杯冰果汁,走到楚离身旁,优雅地搭讪道:“请问,我们能和您一起共进午餐吗?”   她背后的远处,五六个泳装毛妹躺在太阳椅旁,笑眯眯地向楚离挥了挥手。   于是,楚离长长地叹了口气。   “很遗憾,不能。”   冰冷而杀意四射的声音在泳装毛妹的背后响起,苏夏面无表情地捧着一堆冰激凌走了过来,站在楚离身旁,把冰激凌放下,抬头看着泳装毛妹,淡淡道:“他这辈子的午餐已经排满了。”   泳装毛妹眨眨眼,看了看苏夏,又看了看加拉蒂亚,露出恍然大悟和无比遗憾的表情,很有礼貌地对楚离说道:“抱歉,是我冒昧了,原来您的爱好是这种年龄的……”   不不不,我的爱好是长腿大胸的帅气御姐,你们很符合这一点,只不过搭讪的时机不太对而已……   看着泳装毛妹渐行渐远,楚离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望向天际,等待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不出意料。   “这已经是第十七个了!”   下一瞬间,苏夏愤怒的咆哮声响彻云霄。   “——她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看着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般的苏夏,楚离轻咳一声,开口道:“相信我,这只是一些巧合而已,她们只不过是极少数审美观比较异常的……”   话音未落,穿着黑色比基尼的法兰西贵族少女走到楚离身旁,端着红酒,完全无视了苏夏的存在,俯下身,坐在楚离身旁的扶手上,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看了看苏夏双眸间几乎要燃起的火焰,楚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决定在方舟上剩下的这四天航程里,还是少出现在甲板上为好。   而就在他想对这位脸上写着“约不约”的贵族少女下逐客令的时候,身旁忽然响起的一阵手机震动声,令楚离为之一愣。   那不是短信和电话,倒像是APP的消息推送,但他开的消息推送很少,只有一个新浪微博APP的祖龙阁官微,那是东皇太一负责运营的,一般只会发布一些极其重要的官方新闻。   这个时候有什么重要新闻?   楚离疑惑地打开了手机。   映入眼帘的是待机屏幕上的一行加红大字新闻标题。   【苏天征元帅将于七日后考察上沪】   五分钟前发布的微博,评论数已经多达整整上万条,点赞数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跳,几乎在一瞬间就窜上了热搜榜的顶点。   一条条弥漫着狂热和欣喜的评论在不停地刷屏,无不是来自上沪的用户,而其他城市的评论,则是充斥着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眼珠子发红的样子几乎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   在这一瞬间。   楚离的表情凝固了。   ————————   (第一卷,终)   最后一遍检查整修第二卷细纲,明日无更……请见谅,顺便期待第二卷能吃到饱的狗粮吧。 第一章 初夏也是白色相簿的季节   2016年6月25日。   苏天征元帅将于今晚抵达上沪。   初夏,蝉鸣不休。   楚离骑着电动车穿梭在上沪交大旁的长街上。   此时此刻,距离世纪方舟的四天近海短期航程落下帷幕,已经过了三天时间,军情六处携带圣剑回归不列颠,欧德修凡克也忙着去处理阿萨辛的烂摊子,他和苏夏又回归了平淡无奇的日常。   ……不,或许并不算平淡无奇了。   ——因为苏天征的来访,这个上千万人口的国际大都会,笼罩在一种郑重而期待的氛围之中。   随处可以看到四周建筑和路灯上悬挂的祖龙旗,道路边缘的市政展示牌上的富强民主自由和谐,也大多被替换为了军队的宣传画面。   上面展列着第一岛链歼灭战和西伯利亚远征的一张张照片,从航空母舰到钢铁洪流,照片的背景各异,却都有着一个相同的身影,一个相同的女人。   “先生,您好,我是上沪交大的绿色行动志愿者,希望您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能与我们一起保证这座城市的干净整洁,共同迎接元帅的造访。”   路旁的一个戴着绿色手环的漂亮女孩,看到孤身一人的楚离,眼前一亮,噔噔噔跑了过来,拦下了电动车,二话不说塞给了楚离一枚用草织成的手环,笑眯眯的balabala了一大段话,然后冲向下一个目标。   “……”   楚离看着手中的草环,戴上了它,继续骑着电动车向上沪交大的门口前进。   不多时,他就看到了伫立在校门口已久的苏夏。   穿着黑色百褶长裙的少女一头及腰长发随风飘扬,倚在参天的白桦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碎影洒落在她绝美的脸颊上。   她正凝视着身前三个戴着学生会标识的男女,神情冰冷而肃穆,像一个独裁者一样,用不容他人反驳和质疑的语气发号司令:   “现在,我给你们最后一个下午的时间,再检查一遍上沪交大学生欢迎方阵的排练工作,务必在今晚元帅抵达浦东机场之前做到完美无瑕的地步。”   “——记住,如果这一次我们的气势被复旦给盖过去了,不要让我开口,你们自己递辞呈!”   三个副会长很显然是这所大学里精英中的精英,但在苏夏冰冷的目光之下,却像寒风中的小鸡仔一样有些瑟瑟发抖,不停地点着头。   “很好。”   少女显然很享受这种独裁者的快感,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微笑,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楚离渐渐接近的身影,挥了挥手,“你们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三个副会长就像死而复生一样松了一口气,恭敬道别之后,连忙向校园中逃去。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快饿坏了。”   楚离骑着电动车终于来到了苏夏的身旁,还没开口,却听到少女愠怒的声音。   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近,苏夏又吃不惯食堂的午餐,所以楚离一般都是在中午把她接回家吃饭,但今晚却迟到了十多分钟,所以少女才有此问。   “半路上有点堵车,我抄远路来的。”楚离叹了口气,“今天省道那边设了单向卡,出市不管,进市的车都要过安检,一路堵到了市区里……你也知道,今天临近的几个城市有很多人都自驾赶过来了,连高速路都堵了十几千米。”   苏夏坐到电动车后座上,挑挑眉道:“好吧,不可抗力因素,这次原谅你了,但今晚去浦东机场时,可不要再迟到了。”   “我说你非要拉着我去机场干什么……”   楚离启动电动车,向街道上行驶而去,苦笑道:“你们上沪交大有专门的学生欢迎方阵,我去了也不能陪着你,最多待在封锁线外看热闹,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给你做夜宵。”   “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还是不是中国人?”   苏夏在后座上眉头紧锁道:“这可是元帅这辈子第一次离开燕京考察外省,我们第一次能在现实而不是电视上看到元帅的机会!整个中文互联网都快爆炸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到眼珠子发红,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了一张能进封锁线外围观的门票,你还一脸不在乎的模样?!你知道这张票能在黑市里卖多少钱不知道!”   “你以前不是挺反感我和任何女人接触的么,怎么现在突然这么主动起来了?”楚离无奈道。   “……老楚同志,你怕不是失了智啊。”   苏夏听到楚离的话,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险些笑出声来,“你差点逗笑我了,你竟然觉得我会担心元帅能瞎了眼看上你?你这白日梦做的也太离谱了吧?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再奋斗八百年,还是连给她舔脚都不配啊。”   少女露出鄙视的眼神,“拜托,我给你争取这张门票,是想让你不要留下一个身在上沪却无缘见到元帅的遗憾,你竟然好意思用这么龌龊的视线打量元帅,请你去死一死好吗?”   “……”   楚离思考了一下,决定乖乖闭上嘴,不要在华夏的土地上试图反驳任何对苏天征的赞美,这是常识。   他骑着电动车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时能听到两旁超市大喇叭吆喝热烈欢迎元帅考察上沪、今日通通八折特价的声音,还有贴在商店外墙上的大幅肖像海报,以及打打闹闹的小孩子们不时大喝一声“天征令”然后使出王八拳的样子。   他能看到人们眼中的开心和期待。   “真是无可比拟的声望啊……”   漫长的沉默之后,楚离轻声道。   “她是我们的骄傲嘛。”   听到楚离的赞美之词,苏夏原本鄙视的眼神渐渐缓和下来,露出微笑,道:“她是‘我们的元帅’,就像很多年前‘我们的始皇’一样,是能让我们和外国人自豪地提起她的名字、然后看到他们羡慕眼神的存在。我们不是军人,在战场上帮不了她,但当她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我们想展示给她最好的风景。”   话音落下,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所住的小区中,进入小区大门时,保安小哥笑着跟楚离打了声招呼。   “离哥,带苏夏回来吃饭呢?”   “嗯,你也吃了吗?”楚离停下电动车,也笑着挥手道。   “还没呢……对了,说起来我记得你家苏夏是上交的学生会主席吧?”   保安小哥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苏夏,好奇道:“我看新闻上说,今晚浦东机场的欢迎队伍里有上交和复旦的学生代表方阵,苏夏也在里面吧?”   “额……没错。”楚离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于是保安小哥看着苏夏,露出羡慕的眼神,道:“真有福气啊,学生会主席,又是女孩,指不定还能跟元帅握手呢……”   原本神情淡然自若的苏夏,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皮不禁跳了跳,看着保安小哥的眼神中多了不少赞许,一脸“小同志你还真是会说话”的表情。   楚离看着这两人,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再等一会儿饭就该凉了,我先带苏夏过去了。”   “哦,离哥慢点走。”   楚离走到楼下,锁好电动车,带着苏夏噔噔噔走上楼梯,来到门前。   他敲敲门,大声道:   “——加拉蒂亚,把门打开!” 第二章 你和苏天征发生过【哔——】关系吗?   楚离的喊门声落下,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大门被打开,映入两人眼帘的是加拉蒂亚。   纯白的姬骑士今天穿着清凉的居家夏装,上半身是露肩的短袖白衬衫,下半身只有一条不到膝盖的热裤,踏着凉鞋,及腰的金色长发飘扬在微风中。   “欢迎回来。”她说。   看到少女的一瞬间,苏夏的脸色开始晴转多云。   “为什么这家伙能这么自然而然地摆出一副‘我才是主人’的姿态啊?”   趁着加拉蒂亚重新坐回沙发上的空闲,苏夏一边换鞋,一边对楚离抱怨道。   “再忍耐一下午,那位叫欧德修凡克的朋友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楚离摸了摸苏夏的头,道:“她今晚就该被家人接走了。”   加拉蒂亚留下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跟燕京方面做一下最后的接洽,苏妲己今晚抵达上沪,她自然今晚就要离开,和苏妲己会面。   至于所谓“欧德修凡克的解释”,则是楚离为了解决那三杯酒和加拉蒂亚给苏夏带来的谜题,而委托欧德修凡克导演的一幕剧本,大致思路就是楚离当年在燕京上大学的时候结交的留学生朋友带着妹妹来到上沪旅游balabala之类的。   虽然剧本的思路比较戏剧化,但大量填充的细节和文件资料却赋予了这个剧本完美的真实性,譬如欧德修凡克对自己的外貌形象施加的幻术,譬如伪造的全套在校合影相册,连大二运动会上一次接力赛的照片都有……唯一的瑕疵在于楚离一开始对加拉蒂亚的存在编撰的谎言和斯卡哈有关,不过这个很简单,拉个女刺客伪装一下斯卡哈就ok了。   燕京是国际大都会,每年的留学生车载斗量,偶尔有一个家里是土豪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所以苏夏在整整试图找了三个小时的漏洞却全部失败之后,还是放弃了“作为小说女主角来说我身边的人肯定有神秘隐藏身份”这个想法,无奈地承认了楚离不是一个纯粹的穷屌丝,而是一个有土豪朋友的穷屌丝。   对此,楚离只能感慨,有一个智商爆表的军师就是方便啊。   虽然他为此欠了欧德修凡克八百万美金……娘希匹,这孙子怎么也学会开账单这一手了。   加拉蒂亚这三天并没有寄住在楚离家里,而是租了隔壁的房子,有个女刺客负责作为名义上的“管家”照顾她,不过基本上整个白天加拉蒂亚都会跑到这里来。   此时此刻,清凉夏装的骑士姬正坐在电视机看,静静地看着上面的上沪午间新闻。   “燕京消息,苏天征元帅将于下午二时出席2016年第二季度军队预算会议,会议结束后将直接乘专机飞往上沪,预计今晚七点抵达浦东机场。”   “上沪各界人士今夜将于市长庄维民带领下,在浦东机场欢迎元帅到访。”   “由上沪交大学生会发起的绿色行动志愿者活动效果显著,市民踊跃响应,市容市貌焕然一新……”   看到这里,楚离眨眨眼,不禁笑了起来。   “苏夏,你们上电视了?”   正如他所言,刚刚银幕上有一幕上交学生会的画面一闪而逝,是绿色行动的开幕式,虽然可能是由于尼采当初所做安排的缘故,没有苏夏的镜头,但已经算是令人惊讶了。   “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苏夏挑了挑眉,道:“今晚是上沪各界代表的欢迎仪式,有一批人能在飞机降落地点的最旁边迎接元帅,学生这一块也有一个名额,基本上就是在复旦那个会长和我之间选了,复旦那个家里有政界的关系,我就只能靠硬实力拼一拼了……”   “不过基本没什么用。”她摊开手,并没有什么骄傲自满的样子,走向饭桌前,“这个名额主要是政治意义比较浓重,不可能因为一个志愿者活动就决定,复旦那个会长的家里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取的,我也就是参与万岁而已。”   听到苏夏的话,楚离先是瞳孔一缩,心情紧张起来,直到听清楚了后面的话,他才松了口气。   也是,能作为一个省级行政区的学生代表去迎接元帅第一次离京视察,这在政治履历上简直是足够亮瞎人眼的起点,谁都会拼了命地去争夺的。   再说了,还有尼采在旁边盯着呢,她不可能会让苏夏暴露在那只狐狸的视野里。   放下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楚离给苏夏盛了饭,坐到加拉蒂亚身旁,打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浏览起了网页。   就像苏夏所说的一样,整个中文互联网几乎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新浪微博的祖龙阁官微,东皇太一七天前发的那条微博至今依然牢牢订死在热搜榜的顶点,底下的评论数以恐怖的速度刷新着,再点进苏天征的百度贴吧,吧主已经直接开启了限制状态,只有12级以上用户才能发言,但却依然没有抵挡住刷屏的狂潮。   “虽然对英灵对所属国民众的影响力有一些印象,但用普通人的视角去看的时候,还真是夸张啊……”   楚离摸了摸下巴,低声感慨着。   “苏天征的存在,适应了华夏人当前阶段普遍拥有的大国沙文主义心态。”   一旁的加拉蒂亚将视线从电视上收回,看向楚离的笔记本电脑,轻声道:“第一岛链歼灭战和西伯利亚远征的胜利,扫去了始皇帝逝世以来笼罩在华夏人心头的迷茫和恐慌感,在08年全球经济危机以后宏观经济下行的阶段中,大国沙文主义成为了民族自信心的重要补充部分,而苏天征就是这一思潮的代表,她拥有这种规模的声望不值得奇怪,除此之外……”   加拉蒂亚顿了顿,补充道:“从东亚人种普遍审美观的角度上出发,她是最漂亮的女英灵,没有之一。”   “……没想到你对政治经济学也有研究啊。”   楚离愣了一会,笑了起来,“嗯,前面的先不说,最后一句话我很赞同,毕竟是狐狸嘛。”   “原来如此,那么,你和她发生过性-关系吗?”   加拉蒂亚淡淡道。   “……”   楚离笑容僵在了脸上,险些把手里的笔记本砸到了地上,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了看远处的苏夏,压低声音道:“你在说什么啊——”   “陛下知道苏天征视察上沪的消息以后,曾在电话里告诉我,让我用旁敲侧击的方式,隐晦地试探一下你和苏天征有没有超越朋友的关系。”   “她说,因为英灵的幼年期心理和生理成长,都比普通人类要快整整一个阶段,然后会进入极其漫长的青春期,最后才会觉醒权能成为成年体英灵……而你和苏天征进入皇家学园的那段时间,心理和生理都已经进入青春期了,又是同寝同住,她说,她担心你们过于年轻、血气旺盛,会发生些什么。”   加拉蒂亚淡淡道:“我思考了一周,仔细研究了‘超越朋友的关系’这个名词的定义,确定了陛下是想询问你和苏天征有没有发生过性-关系……虽然我没看懂性-关系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方式和分类太多了。”   “但是,我依然没能思考出‘旁敲侧击’究竟是怎样的方式,今晚我就要离开了,所以只能直接提出这个问题,有些冒昧,请见谅。”   “……”   楚离的面容有些扭曲起来,低下头,捂住脸,有气无力道:“没有,绝对没有,请这样告诉她,谢谢。”   加拉蒂亚看了他一会儿。   她漂亮的碧色双眸间流露出几分疑惑之意。   倒映出世界真实的纯洁之理告诉她,楚离并没有撒谎,但……   他好像隐瞒了什么?   那她应该怎么向陛下回复呢?   加拉蒂亚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楚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说起来。”   楚离轻咳一声,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转移话题道:“尼采给你的那个挂坠呢?现在可以交给我了。”   “嗯。”   加拉蒂亚点了点头,双手解开了脖子上的一个黑曜石吊坠,轻轻地把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的宝石,从清凉衬衫的胸口间拿了出来,递给了楚离。   “……”   楚离看着从某个地方拿出来,隐隐约约带着神秘香气的吊坠,沉默半晌,拿过纸筒,撕了一些卫生纸,垫着手接过了它,放进了口袋。   并没有什么异象发生在他的身上。   但一切却仿佛都不一样了。   “S级的气息遮断权能结晶,效果很完美。”   加拉蒂亚淡淡道:“这些天里,没有任何上沪市官方的特工人员发现我的行踪,它应该能遮断苏天征对你过去气味的记忆,并妨碍她通过你少年时代的容貌来对比印证出你现在的残留面部特征……但它不能消除她对你言行举止习惯和‘理’特征的记忆。”   “也就是说,只要不和她有过多正面接触、不和她说话,只要不在她千米范围内用出底牌和拨响理,我就不会被锁定。”   楚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但这两个条件完全是不可能达成的,现在的上沪,想她一面比登天都难,更别提和她面对面接触了……”   话音未落。   电视机上的声音响起。   “本台最新消息,第一批在浦东机场迎接苏天征元帅的人员名单,已经确定了最后一名来自上沪学界的学生代表,她是上沪绿色行动的倡议者和组织者,来自上沪交通大学的学生会主席……”   在这一瞬间。   楚离的笑容凝固了。 第三章 躲到浴室才能躲过狐狸的鼻子   2016年6月25日,14:00。   北美造物议会,教条禁区。   幽暗无光的枢机大厅中,九张巨大的枢机卿座陈列其上,一张钢铁巨座在最上方,其他八座分列左右,除此之外,大厅中再没有任何装饰和器具,单调的令人窒息。   虚拟数据洪流一闪而逝,一道朦胧的光影浮现在左列第一个枢机卿座上,看不清男女,随它出现之后,三三两两的光影也浮现在座椅上,直到最后,除了最上方的钢铁巨座无人之外,八位枢机卿已经全部到齐。   “北美时间2016年6月25日14时0分32秒,枢机卿会议启动,编号E198357,拉普拉斯妖开始进行会议记录。”   左列第一座上的光影开口了,它的声音分不清男女老幼,中性而平静,淡淡道:“第一日程,3rd,简述梵蒂冈相关情报。”   左列第二座上的光影随之开口道:   “梵蒂冈大科学院已完成国家点火装置的75%进程,伊甸园火箭系统基本完工,预计2019年能完成载人登月工程。除此之外,教皇已否决所有红衣主教的劝解,决定亲自登上伊甸园一号。”   “第二日程,4th,简述人造英灵工程进展。”   左列第三座的光影点点头,道:“誓约胜利之剑已抵达白金汉宫,圣剑工程进度截止于49%,基本宣告失败。苏天征将于今夜抵达上沪,‘天征令’解析装置完工,军师建议立刻启动武神工程。”   左列第一座光影闻言,朦胧的虚拟数据泛起一阵波动,它沉默半晌,道:“武神工程成功率的计算结果是多少?”   “17%捕获苏天征,35%完全解析天征令运行原理,并制造类武神型次位英灵,71.39%部分解析天征令运行原理,并制造类武神型使徒。”   左列第三座光影开口道:“军师建议以部分解析天征令为目标,一切行动围绕收集苏天征战斗数据为主,尽可能迫使她出手,预计三场持续 10分钟以上的战斗,就可以达成目标。”   “让苏天征出手30分钟?”   左列第一座光影淡淡道:“上沪会被打得粉碎,武帝会向造物议会立刻宣战,我们必须避免战争在这么早的时间点就爆发,军师有什么解决方法?”   “军师说,相位空间稳定化实验的成功率已经达到71%,可以应用到实战上,我们将把苏天征拖入亚空间,在那里开启战争。”   左列第三座光影说:“军师说,战争不是科学,不需要100%的实验成功率才能应用……超过六成,就可以赌。”   这句话让在座的所有枢机卿的虚拟光影都泛起一阵波澜,无人开口,但数据的交汇却在无形的海洋中进行着。   漫长的沉默。   “战争是他的领域,或许他说的没错。”   良久之后,左列第一座光影淡淡道:“现在表决,是否执行军师的方案。”   “3rd,同意执行。”   “4th,同意执行。”   “5th,弃权。”   “6th,反对。”   “7th,反对。”   “8th,同意执行。”   话音一一落下之后,左列第一座点了点头,“2nd同意执行,四票同意,两票反对,一票弃权,方案通过。”   “——我宣布,开启『武神工程』。”   ————————   “我说,你干嘛非要逼着我去连洗两遍澡啊……”   刚刚关上浴室门的苏夏,皱着眉头,一边拿着吹风机烘干湿漉漉的长发,一边看着沙发上的楚离,道:“我四点回来以后不是洗过一次了吗?才两个小时怎么又要我洗。”   苏夏此时只裹着一条及胸的浴巾,雪白的肩膀、手臂和小半个大腿都暴露在空气中,还沾着发光的水珠,她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楚离。   “难道你新买了针孔摄像机装在浴室里,今晚第一次开,想多攒一些录像以便多用掉一些卫生纸?”   她甩了甩头发的水珠,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楚离,嗤笑道:“别那么可怜嘛,你欲求不满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让你舔舔我的脚之类的。”   “……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么。”   楚离轻咳一声,道:“你第一次洗时用的那瓶生产日期模糊不清的沐浴露实际上过期了两天,我担心会对皮肤不好。”   “我倒是觉得那瓶沐浴露用上去没什么问题。”苏夏挑了挑眉,嘀咕了两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走进卧室换衣服去了。   楚离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问身旁的加拉蒂亚:“气味已经没了吧?”   “嗯。”   加拉蒂亚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掺了权能结晶粉末的沐浴露,洗了两次,已经把你残留的气味消除了99%,即使是五感敏锐到英灵巅峰的苏妲己,也不可能嗅出你的味道。”   “那就好……”   楚离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苦笑道:“当年玩捉迷藏,除了有一次躲到浴室里之外,我就没赢过那只鼻子比狗都灵的狐狸,隔了快12年了,但愿这次能赢一回吧。”   这时,墙壁上时钟的指针已经来到了六点钟,距离苏妲己抵达上沪只剩下了一个小时,苏夏换完衣服出来以后,楚离也不再等待,带着他离开了家,骑着电动车,向浦东机场的方向驶去。   加拉蒂亚今晚九点才会去见苏妲己,所以楚离放心留下了她看家。   沿途还是拥堵不断,尤其是到了临近机场的最后一段路时,除了给挂着各界代表通行证的以外,政府直接设卡禁止一切车辆进入,所有人只能步行。   苏夏脖子上挂着通行证,楚离倒是很轻松地骑进去了,不过那个哨卡的检查人员和旁边的很多路人表情都有些古怪,大概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挂着代表通行证的大人物,竟然会被一个一副大龄待业穷光蛋模样的家伙骑着破电动车送进去……   “我看上去有这么挫吗?”   到了浦东机场的停车场以后,楚离在几个上沪各界代表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把破电驴停在了一堆劳斯莱斯宾利迈巴赫旁边,拉着苏夏的手走向机场的候客大厅,一边走,他一边问苏夏。   “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   苏夏叹了口气,踮起脚尖,摸了摸楚离的头,安慰道:“虽然你又穷又不帅,没房没车没有女人缘,是个死处男……”   “麻烦你装作安慰实则嘲讽的时候不要露出那种欠揍的笑容。”   楚离和颜悦色地捏住了苏夏的脸,打断了她的话。   “嘁。”苏夏转过头,“你心里其实想说的是欠艹吧?”   “闭嘴!”   一边插科打诨,两人一边越过了候客大厅的大门,这里已经被临时改造为了进入机场的登记入口,负责检查上沪各界代表和群众的身份证明。   喧嚣,沸腾。   映入眼帘的景象令楚离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这两个词。   为了彰显公平和非谋利性,在封锁线外迎接元帅的各界群众的十万张票,是通过抽奖决定的,一人一票登记身份,不能买卖。虽然黑市上还是有各种各样的空票流传出来并被炒到了天价,但大多数群众依然是普普通通的幸运儿,来自各行各业,素质不齐,脸上却都带着相同的期待和兴奋感,彼此交流中喧嚣沸腾不断,时不时有笑声从人群中传来。   “简直就像最夸张的追星族。”   楚离忍不住笑了起来。   “英灵本来就是国家的明星嘛。”苏夏跟着楚离越过人群,向最深处的各界代表接待处走去,到了这个时候,少女的小脸也变得绯红起来,紧张和激动感充斥在她的心中,到了接待处的封锁线外,她停下脚步,扯了扯楚离的袖子,示意他停下,“你看看,我脸上有没有什么灰尘,背后衣服有没有褶皱?”   看着苏夏紧张的小脸和急促的呼吸,楚离又笑出了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紧张。”   “你笑什么啊!”苏夏被笑的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你压根没可能面对面见到元帅,最多只能远远地望一眼,当然体会不到这种心情!”   楚离笑眯眯地转过身,给她整理了一下黑色长裙的下摆,“安心,她没那么可怕的。”   “说的就跟你认识元帅一样……”   苏夏嘀咕着。   待到楚离给她整理完衣服以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通行证从脖子上拿下,走向接待室的大门。   楚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她的气息没什么异常,很安全之后,自己也随之走向检票口。   排队,检票,通行,简单的程序走完之后,他终于进入了浦东机场之中。   人山人海。   映入眼帘的一幕,令楚离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人山人海,真的是像山和海一样多的人,在荷枪实弹的军队维持秩序下,并没有拥挤推搡,但却多的一眼根本看不到边际,十万人这个数字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实质性的概念,黑压压的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带着上沪电视台标志的直升机在天空的高处飞舞着,螺旋桨的声音轰鸣不断。巨大的灯光从瞭望塔打向天空,五彩斑斓。   整整七天以来,弥漫在整座上沪市的浓重期待和狂热氛围,在这一瞬间,终于达到了顶峰。   苏天征,这个女人,仿佛带着一种无法用言语解释的魅力,高高在上,令人窒息。   即使是始终平静的楚离,看着十万人心甘情愿的等待,也不由得瞳孔微微缩起。   九州四海二百一十万龙军统领,全球最强次位英灵,神洲武神,华夏元帅……   ——冠军侯苏天征。   这一刻,楚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名字的重量。 第四章 她在最中央   时针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6:50,再过十分钟,苏天征所乘坐的专机就要抵达上沪市。   楚离把手表放下,微微低头,对被安装在衣领上的一粒纽扣状的微型通话装置道:“我已经到了,你们在哪?”   十万人拥挤、喧嚣沸腾的巨大广场中,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并未被近在咫尺的军人们发现。   “你身后五米处。”   淡淡的电子音从纽扣上传来,楚离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女人越过人群,向他走来。   这是一个毫无争议的美人,她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洒落而下,穿着黑色基调的男装,皮衣长裤黑色长靴,英气干练,精致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即使在喧嚣的人群中也是受人瞩目的焦点。   金发美女笑眯眯地走到楚离身旁,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手臂,向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走去。   一边走,金发女人一边依偎在他的脖子旁,表情温柔,贴着耳朵笑着说话,像是普通的情侣一样。   但那些话语的含义,比起都市爱情片,更像是军情谍战片。   “1至9号已经布置完毕,一二三号分散在您周围,四五六号在监视主要出入口,七八九号已渗透入狙击点,请做下一步指示。”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听上去冰冷而漠然。   “暂时待机吧。”   楚离摸了摸下巴,用微不可察的声音感慨道:“不愧是S级里最顶级的一批精英啊,欧德修凡克说他把整个西欧的王牌都送我了,能打又能艹,我还不信,没想到他还真没骗我……”   是的,这个女人是阿萨辛西欧分部的S级王牌刺客,和她的其他八名同僚一样,是欧德修凡克临别前送给楚离的礼物,租借时间一个星期,租金则是每人白天五分、晚上五毛、中出一次倒贴五万。   欧德修凡克是在听到苏天征考察上沪的消息之后,把这些女刺客送给楚离的,楚离现在还记得他的原话:“你肯定有用得着这些人的时候的,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   楚离一开始觉得他这话纯属扯淡,尤其是那句“夜里”,他只是抱着以防万一的想法收下了她们,不过当苏夏被选入第一批接待名单时,他就知道欧德修凡克什么意思了……   淦,还真在夜里用上了。   军师真是一种可怕的动物,真的。   楚离派遣这些女刺客渗透入浦东机场的原因,主要还是担心苏夏的安全问题,虽说不可能有任何势力敢当着十万人的面暗杀苏天征,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楚离带着苏夏跑路的时候,至少能有一条合理的紧急路线。   现在看来,王牌不愧是王牌,这才几十分钟就特么竟然已经能摸进狙击点了。   “除此之外……”   这时候,一旁金发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楚离的思绪,她思索片刻,开口道:“我们在广场边缘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   “是什么?”楚离眉头一皱。   “一些设备。”   金发女人不再是依偎着楚离的姿态,她声音冰冷无情,却露出温柔的笑容,搂住楚离的脖子,把温暖柔软的傲人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拿出手机,把手机银幕远离了高处所有狙击点的视线,装作在自拍的模样,把照片翻了出来。   楚离看着那些照片,露出疑惑的表情,“那是……以太装置?”   那是一台颇具科幻色彩的黑色金属圆柱,被安装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广场角落,在黑暗笼罩下,只能看到微微的轮廓,周围还有荷枪实弹的军队在把守。   “新型设备,安魂曲的数据库中没有相应信息。”女人淡淡道:“这种设备有三十三台,呈椭圆形被安置在广场边缘的封锁线内部,禁止任何人接触。”   “……”楚离陷入沉思,“这很明显是上沪官方安置的,他们打算做什么?和苏天征有关?她不是坐专机飞过来么?”   女人显然不是军师类型的人,她沉默不语,等待楚离的决断。   “暂时先放在一边吧。”   楚离一时没有思考出结果,摇了摇头,“既然是上沪官方的安排,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明白。”女人合上了手机。   这个时候,距离七点已经剩下了不到几分钟,最外围的一道封锁线被缓缓撤下,在军人们的指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秩序井然地向前走去,在第二道封锁线之前排好队列,相互隔开一定距离,以防止出现踩踏事件。   楚离和女人继续扮作热恋情侣的模样,向前走去。   到了第二道封锁线边缘的时候,楚离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苏夏的身影了。   不同于人山人海的外围,封锁线内、广场的最中央是辽阔而空旷的世界,第一批接机的十多人分列两侧,等待苏天征的到来。   市长庄维民和一众军政高层在最前方,苏夏在左列的后方,小脸绯红,看得出她还是有些紧张,但已经比刚刚镇定不少了。   而在这些人的后方,红地毯的两侧,则是几个比较小的方阵,这是比较普遍意义上的各界代表,其中也包括了上沪两所标志性名校的学生。   就在楚离的视线刚刚扫过这些人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喧嚣响起了。   “来了!”   一阵阵喧嚣与沸腾像海潮一般回荡在人海中,在这一刻,人们抬头望向天空,伴随着喷气式客机的嗡鸣声,遥远夜幕的边际,客机的轮廓隐约可见。   下一刻,战斗机撕裂夜幕的呼啸之声一闪而逝,六架客机进入南境后负责护航的歼击机在长空之间留下六道华丽的尾迹云,随之分散开来,向所属的西太平洋舰队返回。   客机的高度渐渐下降,直至放下起落架,进入跑道,漫长的滑行之后,停止在跑道的末端,机身稳定下来。   飞机舱门缓缓打开,落下阶梯,首先走出飞机的是荷枪实弹的两队近卫军,他们在阶梯两旁排成两队。   终于,伴随着钢铁长靴踏过机舱的响声,有一个人,带着来自燕京的军政高层们,出现在了阶梯的最上方。   那个人背后的人们都是来自燕京的精英,或是肩上挂着金星的沙场将军,或是不怒自威的苍老政客,或是气质儒雅的青年才俊。   但这一刻,这些人都不重要,因为她在那里。   今夜长风呼啸,六道歼击机的尾迹云仍留在夜幕中。   巨大的广场上万籁无声,静静等待她的声音。   燕京的军政高层安静地伫立在她身后。   上沪各界精英等待在她的身前。   整整十万人仰望她的身影。   她在最前方。   她在最中央。   ……   ……   她说:   “晚上好。”   很平淡的问好,没有一丝新意,作为她一生中第一次在民众面前公开露面的开场白,显然不怎么值得被载入史册。   然后山崩海啸的欢呼声响起了。   【轰——!!!】   已经再也听不清人群究竟在欢呼什么了,只能听到轰鸣的欢呼声,整整十万人的欢呼雀跃夹杂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语言。   但是在这样纷乱杂糅的欢呼声中,还是有一道声音渐渐从稀疏和模糊,变得清晰起来了,一开始只是一两人在喊,然后是几十人、几百人,再然后声音的洪流汇聚在一起了,他们在高呼着同一个名字。   天征。   是的,他们在高呼:“天征!”   越来越多的人在高呼这个名字了,从广场的四面八方,汇聚到天空的顶点,似乎连夜幕的云层都被冲散了。   “天征!”   于是,所有的声音变成同一个声音了,那个声音化为洪流在高呼:   “天征!天征!天征——!!!” 第五章 “苏天征的笑容”   万人欢呼雀跃的广场中央,苏天征伫立在最高处。   她戴着将官的大檐帽,披着黑色大氅,黑色长发洒落而下,金色的狐尾从下摆露出,一身漆黑基调的军装,踏着钢铁长靴,戴着皮手套,英气干练,身材高挑,傲人的曲线几乎达到了完美的地步,但尤为引人瞩目的还是令人窒息的绝美容颜。   那几乎是人类审美观的极限了,美的惊心动魄,精致的连一丝一毫的瑕疵都不存在,像是天生为了征服一切异性和同性的心而存在的一样,倾国倾城。   那幅绝美精致的脸颊上,有一双金色的眸子,威严而肃杀。   苏天征看着广场中央欢呼的无数人群,露出了完美的笑容,走下阶梯。   “晚上好,元帅。”   伫立在欢迎队列最前方的庄维民走向前去,来到苏天征面前,老人伸出手,道:“远道而来,辛苦了。”   苏天征并没有礼貌地摘下大檐帽和黑色皮手套,就那样戴着手套,跟老人握了握手,微微一笑,道:“庄市长言重了,军人使命,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时间已经很晚了,有什么流程的话,就快些走一走吧。”   她的完美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露出标准数量的洁白牙齿,金色的眸子里也带着些许笑意,完美的……   有些不太真实。   当闻名燕京政军两界的“苏天征的笑容”,真正出现在庄维民眼中时,老人的眼皮不禁跳了跳,背后忽然出了不少冷汗,他连忙从那惊心动魄的容颜上移开视线,道:“明白了,元帅请随我来,首先,我为您介绍一下上沪各界的代表……”   苏天征笑着点了点头,向前方的人群走去。   ……   “好,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看着远处已经开始一一和上沪各界代表打招呼的苏天征,楚离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占领狙击点的三个随时关注苏夏周围有没有行为异常的人,监视主要通道入口的三个,保证临时逃亡路线畅通无阻,在我身边的另外两个,掩护我逐渐靠近封锁线边缘……”   话音落下,他望向小脸微微绯红的苏夏,一边与身旁的女人一起向封锁线处缓缓靠近,一边低声叹了口气,“尼采保佑,千万别被发现什么痕迹啊,不然我就只能跑路回巴别塔躲个几年了……”   ……   苏夏现在的心情十分紧张。   黑色百褶长裙的少女伫立在左列人群的最后一位,感受着有些冰凉的夜风,有些坐立不安的冲动,但碍于元帅近在咫尺,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停地深呼吸着。   此时此刻的场景,她优秀的智商和情商已经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即使是年仅15岁就出任名校学生会主席的履历,在那个女人的面前也不值一提,这个时候的苏夏,只是一个因为即将见到偶像而紧张不已的少女而已。   随着元帅钢铁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逼近,苏夏的心跳也渐渐加快,咚咚咚地拍打着胸腔,耳畔听不到元帅和各界代表打招呼的声音,唯有夜风的呼啸。   左侧的一位老人,早已注意到少女的模样,他哑然一笑,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安慰苏夏道:“别害怕,孩子,元帅其实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   老人忽然的出言打断了苏夏不停积蓄的紧张感,少女愣了愣,随即微微松了口气,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看向已经快走到这边的元帅。   正如老人所言,虽然是神洲武神、华夏元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但苏天征并没有什么高冷的感觉,从不吝于微笑,时时刻刻都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终于,苏天征和庄维民走到了队列的最后。   “元帅,这位是上沪联合商会的会长华岳……”   庄维民为苏天征介绍苏夏身旁的那位老人。   钢铁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停滞,苏天征漂亮的脸颊上露出微笑,点了点头,笑道:“这么晚了,还让华老先生在风里站了这么久,真是辛苦了。”   “元帅莅临上沪,能见您一面,再辛苦也是值得的。”老人笑道。   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好之后,苏天征的视线转向苏夏,她的眼神有些好奇,似乎在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站在这里。   当被那双淡金色的眸子盯住的一刹那,苏夏整个人都僵硬了,唯有勉强维持着程式化的笑容,   “元帅,这位是上沪交通大学的学生会主席……”   庄维民的话还没有说话,过度紧张的苏夏就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元,元帅好——”   话音落下,三个人都是一愣,苏夏反应过来之后更是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在那里。   “没关系,不用紧张。”   苏天征看着僵硬的少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应该才15岁吧?年龄这么小就是学生会的主席了?真是难得可贵啊。”   庄维民见元帅没有因为这点逾越而生气,也松了口气,补充道:“苏夏同学还是上沪绿色行动的倡议和组织者,七天时间,几乎令整个市政清洁工作焕然一新……”   “苏夏同学?”   这个名字一出口,苏天征显然愣了一下,绝美的容颜上露出几分奇怪的表情,她又看了看苏夏,道:“这是你的名字?”   “嗯……对。”苏夏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她点点头。   “很有趣啊。”   苏天征又笑了起来,道:“很好听的名字。”   庄维民一怔,老政客的心思何其灵活,自然一瞬间就揣摩出了苏夏的名字有趣在哪里,不由得也哑然一笑。   不过这也只是一段小插曲而已,两人都没有太过在意,苏天征笑着伸手摸了摸苏夏的头,道:“以后好好学习,我期待很多年后在另一个场合见到你。”   如果很多年后还能有资格再见到苏天征,那就证明她已经跻身这个国家金字塔的上层了,苏夏自然明白元帅的意思,她两眼放光起来,像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是!元帅!”   看着少女激动的模样,苏天征笑着点点头,把手从苏夏头发上收回来,扶了扶大檐帽的帽檐。   这时,远处的楚离也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从这个角度,被苏天征的背影挡住视线以后,他已经读不到苏夏的唇语了,但被女刺客们安装在场地中的监听器能完美的捕捉到她们的对话,他提心吊胆的一路听着,现在总算是结束了。   “很好,完美通关。”   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在地上,楚离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用权能结晶的粉末洗洗澡就把气味完全消除掉了,连摸头发都发现不了,果然还是尼采靠得住啊……”   话音落下。   在他的视野中,远处苏天征的背影,那只扶着帽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于是,楚离的笑容也僵在了半空中。   “……”   苏天征怔怔地愣在那里,刚刚从苏夏头发上伸回来的手扶在帽檐上,绝美的笑容凝固在了前一秒钟,整个人一动不动,唯有黑色的大氅和军装随风飘扬。   “元帅?”   迟迟不动的苏天征令庄维民疑惑起来,老人出声提醒道:“您怎么了?”   苏夏的表情也变得困惑起来,她仰头看着苏天征,元帅的视线还没有从她脸上收回来,那双王者般威严的淡金色眸子,依旧在凝望着她。   怔怔地凝望着她。   然后她看到,那双黄金瞳变红了,眼眶开始发红,一行清澈的泪水落下,滑过绝美的脸庞。   “……!!!”   在这一刹那,整座广场中,唯一能看到这一幕的两个人,无论是庄维民还是苏夏,都像是被雷霆击中一般,愣在了当场,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夏更是渐渐张大了嘴巴,足足能塞进去一个鸭蛋,她呆滞地看着黄金瞳间落下泪水的苏天征,大脑一片空白。   “……奇怪。”   苏天征淡淡的声音惊醒了她,元帅脸上依然带着绝美的笑容,但双眸中却有着几分不解和困惑,她拭去眼角的一行泪水,眉头紧锁,看着手心的水珠。   “小姑娘,你身上的香味怎么这么奇怪?”   她困惑道:“差点都骗过我的鼻子了,虽然99%都完全不一样,但还是有一点点的相似,直接麻痹我的神经了……如果不是绝对确定那个人不可能还在,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在哪个地方不小心碰到过一次那个人的身体……”   “……!!!”   苏夏此时此刻完全是懵逼的状态,大脑彻底空白,根本没有听清元帅究竟在说些什么。   一旁的庄维民在短暂的困惑不解之后,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元帅在说些什么了。   联系到元帅的一生,尤其是少年时代,这其实是很轻松的对号入座。   下一刻,即使是身居高位、处事不惊的老政客,老人的眼皮也不禁开始狂跳起来,他恨不得把刚刚那几秒钟的记忆清洗干净。   ——这种八卦听起来是要命的!   但听已经听到了,为时已晚,老政客只能装出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表示自己根本没有听懂,请元帅务必放心。   这时,从一时的情绪起伏中回过神的苏天征,也发现自己无意义中失言了,她挑挑眉,微微转头瞥了一眼庄维民。   她露出完美的笑容。   双眸冰冷漠然,杀意凛冽。   被食物链顶端中最残忍的猎杀者盯上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掉进了东北冬天结冰的河里,冷入骨髓,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炸了起来,烙印在基因最深处的生物本能在战栗和恐惧,庄维民的背后一瞬间被冷汗打湿。   这一刻,老人终于明白和燕京的老友们闲谈时,他们提起苏天征这个名字,脸色就开始发青的原因,究竟到底是什么了。   这就是……   “苏天征的笑容”啊——   ————————   ps:忘了说件事了,8.2号的那天请假,有网站的请假条补足全勤,全勤没有问题,所以这个月我能拿到刀片的钱了。   刀片规则是日更6000字能拿到最高份额的钱(一刀8毛),所以只要刀片足够,这个月我就算活活累死,也绝不会再请假或鸽哪怕一次了,不然会亏出血。   所以,请用刀片砸死我吧。 第六章 火星撞地球,与四方会谈修罗场   “苏天征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狙击点能看清情况吗?”   听着耳畔监听器响起的电子音,楚离的脸已经有些发青了。   虽然听苏天征的话味,还没有真正把苏夏和他联系在一起,但透露的征兆已经相当危险了,因为苏夏无法解释那些气味的来源,这样下去,事态只会进一步恶化。   还没有等狙击点的女刺客声音响起,耳畔的监听器再度传来苏天征的声音。   “待会不是有宴会吗?”   用眼神警告过了庄维民后,苏天征把帽檐扶正,笑道:“把这孩子也带上吧,虽然应该和那个人无关,但这种有一丝相似的气味,也挺令人怀念的。”   “额,但已经没有空余的车辆了,需要我现在安排吗?”   庄维民不留痕迹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着眼神重新变得柔和的苏天征,小心翼翼道。   “让她坐到我旁边就行。”   苏天征又摸了摸苏夏的头发,看着还在呆滞状态的少女,微微一笑。   苏天征在微笑,楚离可就笑不出来了。   “很好……”   楚离的脸色微微发白,对身旁的女人低声道:“现在是最糟糕的事态了,让你们电子战的专家立刻入侵上沪户籍系统,把我的照片大幅修改,年龄加五年,籍贯也改掉,总之在尼采过去所做工作的基础上,再临时全面强化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他思索片刻,又开口道:“联络加拉蒂亚,让她今晚不要去见苏天征,随便找个什么借口都好,总之决定不能和苏夏碰面,否则苏夏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一切就都玩完了!”   两人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向原定的紧急出口处行进,但还没走多远,楚离身旁的女人似乎接到了什么消息,微微一愣,皱眉道:“有意外情况……加拉蒂亚冕下已经被上沪市政府的车辆接走了。”   楚离瞳孔紧紧缩起,“怎么可能,她不是说九点才会去见苏天征的吗?”   “因为上沪市政府提前给她打了电话,并邀请她不再秘密会见苏天征,而是出席今晚在上沪国际酒店为欢迎元帅而举办的宴会——以不列颠贵族的身份。”   女人顿了顿,道:“这是加拉蒂亚冕下预设发送的短信内容,由于安保系统的检查,现在我们已经和她中断联系了。”   “……”   这一刻,楚离忽然冷静下来了。   他沉默半晌,表情平静,淡淡道:“也就是说,今晚宴会正式开始的那一刻,我在上沪的悠闲日常就彻底gg了?”   “嗯,需要我为您订张通往法国巴黎的机票吗?无论是法国皇帝还是欧德修凡克大人,应该都很有兴趣为您提供政治避难。”   “不,要去我也会去巴别塔,况且……”   楚离深吸一口气,渐渐的,他的双眸间浮现出狼一样的光芒: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试着翻盘一下。”   此时此刻,两人已经来到了比较空旷的地带,楚离整理了一下衣物,看了看手表,冷冷道:“我下令,所有人立刻撤退,给我砸开停车场里速度最快的跑车,破解电子锁,无视所有交通规则,抛下所有警察的围追堵截,最短时间内飙到上沪国际酒店——”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无论是灵魂暗示还是数据入侵,混进九个不同的系统,从安保到内侍,把酒店渗透成筛子!给我准备一个能直接进入宴会大厅的假身份!”   “欧德修凡克说你们是整个西欧分部的王牌,刺客之王,现在……”   “给我证明这一点吧!”   “——Yes,Master!”   九道冰冷的声音在楚离的耳畔响起。   看着女人隐入黑暗,向停车场的方向疾驰而去,楚离最后瞥了一眼背后的苏天征,也准备跟着走向停车场。   但这最后的一眼,却让他愣住了。   因为苏天征还没有离开。   她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眺望天空,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广场边缘的那三十三台神秘以太设备,开始泛起幽幽的蓝色微光!   “所有人继续向停车场前进,但找到车辆以后,不要立刻离开,原地待机。”   楚离眉头皱起,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觉得今晚的真正大幕,说不定还没有拉开。   耳畔已经开始响起了不少困惑的喧哗声,广场上的十万人都察觉了那三十三台以太设备的存在,不禁议论纷纷起来。   就连欢迎队列的众人,也露出迷茫不解的表情。   “元帅,那些设备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埋在了庄维民心中许久,这些设备完全是由苏天征亲自下令的上沪军队负责安置的,政府方面没有任何人了解它们的用途,SS级国家机密。   “再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苏天征露出完美的笑容,眺望无边际的夜幕,看着极西的方向,淡淡道:“算算时间,应该是快到了。”   快到了,什么快到了?   这一刻,庄维民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三十三台SS级机密的神秘以太设备,举国宣传、刻意吸引全世界注意力的元帅考察上沪,过分高调的十万人迎机,这一切单独看起来有些问题,但异常不大……   可当它们全部叠加起来之后,背后却仿佛蕴藏着一个足够惊人的秘密?   “7点29分30秒。”   苏天征抬手看了看表,摇了摇头,忍不住笑道:“连一秒钟都不舍得提前,果然自称高效主义的资本家……”   话音落下,三十三台神秘以太设备的幽蓝光芒刹那间冲天而去,撕裂了无边际的夜幕!   以整整十万人在漫长等待中溢散而出的以太粒子洪流为能量源泉,被埋藏已久的未知程序瞬间启动。   地球同步轨道之上,十一颗银色天基卫星将浦东机场的空天坐标完美定位,然后跨越宇宙空间和大气层,向西欧平原上那座直入云霄的巴别之塔疾驰而去——   下一个刹那,七环交叠的银色螺旋阵式,在浦东机场的天空之上,轰然降临!   “我……我x!”   捂住了自己的脸,楚离表情呆滞地看着天空中的银色螺旋,终于没能忍住,说了句脏话。   表情和他一样呆滞的,还有除苏天征以外的所有人,就连来自燕京的军政考察团都陷入了错愕,整整十万人仰望天空,无数喧哗与沸腾响起。   “那是银色螺旋!”   “乌托邦的巴别塔!”   “我知道了!相位转移阵列!那些设备是最新型的相位转移阵列!”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令整个广场陷入声之海洋,惊喜与错愕的表情交织在人们的脸上,几乎在一瞬间就有成千上万的人反应了过来,这一刻发生的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威廉尼采离开巴别塔了!   “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上沪电视台对接机活动的全程直播,现在我们可以看到,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中,年轻漂亮的女主持看着近在咫尺、缓缓旋转的七环银色螺旋,面色既惊又喜,道:“我相信,对本世纪的各国英灵有一定了解的观众,应该都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这道七环银色螺旋的主人究竟是谁,而此时此刻,这一幕出现的意义,用基本的逻辑去推理的话,似乎也并不难猜测……”   “是的,在进入新世纪后就一直没有踏出过柏林半步的威廉尼采,将要离开巴别塔了!”   这一刻,所有的谜团得到了解释,为什么苏天征元帅会忽然决定考察上沪,为什么国家会如此一反常态地在全球范围内疯狂宣传,为什么不顾政治影响、如此高调地召集了整整十万人接机?   因为苏天征并不是前来考察上沪的。   她是为了迎接威廉尼采,为了代表这个国家和她签署盟约——   而所有的这一切被保密和伪装的原因,更是再简单不过了,威廉尼采行走在各个大国的夹缝之间翻云覆雨这么多年,想要她消失的国家和势力不知道有多少,只有隐瞒一切的计划,才能让她在跨越万里重洋的相位转移中保证绝对安全。   而让苏天征来接机,则是因为苏天征是全球最强的次位英灵,是最完美的近卫。   别国上位英灵无故踏入上沪形同宣战,而上位英灵以下,在苏天征的庇护范围内,任何敌人都是毫无意义的。   此刻的上沪,对于威廉尼采而言,甚至比巴别塔更安全!   “虽然我们已经在过去的历史中,一次次见证过了威廉尼采的智究竟是怎样可怕的水平,但今夜她再度揭开棋局、再度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之后,我们还是不得不感慨……”   主持小姐顿了顿,笑了起来,“永远,永远都要敬畏智商比你高的人啊!”   永远都要敬畏智商比你高的人。   楚离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他已经快要敬畏到哭了。   “cnm……”   楚离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呆呆地看着天空之巅缓缓浮现的十多道人影,和最中央那个银发飘扬的女人。   他悲鸣:   “这特么是火星撞地球吧——” 第七章 乖,叫妈   当七环银色螺旋阵式的虚影覆盖了整个浦东机场天空时,来自巴别塔的访客终于抵达了这座城市。   银发长发随呼啸的夜风飘扬,天空顶点的女人,优美的身躯上披着银白色的连身大衣,同苏天征一样身着男装,脚踏长靴,英气干练。   尼采睁开银色的双眸,俯瞰大地,与苏天征的黄金瞳遥遥相对。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唯有两人的视线相互触碰。   她是黑氅黑发,她是银衣银发。   一个是策士无双的西欧智者,一个是冠绝全球的东亚武神。   黄金之瞳倒映出尼采的漠然神情,苍银双眸折射出苏天征的完美笑容。   她们像是镜子的两面,平行世界的双胞胎,天生的矛与盾。   唯有一点相同。   ——那就是冰冷无情的眼神。   在这一瞬间,双目触及的那一刹那,无论是尼采还是苏天征,都清晰地看到了对方骨子里流淌的捕食者血液。   那是伫立在食物链顶端的高等猎杀者,天生对同类存在的敏锐直觉。   于是,苏天征的完美笑容越发浓郁,尼采的冰冷神情也越发漠然。   在万人的欢呼声中,七环银色螺旋阵式渐渐缩小,直至仅仅容纳尼采和她背后的乌托邦考察团,然后缓缓从天而降,落在苏天征和她背后的燕京考察团前。   背后的众人伫立不动,唯有尼采和苏天征凝望着对方,然后走上前去。   她们渐渐接近,直到近在咫尺,停住。   “欢迎来到上沪,欢迎来到华夏。”   苏天征露出绝美的笑容,伸出白皙修长的右手,温声道:“——威廉尼采冕下。”   “夜安,苏元帅。”   尼采淡淡道,伸手与苏天征相握,一触即分。   “威廉尼采冕下,上沪国际酒店已经为您准备了盛大的宴席,请随我来,先缓解一下旅途的劳顿,我们再商谈协约的问题。”   苏天征笑着说,然后很绅士地侧开身,伸出右臂,为尼采指引方向。   两人虽说都穿着英气干练的服装,但苏天征的黑色大氅、夏式军装和钢铁长靴显然比尼采的银色连身大衣更男性化一些。   此刻苏天征摆出这种姿态,再加上两人银黑色调、绝美容颜的搭配,远远看去,竟然给人一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美感。   楚离耳畔已经开始有不少女生在尖叫了,可想而知,过了今晚以后,国际互联网上可能又要多出一对cp来。   但他并不在意这种细节。   因为他快要gg了。   “虽然政府戒严了主要干道,但机场上还有程序要走,迎宾车队要等很久才会出发,现在所有人立刻全速赶往上沪国际酒店,给我快!快!快!”   楚离已经再也顾不得看尼采和苏天征的方向了,他脸色铁青地走向停车场的方向,冷冷道:“在迎宾车队走到路程一半之前,所有人必须飙到酒店大门口!”   终于走入候机大厅,离开了狙击手的视野之后,他直接开始奔跑起来,直至刚刚冲进地下停车场,随着一声尖锐而急促的刹车嗡鸣声,一辆线条流畅完美的布加迪威龙停在了他的身前,副驾驶位置自动打开,驾驶位上坐着一个金色单马尾的典型东欧美人,淡淡道:“Master,我负责护送您。”   “七号?”   楚离挑挑眉,坐进副驾驶,戴上安全带,道:“你驾驶技术最好?”   “她曾经在南美洲击毙了某个军阀首领之后,在环境最复杂恶劣的贫民窟甩掉了开着改装军用装甲车的一个特种兵中队。”   耳畔响起一号平静的电子音:“她是西欧最强的王牌狙击手,只会独自行动,是所有S级精英中生存能力最强的人,从未负伤。”   “原来如此……”   楚离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远在巴黎的某只少年,不禁感慨道:“这种妹子都舍得送上门给艹……你特么真是好兄弟啊。”   “英灵诞下英灵后代的概率很低,尤其是master您这样的上位英灵,几乎只有三百分之一。”   这时候,一旁的东欧美人忽然开口了,她神情冰冷,一边在电子屏幕上调整数据,一边淡淡道:“但各国历史上的临床实验数据证明,母体素质越优秀,母体样本数量越多,就越能提升这一概率。”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楚离的嘴角微微抽搐,   “欧德修凡克大人临行前,让我有机会代为转述这段话。”东欧美人淡淡道:“仅此而已。”   下一个刹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停车场,布加迪威龙疾驰而去!   ————————   十分钟后。   在经历了漫长的程序化流程之后,浦东机场的接机活动圆满落幕,广场上的十万人无不心满意足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准备在微博或贴吧里好好吹上一整晚的牛皮。   他们的今夜已经结束,但真正的今夜却才刚刚开始。   漫漫长街,华灯初上,长长的迎宾车队向上沪国际酒店的方向行驶而去,正中央的一辆黑色轿车被四辆特种车辆护送着,尤为引人瞩目。   苏天征和尼采就在里面。   哦,还有苏夏。   此时此刻。   苏夏觉得自己在做梦。   最美的白日梦,梦幻到毫不真实,美丽到令人泪流满面。   美得令她想要埋头躲在里面,一辈子都不愿意醒来。   十五岁少女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了看前方耀眼的金色狐尾,又呆呆地看了看身旁华丽的银色长发。   是的,她现在就坐在苏天征元帅和威廉尼采冕下的身旁,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苏夏再度认清了这一点,然后大脑中油然而生起一股幸福的眩晕感。   作为全球最强的次位英灵,苏天征的武神之威早已震撼世界,而作为除造物议会的“军师”外全球最恐怖的智者,威廉尼采的韬略之名也令七洲四洋为之胆寒,如果要在全球英灵中评选出一个人气榜单的话,两人毫无疑问能跻身前十甚至前五名之列。   而这样的两人,自然也是苏夏从小以来无比崇拜的偶像,虽然还比不上对神圣法兰西皇帝那样的狂热,但两人一生的丰功伟绩她也是如数家珍,每一场演讲和新闻她都会反复重播。   但苏夏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她竟然能同时遇到两人,而且近在咫尺地和她们坐在一起,看着她们绝美的侧颜,嗅着她们淡淡的体香。   如果这是梦,那就让我溺死在梦里吧。   苏夏这样想。   黑色轿车中只有她们三个人,苏夏坐在后座的左边,尼采坐在她身旁,静静地翻着手中的一本德语书籍,而苏天征……   不知为何,开车的人是苏天征,没有专门的驾驶员。   她坐在驾驶座上操作着方向盘,毛绒绒的大尾巴从座椅的缝隙间垂下,正好落在苏夏的双腿旁边。   苏夏看着近在咫尺的金色狐尾,那狐尾的毛色简直美得惊心动魄,在夜幕间闪闪发光,光滑柔顺,令人几乎克制不住把脸埋进去好好揉来揉去的欲望。   少女咽了口口水,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金色狐尾,想要装作无意地轻轻碰上一下。   “小姑娘,不可以摸哦。”   岂料,苏天征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她绝美的笑容:   “我的尾巴,任何人都不可以摸。”   “抱抱抱歉,元帅——”   苏夏被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精致的小脸变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苏天征笑了起来,“很正常的想法,我不会介意的,以后注意就好了。”   于是,苏夏用遗憾和悲伤的眼神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金色狐尾,咽了口口水,恋恋不舍地从上面移开了视线。   然后她的目光就触及到了尼采一缕垂下的银色长发。   不同于金色狐尾那魅惑的气息,尼采的银色长发给人一种神秘而高贵的气质,全球独一无二的银色,乌托邦之主的标志,在夜幕下熠熠生辉,令人迷醉。   看着近在咫尺的银发,苏夏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她的手指又忍不住动了动,但看到阅读书本的银发女人那冰冷漠然的神情后,却像是三九天里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开什么玩笑,她竟然敢动起了摸威廉尼采冕下的心思,苏天征还算是比较和蔼可亲的,但威廉尼采冕下……她现在摸上一下,怕是就见不到明天的楚离了!   还好,冕下似乎正在全神贯注地读书,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你想摸一摸吗?”   下一刻,尼采淡漠的声音令苏夏整个人都僵硬了,她瞳孔紧紧缩起,看到银发女人的视线已经从书本上移开,平静地凝望着她的脸。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我要死了!   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浮现在少女的心头,苏夏的小脸都快吓白了,“不不不不冕下你听我解释我只是——”   “想摸的话,就摸吧。”   尼采淡淡道。   “我只是单纯的想……哎?”   话说到一半,苏夏愣住了。   她呆呆地眨了眨眼。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她耳朵是不是出猫病了?   苏夏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银色长发,漫长的呆滞之后,鬼使神差地真的伸出了手,颤抖着摸到了那缕熠熠生辉的长发。   手感,炒鸡棒啊。   大脑一片空白的少女,只剩下了唯一的想法。   神情冰冷漠然的银发女人,静静地看着呆呆的苏夏。   她双眸波澜不惊。   嘴角微微扬起。 第八章 绿巨人大战哥斯拉   苏天征从车内后视镜看着尼采和苏夏的动作。   从尼采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后方的两人身上,看着尼采真的让苏夏摸起了自己的银色长发,苏天征的眼皮不禁跳了跳,黄金瞳间浮现出几分疑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威廉尼采的性格应该十分冷酷无情才对,今天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就在这时,后方响起的淡淡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那是尼采的声线,冰冷漠然。   “你为什么亲自开车?”   “……哦,我比较喜欢开车而已。”   苏天征一怔,露出完美的笑容,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盘,笑道:“我很享受驾驶的感觉,这种速度的激情,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或许我最大的业余爱好会是方程式赛车也不一定。”   她的笑容如春风拂面般温暖,像是英气潇洒的大姐姐对朋友骄傲地提起自己的爱好。   但尼采的回应却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的控制欲很强,远超常人。”   银发女人看着手中的德语书籍,头也不抬,淡淡道:“你觉得汽车像是一个囚笼,你讨厌任何不能被自己握在手心的事物,哪怕只是一辆小小的汽车。”   “……”   在尼采咄咄逼人的态度下,苏天征沉默半晌,绝美的笑容更浓郁了。   “威廉尼采冕下,您开场白的方式真有趣。”   苏天征说:“但可能是中国人的性子比较含蓄一些,我有些不太适应您这种西欧式的交流方式,我觉得,我们应该循序渐进一点地了解对方,而不是这样打直球,嗯……就像谈恋爱?”   她说了句俏皮话。   但尼采没有笑。   “从我进入天征令的防御反击范围以后,你的敌意就像西伯利亚的凛冬一样锋芒毕露。”   银发女人将视线从书本上收回来,她看着苏天征,神情平静,道:“我是灵魂领域的大师,你瞒不过我,我不希望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中。”   “……”   苏天征微微眯起眼睛。   漫长的沉默,车内的气氛一瞬间从温馨和睦降至冰点。   苏夏一脸懵逼,她刚刚还在兴奋地摸着尼采的头发,压根没听清两人在说些什么。   良久。   “抱歉,威廉尼采冕下。”   苏天征的完美笑容渐渐淡去,她神情平静,将视线集中在车子的前方,沉默半晌,道:“很抱歉,我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您是无辜的,这是我的错误。”   “我接受你的致歉。”尼采淡淡道:“但原因是什么,我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你,你为什么会对我产生敌意?”   “很简单,我不喜欢您这样的智者。”   苏天征的黄金瞳在夜幕下熠熠生辉,她的眼神有些冰冷:   “或者说,我厌恶智者。”   “少年时代的心理阴影吗?”尼采点了点头,道:“十分合理,我接受这个解释。”   “您想必应该研究过本世纪华夏三位新生代英灵的资料,所以,我觉得我无需再做赘述,只需要简单的做个结论就可以了。”   苏天征淡淡道:“您的存在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那位摄政王,所以,我无法对您产生一丝一毫的好感。”   “我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是的,你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苏天征深吸一口气,道:“但你们的确很像,同样的超越凡人的智慧,同样的善于伪装自己的计划,同样的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您这次来华夏究竟为的是什么,我想我们都再清楚不过了,您想利用我的祖国与造物议会之间的间隙获取更多的利益,让乌托邦在东亚市场上加速扩张,不是吗?”   “我承认,正如素言所说的一样,这是双赢的计划,win-win,我们的人民不会从中受到什么伤害,反而会更加富有、更加安全,是的,我会因此而感激您……”   “但我依然无法对您产生好感。”   “威廉尼采冕下,我讨厌您,仅此而已。”   苏天征用一句简单直白的宣告做了结束语,然后沉默下来。   然后她听到了尼采的回答。   “真巧。”   尼采说:“我也是。”   她抬起头,通过内视镜,与苏天征的黄金瞳再度相互触及。   她用阐述数学公理的语气说:   “我讨厌你,远比你讨厌我的程度要深。”   在这一瞬间,苏天征愣住了,困惑与茫然无措的表情浮现在那双绝美的脸颊上,她微微张口,一时间竟呆住了。   金色的狐尾无意识地甩动了两下,似乎在述说着母狐狸一脸懵逼的心情。   苏天征会如此直白地阐述她对尼采的敌意,而丝毫不在于会对接下来的盟约产生什么影响,当然是有原因的。   在她出发之前,东皇太一和紫禁城的智库,早已把威廉尼采的人格分析模型给她上上下下讲解了千百遍。   理性、冷漠、无情,这是威廉尼采给整个世界的印象,她从来都不会因人类的感情而判断失误,甚至有很多心理学家坚称她很早之前就通过手术摘除了自己的情感神经。   所以,在苏天征的预料之中,即使她如此直白地表达了自己对她的不爽,威廉尼采也不会有任何不满,更别说会因此而破坏接下来的盟约签署了。   威廉尼采唯一的反应,估计就是在巴别塔中央数据库的“苏天征”人格建模中再添上十几条情报。   而现在……   什么鬼?   “抱歉,尼采冕下。”   苏天征露出困惑的笑容,她茫然道:“我曾经无意中给乌托邦带来过什么损失吗?”   “没有。”尼采淡淡道。   “我曾经无意中破坏过您的计划吗?”   “没有。”   “我曾经无意义中伤害过对您重要的人吗?”   “没有。”   “……”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苏天征的困惑和茫然渐渐淡去,她思索片刻,忽然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事情忽然变得有趣起来了。”   苏天征挑了挑眉,透过内视镜凝望着银发女人,若有所思地笑道:“我突然觉得,您访问华夏这件事,说不定不止是签订盟约这么简单呢?”   “没错。”   尼采淡淡道:“不愧是犬科动物的嗅觉。”   可以翻译为“狗鼻子真灵”的嘲讽令苏天征的笑容微微一滞,她微微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你说的没错,狐狸的确是犬科动物啊,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狗是一种很忠诚的动物,我觉得它的优点很值得人类去学习,尤其是某些脱离了祖国国籍的人类……”   德裔无国籍人士威廉尼采神情平静,淡淡道:“但狐狸的血缘谱系和猫科动物非常接近,保留了很大程度上的猫科习性,譬如对自己的主子蹬鼻子上脸直呼姓名的傲慢,还有……”   刚刚才直呼过素言二字的母狐狸额头青筋微露,露出杀意四射的笑容,“我和素言是从小长大的姐妹和闺中密友,威廉尼采冕下用主仆来形容,恐怕有些不妥吧?”   “哦,看来主子另有其人了……”   尼采淡淡道,她的声音很是平淡,似乎只是若无其事地随意嘲讽了一句苏天征的欺君之心,但双眸间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森然寒意。   苏天征并未察觉这句话中的问题,她已经有些咬牙切齿起来,握住方向盘的手甚至留下了浅浅的指印,但面容扭曲了片刻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却又渐渐平复下来。   “差点被您用语言引进陷阱了。”   苏天征露出带着寒意的微笑,道:“不愧是威廉尼采冕下的智慧啊,我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人,在您面前真是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才行。”   “有自觉就好。”   尼采说:“大猩猩。”   于是,母狐狸的额头又冒出一道青筋,皮笑肉不笑道:“很遗憾,您眼前的这位大猩猩,可是有着能一拳艹哭你的力量啊——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军师冕下。”   “再强的力量也不过是布局中的一枚棋子。”   尼采淡淡道:“你这种智商,怕是一辈子都理解不了这句话了。”   “……”   苏天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笑道:   “威廉尼采冕下,看来我们这几天共同相处的日子,真的会非常有趣——”   “嗯,我十分期待。”   尼采冷冷道。   话音落下,不知不觉间,迎宾车队已经来到了上沪国际酒店的大门之前。   气势磅礴的酒店在夜幕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后现代的双子大楼设计理念将酒店分割为了相互错位依靠的两座大厦,高耸入云,中间每一层都有透明的环形阶梯连接,是上沪最为世界瞩目的地标建筑之一。   此时此刻,酒店已经被整个承包了下来,总经理和所有员工都伫立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前,迎接车队的来临。   车队抵达,苏天征不再和尼采废话,自己打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尼采也把手放在了车门的把手上,但她没有下车,而是把视线投向一旁瑟瑟发抖的苏夏。   少女已经被撕逼的两人遗忘了很久,她也不敢插口说话,一脸的害怕.jpg,躲在角落里抖啊抖。   眼见撕逼终于结束,苏夏咽了口口水,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尼采,胆战心惊道:   “冕冕冕下,您您今天是怎么了,您和元帅过去有什么恩怨……吗?”   她完全无法想象以威廉尼采的冷酷无情,怎么今天会如此清晰地表露出愤怒的情绪。   “你买过生日蛋糕吗?”   岂料,尼采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蛋糕?额……买过啊。”苏夏有些不明所以。   “那你想象一下这样一个场景。”   尼采神情淡然道:   “你花费了毕生的积蓄,从世界最豪华的蛋糕店买回了人生中第一个生日蛋糕,你对它期待已久,早已无数次幻想过如何好好地品尝它,终于,你捧着蛋糕盒回到了家中,把它摆在桌子上,准备好了蜡烛,拆开了蛋糕盒……”   她顿了顿,沉默半晌,淡淡道:   “然后你就发现,蛋糕上的奶油……”   “——被人很久很久之前就舔干净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尼采的神情很平静。   平静的让人心底发凉。   “我嫉妒她。”   尼采说:   “——嫉妒的发疯。” 第九章 卫生间.A.VI   当尼采推开门之后,一位漂亮的迎宾女侍走上前,恭谨为她拉开车门。   尼采不经意地瞥了侍者一眼,随即挑了挑眉,又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收回视线。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女侍者的手与尼采的手轻轻一碰,一张纸条被塞进了尼采的手中。   尼采的指尖轻轻摩擦过纸条上的字迹,下一刻,纸条悄然消失无踪。   “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待到苏天征和尼采并肩走入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中时,尼采这样说道。   “额……可以,找一个侍者带你去吧。”   苏天征微微一愣,有些错愕,但还是点了点头,露出绝美的笑容,道:“宴会在九点钟开始,时间还有很多,我想我们待会还可以先喝杯茶、泡个温泉之类的。”   此刻,两人的背后都是来自燕京、巴别塔和上沪的高层,自然不能再像车内那样毫无顾忌地撕逼,苏天征的笑容还是那份标志性的和颜悦色。   尼采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回话,在侍者的引领下,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酒店被包下,一路上没有任何客人,女侍者在送到洗手间的走廊外后就默默退下。   尼采推开门。   “你总算是来了……”   楚离长叹一声,他此时正站在洗手间的男女隔间之外,已经等了足足十多分钟,脸色有些微微发青,看到眼前的银发女人,他总算是松了口气,郑重道:“尼采,帮我准备一个假身份,然后想办法配合我把苏夏捞出来……哎?”   话音尚未落下,楚离愣愣地看着尼采伸出白皙修长的右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拖着他的身体,走向右边的女卫生间。   哎哎哎哎哎哎???   一脸懵逼的楚离被尼采拖进了女卫生间里,然后眼睁睁看着尼采打开了一个单间的门,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到了马桶盖上。   银发女人神情淡漠,走进单间。   关门,反锁。   按下按钮,哗哗的水声掩盖了一切动静。   然后。   她开始解上衣的扣子。   “……等等,威廉尼采冕下,我觉得现在的剧本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楚离呆呆地看着眼前正在一颗颗解开连身大衣纽扣的银发女人,她绝美的侧颜上神情冰冷淡漠,俯瞰着楚离,双眸毫无感情,像是在打量渣滓。   她雪白色调的羊毛内衣渐渐展露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高耸浑圆、令人移不开视线的胸-部。   因为空间太过狭窄,尼采的右腿抵在他的双腿间,她微微俯身,呼出的温热气息伴随着淡淡的体香,令人喘不过气来。   “那个,威廉尼采冕下,您能冷静一点吗?”   楚离的嘴角越发抽搐起来,他咽了口口水,满头冷汗道:“作为挚友,我能理解五年之后的重逢很值得纪念,但你要知道,强-奸是违法的,我觉得我们应该用一些比较和谐的手段来庆祝……”   “没有任何法律敢制裁英灵。”   尼采淡淡道:“还有,收起你那些过剩的雄性荷尔蒙。”   她终于停下了动作,从上衣最内侧、紧贴着胸口的夹层中拿出了一枚银色指环。   上面镶嵌的黑曜石折射出天花板上白炽灯的微光,以太粒子在指环的银色纹理间悄然流转。   “『引导真实的谎言』。”   银发女人说道:“里面伪造了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的因果线路,戴上它以后,你的身份就是乌托邦财团大中华区执行CEO的个人助理,这是唯一可以时刻跟随在我身旁、又不会被苏天征过分关注的身份。”   “你透露出的大多数异常都会被这道权能结晶所掩盖,但它是有极限的,如果你不停地在外人眼中表现出与这个身份不符的异常,它会渐渐受损,而如果你当着苏天征的面使出天征令,它甚至会瞬间破碎。”   尼采的话音落下,楚离凝望着那枚银色指环,忽然冷静下来。   他眼睛微微眯起,抬头看向银发女人波澜不惊的双瞳。   “为什么要让我时时刻刻跟在你的身旁?”   楚离皱起眉头,道:“为什么我有可能会在苏天征面前用出天征令?”   尼采眉毛挑了挑,沉默半晌,道:“方舟事件结束以后,你的逻辑推理能力看来出现了不小的提升。”   “我只是渐渐开始逼近你的思维方式了而已,军师小姐。”   楚离一愣,失笑起来,但笑着笑着,他的表情又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你遇到了什么危险吗?忽然来到上沪,让苏天征做你的近卫,还需要让我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尼采,你遇到连巴别塔都无法保护你的危机了吗?”   “不,恰恰相反。”   出乎楚离的意料之外,尼采摇摇头道:“即将面临危机的不是我,是苏天征。”   “苏天征?”楚离眨眨眼,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她的心思?活腻了?不怕被打成沙琪玛?”   “造物议会的暗子传来消息,枢机卿议会在很久之前就在准备与苏天征有关的一个计划,近期将会启动,真相未知,但和那群偏执狂牵扯上的计划,其危险性不言而喻。”   “又是他们。”   楚离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头,但他却忽然一愣,道:“等等,那你来这里干什么?造物议会对苏天征有阴谋,怎么变成和你有关系了?”   “……”   尼采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楚离三秒钟。   “好吧,我懂了。”   楚离一愣,思索片刻,随即干咳两声,有些尴尬转过头。   “如果苏天征在燕京遭遇生命危险,你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尼采淡淡道:“然后‘军师’就会发现你还活着的消息,一个重现华夏的上位英灵,将直接打破在战争边缘走钢丝的国际威慑格局,造物议会的那群疯子为了他们的大业会毫不犹豫的发动战争,把危机消灭在襁褓中,枢机卿议会将倾巢而出把你夺回北美,顺便留下东南沿岸和燕京的一片火海,死者以千万计……”   尼采每说一句,楚离的脸色就僵上一分,他挣扎半天,还是无力地苦笑道:“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没错……”   这也是他躲在上沪整整五年,除了尼采之外不告诉任何人自己还活着的原因。   太平洋彼岸的那个庞然大物,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他不敢赌,他不敢赌如果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如果透露给任何一个故友,会不会被那个智慧超越凡人巅峰、令人战栗的“军师”看穿。   挥去这些繁杂的思绪,楚离看着尼采绝美的侧脸,摸了摸下巴,开始替她说下去。   “所以你来到了上沪,引来了苏天征,打破了他们很久之前就在燕京开始进行的一切布局,重新洗牌,并且用最安全的方法把我和加拉蒂亚这两枚暗子安排到苏天征身旁……”   “次位英灵中最强的力,全球第二的智,还有一个昔日的上位英灵、一个年轻的准英灵,还有崭新的主场优势,棋还没开始下,你就快把盘给翻了。”   楚离顿了顿,思索片刻,露出有些恍然大悟的表情,渐渐把先前的一些细节联系到了一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苏夏被安排到苏天征身前,是你做的手脚;加拉蒂亚突然接到市政府的宴会邀请,是你的布置;甚至气息遮断的权能结晶粉末,被苏天征嗅出问题来,问题程度刚好不大不小,刚好卡在1%的相似度上,不至于忽视苏夏,也不至于重视苏夏,那应该也在你的设计之中吧?”   尼采扬扬眉,平静道:“你的进步的确很大,不过还遗漏了一点。”   “哪一点?”楚离眨眨眼。   “你以后会知道的。”   “……啧,你们这群用智商吃饭的,真恐怖啊。”   楚离叹了口气,用这样一句话做了总结,然后想起了什么,疑惑道:   “话说现在我们这边的战斗力这么恐怖,军师那边还有牌能打吗?平均下来接近四个次位英灵战力,除非造物议会对华宣战,不然这没得玩啊?”   尼采沉默半晌,淡淡道:   “你想知道我对这次行动的胜率估计是多少吗?”   “额……七成?”   楚离思索片刻,给出了一个大概的区间。   “除以二。”   尼采说:“35%。”   “……”   楚离怔住了。   尼采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开始一颗颗扣上银白大衣的纽扣,雪白内衣下的完美胸型也渐渐隐去,狭窄的空间中两人贴的很紧,她一动,温暖柔软的身躯就和楚离有了不少摩擦,淡淡的体香更是沁人心脾。   这令楚离的思绪一瞬间从遥远的北美落基山脉回到了眼前的德意志尼采山脉,尼采微微俯身,摇晃的胸-部险些碰到他的侧脸,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尴尬地后退了一些,紧贴着墙壁,道: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出去一下比较好……”   “你小时候比现在要诚实很多。”   尼采淡淡道。   她嘴角微微扬起。   “你这种说法听上去有种‘我看着你长大’的母性,但配合你现在的动作却像是乱-伦啊!”   楚离已经慌张到口不择言了,他又向后缩了一下,刚准备继续开口。   但下一刻,卫生间外响起的女声,却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威廉尼采冕下,您在里面吗?”   那是苏天征困惑的声音,“已经快要十分钟了,你在做什么?”   楚离瞳孔放大,和近在咫尺的尼采双目相对。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中仿佛有十万头狐狸喊着汪汪汪狂奔而过。   ——cnm,这回玩完了! 第十章 当面绿你的感觉,很棒   毛绒绒的金色狐尾在黑色大氅下微微摆动,苏天征伫立在女卫生间门前,黄金瞳微微眯起,神情狐疑。   所有的气味、心跳、声音都被未知的封界隔离了,即使是武神的敏锐五感也察觉不出任何泄露的痕迹,这委实令人不得不怀疑威廉尼采在卫生间中正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联系到尼采先前在车内表露出的异常敌意,苏天征心中忽然浮现一种不安的感觉。   剑眉微挑,苏天征又敲了敲门。   “威廉尼采冕下,这里是上沪,不是巴别塔。”   母狐狸笑容满面,语气却有些凛冽,“我觉得,您应该尊重一下这里的主人。”   聆听着耳畔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楚离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他用幽幽的眼神看着尼采,“这该不会也是你预料之中的场景吧?”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尼采用一句影射意义很有趣的科幻小说台词回答了楚离的问题。   “你再计划下去,我们就要一起被苏天征的拳头实行降维打击了……好吧,不论你有什么计划,军师小姐,请赶快拿出来吧。”   楚离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苏天征可不是什么有耐性的好脾气,你让她再多等三分钟,她就直接踹门了。”   “不用担心。”   尼采淡淡道,她拿起那枚银色的戒指,一把抓起楚离的左手,套在了无名指上。   下一刻,一种无比奇特的感觉浮现在楚离的心头,眼前的世界一瞬间失去了颜色,从五彩斑斓变成了黑白旧相片,时间于此定格,尼采冰冷淡然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一种“坠落感”从灵魂深处油然而生,然后是昏昏欲睡的感觉,令人一瞬间就睁不开眼皮,彻底陷入睡意。   而当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尼采正在静静地打量着他。   楚离大概用了三秒钟的时间察觉出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虽然有些不太适应,但我不得不说,你的这个主意的确很不错。”   楚离皱起眉头,思索半晌,还是赞许地点了点头,“的确,让造物议会不会怀疑我还活着,这个形象是最好的选择,上位英灵的外貌稳定时间点是二十岁,没有人会觉得十五岁的少年能和十多年前消失的上位英灵有什么关联。”   “巴别塔的181种方案里,这是最优选项,十五岁就秘密加入乌托邦并成为大中华区执行CEO助理的高智商天才少年,被造物议会发现的几率只有17%。”   尼采点点头,俯下身,给眼前黑色长发的少年整理了一下衣领,权能结晶的力量同步作用到了衣物上,并没有让十五岁版本的楚离因衣服合身问题而产生什么困扰。   现在的楚离比尼采要低上一个头了,他只能抬头仰望银发女人,这令他有些不太适应地晃了晃脖子,却险些撞上了尼采的胸口。   “脸呢?狐狸记得我少年时代的相貌,权能结晶能瞒过她吗?”   楚离提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神秘只会在更高等级的神秘前无效,这道权能结晶的神秘性是次位英灵,苏天征虽强,但血脉的限制却无法跨越天堑。”   尼采说道:“她能记得你的样貌,但却不会把那张脸和现在的你联系在一起,这是因果律的力量。”   “很好,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楚离点了点头,仰头看着银发女人的脸,“你准备怎么解释我们一起躲在女卫生间里的原因?”   “安心。”尼采淡淡道:“我已经准备好一个天依无缝的答案了。”   虽然心中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尼采一直以来的计划毕竟从来都没出错过,楚离还是对她的布局抱有十二分的信心的,所以也不再细细深究。   也没时间去深究。   ——苏天征的敲门声已经有些豹躁倾向了。   两人推开单间的门,一前一后地走向女卫生间的大门。   高挑的银发女人在前,身高只堪堪到她胸口的黑发少年在后。   在这一瞬间,楚离忽然有种时光倒转、回到很久之前、那朝夕共处的一千个昼夜的奇怪错觉。   尼采推开门,看着眼前愣住的苏天征。   已经敲了很久门的苏天征,怒气值原本已经积蓄到了顶点,正想开口嘲讽一下尼采,但映入眼帘的楚离却让她微微一愣,露出困惑和茫然的表情。   “这位是——”   苏天征疑惑地把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按常理来说,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卫生间待了很久才出来,围观者的第一感想肯定是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但眼前的楚离,看上去年龄却太过幼小了一些,而且尼采冰冷无情的性格已经在苏天征的脑海中埋下了深深的烙印,把她联想成会和恋人躲在卫生间里偷情的女人,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所以,苏天征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尼采,等待她的解释。   尼采的解释果然很正常。   “他是我的弟弟,现任大中华区执行CEO的助理。”   尼采淡淡道:“没有血缘关系,过去一直生活在巴别塔,这是第一次出来,他的身份是SS级机密,你们的情报机关应该不知道他的存在。”   这一刻,她背后的楚离不禁松了口气。   虽然这种人设和先前的“不引起苏天征关注”有些冲突,但毕竟是被人从女厕所隔间里揪出来的,能做到不令人怀疑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愧是智者啊,算无遗漏。   楚离露出轻松的笑容。   苏天征也露出有些了然的表情,虽然还是有些好奇楚离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虽然姐弟二人待在卫生间还是很奇怪,但已经是能够找出合适理由的了。   譬如……   “他是身体不舒服吗?”   虽然对尼采怀有敌意,但苏天征并不会因此迁怒无辜的少年,她开口道:“如果需要看医生的话,酒店里今天调来了最顶尖的军用医疗组,我可以通知他们立刻赶过来。”   她露出熟悉的完美笑容。   “嗯,他的身体的确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已经解决了。”   尼采点点头,道:“除此之外,刚刚让你久等了,有些抱歉……”   尼采难得的服软令苏天征为之一愣,她笑道:“额,没关系,毕竟是亲人不舒服,时间久一会儿很正常……”   下一刻。   随着尼采话音的响起,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嗯。”   尼采的神情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孩子今天受凉感冒一样。   “青春期少年的生理问题解决起来的确比较麻烦。”   她说:   “久等了,抱歉。”   她拿出了一张纸巾。   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角。   就想是刚刚吃下去过一些可疑的东西一样。   于是,楚离的轻松笑容僵在了脸上。   于是,苏天征的完美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   如果用一个成语来描述楚离现在的心情的话,那就是五雷轰顶。   他的大脑几乎完全陷入了空白,石化在了尼采的背后,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尼采,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两眼一黑,险些背过气去。   此时此刻,楚离的脑海中,只余下一个声音在反复回荡。   cnm!cnm听见没有?!   而对面的苏天征,和楚离的心情几乎相差不远,母狐狸张大了嘴巴,看了看年仅十五岁的稚嫩少年,又看了看神情冰冷漠然的银发御姐,瞳孔瞬间放大,一脸世界观遭受剧烈冲击的模样。   等等,说好的理性冰山冷酷无情的乌托邦总裁威廉尼采冕下呢?   这个活该被拉出去枪毙二十分钟的恋童癖兼乱-伦爱好者到底是谁啊!   “等,等等,威,威廉尼采冕下……”   苏天征的笑容已经无法继续维持下去了,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在银发女人和楚离间来回移动着,愣愣道:“您刚刚不是说,他……是您的弟弟吗?您怎么会和他作出这种事来——”   “你不是中国人吗?”   尼采挑了挑眉,淡淡道。   “当然是,但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中国人,你就应该听说过‘童养媳’这种中国古代封建农村聚落的传统婚嫁习俗。”   尼采平静道:“为了降低后代繁衍的风险和投资金额,封建农村聚落中会有一部分家庭选择从人口市场上提前买回比长子大三到五岁的年幼女性,并收养她为长子的姐姐,让两人在培养足够坚固的感情联系,成年后结为夫妻并繁衍下一代。”   在表情僵硬的楚离和苏天征面前,资本家小姐用学术性的语言介绍了一下这个传统习俗,然后道:   “我在对中国社会结构演变历史的研究过程中发现了这一习俗的优越性,并决定应用它,亲手培养出我的伴侣,所以我收养了这个孩子。”   银发女人把视线移向身旁的楚离,神情淡漠,伸出白皙修长的右手,摸向了少年稚嫩的脸颊。   在神洲武神、华夏元帅、九州四海二百一十万龙军统领苏天征的面前,尼采光明正大地玩弄着她一生挚爱的青梅竹马,肆无忌惮。   “事实证明。”   尼采说:   “味道很棒。” 第十一章 母狐狸最近总是梦到赤壁之战   味道很棒。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配合尼采刚刚用纸巾擦拭嘴角的动作,透露出的淫-靡意味,令苏天征瞳孔放大,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她标志性的笑容已经几乎无法维持下去了,道:“不,但是,我的意思是……这是违反道德和伦理……”   “道德,伦理?”   尼采白皙的右手抚摸着少年稚嫩的脸颊,修长的食指不时轻轻在楚离的唇前滑过,神情淡然,道:“那是什么?比起我使用这孩子得到的价值来说,很重要吗?”   银发女人的双眸冰冷漠然,仿佛视世间一切法律和道德如无物。   事实也正是如此,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法律与道德底线有资格约束乌托邦之主,她是超越了规则的强者。   而强者理应拥有一切。   这种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价值观显然很符合苏天征的审美,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但苏天征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反驳威廉尼采,连忙回过神来,道:“但你考虑过这孩子本身的意见吗——”   “当然。”   尼采淡淡道:“他很爱我,从来都没有被别的女人碰过,视我为他的唯一,我对他做出任何事,他当然都不会有意见。”   她低下头,看着面孔僵硬的楚离,抚摸着少年小脸的右手停下,一根白皙的手指停在他的嘴唇上。   “乖。”   尼采说:“舔一遍。”   “……”   楚离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指,银发女人的手指白嫩而修长,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停留在他的唇上,令人心跳微微加速。   他咽了口口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抬头看向尼采,却从女人的淡漠双瞳间读出了“不舔你就等着被苏天征怀疑吧”的意味。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苏天征就在两人身前,如果楚离再继续犹豫下去,恐怕就要被这只狐狸发现问题了。   所以,在眼神一阵挣扎之后,少年沉默片刻,乖乖张开了小口,含住了白皙的手指,舔了起来。   苏天征看着对面公然调情的两人,面孔有些微微扭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金色的狐尾因奇特的心情而微微摇晃着。   不知为何,明明是完全和自己无关的一幕,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对尼采的敌意在克制不住的上升,有种想把她按在墙上艹到哭的冲动。   奇怪。   苏天征心底泛起一股困惑,尼采说的没错,道德和伦理对她们这些人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强者理应拥有一切,她也是认同这一价值观、并把它作为自己的人生信条的。   威廉尼采收养了一个少年,并把他当做玩具使用,这是她的自由。   而那个少年也没有什么值得令苏天征关注的地方。   如果是往日的苏天征,就算对这种做法没有好感,那也不会出言反驳或干涉。   但今天这是怎么了?   母狐狸眉头紧锁,凝望着对面正在让少年舔手指的尼采,心中的烦躁感更强了。   银发女人神情平静,任由少年舔着自己的手指,上下舔过一遍以后,她把手指拿出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嗯,技巧不错,晚上记得保持。”   我这时候该说一声谢谢惠顾吗?还有“晚上记得保持”究竟是什么鬼啊!你想让我用舌头舔哪里啊?!   楚离的表情变得越发僵硬了,时隔这么多年以后用舌头重温了尼采的淡淡体香,还是当着狐狸的面,这令他有种想撞死在墙上的冲动。   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的心跳远远超出常态后。   始皇的强势姿态在楚离心灵深处留下的烙印太过深刻,以至于他一直以来都对比较强势的御姐系有种先天好感加成,而尼采几乎是完美符合这一标准甚至远远超出。   如果说在原本的成年体状态,楚离还能通过身高上的均势来获取一些平衡的话,现在比尼采低出一个头的状态,就让他的心理防线有些脆弱了。   毕竟这种站直身体以后,小脸正对着银发女人高耸胸-部的状态,给少年的压迫感也太强了点,让他下意识地回忆起了当年仰望始皇的感觉。   楚离眼中的微妙色彩自然逃不出尼采的视线。   她神情平静,又抚摸了一下少年的小脸,这一次的动作很慢,似乎在慢慢品味美好的触感。   “抱歉,打扰一下二位……”   这时,苏天征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动作,母狐狸的表情有些异样,语气有些淡淡的烦躁感,她深吸一口气,皱眉道:“好吧,威廉尼采冕下,我承认您说的很对,我没有理由干涉您的自由,但您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场合?”   她抬手看了看表,道:“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这里不是巴别塔,我希望您不要像在您的秘密花园中一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再作出这种出格的事。”   “出格?”   尼采淡淡道:“这种程度也算出格?”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令苏天征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她看了看楚离,又看了看尼采,一时间无法想象这两人过去究竟在巴别塔顶层过着怎样淫-靡的私生活。   尤其是回想起尼采说过的那句“他过去一直生活在巴别塔里,从来没有出来过”之后,苏天征已经成功推理出了少年80%娱乐活动都是在和尼采呆在一起做各种事的青春期……   真会玩啊,总裁小姐。   用诡异的目光看了看尼采,苏天征轻咳一声,道:“总之,生理问题的话,请尽可能在卧室里解决。”   “嗯。”   尼采淡淡道:“青春期少年的性冲动很频繁,不过夜里多疏解几次的话,白天的工作就比较少了。”   苏天征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干笑道:“这样啊,总裁小姐还真是日夜操劳、殚精竭虑啊……”   我不想听你们两个女人讨论如何解决我的生理问题啊!还有狐狸你语文成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破成语用的真特么贴切啊!   楚离现在已经有种吐血的冲动了,他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样就不用承受这种可怕的酷刑了。   还好,残酷的处刑终于结束了,苏天征似乎也有点儿吃不消这种对话,不再陪着两人,告知了两人巴别塔考察团的客房在几层几号后,最后叮嘱了一下准时赴宴,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看来对威廉尼采的人格建模需要更新一下了……”   离开走廊之后,苏天征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一边思索,一边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她不经意地瞥见了身旁的一株观赏盆栽。   那观赏盆栽没什么特别的,但不知为何,狐狸敏锐的第六感让苏天征停下了脚步,似乎里面潜藏着什么秘密一样。   她打量了一番盆栽,却没看出什么问题来,疑惑了一会儿,苏天征摇了摇头,失笑起来。   “大概是有些神经过敏吧……”   她不再关注盆栽,继续走向前去。   青翠欲滴的绿叶,在她的背后随风摇摆。   另一边,电梯中。   “尊敬的总裁小姐,你不准备解释些什么吗?”   黑色长发的少年用杀意四射的目光,抬头看着银发女人,“我这个童养媳的人设到底是什么鬼啊!说好的15岁就以出众天赋成为总裁助理的天才少年呢,现在这明明是从小被总裁玩弄的玩具吧?不要把你的恶趣味用在这种至关重要的地方啊!”   “笨蛋。”   尼采神情淡漠,冷冷地瞥了楚离一眼,淡淡道:“原本以为你在方舟一战之后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   “……哎?”   楚离眨眨眼,疑惑道:“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布局?”   “嗯。”   尼采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她凝望少年,毫无动摇的眼神证明了她没有撒谎。   楚离看了她一会儿,犹豫半晌,道:“好吧,那我就勉强再相信你一次,毕竟你的确从来都没骗过我……不过以后不要再让我做刚刚那种事了。”   提起这个话题,楚离的眼神又变得微妙起来,他的余光下意识地瞥过尼采的右手,干咳两声,道:“我觉得,就算是为了伪装,这样也不太好……既然苏天征已经认可了,就不需要在其他人面前表演了。”   “没问题。”   尼采移开视线,没有让少年看到她的眼神。   这时,信号灯亮起,电梯已经来到了酒店顶层给考察团的客房区。   尼采和楚离走出电梯,映入眼帘的是金碧辉煌的中央大厅,左侧是巴别塔考察团的客房,右侧是燕京考察团的客房。   此时此刻,离两个考察团入住还没有几分钟,中央大厅中没有什么人在。   “左边走廊尽头就是考察团的办公大厅。”   尼采开口道:“你先过去吧,我还有一些小事要处理,权能结晶已经搭建了你的因果线路,巴别塔考察团的人都知道你现在的身份,进去以后,让大中华区的执行CEO带你去休息一下,你现在名义上是她的助理,不过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她都会帮你处理。”   “权能结晶还真是方便啊……”   楚离感慨了一句,点点头,走向走廊尽头。   尼采看了一会儿黑色长发少年的背影,走向一旁的楼梯。   她向加拉蒂亚所在的地方走去。 第十二章 纯白相簿,青春期的躁动夜晚(上)   时至8点,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苏夏坐在苏天征房间的床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纯白相簿,咽了口口水,表情陷入是不是应该打开它的犹豫和纠结。   在两个考察团进入上沪国际酒店后,苏夏就被苏天征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毕竟她是半路上车的,酒店还没有安排她的房间和列入安保序列,所以就先暂时安置在苏天征这里了。   而苏天征刚刚又因为尼采久久没有露面而离开,现在房间中只剩下了苏夏一个人。   也就是说,她干什么都没人发觉了。   譬如偷偷看一眼苏天征视若珍宝的那本白色相簿。   苏夏刚刚是亲眼看着苏天征把行李箱打开的,元帅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本相簿拿了出来,摆到了床前的枕头边,并叮嘱苏夏不要打开,这一切结束后,她才拿出笔记本电脑文件袋之类的东西。   可想而知,这相簿里面的照片对元帅而言有着怎样重要的意义。   苏夏用脚都能想出来,里面肯定包含着异常珍贵的历史记录,譬如元帅和武帝在紫禁城的童年时光,譬如始皇的家常打扮,譬如第一岛链歼灭战和西伯利亚远征的第一镜头……   cnm!好想看,好想看啊!   这样的悲鸣声在苏夏心中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少女几乎用快要流口水的眼神看着那本纯白相簿,觉得今天只要能打开它瞅两眼,这辈子算是没白活了。   但苏天征那句不要打开却让她有些望而却步。   所以说既然不能看您为什么要摆出来啊,这句话简直就是在勾引人去看好么?   再说了,里面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总不会有元帅和武帝啪啪啪的照片吧?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   话虽如此,苏夏却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挣扎之中。   “算了,交给命运决定吧。”   漫长的挣扎之后,苏夏深吸一口气,精致的小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拿出一枚一元硬币。   正面就看,反面就不看。   下一刻,高高抛起的硬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银白色的菊花徽记朝上。   “……”   少女沉默半晌。   “很好。”   她一本正经地重新定义了一元硬币的正反面:   “是正面。”   于是,苏夏毫不犹豫地扑到了雪白柔软的大床上,小手触碰向那本纯白相簿。   纯白相簿的封面有一种北欧极简风格,淡淡的花纹勾勒出边缀,皇家学园的淡金色校徽印在左上角。   『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   一句花体字的箴言被撰写在最下方,那是手写的字迹,笔迹带着温文尔雅的儒气。   这句名言苏夏曾听过,大约是人一生应该活的有意义,而不是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意思。   在这句箴言的下方,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成语。   ——『及时行乐(Carpe Diem)』。   这个成语是汉语和拉丁文共同组成的,笔迹和上句话并不相同,带着一种无拘无束的狂放和自由,似乎能让人联想到那个人写上它时嘴角勾起的愉悦笑意。   它在汉语和拉丁文化中都有着广为人知的流传度,很多人都喜欢在身上的某处纹上这句话的拉丁文版本,以表达自己的人生信条。   这两句箴言的意义极其接近,但又不完全相同,在几乎空白一片的相簿封面上,只有这两句手写的笔迹,很显眼,苏夏不由得仔细看了很久。   奇怪的是,她似乎在两句话的最上方发现了一些被抹去的笔迹,微不可察,几乎只留下淡淡的白痕,如果不是水晶吊灯反光,恐怕苏夏都看不到那上面还曾写着东西。   “真奇怪……”   低声嘀咕了两句,苏夏把疑问埋藏在心底,翻开了相簿的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皇家学园金碧辉煌的大门和那九根雕刻着盘旋祖龙的巨大石柱,背景时至初夏的毕业季,大门两旁的花苑中万紫千红。   这似乎是一张毕业照,但却只有两个人。   黑色长发的稚嫩少年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在正中央,他背后是一个有着金色狐耳和毛绒绒大尾巴的狐狸少女,正笑容灿烂地抱着他的脖子,把美得惊心动魄的小脸贴在少年的侧颜上,漂亮的淡金色眸子里满是依赖和眷恋。   两人都穿着皇家学园的白金色华服,少年丰神如玉,少女倾国倾城,看上去无比般配,宛如天作之合。   照片中再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这个是……”   苏夏眨眨眼,露出几分茫然的神色,思考了很久很久,才勉强从记忆最深处布满灰尘的角落里,找出了很多年前曾在百度百科上见到过的一张照片,把照片中的少年和相簿上的他对应在了一起。   “少军主?”   一个有些陌生的词汇从苏夏的口中说出,她咀嚼了这个词半天,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哦,对,就是他,我差点都忘了……”   “快忘了很正常,都快过去十年了,能记住他的脸的人……没有几个了。”   一个带着淡淡笑意的女声从苏夏的背后响起,令少女整个人都僵住了。   “元元元元帅???”   苏夏的额头瞬间有冷汗滑落,她瞬间转过头,看到了笑容满面的苏天征。   “小苏夏。”   苏天征笑意吟吟道:“你不乖喔。”   “我我我我我我——”   苏夏一时结巴了起来,奈何证据确凿,人赃并获,就算少女智商爆炸,这时候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挣扎半天,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认罪:   “我错了,元帅。”   “没关系。”   岂料,苏天征似乎并没有太过在意的样子,她笑道:“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只是一些宝贵的回忆而已,我也不是太在意和别人分享一下。”   白皙如玉的美丽脸颊上的确没有什么恼怒之意,依旧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苏天征将视线移向纯白相簿的第一页,看着相片中抱住黑发少年的那只金毛狐狸,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双眸间流露出几分追念和缅怀。   “这张相片是我们刚从皇家学园毕业那天照的,我还记得毕业那天的前一晚,我们两个为了第二天摆什么poss争论了很久,最后都打起来了,打完以后累的只顾喘气了,还是没打出结果,只好折中选个中规中矩的立姿……”   “然后摄影师按快门的前一瞬间,我来了个突然袭击,就留下了这张照片,原本还想看看他吓了一跳的样子呢,结果没想到他早就猜出来我会干什么了……”   她顿了顿,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苏夏见到元帅真的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认真听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道:“说起来,我记得武帝应该是与您、少军主同一届的吧?这张照片里怎么没有她,她没有去拍毕业照吗?”   “哦,素言啊?”   不知为何,这一刻,苏天征的黄金瞳忽然变得深邃了一些。   金毛狐狸微微眯起眼睛,完美的笑容分毫不变,“素言那天的确没去,似乎是因为一场机密会议,错过了,你也知道,她是储君,很早就开始接触具体政务了……”   苏夏并没有察觉苏天征眼中的异样神色,点了点头,又将视线移到相片上,感慨道:“您和少军主的感情还真好啊。”   “我们三个人从小都在一起长大嘛。”   苏天征笑道:“他可是我最好的……”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苏天征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   “……朋友啊。”   这一次,直觉敏锐的苏夏感觉到了元帅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她没有往别的地方联想,而是以为元帅触景生情,对故友的逝去有些感伤,不由得一怔。   她原以为以元帅历经沙场磨砺的铁血性子,应该不会在这种事上放不开才对。   思索片刻,苏夏轻咳一声,连忙找了个比较轻松些的话题,试图让元帅从感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回到三人共处的欢乐少年时光中去。   “说起来,我还记得少军主是武帝的未婚夫吧?”   苏夏用轻松愉快的语调说道:“元帅当年亲眼见证过少军主和武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光吧?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呢?”   说完这句话,情商几乎为零的天才少女,对元帅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知为何,下一个刹那,少女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降温了好几度。   让人有些背后发凉。   在苏夏的对面,苏天征的完美笑容不知何时凝固在了脸上。   “未婚夫……吗?”   她重复了一下这个词,黄金瞳间的那一丝阴霾更深了,甚至流露出几分冰冷的彻骨寒意,复杂到极点的感情弥漫在其中。   但这只是一闪而逝的神色。   沉默片刻之后,苏天征的笑容依然不变。   甚至更加浓郁了。   “嗯,当然了,这两人的关系可是好到让人羡慕呢。”   她也用轻松愉快的语调说:   “以至于我们三个在皇家学园住一个寝室的时候,每天晚上我和他打架,都要等到素言睡着以后,不然她肯定会跟我生气的。” 第十三章 纯白相簿,青春期的躁动夜晚(下)   打架?   苏夏眨眨眼,一时难以把眼前的华夏元帅和三天两头跟室友打架的熊孩子联系在一起,她疑惑道:“那个……元帅,您不是和少军主是好朋友吗?”   “准确的说,我们的关系比较像是‘好兄弟’才对。”   苏天征微微一笑,道:“我小时候的性子比较调皮,男孩子气多一些,和他的相处模式,更像是那些一起逃课打游戏、互相抄作业、因为一点口角就打得头破血流、但过不了三分钟就和好如初的死党……”   苏夏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但又有了两个新的问题,道:“那为什么要晚上在寝室打?不会吵醒素……当年还年幼的陛下吗?”   “素言不会醒的。”   不知为何,苏天征嘴角微微扬起,黄金瞳间的笑意多了几分玩味,还有淡淡的羞愧与罪恶感中……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一刻,她的兴奋眼神真的像一只偷腥的狐狸了。   “上位英灵在青春期发育阶段都有各自的特殊弱点,素言的问题是需要极其大量的深度睡眠,所以她过了晚上8点就会躺在床上睡下,第二天8点才会醒,而且服下了皇家医院为她准备的特制安眠药……不要说打架,连打雷都吵不醒她。”   她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道:“而且,即使是睡了这么久,她白天还总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经常会在课上发困呢。”   “至于为什么晚上在寝室打……”   苏天征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飘忽起来,她轻咳一声,道:“这个当然是有原因的,我刚刚不是说了么,8点素言就睡下了,但我们两个一般都是午夜前后才会睡,英灵的精力是很强的,所以我们都会在睡前做些别的事。”   苏夏全神贯注地听着这些紫禁城中的秘闻,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   苏天征顿了顿以后,才说出剩下的话来。   “……譬如看看动作电影,打打枪战游戏之类的。”   谎言的逻辑链条一接上,金毛狐狸的思维就变得敏捷起来:   “你也知道嘛,始皇对他的培养路线是龙军统帅,少军主这个称号也是由此而来,而我当时虽然性子很懒,但对武道这一块非常热衷,所以我们两个的爱好都是比较接近的,尤其是这些男孩子都比较热衷的东西。”   “所以素言睡着以后,我们就会一起窝到一张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找到最新的种……电影和游戏资源,然后戴上耳机,一起慢慢欣赏、慢慢玩。”   “而同时作为英灵,我们当然也不会单单贪图享乐,在放松的同时,我们也会同时同步地做一些小小的实践。”   在对苏天征偶像崇拜心理的基础上,苏夏完全没有听出这些话里存在的一些可疑之处,少女依然是万分期待的模样,不时嗯嗯地点着头。   “你也知道,我在少年时代,基本对武道以外的事都不感兴趣,虽然经常被始皇训,但与此同时,也换来了战力上一日千里的进展。”   苏天征微微一笑,道:“而我又比他大三岁,是三个人里最年长的,所以始皇经常让我去给他补补课,把我的武道技巧都尽可能的传授给他……这一块主要是练习以太和躯体的契合,把以太的流动烙印在每一片肌肤上,倒是用不到什么练武场,面对面坐在一起就可以了。”   “所以,在放松完之后,我一般都给会他补补课,让他尽快成熟起来。”   “当然,一开始他是比较犹豫的,虽然是龙军统帅的继承者,但他小时候倒是有种意外的儒雅书生气质,和素言比较像一些,经常和素言躲在图书馆里背靠着背读书……”   说到最后两句话时,苏天征忽然顿了顿,原本笑意盈盈的黄金瞳间又闪过一丝阴霾,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了午后阳光下、图书馆一角背靠着背的少年少女。   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指甲险些划破手心,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也渐渐退了下去,变得有些漠然。   “……但龙军统帅可不能是那样柔弱的性子,当时的华夏,有一个喜欢躲在角落看言情小说的少女储君,已经够多了,不能再继续多下去了……”   苏天征淡淡道:   “——他应该更强,无论是力量,还是心。”   他是新千年华夏觉醒的第二名上位英灵,人类文明史上的奇迹。   他应该以食物链顶端高等猎杀者的身份,伫立在世界金字塔的巅峰,以最强之名。   他应该去掠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躲在角落里仰望那个光芒万丈的人皇,一遍遍地在情书中写出自己无法传达的爱恋,然后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把头埋在被子里偷偷哭泣,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最重要的是……   像是刻意的自虐一样,苏天征的脑海中一再闪现出那个慵懒午后的一幕,背靠着背的少年少女,两人微微扬起的嘴角,那淡淡的笑容……   是啊,奇迹般诞生在同世代的两名上位英灵,还偏偏是一男一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多好听的赞美?从神洲人皇到满朝文武,从燕京的大街小巷到九州的五湖四海,所有人都在这么赞美,十二万万人都在这么祝福,这两个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以,她就不被允许再插在两个人的中间,始皇让她要有长姐的自觉,东皇太一让她不要和他那么黏乎,她的父亲苏护皱着眉头叮嘱她,“你应该和少军主拉开一些距离”……皇家学园突如其来的分班考试,她拼了命地熬夜了熬整整半个月,拿到了这辈子唯一的第一名,却还是被分到了另一个校区,隔了整整一个紫禁城……   凭什么?   凭所谓的次位英灵血脉,一辈子都不可能打败一个上位英灵吗?   那我就扔掉所谓的理,用拳头活生生打死一个上位英灵,给你们看——   凭你是高高在上的人皇,抢走了他的心以后,还要把他的身体,再送给你疼爱的继承人吗?   那我就把他的身体吃干抹净,连一分一毫的奶油渣,都不给你们两个人留下——   “他一开始是很犹豫的,我用了很多手段,他还是迟疑了很久都没有答应接受我的补课,可能是觉得和一个女孩子打来打去不太像话吧。”   漫长的沉默之后,苏天征继续开口了。   她没有再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只是嘴角微微扬起,淡淡道:“但男孩子毕竟是男孩子嘛,骨子里都是存在对打斗的渴望的,尤其是上位英灵充沛到难以发泄的精力,还是在青春期这种躁动不安的岁月,一时半会可以忍下去,时间长了就忍不住了……然后,只要开了第一道口子,剩下的事就都水到渠成了。”   不知为何,苏夏总觉得这段话似乎哪里有些问题,但继续聆听元帅少年趣事的想法令她没有深究,她继续全神贯注地听着。   苏天征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了。   “我在一本无病呻-吟的青春杂志上看到过一句话,男孩子的灵魂中都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的,我原本还不太相信,毕竟我唯一能朝夕接触到的男孩子只有他,而他少年时代柔弱温婉的样子,稍微逗一逗脸都会红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和火焰两个字联系起来……”   “但我发现我错了。”   她白皙如玉的美丽脸颊上浮现出几分惊叹,金毛狐狸微微一笑,感慨道:“……男孩子,还真是一种多动症的动物啊。”   尤其是青春期的男孩。   “最开始给他补课的时候,他对武道这一块还十分陌生,完全是被动状态,全都靠我的理论知识去指导,进度慢吞吞的,而且总是小心翼翼的,还一会儿就看一眼素言,生怕把她吵醒了。”   “但很快他就变得主动起来了,不到一周时间,大概是喜欢上将躯体完全投入‘理’之中的温暖感觉吧,不单单开始主动要求补课,而且渐渐不再去顾忌素言了,全神贯注地享……想学习了,经常从素言睡下,一直补课到夜里10点多……上位英灵的精力真是恐怖啊。”   “再然后,学习的范围也从一开始的一个方面开始拓展,从嘴唇呼吸的方法到胸腔与心脏的共振,从手掌和双腿的格斗技巧,到两脚的站姿,最后甚至开始深入体内的两道重要脉络,除去最核心的天征令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传授之外,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基础课程基本已经被全部学完了。”   苏夏懵懵懂懂地点着头,一脸“武道果然是好高深的知识”的模样。   苏天征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发,道:“然后就是一些进阶性的东西,他的接受能力也很强,譬如为了克服对始皇这类帝王英灵的作战心理阴影,我仿制了始皇的常服和天子剑,给自己的容貌和身体施加了完全拟态的幻术,还特意完美模仿了始皇的声音、表情和说话方式,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陪他进行这种演练……一开始他还犹豫着不敢,但很快就喜欢上这种教学方法了,那两个多月,甚至天天都沉迷于此……”   金毛狐狸的嘴角微微扬起,黄金瞳间流露出几分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愉悦。   她最嫉妒的人,毕竟不是素言啊……   “多亏了始皇陛下,她可是给我们的师生情谊,做了不少贡献呢——” 第十四章 大腿内侧不一定要写正字   “伪装成……始皇?”   听到这里,苏夏的小口微微张开,惊讶道:“这样不会让始皇生气吗?尤其是还仿制出天子剑……”   “教学需要而已,只要不让她知道就可以了。”   苏天征微微一笑,道:“不止是始皇,我还做过素言的拟态,也是从外貌服装到声音语气都一模一样,说起来,那种场景很有意思啊,真正的素言就在旁边睡觉,然后另一个素言在她近在咫尺的床上,和她的未婚夫打来打去……这种有些奇幻色彩的教学方法,他也非常喜欢,每隔几天就要来一次,好像很迷恋这种刺激感。”   似乎想起了那些无拘无束的疯狂夜晚,金毛狐狸的嘴角微微扬起,颇有感慨道:“可惜当时素言睡的很沉,不然真想让她亲眼看看那一幕呢,她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吧?”   “以太这种东西还真是方便。”   苏夏点点头,赞叹道:“这样的话,完全可以靠一个对手体验与上千个对手的战斗,元帅真聪明啊。”   “我是狐狸嘛。”   金毛狐狸的黄金瞳间露出淡淡的笑意,“在这种领域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啊。”   “元帅这么认真地教导少军主,难怪你们两个的感情像亲兄弟一样。”   聆听了紫禁城宫的一段佳话,苏夏的表情已经变得一本满足,她这样感慨道:“真好啊。”   “嗯,他是个很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从我给他补课开始,我们的关系就越来越好了,白天也经常和我一起探讨昨晚教学的细节问题,偶尔还会趁着素言不在寝室,再多上一节课,这么努力,肯定是不想让我的操劳白费吧……”   苏天征笑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轻描淡写地说道:“后来,渐渐的,他甚至打破了很多年的习惯,下午都不去图书馆陪着素言看书了,只顾缠着我学习武道,素言还因为这件事跟我生了一段时间闷气呢……”   在这一瞬间,金毛狐狸的眼神中弥漫着报复的快感,抑制不住的愉悦,让她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了。   “没办法。”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比起看书这种无聊的事,男孩子肯定还是更喜欢更刺激一些的游戏嘛——”   这一刻,她眼中的快感几乎已经不加掩饰。   不知为何,苏夏忽然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看着那副精致容颜上令人迷醉的笑容,虽然一时没能读懂苏天征复杂到极点的眼神,但她觉得……   这一刻的元帅。   ——真美啊。   似乎揭去了压抑已久的面具,征天的美丽武神释放出了心中的野兽,于是,那双漂亮的金毛狐耳和毛绒绒的大尾巴,和她的傲人身体完美地融洽了起来,她真的是一只倾国倾城的狐狸精——苏妲己了。   她浑身上下都在流露出一种极致的魅惑,连白皙如玉的锁骨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让人想要扑在这只大狐狸的身上释放自己的欲望。   苏夏是个女孩子,过去也没有百合的倾向,但这一刻她却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咽口水的冲动,觉得一种燥热感从灵魂深处袭上心头,迷恋地凝望着苏天征傲人的胸-部,有种想剥开衣服好好舔一晚上的冲动。   看着苏夏有些绯红的精致小脸,苏天征剑眉微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做了什么,哑然失笑。   她伸出手指,点在苏夏头上,于是兜头一盆冰水浇在脸上的冰凉感令少女清醒过来。   而苏天征也不再散发出刚刚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魅惑感,又恢复到了往日那个威严肃穆的华夏元帅。   “抱歉啦。”   苏天征微微一笑,道:“生下来就自带的顶级魅惑天赋,虽然99%的时间能压制住,但太性奋的时候就容易暴露出来……”   这就是金毛狐狸当年能得手,并让少年彻底迷恋上她肉体的最重要原因……没有任何一个异性能挡住这种可怕的魅力的。   青春期的时候,因为这个天赋的缘故,少年少女做的时候几乎根本停不下来,经常要折腾到大半夜,直到精疲力竭地抱在一起直接睡过去,才会停下一夜的疯狂。   苏夏脸颊上的绯红还未散去,她用如梦初醒般的眼神看着苏天征,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才真正清醒过来,下一刻她小脸通红,整个人在床上退了好远,才无比尴尬道:“抱,抱歉,元帅——”   “没关系,都说了,应该抱歉的是我才对。”   看着小脸通红的少女,金毛狐狸开心地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她似乎从眼前这个味道很好闻的少女身上,找到了几分昔日那个少年的影子。   “好了,你先去洗洗脸吧。”   苏天征摸了摸苏夏的黑色长发,温声道:“这种魅惑的影响很难消除,如果放着不管甚至会持续整整大半夜,还是再接触一下冷水比较保险……我可不想睡到半夜被你摸上床。”   小小的荤段子令苏夏的脸更红了,她脸皮本来没这么薄,黄段子储备简直有十万三千条,但在刚刚的一刹那魅惑之后,元帅的一瞥一笑都让少女有些心跳,她连忙不再说话,下床跑向了洗手间。   苏夏跑开之后,苏天征重新将视线投到纯白相簿的那张毕业照上,凝望着笑容灿烂的金毛狐狸和黑发少年,神情平静。   她捧起纯白相簿,放到双膝之上。   纯白相簿很大很厚,几乎占据了两条大腿的位置,有整整数百页那么多,合计起来恐怕有上千张照片。   但苏天征并没有去一页页翻动前面的那些,她直接翻到了四分之一处,大概80页左右的位置。   那里没有照片,一片空白,准确的说,从80页开始,巨大的相簿往后都是一片空白了。   苏天征的指尖轻轻扫过相簿的一角。   以太粒子的掩盖消散无踪。   映入她眼帘的是第一张照片。   视角是俯瞰的,似乎是安置在天花板上的针孔摄像头拍摄的,而且是像素最顶级的高清图片,清晰到了极点。   精致豪华的皇家学园寝室,时至深夜,月光洒落而下,有三张柔软的大床在中央并排而放,雪白的羊毛被褥铺在上面。   稚嫩的长发少女在最左边的大床上,盖着被子,身体侧躺,闭着双眸,安静地在梦乡中。   而在长发少女身旁,近在咫尺的那张大床上……   苏天征的黄金瞳静静凝视着那只能用“淫-靡”来形容的场景,嘴角微微扬起。   她一页页翻过纯白的相簿,每一页都是相似的照片,深夜,月光,熟睡的长发少女,还有大床上雪白的稚嫩肉体,令人窒息的姿态……   终于,她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占据了整个版面的大幅特写相片,取景的范围很小,仅仅只有少女雪白稚嫩的大腿内侧。   上面用花体字纹着两个单词,是很久之前,在某个生日的夜晚,少女让少年亲手给他纹上的。   『Carpe Diem』。   ——及时行乐。   “这才是人生的真谛嘛……”   苏天征双眸深邃。   她露出侵略性的淡淡笑容。   “虽然现在已经证实了,这个小姑娘似乎的确和你没什么关系,就算看到你的脸,听我说了这么多,还是什么异常都没有……但你躲不了太久的。”   “天征令的味道,我这辈子都不会记错啊——”   ——————————   “啊切!”   黑色长发的少年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奇怪,为什么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楚离感觉背后有些微微发凉,他皱起眉头,看向对面的银发女人,道:“保险起见我问一下,你是不是正在策划什么会坑到我的布局?”   “莫名其妙。”   尼采淡淡道。   两人此时在尼采的卧室里,她此时正坐在大床上,打开行李箱,拿出被精致包装的少年式黑西装西裤和皮鞋,那是事先给楚离准备好的正式场合服装。   整理完以后,尼采站起身,走到沙发前,提起了楚离的衣领,像提着布偶娃娃一样把他扔到了床上。   “脱掉,穿上。”   巴别塔的独裁者冷冷道。   “……”   楚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发现自从他变小了以后,尼采的支配欲陡然上升了几个台阶,从可靠的盟友变成了严厉的家长,简直是恨不得24小时盯着他做完每一件事。   不,倒不是说变小了以后……好像从见到狐狸以后,尼采就有点儿不对劲的样子?   一边换着衣服,楚离心中一边沉思着。   难道由于武神和智者之间的先天道路分歧,她们两个不知什么时候产生了矛盾,所以和狐狸是青梅竹马的我被迁怒了?   ……卧槽,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我给狐狸背锅?   楚离一边胡思乱想着,穿好了衣服,问尼采道:“现在要去赴宴吗?”   “不,先去一个简单的记者招待会。”   尼采淡淡道:“几分钟时间,把双方合作的大概方向透露一下风声,防止谣言遍布,阻碍下一步的工作。”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并没有什么拖泥带水,直接向外走去。   “大概方向?”   楚离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跟上尼采的脚步,道:“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这次来打的旗号究竟是什么呢,既然主要目的是保护苏天征,那合作应该就只是个简单的流程吧?譬如一部分技术转让之类的……”   顿了顿,楚离笑了起来。   “反正总不可能是把巴别塔搬来这种等级的合作就是了——”   “嗯。”   尼采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   她推开门。   嘴角微微扬起。 第十五章 岚之王符合你的性癖吗?   “我说的没错?”   听到尼采的话,楚离一愣,随即额头浮现一丝冷汗,道:“等等,没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真打算把巴别塔搬到上沪吧?”   “当然不会。”   尼采刚刚嘴角扬起的一抹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她神情重归平静,淡淡道:“以巴别塔的体量,烧掉乌托邦的所有流动资金都搬不完一半,我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   “也是,你这种无利不起早的资本家,肯定只会做能赚钱的事……”   楚离松了口气,总算把巴别塔搬过来以后尼采三天两头跑到他家串门的可怕幻想抛开了。   他可不想过上“每天回家以后都发现尼采在喝茶”这种想想就令人双腿发软的生活,这一幕总让楚离回忆起五年前在巴别塔被尼采24小时全方位支配的时光……   真要这样那还不如跟狐狸自首呢,同样是24小时无自由,好歹去狐狸那里还有每日福利能领。   “那合作的内容到底什么?”   抛开乱七八糟的心思,楚离认真地问道:“以你的性格,即使是为了保护盟友、或者说保护你的投资,也应该不会盲目冲动地砸掉无意义的钱,最终还是会以盈利为目标……那这个国家能给你什么?”   “你的确开始渐渐接近我的思维了。”   尼采罕见地表达了对楚离智商的赞许,她停下脚步,转身俯瞰黑色长发的少年,淡淡道:“问一个问题,你觉得进入新千年以来,欧洲格局正在发生怎样的转变?”   “……”   楚离没有开口,他皱起眉头,思索了很久。   作为华夏本世纪的新生代英灵,夏素言、楚离和苏妲己自幼就在紫禁城皇家学园接受过全方位的培训,政治经济学、军事战略战术、国际政治和世界史……几乎一切能归纳到“政权继承者所应具备的基本素养”的课程,都在三人的学习范畴内。   尼采的这个问题,对于楚离而言并不算太难。   “从一超多强到两极格局。”   楚离用了一个隐喻性很强的说法,“刚好是二战后世界格局的……倒退。”   “嗯,倒退。”   尼采点点头,“从上世纪末梵蒂冈领导下、英法俄德多强并列,到现在俄罗斯和……神圣法兰西两极对峙的格局。”   “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   楚离露出明了的表情,道:“你担心乌托邦被夹在俄罗斯和神圣法兰西的中间,有朝一日可能会被这两极爆发的战争彻底碾碎?”   “一战爆发前,从德皇到元帅再到大街小巷酒馆中的流浪汉,整个德意志第二帝国最担心的事就是德国被法国和沙俄联手碾碎。”   尼采抬手看了看表,转身继续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淡淡道:“所以施里芬和小毛奇制定了那个著名的战争计划,企图在俄法全面动员的时间差内打出一场闪电战,但可惜小毛奇错了,于是德意志第二帝国在鲜血与火焰中被彻底埋葬。”   “而你不想重蹈小毛奇的覆辙。”   楚离追上尼采的脚步,道:“所以你选择跳出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西欧,从东亚寻找新的援手?”   “嗯。”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不列颠?”   楚离已经理清了尼采的思绪,但新的疑问又诞生了,“虽然岚之王晋升天之座,无法离开英伦三岛,但你可以直接把巴别塔搬过去啊,这次只隔了一个英吉利海峡而已,成本应该可以接受吧?这样至少一个世纪之内,你都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了。”   但出乎楚离意料之外的是,尼采没有回答他,而是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用冰冷的眼神。   “额……你看我干什么?”   楚离被那个寒意四射的眼神看得一哆嗦,他额头一丝冷汗滑落,道:“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不……”   尼采沉默半晌,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岚之王的性格很符合你的性癖吗?”   “哎?”   黑色长发的少年睁大了眼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性,性癖???”   “嗯。”   尼采似乎根本不知道羞耻感三个字怎么写一样,她神情淡漠,用学术性的语言阐述道:“我研究过你的童年,发现始皇这一女性对你的人格塑造有着巨大影响,尤其是在择偶观和性癖上——简而言之的话,你对始皇这类第二性征发育完美的成年女性有着难以抑制的性-冲动,作为哺乳动物的生物本能比正常人更强。”   “除此之外,你的荷尔蒙冲动在及腰长发、超过你的身高和漂亮的脚三个性征上有显著加成,前两个毫无疑问是始皇的先天影响,第三种冲动成因则还没有查明,目前可信率71%的推断结果是出于一种潜性心理倾向,大概是由于你对始皇的过度崇拜导致……”   她顿了顿,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也有可能是苏天征的影响。   看着已经完全陷入呆滞的楚离,尼采沉默半晌,总结道:“而如今的岚之王基本符合上述的几项主要身体特征,存在争议的只余下她的性格是不是像始皇了……而始皇的真正性格在正史和日常生活中并不一定相同,我没有足够的样本数据推断,所以只能直接询问你,始皇的继承者。”   “请问,岚之王的性格很符合你的性癖吗?这种温柔、坚强、爱民如子的仁君能让你联想起少年时代对始皇的性-冲动吗?还是说她更像是一个母亲或姐姐的角色,能让你感受到被始皇呵护的温暖……”   “住口啊!”   尼采的话音尚未落下,脸色通红的少年就羞恼成怒地大喊了出来,“我们不是在讨论西欧格局吗!你到底都在说些什么啊!”   “顺口询问一个研究了很久都没有得到结果的问题而已。”   尼采面色淡然自若,道:“刚刚和加拉蒂亚的会面让我想起了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问出来,你刚好提起岚之王,随口说一下而已。”   “和加拉蒂亚的会面?”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楚离的心中油然而生,他嘴角抽搐道:“你,你不会跟她说了一堆类似刚刚这种问题的话吧?”   那孩子肯定会一丝不苟地转达给岚之王的啊!   “不,只是简单的会面而已,对话只有两句,我发出了一个请求,仅此而已,无须在意。”   “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啊!”   楚离快要有些抓狂了,一个尼采和一个苏天征站在一起,已经让他够头大了,要是再加上一个岚之王……他简直有种从巴别塔顶层跳下去的心。   然而尼采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继续向前走去,两人已经接近了走廊拐角处,转个弯,巴别塔考察团的众人正等候在记者招待会大厅的门前。   走到众人眼前,楚离自然也不能再多说些什么,只能无奈地来到了人群的末端,最不引人瞩目的位置,身体被挡住,以防止被记者注意。   等等,说起来,他好像还没问出来尼采合作内容究竟是什么呢?   刚刚站好,楚离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然后少年的小脸一瞬间黑了下来,用想吃人的眼神看着银发女人的背影。   感情你跟我扯了这么远的淡,还balabala了一堆性癖之类的的黄暴理论,原来是在转移话题啊!cnm!cnm听见没!   心中一阵吐槽之后,楚离心中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详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样的合作,才会让尼采不惜用性癖这种毫不优雅的话题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也要在向世界公布之前对他掩盖真相呢?   尼采当然听不见楚离心中的声音,银发女人的背影冷漠而高傲,她推开大门,走向大厅中央的高台。   高台下,等待已久的上百名记者们发出一阵喧嚣声,快门声和刺眼的闪光连成一片,整座大厅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银发飘扬的女人走上高台,俯瞰整座大厅,神情淡漠,宛如神祇。   资本家小姐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高效主义,没有任何一句废话。   “乌托邦财团决定,将在上沪市投资建造第二座小型巴别塔,并将其作为东亚分部所在地。”   在这一瞬间,整座大厅的喧嚣声停滞了,所有人陷入静谧,连掉下去一根针都能听见。   刚刚走到台下座位的楚离,身子还没坐稳,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少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抬头看向高台之上的银发女人,嘴巴渐渐张开,足够塞得进一个鸭蛋。   ————————   “真是雷厉风行的做派啊,连一句开场白都没有。”   燕京考察团的中央会议室内,苏天征看着眼前直播银幕上尼采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她并没有去记者招待会,那只是一个尼采的小专场,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在做。   “好了,现在我们亲爱的老朋友们有没有什么反应?”   苏天征看向身旁一名肩配少将军衔的中年男人,笑道:“各个国家的量子计算机资源调配有没有出现异常?高层情报线路有没有什么收获?”   “除神圣法兰西帝国临时调用了5%的计算资源统计乌托邦近期数据外,西欧各国反应暂时处于正常状态,基本可以推断计划并未提前泄露。”   少将顿了顿,眉头紧紧皱起,犹豫片刻,道:“但东皇太一的监测数据显示,造物议会的拉普拉斯妖在一分钟前出现了数据异常……而且,规模十分令人瞩目。”   苏天征眼睛微微眯起,笑容渐渐淡去,道:“百分之几?”   “38%。”   少将的脸色有些难看,道:“而且,还在不停增加——”   ————————   时至深夜,上沪市的中心依然是灯火通明,千万人级别的不夜城沉浸在喧嚣之中。   但此时此刻,这座城市中依然存在一些夜深人静的地方。   上沪地铁站。   冰冷的灯光闪烁着。   “我没有骗你们,我真的没有骗你们,那班地铁真的有问题——”   两名巡逻的民警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满口酒气、泪流满面的女孩。   他们是五分钟前接到报警来的,但到了现场以后却只看到这个喝醉酒的女孩,莫名其妙地说她和她的同学准备乘最后一班地铁回家,但她的同学先走进地铁以后,车门却忽然关上,列车开始行驶,而且不是远去,是走出一段后,直接消失在了隧道的黑暗之中。   这种奇幻故事一样的无稽之谈,两个警察当然一个字都不会信,他们现在只是在头疼,如何把这个女孩劝回家。   “那个,小姐,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冷静一些……”   较为年长的那个警察斟酌了一下用词,安慰起女孩来,但却换来女孩更加激烈的反应。   “我真的没骗你们啊!”   泪流满面的女孩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大喊起来,把两个警察吓了一跳,连忙不敢再刺激她,陪着笑,不再说话。   漂亮的女孩虽然还是满口酒气,但眼睛已经清明过来了,她看着两个眼中写满了不信的警察,身体有些无力地蹲到地上,蜷缩着,哽咽起来:   “我真的没骗你们……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求求你们了,救救她吧……求求你们了……”   话说到一半,她又开始泣不成声起来。   而就在这时,仿佛是幻听一样,女孩听到背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渐渐接近了她。   她看到了对面两个警察用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向她的背后。   “我相信你。”   有一个淡然而轻柔的少女声音响起。   泪眼朦胧的女孩茫然地转过头,看到了声音的源头。   下一个刹那,她的瞳孔紧紧缩起。   淡金色的柔顺长发洒落而下,纯白的骑士服后是裹着绷带的长剑。   稚嫩少女的容颜像是上帝亲手雕琢的瓷娃娃,美得令人窒息。   少女用碧绿的眸子静静地凝望着泪眼朦胧的女孩。   她轻声说:   “我相信你。”   ——宛如天使。 第十六章 理论上讲,梦里强x你是不犯法的   北美佛罗里达半岛东南部。   百慕大三角海域。   “第一道亚空间锚安置成功,亚空间稳定化工程进展51%,我建议立刻启动武神工程,阁下。”   上百名研究人员忙碌不休的银白大厅中,戴着眼镜、身着白色长袍的青年如是说道。   军师没有说话,静静地凝望着中央银幕上海啸般汹涌奔腾的亚空间风暴,那是上沪市的位置,已经可以看到在城市的一角风暴渐渐平息,化为了微微涨落的潮汐。   “佛洛依德。”   军师淡淡道:“你有几成把握?”   “81%,阁下。”   名为佛洛依德的青年推了推眼镜,认真道:“我有81%的把握让苏天征的意识进入亚空间构建的梦境,并搜集天征令的所有数据……您应该读过我的理论,即使是像苏天征这样杀伐无情的武神,在深层意识领域依然无法摆脱人类对多巴胺分泌的本能追求……”   “——在她一生中最美好岁月的梦境面前,苏天征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   “从今晚零点开始,未来一周的每一个夜晚,上沪国际酒店的所有英灵都将进入亚空间构建的梦境之中,时间是苏天征的少年时代,威廉尼采还在巴别塔搅动世界风雨,苏天征还在紫禁城度过她的少年时光……她们将失去自己的记忆,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白天醒来,也不会记得自己前一晚在做梦。”   佛洛依德平静道:   “而唯一不同的是,我将会在这个梦境中埋下危机,与她真正记忆不同的敌人将会出现,让苏天征一次次挥出天征令的力量……如果她能战胜敌人,我们将得到天征令的数据,如果她死在梦境中,她的意识也将被亚空间风暴撕碎,我们将兵不血刃地抹杀掉一个强敌。”   很简单的计划,让苏天征进入梦境,失去记忆,制造危机,解析天征令,顺便尝试消灭她。   而威廉尼采,将会被排除在战场之外。   “第一个问题。”   军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淡淡道:“你有几成把握让她们在梦境中失去记忆、在白天醒来后也不会记得梦境中发生的事?”   “我是次位英灵,阁下,我的神秘性与威廉尼采和苏天征两人处于同等的地位,她们无法直接豁免我的权能,只能通过以太的量强行抵消。”   佛洛依德推了推眼镜,认真道:“但这一次,我拥有整个上沪市的亚空间作为后盾,无穷的以太,除了上位英灵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在梦境中拥有现实的记忆。”   “而华夏唯一的上位英灵在燕京,所以,这个计划是完美的,阁下。”   “第二个问题。”   军师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似乎是认可了这个说法,继续道:“我们能干涉梦境吗?能看到梦境中发生的事、并根据情况调整梦境吗?”   “不能,阁下。”   佛洛依德摇了摇头,“我只是梦的设计师,梦的主宰是整个上沪市的亚空间,一旦梦境诞生之后,我们就再也无法触碰它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去改变。”   “我们只能在一开始布下局,而之后的一切,伟大而神秘的亚空间会帮我们做好一切的。”   佛洛依德抬头凝望中央银幕上的亚空间风暴潮,神情郑重。   “亚空间是最伟大的力量和最伟大的智慧的共同体。”   他说:   “它会为我们完成一切的。”   ————————   上沪国际酒店,23:50。   “威廉尼采冕下,我觉得我有必要声明一点,我是你的盟军,而不是你的弟弟,更不是你的玩具——”   雪白柔软的大床上,黑色长发的少年脸色发青地看着渐渐逼近的银发女人,他已经快退到了墙角,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再这样我就喊强-奸了!”   “客房的隔音效果很完美。”   尼采淡淡道:“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的。”   “……”   楚离险些一口血吐出来,“你这种本子台词到底是哪学来的啊?!”   “你当年在巴别塔卧室里笔记本电脑的D盘七重加密隐藏文件夹里。”   尼采终于走到了床前,她把手中的两件白色睡衣扔到了楚离身上,淡淡道:“脱掉,穿上。”   这种俨然是强哔现场的场景成因其实很简单,只是尼采逼着楚离换上她带的睡衣而已,关键问题在于那套睡衣太……低龄化了一些,真的像是13、4岁少年的品味了,令楚离有些接受不能。   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在意睡衣的问题了。   少年抱着睡衣,目瞪口呆地看着尼采。   “D……D盘?”   楚离话都快说不利索了,“你,你看过?!”   “嗯。”   尼采淡淡道:“很诚实地反应了你的择偶观,用日本同人志产业的术语来形容的话,99.5%的御姐系,其中交叉重叠存在79%的御姐强x少年类型、81%的乳x、23%的足x,11%的……”   “住口啊!”   下一刻,少年恼羞成怒的咆哮声再度响彻房间,打断了尼采的话语。   他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不是在巴别塔吃错药了,怎么今天总提起这种话题啊!”   “一个正到关键时刻的研究课题而已。”   尼采转过身,不再谈及这个话题,她坐到了大床旁的旋转办公椅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中的一个文档,神情平静地敲击着键盘。   楚离在她背后嘴角抽搐了好一会儿,但还是对巴别塔的独裁者完全没什么辙,只能再次承认自己的失败,随手扔在白色睡衣,躺在了大床上。   他看向墙壁上的时钟,时间已经来到了11:55。   此时此刻,距离先前那场记者招待会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这段时间乏善可陈,并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事发生,记者招待会走个流程,宴会也是纯粹程式化的场合,苏天征和尼采摆出一副合作愉快的姿态,楚离则是一直躲在角落里吃甜点……毕竟他要尽量避免暴露在外人视线里太久,而尼采身边基本就是聚光灯。   值得一提的是,出乎楚离的意料之外,苏夏和加拉蒂亚都没有出现在宴会中,这令担忧火星撞地球的楚离总算松了口气。   苏夏应该是在苏天征的卧室里,她给楚离发了条短信,表示元帅对她很好一切平安让他不用担心,字里行间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这孩子还特意用了超长的篇幅炫耀了自己被元帅摸了摸头、并且听她讲了很多紫禁城的趣闻、已经与元帅很亲密了,言外之意自然就是想让楚离在家中好好羡慕嫉妒恨一番,以增强她的兴奋感……   嗯,楚离也能理解苏夏的心情,毕竟出于各种顾虑,少女只能在他一个人眼前装逼了,所以作为关爱女儿的合格父亲,楚离很配合地在回信中表达了一番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虽然苏夏和元帅的亲密和深入了解还不到他的十万分之一。   而加拉蒂亚的行踪,大概应该是尼采的安排了,她先前说过见了加拉蒂亚一面,可能是借用那孩子的纯洁之理提前做出一些布置,以应对造物议会的袭击。   说起造物议会来……   “拉普拉斯妖的异常数据流还没有分析出原因吗?”   楚离忽然开口问尼采道:“造物议会究竟正在准备什么?”   “还没有。”   尼采敲击键盘的动作一顿,随即继续下去,她淡淡道:“拉普拉斯妖是地球上唯一的第三世代国家级量子计算机和人工智能,它的计算力领先巴别塔整整一个技术阶段,只要它想隐瞒,我们在短时间内就不可能发现它的真正数据流向。”   “而造物议会的动作,乌托邦正在动用全部情报网络搜集信息,目前已经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譬如百慕大三角的以太潮汐异常波动,和上沪市相位空间的一些奇怪现象……但总体情报还是太少,根本无法以此进行任何推理,我们依然只能等待他们继续出手。”   “我们只能等待。”她说。   话音落下,楚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连你都只能被动地等待敌人进攻吗?还是说你现在又在暗中筹划着什么?”   他看向银发女人的背影。   “没有。”   尼采平静的声线响起,“不要神化我,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棋手胆敢提前落子,我们只能等待。”   真的?   楚离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尼采,倒不是他神化尼采,而是相识的这么多年里,她几乎从来都没有算错过一步,即使向上追溯,两人相识之前,尼采也从来没有过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历史。   ——威廉尼采不会犯错。   这几乎是世人皆知的真理了。   这样的人,说自己只能束手无措地等待敌人进攻……鬼才信啊。   但无论尼采究竟有没有在策划什么布局,楚离也能理解她这样说的原因,计划这种东西,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失败的可能。   楚离并不执着于知道真相。   他信任她,愿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她,这就够了。   “那你慢慢搜集情报吧。”   楚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先睡了……”   “嗯。”   尼采敲击键盘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做个好梦。” 第十七章 想上动作轻一点,我再睡一会儿   ps:上章第一版提及的“梦境开始在2007年2月”这个时间点修改了,因为我前文没太在意时间轴,所以出现了bug。   现在重标核心节点:16年26岁故事开始,11年战争结束,09年入巴别塔,04年离华入英。   所以,梦境开始时间是2004年2月初,始皇在祖龙阁和主角度过除夕夜的前一周。   补充一点,为了避免部分同学看书不仔细,再重复一下,梦境中发生的一切造物议会是无法看到的,所以不用担心狐狸和主角的关系会被任何人知道导致gg……哦,尼采除外。   最后,更新时间重回下午1:00和晚上7:00,拼命尝试了半个月,我的码字速度还是只能保证不会超过两个时间点还鸽……放弃治疗了。   ————————   时至深夜。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是大多数强x犯的行动时间。   雪白柔软的大床上,黑色长发的少年静静地侧躺着,蜷缩在被单上,表情柔和而安详。   银发女人坐在楚离的身旁,白皙修长的右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她神情淡漠,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少年,眼神波澜不惊。   这一刻时光仿佛停滞,唯有美好的画面定格此处。   温馨动人。   ……如果银发女人的右手没有继续向下摸过去的话。   是的,银发女人的右手滑过少年稚嫩的侧脸之后,没有停下,抚摸着他的嘴唇,然后继续向下,纤细的脖颈、漂亮的锁骨、白皙的肌肤……直到把手没入了上衣之中,肆无忌惮地蹂躏着安睡的少年。   毫无疑问的犯罪场景。   应该立刻拨打妖妖灵把这个恋童癖拉出去枪毙二十分钟的场景。   如果流传出去可能会立刻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场景。   但作出犯下可耻罪行的尼采却似乎丝毫没有任何羞愧的模样,她静静地凝望着熟睡的楚离,半晌后,右手终于不再继续向下摸了。   “还是没有醒。”   她说道:“现在是六成了。”   如此程度的轻薄还是没有弄醒一个保有使徒力量的上位英灵,那么就有六成概率可以确定,造物议会枢机卿9th“佛洛依德”的神秘消失,与加拉蒂亚三小时前传来的上沪地铁亚空间错位现象是呈正相关性的。   尼采把右手从楚离的上衣中拿了出来,她抬起手,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何犹豫了半晌,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银发女人站起身,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银色的水晶盒,轻轻打开,一枚悬浮的火种摇曳在空气中。   如果楚离现在还醒着,肯定能一眼认出那是他“理”的碎片化为的火种,而来源则是方舟最后一战时,为了让那三千多名乘客自愿付出以太,而摘取的十枚火种之一。   不知何时,尼采竟然悄悄截下了一枚。   “真可惜。”   尼采看着那枚火种,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然后,她用两根手指捏住了火种,没有任何犹豫,按进了自己的左胸心脏之中。   与此同时,墙壁上的时针终于走到了零点。   下一刻,四道银白色的以太结界交织升起,构成了一个银色立方体,完美地封锁了整个卧室。   尼采坐到大床上,就在楚离的身旁。   银发女人思考了一会儿,把熟睡少年的身体翻了一下,小脸刚好正对着她的胸口,然后她也跟着躺下。   两人同床共枕,黑色长发的少年蜷缩在银发女人的怀中,紧贴着她柔软的胸脯,似乎感受到了温暖,不时轻轻蹭一蹭,露出安详柔和的表情。   银发女人抱着少年,静静地凝望着他的脸。   她嘴角微微扬起,往日冰冷漠然的脸颊已然融化。   带着淡淡温柔的意味。   “晚安。”   她轻轻地吻了吻少年。   ————————   2004年,华夏。   二月初的燕京城,又到了白色相簿的季节。   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终于停下,时至上午9点钟,家家户户的大门前和屋檐上都堆满了白皑皑的积雪,老胡同口的孩子们打打闹闹,堆起一个又一个千奇百怪的雪人。   紫禁城也化为了一片纯白。   北国料峭的寒风拂过古老的皇城,从6点开始,皇城禁军就早已恪尽职守地伫立在每一道门前,满朝文武百官也走入了内阁和议院,开始处理发生在这片神州大地上的每一件大事。   帝都官僚系统的执政效率就像一部庞大的战争机器,高效到令人难以将其和官僚二字联系起来,这是始皇在整整一个世纪的统治下建立起的执政机制,历经了无数次政治动荡和变革,最终令这座紫禁城如同战争武装的中枢,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以最高效的行事方针处事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淘汰。   但话虽如此……   这座紫禁城中,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可耻的特权户,能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的。   上午9点钟的温暖阳光洒在楚离的身上,让黑色长发的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楚离眼帘的,是熟悉而陌生的天花板。   有淡金色的祖龙盘旋其上。   ……嗯?   楚离茫然地歪了歪头,打了个哈欠,大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继续迷迷糊糊地把视线投向四周。   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而陌生的家具布局,华丽昂贵的装饰,还有两侧的两张大床。   右边的大床上空无一人,被褥已经叠得整整齐齐,被单上连一缕褶皱都没有,床前的方桌上布局简约,除了一束青花瓷瓶中的水仙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光外,就只有小书架上林立的各色书籍。   而左边的大床上……   看到眼前场景的一瞬间,楚离朦胧的睡眼渐渐变得清醒起来,他的表情慢慢定格,瞳孔紧紧缩起。   “哎?”   他呆呆地看着床上的狐狸。   是的,金毛狐狸。   那大约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女,雪白柔软的被子被她毫不矜持的睡姿弄得乱七八糟。   一身有些透明的薄纱睡衣几乎掀起了一大半,狐狸胸前的扣子崩开了两颗,发育得令人忍不住咽口水的美好胸-部露出了大片肌肤。   她两条纤细雪白的大腿从上到下几乎全部暴露在空气中,而且从这个角度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这只狐狸根本没穿内裤。   她抱着被子,还在呼呼大睡,笑容满面,一副幸福的模样。   青春期的旺盛血气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就开始窜了上来,楚离的朦胧睡意已经彻底消失了,他睁大了眼睛。   哎哎哎哎哎哎?   等等,发生了什么?   刚刚看到的一幕幕电光火石般涌上楚离的心头,他几乎跳了起来,再度看向周围的一切,埋葬在记忆角落中的回忆终于被再度寻回。   ——这里分明是皇家学园的寝室!   于是,楚离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刚刚不是还在尼采那边呢么?怎么一觉特么给睡回十多年前了!   楚离动作发出的声响似乎落到了狐狸的耳朵里,两只金色狐耳微微一动,美丽的少女的眼皮也随之挣扎了起来。   虽然睡得死死的,但一听到身旁少年的动静,狐狸还是瞬间醒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就像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条件反射。   她睁着朦胧的睡眼,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看着一脸世界末日的楚离,打了个哈欠。   “早上好啊,离……”   说完这句,金毛狐狸少女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趴在了被子上,懒洋洋道:“想做的话动作轻一点,让我再睡一会儿——”   她只用了半秒钟就真的睡过去了。   楚离:“……”   这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含沙量巨大的早安问候,令楚离相信了这只狐狸的确并不是任何人假扮的。   于是,楚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血脉力量。   丝毫没有破碎的“理”,99%的英灵血脉契合度……准英灵,是他在紫禁城那段时光最后两年的水平。   而且这不是虚假的“理”,完完全全和他的过去真正重合在了一起,完美无瑕的轨迹。   这个发现令楚离的眼皮再度跳了起来。   在认识到面临的处境之后,他的第一个猜想就是此处是造物议会布下的幻境。   但什么等级的幻境,才有可能连根植在灵魂深处的“理”的轨迹都能予以伪造?   这种等级的幻境,即使真的存在,单单庞大的以太消耗也就足以拖垮一个国家了。   “情报不足,暂时先把这件事放下。”   楚离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时间,先确定准确的时间点,然后判断有没有存在任何形式的时间矛盾……99%的血脉契合度,应该是2003年末到2004年初……”   他看向日历,上面是2004年2月3日,于是楚离点了点头,开始继续思索——   但下一刻,他却怔住了。   “2004年……2月?”   他茫然低语。   在这一瞬间,楚离的瞳孔紧紧缩起,一个雷霆般的可能性撕裂了他的心灵,这令他的手一瞬间颤抖了起来,深入灵魂的巨大冲击让他的瞳孔几乎失去了焦点,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是的,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一年的寒冬,始皇……   ——还在紫禁城。 第十八章 尼采的特长就是搞个大新闻   初恋。   这个词对一个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呢?大概只能用刻骨铭心四个字来形容了,那是烙印在心底最深处的一个影子,即使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换了无数个,那个影子也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被彻底磨灭,甚至反而会更加熠熠生辉。   而比初恋更刻骨铭心的,莫过于初恋还是毫无结果的单相思了。   楚离一直觉得自己的一生是一幕莎士比亚的悲剧,从他1990年来到这个世界的某个孤儿院,漫长的二十六年时光,不幸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身旁。   他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一生,安于平淡,不再试图寻找爱情和美好,但如果说楚离还对什么事物抱有火焰般燃烧的热情的话……   那一定就是始皇帝了。   楚离来到这个世界的1990年,是华夏伫立在世界金字塔顶点的最辉煌时代。在北方,虎视眈眈的苏维埃彻底解体,令人战栗的钢铁洪流一夜之间变成了废铁,镰刀锤子旗从克里姆林宫前缓缓降下;在太平洋彼岸,北美造物议会和苏维埃打了半个世纪的冷战,勉强取胜之后,也是元气大伤,实行了全面的战略收缩,一路退到了第三岛链之外。   所以了,楚离第一次睁开眼打量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球时,看到的是西太平洋和印度洋间七个航母战斗群上迎风飘扬的九州战旗,看到的是从琉球群岛到外东北再到藏南的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土地,看到的是万国来朝、亿民安康的神洲盛世。   他小时候走在上沪的街头,曾见到一个欧洲的旅游团,这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听着导游自豪地讲述这座国际大都会的历史,拿着相机到处拍来拍去,不时发出感叹,露出羡慕的眼神。   那眼神,楚离一辈子都忘不了。   只有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灵魂,亲眼见证过另一段百年沉沦的屈辱近代史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一刹那如海潮般涌上心头的酸楚和震撼,才会有抑制不住的流泪的冲动。   然后,他在孤儿院上小学了,在第一节课上,那个头发花白的语文老师,看着台下懵懵懂懂的孩子们,慢慢地讲述了那个人,和那个时代的故事。   也就是在那一天。   楚离爱上了名为始皇的女人。   这段感情在当时的楚离看来,当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他是穿越者,但却穿越到了21世纪的平行世界,前世的记忆没有任何有用的帮助,人家穿越都是自带文抄公U盘记忆库功能,各种世界名著信手拈来,但他连斗破苍穹的开头是什么都忘了……   最惨的还是一睁开眼就是孤儿,能活下去不被饿死已经要感谢始皇建立的完善社会扶助制度了。   他和紫禁城那位至尊的距离,就像是宇宙的两极,秒速五光年都走到死还走不完。   当这种单相思的成功几率低到令人完全绝望的时候,小时候的楚离也就没什么幻想了,毕竟连始皇的明信片都买不起,唯一能做的只有每晚七点准时蹲在孤儿院那台破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他为此甚至练就了30分钟不眨眼的特异功能。   原本了解过这个世界的英灵力量体系之后,楚离还寄希望于自己能有朝一日觉醒英灵血脉。但随之他就发现,在人类文明史上,每个国家每二十年最多降生两名英灵,而苏妲己和夏素言在1993年的先后觉醒血脉,早已彻底毁灭了全国上下所有80、90后的幻想。   所以,在穿越的第七年,楚离已经放弃了走上人生巅峰的想法,老老实实地准备靠着上辈子的文化水平跳级上学、参加高考、找个好工作、娶妻生子了。   再然后。   就是1998年1月1日的全国青少年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了。   那一天,与孤儿院的同龄人们一起踏上去往燕京火车的少年,回头眺望上沪的一刹那,并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那一年,燕京沸腾,九州震撼。   那一年,整个七洲四洋都在传唱贯穿华夏的金色光柱,有多么耀眼。   那一年。   ——他和始皇的故事真正开始。   漫漫时光尽头的回忆渐渐苏醒过来,泛黄的相片上落满灰尘,却终究被找了出来,在这一刹那,楚离像是又回到了1998年那个即将走入祖龙阁的少年一样,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他想试着深呼吸,却发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狐狸……”   楚离转头望向熟睡的少女,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你知道,陛下,现在在哪吗?”   虽然已经沉沉睡去,但一听到楚离的声音,金毛狐狸的狐耳还是条件反射地动了动,再度艰难地睁开眼睛,也不动身体,就那样趴在被子上。   她微微歪头看向楚离,懒洋洋道:“陛下在祖龙阁啊,怎么了?”   楚离没有回答她,他沉默着从大床上走下,走到衣柜前,开始换衣服。   他的速度很快,快的就像在和时间赛跑。   “哎?”   这一次狐狸终于有些反应过来异常了,少女从枕头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也不去整理透明的睡衣,迷茫道:“你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去找陛下吗?”   “嗯。”   楚离的声音已经渐渐恢复了平缓,他毕竟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而是历经了无数雨雪风霜的成年人了,他深吸一口气,尽力掩盖着自己的情绪,不被狐狸发现异常,“我有一点小事,想和陛下见一见。”   “嗯?”   狐狸眨眨眼,疑惑道:“现在这个时间点你怎么可能见到陛下,她的以太投影去访问英国了,祖龙阁现在已经封阁了,我们昨晚不是一直在熬夜看新闻的直播吗?一直看到两点多才睡觉,你这是还没睡醒?”   这一刻,楚离的动作僵在了当场,他愣愣地看向狐狸,“以太投影?访问英国?”   “对啊。”   狐狸用脚趾捡起床尾的遥控器,抛到手里,打开了三张大床对面的中央银幕。   映入眼帘的是CCTV13新闻频道,正如狐狸所说,直播间内,主持人和一位嘉宾教授正在讨论始皇访英的战略意义。   “……”   楚离看着直播间里的场景,一时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僵了一会儿,抛开手里的衣服,重新坐回了床上,叹了口气。   不幸果然一直在伴随着他,连一个说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的“重生”都不让他这么轻易地见到始皇。   狐狸打量着楚离的神色,淡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浮现出一丝阴霾,她又瞥了一眼银幕,看着上面的始皇二字,表情有些淡淡的冰冷。   但这些异常的情绪很快消失,少女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怎么了,陛下才离开一天就这么想念她了?”   狐狸走下自己的雪白大床,也没有穿拖鞋,赤足走到楚离身前,微微俯身,笑眯眯道:“我去西南去了一个多月,昨晚才回家,你都没这么难分难舍的,再这样的话,我可是会嫉妒的喔。”   她比楚离大三岁,发育的也快一些,身高比楚离高了不少。   从这个角度看去,胸前大片露出的雪白肌肤一览无遗,有些透明的睡衣根本起不了什么遮挡作用,两条纤细修长的大腿完全暴露出来。   青春期的少年,早晨的火气旺盛得令人难以想象,即使楚离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见到这种打扮的狐狸,不由得呆了呆,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   “怎么了?连续一个多月没做,你应该憋的很难过了吧?”   狐狸露出魅惑的笑容,她毫无顾忌地欺身压到了少年身前,膝盖落在了他的双腿间,小脸紧贴着楚离的脸。   “需要我打扮成始皇的样子,让你解一解相思之苦吗?”   她微微一笑。   楚离的瞳孔紧紧缩起。   但下一刻,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却让两人的动作僵在了当场。   “离,妲己,你们醒了吗?”   温婉少女轻柔的声音响起。   “——我要进来了。”   ————————   与此同时。   柏林,巴别塔顶层。   和煦的阳光洒落而下,将大床上女人的银色长发映衬得闪闪发光。   银发女人缓缓睁开眼睛,默默地打量着熟悉的天花板。   “巴别塔,汇报一下现在的燕京时间。”   漫长的沉默之后,尼采淡淡开口道。   【2004年2月4日9时11分32秒,冕下】   同样淡漠的电子女声回响在银白色调的卧室中。   “……2004年2月吗?”   尼采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没有再别的什么,她走下床,披上银白色的毛绒大氅,随手按下床头的一个按钮,走向落地窗前。   片刻后,卧室的房门被打开,黑色西装的女副手走入房间,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尼采的命令。   “以乌托邦的名义,公开向燕京发布一条简讯。”   尼采说。   “明白。”   副手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总裁怎么忽然对燕京感兴趣了,而且还是发布对全球公开的简讯,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问道:“简讯的内容的是?”   “简讯的原文,这样写。”   随着尼采的声音,副手拿出了一部平板电脑,准备好了记录。   落地窗前,尼采披着银白大氅,俯瞰巴别塔外的云层,双眸淡漠而平静。   她说。   “乌托邦之主威廉尼采……望与华夏和亲。”   在这一瞬间,副手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她猛地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银发女人的背影,手中的平板电脑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尼采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求娶少军主,以永结秦晋之好。” 第十九章 始皇:“妲己真是个好孩子啊……”   2004年2月3日1时25分,伦敦时间。   英国,白金汉宫。   当远东之地已经迎来一天的艳阳高照时,大西洋上的英伦三岛依然沉浸在无边际的夜幕一下。   但古典优雅的哥特式宫殿中,却有两位帝王并没有入睡。   “这么多年不见,一眨眼,已经是新的千年了。”   黑发女人伫立在庭院前,剑眉星目,身披黑色大氅,翩若惊龙,带着帝皇般的威严,傲人的曲线完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她腰间佩着一柄天子剑,神情亦凛冽如剑。   而在气质宛如长剑出鞘般凌厉的始皇身旁,坐在长椅上的老人神情恬淡而安然。   “是啊,不知不觉,已经是新的千年了。”   维多利亚微微一笑,道:“当年雅尔塔会议上搅动世界的那些人里,也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雅尔塔会议?”   始皇的记忆似乎被这个词带到了遥远的过去,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也是,1954年,刚好半个世纪,难怪你会提起它来。”   “毕竟是把20世纪划成两页的分割线嘛,记忆深刻一点也很正常。”   老人微微笑道:“当年为了让你亲赴西欧参与柏林决战,我给出了整个太平洋的英国殖民地,这是我这一生吃过最大的亏,现在老了,难免会时常拿出来念叨念叨。”   “朕就是喜欢看你们这群自诩为智者的家伙打掉了牙齿往肚里咽的模样。”   始皇似乎丝毫不知道“给人面子”是什么意思,她剑眉微挑,毫不客气道:“谁让你年轻的时候天天摆出一副庙算千里的模样,三天两头跟个赌徒一样,当初没把大西洋的殖民地也跟你抢过来,你就应该知足了。”   “……”   对此,老人只能苦笑起来,她对这位王道无双的挚友委实没有什么办法,叹了口气,道:“不要总把自己能做到的事代入到每一个人身上去啊,你是天生的皇帝,能以一己之力重铸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脊梁,能让四万万人为了天朝上国四个字心甘情愿的为你效死,但这些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做到而已……”   她顿了顿,道:“就算你现在的那位继承人,不也是没能走上你的道路吗?”   “……素言啊。”   提起夏素言这个话题,即使是锋芒毕露的始皇也不由得微微一滞,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道:“这孩子,是朕这辈子最头痛的问题啊,明明是天生的上位英灵血脉,但性子却柔弱到那种地步,这样怎么能扛起一个国家的重负呢?”   她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还有离儿在,朕恐怕现在可没这个心情跟你在这里看星星了。”   “少军主虽然优秀,但似乎和夏公主有些差不多的问题吧?”   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人错愕的事,维多利亚一愣,疑惑道:“我四年前去燕京的时候看到过那孩子,他当时正和夏公主坐在一起看书,两人的性子很像啊。”   “哦,这个啊,说起来,朕也有些奇怪。”   提起楚离来,始皇的表情就变得柔和了不少,夜风拂起她的及腰黑发,她微微一笑,道:“朕前些年也发现离儿跟素言经常待在图书馆看书,一待就是一下午,所以有些担心,就嘱托妲己多陪他到处玩一玩,最好把专研的武道教给他,不求有什么成果,主要是让他多些男孩子气——”   “没想到妲己不知道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没过一两个月,离儿就很少再去图书馆了,整天和妲己跑的不见人影,自信心也莫名其妙地变强了很多,整个人都阳光了起来,眼神也开始有……侵略性了。”   始皇顿了顿,露出笑容,满意道:“虽然妲己这孩子沉迷玩乐、不学无术,但没想到还能发挥这种意想不到的作用,这倒是让朕觉得很惊喜啊!”   “虽然素言偶尔会跑来跟朕抱怨离儿有些疏远她,不过这都无伤大雅了,小孩子间的感情,不需要整天那么黏乎。”   说完了这些,始皇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向身旁的维多利亚。   出乎始皇意料之外的是,维多利亚并没有对此抱以恍然大悟的笑容,反而愣住了。   她表情变得无比古怪起来,盯着始皇,眼睛里布满了复杂的色彩,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她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怎么了?”   始皇疑惑道:“朕刚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不……”   维多利亚的表情越发古怪起来,她沉默半晌,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我能再确定一下吗?你刚刚是说,自从苏妲己开始教导少军主起,少军主的性格变得自信、阳光,还有……侵略性?”   “没错啊。”   始皇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原本离儿看我的时候,眼神总带着一种猫一样的柔顺和崇拜,但从妲己传授给他武道起,离儿就不再那么畏惧我的皇帝身份了,变得勇敢多了,和我对视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种小老虎一样的感觉,真好啊……”   “……”   在这一瞬间,维多利亚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跳。   这一刻,她心中刚刚浮现出的那个可怕想法,得到了进一步的证明。   不,不仅仅是证明。   ——甚至还牵扯出了更可怕的真相啊!   “和我对视的眼神像是小老虎”,再联系到之前的话,这分明是,这分明是……   这个令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跟始皇开口的可怕发现,令这位搅动了一个多世纪风雨的英伦君主一时卡了壳。   她看着始皇欣慰的微笑,嘴角重重抽搐起来,竟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头痛感。   吾友,你可真是……   家门不幸啊——   现在,问题来了。   她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说了的话,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混乱关系到底该怎么开口?又该怎么让一心信任妲己和离儿的始皇相信?   而不说的话……   有朝一日,说不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啊……   维多利亚漫长的沉默终于令始皇察觉了些许异常,始皇困惑地看着维多利亚,眉头微微皱起,“怎么了?你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   再度的漫长沉默之后,维多利亚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定。   “嬴政,你听我说——”   但她的话音尚未落下,两人右腕上的手环却同时响起了刺耳的电子提示音,这是重大紧急事项才会启动的提醒程序。   “嗯?”   两位帝王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齐齐抬手,打开手环。   虚拟银幕浮现其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来自乌托邦的简讯,内容十分简短,只有短短一行。   但那短短一行的字迹,却令两位帝王的瞳孔瞬间放大。   尤其是始皇。   剑眉星目的黑发女人愣在当场。   像是看到了天方夜谭。   ————————   当万里重洋之外白金汉宫中的两位帝王,因为突如其来的简讯而陷入呆滞的时候,紫禁城的两位少年少女,此时也定格在了上一秒钟。   夏素言敲门的声音落下的一刹那,狐狸的反应最快,几乎一瞬间离开了楚离的身体,一步跳回了大床上,裹紧了被子,装作还没起床的模样,合计用时两秒钟。   最离谱的是,这个过程中她还根本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完成了这一过程之后,狐狸还眨了眨眼睛,用口型一字一顿地说:   【拿起你旁边的衣服】   而楚离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自己正在面临怎样的处境,额头瞬间滑落一丝冷汗,连忙把刚刚从衣柜里拿出的衣服重新拿在手上,装作正在穿衣服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   说完话以后,停顿了五秒钟的夏素言,终于推开了房门。   伴随着洒落一地的阳光,黑色长发的少女走入房间,英灵血脉的力量令她免受数九寒冬的凉意,依然穿着一袭素雅的白色长裙,气质温婉,有着东方古典美人的独特美感,像是一朵稚嫩的水仙花。   夏素言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两张大床上被单的褶皱,落在熟睡的狐狸身上,再移到正在换衣服的楚离处。   她露出温柔的微笑,轻声道:“离,该到去内阁列席旁听的时间了,快一点吧。”   “额……好。”   楚离看到素雅少女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不由得松了口气。   内阁列席旁听,是未成年英灵的必修课,作为政权的继承者,即使各有各的培养路线,内政外交这类基础课程还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狐狸除外……因为天生的享乐主义,她一直都对任何中规中矩的学习没什么兴趣,只在自己摸索的所谓武道上花费心思,始皇想尽了无数办法都宣告失败后,也只得无奈地听之任之了。   楚离很快穿好了衣服,走到门前,看着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表情有些微妙的异样,再度感觉到了一种时空错乱的光怪陆离。   轻咳一声,他说道:“我们走吧……素言。”   “嗯。”   素雅的长发少女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轻柔,夏素言微微一笑,背起手,歪了歪头,道:“我们走吧。”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停留在楚离裹在里面的内衣上,瞥了一眼整整齐齐、毫无褶皱的衣物。   少女微微一怔。   “怎么了?”   “哦……没什么。”   楚离的声音惊醒了夏素言,她把视线移到少年脸上,双眸里丝毫没有异样,笑了笑,转身走向楼下。   楚离被少女刚刚那个眼神看的有些奇怪,但没有太过在意。   楼下早已有一辆黑色轿车在等待,两人下楼坐进车里,像楚离记忆中的千百次一样,驶过短暂的几分钟路程,从皇家学园校区内三人的独栋寝室,走向紫禁城北侧的内阁。   而与此同时,少年少女并不知晓,在内阁之中,已经有一场与两人紧密相关的争论正在爆发。 第二十章 大局为重   有朝堂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国家,这都是无法摆脱的弊病,即使是始皇执政之下的燕京城也一样。   长达一个世纪的执政时光,令始皇在燕京朝堂之上的权威已经强到了无法再强下去,一言废立首相,不过是举手之劳,所以不再有历史上皇权和相权的矛盾。   本代首相,燕王夏棣,一百年前大明皇族在西境偏远支脉的后裔,始皇的表亲,就是铁杆皇党,自从十五年前执掌相印以后,对始皇的每一道命令都达到了完美的贯彻。   而2004年的燕京城,矛盾的核心,和数千年封建王朝所必须面临的惯例一样。   ——是储君之争。   以上议院议长武媚为首的储君派。   以国务卿王玄策为首的军主派。   以陆军司令苏护为首的中立派。   三党并立,自从少军主觉醒上位英灵血脉之后,就在朝堂上展开了漫长的拉锯战。   原本按照历朝历代的规则,一旦本代储君是年幼的上位英灵,那么帝位归属就已经毫无争议,没有任何人敢于说出废掉上位英灵的储君席位这种话来。   但2004年的燕京却不同。   三党并立格局出现的缘由主要有两点。   一是长公主夏素言令人失望到极点的表现,柔弱到过分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承担华夏在新千年登顶世界的宏图大业,她甚至做出过在内阁会议上偷偷把言情小说放在文件底下看这种事,对内政外交军事的天赋也是平凡无奇,完全看不出身为英灵的天纵之姿。   而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她血脉契合度的缓慢进展,少军主的血脉契合度早已在02年初就达到了99%的准英灵极限,不学无术的苏妲己,04年也追到了85%的地步,而身为最早觉醒血脉的上位英灵,长公主的血脉契合度却是不忍直视的……30%。   即使是身为储君派领袖的议长武媚,面对长公主这种表现,也时常在人前表现出叹息失望的模样。而军主派的王玄策就更不用说了,老人几乎从来都没对长公主露出过一次笑容。   第二个原因就是少军主的出现了,人类文明史上奇迹般的第二个同世代上位英灵,而且在军事领域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可怕天赋,简直是天生的开拓之君,这让王玄策等一众鹰派政治家看到了华夏崛起的真正希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拥护少军主继承帝位。   而除此之外,真正令三党格局得以确立的原因,则是始皇模糊不清的态度。   在整个紫禁城看来,始皇对立储这件事,应该是存在犹豫的。   她一开始肯定是希望长公主的性子能慢慢好转,至少有仁君之姿,然后在少军主的辅佐下,成为一代明君……但夏素言一次次令人失望的表现之下,始皇应当是犹豫了。   至少那次夏素言在内阁会议上看言情小说被发现以后,她用疲惫的表情,低声说出的那句,“朕是不是错了?”,透露出的意味已经足够令人深思了。   不论她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废长立幼,至少她没有打压过军主派,而是听之任之。   这种模糊不清的态度,就是军主派最大的依仗。   而自从三党格局出现以来,紫禁城中的每次内阁会议,几乎都免不了出现剑拔弩张的场面。   就像今天,当乌托邦之主威廉尼采的和亲请求抵达燕京之后,不过五分钟的讨论,内阁会议上已经是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了。   “和亲?荒谬绝伦!”   愤怒之声响彻整个内阁议事厅,头发灰白、背脊却如利剑般挺直的老人目露寒光,神情冰冷至极。   王玄策看着对面高贵优雅的女人,冷冷道:“华夏,什么时候需要拿和亲来换取外人的援手了——”   “王大人,请不要偷换概念,这可不是历朝历代为了暂避游牧民族锋芒才进行的和亲,这是强强联手的联姻,有百利而无一弊。”   高贵优雅的黑长直女人轻抿了一口茶水,微微一笑,道:“威廉尼采用的说辞虽是‘求娶’,但以她的智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们不可能把少军主嫁到西欧,到最后,肯定还是乌托邦把总部搬到燕京……整整一个乌托邦,加一个威廉尼采,这种等级的蛋糕,如果王大人还是非要推出去,这就不得不让我怀疑王大人是为了自己的政治前程考量了。”   所谓的政治前程,当然是指王玄策身为军主派领袖的利益,如果少军主和威廉尼采结婚,他当然就直接退出储君之争了,华夏可不敢赌威廉尼采是不是想鸠占鹊巢。   “议长恐怕是被那块蛋糕迷昏了眼睛。”   老人毫不在意武媚的攻讦,冷冷道:“和威廉尼采合作,你也不怕到头来连骨头都不剩下?”   “这就是我们这场会议需要讨论的问题。”   武媚微微眯起眼睛,神情也肃穆起来,“如何避免威廉尼采在和亲的协约中设下陷阱,这才应该是会议的主题,王大人一开始就毫无理由地否决整个和亲本身,是不是太过武断了一些?”   两人间剑拔弩张的火药味令整个内阁议事厅都有种战场的感觉,巨大长方形会议桌上的二十多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叹了口气。   这一幕有些滑稽,储君派的领袖拼命地想把长公主的未婚夫嫁给别的女人,军主派的领袖则是死活要让少军主和他们最敌视的未婚妻结婚……   毕竟两个孩子都还年幼,虽说打着拥立储君的旗号,但两个派系其实都不太重视己方储君的意见,只是把两个孩子当做棋子来使用而已。   这种最高层次的派系斗争,普通的部长级内阁成员自然没有插嘴的余地,而在王玄策的身旁,身着黑色军装、肩配上将军衔的中立派领袖苏护则在闭目养神,装作一切和自己无关的模样。   苏妲己的父亲苏护是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人,有些灰白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神情肃穆,背脊挺直,透露出典型的军人气质,看上去和皇家学园寝室里那只懒洋洋的金毛狐狸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军方理应在斗争中保持中立,他的女儿又和长公主、少军主的关系都亲如手足,所以苏护在内阁会议上算是最轻松的一个人。   而最不轻松的一个人,则是坐在会议桌正上方主位的首相,燕王夏棣了。   儒雅的男人身着黑色唐装,黑色长发垂在背后,他坐在座椅上,露出有些无奈的苦笑,叹了口气,在王玄策和武媚的争执进一步恶化之前,温声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陛下的意见最为重要,诸位在这里争吵,也得不出什么结果,还是等到陛下回京之后再做讨论吧……况且,也需要问一问离儿和素言的意见,毕竟这两个孩子才是当事人。”   夏棣的威信显然在内阁会议上无人可及,他一说话,武媚和王玄策就暂时停下了声音,看向他。   犹豫片刻,王玄策先点头道:“的确应该以陛下的意见为重。”   “待会儿就让我跟素言和少军主说一说这件事吧。”武媚也点头道:“这两个孩子虽然偶尔会吵架,但感情还是很深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发展成爱情……”   就在这时,一位秘书快步走入议事厅,在夏棣耳畔低声说了两句话,儒雅的男人点点头,露出柔和的笑容,道:“好了,孩子们已经到了,武议长就先去跟离儿与素言谈谈心吧,我们继续讨论其他的议程,不出意外的话,陛下接到消息以后应该会立刻回京,到那时我们再讨论和亲这件事。”   武媚点点头,起身走向议事厅外。   而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苏护,却睁开眼睛,看向主位上的夏棣,道:“首相阁下,我觉得,这件事也应该通知一下妲己,让她去帮助调解一下长公主和少军主的情绪。”   “哦……是我疏忽了。”   夏棣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微笑,点头道:“还是同龄人之间更互相了解一点,那么就拜托苏司令去告知一下妲己了……注意让妲己不要外传,虽然各国政府都已经知晓,但始皇回京之前,我们还是要尽可能把影响控制在民众之外。”   苏护点点头,也随之走向议事厅外。   武媚还没有离开几步,正在走廊上,听到声音,回头看向背后的苏护,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什么,微微一笑道:“苏司令这是准备去通知一下妲己?”   “嗯。”严肃的军人点点头,也许是因为两侧还有卫兵在,他没有再说别的,“我先走一步了。”   “哦,苏司令慢走。”   武媚微微一笑,看着渐行渐远的陆军司令,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毫无异样,笑着说了一句:   “对了,素言前些天跟我偷偷抹眼泪道委屈,说妲己上个月去了西南以后,离儿还是很少跟她一起去图书馆。苏司令见了妲己,记得跟她说一说,以后白天多给这两个孩子留点二人世界的时间,不论最后在不在一起,为了国家未来着想,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必须要亲如手足,毕竟,我们还是……”   顿了顿。   她微微眯起眼睛,   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卫兵,淡淡道:   “……要以大局为重啊。”   在这一瞬间,苏护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他沉默半晌。   “……嗯。”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第二十一章 人生四大喜之他乡遇尼采   “两位殿下,请稍等片刻,议长阁下待会就会来和两位商讨一些事情。”   内阁会客室内,当秘书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夏素言的表情还是一片茫然,但楚离的眼皮却重重地跳了跳。   “议长阁下”啊……   黑色长发的少年右手不引人注意地紧紧握住,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笑着对着秘书点了点头,待秘书离开之后,他的表情随即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武媚,上议院议长,摄政王篡权最大的助力,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那个女人是上世纪后叶燕京政坛的奇迹,十四岁入紫禁城作为始皇的侍女,因文才出众而被选入祖龙阁御书房,从此一路青云直上。   她一手主导了华夏君主立宪制改革,使半世纪以来弊病不断的旧官僚系统蜕变成了一部庞大的战争机器,击碎阶级固化,重新打开了寒门子弟的上升渠道;又一手主导了对苏维埃衰落末期的全面经济狙击,万亿卢布计划打垮了昔日红色帝国最后的脊梁,兵不血刃废掉了陈列外东北边界的钢铁洪流。   仅此二项丰功伟业,就令她在新千年跻身于燕京的最巅峰,统帅三党之一。   如果没有摄政王之乱,恐怕她死后,画像也会列入祖龙阁。   但可惜的是,按照官方说辞,始皇逝世不过一年后,武媚就放弃了多年的隐忍,为了自己的权力欲望,率领整个储君派倒戈向摄政王,抛弃了名义上的主君夏素言,是摄政王能达成“挟天子以令诸侯”局面的最关键人物。   按照官方说辞,直到五年前燕京的长刀之夜,那场神秘无比的最后一战之中,她被王玄策和苏护联手重伤。   按照官方说辞,因为当时的华夏危机四伏,造物议会虎视眈眈,所以武帝没有杀她,而是下了三千以太禁制,以英灵之理订立永世无法背叛的契约,勉强留了她一条命,不任官职,作为幕僚使用。   楚离对于武媚,并没有像摄政王那般刻骨铭心的仇恨,他被狐狸背着逃亡了整个亚欧大陆的时候,武媚还没有倒向摄政王,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恩怨。   但她毕竟是摄政王的党羽,楚离对她当然也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离,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太好的样子?”   一旁夏素言疑惑的关怀打断了楚离的思绪,他回过神来,看着表情困惑的少女,很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道:“不,没什么,大概是昨晚熬夜熬得太久了,有些困。”   夏素言眨眨眼,似乎是相信了楚离的说法,露出柔和的微笑,道:“要多注意身体啊。”   素雅的白衣少女近在咫尺,淡淡的体香弥漫在楚离身旁,清丽的容颜美得像是盛开的水仙花,她笑起来,温柔得令人心头一颤。   即使是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笑颜,时隔多年再度浮现于眼前,也令楚离不由得微微屏息,愣了愣,道:“嗯……好。”   夏素言笑着点点头,轻轻地把黑色长发拂到耳后,低下头,又重新认真地看起了书。   静静地看着安然的白衣少女,楚离的眼神有些复杂起来,在他的记忆中,夏素言几乎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一个人安静地看书。   这样的女孩,十年后,竟然会被九州四海冠以“武帝”之名……   我离开的那些年里,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呢?   繁杂的心绪没有浮现太多,楚离就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早安,离儿,素言。”   身材高挑的黑长直女人关上门,坐到两人身前的沙发上,思索片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额外的开场白。   她说:   “威廉尼采想要和华夏和亲,对象是离儿。”   “——我希望你们能答应尼采冕下的请求。”   于是,楚离和夏素言的表情定格了。   “我希望你能劝说少军主答应联姻。”   与此同时,皇家学园一角,三人居住的独栋小楼的客厅中,苏护看着对面已经彻底呆掉的狐狸,淡淡道:   “以国家为重,妲己,不要再任性下去了。”   “——他不是你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狐狸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手中的茶杯落到怀里,滚烫的茶水却没能让她有半分动作。   她的瞳孔一瞬间放大到了极致。   ————————   2016年6月26日1时32分。   百慕大三角。   “亚空间反馈数据出现大幅波动,A级警告!记忆枷锁出现异常状态——”   红色的刺耳警报声回荡在整个大厅中,中央银幕上已经渐渐平息的上沪亚空间风暴开始疯狂地波涛汹涌起来。   “看来我们的客人在梦境遇到了一些让她十分想要挥出天征令的事情,连被遮断的记忆都开始想要冲破束缚了。”   佛洛依德推了推眼镜,有些疑惑道:“不过这才一个小时不到而已,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难道这就是狄拉克理论中所说的,亚空间的自我修正能力?”   军师静静地看着上沪的亚空间图像,淡淡道:“你说过,苏天征的记忆不会苏醒。”   “这正是我现在最疑惑的。”   佛洛依德皱起眉头,道:“按照神秘性的等级理论,苏天征即使存在想要打破记忆遮断的冲动,也不应该会引起这么剧烈的亚空间风暴……”   “梦境的稳定性出现了问题。”   沉默半晌,佛洛依德说:“军师阁下,我可能错估亚空间梦境的稳定性了,这和我的计算结果并不一致,我愿意接受惩罚。”   “惩罚的事待会再说。”   军师淡淡道:“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的话,苏天征的记忆会在多久之后苏醒?”   “……两次。”   佛洛依德走到银幕前,快速地操作着复杂的数据和信标,漫长时间的计算之后,他回过头,认真道:“两次,再有两次记忆枷锁就到极限了,很可能连第一日都撑不过去,真正的苏天征就会在梦中睁开双眼。”   “如果苏天征的记忆苏醒,你还能搜集到天征令的足够数据吗?”   “我不能保证绝对成功的概率,但我相信我埋下的危机之种已经被点燃。”   佛洛依德推了推眼镜,看向亚空间风暴的图景。   他说:   “如果狄拉克的理论是正确的,那么梦境出现越多异常,亚空间就会通过越多的自我修正去清除这些不稳定因素。”   “很快,我们就能得到天征令的第一次数据了。”   ————————   “S级权限认证通过,正在转接威廉尼采冕下,请稍等片刻……”   当数据终端上传来巴别塔人工智能熟悉的电子音时,楚离终于松了口气。   果然,尼采给他设定了能直接联络到自己的高等权限。   再加上之前的那个所谓的“和亲”,毫无疑问,这个世界的尼采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尼采!   在完全孤立的困境中终于找到了最可靠的策士,此时此刻的楚离,不禁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现在,他正躲在紫禁城园林中的一角。   距离和武媚的交谈,已经过了十分钟,武媚并没有对他和夏素言说太多东西,似乎也清除这种事对于小孩子来说一时难以接受,只是给两人权衡了一下利弊,就让两人离开了,说是等下午始皇回京以后再做真正的决定。   从听到和亲那句话起,楚离的大脑就一直处在惊喜交加的状态中……别误会,他不是对和亲这件事有兴趣,而是从这件事背后看出了尼采的意图,才感到惊喜。   在楚离看来,尼采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是真的想和他结婚,和亲不过是打个旗号而已。   真正的目的,肯定是通知楚离自己的存在,和取得来到燕京的借口。   最重要的是,用这种借口,她才能理所当然地和楚离接触,而不会被各方势力怀疑。   智者就是智者啊,竟然能想到这种别出心裁的手段——   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尼采想法的楚离,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敬佩起来。   而就在这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早上好。”   尼采标志性的淡漠声线从数据终端上响起。   “嗯,早上好,尼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里是造物议会的幻境吗?为什么我的理还能完美地运行?你现在在哪里?能最短时间内赶赴燕京吗?还有——”   电话一接通,楚离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话。   尼采静静地听着楚离的问题,却没有回答。   等到少年终于说完了这些问题,她才开口了。   “说完了吗?”   “额……说完了。”   楚离这才发觉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不由得干咳两声,道:“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嘛,你可以慢慢回答,不用急。”   “说完了的话,那就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尼采淡淡道。   “可以啊。”楚离点点头,笑了起来,“是想问一下我现在的大概状况吧?我已经提前准备好答案了——”   “不。”   岂料,尼采却否定了楚离所说的。   “那是什么问题?”少年眨眨眼。   “最重要的问题。”   尼采淡淡道:   “——你醒以后,和苏天征上过床没有?” 第二十二章 当一个智者开始不择手段的时候   你醒以后,和苏天征上过床没有?   当尼采的问题出口的时候,楚离的笑容定格在了当场。   “……哎?”   他呆呆地看着数据终端,大脑一片空白。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是我的提问方式指向性还不够明确吗?”   等待了一会儿楚离的回答,却只等到沉默之后,尼采继续开口了,她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么,我再问一遍,你醒以后,和苏天征做——”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话音未落,楚离难以置信的呼喊声打断了她的话语,“你怎么知……我是说,我什么时候和苏天征上过床了!”   “从2002年2月17日农历除夕夜,到2004年8月17日坠入北大西洋。”   尼采淡淡道:“需要我分别报一下次数、地点、方式和每个位置的持续时间吗?”   “……!!!”   如遭雷击。   楚离现在的表情,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了,完完全全的天打五雷轰。   ——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在这一瞬间,如坠冰窖的感觉浮现在楚离的心头,他额头一丝冷汗滑落。   现在他感到无比庆幸,还好这些年里没有怎么得罪狗大户,不然她只需要拿着那些情报去挨个送到燕京伦敦巴黎,他就可以考虑自裁用怎么样的方式比较痛快了。   还好,现在只有尼采一个人知道,她看这些东西肯定跟看动物交配的数据模型一样,不会有什么在意的,问题还不算大,感谢命运,如果知道这事的是其他人就玩完了……   电光火石般的思绪一闪而过,楚离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道:“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没有理由再隐瞒了,没错,我承认你说的……但这和我们刚刚的话题有关吗?为什么要询问我和苏天征有没有……发生关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尼采的声线依然平静。   “额,没有,当然没有。”   这种事别说是真没有了,就算发生了也要坚决否认啊!   得到楚离的答案之后,尼采静静地坐在座椅上,看着眼前的数据终端,她神情平静,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下来。   半晌后,她继续开口道。   “第二个问题,她碰过你的身体吗?”   虽然这个问题还是很微妙,但至少比上个问题好一些了,楚离思考了一下早上醒过来以后的场景,发现狐狸虽然差点就压到了他身上,但两人的确没有发生过什么肢体接触。   所以他摇摇头,道:“没有。”   “有其他人碰过你的身体吗?”   “没有……等等,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在这个幻境中被任何人触碰?”   尼采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让楚离心中充斥着疑惑,他一边回答,一边尝试着回忆在巴别塔的时光中两人一起下的那一千局棋,逐渐逼近尼采的思维,用她下棋时那种摒弃了一切感性思维的逻辑模式去思考。   漫长的思索之后,他终于从尼采这三个问题里得出了一个勉强符合逻辑、尚且需要论证的假设,然后向尼采发出疑问。   毕竟,在楚离对尼采的认知中,作为高效主义的策士,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为了计划做准备,这三个问题,肯定是她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她的计划毫无疑问是打破这个幻境,那么这些问题肯定与幻境本身有关了。   “没错。”   尼采连半秒钟都没有停顿,淡淡道:“在我抵达燕京之前,我希望你尽最大可能避免自己与任何人发生肢体接触。”   “……为什么?”   楚离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变得有些狐疑起来,心底开始玩起了对尼采一言一行透露线索的拼图游戏。   他虽然信任尼采,愿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她,但他是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即使比不上尼采和欧德修凡克这类军师,英灵血脉赋予的战场直觉也令他的逻辑推理能力远超常人。   他可不想被尼采再忽悠进坑里。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尼采淡淡地说出了那句熟悉的台词。   三体里罗辑当年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公款吃喝住别墅还让联合国帮忙解决了妹子问题,我现在怎么感觉你也有种打着计划的旗号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啊!   心中虽然越发狐疑,但楚离口头上还是答应了尼采,“明白,我会尽可能做到这一点的……说起来,现在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吗?”   “嗯。”   尼采毫不拖泥带水地开口道:“85%的可能性,这里是造物议会枢机卿9th佛洛依德,通过亚空间稳定技术制造的梦境……当年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我们是校友,我读过他的理论,他的权能是最适合军师计划的,再结合百慕大、上沪和巴别塔的情报源分析,基本可以肯定这一点。”   “情报源?原来临睡前你在笔记本电脑上敲键盘敲的是那些玩意啊。”   楚离眨眨眼,已经习惯了尼采“先卜先知”的表现,道:“佛洛依德的权能我也有些了解,当初在欧洲十七国被造物议会追杀的时候吃过一招,即使有亚空间帮助,基本特征应该不会变,那么,这个梦境的主人应该是……”   “苏天征。”   两个人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于是楚离思索片刻,道:“那么,你计划的第一部分,应该就是唤醒苏天征。”   “你的思维的确已经渐渐逼近我了。”   尼采平静道:“你既然进入过佛洛依德的梦境,就应该明白,只有梦境的主人苏醒,我们才能掌握主动权,至少能避免梦主自己到处乱跑,死掉以后梦境崩盘,所有人被亚空间风暴撕碎。”   “没错,当初贞德就是这么……”   沉浸在思索中的楚离不自觉地说出了一个名字,然后他的表情微微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不留痕迹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那么,苏天征记忆苏醒的条件呢?每个人的锁都有自己的钥匙,我的经验不能借鉴,我们该如何唤醒苏天征的记忆?”楚离问道。   “情商为零的蠢货。”   尼采沉默半晌,开口道:“你难道不知道佛洛依德为什么选择2004年2月作为梦境开始的时间吗?这是苏天征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而美好的源头,当然是你。”   “……”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让楚离一愣,表情随即变得有些慌乱和愧疚起来。   他的确是蠢货……他对不起狐狸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提出和亲的原因吗?打碎狐狸的美梦,让她失去自己最不愿意失去的东西,然后苏醒?”   “嗯。”   尼采淡淡道:“和亲是第一步棋,梦境中无法观测记忆封印是否被冲击,我们只能继续不停地尝试下去。”   “等等,怎么尝试?”   楚离忽然想起了什么,暂时把刚刚的思绪放下,他的脸色有些微妙,干笑道:“第一步就已经是和亲了?如果没效果的话,你难道……真的要和我结婚?哈哈哈,不会吧,这也太——”   “嗯。”   尼采不紧不慢道:“不单单是结婚,最恶劣的情况,我必须要和你发生性接触,才能唤醒苏天征。”   话音落下,楚离已经像是被五雷轰顶一样,石化在了风中。   “性,性接触?”   楚离呆滞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也太离谱了吧?我们只是在考虑如何唤醒苏天征而已,怎么话题突然跃迁到了这么黄暴的领域?”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尼采的声音淡漠无情,道:“把你的荷尔蒙冲动抛开,你难道以为我想和你发生性接触吗?看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亚空间梦境!如果不能顺利脱离,我们的意识就会被亚空间风暴彻底撕碎——”   “我们现在是在讨论生死存亡的课题,收起你龌龊的思维!”   说到最后,尼采的声线已经冰冷肃穆到了极点。   一瞬间上升到了哲学高度的命题,让楚离的大脑一时当机,但尼采语气中的义正言辞却让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也是啊……尼采本来是完全无辜的,好好的待在巴别塔,过一百年也没人能暗算她,但却为了自己深陷险境,不得不在计划中加入这种环节。   尼采都认了,自己这种只会在计划中占便宜的还能说些什么呢?   “好吧……我明白了。”   楚离叹了口气。   “无需在意。”   尼采淡淡道:“梦境而已,即使发生真正意义上的性-关系,也对现实没有影响,还可以顺便当做一个研究课题。”   “真,真正意义上的……关系?”   楚离眼皮重重地跳了跳,嘴角抽搐道:“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你的计划难道不能尽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吗?”   “当然会尽力避免。”   尼采平静道:“我会尽最大可能,保证这种局面不会出现。”   “那就好……”   楚离松了口气。   他对尼采的布局还是有信心的,既然她说会尽最大可能,那基本就稳了。   “那么,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到燕京?”   楚离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道“始皇现在在飞机上,大概晚上八点钟到燕京,你要注意避开她,因为我觉得始皇对和亲这件事肯定不会抱有任何好感,别到时候你们两个打起来就玩完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尼采的话。   “我现在也在飞机上。”   尼采淡淡道:   “——大概和始皇同时到燕京。” 第二十三章 但是你家离儿现在就在她床上啊……   “又是一轮火星撞地球啊……”   挂上电话以后,楚离坐在紫禁城林园的石椅上,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以他对始皇的了解,和亲这种事,始皇无论如何是不会答应的,而尼采的计划中这却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天知道尼采会准备怎么样的手段来逼始皇点头,一不小心,这俩人说不定真的就打起来了。   希望尼采能一如既往的理性吧。   楚离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冰冷的石柱,眼前万紫千红的花卉并未映入他的眼帘,他的思维暂时从今晚的会面上转移开,来到了尼采刚刚的话语上。   不知为何,在挂断电话以后,楚离的心中总有一种微妙的异样感。   【尼采的布局有些异常】。   这种异样感从现实中和尼采刚刚见面就开始存在了,虽然她的每一个行动都有天衣无缝的理由,连那些行动本身的怪异感,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尼采三番五次的提及和性有关的话题,而且疑问都指向楚离,这种异常实在不得不令他注意。   即使习惯了尼采作为策士的陪伴和千里庙算,但楚离也不想被当做肆意操纵玩弄的提线木偶。他是华夏的少军主和守夜人的统帅,有独立的逻辑推理能力,只是大多数情况下有尼采出谋划策,很少需要他去思考而已。   而当反复察觉到尼采的异常时,楚离就开始下意识地去怀疑和思索了。   “她是在研究和上位英灵有关的课题吗?”   有一定可能,他是尼采唯一能任意接触的上位英灵样本,拿他做研究对象很正常。   “她是在定期更新盟友的人格心理模型吗?”   有一定可能,尼采的经典战术向来都是通过庞大的信息搜集网络实现情报优势,进而在战场上先发制人,搜集盟友的心理模型很正常。   “她对我怀有超越友谊的感情了吗?”   荒谬绝伦,尼采的言辞单单摘录出来或许能和爱情牵扯上逻辑关系,但她的人格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会是能爱上别人的人。   ——但这个可能性不能排除。   之前楚离已经无数次否定过了这个可能性,但那是在他还完全依靠尼采、还不需要去思考太多的时候。   现在他开始尝试去怀疑尼采了,那就不能再使用这八年来的思考模式了。   就像删除了某个名为“威廉尼采”的运算程序,名为“楚离”的系统就回到了八年前和尼采相遇之前的原始状态。   或许可以称之为“守夜人2.0版本”。   楚离闭上双眸,他的神情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冰冷而平静,像是很多年前还带着漆黑面具的少年。   大前研一在《专业主义》中提及的“第十人理论”曾说,智库决策过程中,如果有九个人认为某件事不可能发生,那么第十个人的使命就是否定前九人的意见,去搜集一切信息去尝试证明这件事。   现在的守夜人离开了不列颠,他没有昔日的智库了,他只能同时承担起前九人和第十人的使命。   漫长的思索。   终于,一声低低的叹息回响在林园间。   “还是很难尝试证明,暂时保留这个可能性,等待新的线索吧……”   楚离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一千个昼夜的朝夕相处,尼采在他心中冰冷无情的姿态已经完全定型,短时间内想试图推翻它,难如登天。   他拿起一旁的数据终端。   “太一姐,给我一份乌托邦总裁威廉尼采的人格建模分析报告,要最新版本的。”   【SS级权限通过,档案发送完毕……嗯,殿下是准备提前做一做新婚修行吗?】   在除了始皇帝之外燕京最高等级权限之下,东皇太一毫无延迟地将一部分计算力转移到了楚离这里,大姐姐的声音笑意盈盈,道:“真好啊,这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可爱温柔又能艹,我都有点羡慕威廉尼采小姐了。”   “……可爱温柔又能艹是什么鬼啊!”   黑色长发的少年的淡漠表情瞬间破碎,楚离眼皮跳了起来,“怎么话里的意思好像我已经嫁定了一样?还有我从一开始就很想吐槽了,尼采为什么是让我嫁啊?”   “作为次世代人工智能,我的核心立场是国家利益,用殿下就能换来整个乌托邦和威廉尼采冕下,这种好事我当然要用100%的计算力赞成。”   东皇太一的声线很是柔和:“殿下不考虑一下吗?按照我的逻辑算法分析,威廉尼采冕下应该是你最喜欢的那种类型才对,虽然有性冷淡嫌疑,但无伤大雅,说不定还是内媚——”   “你,闭嘴。”   楚离深吸一口气,用权限狗的语气说。   “……”   在权限狗的淫威下,热爱调戏未成年英灵的东皇太一乖乖闭上了嘴巴。   “始皇的意见到底是怎么样的?”   耳朵清净了一会儿后,楚离才开口问道:“太一姐,始皇对你说过她对和亲的看法了吗?”   这一点很重要,几乎决定了他和尼采接下来的所有行动方案。   “嗯……”   东皇太一沉默了一会儿,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事实上,陛下现在正在跟议长阁下发火……因为威廉尼采冕下的和亲之请。”   “……哎?”   楚离的额头一丝冷汗落下。   ————————   天之座形成一个以太投影的消耗庞大无比,即使是大国也要为之肉疼,不可能随意解离,因此始皇的以太投影依然需要乘坐飞机回国。   此时此刻,时隔半个亚欧大陆的苍穹之巅,始皇专机的机舱之中,又一道愤怒的声音响彻舱室。   “想让朕把离儿送给她?白日做梦!”   一头及腰黑色长发、剑眉星目的威严女人,淡金色的双眸间流露出几分凛冽的杀意,胸前傲人的高耸因压抑的怒火而上下起伏,腰间的天子剑似乎也因帝王之怒而寒光四溢。   她看向中央银幕上冷汗直流的武媚,冷冷道:“用剑打下来的江山,就给朕用剑去守,什么时候需要把离儿嫁出去和亲了?”   显而易见地,武媚委实没有料到陛下的反应会这么大,此时唯有陪着笑脸,小心翼翼道:   “陛下,威廉尼采也只是口头说的是和亲与求娶而已,她是欧洲人,不了解华夏文化很正常,用词有问题罢了,臣觉得,这本质上是一场互利共赢的联姻——”   “互利?共赢?”   始皇剑眉微挑,声音凛冽道:“牺牲离儿一辈子的幸福,这就是你所谓的互利共赢?”   所以说您三句不离离儿到底什么鬼啊?   “陛下,臣觉得,少军主和威廉尼采冕下在一起,并不一定会不幸福,甚至有可能会比和长公主在一起更适合。”   武媚犹豫片刻,决定换一个突破口,不再重复之前十几分钟基于国家利益的劝说,她轻咳一声,开口道:“您也知道,长公主和少军主其实并不太相合,虽然平日里相处起来很不错,但也只是能称得上好友而已,大多还是因为婚约的缘故,连妲己都比她和少军主更黏乎一点……”   武媚没有在意,她提起“妲己”两个字的一瞬间,始皇原本冰冷凛冽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间,连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淡金色的眸子间闪过一丝复杂到了极点的神色。   “而威廉尼采虽然性格比较冷淡,但她是智者,肯定知道与少军主培养感情的重要性,毫无疑问会想方设法让少军主爱上她,以她的无双智计,这恐怕连一周时间都用不了,少军主和她在一起以后的生活,恐怕会幸福得不可思议。”   武媚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这样的感情,即使有利益的因素,但对少军主而言,又怎么能算得上牺牲他一生的幸福呢?”   不得不承认,武媚能统帅燕京三党之首的储君派,靠的的确不只是她的英灵血脉,她对人性的把握已经纯熟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三言两语,就给出了一个几乎完美的理由。   始皇虽然依旧眉头紧锁,但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武媚的理由令她有了一分犹豫。   的确,正如武媚所说,以尼采的无双智计,想让离儿死心塌地的爱上她,并且过上幸福到无法离开她的婚后生活,简直是轻而易举。   而始皇也有把握,这种爱不足以打破她对离儿这么多年的教导,不会让离儿为了尼采而背叛这个国家。   这样的感情或许不真实,但对当事人而言,却已经足够美好、令人心动了。   但始皇却依然在皱眉。   她对这件事的反感,依然浓烈到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   “你说的有道理。”   始皇沉默半晌,冷冷地说出了真正的理由:   “但朕不喜欢威廉尼采,朕不想把朕的离儿……亲手送给她!”   武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先是一愣,很快就心思敏捷地察觉了始皇厌恶威廉尼采的原因可能是什么,不由得头痛起来。   正如她所料。   “朕不喜欢这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所谓智者——”   始皇的金色双眸间露出几分寒意,“朕的离儿,应该是堂堂正正的王道之人,朕不允许他的王道被那种家伙玷污!”   她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中央银幕中的武媚:“坐山观虎、兵行险诈,不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生死存亡的荣耀之争,而纯粹只为了自己的利益——”   “这种毒蛇一样的冷血女人,你让朕亲手把离儿送到她的床上?”   “——荒谬绝伦!” 第二十四章 化龙之始,与始皇的忧郁   午后的阳光总是令人觉得分外慵懒。   皇家学园一角的独栋小楼中,楚离正在做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在跟自己下棋。   他坐在棋盘的侧面,棋盘上已是黑白相间,几乎来到了收官的时刻。   “你都下了好久了,到底在干什么啊?”   懒洋洋的狐狸趴在楚离旁边的床上,看着楚离在桌前一边认真地思索,一边不时落下一枚棋子,歪歪头,一脸关怀道:“难道是听到尼采想和你结婚,害怕得精分了?”   她笑容满面,完美的像是和平常一模一样的苏妲己,但说出“尼采”两个字的时候,手指却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我正在尝试分析某个人的思维,你可以当做战术演习。”   楚离揉了揉太阳穴,长时间集中注意力的思考令他的表情有些疲惫,他瞥了一眼桌角的平板电脑,上面是东皇太一不久前发来的尼采人格建模数据。   数据模型十分完善,心理侧写的完成度几乎达到了人类心理学家能做到的巅峰,但遗憾的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们的侧写依据85%都是假情报。   楚离和尼采在巴别塔一起生活过三年时光,他是尼采的盟友,几乎全盘参与过尼采在这三年的所有布局,自然很清楚尼采在情报反侦查领域的布置。   现在的楚离,只能根据那一千个昼夜的朝夕相处,和那一千局棋,来尝试渐渐逼近尼采的思维。   现在他的课题已经不是尼采表现出的异常了,和她在感情方面上的可疑之处了,那毕竟不是这场梦境最重要的地方。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始皇和尼采今晚就会抵达燕京,第一日临近尾声,亚空间的杀手锏有很大几率在今晚出现。   所以,他在尝试找到新的力量源泉,摆脱现在这种完全被动的局面。   这倒不是因为他对尼采的布局有什么不信任,只是在漫长时光中所经受的无数磨难,让他不喜欢这种无力改变一切的感觉。   在这个梦境中,他的力量只有99%的准英灵等级,可以勉强抗衡次位英灵五分钟时间,而加上苏天征传授给他的天征令,或许可以勉强击败一个最弱的次位英灵。   但这显然不够。   摄政王在历史上表现出的恐怖实力,几乎达到了那个世代次位英灵中的最强水准,就像他隐忍了自己的野心整整三十年一样,他也隐瞒了自己的实力三十年。   除此之外,还有在次位英灵中同样拥有最上级水准的武媚。   以及楚离最担忧的……造物议会。   是的,摄政王之所以能篡权成功,当然依靠的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而是造物议会在各个领域毫无保留的援手,他虽然没有叛国,却在始皇逝世后和造物议会签下了不为人所知的契约,这份契约甚至能借来半个议会的枢机卿。   这种可怕到极致的威慑,令楚离没有半点安全感。   即使始皇现在还在,但楚离可不觉得她能在真正的战争中派上用场,敌人既然敢把梦境时间设定在始皇逝世之前,就证明他们已经有完美的手段避免始皇出手。   ——“军师”是绝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   而失去了上位英灵的破碎之理,他在现实世界中除天征令以外的后两张底牌已经不可能重现于梦中了。   所以了,楚离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在亚空间的杀手锏揭露之前,找到新的底牌。   无论是提前半年进阶次位英灵,还是在天征令的领域深入到苏天征的境界,或者是渐渐逼近尼采的思维方式……他必须拥有力量。   他必须变得更强。   【砰——】   最后一枚棋子落入棋盘,楚离默默地打量着棋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没有妄想去复刻尼采的无双智计,只是尝试逼近她的思维方式而已,但这么小的目标,却还是难如登天。   一千个昼夜的接近,一千局棋的磨砺,却还是连三成的进度都不到。   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狐狸就一直没有打扰过楚离,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下完棋,狐狸才露出慵懒的表情,道:“所以说你天天在意战术干什么啊,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提高一下的实力,等到拳头够硬的时候,就能一拳打爆过去了……”   “但在这个世界上,靠拳头可不能解决所有事情啊。”   楚离一愣,苦笑起来,道:“就像现在的和亲这件事,就算我不想结婚,我也不可能一拳打晕尼采啊……”   “那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强而已。”   狐狸微微一笑,她趴在床上,静静地凝望着楚离的脸,笑着说:“如果你足够强,强到整个世界加起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对手,强到可以让任何所谓的智者绝望的时候,那你不就不用担心什么和亲了吗?”   “所以,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强而已。”   她笑了起来,美得令人窒息。   她的眸子深邃无比,像是无边际的深渊。   楚离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狐狸。   他当然清楚,狐狸既是在对他说话,也是在对自己说话。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十年后的苏天征,能跨越天人血脉之堑,达成漫漫历史长河间的唯一奇迹,在上扬斯克山巅轰杀俄罗斯上位英灵,留下一道纵贯九千英尺冰川冻土的西伯利亚大裂谷,于浩瀚冰原之上加冕神州武神之号。   连威慑了世界诸国两个世纪的那位“军师”,在她超越了英灵血脉极限的恐怖力量面前,都只能放弃正面接触的尝试,在万里重洋之外,用亚空间梦境来完成自己的计划。   这一切的缘由很简单。   苏天征,从来都没有质疑过自己的道路。   从最初的时光开始,她就放弃了其他的一切,独自一人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无论经受了怎样的磨难,都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   尼采也是这样,她和苏天征就像是镜子的两面、平行世界的双胞胎,在彼此相反的道路上愈行愈远,却从来都没有回头过。   ——这正是她们抵达最强的理由。   这一刻,楚离的心头,又浮现起很多年前,那种熟悉的茫然。   这么多年了,从紫禁城的少军主,到不列颠的守夜人,再到乌托邦的盟军,他似乎一直都在沿着别人给他指出的道路去行走。   始皇是他的挚爱,她希望他成为华夏的元帅,于是他在皇家学园中日夜研修兵法,拼尽全力去争夺实境演习的冠军,只为了换来祖龙阁上的一句“我为你骄傲”。   维多利亚给了他安身之处和复仇的希望,她希望他守护不列颠的长夜,所以他一手创立了守夜人,绞死了半个王都的贵族。   尼采救下他的性命,成为他的挚友,她希望他能帮助自己完成那个遥不可及的理想,所以他为了她踏遍欧陆诸国,成为了乌托邦最强力的盟军。   但他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道路。   楚离看着眼前的棋盘,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疲惫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思考到这个问题了,在五年前,午夜醒来的许多时候,他依稀记得自己也曾因此陷入迷茫。   但那时他还深陷在复仇的火焰中,他没有空闲去思索那些哲学意义上的命题,只是在尽可能寻找着一切能找到的力量,然后去拿到它而已。   现在,当复仇的理由已经烟消云散的时候,这个问题因崭新的困境再度浮上心头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欧德修凡克曾说他有领袖的器量,但那不同样是别人给出的理由吗?况且,他也不明白所谓的王道究竟是什么。   就算方舟一战上勉强读懂了尼采的布局,他也不过是在最后一刻定位了一下相位空间风暴而已,所有的事几乎都是尼采在做……就像现在的梦境。   把所有事都交给属下来做、自己只需要发掘人才,这就是所谓的领袖?开什么玩笑,这的确是领袖必须具备的天赋,但仅仅有这一点长处的领袖,楚离只会去鄙夷他……   漫长的沉默之后,楚离收起了棋盘,躺到了床上。   他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不再说话。   往日这个时候,当楚离心情不太好的时候,狐狸总会笑眯眯地扑到他身上,但今天的狐狸却有些不同,她趴在床上,静静地凝望着楚离的脸,刚刚完美的笑容渐渐淡去,表情波澜不惊。   少年和少女,因为不同的理由,沉浸在各自的纷繁思绪中。   但无论如何,时光的流逝终究不会因为孩子们的烦恼而停滞。   漫长的下午渐渐走过。   梦境的第一个夜晚,终于到来了。   ————————   是夜。   燕京机场。   从晚上六点多开始,燕京城又下雪了,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从无边际的夜幕中落下,令整座空旷的机场变得一片雪白。   雪地的中央,几个黑点打着黑色的伞,静静地伫立在呼啸的夜风中。   始皇和尼采今夜抵达燕京,都是对外保密的,燕京机场临时封锁,除了两侧二十人的仪仗队,机场中央只有燕京的几位英灵在等待,武媚、王玄策和苏护,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   首相夏棣并没有前来,毕竟所有英灵在同一时间段消失太引人瞩目,他现在正在参加一个会议。   楚离和夏素言、苏妲己在第一列,少年打着黑色的伞,抬头仰望夜幕,此时此刻,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飞机的轰鸣声了。   楚离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连近在咫尺的狐狸和素言都没有发现异常,但他握着雨伞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   如果不是先前花了整整两个小时调整心理状态,现在恐怕他的心跳声能大到让周围的五个英灵听的一清二楚。   短暂的十分钟等待,在少年几乎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护航战机呼啸而过,始皇的专机降落在跑道上,一段滑行之后,停滞在所有人身前。   舱门打开,阶梯落下。   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一步步逼近。   直到一缕随风飘扬的黑色长发浮现在风雪中。   在这一瞬间,楚离的瞳孔紧紧缩起,他的眼中再没有了漫天的风雪,唯余下那个高挑而美丽的身影。   身披黑色大氅、长发及腰的威严女人第一眼就看到了最前列的三个孩子,尤其是翘首以待的楚离,和他身侧的苏妲己。   看着孩子们,始皇露出轻松的微笑。   但不知为何。   她淡金色的双眸间。   同时流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 第二十五章 狗大户心满意足   时隔十二年后,漫天飞雪中,当那个女人的手再度轻轻抚摸着楚离的头发时,楚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冬夜无声般的宁静。   没有眼泪,没有心跳,当这一刻真正来到他身前的时候,十二年中无数次梦中所幻想的场景都消失了。   只有熟悉的体温和声音。   “离儿,今天的功课好好做了吗?”   “……嗯。”   楚离的声音说出口,竟在一瞬间有些沙哑。   那异样的声线令始皇微微一怔,却也并未在意太多,她揉了揉楚离的黑色长发,随即将视线移向左侧的夏素言。   “晚上好,父皇……”   夏素言依然是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怀里抱着从不离身的书本,看到始皇的眼神,她露出轻柔的微笑,但怀里的书本却下意识地抱的紧了紧,表情有些慌张和怯懦。   “嗯,晚上好,素言。”   始皇的眼神不留痕迹地瞥过夏素言怀中的书,露出几分叹息和无奈的神色,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些什么,又看向一旁的苏妲己。   在这一瞬间,黑发女人帝王般威严的双眸微微眯起,她的目光没有去打量狐狸的表情,而是直接落到了狐狸的锁骨处。   英灵血脉无视严寒酷暑,数九寒冬,狐狸也和夏素言一样穿着清凉的衣物,不过并不是裙子,而是黑色基调的男装,黑色夹克长裤皮靴,看上去有些少年的英气。   她的上衣扣子打开了一颗,露出白皙如玉的锁骨,边缘有着一个朱红色的小点,像是泪痣的形状。   ——那是守宫砂。   这是一百年前从大明皇室就留下的传统,为了保证血统纯正和更大概率诞生新的英灵,基本只允许英灵之间成婚,同世代的未成年男女英灵一般都会从小在一起培养感情,就像本世代的楚离和夏素言一样。   而为了避免青春期极早且相当漫长的未成年英灵之间,因情窦初开和旺盛的精力过早发生关系,少女英灵一般都会在很小的时候就点上守宫砂。   这是千年前神农留下的一个秘方,点上守宫砂后,除非贞洁不再,否则终身无法消除,而一旦失贞,无论任何手段都不可能再伪造出守宫砂来。   当狐狸锁骨上的那枚守宫砂,映入始皇的眼帘中时,她原本无比复杂的眼神,一时间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与挚友临别前的那番谈话还在始皇的心中回响,她的论证几乎毫无瑕疵,始皇原本都已经相信了。   但眼前这铁一般的证据,却让始皇忍不住再度疑惑起来。   苏妲己的守宫砂是她亲手用自己的血点上去的,英灵之血间的感应绝不可能伪造,守宫砂还在,就证明狐狸绝对还没有踏出最后一步才对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维多利亚猜错了吗?   在这一瞬间,错综复杂的纷繁思绪令始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思绪如电光火石,说来话长,但始皇看苏妲己的时间也不过两三秒钟,无论是沉浸在刚刚那份温暖中的楚离,还是笑容满面的苏妲己,都没有看出始皇的异样。   唯有一旁的夏素言,抱着怀里的书本,看着始皇,柔和的表情微微发愣。   她用有些奇异的眼神凝望着始皇的双眸,顺着始皇的视线看向狐狸锁骨上的守宫砂。   于是,素雅的白衣少女,双眸间流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又过了不到半秒钟,始皇终于从那些纷繁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她用怪异的眼神又看了一眼狐狸的白皙锁骨,随即表情恢复如常,对狐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简单地同样问候了一句,然后才看向孩子们背后的三个大人。   这一刻,皇帝最后一丝柔和的表情渐渐消弭无踪,肃穆而冰冷的凛冽寒意弥漫在美丽的脸颊上。   她淡淡道:“威廉尼采,什么时候到?”   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先反应过来的不是三个大人,而是楚离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跳。   从回忆和淡淡的温馨中回过神来,楚离不再沉湎于始皇给予的温暖,现在是在梦境,这毕竟只是虚无缥缈的幻影,真正的当务之急是打破造物议会的陷阱。   但现在看来……形势不容乐观啊。   黑色长发的少年,看着始皇眉宇间的森然寒意,不禁有些头痛起来。   和始皇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楚离很清楚她的性格,虽然对除了孩子们以外的人都很冷,但始皇却很少对某个人表现出如此直接的恶感,除非那个人和她几乎完全相悖。   而尼采,很不幸就是这样的人。   这两人连最基本的道路都不在同一个方向上,始皇是王道无双、千军踏破贺兰山,尼采是策士谋国、庙算于千里之外,她们如果是君臣,想必会是最佳的搭档,但如果是敌国的君臣……见了面不打出脑浆子才怪了。   现在虽然不是敌国关系,但至少已经出现利益冲突了,以始皇的性格,当尼采说出“和亲”两个字的一瞬间,她对尼采原本就存在的敌意就直接上升到了想砍死她的地步。   尼采啊尼采,你到底埋下了什么样的棋子,才有信心提出和亲这种事,还胆敢亲自来到燕京呢?   楚离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概再过三分钟,巴别塔的专机就会进入燕京领空了。”   回答始皇问题的是武媚,作为和亲的支持方,她是燕京和巴别塔方面磋商的代表,此刻,高贵优雅的女议长小心翼翼地看着始皇的脸色,轻咳一声道:“陛下再稍等片刻……”   “有意思。”   始皇眯起眼睛,冷冷一笑,道:“朕在伦敦,她在柏林,反而比朕恰好晚到了一会儿,让朕和你们等她三分钟,真有意思——”   始皇话里的寒意已然不加掩饰。   武媚听到这话,眼皮也开始跳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替威廉尼采辩解,她恰好卡在这个时间点,显而易见是故意的。   虽然不知道威廉尼采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刻意要比始皇晚到一会儿,但现在看来……她恐怕是错了啊。   虽然怒意已起,但始皇却没有拂袖而去,她是九州皇帝,不是三岁稚童,背负的是整个黎民苍生,在乎的是整个华夏的利益。   即使对尼采反感到了极点,但她却依然同意了尼采访问燕京,此时此刻,又怎么会在意对手一点小小的傲慢。   始皇转过身,伫立在众人身前,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巴别塔专机的到来。   楚离在始皇背后轻轻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尼采了。   不过,这一刻,下午的那种无力感再度浮上心头,他的眉头紧锁,指甲紧紧攥入了手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雪还在下,越下越大。   威廉尼采没有让众人等的太久。   很快,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铭刻着巴别塔徽记的大型客机降落在众人面前。   漫天飞扬的鹅毛大雪中,银发飘扬的女人走下阶梯。   今夜的尼采,一身和始皇有些相似的打扮,身披银白色的大氅,长靴踩着皑皑白雪,神情亦如冰雪一般冷漠。   她走向始皇。   这一刻,楚离的呼吸忍不住屏了起来。   还好,始皇毕竟有着帝王器量,她神情平静,没有表现出愤怒或轻蔑,像是看待平等的敌人一样,看着尼采缓缓走来,打量着她,目光若有所思。   当尼采离她不过两步远时,始皇伸出右手,她是燕京的东道主,理应表现出欢迎客人的姿态。   当始皇伸出右手的一刻,无论是楚离还是武媚,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只有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玄策皱起眉头。   楚离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太好了。   始皇既然肯握手,至少这次接机就不会发生什么波折了,尼采只要接受了这份善意,大家明面上还是能和和睦睦的。   这一刻,担忧了很久两人会打起来的楚离,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然后,他就看到尼采走过了始皇身旁。   是的,走过了始皇身旁。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在始皇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银发飘扬的女人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始皇伸出的右手一样,长靴踏过皑皑白雪,从她身侧走过。   楚离呆呆地看着尼采。   夏素言和苏妲己呆呆地看着尼采。   两旁的数十名卫兵呆呆地看着尼采。   雪还在下,漫天飞扬。   空旷辽阔的机场上,唯余下一个女人的脚步声回响在无边际的夜幕之下。   终于,尼采走到了楚离的身前。   银发女人美得惊人的脸颊上,依然是冰冷淡漠的神情,双眸波澜不惊,她静静地凝望着黑色长发的少年。   在这一瞬间,楚离终于从那个眼神中读懂了什么,他的瞳孔紧紧缩起,露出了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微微张口,想要说出些什么话。   少年想要阻止女人,但却已经晚了。   下一个刹那。   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中,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   银发女人俯下身,吻在了少年的双唇之上。 第二十六章 我今晚教你天征令好不好?   银发女人的双唇有些冰凉。   就像自天而降洒落在少年侧脸上的雪花。   又一片纯白的雪花落在楚离的脸上,他感受着冰雪渐渐融化的凉意,呆呆地看着尼采的双眸,感受着柔软双唇的美好触感。   银色的瞳孔在夜幕下仿佛熠熠生辉,梦里的她,依然像这么多年来一样,有着波澜不惊的淡漠眼神,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她柔软的身体却很温暖,在寒冷的二月冬夜里被她抱住之后,身躯每一处紧贴的地方,都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温暖得让楚离一时忘了去挣脱她的怀抱。   于是,空旷辽阔的机场中,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越下越大,将整个世界变成一片雪国。   从无边际的夜幕向下看去,两个小小的黑点依偎在一起,像是老式相机下泛黄的剪影,默默定格在时间的角落。   ……苏妲己也被定格在了时间的角落。   金毛狐狸手中的黑色雨伞不知何时落在了雪地上,毛绒绒的大尾巴也垂了下去,连亮眼的毛色似乎都变得黯淡下来了。   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紧紧相拥的两人,呆呆地看着银发女人毫无顾忌地吻在楚离的唇上。   漫长的沉默。   然后,她的黄金瞳间,开始燃烧起愤怒而狰狞的杀意之火。   在这一瞬间,机场角落中的以太海洋,像是有气旋风暴在形成一般,平静的大海被搅动,以狐狸为风眼的中心,一道漩涡在夜幕下成型着。   以太的洪流已经不是再依照往日的轨迹去流动了,它们汇聚在狐狸的身旁,以她为世界的中心,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带动以太的潮汐,她的每一次动作都在搅动以太的海洋。   抛弃英灵之理,以纯粹躯壳打破尘世枷锁,非神之躯上达天听——   此为『天征令』之道!   黄金瞳间的熊熊火焰燃烧的越发剧烈起来,狐狸精致的小脸变得有些狰狞,她的右手紧握成拳,已经渐渐向上抬起。   然而,在她的右拳尚未完全抬起的时候,却被另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轻轻按住了。   那只小手没有用什么力气,只是轻轻抚摸着狐狸的手,安抚着她愤怒和豹躁的情绪。   狐狸微微一怔,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素雅的白衣少女。   夏素言按住了狐狸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没有看着狐狸的脸,而是一直在凝望相互拥吻的两人,怀里抱着的书被另一只手臂紧紧地搂在胸前。   不知为何,她美丽的脸颊微微泛红,呼吸有些急促。   虽然不过是一瞬间的阻拦,但狐狸的动作却已经被打乱,原本汇聚而成的以太漩涡有些涣散起来。   狐狸刚刚想露出愤怒的表情,但下一刻,一声凛冽的长剑出鞘之音,让她的瞳孔紧紧缩起,不自觉地把视线转向了身旁。   不知何时,始皇已经从前方转过了身,她静静地看着银发女人的背影,神情没有什么愤怒,却冰冷漠然的令人窒息,像是三九天的寒意彻骨。   压抑到了极点的杀意弥漫在她的周身,始皇面无表情,缓缓拔出了腰间所佩的天子剑。   金戈交错之音响彻夜幕。   电光火石之间,冰冷的剑锋已然逼近了银发女人的背后。   但就在最后的一瞬间,天子剑锋却停在了距离尼采不过半分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尼采说了一句话。   尼采不知何时从楚离身上离开了,她平静地转过头,丝毫不去看疾驰而来的天子剑锋,望着身前的始皇,双唇一张一合,说出了一句无声的话语。   那句话像是有无穷魔力的咒语一样,没有任何人听见,但唯一能看到尼采口型的始皇,却瞳孔瞬间放大,天子剑停在了半空中,整个身体一动不动。   “你说的……是真的?”   漫长的沉默之后,始皇微微眯起眼睛,天子剑依然指着尼采的眉心,她的声音冰冷而凛冽,却带着一丝复杂到了极点的意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个世纪末,维多利亚应该和陛下提起过这件事,但她不知道这件事的关键在哪里,只是模糊的揣测它和冰岛战场有关而已。”   尼采淡淡道:“可我知道。”   两人一问一答的打哑谜,令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不过先不提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现在这种几乎快要开战的局面却让所有人都是满头冷汗。   “陛下,请您冷静一点,先把天子剑收回去——”   先出声的是武媚,往日笑容优雅高贵的女人此时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她背后发凉地看着尼采眉心不远处的天子剑锋,还有银发女人淡然自若的表情,有种忍不住的眩晕感。   尼采我cnm!cnm听见没!   本议长辛辛苦苦给你牵线搭桥当月老,陪着笑脸听陛下的骂,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想上少军主好歹等到结婚那天不行吗,你玩一百零八个姿势也没人管啊,非要当面给三个女英灵戴绿帽子才够爽吗!   一旁的王玄策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虽然军主派不可能接受这场和亲,但作为以国家强盛为理想的鹰派,他也不希望看到因为和亲失败导致乌托邦和华夏交恶,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也同时出言劝解起来。   漫长的沉默之后,始皇终于缓缓放下了天子剑,收剑入鞘,冷冷地看着尼采,“威廉尼采,你最好不要骗朕。”   “既然来到燕京的土地上,我当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尼采伸出右手,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她抬头看了看被风雪遮蔽的夜幕,淡淡道:“夜深了,燕京的待客之道,应该不会逼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一到紫禁城就不得休息吧?”   “……哼。”   始皇冷冷地看了尼采一眼,径直走过她的身旁,牵住了楚离的手,走向远处等候已久的车队。   此时的楚离,表情还有些恍惚,大脑刚刚从空白的状态恢复过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尼采,露出了几分苦笑和无奈的神色。   他对自己这位策士挚友动不动搞出个大新闻,然后通过算无遗漏的安排完美收尾的恶趣味习惯,算是看清楚了。   不论如何,今晚的第一幕算是勉强安然无恙地迎来了结局,就连狐狸也渐渐从愤怒中平静下来,远远地对尼采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容之后,和夏素言登上车队。   最后一个坐进车里的人是苏护,这个沉默寡言的军人一向在人群中没什么存在感,今晚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坐进车中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夜幕中自天而降的茫茫大雪,微微皱起眉头。   “今年的雪,怎么越下越大了……”   一声不经意的余音回荡在空旷的机场上,随即是发动机的轰鸣声。   车队渐渐远去。   空无一人的机场又恢复了平静。   唯有漫天的鹅毛大雪越下越大,几乎将整个机场覆盖成了白皑皑的大地。   一片雪花落在尼采原先伫立的位置上,遮住了她留下的脚印。   这片雪花平淡无奇,并没有什么值得花费笔墨书道的地方,就像自天而降的无数雪花一样,渺小而并不起眼。   但就是这样一片片渺小的雪花,无数次地叠加覆盖,却将整个辽阔的燕京城,化为了苍茫的雪国。   雪是这样。   风也是这样。   十分钟前,晚7点20分,巴别塔专机降落在燕京时,左侧涡轮发动机扬起的一阵寒风,进入了燕京高空,伴随西向冷锋向渤海湾渐渐推进壮大,并融入渤海湾西北侧正在形成的一个冬季气旋。   四十分钟后,在西太平洋天气系统的混沌作用下,气旋受冷风影响,从东南沿海方向,沿大陆东岸开始移动。   晚8:50,西太平洋洋流系统遭受轻微影响,引发海洋系统连锁反应。   晚10:05,天气连锁反应抵达波斯湾沿岸,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从天而降,将马其顿帝国亚历山大防线的核心堡垒城市瓦尔加化为了一片泽国。   这里是帝国第十三王牌装甲集团军的驻地。   晚11:00。   第十三集团军司令滑倒在雨水里。   后脑勺磕在了一枚顺着雨水漂来的图钉上。   他死了。   而亚历山大防线外,因临时暴雨而停止了攻城行动的巴比伦帝国第十一重装集团军,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   晚11:15。   紫禁城。   “所以说,你以后想搞这种大新闻,至少先跟我打个招呼啊……”   皇家学园一角,独栋小楼的天台屋檐上,黑色长发的少年坐在天台边缘,眺望着夜幕下的鹅毛大雪,拿着数据终端,叹息道:“就不能我一个心理准备么?”   “不能。”   尼采的声音依然淡漠。   “……”楚离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此时此刻,距离接机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中间没再发生什么波折,夏棣领着级别足够高的文武官员给尼采摆了一席欢迎宴会,基本就是外交程序,正事是明天开始谈,而始皇回到紫禁城后就进了祖龙阁,她需要解除以太投影回归本体,今夜估计是不会再出来了。   唯一令楚离头痛的,是狐狸和夏素言。   今天晚上两人的态度都十分诡异,夏素言是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偷偷瞥他几眼,狐狸外表看上去依然如常,但眼神中的复杂神色已经有些掩盖不住了。   就像刚刚夏素言睡下以后,狐狸就问他……   “原来你在这里啊,一会儿没注意就不见了,害我找了好久……”   这时候,背后推门声响起,楚离一僵,连忙把手边的数据终端藏在了怀里,向后看去,不出意外,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毛绒绒的金色狐尾,和笑意吟吟的狐狸。   她凝望着楚离,笑容完美,眼神却有些无法掩饰的复杂意味。   “喂。”   狐狸问道:   “我今晚教你天征令,好不好?” 第二十七章 狐狸,狐狸,与亚空间的初袭   天征令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个在九州大地上最广为人知的名号,有两个含义,一是上个世纪始皇于紫禁城之巅颁布的天征令,二是神州武神苏天征得以被冠以最强次位英灵之名的武道秘诀。   但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不,或许是三个人知道,在曾经年幼的苏天征口中,天征令还象征着另一重含义。   一重让现在的楚离颇觉头痛的含义。   “我说狐狸啊……”   楚离看着步步紧逼的金毛狐狸,不留痕迹地把怀里的数据终端放到了口袋里,他额头一丝冷汗滑落,轻咳一声道:“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被陛下的天子剑大卸八块的话。”   “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很正常的武道教学吗?”   狐狸笑眯眯道:“不要想歪啊,我只是在说真正的天征令而已。”   说这话之前麻烦你的眼神不要那么危险啊!   终于,狐狸一步步走到了楚离身前,但不知为何,真到了跟前的时候,她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喂。”   她说:   “你知道吗,我下午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死了。”   这一刻,楚离一怔,随即瞳孔放大,整个心都悬了起来。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狐狸的眼神时,却松了口气。   她的眼神还是那只熟悉的狐狸,而不是未来的苏天征,没有觉醒记忆,应该是因为记忆枷锁的逐步冲破,在梦里做梦,梦到了未来的一些碎片而已。   狐狸没有在意楚离的异样,她并排坐到楚离身旁的天台边缘,眺望着漫天的飞雪,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梦的就像真的一样。”   美丽的脸颊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满面,狐狸静静地看着夜幕,表情带着淡淡的忧郁。   “那只是梦而已,我不会离开你的。”   沉默良久,楚离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嗯,我知道啊。”   狐狸转过头,凝望着楚离的脸,她忽然微微一笑,道:“问你一个问题,我对你来说,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这个问题一时问住了楚离,他眉头微微皱起,看着眼前狐狸精致容颜上的淡淡笑意,怔了一会儿。   狐狸对他而言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楚离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倒不是因为他对狐狸比较忽视,而只能说是……太习惯了。   是的,太习惯了,就像互相是对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习惯的令人难以认识到对方对自己的意义。   仔细回忆一下,楚离发现自己在来到这个梦境世界中以后,只有对狐狸,他几乎没有表现出什么重逢的异样和激动。   与夏素言相遇的时候,他会愣上很久,品味时光错乱的感觉;与始皇相遇的时候,仅仅是一次摸摸头就让他有种掉眼泪的冲动,感受那份久违的温暖;甚至与刚刚相见不久的尼采在梦中重逢,他都掩饰不住内心的安慰和雀跃,在数据终端中噼里啪啦问上一大段问题。   但只有对狐狸,时隔那么多年之后,再度看到她熟悉的睡颜的那一刻,楚离却几乎没什么感觉,就像曾重逢了无数次一样,熟悉的令人不可思议。   那一刻的感觉,就像是白头到老的一对老伴,早上醒过来,看见满脸皱纹的对方睡在身旁,有种……   “啊,该叫她起床做饭了。”   这种平平淡淡的时光。   就像这一刻,紫禁城中,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落在他和她的脸颊上,少年和少女坐在独栋小楼的屋檐上,大地是白皑皑的雪国,无边际的夜幕是一片苍茫,他和她没有说话,看着对方。   “啊,他/她当然应该在我的身边。”   这种理所当然的相守相依。   狐狸是楚离的什么人呢?是他的爱人、姐姐、兄弟、老师、同学、搭档、室友……数不清的关系,他在燕京生活了这么多年,从一开始狐狸就陪着他了,一直陪到了北大西洋边缘的那道悬崖,背着他跃入无尽深海。   而最早是什么时候呢?   依稀回忆起来了,那时他和孤儿院的同龄人们初到燕京,去参加遴选使徒的盛会,在繁华的国际大都会火车站,他走下火车,然后被那个离家出走的小狐狸顺走了钱包。   他追了她三条街,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她一拳打晕在了小巷里,再度醒来以后,却被那只心肠太软的小狐狸送到了医院,不仅还了钱包,还倒贴了医药费,小纸条上怒火燃烧的狐狸涂鸦,他至今还记得左下角画歪了一笔……   说起来,他没有记错吧?   这样想着,楚离一边思索,一边从上衣内衬的口袋中拿出了那张纸条,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嗯,没记错。   他又把纸条放回了怀中。   再转过头,楚离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呆住了的狐狸,他犹豫片刻,道:   “大概是亲人吧。”   可以理解成夫妻,也可以理解成兄弟姐妹,或许连楚离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个问题,但非要给个定义的话,大概就是亲人吧,即使颠簸分离半生,再度相见时,也不会感到陌生的亲人。   “……亲人啊。”   漫长的沉默。   狐狸眨眨眼。   半晌后。   她微微皱起眉头。   露出了有些嫌弃的表情。   “血亲控。”   她如是评价:   “——变态。”   一瞬间,罗曼蒂克的氛围变成了各种意义上都很谐的场面。   黑色长发的少年额头青筋微露,面无表情地伸手提起了狐狸的衣领,做势就要往楼下扔。   “这时候不应该是恼羞成怒地玩强x游戏才对嘛。”   狐狸丝毫不在意脚下呼啸的夜风,被楚离提在半空中,一边晃来晃去,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楚离,道:“我对你的荷尔蒙气味很敏感,刚刚我露出嫌弃表情的一瞬间你有点儿兴奋哎,要不要一边被我骂一边做?心理学书上说这种玩法很能迎合男性征服欲来着——”   “那种地摊心理学给我自觉扔进垃圾桶!”   随着楚离恼羞成怒的声音,狐狸的笑被风带出了很远。   良久。   当狐狸终于止住了笑声时,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依偎在了楚离怀里,沉沉睡去。   她的睡颜不再像这个白天一样,满面笑容中蕴藏着挥之不去的忧郁,而是安然静谧的微笑。   楚离看着这样的狐狸,微微一笑,半晌,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又想起尼采的那句话了。   【这个梦境源自她最美好的回忆,而美好的源头……是你】   楚离默默回想着这句话,眼中的神色越发复杂了。   如果说他在这个世界上对某人报以由衷的愧疚的话,那一定就是狐狸了。   狐狸几乎把能给的一切都给了他,甚至连性命都险些丢在亚欧大陆的万里逃亡上,但他到头来却什么都给不了狐狸,五年前为了向摄政王复仇而隐姓埋名,五年后为了华夏暂避北美兵锋而无法相见,甚至连好不容易重逢的梦境中,他也要把一切都瞒着她。   这样想着,楚离摇了摇头,轻轻抱起了狐狸,走向天台大门的方向。   “对了,谢谢。”   刚走了起步,楚离顿了顿,对口袋中的数据终端说道:“谢谢你没有打扰我们。”   这句话当然是对尼采说的,从狐狸来到天台开始,数据终端就一直没有关机,而尼采也一直沉默不语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不客气。”   漫长的沉默之后,一声淡淡的电子音从数据终端上传来,尼采平静道:“苏妲己对你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塑造有着不可磨灭的强烈影响,她是你生命的组成部分之一,我不会愚蠢到在这种时刻打断你,那样只会破坏我们的……”   顿了顿,尼采淡淡道:   “……友谊。”   “嗯,多谢了。”   楚离没有从淡漠的电子音中听出什么感情来,他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表达了感谢,然后简单道了晚安,抱着狐狸走向卧室。   三张大床排列在寝室中央,夏素言在最左边,已经安静地睡着了,表情柔和,像是一朵洁白的水仙花。   楚离看了看夏素言的睡脸,笑了笑,把狐狸抱到了床上,脱掉了外衣和鞋袜,给她盖好被子,坐在那里看了一会,然后起身走向厨房。   他有在晚上睡觉前喝一杯热牛奶的习惯,这是始皇时常叮嘱他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留着。   时针已经接近了12点,梦境中漫长的一个白天虽然波折不断,但基本都是些好消息,又重逢了故人,楚离此时的心情很不错,一边向杯中倒着牛奶,一边打开了微波炉的盖子。   时针一分一秒的走过。   夜深了,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气温早已降到了零下,彻骨的寒风吹拂在夜空中,凄厉而呜咽。   独栋小楼旁的电线杆上,密密麻麻的电线上不知何时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一根裂开了一丝缝隙的电线上,落下一片雪花,很快化开,水迹渗入电线的裂缝内。   这个过程不知已经重复了多久。   厨房内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微不可察的一刹那。   窗外的寒风依然在呼啸不停。   楚离没有在意,牛奶杯已经放进了微波炉中。   他拿起微波炉的插头,向插座的方向伸去。   插到了插座中。   下一刻。   伴随着一声尖锐而刺耳的爆鸣声,整栋小楼陷入一片漆黑,电火花在厨房之中轰然爆开!   而这远远不是结束。   当电火花弥漫在空气中的时刻,百万分之一概率的以太连锁反应被奇迹般的引发——   【轰——!】   巨大的电光爆鸣,几乎撕裂了独栋小楼外围的夜幕,恐怖的冲击波震碎了半面墙体和所有玻璃,四射飞溅的碎石像子弹般疾驰而出!   原本熟睡的狐狸,瞬间睁大了眼睛。 第二十八章 于是漫长的高-潮铺垫可特么算是快结束了   燕京时间21:37。   紫禁城,皇家医院。   “少军主的伤势已经暂时没有问题了,主要是以皮外伤为主,他没有开启以太防御网,被碎石和玻璃溅伤比较多,除此之外,还有轻度的以太紊乱,这个问题不大,只是需要好好静养两天。”   满是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门外,年迈的老医生对眼前的儒雅男人说道。   “嗯,辛苦医生了,多谢。”   夏棣的表情此刻有些凝重和压抑,但还是露出了柔和的微笑,待老医生离开后,他转过身,看着怔怔地坐在长椅上、眼眶发红的狐狸,和一旁正在轻声安慰她的夏素言,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对面的武媚、王玄策和苏护。   始皇还在祖龙阁,因解除以太投影,需要重新回归文明之理,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发生。   “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往日儒雅温柔的男人,此时此刻,柔和的微笑已然渐渐消失。   夏棣的双眸间流露出压抑的痛惜和愤怒,但还是顾忌到病房中正在静养的楚离,低声道:   “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在紫禁城的土地上造次!”   苏护依然是那幅沉默不语的军人姿态,武媚和王玄策对视一眼,犹豫片刻,武媚先开口道:“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但是……令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夏棣眉头微微皱起。   “嗯,国安部逮捕了所有能涉及到皇家学园内部电路系统的工作人员,用灵魂暗示进行了问讯,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有问题……”   武媚皱眉道:“最重要的是,皇家科学院的电力专家和以太学专家在经过实体勘测以后,几乎是众口一词地说这是一起偶然的孤立事件,寝室小楼内外的部分电路因长期低温环境出现了轻微故障,导火索则是这场大雪,原本只会造成一次小小的短路事故而已,但百万分之一的以太连锁反应却被这次短路的电火花引爆了……他们说,这是……巧合。”   说到最后一个词时,她顿了顿,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和困惑。   “巧合?”   温文尔雅的男人眉头皱的更紧了,夏棣的声音降了八度有余,冷冷道:“离儿现在躺在病床上,孩子们在紫禁城受了伤,你现在告诉我,这是巧合?”   “请冷静一些,首相阁下。”   这时,王玄策开口了。   老人的脸色此时也不是很好看,准确地说,他眉宇间压抑的愤怒和冰冷比夏棣还要深,但老人还是冷静如常,淡淡道:“少军主还在休养,无论有什么问题,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讨论吧。”   “……王大人说的对,是我疏忽了。”   夏棣微微一怔,随即看了看背后的病房,露出几分黯然,点点头道:“让离儿好好休息吧……但今晚,我们就不要离开皇家医院了,有什么事在顶层的会议室讨论,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抓到空子。”   “至于妲己和素言……”   夏棣用问询的目光看向长椅上的两个孩子。   “我留在这里。”   狐狸的眼眶还有些发红,她的声音却有些冰冷,“哪也不去。”   看着这一幕,四个大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武媚的眼神有些玩味,苏护更是眉头紧锁,冷冷地移开了视线。   “嗯,妲己和素言想留在这里的话,那就留在这里吧……”   夏棣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   他又看向夏素言,白衣少女一直没有抬头,一直在轻轻抚摸着狐狸的长发,轻声地安慰她。   夏棣没有把视线多停留太久,看了一眼就移开了。   所以,他也没有看到。   夏素言垂着头,眼角的余光落在长椅背后的玻璃上,凭借着反射而来的光线……   一直在打量着夏棣的表情。   ————————   心电图的滴声回响在纯白的病房中。   消毒水的气味很是熟悉。   楚离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小半个身体裹住了绷带,脸色微微苍白,睁开眼睛,默默打量着病房的天花板。   “我发现我好像和绷带很有缘分一样……”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和你第一次见面是裹着绷带,那三年里每一次回巴别塔也三天两头上绷带,最后离开那天还是裹着绷带,现在做个梦也得裹一会儿绷带……而且每一次都是被你在旁边照顾。”   一旁,银发女人坐在他的床边,拿着一个苹果,用水果刀慢慢削着皮,听到楚离的话,平静道:“不,有一次不是。”   “嗯,哪一次?”   楚离一愣,疑惑道。   “在冰岛战场,我们被困在饿鬼道的那三个月,裹着绷带不能动的是我。”   “哦,那时候啊,也是。”   楚离眨眨眼,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尼采说的是什么,这倒不是他忘性大,而是两个人做过的事太多,一时不好翻出来。   “都快七年了,你还记着呢……话说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跑进来,趁着我没有反抗能力来夜袭,真的好吗?”   “安心。”   尼采淡淡道:“没有人会发现的,这是晚上我在你嘴唇上留下的投影,和你的以太波动频率完全一致,苏妲己都闻不出问题。”   “卧槽,那时候你已经想到晚上来夜袭了吗?”   楚离叹息:“你偶尔就不能不那么算无遗漏一回?”   “不能。”   “……好吧,其实我感觉这样也挺不错的,有你这样的军师朋友,至少不用担心自己哪天死在没人知道的阴沟里。”   楚离揉了揉太阳穴,道:“刚刚那场爆炸时,最后一瞬间均衡了以太紊乱,以至于让我没有受重伤的那股力量,也是这道投影的功劳吧?”   “嗯,原本8个小时时效的投影,现在只剩5分钟了。”   尼采平静道:“承惠,750万美金。”   “……”   楚离的满怀感动瞬间被掐死在了肚子里,他无力道:“好,债多不愁,你先记着吧,这辈子总有一天会还掉的。现在的问题是,这场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   “亚空间自我修正,我们是梦境的异常因素,这个世界在试图抹杀我们的存在,用因果律。”   尼采削苹果皮的动作顿了顿,道:“或者用浅显的比喻来说明,《死神来了》系列电影,我们是主角。”   “听上去好像中大奖了。”   楚离用还没裹绷带的左手摸了摸下巴,感慨道:“《死神来了》,我记得主角一个都没活下来吧,而且死的都很有新意……”   “嗯,是不是很惊喜。”   惊喜你个皮皮虾啦……   楚离的脸色有些难看,“第一次袭击就是以太连锁爆炸,再这样下去的话,难道要来一场火星撞地球?”   “不。”   尼采说:“亚空间是一种规则,它会在尽可能维护梦境延续的前提下抹杀我们,所以袭击的剧烈程度,应该是根据我们掌握的力量而渐进式递增的……至少从它目前表现出的情报来看是这样。”   “如果你把最后一句话去掉我会更有安全感的。”   楚离叹了口气,道:“你现在的情报源是什么?单单我这次遭受的袭击,还不足以证明这个结论吧?”   “不久前,乌托邦中东情报网传来消息,波斯湾沿岸突降大雨,马其顿帝国第十三集团军司令意外死亡,在最关键时刻延误战机6分钟,导致了亚历山大防线瓦尔加战场的一系列复杂连锁反应。”   尼采淡淡道:   “根据巴别塔系统的计算,三天之后,亚历山大防线会被打开一丝缝隙。”   这一刻,楚离的呼吸停滞了。   亚历山大防线被打开缝隙。   以他在紫禁城所接受的教育,当然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吉尔伽美什将毫不犹豫地抓住战机,巴比伦帝国大军压境,第九次中东全面战争直接爆发。   与此同时,与马其顿同盟的华夏、与巴比伦同盟的俄罗斯必然将进入警戒状态。   战争或许不会爆发,但燕京的英灵将会被派遣至长城防线的各大堡垒城市,按照华夏战争警戒预案,陆军元帅苏护负责外东北,国务卿王玄策进入上沪,首相夏棣和议长武媚留守燕京……   在这一瞬间,楚离一方所能依靠的左膀右臂,将被直接砍掉!   而唯一能依靠的始皇……   “我大概能猜出会发生什么事了,如果去试图依靠始皇的话,俄罗斯大概会直接宣战吧。”   楚离沉默半晌,苦笑道:“不,甚至连造物议会也会同时宣战,即使是始皇,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再庇护我们了,我们反而可能会死的更惨啊。”   “嗯。”   尼采淡淡道:“九成概率。”   “……规则吗?”   楚离陷入了沉思。   的确,尼采说的没错,从亚空间现在的这些行动来看,它的确是一种规则,就像计算机,只会用最简洁高效的算法处理问题,而不是什么狮子搏兔全力以赴。   如果攻击的直接操作者是造物议会而不是亚空间,那么现在两人早就应该死了才对。   而既然是规则,那就应该有漏洞才对。   “你找到问题的关键了吗?”   楚离问道:“你找到解决这种处境的方法了吗?”   “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正在分析和计算。”   “能告诉我这些线索吗?”   “不能。”   尼采顿了顿,道:“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楚离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尼采的意思。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因为,两人现在就在亚空间之中,就在敌人的“肚子”里,尼采不能赌,也不敢去赌,如果她把破局的方法说出口,亚空间会不会直接修复规则的漏洞。   举头三尺有神明,而这一次……是死神! 第二十九章 我们逃婚吧(上)   当楚离和尼采的对话继续时,暂且将视线转移到另一边。   ——就像苏护在机场上所忽然感慨的那句话一样,今年燕京的雪,越下越大了。   作为世界顶级的国际大都会,往日的燕京几乎是一座不夜之都,现在不过是11点多,按照正常的情况,繁华的市中心本应该是一片喧嚣,但今晚,却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   不过半个晚上的积雪,却覆盖了市中心的大街小巷,从夜幕俯瞰燕京,唯有白皑皑的一片苍茫,夹杂着飞雪的夜风呼啸着,连高速公路都被封下,禁止一切车辆通行了。   “气象台已发布暴雪橙色警报,请市民暂时避免外出——”   一间咖啡馆的中年老板看着最后一个客人冒着大雪冲向汽车,看着一旁电视上紧急插播的新闻,不禁摇了摇头。   “今年的冬天,还真是邪门啊,这么大的雪……”   中年老板一边嘟囔着,一边开始收拾东西。   他也该提前打烊了。   --------------------------------   紫禁城,皇家医院。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当和尼采的对话,印证出这个结论之后。楚离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这大概是亚空间梦境给予他和尼采最大的考验了,布局的语言传达途径被阻断,而尼采在燕京又是客场,更是自由受限,不可能做到像方舟那样用处处暗示来提醒楚离。   这种情况下,究竟该如何破局?   他用问询的目光看向尼采。   “五分钟后,就是破局。”   尼采看了看表,她总是喜欢用不紧不慢的声音搞一个大新闻。   【倒计时5:00】   “五,五分钟后?”   这一瞬间,楚离忍不住张开了嘴,他愣愣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病房,雪夜,紫禁城,亚空间第一夜。   这特么连第一幕都没有开始呢!你怎么三下五除二就破局了?开挂呢这是!   “还有4分49秒,我们可以聊些别的。”   尼采削着苹果皮,淡淡道。   而这时的楚离扫视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唯一和五分钟有关的东西,那就是墙壁上悬挂的时钟,距离零点,只剩下了五分钟。   “零点前后会发生什么大事吗?等等,难道苏天征要醒了?”   楚离额头一丝冷汗落下,他对狐狸毫无疑问是绝对信任的,但历经沙场的苏天征版狐狸侵略性太恐怖了,虽然不可能伤害他,但他怀疑自己被发现以后可能会被榨干……   “不,苏天征不会在零点苏醒。”   尼采淡淡道:“慢慢等待就行了。”   有亚空间意志在,尼采显然是不会说出计划的,一开始的惊愕之后,楚离也渐渐冷静下来,苦笑道:“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啊……所有事都是你在做,从梦境一开始就是这样……不,从苏天征抵达上沪就是这样。”   离开了方舟那样的暗示,他甚至连尼采计划的端倪都看不出了。   但尼采的回答却让他一怔。   “不,这次的破局,你是主角,我能发挥的作用非常小,即使把全盘布局算进去也一样,不到3%。”   尼采终于削好了苹果皮,她拿起水果刀,切下了一块,刀刃插到果肉中,放到了楚离嘴边。   “你这种说法让我越来越好奇了……”   楚离吃下那块苹果,叹了口气。   尼采没有看楚离,她的视线眺望着窗外。   漫天飞扬的大雪,依然没有半分停歇的意味。   夜幕像尼采的双眸一般深邃。   楚离没有在意尼采的视线,他不再考虑去追究破局的真相了,毕竟尼采不会骗他,五分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   为了避免五分钟后的大新闻令他忘记询问某个问题,楚离连忙现在就问了出来。   “——你在机场上对始皇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楚离很久,机场上始皇天子剑指尼采眉心的那一刻还历历在目,他难以想象,始皇那种意志坚定的人,到底会被什么话一瞬间打乱了思绪,甚至停下了攻击。   “那句话?”   尼采沉默半晌,道:“不能说,但不用太过在意,那只不过是暂时取得始皇好感的手段而已。”   好感个鬼啊,真想刷好感就不要当着她的面去刺激狐狸苏醒好不好?   楚离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揉了揉眉心,疑惑道:“现在始皇对你的态度已经完全是看待敌人了,这样下去的话,你在紫禁城寸步难行,怎么执行接下来的计划?”   “作为外籍英灵,当我踏入燕京领空的那一刻,我的自由就注定了是绝对受限的。而且,有威廉尼采这个名字在,无论我怀着善意还是恶意,所有国家都会对我持有100%的警惕。”尼采又削了一块苹果。   “你对自己的‘声名显赫’还真是挺有自觉的。”   楚离耸耸肩,吃下了那口苹果。   正如尼采所言,以威廉尼采的“声名赫赫”,即使她打着乌托邦送温暖的旗号跑去给某个国家送钱,那个国家的总统估计也得哆嗦半天都不敢接过去……准确的说,如果打着送温暖的旗号,反而看上去更可怕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道: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尼采的动作微微一滞。   “我是在因为陛下而向你道歉。”楚离犹豫片刻,道:“她对你有一些很深的误会,她一直以来都误以为你是一个……”   “冷血,残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尼采又削下一块苹果,放到了楚离嘴边,平静道:“是这样的形容词吗?”   “嗯……”   楚离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差不多吧。”   得到了楚离的承认,银发女人精致的容颜依然没有什么波动,她淡漠地点了点头:“很正常的想法。”   她没有任何想要为自己辩解的想法。   看着这样的尼采,楚离怔怔地品味着口中苹果片的味道。   很甜,但是心中有些莫名的发苦。   “威廉尼采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在历次国际金融危机中,她都扮演着一个狼般的角色,率领欧美国际游资在废墟上徘徊,不放过哪怕能多得到一丝利益的机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就像现在,她又盯上了华夏。”   四个小时前,雪夜的车队之中,始皇说的那些话仿佛又回响在楚离的耳畔:   “离儿,不要被她美丽的外表迷惑……威廉尼采的心,是没有温度的。”   威廉尼采的心,是没有温度的。   不知何时,楚离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微艰涩。   “你应该听见那些话了吧……”   “对不起。”   这一刻,尼采手中切苹果的动作终于停下了。   她静静地看着楚离的脸,淡淡道:   “孤独是人的宿命。”   楚离凝望着银发女人波澜不惊的眸子,静静地咀嚼着这句话。   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   “如果是中二期的我,听见你这么厉害又高冷的人说出这种孤独又傲慢的话,肯定会很崇拜你吧。”   “也就是说现在不会崇拜了吗?”   尼采不再看楚离,继续削下了一片苹果,喂给了楚离。   很甜。   “毕竟说这话的人,正坐在我床边给我喂苹果。”   楚离笑道:“这种时候再崇拜她,总有种偶像破灭的感觉啊。”   “你在劝说我停止给你削苹果的行为?”   “你已经堕落到想把盟友变成粉丝了吗,总裁小姐……”   “不,只是因为偶像效应对盟友关系的稳固有正相关作用。”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着,楚离的表情渐渐恢复了柔和,他看着尼采,良久,他忽然说了一句话:   “尼采,你不是一个人。”   银发女人微微一怔,而楚离的声音仍在继续。   “没有人理解你所作所为背后的真相,但这不重要,你的理想,你的付出,你的伟大,你为世界留下的一切,总有一天会被后来者从历史的角落里找到。”   “即使他们也不能理解你,还有我在。记得冰岛战场的原住民战士那个简陋的习俗吗?喝下同一杯烈酒就是永不背叛的兄弟,杀敌的荣誉要平分一半。”   楚离看着尼采。   “我没有喝过你的酒。”   他说:   “但在饿鬼道,我让你喝过三个月我的血。”   “——所以,你犯下的罪,有我的一半。”   尼采静静地凝望着楚离,听着这句话。   “都快七年了,你还记着呢。”   她用了一句楚离先前说过的话。   “很正常啊,你刚刚不也记着呢么。”   楚离笑了起来,他和尼采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转过了头,却忽然看到了墙壁上的时间。   不知不觉,已经只剩下一分钟不到了。   窗外依然下着鹅毛大雪。   “好像跑题了来着。”   楚离眨眨眼,笑道:“一瞬间上升到这么哲学的高度了……说起来,现在还不能说出你的破局手段吗?”   “不,没有跑题。”   岂料,尼采却摇了摇头,淡淡道:“这其实和我的破局手段很接近了,我果然没有估计错误,方舟一战后,你的思维,已经逼近了我将近三成以上。”   “言外之意就是三成已经很值得我骄傲了吗?”   楚离摸了摸鼻子,道:“那我无意中究竟接近了你破局手段的哪里?不会是喝血吧……我实在想不到亚空间梦境和喝血有什么关系。”   “不是喝血。”   尼采手中的苹果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块,她放到了楚离嘴边。   楚离刚刚下意识地想咬下去,但下一刻,他的动作却愣住了。   他怔怔地凝望着最后一块苹果,瞳孔紧紧缩起。   那是包含着果核的一部分。   ——它正折射出银色的微光。   “这是……”   楚离喃喃道,但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那块苹果就化为了流光,进入了他的口中。   下一个刹那,心脏与胸腔的轰鸣拍击声回响在楚离的耳膜上,灵魂深处传来的烈焰沸腾之感,令他的双眸一瞬间闪烁起银色的火焰。   而尼采的声音,同时响起了。   “苏妲己把她的天征令给了你,那是最强的力,即使只复制出了七成,你依然凭借它在冰岛、西欧和撒哈拉的战场上百战不败,直到如今英灵之理破碎,即使拥有天征令,也再无用武之地。”   尼采看着楚离,淡淡道:   “现在,轮到我了。”   “永续权能结晶『银之匙』,一日唯有三十分钟的使用机会,七成复刻威廉尼采永续权能『强力意志』——”   “开启它,三十分钟内,你将能在70%的程度模拟『强力意志』权能下我的逻辑思维模式……”   “然后,这个梦境的未来,就交给你了,你的力与智都已达到了足够的等级,你已经足够强了,不需要再被庇护在我的羽翼之下了,去选择你想要的道路吧,无论是堂堂正正的战争,还是危机四伏的杀局,都没有任何问题。”   “我将以你的目的作为所有布局的起点,我将是你的策士,将不再代替你作为战争的主角……”   “——你是王,决定未来的一切吧!”   -------------------------------------------   ps:一本书的主角总是要渐渐成长的,不过本书本来就是中期开局,主角定型,所以很难设计成长剧情,第一卷写出了半个,现在总算写出一个了,本卷到这一刻正式开幕……真不容易啊。   ps2:发现一个峰回路转的消息,月中稿费发下来以后,得到的积分竟然能多兑换一张请假条,我特么全勤竟然保住了……保住了……泪流满面,请继续投刀片吧,当然还有月票。   话说竟然只差学霸几百票了哎……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jpg。   另,今天虽然还在低烧,但已经好多了,等到康复以后会全力补更,不立flag限定时间,大概就是昨晚那种修仙的补法,一点点凑,我还不信13天凑不出来了…… 第三十章 我们逃婚吧(中)   决定未来的一切吧。   当尼采的话音落入楚离的耳畔时,楚离静静地凝望着银发女人的那双眸子,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的,竟然还真的被欧德修凡克说中了……你这是在玩什么养成游戏吗?”   银之理的光辉在他的灵魂深处渐渐闪烁,楚离静静地感受着那份温暖的光。   “谢谢。”   他说。   你果然是世界上最能理解我的人。   “不客气。”   尼采淡淡道。   下一个刹那,银色的华光照耀了整个病房,即将抵达病房之外时,却被银白色的结界阻挡,没有被任何外人察觉。   当华光散尽之后。   楚离睁开双眼。   他的双眸间闪烁着银色的微光。   他觉得这个世界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风的流动、雪花飘落窗前、银发女人的呼吸声、甚至她一缕长发飘扬的轨迹……   世界一如既往地运转,但往日那些因太过复杂而被五感忽视的细节信息,却一一呈现在他的脑海中,被大脑分类整理,自动地筛选出最有用的信息。   譬如——   “话说你胸-部的形状竟然这么完美啊……”   楚离下意识地说道。   下一刻,飞来的水果刀擦着他的脸刺入了枕头。   “我本来还担心『强力意志』的逻辑思维模式会对你的人格造成部分影响。”   银发女人淡淡道:“现在看来,似乎只是在应用端大幅提高了运行效率,很好。”   不要一边说着很好一边拿水果刀杀人啊!   正如尼采所言,在开启了银之匙之后,楚离的吐槽功力一如既往的优秀,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改变的样子。   但眼中的世界的确变得不一样了。   “我大概明白银之匙的原理了,打个比方的话,它没有把我的操作系统改成威廉尼采2.0版本,而是给我外接了一台国家级量子计算机作为辅助计算器。”   楚离揉了揉眉心,感受了一下现在的大脑,记忆深处的复杂信息被迅速地筛选,自从进入梦境以来,每一处蛛丝马迹的细节都被迅速找到,然后将其联系在一起,推理出背后的真相。   “真是奇迹一样的感觉啊,这就是你平常的感受吗?不,我这里仅仅只有七成而已,真是可怕啊……”   楚离摇了摇头,看着尼采,“还好我们不是敌人,不然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现在你对自己的处境有解决手段了吗?”   尼采看着他,波澜不惊的双眸中流露出几分期许。   “嗯,已经有初步的端倪了。”   楚离从病床上坐起身,披上了放在一旁的外套。   和尼采先前的对话飞速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亚空间的规则本质上其实很简单,低耗主义,能用一分力气做完的事它就绝不会花两分力气去做,它只会利用蝴蝶效应,用最简单省事的让蝴蝶煽动一下翅膀,造成南美洲的一场风暴。   这其中的过程依靠的是已经成型的自然系统,是没有以太损失的内循环,它不需要付出额外的力量,只需要“让蝴蝶煽动一下翅膀”而已。   这个理论解释起来用语有些复杂,简而言之的话……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有始皇庇护的楚离,它甚至会不惜发动一场世界大战来抹杀它。   但如果楚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呢?它恐怕只会引发一次电源短路事故而已。   那么应对这样的规则,削弱蝴蝶效应袭击的方法,就很简单了。   “我们离开紫禁城吧……”   楚离忽然开口了。   他只说了这半句话,而接下来的话涉及到了亚空间的“游戏规则”,他不能说。   但他相信会尼采明白。   ——紫禁城太安全了,尤其是对他和狐狸而言,简直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安全到亚空间想杀我们,太不容易了。   而当楚离的这句话说出口的一刹那。   呼啸的夜风,忽然渐渐平缓下来了。   凄厉的尖锐风声不再那么刺耳,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几乎用肉眼可以看清的速度渐渐变得平静,依然在下,但却不是像暴雨倾盆般降下,而是安然静谧地落下。   雪下的越来越小了。   “……原来如此。”   楚离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雪,他的大脑几乎用一瞬间就分析出了这意味着什么,揉了揉眉心,苦笑道:“原来如此,如果今晚没有决定离开紫禁城,恐怕这场大雪会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在三天内引发一场以太风暴吧?”   “嗯。”尼采淡淡道:“中央气象台已经连续发布了两次暴雪警报,而且我感觉到了以太波动的异常。”   “亚空间,还真像毫无感情的神祇一样啊……”   楚离忽然笑了起来,他终于不再揉眉心了,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三分钟时间,大概的行动方案已经准备好了,细节方面还需要长时间推演完善,但大概就是如此……你的七成智慧,我能做到的极限就是这样了。”   这一刻,楚离的眼神深邃如星空,而熠熠生辉,自从进入梦境以来,他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有生机的模样。   银发女人静静地看着这样的楚离,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冰冷的双眸间露出几分难得的波澜。   “我在国宾馆的天台等你。”   她的投影缓缓消散,银白色的结界也随之破碎。   “国宾馆的天台吗?从那里偷偷带你离开紫禁城,总有种从城堡里带着公主殿下私奔的感觉啊……”   楚离微微一愣,苦笑起来,表情却没有丝毫犹豫,穿好衣服,径直走向病房的大门。   推门的时候,他刻意把握好了力道,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出意外,狐狸和素言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已经睡着了。   两个女孩彼此靠着对方的肩膀,盖着同一条毯子,侧脸靠在一起,一个金毛狐狸,一个素雅白衣,看上去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闺蜜。   夏素言睡得很沉,狐狸则是对楚离的气味没有半点警惕心,两人都没有被惊醒,直到楚离轻轻走到狐狸身旁,抱起了她。   狐狸一瞬间就醒过来了,黄金瞳中先是充斥着错愕和条件反射的敌意,但看到楚离的脸之后,却都化为了惊喜。   “你……”   狐狸一个字还没说完,楚离就用手指按住了她的嘴。   “嘘——”   楚离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看依然熟睡的夏素言,抱着她,走向病房之中。   狐狸没有像往日一样无拘无束地乱折腾,而是很乖巧地闭上了嘴,凝望着楚离的脸,露出一分淡淡的笑意。   病房门被关上。   楚离把狐狸放到床上,刚准备开口说话。   但落入耳畔的话语却让他愣住了。   “我们逃婚吧!”   狐狸似乎已经在走廊了想了很久这件事,只等待楚离醒来了,看着眼前的楚离,她的话音丝毫没有停顿:   “我们离开紫禁城!”   ————————   ps:这种三个人一起经历漫长的旅行、逃离敌人的追杀、夜里一起坐在荒野仰望星空、偶尔争吵偶尔温馨的情节,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写一写了,患难之中的修罗场和狗粮,才是最完美的感情啊…… 第三十一章 我们逃婚吧(下)   逃婚?   楚离看着眼前的狐狸,一时陷入了沉思。   我亲爱的达瓦里希,我该怎么跟你解释,我其实正想带着你跟我的结婚对象一起私奔呢?   总感觉无论怎么解释到头来都会被天征令一拳打成两个小饼饼啊……   不过还好“威廉尼采2.0”智商外挂的效果的确很不可思议,在『强力意志』的思维模式下,楚离很快想清楚了如何跟狐狸解释现在的情况。   “我们的确需要立刻离开紫禁城,但不是因为逃婚。”   楚离对愣住的狐狸说道:“因为危险。”   “危险?”   狐狸眨眨眼,“你可能被尼采艹的危险吗?”   “……”   楚离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正经一点,狐狸,简而言之的话,你愿意信任我吗?”   是的,他没有多说些什么亚空间因果律之类的理由。   于是狐狸点了点头。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狐狸的黄金瞳澄澈而清明,她执着于武力,但不是蠢货,或者说在危机和战争面前她的直觉像野兽一般敏锐,可现在她却没有再多问半句。   楚离没有多说什么,他重重地抱了狐狸一下,很用力,然后站起身,抬头看了看表,“时间紧迫,我不确定离开紫禁城这个决定能对蝴蝶效应的暂缓能持续多久,有很大可能现在亚空间正在准备新一轮袭击……我们现在就离开。”   下一刻,他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狐狸紧随其后。   ————————   与此同时,燕京国际贸易中心大厦,77层。   作为寸土寸金的国际大都会商业中心,总部有资格坐落在这栋大厦的公司,几乎都是行业中的佼佼者,无论是互联网的新兴精英,还是金融投行的寡头大鳄……   以及联合国五大流氓的间谍。   “很好,很好,我亲爱的达瓦里希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莫斯科的那群蠢猪们已经批准开放了8.1%的国家级量子计算机计算资源,四台国家级量子计算机同时围攻,东皇太一的防线很快就无法再继续维持下去了——”   巨大的会议室中,西装革履的俄罗斯员工们正在各自的电脑前忙碌不已,不时交头接耳。随着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高挑的金发女人走进了会议室,她穿着黑色皮衣,眼角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嘴里咬着一根雪茄,露出有些狰狞的笑容。   克格勃华夏分部的情报头子娜杰日达环顾四周,用俄语冷笑道:   “现在,西伯利亚的狼崽子们,我命令你们在十分钟内打开皇家医院的数据库,监控每一台离开紫禁城的车辆,我要知道那场爆炸究竟是怎么回事!”   “遵命,长官!”   毛子们整齐划一的声音回响在大厅中,娜杰日达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向一旁伫立已久的一个穿着军装的毛妹。   这只军毛的画风和其他毛子有些不太一样,容颜精致,肌肤白皙,身材傲人,神情与姿态都十分优雅,看到娜杰日达的目光扫来,还行了一个标志的贵族礼仪。   “阿芙拉,你的母狼崽子们已经准备好了吗?”   “是,长官。”   阿芙拉优雅地点了点头,道:“西伯利亚狼骑兵第一大队已经全员装备以太外骨骼装甲,在紫禁城外的主要战术位置埋伏完毕,随时可以追踪任何非英灵目标。”   “很好。”   娜杰日达满意地点了点头,拿下雪茄,吐出了一个烟圈,拍了拍阿芙拉的肩膀,“让那群窝在基地里憋到荷尔蒙过剩的母狼崽子们冷静一点,这一次的行动主要是追踪和情报,绝对不能在燕京开火!”   “请长官放心。”   阿芙拉再度以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仪,神情平静,优雅道:“如果有哪头母猪把一颗子弹打进了紫禁城,我就让整个第一大队轮流把她艹成r-bq。”   “很好,很好。”   娜杰日达看着表情优雅的军毛,神情更满意了,“这才是西伯利亚的战士——”   一旁神情肃穆、伫立在四周的六名黑西装保镖,听到这些话,对视一眼,露出破国药丸的眼神。   而与此同时,在燕京中的其他三个方向,来自不列颠、法兰西和北美的不速之客们,和西伯利亚的冰原之狼们一样,早已在紫禁城的大门之外准备完毕。   只等待亚空间的命运之弦,落在某个国家的身上。   ————————   不知为何,楚离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天空,下了大半夜的雪已经停了,夜空中呼啸的长风也弱了许多,这种莫名其妙的发冷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和现在的处境有关吗?   楚离看了看眼前的场景,幽幽地叹了口气。   “所以说,你能跟我解释一下,我们亲爱的客人,尊敬的威廉尼采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此时此刻,国宾馆的天台之上,狐狸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笑眯眯的表情,看了看一旁神情淡漠的尼采,又看了看楚离,笑容越发浓郁了。   但那双黄金瞳中却仿佛闪烁着火焰。   “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楚离叹道:“威廉尼采冕下是我们的盟友,利益合作关系,这次和亲,本来就是尼采冕下接受了我的委托、为了保护我们两个的安全而设计的计划……”   99%的真相加上1%的隐瞒,楚离只隐瞒了接受委托的时间和地点,就完美规避了他和尼采过去的交往。   但遗憾的是,尼采的七成思维也是有极限的……至少银之匙对“感情”这一领域的计算,效果似乎完全等于零。   就像现在的狐狸,压根不吃这一套。   看着神情冰冷漠然的银发女人,狐狸笑容不变,黄金瞳中的火焰依然在燃烧,像是遇到了天敌的野兽,毛绒绒的大尾巴不安地摇动着。   是的,狐狸感到很不安。   这个白天以来,这种不安一直在她的心中积蓄着,它源自于威廉尼采每一次诡异的行为,从莫名其妙的和亲,到突如其来的抵达燕京,再到惊世骇俗的机场拥吻……   cnm,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很多年的老相好恋奸-情热到终于忍不住告白之后满世界秀恩爱发狗粮的剧本啊?   尤其是当威廉尼采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并和楚离很自然地道了一声“夜安”之后,狐狸心中的警报信号就开始疯狂拉响了。   如果换做其他的场合,无论楚离说的多么天花乱坠,狐狸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追问到底,毕竟虽然和楚离像是亲人,但她是有着独立人格的苏妲己,有着自己的骄傲,不是只会盲从的蠢货。   但今晚不一样了。   “……我暂时接受这个队友,并持保留意见。”   狐狸看了楚离一会儿,叹了口气,微微一笑,道:“现在,决定下一步的方案吧。”   楚离微微一愣。   一直没有说话的尼采也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狐狸,点了点头。   好吧,不管怎么样,至少革命队伍暂时是拉起来了,不管过了今晚会不会再打一场分裂战争,至少第一关是过了。   楚离揉了揉额头,他思索片刻,先看向尼采。   “投影吗?”   “嗯,70%准英灵等级的力量,存在时间一周。”   两人一问一答,像是在打哑谜,看的一旁的狐狸有些懵逼。   得到尼采的承认,楚离松了口气。   他所说的投影,是指此时此刻天台之上的这个“尼采”。   没错,伫立在楚离和苏妲己眼前的尼采并不是本体,本体还在国宾馆的卧室,这里的尼采和刚刚的病房一样,是一个拥有70%准英灵实力的以太投影。   而尼采的次位英灵本体,则会留在燕京。   以尼采的计算力,同时操作两个身份十分轻松,而这正是楚离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很好,基本准备已经完成了。”   楚离眺望天台之外,从国宾馆的顶点,已经可以看清燕京市区了,大雪停下之后,川流不息的车辆又多了起来,喧嚣之音不绝于耳。   “可以开始了。”   这句话说出之后,楚离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不,应该说是冰冷了下来,就像是尼采那样的漠然。   他的思维已经完全浸入了尼采的思维模式中,这是对这一力量极限发掘的使用模式,只能很短暂的进入,否则有对人格造成不可逆伤害的可能性。   楚离闭上双眸,神情冰冷。   始皇在紫禁城,摄政王和武媚就不可能对他和狐狸下手,亚空间的原则是低耗主义,而尼采的本体留在燕京,以三名准英灵级别的武力,亚空间就不会用引来造物议会的英灵。   那么,燕京之内,能对三人造成致命威胁的敌对武力,蝴蝶效应的以太风暴,和英法美俄的间谍武装,其中的复数位使徒。   而若是间谍武装,这一轮袭击,应当只会有一个国家参与就足够达到亚空间的标准了。   七成可能,可以赌。   那么,第一步所需要做的事,就很简单了。   楚离终于开口了。   他看向对面的尼采和狐狸,道:   “……离开紫禁城之前,我们自己来决定下一次蝴蝶效应攻击的敌人,究竟来自那四个国家的哪一个。”   “我们替亚空间作出选择。”   反客为主。   我们来拨动命运之弦。   “尼采,三分钟后,通过乌托邦安插在克格勃中的情报暗线,秘密告知克格勃驻华分部最高长官……”   他说:   “——少军主和苏妲己准备逃婚,将从神武门离开紫禁城。” 【这段时间先用晚上同时更两章的模式吧】   低烧不退,简直邪门了,这样每天每章都要比预定时间鸽一两个小时,大家心烦我也头疼……   从今天开始,这段时间先用晚上九点同时更两章的方式,这样我的心理压力能小一些,而且即使第二章鸽一小会儿,也不会出现大家等了很久却什么都没等到的场面,等这段时间过去再恢复吧……   另,有读者说这几天更新质量有些下滑,请谅解,这就跟失眠那段时间写不出高-潮是一个道理,病好以后质量会回来的。 第三十二章 第一次圣杯战争,导演兼圣杯:楚离   燕京国际酒店。   深夜0:27。   “额,抱歉,客人,我想再确认一下,是你们三个人……只开一个单人间吗?”   看着对面最多不过十五岁的少年,酒店前台小姐路蓝的表情有些古怪,她看了看桌上的那张五星VIP钻石卡,又看了看少年背后的漂亮少女和美丽女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客人,虽然作为五星级VIP用户,我们会尽可能满足您的一切需求,但我觉得我还是要提醒您一下,标准的单人间……只有一张床啊。”   “嗯,一张床没问题的。”   楚离点了点头。   他背后的狐狸正在转头装作看风景,而尼采则是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三人都给自己加上了以太拟态幻术,只要不是次位英灵,就根本无法看出三个人的真容,除此之外,还附加上了心理暗示,看到三人的人,想要再复述出三人的外貌时,得出的结果会是南辕北辙的。   “……”   再度得到了楚离的确认之后,路蓝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yin乱的么……   虽然脑海中正在盘旋着极其少儿不宜的内容,但路蓝还是露出了标准的职业微笑,为三人办好了房间。   “等等,我们不是在逃婚吗?世界上哪有明目张胆到住豪华酒店的逃婚啊,而且还是连燕京都没有出——”   走入电梯之后,狐狸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一把按住楚离的肩膀,露出万分纠结的表情。   “冷静,冷静。”   楚离叹了口气,“谁说逃婚就必须逃出几万里之外的,燕京很大,足够让我们被追杀很久了……再说了,那张卡是尼采的,没有人能靠它查出我们的信息。”   此时此刻,距离三人离开紫禁城已经大概过了十分钟,离开紫禁城的过程并没有什么波折。   现在是信息化时代,皇城95%的安全系统都和国家级量子计算机接轨,作为始皇之下最顶级权限拥有者,楚离想要在始皇不在的时候偷跑出紫禁城简直是轻而易举。   当然,明天日出之后,被权限狗戴上眼罩又塞了口球的东皇太一,肯定会直接告诉始皇楚离和妲己跑路了。   而另一方面,西伯利亚狼骑兵在得到情报之后,并没有在市区进行接触,而是一直尾随其后,直到在酒店外围的主要制高点设下了警戒哨。   她们似乎无意发动进攻,而是将情报不断向上级传递,按照楚离和尼采的反复讨论和分析,七成可能性,今晚不会发生战斗,但明天……可能有一个或一些来自俄罗斯的客人造访燕京。   至于客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楚离倾向于,至少存在一名次位英灵。   或者说,即使俄罗斯不打算派遣一名次位英灵……   ——楚离也会想方设法逼他们派出来一位。   “这就是计划的中心了。”   坐在酒店单人间卧室中的沙发上,楚离看着对面床上的尼采和狐狸,“银之匙的力量已经只剩下三分钟了,我必须在现在把计划的大概面貌告诉你们,尤其是你,狐狸……”   “你的意思是我很笨吗……”狐狸叹了口气。   “嗯。”   回话的不是楚离,而是尼采,她坐在床边,淡淡的嗯了一声,神情波澜不惊,专注地凝望着楚离的脸,连看都没看狐狸一眼,但嘲讽指数却达到了max。   狐狸额头一根青筋露出,看着银发女人,露出了有些狰狞的灿烂笑容,尤其是看到了她的嘴唇时,似乎想起了什么,黄金瞳中的杀意更加明显了。   西伯利亚狼骑兵的威胁才刚刚暂时退却,这两个人就快打起来了。   楚离却没有在意两人的表情,时间紧迫,他已经顾不得在意人格可能面临的侵蚀了,再次将整个大脑完全浸入了尼采的思维模式。   “这就是计划的核心了,听好,狐狸,我们让世界变得热闹起来吧……”   “为热闹喧嚣的世界献上逃婚吗?”狐狸眨眨眼,依然在很不正经地开着玩笑,但表情却渐渐认真下来,仔细地听着楚离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不,献上战争。”   楚离平静道:“我们来导演一场圣杯战争吧,用一个幼年上位英灵作为无法抗拒的诱饵,从俄罗斯开始,北美造物议会、法兰西、不列颠……引来一个个国家的英灵,让他们来追逐这个幼年上位英灵。”   很显然,他已经成功学会了尼采“不声不响搞出一个大新闻”的本领。   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这一瞬间,狐狸的笑容凝固了。   看着对面这个用波澜不惊的表情说出“战争”两个字的少年,她的嘴巴渐渐张开。   “你疯了?”   狐狸不可思议道:“你会被-轮的,而且是被绑在科研基地里被一群女英灵和使徒日日夜夜地轮到死啊,人类文明史上唯一一个同世代诞生的第二名上位英灵,这种诱惑……”   原来你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吗……亏我还准备了一堆哲学高度上的理由来说服你……   即使是完全浸入尼采思维的楚离,这一刻眼皮也不禁跳了跳,才继续说下去。   说之前,他看了一眼尼采的表情。   银发女人神情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一切,她对楚离点了点头。   “这个计划诞生的根源其实很简单。”   楚离说:“但是,狐狸,你需要首先接受一个事实,我们现在是在亚空间制造的梦境中。”   “……哎?”   狐狸呆了一下,歪了歪小脑袋。   楚离看着呆住的狐狸,叹了口气,本想再多解释几句,但看到渐渐逼近0:30的时钟指针,沉默片刻,还是继续回到了计划上。   “这个计划诞生的根源很简单。”   楚离将视线再度投向尼采,平静道:“我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们应该从这个亚空间梦境中得到足够的利益再离开,我们应该……”   “——从造物议会身上割一块肉下来!”   是的,这就是进入尼采思维后的第一秒钟,楚离的心中就涌现出的疯狂想法。   这里是造物议会制造的亚空间梦境。   造物议会是什么?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人类文明最大的黑科技工厂,近代史第一土豪狗大户,它身上散发出的金灿灿的光辉,足够亮瞎任何一个穷逼和资本家的氪金狗眼——   而现在,他们为了不知名的计划,投入了难以想象的黑科技资源,攻克了被称为科学禁区的亚空间,制造出了一个可以完美模拟某个时代、甚至包括了上位英灵的“理”的梦境,并把三人扔进了梦里。   这意味着什么?   过去的楚离觉得,这是一个地狱般恐怖的绝杀陷阱。   而现在的楚离觉得……   cnm,不抢他娘的一票,简直对不起狗大户的殷殷教诲! 第三十三章 您的好友咕哒子已上线   楚离需要力量。   从进入梦境开始,他的脑海中就始终盘旋着这样一个念头。   造物议会改变蛰伏战术开始频繁出现异动,战争的硝烟味似乎再度弥漫在这个世界上,连他的至亲和挚爱也因此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但楚离的上位之理却早已彻底破碎,漫长的五年时光,毫无一丝能将其补全的希望。   如果说在方舟之上落入欧德修凡克的陷阱还能推脱为他不擅长战术的话,那么进入亚空间梦境以来的无力感,就真的惊醒楚离了。   他需要足够守护他的亲人和国家的力量。   不单单是天征令和银之匙,不单单是现在能在次位英灵之下称雄的程度。   楚离想要的,是五年的撒哈拉战场上,那个戴着漆黑面具的少年,所曾拥有的力量。   他还记得人们对那个少年的称呼。   不是少军主和守夜人,而是另一个称号……   “所以了,我们要尽可能地榨干这个亚空间的每一分价值。”   楚离说:“不再是陷阱,我们把它当成一个宝藏。”   “你已经想好可以在这个亚空间梦境中得到什么利益了吗?”   狐狸还因为庞大的信息量而有些呆滞,尼采却忽然开口了,她静静地看着楚离,淡淡道:“你准备抢回来什么?又准备给造物议会带来怎么样的损失?要知道,这只是个梦。”   “很多。”   楚离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这只是个梦,但它是亚空间做的梦,和现实世界绝对存在一定的交互,我已经找到了一部分交错点。”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我导演这场战争的理由……英灵之『理』,这是凭依于灵魂的力量,是神秘性的范畴,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只要理存在,它就是真实的。”   楚离顿了顿。   ——而英灵之理,是可以被“补全”的。   以太学的第一篇章就讲述过,一切英灵之理的起源,是『文明之理』。   任何一个英灵的理,都是文明之理的碎片,它们是同根同源的。   所以,当一个英灵被另一个英灵的权能击中受伤的一刹那,受伤者的理会流出,并被攻击者吸收。   而如果是击杀,战败英灵的理则会被完全吸纳,胜者的权能将会抵达新的高峰。   事实上,所谓“同级无敌”的英灵,基本都是击杀过多个同级对手才蜕变而成的……当然,苏天征例外,她是唯一不依靠理的英灵,虽然也靠战斗磨砺自身,但杀敌本身对她没有增益。   这种英灵补全理的方式,从古代就被人类熟知,但能用到它的时候,却很少很少,毕竟出动英灵基本就是全面战争,有很多英灵一直到老死都没有经历过。   但楚离现在在梦里。   “我们现在在梦里。”   尼采点点头道:“曾经全球最强的次位英灵摄政王夏棣,上议院议长武媚,造物议会的枢机卿……亚空间不会蠢到把你未来的朋友引过来,即使有,最多也不过是平衡性的一两个,这场战争的参与者几乎都将是你曾经的敌人,血海深仇,杀起来,没有心理压力。”   “而造物议会的损失这一块,能模拟出整整一个时代的梦境,即使主要依靠亚空间,造物议会必然也会消耗大量的资源。”   楚离思索片刻,道:“譬如国家级量子计算机拉普拉斯妖,和百慕大的能源工程‘狄拉克之海’……”   “那么,我们就烧掉拉普拉斯妖的量子核心,然后抽干狄拉克之海。”   他说:“让造物议会心疼一百年吧。”   听到这里,尼采又点了点头。   “很好的想法。”   尼采淡淡道:“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你怎么做到这些?你准备依靠什么?”   这是一个直指要害的问题,以楚离如今仅有99%准英灵血脉契合度的力量,就算加上天征令,再临阵突破次位英灵,也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   终于,到最关键的地方。   “在进入你的思维模式后,我有了一个八成把握的推断。”   楚离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八成把握,我可以在一秒钟内,回到五年前……撒哈拉战场的全盛时期。”   在这一瞬间。   尼采的瞳孔微微缩起。   这是进入梦境以来,不,是很久很久以来……   ——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眼神。   “……八成把握?”   尼采沉默了很久,再度确认了一句。   “八成把握。”   楚离平静道:“一秒钟,在梦境的最后一刻,我能回到全盛时期的力量,仅仅只有一秒钟……但已经足够了。”   不知何时,时钟的指针已经走过了0:30,楚离双眼中的银色微光已经消失了,他从尼采的思维模式中离开了。   他闭上双眸,呼出了一口气。   沉默良久。   他睁开眼睛。   “尼采,我们让摄政王,让造物议会的枢机卿,让十年前的这些老朋友们……”   楚离平静道:   “看一看未来的全球最强上位英灵吧。”   让他们看一看,撒哈拉战场边缘城市守卫战的最后一刹那,我将生命和灵魂燃烧殆尽,所换来的……   ——撕裂了西半球大气层的那一剑!   ————————   0:31。   燕京国际酒店。   当楚离的计划渐渐揭开帷幕的时候,燕京国际酒店的前台,显得有些喧嚣和忙碌。   “是上沪市代表团吗?你们来的可还真是晚啊。”   前台小姐路蓝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官员。   “燕京的雪下的太突兀了,飞机晚点,如果不是明天大会就开始了,我们就明天再进京了。”   看上去有些疲惫的中年男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拿出一份档案,“这是孩子们的身份信息,麻烦登记一下吧。”   档案的标题是……   【全国青少年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上沪种子代表团基础信息表】   “嗯,明白了,您先带着孩子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吧,我看孩子们也都很累了。”   路蓝笑着看向中年官员背后的二十多个少年少女。   少年和少女们看上去年龄最多不超过15岁,有几个更是像连10岁都不到,穿着各异的服装,有些迷迷糊糊地排着队,看上去困得不清。   苏夏站在队伍最后一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   ps:章推好友新书《被攻略指南》,修罗场巨作,狗粮没吃饱的来点一点吧。   简介如下:进入高二新学期的冬马和也,陷入了史前大危机。   名为阿库娅的少女,一来就说要攻略他拯救世界。   学校里雪之下雪乃,放学后,拦截他当场壁咚!   前女友桔梗发来了要复合的短信。   就连剑道部人称少女收割机的三笠,也有意无意的在他身边开始游荡。   幼驯染樱满真名更是直接提出了结婚的请求... 第三十四章 私生女抵达战场   苏夏觉得,她已经成为主角了。   从昨晚不知为何突然被苏天征元帅“看上”、甚至被允许在元帅的床上睡觉的时候的时候,少女的心中就隐隐约约地有了一种预感,自己将结束长达15年的平凡生活,觉醒英灵血脉,打倒造物议会,迎娶楚离贞德武帝尼采苏天征岚之王,迎来一段波澜壮阔的苏傲天生涯。   这并不是苏夏太中二,毕竟苏天征元帅突如其来的好感度+++这种不可思议的事,除了主角光环以外,还能用别的理由解释吗?   昨晚睡觉前,苏夏甚至亲眼看到了苏天征洗完澡裹着纯白浴巾的出浴场景,美的都险些快掰弯她了。   这种待遇绝对是全世界独一份的啊!   而且,如果这还不够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她伫立在2004年的燕京的事实,就可以用铁证如山来形容了。   不论这是穿越还是幻境什么的,总而言之,她的传奇生涯已经开始了!   “很好,已经进入了上沪种子代表团,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在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上想办法见到年幼的元帅,然后通过她昨晚告诉我的那些回忆来取得元帅的信任……”   苏夏坐在燕京国际酒店一楼大厅的角落中,没有像一旁的同龄人一样昏昏欲睡,而是强打起精神,神情专注地在心中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她是在昨晚抱着元帅入睡后来到2004年的上沪的,没有户籍、没有资金,随身带着的东西,只有衣服、枕头、被子……   哦,不知为何,枕头旁边那本元帅的纯白相簿也被带过来了,现在正放在她手边的袋子里。   如果不是因为没带睡衣而穿着正装入睡的话,她甚至可能还要先考虑会不会冻死街头的问题,这几乎是绝境了。   但作为一个天才,苏夏自然是不会被这种小挫折打倒的,在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之后,她迅速编造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大概就是燕京少女被人拐卖机智逃跑之类的,取得了派出所民警的同情和信任。   原本她的意图只是靠这个谎言暂时保证生存问题,活下来之后再做打算,但很快她发现自己的运气似乎好得出奇。   ——她刚好碰上了三年一届的全国青少年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   使徒,灵魂与英灵之理碎片所化火种融合的凡人,各国非全面战争中的主要高端武力单位。   一名最弱的使徒,大约拥有现代重装主战坦克的武力,除此之外,成为使徒之后,全方位的素质也会出现大幅度跃迁,从智力到容貌无所不包,几乎是超越了凡人的新种族……   英灵的血脉是天赐的,但使徒却是任何人都有机会晋升,它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曾做过的美梦。   而所谓的使徒契合度,就是一个青少年是否能成为使徒的资质,判断它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它涉及到躯壳对以太的感应活性、心理和人格表征、与英灵之理的共鸣等十多个层次。   所以,以华夏为例,紫禁城只能采取每三年一度的全国性盛会来全方位检测新生代的少年少女们,每次耗资都达数百亿,这是这个国家最盛大的仪式,没有之一。   从上沪大都会的商阀世家,到外东北偏远山村的贫苦农户,神州大地上亿个家庭的目光,都会在那一年的二月投向燕京,带着希望,带着祈祷。   这几乎是改变一个穷人家命运最完美的梦想,也是令门阀世家得以永世延续下去的唯一途径。   当然,任何地方都存在着阶级的划分,这种盛会也不例外,每个省份都会在大会开始之前先选拔出一批种子梯队,原则很简单,两个字,优秀。   全方位的优秀,从智力到外貌到家族中是否诞生过英灵和复数个使徒,在历史经验中,这些外在特征和使徒契合度有一定的正相关关系。   虽然有大量反例表明很多普通人的使徒契合度反而更高,但在各省种子的第一轮筛选中,这种选拔原则还是比较有可行性的。   而苏夏就搭上了这辆顺风车。   靠她的智商。   当着派出所民警的面,苏夏用十分钟满分答完了造物议会出品的智商测试问题之后,她很快就被紧急征召进了上沪使徒种子团队,因为下午就要进京,所以她的身份也没有来得及和燕京方面核对,填了张表格就被允许上飞机了。   一切顺利得简直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推动着一样。   脑海中回忆着这一天纷繁的事情,苏夏忽然听到了耳畔的声音。   “苏夏,请问苏夏小姐在吗?”   “哦,在。”   苏夏站起身,走向前台,确认了一下照片和个人信息,接过了路蓝手中的一张房卡。   是标准的单人间。   “记得不要到处乱跑哦。”路蓝看着眼前的美少女,笑眯眯道。   “嗯。”   苏夏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重新走向大厅角落里的长椅,把房卡塞进了手边的袋子里,和纯白相簿放在一起。   还要等到所有孩子都领完房卡,所有人才能上去。   路蓝把视线收回来,看着电脑,继续开始核对信息,但还没敲两下键盘,她看着苏夏的房卡号,却微微一愣,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孩子的房间……   好像跟刚刚那三个人是隔壁吧?   看清了这一点之后,路蓝的小口微微张开,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等等,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这孩子才15岁吧?   让她跟那三个yin乱的家伙住隔壁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五星级酒店墙壁隔音效果很好,应该大概估计听不到一晚各种姿势的叫-床声……   但出门碰面的时候会不会羊入虎口?那个少年一看上去就是很轻浮的花花公子啊,过个一两天会不会变成四个人睡一张大床啊!   罪恶感和一个TB的小黄-片瞬间浮上了路蓝的心头,她表情万分纠结地看了看电脑,又看了看远处的苏夏,头晕目眩起来。   但此时此刻,以她的权限也不可能再对已经确定的房间更改了,这些都是提前订下的,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说服苏夏去和别的孩子换房间。   “算了,她白天基本都不在酒店,没那么容易和那三个人碰面,就算碰面了也有可能只是和那个少女和女人而已,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挣扎良久,路蓝只能颓然低头,如此自我安慰着,放弃了纠结这件事。   与此同时。   酒店某一层的女卫生间里,一场威廉尼采和苏妲己之间的对话,正在此刻展开。 第三十五章 尼采千虑,必有一失(上)   深夜的卫生间中并没有别人在,万籁无声,明亮的白炽灯光下,唯有尼采和狐狸两人的呼吸。   “好了,按照他睡前的要求,威廉尼采总裁阁下,请对我解释一下你们刚刚的对话吧。”   毛绒绒的大尾巴在空气中轻轻地摇晃着,狐狸的黄金瞳微微眯起,精致的容颜上满是狐疑的神情,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   她穿着黑色基调的及膝裙子,尼采则是一袭银白大衣,一个是外貌稚嫩的少女,一个身姿高挑的女人,站在那里,对比感很强。   但两人的双眸间却都有些冰冷的意味。   尼采笔直地站在狐狸的对面,神情淡漠。   此时此刻,距离0:30已经过了十多分钟,楚离在银之匙的力量消失后,就因突如其来的疲惫感而沉沉睡去了,临睡前,只来得及让尼采为狐狸解释一下“我们在梦境中”这句话的意思。   在楚离看来,这种事还是交给尼采比较放心,如果他自己去解释,说不定很容易就会刺激到狐狸。   而作为懂人心的智者,尼采肯定能找到最温和的手段来让狐狸接受这个事实。   嗯,肯定是这样没错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离幸福地睡着了。   “你想问什么?”   尼采淡淡道。   “很多,譬如亚空间梦境是什么,十年前的敌人和未来的全球最强上位英灵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两个之间会那么熟悉,或者说这些问题可以简单的用一句话概括……”   狐狸顿了顿,半晌后,才道:“你们所谓的现实,是2004年的……很久之后吗?”   “你的逻辑推理能力并不弱。”   尼采点点头,道:“我们三个人都来自2016年。”   虽然已经对这个科幻电影般的事实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狐狸的表情还是怔住了。   是的,在楚离说出那句“我们在梦境中”的时候,狐狸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些预感,亚空间、造物议会、摄政王、十年后……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编织出了一个令她有些呆滞的真相。   随之而来的,则是剧烈的心脏跳动声。   心脏重重地拍打着狐狸的胸腔,野兽般的直觉让她在第一时间抓住了这个真相的关键。   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者可以把这个哲学高度上的问题简化一下。   他和她最后究竟有没有在一起?   ——如果说苏妲己在皇家学园的那些泛黄岁月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的话,那么这份美好中,唯一的灰色,就是她对未来的抗拒。   原因很简单,狐狸从一开始就明白,那个少年不是她的,是夏素言的,是那位终将执掌紫禁城和整个天下的至尊的。   十八岁的那年,神洲皇帝和华夏元帅就将携手步入金銮殿上,在全世界的祝福中结为一生的伴侣,相互拥吻,同床共枕,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留下千百年载入史册的佳话。   而狐狸,将是头等席第一座上的观众。   整个皇家学园的时光中,这个事实让狐狸无数个日日夜夜从噩梦中醒来,看着一旁夏素言的睡颜,都嫉妒得发疯。   凭什么,他是她最早的挚友,那么多年了,他为她做饭、叫她起床、教她功课,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带她逃出紫禁城逛上整整一天的街,在她躲在角落里抹眼泪的时候翻遍整个皇家学园找到她。她犯了错,他就替她承受始皇的痛骂,她被人暗杀,他就紧紧地搂着她用后背抗下那一刀……但凭什么,因为一纸皇帝定下的婚约,他就必须把这些所有的好,都全部分给另一个女人?   没错,她现在暂时拥有他了,用不可告人的手段,但那又如何,她不可能抗拒紫禁城那位至尊的意志,无论是现在的这位,还是未来的那位。   唯一的希望,就是未来的某一天,会发生奇迹。   而现在,来自未来的女人就站在狐狸的眼前。   在这一瞬间,狐狸的瞳孔紧紧缩起。   “他和她……结婚了吗?”   “没有。”尼采淡淡道。   这一刻,狐狸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那么一瞬间。   “没有?”   她愣愣道。   “嗯,夏素言继位后,没有成婚,直到2016年,依然独自一人。”   “为,为什么……”   这个时候,狐狸的大脑有些空白,复杂到了极点的情绪交织在她的脑海中,她咽了口口水,“为什么没有结婚?”   “2004年夏,始皇逝世,摄政王夏棣篡权,燕京动乱,夏素言连帝位都岌岌可危,何谈婚事。”   尼采淡淡道:“那一年他被摄政王重伤,你背着他逃亡,横跨了整个亚欧大陆,然后在北大西洋失散,他没死,被维多利亚救下,然后,就是后面十二年的故事了。”   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信息量冲击之下,狐狸的大脑再度陷入空白,露出了有些傻乎乎的表情,茫然点头道:“哦,哦,原来这样啊……哎?”   愣了愣,狐狸的瞳孔放大起来,“重伤?等等,很严重吗?后来有没有事?治好了吗?”   “很严重,断腿瞎眼。”   尼采道:“不过不用担心,后来他和我成为盟友之后,被我治好了。”   “盟友吗……”   狐狸的大脑终于把这些信息洪流勉强处理完毕了,她松了口气,露出了有些明了的表情,思索片刻,微微一笑,道:“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一副这么熟悉的样子,也是,他流落到西欧,和你有接触也很正常……”   “嗯,他后来又因为一些原因受了重伤,又离开了英伦三岛,在巴别塔修养过一段时间,最后才回华夏。”尼采说。   “原来如此啊,那还多亏你照顾他了,多谢。”   两次救命之恩,狐狸已经完全能接受楚离对尼采的熟络态度了,虽然因为那一吻心里还有些膈应,但她还是对尼采露出了有些善意的笑容。   至于那一吻……可能大概和他刚刚说的一样,只是不懂感情的尼采,为了计划的执行而不择手段吧?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想着,狐狸的笑容越发和颜悦色了。   “无需致歉,举手之劳而已。”   尼采淡淡道:   “作为夫妻,这是应有之义。”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安静了。   狐狸脸上挂着不变的定格笑容。   “……夫妻?”   她呆呆道。   “嗯,他到巴别塔的第二年,我们结婚了。”   尼采说:   “生了个女儿,叫威廉苏夏。” 第三十六章 尼采千虑,必有一失(下)   “结……结婚?”   狐狸的大脑一时间有些缺氧,黄金瞳眨了几下,美丽的俏脸上满是茫然无措的表情,“等等,怎么会……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   “这很正常。”   尼采淡淡道:“你对他的择偶观和性癖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比起……现在的你来说,你难道不觉得我才是更符合他审美观的类型吗?”   狐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银色长发洒落而下,高挑女人的曲线完美到了女性的极限,胸前浑圆的高耸和修长的双腿相得益彰,侵略性的气息弥漫在冰冷漠然的美丽容颜上。   她笔直地伫立在那里,凛冽而不可侵犯。   于是,狐狸的漂亮面孔变得微微扭曲起来。   “看来你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结论了。”   尼采并没有露出什么傲慢或得意的神情,就像只是在阐明一个客观的真理一样平静,“小朋友。”   这一声“小朋友”像是一记重锤,砸在狐狸的心脏上,让她的漂亮面孔变得更加扭曲了。   “他之所以没有对你说这些,而是用一个盟友的谎言试图掩盖我们的关系,原因很简单,只是不想伤害你罢了。”   尼采平静道:“他对你一直怀有很深的愧疚,还有对夏素言,就像我们女儿的名字,苏夏,苏妲己和夏素言各取一个姓,原因就在于此。未来的你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现在的你却不一定能接受,所以他对你撒了谎。”   “等等,你说未来的我……接受了这个事实?”   狐狸的大脑还有些混乱,但依然敏锐地抓住了这些话里最关键的一个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嗯,事实上,我们之所以会同时进入这个梦境,就是因为我们一起去上沪看望他和苏夏,然后被造物议会暗算。”   尼采说:“我和他没有住在一起,苏夏出生几年后,他就带着她去上沪隐居了,因为他要答应替始皇守护华夏的承诺,而且……”   她顿了顿,继续道:   “我们不想让那孩子卷入世界巅峰的漩涡,我们的世界太危险了,她应该过上平凡而幸福的生活。所以她其实并不知道我的存在,还有他的身份,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被他收养的战场孤儿长大,而我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   “直到2016年的6月,乌托邦与华夏展开了合作,所以我顺路来到了上沪,你则是作为接待者。”   尼采看着呆呆的狐狸,不紧不慢地说完了这些话。   99%的真相。   1%的谎言。   世界上最完美的欺骗。   即使是以狐狸天生的野性直觉,此时此刻,竟然也无法从尼采的话语中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所有的情报都能联结成毫无漏洞的逻辑闭环,楚离先前的每一分异常也都能从这个“真相”中找到对应的解释……   于是,狐狸的黄金瞳彻底凝固了。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尼采竟然很温柔地伸手抚摸着狐狸的小脸,白皙如玉的手指在她的侧颜上轻轻拂过。   她微微俯身,近在咫尺地凝望着狐狸,淡淡道:“我也能理解你和他无法磨灭的感情,所以来到这个梦境之后,我一直没有阻拦你和他的一切接触。”   “但这种忍耐是有限度的,没有一个妻子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在自己的面前,和前女友保持着亲密到过分的接触。”   “所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尼采用波澜不惊的眼神凝视着狐狸,平静道:“在梦境结束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发生过于亲密的触碰。”   “当然,作为等价交换,我也不会在这些天中再和他上床。”   尼采没有用什么文雅的修饰,简单直白地说出了最后那两个字眼。   而这两个字眼就像是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刺入了狐狸的心脏。   黄金瞳变得微微血红起来。   看着狐狸双眸间已然渐渐流露出的狰狞杀意,尼采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转过身,扬起大衣,走向女卫生间的门外。   黑色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卫生间中。   大门开启。   银发女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下一个刹那。   “——威廉尼采!!”   黄金瞳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美丽的面孔因狰狞的杀意而扭曲,狐狸愤怒到了极点的低吼声穿透了墙壁,直至尼采的耳畔。   银发女人面无表情,继续向前走去。   愤怒吧。   憎恨我吧。   然后找回你失去的一切,让那个天下无双的苏天征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重现,和我们一起从必死的陷阱中——   活下来吧。   还有,请接受一个女人……   小小的报复吧。   ————————   翌日。   当黎明的曙光划破无边际的夜幕,燕京迎来新的一天,大都会再度进入繁华而喧嚣的世界中时,紫禁城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压抑。   祖龙阁中又响起一声愤怒的咆哮,令值守的卫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再告诉朕一遍,你们说,离儿和妲己……逃婚了?!”   此时此刻,始皇美丽而威严的面孔上,满是愤怒之色,双眸露出刀锋般凌厉的眼神,看着身前伫立的四人。   伫立在燕京城最巅峰的四位英灵重臣,这时候像四个小学生一样,在愤怒的始皇面前噤若寒蝉。   王玄策算是表情比较好看些的,毕竟他是国务卿,和紫禁城禁卫工作不沾边,又是反对和亲的一派,依然是一副肃穆的姿态。   其他三个人就没那么轻松了,主管内政的夏棣和武媚不谈……   一旁的苏护,这个平日里威严而沉默的军人,脸色就像是死了亲爹一样难看。   楚离和狐狸失踪这件事,是日出之后才被医生发现的,上报之后,首相夏棣连忙去问东皇太一,结果却发现东皇太一被最高等级的权限屏蔽了所有摄像头,而且禁止了向任何人提及关于楚离和狐狸的信息,简而言之,就是戴了眼罩塞口球。   所幸,作为同样是上位英灵权限的夏素言能解开这两个命令,所以真相很快就一清二楚了。   然后,四人就胆战心惊地来跟始皇汇报了。   “陛下,臣觉得,当务之急不是讨论逃婚这件事本身,而是要尽快把离儿和妲己找到……”   半晌,还是夏棣先开口了,这个儒雅的男人脸上满是忧虑之色,“两个年幼的英灵流落在外,如果这个消息流传出去的话,会出大事的……”   顿了顿,他犹豫片刻,又苦笑道:   “而且……”   “——素言那里,也可能需要您去开导一下。” 第三十七章 离儿,你想要的……   当夏棣提起“素言”二字的一刹那,书房中的三位重臣,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夏棣说完这句话,自己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情有些奇异。   夏素言啊……   这场逃婚事件里,受伤害最严重的,恐怕就是她了。   未婚夫和自己唯一的闺蜜私奔,一夜之间同时被爱情和友情背叛,对于那个性子柔弱的孩子来说,这种程度的打击,恐怕偷偷哭上整整一天都无法缓解。   而且,这件事结束之后,两个孩子之间的婚事,恐怕也是难以为继了。   开什么玩笑,堂堂储君,未来紫禁城和整个天下的皇帝,结婚前不小心被戴了一顶绿帽子也就够了,这样还坚持结婚,婚后一天戴一顶吗?   显而易见,想到这一点的并不只是夏棣,始皇剑眉紧锁,越想脸色越难看,沉默良久,道:“素言那里,朕待会儿会去看看她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离儿和妲己给朕找回来!”   “现在,让东皇太一全面接管华北境内的交通监视网络,全方位地毯式搜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在燕京境内的关键节点安置以太探测仪,除了这间房间的五个人以外,紫禁城里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暂时软禁在隐秘地点,不要让一点风声走漏出去——”   两个年幼的英灵出走,已经能称得上是危及了国家未来的大事,短短三分钟之内,整个紫禁城的各个系统都全部动了起来。   四人都领命退下之后,始皇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靠在椅背上,美丽而威严的面孔上,表情变得有些疲惫起来。   “还真的被你说中了啊……”   黑色长发的女人低声道:   “吾友。”   她闭上双眸。   沉默良久。   维多利亚,你那些话里的前半部分,几乎已经验证了,离儿和妲己真的越过了友谊的界限。   但后半部分,究竟是不是还会继续应验下去呢?   当她再度睁开双眼时,往日钢铁般凛冽的深邃眼神中,竟露出了几分无奈,和……   ——迷茫。   半晌后,始皇伸出手,拿起了放在书桌左上角的一幅相框。   她静静地凝望着那幅相片。   那应当是很久很久以前拍下的了,相片中的少年似乎还不到十岁,他穿着有些寒酸的破旧衣服,仰望着紫禁城的皇帝。   他和她在一座中央的高台上,两人的背后似乎是一个巨大的会场,数万人,也许是数十万人,数不清的、黑压压的人群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似乎在欢呼着什么,为了某一件事而流泪哽咽,疯狂地欢呼,乃至咆哮着——   但始皇没有看那些壮观的人群。   她凝望着少年的眼睛。   少年的瞳孔澄澈透明,眼神平静,古井无波。   他专注仰望着紫禁城的皇帝,没有在意周围的一切,一心一意地看着那张美丽而威严的面孔。   ——像是眼中的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在一样。   始皇怔怔地闭上双眸。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把相框放回了桌角,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祖龙阁的最高处,透过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整个燕京的轮廓,车流不息,人群熙攘,忙碌的燕京人来来往往在大街小巷间,人世间一片繁华,严冬渐去,初春将至,又是一年最好的时光。   始皇俯瞰着这片土地。   也俯瞰着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楚离。   她的眼神不复往日的凛冽和威严,有些眷恋,也有些温柔。   看着看着。   她的嘴角流出了一缕淡金色的鲜血。   触目惊心。   但始皇却像是早已习惯了一样,轻轻拭去唇角的鲜血。   “这么快啊,本来还以为能撑到过完除夕夜呢,现在看起来,恐怕只够再见你最后一面了吧?”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手心的血迹。   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   “离儿……”   她轻声道:   “你想要的……”   “朕给不了你啊——”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   --------------------------------   与此同时。   北美造物议会,教条禁区。   和十年后一般无二的黑暗大厅中,九个钢铁巨座排列中央。   一席在最上方,空无一人。   八席分列左右,每个座位上都有一道朦胧的数据虚影。   左列第三座上的虚影4th首先发出声音:   “燕京传来情报,已经能确定昨夜从俄罗斯得到消息的真实性,两名年幼英灵的确逃出了紫禁城。”   “现在已经有几个国家接收到情报了?”   左列第一座上的虚影2nd开口道:“5th,西欧方面反应如何?”   “已经能确定英法德三国接收到了此情报,而且在黎明前后就派遣了部分人员飞往燕京,但还不能确认其中的具体人员身份。”   5th淡淡道:“拉普拉斯妖推断,存在次位英灵的可能性大于80%。”   “梵蒂冈的反应呢?”   “教皇无视了这则情报,伊甸园系统的计算资源依然全部应用于国家点火装置的研究工程中,没有任何挪用。”   “……”   听到这句话,2nd沉默了一会儿,道:“明白了,那么,现在开始表决,是否执行军师的捕获计划。”   “3rd,同意。”   “4th,同意。”   “5th,同意。”   ……   一道又一道淡漠的声音在黑暗大厅中响起,所有的表决都是整齐划一的同意。   七人表决完毕后,2nd点了点头,道:   “2nd同意,八票通过。”   “——我宣布,开始执行捕获计划。”   话音落下以后,其余七人并没有说些什么,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虚影开始缓缓消散为光点。   2nd闭上双眸,它的虚影也同样开始消散。   但当所有人的虚影即将完全消失在黑暗大厅中时,一切流动的光点却都停滞了。   下一个刹那。   2nd睁开双眼。   七名枢机卿睁开双眼。   唯有一道冰冷漠然的电子女声回响在黑暗的大厅中。   【警告,警告,百慕大情报,狄拉克之海监测站观测到一次Ⅷ级以太波动,文明之理出现异常,华夏境内天之座出现轻度规则紊乱——】   在这一瞬间,所有枢机卿的瞳孔紧紧缩起。 第三十八章 温馨清晨   狐狸今天的样子有点儿不太对劲。   当上午的温暖阳光洒入卧室中时,醒来的楚离看着坐在窗沿俯瞰都市的狐狸,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打冷战。   今早的狐狸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半透明白色睡衣,胸前的大片雪白肌肤和修长的小腿裸露在外,白嫩的小脚搭在窗沿,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垂落在地。   很漂亮,作为东方审美观的女性最高标准,狐狸几乎是楚离所见过的异性中最美的一位了,再加上如今的姿态,令少年血气旺盛又刚刚醒来的楚离忍不住有些呼吸急促。   她精致的脸颊轻轻靠在窗玻璃上,静静地俯瞰着闹市区川流不息的车辆,表情很安静,静得丝毫不像往日那只重度多动症的熊孩子,变得和素言的文学少女气质有些相仿了。   尼采昨天晚上跟她说了什么?   苏天征不会已经醒了吧?   这两个问题浮现在楚离的心头,他咽了口口水,打破了卧室的寂静,“那个……狐狸?”   他的声音令窗沿上的少女金色狐耳微微一动,狐狸转过头,露出淡淡的笑容,“嗯,这么早就醒了吗?早上好。”   狐狸脸上的笑容令楚离的心情更加忐忑不安起来,他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我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对。”   “只是昨晚又梦到了很多事而已。”   狐狸一怔,露出微笑,道:“不,按威廉尼采的说法,应该是我遗失的记忆吧,很模糊,像是没什么逻辑的剪影,但毕竟还是回忆起了一些东西,所以,暂时有些乱。”   “哦,这样啊,那就好。”   楚离总算是松了口气。   记忆与人格是有根本性区别的,只要真正的苏天征不醒,他就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侵略性指数max的大狐狸做出什么可怕的暴行。   “你觉得未来的苏妲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狐狸突如其来的轻声询问打断了楚离的思绪,她的黄金瞳一片深邃,有些淡淡的迷茫。   原来如此,是陷入自我认知的困惑了吗?   楚离一怔,苦笑道:“狐狸,你没有必要因为那些未来的记忆而烦恼,那些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东西,你和未来的苏妲己,不分彼此——”   但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却被狐狸打断了。   “不,我没有在意这个。”   狐狸摇摇头,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也随着晃了晃,她走下窗台,赤足走到床前,坐到了楚离身旁,靠了过去,精致的小脸紧贴楚离,几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等等,你别靠这么近,我才刚醒,受不了刺激……”   楚离有些不适应地向后退了退,狐狸的睡衣是半透明的,本来就有种朦胧的诱惑,她又没系好扣子,从楚离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胸前的雪白。   最重要的是她的小脸,只有靠近了才能感受到,狐狸的容颜完美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倾国倾城,宛如谪仙,让楚离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对未来的苏天征,究竟是怎么看待的呢?”   狐狸没有在意楚离急促的呼吸,黄金瞳静静地凝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喜欢她吗?”   你不会是对未来的自己吃醋了吧……狐狸的醋性原来是这么大的吗?连未来的自己也能脑补出一顶绿帽子?   楚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猜测,他犹豫片刻,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回答,道:   “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太清楚,既然尼采基本上都告诉你了,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和未来的苏天征实际上没多少交集,我对她的好感,基本上都建立在现在的你身上……”   说完这些话,楚离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狐狸的脸色,却依然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比起现在的我,她应该是长大了很多吧?”   狐狸轻声道:“她的身材怎么样?比我现在十五岁的模样要好很多吗?”   完蛋了,看样子真的是对未来的狐狸吃醋了。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基本认定了这个推断,犹豫片刻,无奈道:“的确是要好很多,毕竟你是最美的东方英灵嘛,成年以后的身材当然是最完美的,但这不是关键,外貌只是一部分而已,重要的是内在,其实你现在的性格才是我最喜欢的,未来的你太强势了一点……”   这话倒是真的,苏天征长腿大胸身材棒是不假,但那个性格楚离有点吃不消,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带着如沐春风的完美笑容,但要是发起狠来,“天征”两个字背后的尸山血海可不是开玩笑的,从第一岛链歼灭战到西伯利亚远征,十年后,苏天征立下的赫赫凶名连被称为战斗民族的毛子听了都有些哆嗦。   神洲武神,华夏元帅,这两个称号的分量,并不只是听上去很帅气而已……它们足以比泰山沉重。   这倒不是说楚离反感这类强势的女性,准确的说他对这类女性还有天生的好感加成,但他对苏天征本就有着亏欠,这种吃不消,只能说是……小小的害怕吧。老实说,在世纪方舟上,刚刚得知苏天征即将考察上沪的消息那几天,楚离晚上睡觉时可是做了不少噩梦来着……   分散了一些思绪的楚离,没有注意到,他的话说完之后,狐狸的黄金瞳微微黯淡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吗……”   她微不可察地低声呢喃。   “所以说,你不用纠结过去和未来的关系,苏天征的一切是源自于现在的你的,那些记忆,你就当做看了一场1比1时间的全息3d体感电影就好了——”   楚离还在尝试安慰狐狸,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却愣住了。   狐狸坐到了他的身上。   凹凸有致的温暖身躯紧贴在楚离的睡衣上,只隔着两层单薄的衣物,胸前柔软的触感毫无阻碍地被楚离感受到,少年和少女的身体几乎毫无间隙的联结在一起。   楚离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了。   “你在干什么啊……”   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尼采待会儿就该回来了……”   狐狸却没有在意楚离的话,她静静地感受着他越发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小脸紧贴着楚离的侧颜,呼出的温热气息带着芳香,落在楚离的脖子上。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带着一抹无奈的意味。   “有时候总感觉我的运气挺不好的。”   狐狸低声在楚离的耳畔说道:“大概因为天生就是狐狸的缘故?每一次都要去从别的女人身边把你抢走,始皇是这样,素言是这样……”   “我们不是已经从紫禁城跑出来了么,就暂时不要再耿耿于怀这些事了吧……”   狐狸话题的跳跃性让楚离有些头疼起来,但一提起始皇和素言,他的身体又是一僵。   毕竟楚离年少时光里,心中对狐狸愧疚最大的就是在这里……他无法说服自己摆脱对始皇的爱慕,又对和素言的那纸婚约无能为力,他给不了狐狸任何东西,这份愧疚一直蔓延到今天。   所以,楚离叹了口气,不再去思索狐狸今天的莫名其妙,而是轻轻抱住了她柔软的身体。   入手的触感美妙的令人不愿放开,隔着单薄的睡衣,像是能感受到狐狸每一片白皙肌肤的柔嫩。   但楚离的心中却没有什么旖念。   “我在这里。”   他轻声道。   “嗯。”   狐狸轻声道。   温暖的阳光洒落而下,少年和少女的身躯坐在那里,紧紧相拥。   门外的银发女人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神情平静,轻轻叹了口气。 第三十九章 世纪大翻车   “你的牛奶。”   当尼采把一杯牛奶放到桌前时,楚离和狐狸都已经收拾好了衣着,一个坐在床畔,一个靠在窗沿。   “牛奶?”   看着还在冒热气的牛奶,楚离微微一愣。   “嗯,昨晚你睡得太急,忘了喝了。”尼采淡淡道。   “原来你还记着呢……”   楚离这才明白过来,尼采说的是他每晚临睡前的习惯,他不禁有些错愕,和尼采一起生活的那段时光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他没想到尼采还记着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尼采没有说话,神情依然淡漠。   倒是一旁的狐狸把视线移了过来,原本已经舒缓了很多的眉头又有些微微皱起,黄金瞳间流露出几分烦躁,然后转过头,继续俯瞰窗沿外的繁华都市。   对着银发女人微微一笑,楚离喝下了那杯牛奶,然后放下杯子,站起身,拍拍手道:“好了,现在安排一下今天的任务。”   “大猫小猫三两只,你就不用搞这么严肃了。”   狐狸靠在窗沿,转过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直说吧,打谁?”   楚离被她噎了一下,无奈道:“别这么一根筋啊,今天的目的不是进攻,而是隐蔽……尼采,我昨晚让你做的准备,已经完毕了吗?”   他把视线转向一边的银发女人。   “嗯,全国青少年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的中央数据库已经被巴别塔入侵了一瞬间,输入了你和苏妲己的伪造信息,第一轮检测场地分别在1号场的003号和009号,我是监护人,以你们姐姐的身份。”尼采淡淡道。   “姐姐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楚离的表情有些奇异,点点头,转向狐狸,道:“我们今天的计划,就是在这场大会的掩护下,躲过紫禁城和各国情报机关第一轮最严苛的搜查——”   今日正式开始的这场全国性盛会,将会给燕京带来难以计数的流动人口,而且是以少年和少女为主,堪称是先天的防护网,又因为使徒检测本身的对外保密性,还自带屏蔽敌特势力的buff,楚离当然不会错过它。   “等等。”   狐狸举手提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是素言和王玄策大人作为紫禁城的代表出席大会吧?素言可是上位英灵,我们的伪装对她无效,你难道不怕被她一眼看出来?”   “从亚空间现在表现出的规则推断,我们被素言直接发现的可能性是最小的,因为那相当于给我们增添了外援。”   楚离摇摇头道:“最大的可能性是被摄政王一方的眼线先注意到异常……而且就算被素言发现也没什么关系,有应对方案,总之,这个计划已经确定了,我单独行动,你和尼采一组……”   “停。”   岂料,话音未落,狐狸就皱起眉头,看向一边的银发女人,道:“为什么要分开?为什么是我和她一组?”   “分开是因为我们要分散亚空间蝴蝶效应,不让我们这三个准英灵战力始终叠加在一起,至于你和尼采一组……这怎么了?”   楚离微微一愣,困惑道:“你和尼采是最互补的组合啊,未来次位英灵里最强的力和智,都有致命的缺陷,但都可以靠对方补上,一加一完全是大于二十的效益,简直是天造地设的队友啊——”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狐狸黄金瞳间的冰冷杀意。   还有尼采美丽脸颊上的淡漠神情。   ……等等,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昨晚他睡前虽然她们还是看不对眼,但也没这么夸张的敌意啊?   楚离一时间头顶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吧,我同意这个方案。”   漫长的沉默之后,狐狸终于收起了眼中的杀意,冷冷地瞥了一眼尼采,“如果你昨晚的受伤就是因为所谓的蝴蝶效应的话,那我忍一天也无妨。”   “我也没有意见。”尼采淡淡道。   楚离看了看狐狸。   又看了看尼采。   所以说,昨晚尼采到底对狐狸说了些什么?   直到走出卧室去卫生间洗涮的时候,楚离的脑海中依然在回荡着这个问题。   但直到他关上水龙头,依然没有得出什么靠谱的结论。   “尼采这种动物,还真是不太好猜啊……”   看着镜子中的少年,楚离只能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   楚离所不知道的是,他并不需要猜下去了。   不久以后,他就会知道昨晚尼采和狐狸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原因,很简单。   ……   ……   “元……元帅?”   当背后那道带着困惑和惊讶的少女声音响起的时候,狐狸险些以为自己有了幻听。   金色狐耳僵直在空气中,狐狸的表情完全凝固,整个身体都定格在女卫生间的洗漱台前。   狐狸呆呆地看着镜子中、在她身后刚从一个隔间出来的陌生少女。   她看上去似乎不过十五岁左右,穿着黑色的百褶长裙,瓷娃娃般精致的面孔上满是错愕,凝望着狐狸的背影。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惊喜起来。   “——元帅!”   这一刻,狐狸终于确定这不是幻听了。   于是,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无意识地摇晃了几下。   喵喵喵???   狐狸一脸懵逼。   小同学……   你怎么看穿我的以太伪装的?   ————————   与此同时。   紫禁城。   “陛下,长公主还是不愿意离开画室。”   古典装饰的长廊间,武媚露出苦笑,用为难的表情看了一眼对面紧锁的房门。   那里面是夏素言的专用画室,喜欢安静和绘画的夏素言经常待在里面,这几乎是除了图书馆以外她最喜欢的地方……不,准确的说,从楚离和苏妲己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甚至很少陪她去图书馆以后,这就是她最喜欢待的地方了。   而从今早得知了楚离和苏妲己逃婚的消息之后,她就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了里面,无论谁敲门都不应。   始皇看着紧锁的房门,威严而美丽的面孔上流露出几分复杂到极点的神色。   她沉默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先退下吧,朕去陪陪她就好了。” 第四十章 素言的画,苏夏的名   当始皇推开画室的房门时,映入她眼帘的,是已经安静地睡着的夏素言。   一袭白衣的素雅少女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蜷缩在那里,双臂搂着膝盖,美丽的俏脸上双眸紧闭,神情带着些许忧郁,似乎已经睡了很久。   看着这样的夏素言,始皇微微一怔,放缓了脚步,没有惊醒她,轻轻地走进了画室。   这间画室的色调是纯白的,四壁上挂着夏素言平日里的画作,都是一些精致的水墨画和油画,描绘着山水花鸟,像是少女淡雅的气质一样。   空旷的中央,摆着一幅画架和座椅,上面是一幅画了一半的油画,背景是皇家学园的一片草地,少年和两个少女在那里看着天空。   在画架的旁边,还零乱地堆放一摞画纸,散落在最上面的那几张,内容也多是大同小异,都是三个人往日的生活,从祖龙阁之巅的眺望燕京,到皇家学园课堂上的遥遥相望,无不是笑容满面,温馨而幸福。   走到画架旁,看着那些油画,始皇的表情变得更加无奈起来。   她又看向落地窗旁熟睡的白衣少女,凝望着那张稚嫩而美丽的面孔。   始皇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看着夏素言长大的,从夏素言6岁那年血脉觉醒、被送入紫禁城被她收养为长公主之后,她就和这孩子朝夕相处了。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们间的感情却像是真正的母女,即使是素言显露出不堪大用的平凡资质之后,始皇也没有想过要放弃这孩子,而是想要通过漫长的时光去慢慢改变她。   她一直对素言抱有真挚的期待,本世代的第一席上位英灵,她本想将她培养成一位能背负起整个天下和未来的一代明君,带领这个国家打破造物议会的时代,迎来真正的复兴和辉煌……即使如今呈现在她眼前的只是一个爱看言情小说的柔弱少女,始皇也从来没放弃过这个愿景。   ——至少还有离儿在,有天征的元帅辅佐素言,就算她真的没有明君之资,离儿也能以亲王的名义摄掌政权,统帅满朝文武,代替她完成那个使命。   始皇是这样想的。   所以她一直没有阻止燕京三党分立的格局,武媚对素言的纯粹利用、王玄策对素言的深深敌意、苏护对素言的冰冷漠视,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就算她现在去管,也不过能替素言解一时之忧罢了,反而会因此而让素言失去很多经受磨砺的机会。   她时日不多,终究是要离开这片土地,去冰岛战场争那一线生机的。等她离开以后,素言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东西,始皇这些年来都已经想到了。   但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   念及于此,始皇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离儿啊……”   她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走到画架前,坐在座椅上,静静地凝望着那幅油画上的少年。   只完成了一半的油画里,蓝天白云和草地的背景、素言和妲己的身姿,都是模糊的轮廓。   唯有最左侧的那个少年,精致到了一分一毫,连每一缕黑色长发都描摹了出来,那双澄澈透明的双眸更是像真人般活灵活现。他露出微笑,躺在草地上,静静地仰望天空,表情安然而幸福。   到底是多少次的凝望,才能描摹出这般真实的面孔?   只是看着这幅油画上宛如真人的少年,始皇就能想象的到,那个素雅的白衣少女究竟花费了多少时光,在角落里装作看书,却透过缝隙默默看着身旁和妲己说笑的少年。   这一幕浮现在心头,令始皇感到一阵莫名的痛惜,但更多的却是……   愧疚。   是的,天方夜谭一般,亲手铸就了一个辉煌王朝的开国皇帝,自认为所作所为皆为华夏的始皇,此时心中竟然涌起了一股令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愧疚感。   尤其是当始皇的脑海中再度浮现起她书房桌角的那张相片中,少年一心一意凝望她的眼神时。   ——那是她给自己女儿准备的未婚夫啊。   这简直是……   滑天下之大稽。   头痛感弥漫上来,始皇无力地揉了揉眉心,感觉就算是处理一天一夜的政事,也没有现在这么让她心累。   是时候该离开了吧?   她心中默默道。   再见离儿一面,就离开这片土地,去冰岛吧……   暂且收起这些繁复的思绪,始皇从座椅上站起身,准备叫醒夏素言,开导一下她。   现在,令始皇唯一感到安心的就是,素言还不知道离儿对她的感情,只是以为自己最好的闺蜜把自己的未婚夫抢走了而已。   不然的话,如果素言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了自己的未婚夫不仅人被闺蜜抢走了,心也丢在了自己的父皇那里……   始皇又有些头痛起来。   那样,她还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孩子了。   不过,还好,一切还没有完全暴露……   这样想着,始皇走向熟睡的素言。   但她还没有走出几步,没有关紧的落地窗缝隙处,有一阵微风拂过,将地面上散落的那摞画页最上面的几张油画远远地吹开,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始皇一怔,将视线投了过去,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打算把画拿回来而已。   但下一刻。   如坠冰窖的寒意,让始皇的瞳孔瞬间放大,美丽而威严的面孔,彻底冻结在了那一刹那。   往日天子剑锋般凌厉坚毅的黑发女人,如遭雷击一般,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呼——】   又是一阵风拂过,更多的纸张被吹得漫天飞扬,足足有几十张,一齐挥洒在空旷的画室中。   映入始皇眼帘的一张张画卷,都描摹着同样的场景。   ——和女人拥吻的少年。   跃然纸上的油画,逼真得令人叹为观止,黑色长发的女人拥抱着少年,笑容温柔,两人双唇紧贴,少年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迷恋的神情,眼神中的深深爱意几乎透出了纸张。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不是本子,所有油画都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两人都是衣着整齐,画风很是唯美,内容相仿,只是背景各有不同,金銮殿、祖龙阁、帝宫花苑……   就像是这个年龄的少女应有的、对爱情的美好梦想。   唯一异常的,就是画中的女主角,不是少女本人。   ——而是始皇。   冬日的风依然在呼啸。   始皇呆呆地伫立在漫天飞扬的油画中。   她的面色苍白如纸。   ……   ……   “我大概能理解陛下现在的心情。”   夏棣叹了口气,道:“我两年前,第一次发现素言在画这些画时,也是和陛下几乎一样的表情,虽然画本身还没有太出格的地方,但……紫禁城未来的至尊,竟然有这样的……癖好,无论谁看了,恐怕都会一时难以接受吧?”   这是一间上世纪旧式风格的客厅,光线泛黄的欧洲风格吊灯垂落在天花板上,老唱片机奏响着古典的轻音乐。   儒雅的男人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手捧着酒杯,轻抿一口,凝望着眼前虚空中镜子般的水幕,那其中正倒映出始皇和夏素言所在的画室。   “她在两年前就有这样的癖好了吗?”   夏棣的对面,一名银白圣袍的男人,淡淡道。   “或许更早吧,但我也只是这两年才发现她在画这些画。”   夏棣摇了摇头,道:“陛下对燕京以太领域的掌控是在这两年开始渐渐消退的,我也是这两年才开始启动计划,之前对素言的注意力一直在最弱的范围,毕竟她始终没什么威胁……老实说,这孩子虽然从小就没有表现出什么才能,但心理竟然脆弱到这种地步,还真是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您应该感到幸运,夏先生。”   圣袍人淡淡道:“有这样孱弱的储君,您的计划才最有可能成功。”   “嗯,我的确感到幸运。”   夏棣微微一笑,道:“如果储君是离儿,我想在陛下离开以后做些什么事,那就很难办了。”   “您应该尽快排除这个不稳定因素。”圣袍人说:“您无法控制两名即将成年的上位英灵。”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夏棣摇摇头,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在三个月后、陛下进入祖龙阁沉睡之前,我不会背叛她的意志,她的所有命令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服从,所以,你们不需要再试图从我这里得到捕获离儿的任何帮助。”   天之座大限将至的时候,必然会选择离开文明之理赋予他们的“座”,独自一人前往冰岛战场争那一线生机。   而离开“座”,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天之座的沉睡,少则数天,多则数周,而始皇离开时将会选定的沉睡地点,自然是祖龙阁。   按照始皇在上一年的推断,预定时间应当在三个月后。   燕京城中,这是唯有夏棣等四位英灵重臣才知道的机密。   “愚忠。”圣袍人说。   “这不是愚忠。”   夏棣微微一笑,道:“陛下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王,她能给这个国家带来真正的未来,陛下一日不离开座,我就一日不会背叛她……只有她离开座,对这个国家的未来没有价值之后,我才会取代她。”   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笑起来很柔和,但眼神中却带着钢铁般坚不可摧的意志:   “——陛下离开座之后,我就是唯一有资格坐上皇位的人,我将带领华夏统一这个世界。”   圣袍人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危险的人格,扭曲的爱国价值观,不择手段的大国沙文主义者。   拉普拉斯妖的无数次逻辑推演,都证明了这个男人登上皇位之后,会给造物议会带来怎样巨大的威胁。   但至少在他登上皇位之前,他就是造物议会的盟军。   他将为造物议会抹杀年幼的少军主,并在政治大清洗中给华夏带来漫长的震荡期,这就足够了。   “事实上,造物议会已经暂时放弃了捕获少军主的目标。”   圣袍人淡淡道:“军师提出了新的计划,我们希望您能予以配合。”   “我已经说过了,只要陛下在,我就不会——”   夏棣皱起眉头,刚刚说了一半,但话音却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一缩。   “看来您已经猜到了。”   圣袍人淡淡道:“因为未知原因,始皇预计会在近期进入祖龙阁沉睡,然后前往冰岛,最重要的是,时间的提前令天之座的归还出现了异常,或者说……遗蜕。”   “我们将在始皇沉睡时进攻祖龙阁,我们希望与您一起,从文明之理手中夺取天之座遗蜕的残片。”   “……”   夏棣沉默了很久,指尖轻轻敲打着茶几的桌面,半晌后,道:“你们有几成把握?”   “91%。”   圣袍道:“我们将派遣一名上位英灵和两名次位英灵位阶的枢机卿前来燕京,再加上您和您的盟友武媚,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天之座以外的人能阻止我们,始皇沉睡,王玄策、苏护不足为虑,唯一需要担忧的,只有文明之理的护壁。”   “那威廉尼采呢?”   夏棣挑挑眉道:“她现在可是在紫禁城,你们难道不担心她会中途出来搅局?除此之外,还有离儿和妲己,这两个孩子虽然还小,但全力以赴的话,加起来还是能比拟一个次位英灵的。”   “不,来自俄罗斯、法兰西和不列颠的英灵,会帮我们牵制这三人。”圣袍人说。   “什么意思?”   夏棣愣住了,“为什么把这三个人放在一起说?”   圣袍人没有回答他,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到底应不应该告诉他这个情报。   半晌后,他还是说出口了。   “事实上,我们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源自于军师的推断。”   圣袍人道:“军师说,威廉尼采的和亲应该不是虚假的伪装,那就是她真正的目的,她可能爱上了少军主。”   “……”   夏棣的头顶仿佛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威廉尼采?   离儿?   你在逗我?   ————————   此时此刻,心中满是一脸懵逼之感的,不单单是远在紫禁城中的夏棣,还有燕京国际酒店中的狐狸。   狐狸坐在隔壁客房的卧室中,呆呆地看着正在balabala的陌生少女。   “……所以说,元帅,你未来十二年里搞出来的大新闻大概就是如此。”   当这个她还不知道名字的少女终于停下话来之后,狐狸一时被有些庞大的信息量冲击的脑壳有些疼。   被这个少女拉到她的客房以后,狐狸先是一脸懵逼地被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关于“昨晚来上沪考察”的事,结果一问三不知以后,少女就一脸恍然大悟地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就开始balabala地给她讲起了所谓“未来的苏天征”的事。   ——狐狸昨晚的确梦到了一些和苏天征有关的记忆残片,所以才会问楚离那些问题,但这些残片毕竟只是模糊不清的剪影,可没有现在少女直接讲她的个人传记那么有冲击性。   这份冲击性导致的结果就在于,她现在连少女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所以说,小同学……”   狐狸眨眨眼,打断了少女的话,认真地问道。   “——你是谁啊?”   -------------------------------   ps:4000字大章,今晚没了……苏夏和狐狸的碰面剧情插了一个新灵感,第二章正在大修,到明天估计才能出来。顺便玩一个小游戏,大家可以猜猜这个灵感究竟是什么,换句话说,猜猜我究竟会搞出什么大新闻(推眼镜) 第四十一章 你掉的是这个金毛妈妈?   “所以说,小同学,你是谁啊?”   当看到狐狸疑惑的表情时,苏夏微微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有些失去往日的冷静了。   在洗手间瞥见年幼的元帅背影的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浮上心头的惊讶和喜悦像海啸般冲刷着她的心灵,以至于把元帅带到她的卧室之后,她甚至忘记了先阐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下一刻,苏夏忽然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她看着狐狸认真的表情,眼皮重重地跳了跳,黑色百褶长裙的后背险些被冷汗打湿。   她终于明白自己犯下什么错误了……眼前这只年幼的狐狸,未来可是被冠以“天征”之名的冠军侯啊,神洲武神,华夏元帅,手下的鲜血,足以染红半个太平洋和东西伯利亚。   而她竟然不管不顾地把年幼的元帅拉到了自己的卧室……现在还没被当做刺客砍成碎肉,只能说多亏了她是个没有危险性的普通人吧?   该死,过去看了这么多重生穿越小说,事情真的发生在了自己头上时,连取得信任是一切的基础都忘了吗?   电光火石的思绪一闪而逝,苏夏下连忙退后了一步,摊开双手,表明自己没有威胁,道:“元帅,十分抱歉,是我唐突了,我能证明自己来自未来的身份,请您打开床角手提袋中的那本相簿,那是我从未来带过来的,是未来的您最珍视的东西……”   看到苏夏突如其来的动作,狐狸一怔,随即明白了少女的想法,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听清少女的话之后,她的黄金瞳微微眯起,疑惑道:“相簿?”   原来如此,现在的元帅还没有做出那本相簿,那么她身份的可信性就又多了一分证明依据了。   苏夏松了口气,点头道:“嗯,没错,封面上皇家学园的徽记,底下还写着两句话,一句是‘及时行乐’,一句是……”   她没有注意到,当“及时行乐”四个字说出口的一瞬间,狐狸的表情一僵,悠闲地在半空中轻晃的大尾巴,也险些炸起毛来。   黄金瞳间的神色接连变幻数次,狐狸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到床角,打开手提袋,拿出了那本纯白相簿。   当封面上那句显然是她自己的笔迹的谚语映入狐狸的眼帘时,她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好吧,我相信你的身份了。”   狐狸看向苏夏的眼神变得有些柔和下来。   无论如何,有这本相簿在,她来自未来的身份应当不是伪造,而且也应该是未来的苏天征愿意信任的人……虽然还没有翻开它,但狐狸能确信,如果尼采和这孩子所言的未来是真实的,那这本相簿,肯定是她未来最珍重的宝物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你和未来的我是什么关系?”   “额,这个……”   这个问题让苏夏一呆,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苏天征对她的好感源自哪里,一个回答不好,指不定又是一个雷区,只能硬着头皮道:   “额,我叫苏夏,上沪交大的学生会主席,事实上,我和未来的元帅也是刚刚认识,您来上沪和尼采冕下商谈合作,我是迎机队列的一员,不知道为什么,您说我身上的味道有什么不对,然后就把我带到酒店里去了,让我看了相簿,还跟我讲了很多您在皇家学园的过去……”   这个理由说完,苏夏自己都有种捂脸的冲动,完全是漏洞百出的逻辑,听上去简直跟三流小黄文一样的情节发展。她的思绪飞速运转,连忙考虑再补救一下,但第一个字还没出口,她却忽然感到了周围的气氛有什么不对。   是的,气氛很不对,万籁无声的莫名寂静,静的让少女感到了有些不安。   苏夏眨眨眼,将视线聚焦在对面的狐狸身上,但映入眼帘的那一幕,却让她愣住了。   金毛狐狸呆呆地伫立在床前,手里捧着的那本纯白相簿,不知何时掉在了被子上。   她的黄金瞳微微放大,美丽的脸颊渐渐变得没有血色,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上午的温暖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却像冷得有些哆嗦一样,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苏,夏?”   她喃喃。   “等等,元帅……你怎么了?”   苏夏一时间有些被吓到了,她的心头浮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等等,昨晚元帅说她味道不对、名字有趣,该不会是过去有什么仇人也叫苏夏吧……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胡扯的巧合?   这一刻,狐狸却已经完全听不到苏夏在说些什么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野兽的直觉从记忆深处将片段的剪影组合起来。   【嗯,他来到巴别塔的第二年,我们结婚了,生了个女儿,叫威廉苏夏——】   【就像我们女儿的名字,苏夏,苏妲己和夏素言各取一个姓——】   银发女人的声音仿佛又重现在她的耳畔,她的声线冰冷而淡漠,似乎丝毫没有半点感情。   喂喂,这个玩笑可真是一点都不好笑啊……   狐狸感觉自己有些微微眩晕。   事实上,在昨晚那场对话之后的一夜中,她是不愿意承认尼采所说的一切的,今早和楚离的对话中,也在刻意地避开“楚离的未来”,她在将自己的思维麻痹起来,企图逃避现实。   威廉尼采在骗她,狐狸反复对自己重复着这样一句话,潜意识中始终在寻找着一切能让尼采的话不成立的证据,一次次失败,却始终没有放弃。   但在这一刻,她所有的抵抗却都似乎被对面少女口中短短的两个字打破了。   来自未来的上沪,名为苏夏,认识她和尼采,与苏天征关系亲密……种种线索在狐狸脑海中编织出一幅温馨的画卷,画中是巴别塔的顶层,楚离、尼采和苏夏正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笑容满面,多么幸福而温……   ——暖nm!   难以抑制的怒火从狐狸的心底涌现,黄金瞳间再度弥漫起愤怒之色,如果不是还有理性,她险些都控制不住狰狞的杀意,想要现在就打穿墙壁,用天征令把那个名叫威廉尼采按在地上艹到哭为止。   但狐狸尚存的那一丝理性还是制止了她的冲动。   因为她的野兽直觉发现了有哪里不太对劲。   黄金瞳微微眯起,狐狸凝望着对面的黑发少女,露出几分狐疑之色,   是的,黑色长发洒落而下,纯黑的瞳孔很是漂亮,五官精致宛如天使,一个典型的东方美少女……   ——看上去和中德混血儿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且,十五、六岁左右的模样,换言之,如果她来自2016年,那出生时间至少要在本世纪初。   开什么玩笑,难道尼采在三年前就偷偷摸摸溜进了紫禁城,把楚离给吃干抹净了?   这两个铁证如山的事实摆在眼前,狐狸忍不住产生了疑问。   难道是同名同姓?   “……你的父母是谁?”   狐狸犹豫片刻,开口道。   “哎?”   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苏夏闻言一怔,虽然疑惑元帅会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但还是道:“我是撒哈拉战场的孤儿,被我现在的监护人救下,但五年以前的记忆都没有了,不清楚父母是谁……哦,我现在的监护人叫楚离。”   “楚离”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狐狸的眼皮又是重重地跳了跳。   “楚离”这个名字啊……那这个孩子和他的关系,就毋庸置疑了,他自己始终坚称的这个所谓“真名”,是只有始皇和她才知道的东西啊,世人只听说过少军主这个代号,而就算是素言和夏棣等人,也只是以为他的名字是始皇“亲赐”的“离”罢了。   狐狸可不觉得,世界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恰好一个同名同姓的苏夏,还搭配上一个同名同姓的楚离。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年龄对不上号的话,那这个女孩真的是楚离从战场上收养的孤儿?   狐狸脑海中又回忆起尼采昨晚的话语。   【我们不想让那孩子卷入世界巅峰的漩涡,我们的世界太危险了……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被他收养的战场孤儿长大,而我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   如果这些都是谎言,那么真相是什么?   狐狸本就不是擅长这种逻辑推理的类型,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有些头痛起来,几乎想要放弃思索,直接去问楚离了。   但就在这一刹那。   野兽的直觉仿佛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某道灵光。   等等。   黑色长发   华夏纯血。   楚离的女儿。   最重要的是……   ——她姓苏?   “……”   黄金瞳怔怔地凝望着对面的苏夏。   黑色长发、华夏纯血、同样姓苏的狐狸……   表情渐渐呆滞了。   exmmmmmmmmmmmm?????   这一瞬间,用晴天霹雳已经不足以形容狐狸此刻的心情了。   ——这简直是十四级全球板块大地震加哈雷彗星撞地球。   等等,等等,这里面一定有哪里不对,我还不能这么武断,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回皇家学园寝室在书桌抽屉里找一找时光机……不,不对,我现在在逃婚,要是被始皇和素言发现了怎么办,直接奉女成婚吗?结婚仪式要用中式还是西式呢?请柬上的花果然还是素言最爱的水仙比较好吧,要不要生二胎呢?第二个女儿起什么名字比较好呢,不如就叫楚嬴政吧……   ——显而易见,现在的狐狸,已经完美地诠释了何谓“人类的想象力有多么伟大的跨越性”这一点。   “额,那个……元帅?”   直到苏夏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时,狐狸才终于从瞬间爆炸的思绪中勉强挣脱出来。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元帅,您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我的名字让你想起了什么人?”   苏夏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了,她额头一丝冷汗滑落,勉强维持着不变的笑容,已经有种跑路的冲动了。   漫长的沉默之后,狐狸用一种十分古怪而复杂的眼神打量苏夏,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年龄?”苏夏一愣,道:“大概应该是15岁吧,我的所有身份证件都在大火里被烧干净了,回国后也没找到相关记录,对比华夏青少年的平均身高体重比例,我现在大概应该是15岁左右吧……”   “也就是说,不知道确切年龄吗?”   狐狸的眼神变得更加奇特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重重地拍打着胸腔,心跳快得几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英灵。   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这个名词。   是了,如果这个女孩是英灵,她的外貌问题就完全可以解释了,英灵的幼年期比普通人要结束的很早很早,如果这个女孩是英灵,她只需要拥有12岁的生理年龄,外貌就完全可以到达十五岁的水平。   而且,这也同时解释了她为什么能进入亚空间、并保留一切的记忆。   而如果这孩子今年真的12岁的话,出生时间就应该是2004年,也就是尼采所说的……   她背着楚离逃亡的那一年。   这一刻,眩晕感再度涌上了狐狸的大脑。   怎么办?这个逻辑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凭借她的野性直觉再也推断不出什么bug了……   而就在狐狸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有些不太够用的时候,她口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打了个机灵,从思绪中暂时挣脱出来,连忙打开手机,不出意外,看到了楚离的名字。   “那个,苏……苏夏是吧?你先在这里别走,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狐狸眼皮跳了跳,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对面的苏夏,深吸一口气,撂下了一句话,就像是逃跑一般离开了这间卧室。   只留下背后的苏夏眨眨眼,满头雾水。   -----------------------------------   “她到底跑到哪去了?怎么连电话都不接?”   盲音响了很久之后,楚离对身旁的尼采露出疑惑的表情。   此时此刻,距离三人出发参加大会,已经只剩下十多分钟了,楚离和尼采也已经把行装收拾整齐了,但狐狸却一直没有回来。   尼采没有接话,她罕见地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似乎同样不太能理解狐狸的神秘消失究竟是什么缘故。   就在这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狐狸?”楚离拿起手机。   “……这个白天你和尼采分成一组吧,离。”   狐狸似乎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然后她的声音才从手机中传来,“我思考了很久,还是不想和那个女人一起待上那么长时间。”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楚离一愣,虽然有些突兀,但这倒是挺符合狐狸今天早上的表现的,他也没有什么疑心,只是苦笑道:“我不太能理解,你真的对她有这么抗拒么?”   一旁的银发女人眉毛挑了挑,波澜不惊的双眸间流露出几分奇异的神色。   “嗯,就是有这么抗拒。”   狐狸顿了顿,继续道:“我已经一个人去会场了,到时候再碰面吧。”   这一刻,银发女人的眉头微微皱起。   ------------------------------------------   ps:4500字大章没断,手快累断了,算作二合一吧,零点前还有一章,顺便求一求推荐月票刀片~ 第四十二章 连环翻车的开始   当狐狸和苏夏间产生了“美妙”的误会之时,暂且将视角转移到另一个国家。   2004年2月4日,8:37。   中亚,哈萨克斯坦。   无垠的戈壁荒漠中,冬日的寒风呼啸在长空间,漫天都是纷纷扬扬的沙尘,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一丝绿色。   悬崖边缘,三架直升机停留在空旷的岩石上,克格勃华夏分部统帅娜杰日达和一众身着军装的俄罗斯特种兵伫立在直升机前面,排成三列,军姿笔直,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终于,他们等到了一直在等的东西。   螺旋桨的轰鸣声渐渐逼近,天空边界的黑色小点渐渐显露出轮廓,一架漆黑的大型武装直升机来到了悬崖上,缓缓降落。   当螺旋桨荡起的沙尘落下的时候,直升机的舱门打开,一只布满皱纹的右手探出,扶住了舱门,随即走出的是一位年迈的灰衣老人。   老人披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大衣,皮鞋也很破旧了。   但他的脊梁却挺得很直,灰白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神情深邃而漠然,走下舱门,他沉默不语,缓缓扫视了一圈四周。   他对面的所有俄罗斯军人军姿笔直,连眼神都没有移开一下。   大约过了几秒,灰衣老人收回了视线,将目光落在娜杰日达身上。   “还有多久?”   灰衣老人平静道。   娜杰日达没有摆出往日轻浮而张扬的姿态,神情肃穆,听到灰衣老人的话之后,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报告,三分十二秒后,英法德三国联合专机将途径这里的上空,其中搭载了三名次位英灵。”   默默听完这些,灰衣老人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将视线投向西方的天际,闭上了双眼。   “离开吧,十分钟后回来接我。”   “遵命。”   娜杰日达再次行了一个军礼。   然后,她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三列俄罗斯军人开口道:   “开始避难。”   下一刻,军人们的队列散开,包括娜杰日达在内,所有人进入了四架直升机之中,螺旋桨的声音轰鸣不断,不久就升向高空,然后消失在了天际的边缘。   当四架直升机的黑色小点完全消失不见的时候,灰衣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遥远的西方,已经响起了喷气式客机的轰鸣声,一道横跨苍穹的飞机尾迹云从远方来到了这里,隐隐约约已经可以看到飞机的影子了。   灰衣老人抬起头,他遥遥眺望天际那道漫长的尾迹云,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荒漠上午刺眼的阳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上午好。”   他说。   于是,漫天呼啸的寒风停滞了,纷纷扬扬的沙尘被定格在了半空中,灰衣老人脚下的悬崖缓缓破碎,巨大的岩石被无形的力量剥离而出,仿佛是神明的刀锋在雕琢,碎石飞溅,这座悬崖被打磨成了一柄中古骑士长枪,高悬在无垠的戈壁之上。   下一个刹那。   【轰——!!】   震耳欲聋的音爆声响彻苍穹,令远方直升机上的娜杰日达都忍不住为之颤抖。   她用敬畏的眼神眺望荒漠的方向。   ……   ……   这一天上午,发生了很多大事,譬如华夏新一届使徒检测大会的召开,譬如马其顿帝国在亚历山大防线的节节败退……难以计数。   但这些大事中,不为世人所知、却搅动了整个世界的,却只有一件。   或者可以说是两件。   2004年2月4日,上午八时四十分。   英法德三国联合专机在哈萨克斯坦被摧毁。   三名次位英灵被重伤,紧急遣送回国治疗。   西欧方面暂时放弃捕获计划。   2004年2月4日,上午九时零分。   俄罗斯上位英灵“灰衣主教”苏斯洛夫。   进入华夏境内。   ------------------------------   “等等,按理说我们不是应该去会场的么?你现在拉着我跑到隔壁的商场来是几个意思?”   穿着一身少年版的冬季羽绒服,楚离有些不太适应地晃了晃脖子,看着身旁穿着厚厚羊毛大衣的尼采,一脸茫然。   银发女人神情淡漠,握着楚离的手,和他一起走在熙熙攘攘的商场大厦中,这里是使徒检测大会会场大厦的隔壁。   时至上午,正是客流量的高峰期,两人所在的位置也不是什么奢侈品专卖区,放眼望去,一片人潮如海,从拥挤在特价区的大爷大妈,到推着购物车跑来跑去的萝莉正太,燕京作为超一线城市的人口聚集效应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原本在新年前夕这一周,燕京的流动人口会大幅度降低,甚至偶尔出现都市一角空旷无人的盛况。   但今年显然不同,全国青少年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带来的无数少年少女,以及一小部分陪同而来的家长,给这座大都会增添了新的生机与活力。   就像现在这座商城中,映入眼帘的大多数都是像楚离和尼采一样大手牵小手的组合,不时有带着孩子的家长与两人擦身而过时,向尼采露出善意的笑容。   似乎是为了避免暴露,尼采也不像往日一般冷漠,也会点头致意一下。   这些家长恐怕这辈子都想不到,这个对她们点头致意的美丽女人,究竟拥有着怎样可怕的身份。   “大会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十点钟,你才离开燕京十二年,就已经把这些都忘干净了吗?”   尼采淡淡道:“而且,夏素言将代表紫禁城在大会正式开始前半小时发表简单的致辞,如果想被当场抓个正着,然后被带回去和她结婚的话,你尽管可以现在就去会场。”   她的声音经过了以太的屏蔽处理,所以并不在意会被近在咫尺的路人听见。   “……好吧,这个理由我认可了。”   楚离挑挑眉,道:“但请问我的策士小姐,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仰头看向银发女人,她正站在一排……玩具货架面前。   而且她正在认真地打量着一套仿真玩具枪,看表情似乎有买下它的打算。   楚离看了一会儿尼采的视线,又看了一会儿她牵着自己的右手。   他神情平静。   ——所以说你一直这么认真地扮演带孩子的大姐姐到底是在搞什么?我感觉你这种癖好需要电一电才行啊!   ——而且我就算只看外表也是十五岁了好吧?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已经不喜欢玩具枪了,他们喜欢的是奶……我是说更刺激的东西啊!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银发女人若无其事地拿下来那套玩具枪,塞到了楚离怀里,淡淡道:“亚空间的力量无处不在,我们必须时时刻刻做好完美的伪装,每一处细节都是。”   “……”   黑色长发的少年看了看怀里的玩具枪,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很好,威廉尼采总裁阁下,我就喜欢你这种打着计划的旗号满足自己恶趣味的模样……   虽说心中腹诽,但楚离还是不得不承认尼采说的没错。   至少一圈转完,当他的怀里多了一堆尼采给他买的玩具以后,商场内拿着以太分析仪站岗的武警,再将视线投向他时,打量的时间就不太多了。   ……但不远处的休息区,有很多年龄相仿的少年在偷偷看着他笑啊。   那些应该都是参加大会、却懒得在隔壁大厦等待的少年,三三两两的坐在不远处休息区的沙发上,大多是十五六岁,看到尼采的时候忍不住露出惊艳的表情,而看到楚离怀里的那些玩具,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感受这些扎眼的视线,楚离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扯了扯尼采的袖子,压低声音道:“我说,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   “面子?”   尼采低下头,看到了楚离的表情,眼角的余光又瞥见了那些少年的嘲笑,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明白了,生物本能中蕴藏的雄性竞争意识吗?你因为这些玩具的存在而觉得自己在雄性群体中的上位感被削弱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说人话,然后,你说的没错。”楚离叹了口气。   “毫无意义的烦恼。”   银发女人俯瞰着楚离,神情淡漠,平静道:“雄性生物的竞争是围绕异性来进行的,交配权才是判断族群领袖的核心标准,你不需要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些玩具丢脸,因为……”   她俯下身,平静地吻了一下楚离的侧脸。   “你的玩具能让他们嫉妒一辈子。”   尼采淡淡道。   这一瞬间,所有休息区中的少年,表情傻的很可爱。   楚离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错愕起来,踉跄着退了两步,怀里的玩具险些掉在了地上。   尼采却没有看楚离,而是牵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楚离咽了口口水,总算从刚刚一瞬间的惊愕中勉强回过神来,他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尼采的背影。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后。   所以也没有注意到……   一个货架的后面,有一个戴着帽兜、披着大衣的素雅少女,正悄悄地用余光凝望着他和尼采。 第四十三章 素言,素言   “离夏素言开始发表致辞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了,我先去会场大厦观察一下情况,检查一下紫禁城或是其他国家有没有暗中设下埋伏。”   牵着楚离的手来到了休息区,尼采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对楚离如是说道。   “你一个人去吗?”楚离问道。   “这样安全性最强,不至于发生我们这一组被一网打尽的情况,最糟糕的局面也能留有一个人去找到苏妲己。”尼采淡淡道。   说起狐狸……她现在到底在哪呢?已经到了会场了吗?   银发女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后,楚离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脑海中又回响起了狐狸刚刚在电话里有些古怪的语气,还有她对尼采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敌意。   他又看了一眼银发女人的高挑背影。   “希望她不要刚好和狐狸撞在一起吧……”   他不在她们身边,这俩人要是打起来可就玩完了。   楚离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闭上双眼,准备简单地休息一会儿。   但短暂的闲适时光并没有停留太久,一道轻柔的少女声线就唤醒了楚离。   “您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哦,可以……”   楚离睁开眼,余光瞥见了休息区几乎都是三三两两的少年少女,空位只剩下了他对面,下意识地点点头,答应了少女的请求。   他抬起头,看向少女的脸颊。   下一刻,他的嘴巴缓缓张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映入楚离眼帘的素雅少女,穿着纯白的羊毛大衣,帽兜垂在背后,瀑布般柔顺的黑色长发落下,容颜宛如水仙花般清丽优美。   她的怀里抱着一本大书,正静静地凝望着楚离,露出淡淡的笑容。   “早上好,离。”   她轻声道。   此时此刻,出现在楚离眼前的少女,正是紫禁城的长公主,本应该在会场大厦准备发表致辞的夏素言。   “素,素言?”   楚离愣愣地道出了少女的名字,然后睁大了眼睛,“等等,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背后有一丝冷汗滑落,警戒性提高到了极点,借助以太的洪流扫描了一圈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紫禁城的英灵和使徒,随即不禁一怔,“你是一个人来的?”   夏素言一直在静静打量着楚离的神情,看到他的第一反应之后,表情依然柔和,眸子里却流露出几分黯然。   犹豫片刻,她轻声道:“不用担心,我没有通知别人的,只是想和你说一些话而已……我不会出卖你的。”   当这句话落入耳畔的时候,楚离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看着对面的白衣少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如何面对她。   ——楚离对夏素言的感情,从很多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是很复杂的。   这种感情,大概只有订过所谓的“娃娃亲”的人才能理解……不,因为始皇的存在,或许这世上只有楚离才能明白这份感情的微妙滋味。   在祖龙阁的图书馆一角,楚离与这个喜欢坐在书架旁默默看书的素雅少女初次相见之后,始皇就微笑着告诉他,她是将是他未来相伴一生的伴侣。   这份婚约来的那么突兀,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从紫禁城的文武百官到燕京街巷的市井百姓无一不对对它怀着由衷的善意和祝福,每年始皇的生日,他和素言一左一右坐在始皇身旁时,都能听到一句又一句“天作之合”的赞美。   如果没有始皇在,那么或许楚离会很愿意接受这份婚约。   素言很漂亮,虽然不同于狐狸几乎是东方审美观极限的倾国倾城,但却有着古典东方美人的温婉。   她的柔弱性格楚离也并不讨厌,甚至他还很喜欢和素言背靠着背坐在图书馆一下午的安静感觉,午后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能感受到背后少女的淡淡体香,他很喜欢这静谧的一刻——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以,当始皇每一次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摸着他的头,微笑着跟他描绘两人结婚后的图景时,楚离的心中就多出一分无奈。   于是,楚离渐渐开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素言。   她毕竟是他的未婚妻,但他却没有爱上她,而是爱上了始皇。   即使始皇和夏素言没有血缘关系,但这种背德感依然折磨着楚离的内心,让他在面对夏素言时有种难以抑制的愧疚和逃避,他开始渐渐尝试疏远她……   但他和她却根本无法分开,无论是祖龙阁还是皇家学园甚至是内阁旁听,楚离和夏素言这两个人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了一起,无法分割。   直到楚离离开紫禁城,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素言。   即使是当时光倒流,一切重头来过的时候,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就像带着狐狸离开紫禁城的昨夜,他甚至不敢去看长椅上夏素言熟睡的小脸一样。   “你……不怪我吗?”   漫长的沉默之后,楚离露出苦涩的微笑。   他说的自然是自己带着狐狸逃婚的事,于情于理,他要逃尼采的婚,也应该是带着夏素言逃才对,但他却带走了她最好的闺蜜狐狸……这种事……   楚离难以想象夏素言今天到底承受了怎样巨大的打击。   当他的问题落入夏素言的耳畔时,白衣少女抱着书的手臂紧了紧,低下头,默然不语,   楚离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但他却能想象得到她现在的心情,不由得心中长叹一声,有些无力地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你这次来……是想跟我说些什么话呢?”   在楚离看来,不外乎是少女想要一个解释,或者是劝他带着狐狸回去,应该就只有这两个可能了。   但下一刻,他却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你能去见陛下一面吗?”   夏素言抬起头,静静地凝望着楚离的脸,轻声道:“……见一面就行了。”   “哎?”   楚离呆呆道。   这一刻,巨大的危机感浮上了他的心头。   等等,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   ……   与此同时,大厦的第二层。   “所以说,元帅,我们现在不应该是去隔壁会场吗?”   小而精致的咖啡厅中,苏夏眨眨眼,看着坐在对面的狐狸,露出不解的表情。   离开酒店之后,狐狸就带着她来到了会场所在的区域,却没有进入会场,而是来到了隔壁的大厦,坐在这里陪她喝咖啡。   狐狸没有回答苏夏的话。   她凝望着苏夏。   露出万分纠结的表情。 第四十四章 所以我才会选中她   狐狸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简直就是“某天晚上推门走进寝室发现始皇、素言和楚离三个人正在一起滚床单”一样的心情。   在一开始如遭雷击的惊慌情绪勉强平复之后,狐狸也渐渐察觉了那个猜测的些许漏洞,譬如被人追杀逃亡期间怎么可能生下一个女儿,譬如以楚离的性格怎么可能和她有了女儿还不愿结婚……   虽说陷入恋爱的女人智商是负数,但狐狸这种动物本来就是犬科里最狡猾的种族之一,还不至于因为感性而完全丢掉理性。   狐狸的直觉告诉她,背后应该另有隐情。   ——但问题在于她的那个猜测还是有一定可能的啊。   如果不是就算了,但如果真的是她所猜测的,那怎么办?   天可怜见,狐狸自己都还没成年,凭空蹦出来一个15岁的“亲生”女儿,她脑血管还没爆掉,已经是心理素质十分强大的表现了。   好吧,狐狸承认,她的确幻想过无数次和楚离结婚生子的场景,那几乎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梦,她甚至偷偷写下过她未来的女儿应该是怎样的漂亮和英气,金色的狐耳和毛绒绒的尾巴,美丽得超越了她母亲的容颜,黄金瞳间闪耀着她父亲一般无二的坚定眼神……   她还骗着擅长美术的夏素言帮她画下了一幅肖像画,她在夜里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静静地看着那幅画,直到天明。   但当真人从画里走了出来时,狐狸却手足无措了,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威震全球的华夏元帅,举世无双的神洲武神,此时此刻,甚至怂到了想要逃离这间咖啡厅。   不,不是想要,她真的就这么做了。   “我……大会快要开始了……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先去那边看看登记程序开始进行没有……”   狐狸看着近在咫尺、满脸困惑的苏夏,咽了口口水,有些慌张地说完了这些话,然后站起身,向外走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苏夏。   ——这个重生剧本怎么有些不太对啊?   看着狐狸渐行渐远的背影,苏夏心中的困惑越发浓重了,她捧着手中的那杯黑咖啡,轻抿一口。   她没放糖,苦涩的感觉令她的大脑变得越发清醒。   虽然对英灵几乎可以说是盲目的崇拜,令苏夏的思考受到了比较严重的干扰,但她毕竟还是那个十五岁就考上了上沪交大的小小天才少女,和狐狸……不,和苏天征碰面后一丝一毫的线索渐渐浮上心头,苏夏的表情变得狐疑起来。   她似乎抓住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灵光。   但还没等苏夏的思绪找到最关键的节点时,耳畔响起的一道有些耳熟的淡漠女声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两杯拿铁,打包。”   尼采淡淡道。   刚刚从会场大厦回到商城中的银发女人,此时正站在咖啡厅的前台处,准备给自己和楚离带回去两杯咖啡。   而她背后的不远处,是苏夏所在的角落。   当看清楚那道银发飘扬的背影时,苏夏的瞳孔瞬间放大,惊讶和喜悦的表情再度显露在精致的小脸上,手中的咖啡杯被她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威——”   如果不是苏夏瞬间想起了威廉尼采冕下可能也是和元帅刚刚所说的一样,出门时准备了以太伪装,她差点就喊出全名了。   但仅仅这一个字,也就够了。   背对着苏夏的银发女人。   表情在一瞬间僵硬了。   -------------------------------   大厦一层,休息区。   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不息,连休息区也是喧嚣声不绝于耳,但楚离却仿佛听不到周围嘈杂的说话声,凝望着对面素雅的白衣少女。   “和陛下见一面?”   楚离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夏素言的话,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笑容也有些僵硬了,“等等,为什么非要是陛下?”   “你喜欢她……不是吗?”   夏素言静静地看着楚离,她的声音依然柔和,说出的话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楚离的耳畔。   “……!”   最想对夏素言隐瞒一生的秘密被毫无遮掩地揭露了出来,楚离勉强的笑容彻底定格在了脸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白衣少女,喃喃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的。”   素雅的少女露出淡淡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她不再看楚离的表情,望向一旁熙熙攘攘的人海,看了一会儿,才转过头,轻声道:“禁卫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我了……离,听我说,好吗?今天下午日落之前,请你一定要去见陛下一面——”   “等等,日落之前?”   虽然沉浸在错愕中,但楚离还是第一时间抓住了夏素言话中的关键词,眉头微微皱起,道:“这个时间是什么意思?”   但夏素言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开口下去:   “中午时,大会的第一阶段结束后,陛下的以太投影将会短暂的在会场上露面一会儿,那时随同的英灵只有王玄策大人,到那个时候,我带着你悄悄进入休息室等待,然后我会引开王玄策大人……陛下中午用的以太投影没有力量在,不会让你无法离开的,见陛下一面,和她说说话就行了,好吗?不要留下一辈子的遗憾,我不希望你难过……”   “然后,你就和妲己一起离开燕京吧,远远地离开燕京,不要回来,不要被人发现,即使是来自紫禁城的人也一样,不要相信除妲己以外的任何人……”   “听我说,离,妲己很强,她是天生的强者,她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只是过去被荒废了而已。所以我才会选中她,她是唯一有能力在各方势力的追杀中保护你的人,也是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好好和她配合作战……”   “这么多年了,你们的心灵已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了,她会是你最好的搭档,你们并肩,一定能在未来逃出所有的追杀的……”   似乎时间已经真的很紧迫了,夏素言一边不停地打量着四周的人流,一边不停地对楚离这样说着。   她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何时开始,楚离的表情定格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一句话在不停地回响。   【所以,我才会……】   【选中她——】 第四十五章 我去你妈的计划——!(上)   ps:到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可以说了,这些不好放在正文里,就直接ps解释吧……   嗯,夏素言其实并没有什么被绿的特殊爱好,妲己是她一开始就为楚离准备的守护者,那些画是为了麻痹夏棣,机场上见到尼采时的表现是为了欺骗夏棣在禁卫中安插的眼线,至于晚上喝了药白天却还是发困的缘故,下章会解释原因……   --------------------------------------   当楚离和夏素言的对话正在进行时。   大厦之外,一辆黑色加长轿车渐渐驶来,停在大厦入口的阶梯之下。   一身黑色西装的娜杰日达走下驾驶座,然后来到后车门处,打开车门,恭谨地侧开身子,等待其中的人走出。   灰衣老人缓缓走下车,他依然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大衣,背脊挺得笔直,神情漠然而威严,凝望着大厦。   “离开燕京吧。”   半晌后,灰衣老人淡淡道:   “回你们的故乡去。”   这句话自然是对身旁的娜杰日达说的,准确的说,应该还包括了她代表的整个克格勃东亚分部。   整个克格勃东亚分部全面撤离燕京这种石破天惊的大事,足以让国际局势出现一定的震荡,但灰衣老人的话却似乎并没有让娜杰日达流露出什么惊讶和质疑的神情,她只是在沉默。   是的,雷厉风行、无拘无束的克格勃情报头子,此刻没有回应灰衣老人的命令,而是久久地沉默了,她微微张了张口,碧蓝的眸子里露出复杂的神色,犹豫了很久,却只说出了一句话来:   “议长阁下……”   “不用叫我议长了。”   灰衣老人打断了她的话,平静道:“……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不是俄罗斯的子民了。”   这句话像是一颗子弹一样穿透了娜杰日达,令她的脸色微微苍白起来,眼眸间更是流露出几分悲哀。   灰衣老人没有再说话,他紧了紧大衣,迈步向大厦入口处走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商场中走出,父母带着孩子、少年和少女欢声笑语,一派温馨而祥和的景象。   灰衣老人默默地逆着人潮前行,背影孤独而寂寥。   娜杰日达怔怔地凝望着老人的背影。   漫长的沉默之后,她用俄语轻声低语了一句话。   “永别了……苏维埃。”   那个时代的最后一面旗帜,终究要在今天的黄昏,缓缓降下了。   -------------------------------   所以我才会选中她。   当紫禁城的储君、名为夏素言的白衣少女,轻声对楚离说出这句话时,楚离的灵魂深处仿佛有一道灵光划过,笼罩在记忆碎片上的迷雾尽皆散去,但那背后的真相却让楚离不敢去相信。   他怔怔地凝望着素雅的白衣少女,下意识地想要推翻刚刚的论断,企图去找到一个更合适的解释。   是了,应该不是他刚刚所想的那样,现在的夏素言应该是来自未来的武帝,她可能恰巧也在上沪,恰巧也进入了亚空间梦境之内,她说的“选中”只是指昨夜才开始的选中罢了……   是的,应该是这样才对……   “你知道……十二年后吗?”   于是,沉默了很久之后,楚离用有些艰涩的声音,对夏素言说道。   他凝望着夏素言的眼神,想要看到心灵之窗中,无法掩饰的惊讶和恍然大悟。   但他错了。   “……十二年后?”   夏素言愣住了。   她疑惑道:   “你在说什么?”   “……”   楚离呆呆地看着少女。   看着十二年前、亚空间梦境中的“夏素言”。   仿佛有一道轰鸣的惊雷在他的世界中划过。   漫长的十二年时光中,埋葬在心灵最深处、落满灰尘的记忆书库角落被找到,一道道令他曾疑惑许久的蛛丝马迹,共同编织出真正的“历史”。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   他似乎明白了一切。   于是,楚离怔怔地凝望着夏素言。   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女孩。   “离,你可能没有听懂我刚刚那些话的意思,但这不重要,中午去见一面陛下,然后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夏素言没有注意到楚离眼神的异常,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顿了顿,继续道:   “12点钟,我在十七层走廊的尽头等你。”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她久久地看了一会儿楚离的脸,然后露出淡淡的微笑,没有犹豫地站起身,怀里抱着书,径直走向休息区之外。   楚离静静地凝望着白衣少女的背影。   “你的意思是,留在紫禁城会有危险吗?”   他忽然开口问道。   夏素言怔了怔,随即转过身,看了一会儿楚离,然后淡淡地笑了起来。   很温柔。   “不要急,中午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一点很小的麻烦而已,反而还是你和妲己离开的好机会。不用担心我,你想想,有陛下、夏首相、武议长、苏元帅和王玄策大人保护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反倒是你……”   她柔声道:   “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啊。”   ……   ……   时针的滴答声在休息区的墙壁上轻轻回响着。   时间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周围的人也都渐渐离开了,唯有远处的喧嚣仍在继续,楚离却依然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上午的阳光透过被微风拂动的窗帘,洒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眼角的余光可以瞥见无边际的晴空,令人心旷神怡,又有些莫名的慵懒,想要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小小地睡上一会儿。   他的双眸间泛着银色的光芒。   那是尼采的颜色,名为“银之匙”的智慧,冰冷而漠然的意志弥漫在他的灵魂深处,这是几乎摒弃了一切感性的思维。   楚离在尝试去探究十二年前那段黑暗而失落的历史,他在尝试——   寻找夏素言曾经历的一切。   始皇逝世、摄政王篡权、武媚背叛、他失踪在了北大西洋、狐狸重伤回京后远走冰岛前线……这些黑暗的过往之后,名为素言的“天子”,在冰冷而孤独的皇座之上,所经历的一切。   一切苦难。   但在这种仿佛封闭了一切感情的状态下,不知为何,就像是尼采算法的故障一般,楚离忽然又想起很多年前,在皇家学园图书馆的一个个午后了。   巨大的书架像是迷宫的墙壁,一眼望不到边际,无数古老的珍稀孤本散发着淡淡的书香,令人眼花缭乱,像是书的海洋。   少年和少女背靠着背坐在书架靠窗的一角,午后的温暖阳光洒在他和她的小脸上,两人的神情安然而静谧,看不到对方的脸,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记忆的细节越发清晰了,楚离渐渐回忆起空气中飘扬的淡淡灰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想起了巨大的书架是朱红色的,想起了少女淡淡的体香,甚至想起了书架上每一本书的样貌和名字。   『强力意志』的永续权能。似乎令他无法从这一切的泛黄剪影中感受到什么,他像是没有丝毫感情一般,静静地旁观着这一幕幕,摘取着其中有价值的信息。   但不知为何,这一幕幕剪影又一闪而逝了,像是算法的故障又重演了,在记忆海洋的深渊中有一个个气泡浮了上来,游曳在他的眼前。   楚离戳开一个气泡,他似乎看到一张相片从气泡中展露出来。   那张相片应当是很多年的记忆了,落满灰尘,泛黄而模糊,那似乎是一份全德文的巴别塔档案文件,日期是2011年4月13日,照片上的上面大多数文字都看不清了,唯有中间的两行还留着,清晰可见。   【2011年4月12日21:18,太平洋战场第一岛链战报,华夏天子被造物议会枢机卿2nd重伤,退至上沪帝气长城防线以内,遭遇造物议会刺客暗杀,濒死】   【刺杀发生一小时后,摄政王夏棣在燕京公开发表言论,表达了对造物议会此举的愤怒,声称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并称将择日亲自赶赴上沪探望天子】   楚离静静地凝望着那张模糊的记忆相片,他忽然看到那张档案的边缘有很多褶皱和破碎之处,像是两只握着档案的手造成的。   银之匙的意志依然笼罩着楚离的思维,他静静地看着这张相片渐渐淡去,然后是新的、更多的档案。   从二零零四年到二零一一年。   三百九十五次刺杀。   它们都是冰冷的档案,沉默地记录下更加冰冷的数字,言简意赅地用着伤、重伤和濒死的形容词,但看着看着,楚离却像是从这些冰冷的数字里看出了很温暖的东西。   温暖地流淌在少女身上的血。   那血有着猩红的颜色。   那个穿着素雅白衣的少女有着很温柔的笑容。   楚离仿佛看到了那个名为素言的少女,遍体鳞伤,素雅的白衣被鲜血染红,她伫立在他的眼前。   她露出很温柔的笑容。   柔声说:   “要记得照顾好你自己啊——” 第四十六章 我去你妈的计划——!(中)   那是心痛吗?   当染血的白衣少女对他露出笑容的时候,楚离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几乎难以思考任何东西。   但银之匙的力量却依然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让他难以感受到心中的痛楚,冰冷彻骨的凉意弥漫在他的大脑中,他看着那道影子渐渐淡去,微微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一刻,不知为何,绝对的理性思维似乎出现了一些故障,楚离的心中涌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冲动,他想要停下强力意志的力量,虽然现在的他不知道这份冰冷的意志消失后,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但他想停下,他不想要这所谓的理性了。   他又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更沙哑了。   他的记忆海洋中开始浮现出更多的气泡,一个个伴随着海潮涌出水面,然后在微风中爆开,展露出其中的一张张相片。   他怔怔地凝望着那些老旧的相片,想要看清它们,但漫长的岁月之后,它们却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他想要试着抓住它们,但却被一个老人的声音打断了。   “你在因什么而后悔吗?”   灰衣的老人看着楚离。   他不知是何时来到此处的,缓缓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头发灰白,面孔沧桑,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灰色大衣,正平静地凝望着楚离,   “……大概吧。”   楚离看了一会儿灰衣老人,沉默良久,神情却很是淡漠,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眼神,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询问俄罗斯的上位英灵、“灰衣主教”的苏斯洛夫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也没有恐惧或是逃避,只是波澜不惊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道:“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理解吧?”   “我不知道你究竟因为什么而后悔,但在1988年冬天的克里姆林宫广场上,我的确曾有过这种感受。”   灰衣老人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亲手葬送了一生中最珍贵的宝物,这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尤其是当一切再也无法挽回之后。”   说这句话时,他的面孔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但那幅漠然和苍老,却让他的话语显得更加冰冷起来。   看着这样的灰衣老人,楚离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被世人冠以“灰衣主教”之名的苏斯洛夫,是苏维埃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掌管者和头号思想家,1971年那位导师逝世之后,他更是被称为那个时代苏维埃的最后一面精神旗帜,以上位英灵之身,几乎控制着整个国家的运转,在冷战中给造物议会带来过难以想象的损失,铸就过苏维埃在冷战中最辉煌的年代。   ——但这样的一位伟大之人,却因为一个致命的错误,亲手葬送了他为之奉献一生的祖国,令克林姆林宫的那面红旗永远地落下。   “所以你来到这里,是准备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吗?你亲手葬送了苏维埃,所以想要为新生的俄罗斯留下一个安全的未来?”   楚离看着灰衣老人的眼睛。   银之匙冻结了他心灵中那些异常的波动,此时此刻,他所有的大脑计算力都用在了对面的老人身上,一边用语言将对话继续拖延下去,一边思维快速运转,思索着此刻场景的诡异。   是的,诡异,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灰衣老人会在这个时刻就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不符合亚空间的平衡规则,一个完全状态的上位英灵足以在一瞬间斩杀他。会出现这种绝对不对称的局面,除非是这位老人根本没有打算……   “我现在不准备伤害你,不需要担心。”   灰衣老人似乎看穿了楚离的心中所想,淡淡道:“我来这里,只是想通过你,告诉嬴政一些话而已。”   ……果然如此吗?   “你想对陛下说什么?”   楚离沉默半晌,开口道。   但灰衣老人却没有回答楚离的这个问题,而是接过了上个问题的话茬,道:“作为龙军元帅继承人而被培养的你,看到我在这里之后,大概已经能猜到燕京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嗯。”   楚离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陛下的大限……快要到了吧?”   作为一人破城级别的战力,次位英灵在异国国土上使用权能形同宣战,而到了一人灭国的上位英灵这一等级,更是到了只要出现在异国国土就等于宣战的地步。   身为俄罗斯上位英灵的灰衣主教苏斯洛夫,毫不在意依然身在燕京的始皇,孤身秘密踏入燕京城,无论如何,只能有这么一个解释。   “今晚嬴政就会进入祖龙阁沉睡,离开天之座。”   灰衣老人开口道:“然后,造物议会将会进攻祖龙阁,为了夺取天之座的遗蜕,以及完成另一个目的。”   即使对此已有预料,楚离的瞳孔还是微微一缩,半晌后,才道:“……另一个目的?”   “没错。”   灰衣老人说:“造物议会告诉了他们的某一个合作伙伴,他们的唯一目的是夺取天之座的遗蜕,但他们却隐瞒了另一个目的,转而和另一个合作伙伴,也就是俄罗斯,来一起完成这个目标。”   灰衣老人并没有明说那第一个合作伙伴究竟是谁,但这却是一个不需要去猜的问题,毫无疑问,是摄政王,楚离对此并不奇怪,他在意的是灰衣老人接下来的话,那所谓的第二个目的。   而如果合作对象是俄罗斯的话,这第二个目的的范畴,似乎也就可以缩小到能让楚离揣测出来的范围了。   “他们希望毁掉你们的储君。”   灰衣老人淡淡道:“他们希望毁掉华夏在这个世纪的未来。”   顿了顿,他似乎发觉了什么,沉默片刻,又道:“不,应该说是我们才对……我们将会毁掉你们的储君。”   “所以,替我把这些话告诉嬴政,然后对她说……”   灰衣老人看向对面的楚离,淡淡道:   “——绝望地、亲眼看着她最爱的女儿和国家,一起死去吧。” 第四十七章 我去你妈的计划——!(下)   现实世界。   北美洲,百慕大三角。   【亚空间坐标定位完毕】   【梦境潜入装置整备完成】   【链接倒计时开始——】   冰冷的电子女声缓缓回荡在整座海底基地之中,身着白袍的研究人员们忙碌不停,中央银幕的最前方,佛洛依德和两名银白圣袍的枢机卿伫立在那里,看着银幕上亚空间汹涌澎湃的风暴图景。   “真没有想到武神工程会带来这样令人惊喜的‘赠品’。”   为首的2nd打破了寂静,银白圣袍的男人,声线不再像枢机卿会议召开时那样冷漠无情,而是充斥着愉悦意味的感慨:   “我们对亚空间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如果不是武神工程,恐怕我们永远都不敢去假设,亚空间能完美地模拟出一切位阶的英灵之理,甚至跨越了梦境与真实的界限,能用以补全现实英灵的‘理’。”   “是的,大人。”   佛洛依德推了推眼镜,同样露出微笑,道:“第一次亚空间猎杀仅仅是开始,如果这次您能从梦境中年幼的武帝身上剥夺完整的上位之理,那么造物议会将迎来最辉煌的时代,即使是苏维埃刚刚崩溃时的辉煌也不及那时的万分之一,我们将统治下个纪元的人类文明——”   “我们还没有进入梦境,还不能肯定这个推测的真实性,一切要等杀掉她以后再说。”   2nd摇了摇头,冷冷道:“你能确定我们三人降临的时间点的确是始皇沉睡之后吗?如果出现问题,我们在梦境中被天之座击杀,我们的灵魂也将迷失在亚空间风暴中,甚至被直接撕碎。”   “拉普拉斯妖100%资源的全力计算,无数次反复的验证与核算亚空间时空坐标数据,已经完美地验证了这一点,我可以向真理之神起誓,大人。”   佛洛依德一手抚胸,郑重道:“虽然我们不知道现在的梦境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个时间点的紫禁城,不会有任何力量能威胁到一位上位英灵和两位次位英灵……而且还是您这样几乎伫立在上位英灵巅峰的强者带队,您已经险些杀掉过成年的武帝一次了,何况是尚且年幼的她呢?”   年轻的学者似乎不太会恭维人,说出来的话有些干巴巴的,但2nd还是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带着冷意的微笑:“那就准备进入梦境吧……对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2nd眉头微皱,道:“军师还是不愿意作为第一批进入者吗?”   “……额,大人,您也知道,军师阁下的性格一向如此,哪怕有0.1%危及到他自身的风险,军师阁下也不会离开百慕大的。”   佛洛依德一愣,随即耸耸肩,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不过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军师阁下给出的预案已经足够完美了,甚至小心翼翼到了有些神经过敏的地步,毕竟那个时代根本没有能威胁我们的力量,而且……”   他顿了顿,露出微笑:   “有些项目还是少一个人参加比较好一些,这样拿到的预算才够分,不是吗?”   2nd沉默半晌,同样露出微笑,点点头道:“或许你说的有道理……”   “——开始进入吧。”   ----------------------------------------------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人在一生中总会面临无数个双选题,无论选择哪个答案都会让人痛苦终生。”   灰衣老人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有些唠叨的老人一样,和楚离说着一些关于人生双选题的话题,但他的面孔却不像普通的老人,而是冰冷漠然,凛冽的寒意弥漫其间。   “就像这一次,嬴政将要面临的这个双选题,是抛弃稍纵即逝的一线生机,以生命的代价挽救自己最爱的女儿和祖国?亦或是反过来,为了活下去而抛弃别的一切?”   他说:“但这没有区别,就算她放弃生的希望而去救下女儿,她为之拼搏一生的祖国还是会在数年后彻底崩溃在那个男人的叛逆之下,她挚爱的女儿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地多活上几年而已,而且,以那个孩子的柔弱性格,恐怕这几年对她而言,比死去还要残酷吧?”   楚离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灰衣老人的话,他的神情平静而认真,没有听漏灰衣老人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奇怪的是,他的内心似乎并没有感到愤怒,来自造物议会、摄政王和俄罗斯的丑陋阴谋,那个女孩深陷的阴影漩涡,并没有让他的心脏重重地敲击着胸腔,他很冷静。   或者说是冷静的压抑。   强力意志的思维电光火石一般交织在他的灵魂中,波澜不惊的无垠海洋下,一场将要倾覆整个世界的恐怖风暴正在汇聚,在黑暗的深渊中悄然沸腾。   他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什么答案了,但他的大脑却还在试图说服他,不,不行,那不符合既定的计划,那没有价值,没有利益。   是的,没有价值,没有利益,一切计划的准绳是为了得到足够的利益才对,不能得到利益的行动是纯粹的无谋之举。   按照楚离原定的计划,静静蛰伏,等待更多的英灵来到上沪,等待敌人的底牌揭晓、亚空间梦境结束的那一刻,他才会一刹那间取回曾经的伟大力量,以最强之名毁灭所有敌人,然后得到难以想象的庞大利益,终结这完美的一局棋。   多么完美的计划。   多么优雅的计划。   ——而如果你放弃这一切的蛰伏,选择在今晚去救下夏素言呢?那就显得有些太可笑了,那不过是梦境中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而已,又不是真的、活着的她。   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把她一个人丢在紫禁城过一次了吗?   那再来一次又何妨呢?   大脑中,那个有着和他一模一样音色的男人,这样冷冷道。   这些话像是一柄冰冷而锐利的尖刀,刺入了楚离的心脏,他的瞳孔微微缩起。   “……你在愤怒吗?”   灰衣老人看着楚离的眼神,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思索片刻,他淡淡道:“哦,我忘了,你是她的未婚夫,不过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呢?这应该是你所期望已久的场景才对。”   “你不是已经准备和你真正的爱人离开紫禁城了吗?你们爱情之间唯一的束缚也快要消失了,你应该感到喜悦才对。”   像是第二柄锋利的冰刀贯穿了楚离的心脏,这一次的伤口更加刻骨铭心,他似乎能感受到流淌而出的血液有着温度。   “还是说你在为你的祖国而愤怒呢?”   灰衣老人的声音依然在继续,“但这依然是毫无意义的事,一切伟大帝国的覆灭早都已是在历史长河中注定的事,第一岛链的严密封锁、西伯利亚的钢铁洪流、紫禁城中的三党分立和夺政密谋、统治了一个世纪的皇帝即将死去,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了这个古老的国度将再度迎来一次漫长的战争与毁灭……”   老人的双眸因苍老而有些混浊,但瞳孔却仿佛星海般深邃,看破了过去与未来,他像是在平静地阐述历史:   “即使没有造物议会的这场阴谋,嬴政死后,燕京也必将迎来一场动乱,所有的政治派系将被全面清洗,那位年幼的储君将登基成为天子,却只是那个男人的傀儡。有人会反对他,有人会投靠他,也许你应该会被暗杀,或者是驱逐,因为他的独裁无法容忍第二个不受控制的上位英灵……”   “而在这之后,一段黑暗而残酷的时光将降临在你的祖国,杀戮与清洗的鲜血会染尽这片土地,直到短暂的稳定时期来到,但这不过是一场更巨大的混乱的开端。”   “苏维埃灭亡以来,这个世界早已在战争的边缘行走了十六年,和平快要结束了,一场残酷的战争会在不远的将来爆发——”   “你的祖国将是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血腥的战争将会摧毁那个男人的统治根基,然后军阀并立、诸王四起,打着清君侧旗号的叛乱者将会点燃这个国家的熊熊战火,一切繁荣和美好都会在几十年的内战中化为废墟。”   “而这就结束了吗?不,这仅仅是开端,第一岛链的北美三大航母舰队将推进到东南沿海,轻而易举地摧毁上沪堡垒,割占你们最繁华的土地,西伯利亚的钢铁洪流也将再度南下,将觊觎已久的外东北收入囊中,不,甚至连内东北也一样,或许还有外蒙古。”   “然后在那场战争中幸存的豺狼虎豹和食腐的秃鹫们将蜂拥而至,你们那像雄鹰一般的版图将会被蚕食殆尽,分裂为无数个小小的邦国,被各国势力操纵,连年征战不休,死者无数,流民遍野……”   “你们将迎来新的黑暗年代。”   灰衣老人的话音终于落下了。   他似乎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了,表情变得有些疲惫,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对面的楚离,似乎已经预料到了那个少年将会露出怎样愤怒和不甘的眼神。   但那是毫无意义的,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人在一生中总会面临无数个双选题,无论选择哪个答案都会让人痛苦终生。   灰衣老人这样想着。   然后他看到了楚离的眼神。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那眼神竟不是愤怒和不甘,而蕴藏着无比复杂的意味,复杂到了连经历了一个世纪雨雪风霜的老人都没有读懂。   “……不,你猜对了一半。”   楚离忽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那分明是在完全浸入银之匙的冰冷思维之中,却竟然淡淡地笑了出来,释然而洒脱。   他瞳孔深处的银色微光闪烁了一下,像蜡烛的火焰在风中摇曳。   即将彻底熄灭的微弱火焰。   “你在说什么?”   灰衣老人微微皱起眉头,没有听懂少年的话。   “我是说,你猜对了一半,那段历史的前一半,从始皇的逝世,到那个男人的篡权,再到那场残酷战争的爆发……”   楚离轻声道:“应该说不愧是苏维埃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吗?灰衣主教阁下,你的目光看穿了历史的迷雾,已经抵达了遥远的时光之后。”   灰衣老人没有接话,他静静地看着楚离。   “但你还是没有猜对后一半。”   楚离说:   “你错了,或许这是因为你来自欧洲,那片曾分裂过无数次的土地,从古罗马到法兰克再到德意志,没有一个帝国能统一古老的欧洲,欧洲人已经习惯了互相残杀,所以……”   “你们永远无法想象,一个有着长江天险、三百里外乡音不同、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古老国家,为什么能在整整五千年的文明史中,分分又合合。”   “苏斯洛夫,你不会懂的。”   他凝望着灰衣老人的混浊双眼,轻声道:   “——华夏永远不是苏维埃。”   这句平静的话,令灰衣老人的深邃眼眸中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他沉默了很久,淡淡道:   “所以呢,你想说,因为那所谓的、虚无缥缈的文明传统,你们的国家会在战争与分裂之后,被一个伟大的君主再度统一并走向复兴?但那又如何,那至少是半个世纪之后的事了……”   “不……不是半个世纪之后。”   楚离忽然笑了起来。   是七年后。   你不会懂的,苏斯洛夫,你不会知道长刀之夜照耀燕京无尽夜幕的天子一剑,你不会知道在百慕大三角挡下半个枢机议会的无名死士。   你不会知道东海舰队冲破第一岛链封锁线后、王玄策所为之落泪的太平洋蔚蓝苍穹,你不会知道西伯利亚铁路被龙军钢铁洪流截断时、苏天征在上扬斯克山巅以天征令撕裂的九千英尺西伯利亚大裂谷。   十二年以后,那个在你口中即将陷入半个世纪分裂战争硝烟、死者无数、流民遍野的国家,正在以世界第二强国的身份全面挑战造物议会。   它即将接过这个世纪的王冠。   未来有一个人,我们都曾以为她是一个性子柔弱、爱看言情小说、除了上位英灵的血脉外一无是处的少女。   十二年后,她是紫禁城的天子、九州大地的君王。   我曾把她一个人丢在了紫禁城,她在那个黑暗的年代默默蜷缩在冰冷的王座上,在现实里我永远也无法弥补这个错误了,就像你一样,苏斯洛夫,这是永远的遗憾了。   但我来到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亚空间梦境,那个一切还没有发生的年代,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无法对现实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徒劳无功的挣扎而已。   但那又如何?她有着她的记忆,活在这个和真实的世界一般无二的亚空间中,这就是她的现实,这就是她的一切。   是幻影,是泡沫。   ——那又如何?!   灰衣老人不知何时离开了,就像他来时所说的那样,只是来说一些话而已。   他的身影消失于虚空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楚离。   楚离并没有看灰衣老人,他静静地闭上双眸,海洋深渊中的风暴渐渐升腾,脑海中却还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哦,它在说计划之类的东西。   “我去你妈的计划——”   楚离低声喃喃,一把掐死了那个声音。   阳光洒落在他的侧脸上。   一半是深邃如渊,一半是宛如神祇。   漫长的沉默。   良久。   他说。   “我将登上天之座。” 第四十八章 关于捉奸的证据这件事   中午11:45。   全国使徒检测大会第一会场。   巨大辽阔的中央广场间,无数人列坐于阶梯座席之上,四面悬浮在空中的虚拟银幕上,始皇正在用以太投影发表致辞。   虽然是十分官方的空泛文体,但在那对威严双眸的凝望下,所有少年少女们依然难以掩饰脸上兴奋和激动的神色,低低的喧嚣沸腾声回荡在中央广场中。   “上午的禁军封锁线排查结果出来了吗?”   主席台的一排六个座位上,武媚和王玄策两人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此时此刻,武媚微微皱起眉头,对身旁的老人低声道:   “素言究竟去了哪里?王大人,您是这次大会的全权负责人,一个上午的时间,不至于连这件小事都查不出来吧?”   这话里的浓浓火药味听得一旁列坐的几位文武官员都不禁眼皮跳了跳,他们面面相觑,不由得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也难怪武媚会直接在会场上就开始兴师问罪,今早9点多长公主殿下偷偷溜出去那十多分钟,险些让整个大会后方炸了锅,作为主管者的王玄策,更是当场愤怒到差点想拔剑砍了负责安全工作的禁军副帅路华青。   还好,不过十多分钟后,夏素言就又一个人回到了会场中,但却面色抑郁,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死活不愿意说自己到底去了哪里,回去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到现在也没出来。   长公主殿下不说,不代表这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已久的文武官员看不出来,坐在武媚和王玄策身旁的这四位都是有资格列席内阁会议的高官,少军主和苏妲己失踪的消息虽然没有公开,但从凌晨时分到现在整个燕京的全方位调动,已经能让这些嗅觉灵敏的老狐狸们猜出一些东西来了。   且不谈长公主偷偷溜出去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和他们想的一样,现在两位英灵重臣间弥漫的火药味,已经足以让这些老狐狸们心里打起一些小算盘了。   “她究竟是怎么避开所有监控装置和狙击监视点的,我反倒想问问武议长这个问题才对。”   王玄策的神情冰冷而漠然,看都没有看武媚一眼,声音中压抑着淡淡的怒火,“你是她的英灵血脉开发工程的负责人,她认真学完那些言情小说以后的课余时间,有没有顺手翻翻那些战术以太操纵手册,难道武议长不知道吗?”   老人甚至已经懒得对夏素言用敬称了,这话里的冷嘲热讽之意,听得一旁的老狐狸们又是心中无奈。   作为燕京军主派的统帅,王玄策对性子柔弱的夏素言一直怀着漠视甚至鄙夷的态度,这是紫禁城中公开的秘密,毕竟作为典型的外交鹰派,王玄策一直以来的政治立场就是对外扩张,而夏素言这种连守成都不一定能守的住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现在夏素言又偷偷溜出去一圈,丝毫不顾及燕京城中可能埋伏的敌国间谍,险些酿成大祸,也难怪老人会愤怒到这种地步了。   “素言的英灵血脉契合度才刚刚到30%,连最基础的以太拟态都做不到,王大人这话有些过分了吧?”   武媚的眉头也越皱越紧,神情渐渐冰冷下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说的王玄策这话,储君派为了夏素言的英灵血脉契合度耗费了多少心血,却始终还是没把这团烂泥给扶上墙。   不要说和少军主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晋升的99%相比,连天天睡觉迟到逃课摸鱼的苏妲己都早早抵达了85%,而作为本世代最早觉醒的上位英灵,夏素言却始终徘徊在30%契合度的尴尬境地,这一点可以说是储君派心中永远的痛了,现在却被王玄策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伤疤。   话音落下,主席台上的气氛又冷了几分。   眼看局面已经有些剑拔弩张的时候,终于有和事老出来打圆场了,上议院的副议长东方严轻咳一声,刚准备开口,但下一刻,他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秘书从主席台后走了上来,来到了王玄策身后,低语了几句。   听完以后,王玄策的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又舒展开来。   离得不远的武媚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得扬扬眉:“素言愿意开口了?”   “嗯。”王玄策的表情显然从难看至极变得缓和了不少,老人点了点头:   “或许能知道一些和少军主有关的线索了。”   “……”   武媚没有说话。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有些奇异的光芒。   “是吗?”   她微微一笑,声线有些莫名的意味深长。   “……那就太好了。”   而在这时,始皇的致辞终于结束了。   巨大的会场响起一阵雷霆轰鸣般的鼓掌和喧哗声。   ------------------------------------   “你一定要去和始皇见一面吗?”   尼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但她的眉头却罕见地微微皱起,看着餐桌对面的楚离,她淡淡道:“你被当场捕获的可能性超过60%。”   此时此刻,银发女人和黑色长发的少年正坐在会场大厦外一间普普通通的汉堡店里,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已经有成千上百的少年少女走出了大厦,脸上带着激动和兴奋的表情,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上午第一轮检测的事情。   “所以,如果不小心被抓住的话,就要麻烦你和妲己把我捞出来了。”   楚离喝了一口杯中的可乐,耸耸肩,微微笑道:“不然陛下说不定会连夜把我捆起来送到素言床上,逼我和素言当着她的面洞房花烛夜以解决后顾之忧了。”   楚离的表情已经不再像是两小时前那样冰冷了,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他,笑意如常。   只是眼眸深处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你的行动逻辑让我无法理解,即使苏斯洛夫告诉你的那些情报是真实存在的,你也不应该选择中午十二时这个时间点。”   尼采冷冷道:“难道你对始皇的荷尔蒙冲动已经达到了让你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想要立刻发泄出来的地步了吗?”   “……”   楚离喝着可乐的动作僵在了当场,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叹息道:“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直白地说一些这么黄暴的话题,含蓄一点不行吗……”   “你屈服于哺乳动物的原始本能了吗?”   “这含蓄个鬼啦!”   楚离快要有些抓狂了,从告诉尼采他的决定之后,银发女人就开始若有若无地把话题引到了性的领域来,话里话外都是“我看你就是想艹她”这一个意思。   银发女人挑了挑眉,淡淡道:“那就换个比喻,譬如——”   “你总说我行动逻辑有问题,我看你今天也差不多吧。”   在尼采即将开口说出更加黄暴的话语之前,楚离果断地选择了打断她,“说好的去看看会场布置就回来,结果你一去一个半小时,我在休息区撞上了一个二转满级Boss你还没回来,这个你不也是没给解释吗……还有,狐狸跑哪去了,我问你的时候,你不也是一脸‘我知道但就是不能告诉你’的表情吗?”   话音落下,银发女人的表情依然淡漠,但白皙如玉的右手却微微握起,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下午就会告诉你的。”   沉默了很久,尼采转过头,淡淡道。   “无所谓了,我相信你。”   看着尼采罕见的“尴尬”,楚离眨眨眼,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反正危及我性命的事你肯定不会隐瞒,大概是和狐狸之间又闹了什么矛盾吧?没关系的,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就行了……当然,我也希望你也能这样理解我。”   微微笑着,他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尼采,我想见陛下,这对我很重要。”   楚离说:   “……请不要阻止我。”   看着少年深邃的眼神,尼采微微一怔。   她沉默了一会儿。   “好。”   她说。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陛下的以太投影没有力量。”   终于得到了最重要的盟友与策士的认可,楚离松了口气,看着尼采的表情,认真道:“而且,我和狐狸跑出来的借口是逃婚私奔,陛下如果感到愤怒也肯定是因为这个,我或许可以通过隐瞒信息性质的真实谎言,来把她的视线从这里转移过来。”   “毕竟她并没有关于我和狐狸之间关系的真实证据。”   -----------------   与此同时。   会场大厦顶层,休息室。   始皇靠在椅背上,及腰的黑色长发随轻柔的微风飘扬,美丽而威严的面孔上神情复杂。   她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那张油画。   眼帘间倒映出的画卷上,紫禁皇城间漫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黑色长发的女人坐在落雪的长椅上,怀里是同样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年。   女人低下头,正吻着怀里的少年。 第四十九章 你,闭嘴。   ps:为了避免这章可能引起的误会,再重申一遍,这里的夏素言就是亚空间梦境中的少女版夏素言,不是现实世界进入梦境的武帝……   -----------------------   “你来啦。”   当夏素言的柔和笑容映入楚离眼帘的时候,他的心跳竟然有些微微加快。   白衣少女怀里依然抱着从不离手的书,她站在在大厦十七层走廊的尽头,静静地看着楚离,温婉而素雅,像一朵纯洁的水仙花。   “……嗯,我来了。”   楚离抬手看了看表,刚好是12:00,他露出微笑,道:“应该没有迟到吧?”   “刚刚好,如果来的太早,内卫恰好就巡逻到对面的17层了。”   夏素言微微一笑,道:“武议长已经去第二会场巡查准备工作了,陛下在最顶层休息室,只有王玄策大人有可能发现我们,我已经找好理由待会去引开他了……现在我们先到对面的17层吧,那里安置的以太分析仪和摄像头都被我偷偷关掉了,内卫在三分钟后才会巡逻到那里,这里也是狙击点的视觉死角,我们可以从这里直接跳过去。”   “跳过去?”   楚离眨眨眼,总算是知道夏素言为什么让他来商场的17层了。   两间大厦相隔的距离足以让任何世界级跳远运动员绝望,但这对两个年幼的上位英灵却不是什么问题,二十秒钟后,两人就已经身处于会场大厦的十七层了。   接着,就像是变魔术一样,夏素言带着楚离东躲西藏,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大厦中的每一个工作人员和内卫,需要身份检测的关卡则是刷脸通关,但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引动后台方面的注意,就这样一路顺风地来到了顶层。   “陛下就在最中央的那间休息室,顶层这里只有两个象征性的禁卫,和东边办公室里的王玄策大人,我会把王玄策大人引开一段时间,你打晕那两个禁卫就可以进去了。”   顶层的卫生间走廊里,夏素言认真地对楚离说道:“你的时间大概有十五分钟左右,千万不要超过这个时间,到时直接跳窗飞走——如果你不想被带回紫禁城的话。”   “还有……”   她沉默了一会儿,露出有些复杂的微笑,深深地看了楚离一眼。   “请不要吻陛下。”   她说:   “不然……”   “我会生气的。”   说罢,夏素言不再去看楚离的神情。   她默默离开了。   当那一袭白衣消失于走廊尽头时,怔了很久的楚离,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没有说话,看向镜子。   看了一会儿镜子里的自己。   “淦……”   良久,楚离长叹一声。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即使已经明白了自己曾犯下过怎样的错误,即使已经知道了夏素言对自己曾做出过怎样的付出,在这一团乱麻般的感情纠缠之中,楚离还是感到一头两个大。   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心甘情愿地带着自己的未婚夫,让他偷偷去见自己最爱的人、她的母亲,她还让他不要吻她……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小黄文的展开啊……   素言,素言啊——   ……   ……   当卫生间中的楚离因为深陷于错综复杂的感情漩涡中而烦恼时,走廊上的夏素言已经来到了王玄策的办公室前,而且刚好是在王玄策和上议院副议长东方严一起出门时。   “长公主殿下?”   当白衣少女的身影映入老人的眼帘中时,王玄策先是一愣,随即眉头一皱,露出漠然的眼神,淡淡道:“您现在不是应该在17层吗?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   似乎被王玄策的冰冷态度吓到了,夏素言怀里抱着书的动作紧了紧,微微后退一步,低下头,没有说出话来。   看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幕,一旁的东方严露出苦笑,轻声叹了口气,“王大人,您吓到她了……”   但他这句话似乎反倒产生了火上浇油的效果,被一个眼神吓到的未来天子这种存在,令王玄策眼神中的冷意又多了一分。   但毕竟面前的是紫禁城的储君,老人看了夏素言一眼,沉默良久,还是叹了口气,移开视线:   “殿下是想谈谈上午偷偷溜走的事吗?”   “……嗯。”   夏素言没有抬头,怯生生地应了一句。   “那就进来吧。”   王玄策说罢,就转过身准备走进办公室。   “等等,王大人……”   岂料,夏素言却叫住了老人,犹豫片刻,轻声道:“我带回来了一些东西,放在十七层的休息室里,我觉得您应该去看一看……”   话音落下,东方严和王玄策的表情都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王玄策瞳孔更是微微缩起,声调高了不少,“真的?”   夏素言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王玄策眼神变幻数次,肃穆的神情缓和了不少,看着夏素言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他点点头,道:“很好,殿下。”   这时的东方严也知道自己快要接触到一些不该接触的东西了,轻咳一声,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东方议长慢走。”   王玄策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夏素言,似乎是因为少女连道别的招呼都不打,眼神中又浮现起几分失望。   “我们也走吧,殿下。”   于是,东方严去了下一层方向的楼梯,两人则是一起走向电梯的方向。   王玄策在前,夏素言在后。   白衣的少女刻意放慢了脚步,进入电梯前,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卫生间的方向,看到了楚离的一片衣角。   她用手悄悄地打了个手势。   露出淡淡的微笑。   终于。   【咚——】   电梯门缓缓关上。   万籁无声。   一切归于寂静。   素雅的白衣少女伫立在电梯门前,温柔的微笑依然停留在脸上。   良久,良久。   漫长的沉默之后。   那份温柔的笑容却渐渐消退下来,变成了三分忧郁、三分落寞、三分悲伤……   仍留着一分温柔。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直到背后的声音响起。   “这值得吗?”   王玄策轻声道:   “大人。”   方才始终冰冷而漠然的老人,此刻眼神有些复杂,他看着白衣少女的背影,微微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   但他的话却停在了喉咙里,没有出口。   因为他听到了一句话。   “你。”   夏素言淡淡道:   “——闭嘴。” 第五十章 壮志凌云   ps: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书友坚信我会洗白夏棣,不要因为他的几句所谓“爱国”和“追随强者”,连勾结造物议会、驱逐少军主、暗杀武帝这种把华夏大国根基毁得一干二净的罪行都能无视啊,洗白他简直相当于东条英机说了句我是为了救赎全人类就被无罪释放一样……无力.jpg。   所以说,才不会为了所谓的文学价值和艺术效果洗白这种爱国贼呢……   ---------------------   当夏素言淡淡的话音落下的时候,王玄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无奈的苦笑,不再出言,站在白衣少女的身后。   夏素言静静地看着电梯门,刚刚眼神中的忧郁、落寞与悲伤尽皆散去,唯余下沉着与坚毅,她的脊梁挺得笔直,分明穿着素雅的白色长裙,却像是身披龙袍。   电梯下降的很快,不多时就来到了17层,但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降落,直到降至第一层时——   它还是没有停止。   下降,再下降。   直到来到地下负三层的时候,电梯才缓缓停下,钢铁的大门打开,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间银灰色调的大厅,空无一人,唯有整齐的相位转移阵列被摆在中央。   夏素言一言不发,走入了相位转移阵列,王玄策紧随其后。   下一刻,幽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没有人注意到,银色的粉末在地面微微闪耀,一闪而逝。   当光芒消散殆尽的时候,两人出现的地方仍然是一间银灰色调的大厅,冰冷的钢铁质感,单调空洞的装饰风格,中央的相位转移阵列,一切几乎和先前的大厅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两列装备着黑色以太外骨骼装甲、几乎武装到了牙齿的士兵。   以及伫立在正对面的苏护。   夏素言走出相位转移阵列,苏护拿起挂在墙上的黑色大氅,为她披在身上。   “殿下。”   苏护开口道:   “东海舰队第一航母编队传来消息,关岛基地的以太潮汐波动等级出现大幅度跌落,可以确定造物议会常年驻扎于此的上位英灵枢机卿,已经离开了第一岛链。”   “像您率领智库进行的第九轮战略推演所得出的结果一样,为了不引起各国对行动的注意,造物议会没有向关岛派遣新的英灵驻守,只是从印度洋调来了第七舰队。”   “是整编第七舰队吗?”夏素言开口道。   “不,只有一艘次世代航空母舰及其战斗群,预计今晚七时抵达关岛基地。”苏护说。   夏素言微微闭上双眸,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出言,径直走向银灰色大厅之外。   苏护看着那道身披黑色大氅的少女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往日威严肃穆的面孔上多了几分忧虑,他看向王玄策,道:“我们真的要在今晚就开始行动吗?这比预定计划提前了至少三年,甚至是五年,我们几乎注定了失败……”   “已经没有什么计划了。”   王玄策摇了摇头,道:“夏棣是次位英灵,他不像殿下一样能触及文明之理,所以他不明白天之座的遗蜕究竟代表着什么……今夜祖龙阁的天之座残片如果被造物议会夺取,我们将永远失去这个世纪的战略主导权,甚至成为下一个苏维埃。”   顿了顿,老人低声道:   “老苏,我们不能让十二亿人吃一辈子的苦。”   这句话令苏护的深邃双眸间流露出几分异样的波动,他微微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先是一声叹息:   “殿下……已经心怀死志了吗?”   闻言,王玄策沉默了一会儿,也是轻叹一声,“至少我们已经没什么遗憾了,我孑然一身,而只要离儿和妲己能安然离开,殿下和你不也是没什么牵挂了吗?”   “……也许我们可以和夏棣达成暂时的协议,殿下不是亲口说过吗?夏棣终究是忠于华夏的,他只是太偏执了一些……我觉得,或许真正的殿下能够让他愿意服从……”   “‘或许’。”   王玄策平静道:“你用的是这个词,可能性大概是五五开,是吗?关于夏棣一看陛下天资纵横,就当场跪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可能性。”   “……”苏护一时哑然。   “老苏,如果殿下会去赌这五五开,她在很多年前就不需要去忍了,不需要装作一个废物去被所有人看轻嘲笑、看着自己的爱人与自己渐行渐远、孤零零地躲在图书馆的角落读遍枯燥无味的史籍政论……她本该在万人中央,享受着九州四海的赞美与荣光。”   王玄策平静道:“但你觉得她为什么不敢去赌这五五开?她为什么不敢去尝试暴露一切的计划去说服夏棣?”   “因为她是紫禁城未来的天子,肩膀上扛着十二万万人的命,她只要赌输了这一次,十年之后,华夏就会像解体后的苏维埃一样,国旗被撕碎、坦克航母锈成废铁、老百姓吃不饱饭、街头到处是冻死的尸体、男人干苦力干到累死、女人和孩子被卖到西欧——”   “她为了这十二万万人的一辈子,已经牺牲掉了能牺牲的一切。”   老人平静道:   “老苏……我们就不要再给她添乱了。”   “……”   苏护无言,唯有沉默地点头。   “而且,即使我们今晚失败了也不要紧。”   王玄策又叹了口气,然后露出微笑:   “我们至少能给这个国家留下很多崭新的东西……即使那时这个国家的主人是夏棣,也无关紧要了。”   说罢,老人整理了一下衣领,向前走去。   苏护紧随其后。   幽暗长廊的入口处,夏素言正在等待着他们,似乎早已料到了两人在说一些悄悄话,看到两位老人的身影之后,她点了点头,转身踏入长廊。   长廊很长,几乎有近百米的距离,沿途没有一丝光芒,漆黑一片,万籁无声,唯有三人长靴敲击钢铁地面的脚步声回荡着。   夏素言的神情冷静而淡然,她一步步踏过钢铁的长廊。   终于,走过了漫长的黑暗,映入眼帘的是耀眼的光芒。   夏素言的脚步停滞在高台边缘。   黑色长发随长风飘扬。   她静静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巨大而宏伟的银色基地中央,一望无垠的蔚蓝之色,仿佛波涛汹涌的浩瀚海洋,冲刷着见证这一幕的所有心灵。   蔚蓝军装的年迈将官向前踏出一步,虽是虚拟的数据投影,却宛如真实的人类。   他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他的神情平静,声音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沙哑而宏大,雷霆般轰鸣在银色基地之中。   “东海舰队三大航母战斗群全体指挥官,接受殿下检阅——”   下一个刹那。   仿佛有蔚蓝的海啸汹涌奔腾,无数右手行礼致敬,沙哑而宏大的雷霆之声响彻了整个世界。   “东海舰队三大航母战斗群全体指挥官,接受殿下检阅——!!”   余音久久回荡于基地间。   披着黑色大氅的白衣少女,静静地俯瞰着这一切。   少女的气质素雅而温婉,宛如一朵洁白的水仙花。   少女的名字叫夏素言,听上去像是安静的文学少女,事实上,她人生的前十六年给史官的印象也正是如此,她性子柔弱,怕生,唯一的爱好是坐在图书馆角落里看言情小说,对政论经济、史事军情毫无半分天赋,为此受人嘲弄,丹青史册之上,这段尴尬的过往委实令史官不知道该如何描摹。   不过还好,这些一笔带过就可以了,因为少女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在此刻开始。   她站在高台之巅,背后是燕京两党统帅,下方是华夏东海舰队。   十二年后,她有一个封号叫武帝。   刚强直理曰武。   威强敌德曰武。   克定祸乱曰武。   刑民克服曰武。   十二年前,她站在最高处。   俯瞰众生。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冲出第一岛链。”   她说:   “——我们去太平洋。” 第五十一章 离儿,你……想吻朕吗?(上)   当楚离站在始皇休息室门前的时候,他忽然发觉自己有些从心的冲动。   嗯,翻译一下,就是有点腿软。   此时此刻,两名象征性守在门口的禁卫小姐,刚刚已经被楚离很有礼貌地背后打晕,然后很有礼貌地搬到了一旁的会客厅沙发上。   长长的顶层回廊间,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唯有楚离伫立在休息室的门前,看着门牌上贴着的祖龙旗标志,犹豫了很久很久,却还是没有推门走进去。   理论上说,这即将是他和始皇在梦境中的第二次见面。   或者用另一个说法更好些。   是他这漫长的十二年岁月中,和始皇的第二次见面。   如果说在燕京机场上的第一次重逢,还因为其他人的在场、以及尼采的到访而有种种阻碍的话,这一次再遇,就是他和始皇的二人世界了。   没有任何人打扰和约束,楚离无论想说什么、做什么都没关系。   也就是说……   他甚至可以在这一次选择向始皇说出他心中埋藏已久的爱慕之情,重温十二年前那次告白的感觉。   其实这原本并不算是一个值得他烦恼的问题的,如果换做是一个月前的楚离,或许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半分犹豫,在拥有这个机会的第一时间,就会选择对始皇说出一切。   但现在的楚离则不一样了,因为……素言。   夏素言把他带到了始皇的眼前,可不是为了让他对始皇做出这种事的……楚离对她的亏欠已经足够多了,他现在还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面对素言的感情,总不能再一脚踏进母女丼的不归路上。   且不谈素言的微妙态度,始皇如果待会儿看到他和素言有婚约、却带着狐狸私奔、最后还特么敢跑来抱着她告白,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当场拔剑砍死他的。   而抛去感情上错综复杂的一团乱麻之外,令楚离犹豫良久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就是始皇的“逝世”。   这本该是没有什么疑问的事实,虽然十二年前曾因此而消沉了很久,但时间的力量磨平了一切伤疤,楚离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偶有追念,也平静很多了。   但他现在发现。   始皇所谓的“逝世”,似乎存在一些疑问。   那就是灰衣主教话中古怪的说辞。   【就像这一次,嬴政将要面临的这个双选题,是抛弃稍纵即逝的一线生机,以生命的代价挽救自己最爱的女儿和祖国……】   在刚刚听到这句话时,楚离还沉浸在银之匙的冰冷思维与强烈的愤怒冲动的对抗中,将生命的代价下意识地误读为了“始皇将要舍弃尚存的几个月寿命”。   但当愤怒退去,冷静下来之后,楚离却立刻察觉了令他心跳加速的关键信息。   “一线生机”,究竟是什么意思?   仔细回忆的话,素言在提起“陛下”两个字时,似乎也没有露出什么太过悲伤的眼神,她既然让他和妲己逃走,那肯定应该知道始皇大限将至的消息了,但她提起“陛下会保护我”时的表情,却像始皇只是将要出趟远门一样……   蕴藏着信任。   对“陛下一定会回来保护我”的信任。   种种细微的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令楚离的心脏重重地搏动起来,灵魂深处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希望之光。   如果……如果……   楚离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害怕希望太大,如果最后化为失望,他会无法承受。   但他必须去见一面始皇,去问清楚背后的真相了。   短暂而漫长的犹豫和思索终于结束,楚离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休息室的门。   黑色长发的少年,缓缓推开了它。   “……”   映入眼帘的场景令楚离微微一怔。   始皇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及腰的黑色长发上,美丽而威严的天子斜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双眸轻闭,神情柔和,静静地睡着了。   从不离身的天子剑依然在始皇的手旁,她的怀里抱着一张油画,背面朝上,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对面的茶几上还摆着同样一摞纸张,被一个文件夹盖着。   暖气的微风拂动在典雅装饰的休息室中,外面是寒冷的严冬,里面却很温暖,令楚离的心中甚至也泛起了一股睡意。   他看着睡着的始皇,神情有些复杂起来,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静谧无声地来到了她的身旁。   始皇这个以太投影的确没有力量存在,完全像是一个普通人,直到楚离坐到了她的对面,她也没有醒来。   楚离静静地看着始皇的睡颜。   那个执掌九州权柄的女人,在睡着的时候,表情不再像往日那般冰冷凛冽了。   黑色长发随风飘扬,始皇的睡颜柔和而安然,美得令人想要去吻住她的唇,但莫名的威严感却让人又不敢靠近她。   她披着黑色的大衣,扣子没有扣上,胸前傲人的浑圆轮廓在羊毛衫下展露无遗,像她交叠的修长双腿一样,完美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楚离怔怔地看着始皇再熟悉不过的美丽面孔,心脏有些莫名的加速。   看了很久之后,楚离才梦醒般地移开了视线,摇了摇头。   该死……他到底在想什么啊!素言不是刚刚才对他说过那句话吗?   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楚离冷静了一下思维,不再看始皇的睡颜,准备叫醒她。   他伸出右手,想要拍一拍始皇的肩膀,并微微张口,但他的话音还没有出口,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始皇怀里的那张油画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一阵微风拂过,掀起了油画的一角,楚离好像看到了画中角落里一柄熟悉的天子剑,而且那一角的画风相当眼熟……似乎像是出自素言的手笔?   楚离眨眨眼,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好奇感,始皇看着这幅画,入睡以后甚至都还抱在怀里,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难道是素言送给陛下的礼物?肖像画吗,应该是的,素言“表面上”的课余爱好除了看书就是画画,会送这样的礼物也很正常……   让人有些好奇啊。   楚离嘴角微微扬起,在知道素言的“真面目”之后,他对少女的过去就有了浓厚的好奇心。   现在看来,以素言的聪明,能被她当做礼物送给始皇的画,应该会很有趣吧?   于是,楚离先没有叫醒始皇,而是轻轻从她怀里抽出了那张油画。   他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认真地看向了那幅油画。   然后。   “……”   楚离的笑容丝毫未变。   exmmmmmmmmm????   映入眼帘的油画,那紫禁城的漫天飞雪间、坐在长椅上拥吻的女人和少年,令楚离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   卧槽?   卧槽。   卧槽!   一万只夏素言在他的脑海中狂奔而过。   他愣愣看了那幅油画很久很久,然后,机械地转过头,把视线落到背后茶几上的那摞纸张上。   “喂喂,不会吧……”   楚离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拿开了文件夹,看向那堆油画第一张的内容。   “……”   十万只夏素言在他的脑海中狂奔而过。   这个时候,楚离的思维能力已经完全归零了,他愣愣地一张又一张翻开那堆油画,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看到相似的场景。   紫禁城,女人,少年,拥吻。   当最后一张油画掉落在地的时候。   一百万只夏素言在他的脑海中狂奔而过。   “……”   楚离看着茶几上散落的油画,没有说话。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来到这里,可能是一个相当严重的错误。   下一刻。   楚离发现自己猜对了。   始皇那弥漫着复杂感情的声线,从他的背后传来。   “……喜欢这些画吗?” 第五十二章 离儿,你……想吻朕吗?(中)   喜欢这些画吗?   这句话指的当然是楚离眼前的一张张油画,素言的手笔,描摹着始皇和他拥吻的一幕幕,从皇家学园的花苑到祖龙阁之巅,唯美而梦幻,兼有几分水墨的意境,单论艺术价值,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了。   要问喜欢不喜欢,楚离心中的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这几乎是他少年时代最美好的性幻想了,甚至狐狸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将他彻底俘虏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   问出这句话的人,就是他所朝思暮想的那个始皇啊。   紫禁城的天子,九州的帝王,他的初恋情人。   当始皇意味复杂的余音落入楚离耳畔时,黑色长发的少年僵立在茶几前,不知所措,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丧失了。   素言啊素言……   你坑爹呢——   此时此刻,楚离满脑子都回荡着这句卡在喉咙眼里吐不出来的槽,十万只夏素言在脑海中狂奔而过,怀里全都抱着一张张油画。   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微妙心态把这些画交给始皇的啊……不对,也不一定是她交给始皇的。   千万别是。   虽然楚离已经知晓了他和狐狸的荒唐关系是夏素言刻意推波助澜的,少女也亲口道出了他对始皇的感情,但对她已经对他的心思懂到了这种地步这件事,楚离还是感到一阵眩晕。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已经不是这个了……   “离儿。”   始皇轻声道:   “……喜欢这些画吗?”   于是,楚离在心中悲鸣一声,唯有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醒来的始皇,她没有起身,依然靠在沙发上,但美丽而威严的面孔上已不再是那份柔和安然的睡颜,而是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她静静地凝望着楚离。   始皇靠着沙发的姿态有些动人心魄,似乎是因为心情的异样,敞开的黑色大衣间,高耸胸前的起伏随呼吸渐渐加剧起来。   她修长的双腿不知何时放了下来,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这的确是完美的曲线了,楚离的审美观和荷尔蒙冲动,几乎就是为了始皇而量身打造的,她就是他心中“美”的原型,即使是狐狸都无法超越。   大概是因为空调的暖气开得太高了一些,楚离觉得这个房间有些太热了。   他额头微微冒汗。   “陛下……我……”   少年的声线有些紧张,楚离大脑有些空白,尝试跟始皇解释一些东西,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还能怎么说?   其实这幅画画的没错,我就是想上你?   会被天子剑砍成碎肉的好吧!   “回答朕的问题。”   始皇看着少年紧张的模样,从他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什么,于是她的神色更加复杂了,轻声道:“……离儿。”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重复这个问题了。   一味的沉默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楚离心中无力地叹了口气,只能选择撒谎了。   “……不喜欢。”   他也只能这么做了,即使是再明显的谎言,至少能给双方一个共同的台阶下,不至于让这团错综复杂的乱麻再继续乱下去。   也不至于让今天这次相遇,发展到某种绯色的暧昧氛围中去。   以始皇这种对爱情一窍不通的性格,现在她的心情肯定也是乱成一团了,有了这个台阶,她肯定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楚离是这样想的。   很显然。   他想错了。   “是吗?”   当楚离的话音落下之后,始皇的神情没有什么改变,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   她站起身。   走向了楚离。   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垂落到腰间,始皇和尼采差不多,比起少年版本的楚离高出了一个头,黑色大衣下傲人的身材曲线,在她站起来后展露无遗。   始皇一步步走向楚离,直到停在她的身前,凝望着他的脸。   楚离瞳孔紧缩,一时连后退都忘了,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令他微微窒息,他甚至能感受到女人淡淡的体香,令人迷醉。   她微微沙哑的声音更令人迷醉。   “离儿……”   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楚离的脸上,始皇静静地看着他,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拂过少年的脸颊。   她轻声道:   “不喜欢吗?”   这时候说的,自然已经不是那些画了。   微微抬头,楚离愣愣地看着始皇的脸,眼角的余光注视着轻轻拂动的指尖,他咽了口口水。   “……喜欢。”   他已经没有继续撒谎下去的力气了。   一切的坚持和挣扎,在始皇的淡淡体香和温暖指尖下,像是玻璃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只需要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顷刻间就会破碎殆尽。   这种感觉就像是狐狸第一次以完美模拟的始皇姿态在他面前脱下衣服的那一刻,世界定格,连思维都彻底停转,眼中唯有那片雪白之色一样。   真是可悲,在朦胧的迷思间,楚离竟然还有闲暇生出了这样的自嘲,如果被尼采看到这一幕,估计又要被她冷冷地嘲笑一番自己过剩的荷尔蒙了吧。   但现在这份自嘲已经无足轻重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楚离艰难地这样告诉自己,他不知道始皇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做,但他知道这种暧昧的气氛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然就真的会出事了,最后会无法收拾的……   但他却无法说服自己从这份温暖中挣脱出来,十二年了,爱慕、思念与悲伤伴随了他离开紫禁城后的十二年,终于能重温这份久违的温暖,他怎么可能有自制力去主动离开?   但出乎楚离意料之外的是,始皇却没有再继续这种侵略性的动作,而是收回了右手。   她神情依然复杂,但却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眼神多了些异样。   “陛,陛下……?”   黑色长发的少年踉跄着退后了一步,坐到了茶几上,急促地呼吸了一会儿,茫然地开口道。   下一刻。   “离儿。”   始皇轻声道,她的声音依然带着莫名的沙哑。   “你……想吻朕吗?”   楚离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第五十三章 离儿,你……想吻朕吗?(下)   亲吻始皇吗?   凝望着眼前女人绝美的容颜,聆听着耳畔沙哑的声音,楚离一时失神了。   我是在做梦吗?   整个世界一瞬间仿佛变得不真实了起来,唯有心脏重重的咚咚声回荡在灵魂深处,楚离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看着始皇的双唇,他的嘴唇变得干涩起来,呼吸急促。   他想吻她吗?   当然。   不单单如此,他还想和她做更多的事,想和她结婚生子、相伴终身,想永远在她的身边——   这一刻,涌入楚离心中的声音是那般清晰,十二年来的愿望再也无法掩盖,他的双眸流露出无比的迷恋,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向前踏出一步、吻上始皇双唇的冲动。   此时此刻,他的眼神和茶几上散落油画中的少年,一般无二。   始皇看着这样的楚离,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他即将迈出的脚步,但却没有什么动作。   她的神情不再是无法言喻的复杂,已经变得淡然了许多。   像是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然而,在最后一刻,楚离却停下了几乎快要踏出的脚步。   “……抱歉。”   楚离的呼吸异常急促,额头微微冒出汗珠,用难以想象的自制力强迫自己从始皇的脸上移开视线。   沉默良久,他艰涩道:   “陛下……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我一定是疯了,他想,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楚离忽然停下的举动让始皇微微一怔,平静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困惑。   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说些什么,坐回了沙发上,还是没有扣上黑色大衣的扣子,胸前高耸的风光令楚离再度移开了视线。   “那就算了吧。”   始皇淡淡道:“离儿,坐到这来。”   虽然已经对这个结果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当始皇的话说出口时,楚离心中还是泛起一股浓浓的失落感,他心中苦笑一声,甩开了那些纷繁的思绪,走到了始皇身旁,准备坐到沙发上。   但当他坐下去的时候,却感到被一只手轻轻碰了一下,顿时失去了重心。   然后坐到了始皇怀里。   黑色长发的少年,浑身僵硬地靠在女人的怀中。   然后看着女人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腰。   始皇的完美身躯与他毫无间隙地紧贴在一起,能感受到温暖的体温,还有脖颈和侧脸旁那对浑圆高耸的柔软胸.部。   他的双手恰好落在修长丰满的大腿上,指尖能体验到那份令人不愿意离开的触感。   沁人心脾的体香弥漫在他的鼻腔中。   始皇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舒服吗?”   紫禁城的天子神情平静,似乎只是在问少年新衣服穿起来舒不舒服,从她脸上丝毫看不出这个问题的龌龊和猥亵。   “……”   楚离愣愣地点了点头。   “难怪你从前总喜欢找借口坐在朕怀里,让朕抱着你……朕还以为你是因为从小失去双亲,想多体验一下这种温暖。”   始皇的平淡语气像是在说些家长里短:   “……原来只是对朕的身体感兴趣,想跟朕上床而已。”   “……!!”   这种丝毫不加掩饰、直白露骨到了极点的发言,让楚离的脑袋一瞬间嗡了一下,“等等,我没有——”   “你的手还在摸朕的腿,像从前一样。”   始皇的声线还是那么平静:   “朕过去也是想的太少了,14岁的孩子,再乱碰女人的身体,目的已经没那么单纯了。”   她的话的确没说错,楚离的手正在下意识地在轻轻摩擦着她修长丰满的大腿,那是他从前坐在始皇怀里就养成的习惯,闻言动作顿时一僵,但却已经晚了。   “陛下,我……”   楚离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因为他无法反驳始皇的每一句话,就像她说的那样,他小时候每一次找借口坐在始皇怀里,几乎为的都是她的身体,那些短暂时光里感受到的美好触感和淡淡体香,几乎是他整个青春期荷尔蒙冲动的源头……   “手感很好吗?”始皇淡淡道。   “……嗯。”   “这里呢?”   女人抚摸着少年脸颊的手微微向后按了按,让他的脸更多地触及到了她的胸口:   “喜欢吗?”   她说。   “……”   楚离感受着脖颈和侧脸处令人陶醉的美好温软,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奶-子是人类进步的动力啊……   所以说,这里是天堂吗?   “这样啊。”   在楚离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始皇的表情从淡然再度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她沉默了一会儿。   “那妲己的呢?”   始皇淡淡道:   “——和妲己上床的滋味舒服吗?”   一瞬间,天堂化为地狱。   楚离顷刻间从始皇的温暖中挣脱出来,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一刻,他才真正清醒过来,把她抱在怀里的女人是紫禁城的天子、他未婚妻夏素言的母亲,而他现在的身份是带着素言的闺蜜狐狸私奔逃婚的紫禁城少军主,从这两重身份的对应关系上来说……   这特么是一道送命题啊!   楚离简直已经看到被始皇大胸长腿温柔乡麻痹的自己,一不小心承认了自己和狐狸的犯罪事实之后,被天子剑砍成两段的模样了。   他的大脑极速运转起来。   不对,还有挽救局面的可能性,始皇没有证据,他和狐狸只不过是表面上偷偷溜出了紫禁城而已。   最重要的是狐狸的守宫砂还在,这是铁证,以始皇完全为零的感情经历,思维不会有那么发散的……   打定主意,楚离开口了。   “等等,陛下,我和狐狸没有——”   他的话刚说了几个字,余音就戛然而止了。   “离儿……不用再对朕撒谎了。”   始皇轻轻抚摸着楚离的脸颊,侧脸靠在他的头上。   她淡淡道:   “——素言全都说了。”   -----------------   -----------------   ps:有书友问我快开学了,军训期间怎么更新……安心,我们学校9月9号开学,我已经托了好友伪造病历、军训请假,整个九月份基本不会因此影响更新,正式开学后保证日更4k应该没问题,周六周日稳6k。   于是,为了给大家更新,我把融入大学同学群体的最好机会抛弃了,还要待在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两周时间(应付上级单位抽查),牺牲这么大了……现在已经是9月1号的凌晨了,刀片、月票和推荐还请砸过来吧。   尤其是刀片,自从刀片破了万,累死也要保两更~   另外这个月应该是不可能卫冕月票第一了,这个我心里有数,但希望能保一下第二,别被学霸甩开太远,所以恳请砸票。 第五十四章 他永远都是我的   “——素言全都说了。”   始皇口中这平平淡淡的六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楚离耳畔划过,一瞬间让他的脸色变得微微苍白。   全都说了?   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他和狐狸在皇家学园数年中一个个暧昧的夜晚。   到这一刻,楚离心中那个不祥的预感终于验证了,在知晓他和狐狸的关系是素言一手推波助澜的结果之后,他就一直在狐疑,他和狐狸的那些不眠之夜,究竟是不是被一旁“熟睡”的素言尽收眼底。   每当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楚离的大脑就不由得一阵眩晕,脑海中一幕幕画面映出那些夜晚的疯狂,黑暗是激发人类内心罪恶的最好掩护,他和狐狸做出过的荒唐事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如果这一切的旁边都有那个素雅少女的双眸默默凝望的话,那楚离就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面对夏素言了。   ——他本以为这就是最糟糕的可能性了。   现在看来,世界上永远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素言把一切都告诉了始皇。   或许我现在应该考虑怎么写遗书了,楚离想。   但我应该还再尝试挣扎一下,没准素言只是说了一小部分、其实还隐瞒了很多东西呢?没准陛下其实现在是在用攻心之术试探呢?   “陛下,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   黑色长发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了,“我和狐狸其实……”   “素言说,妲己天生的顶级魅惑天赋很强,每天晚上你们开始不到十五分钟以后,她就再也无法控制对魅惑的压制了,美的连素言差点都有些把持不住。”   始皇轻轻抚摸着楚离的脸颊,淡淡道:“每到那个时候,你的眼睛就会开始发红,像年幼的小老虎一样舔着妲己的脖子,低低地轻声喊着……”   “陛下——”   紫禁城天子的声音微微沙哑。   “……”   楚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素言你坑爹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对陛下说出口的啊!你是她女儿啊!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对素言的节操抱有任何幻想了,恐怕她已经把所见到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转述给了始皇,用小黄文级别的形象生动和小黄本级别的场景还原。   所以说,现在他该怎么办,立刻跑路吗?让一场原本应该温馨催泪的久别重逢亲情戏变成荒唐yin乱的伦理崩坏小黄文吗?   当楚离的脑子一片乱糟糟的时候,沉默了很久的始皇终于再度开口了。   “离儿。”   始皇用侧脸轻轻靠着楚离的头,高耸浑圆的胸前也随之压到了他的身上,她微微闭上双眸,淡淡道:   “你就这么喜欢朕的身体吗?”   温热的呼吸打在楚离的脸上,醉人的体香伴随着温软的身躯勾动着他的荷尔蒙冲动,楚离的呼吸渐渐急促,沉默良久,艰涩地点了点头。   既然撒谎已经毫无意义,那就索性放开一切吧……大不了被天子剑砍死算了。   如果这一次再不把心中的话说出口,那么有生之年,他恐怕就不一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样想着,但楚离却没有开口说话,点完头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   把手放到了始皇的腿上。   这个动作令始皇的身体微微一滞,微闭的双眸也轻轻睁开,怔了怔。   “真是诚实的孩子啊。”   她轻声道。   像是和过去无数次带着骄傲去夸奖楚离一样,她的神色平静自若,依然是丝毫看不出话语中的龌龊和猥亵。   “喜欢的话,就摸吧。”   修长丰满的大腿手感完美得无以复加,让人不愿意将手离开那里。   但楚离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放开了手。   始皇又是微微一怔,似乎误解了少年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是想摸这里吗?”   她抚摸着楚离脸颊的手再度微微向后按去,温软的胸前贴在他的脸上,淡淡的体香弥漫其间。   但楚离却依然没有开口,他没有什么动作,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慢慢转过头。   他凝望着始皇深邃而神色复杂的眼眸。   “陛下,我——”   楚离的心中已经挣扎了很久,但他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想把深藏已久的那句话说出口了。   但第一个字的余音尚未落下,他的双唇却被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按住了。   “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好些。”   美丽而威严的面孔上,那份淡然的神情终于渐渐退去了,始皇露出了淡淡温柔的笑容,但眼神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暂时,还是放在心里吧。”   这就相当于是无声的拒绝了。   于是,楚离的表情变得有些低落起来,他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重新靠在了始皇的怀中。   但这一次,他的身姿却不再紧张而僵硬,而是有些无力。   “不要因为这种事发小孩子脾气啊……”   始皇感受着怀中少年无力的姿态,轻轻叹了口气,把搂在楚离腰间的左手放下,握住他的手,把它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轻声道:   “乖,别生气。”   这种像是给小孩子糖吃的语气,却搭配着荷尔蒙指数如此超标的动作,一瞬间让青春期少年的心跳达到了最快,楚离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所以说,既然已经拒绝了,就不要再做出拿身体当安抚糖果这种让人把持不住的事来啊……   一边在心中抱怨着,楚离一边还是没有忍住青春期的荷尔蒙冲动,左手轻轻地摸上了腿。   看着怀中“嘴上不说话、心里却很诚实”的少年,始皇嘴角露出了有些无奈和复杂的笑容。   “你过去坐在朕怀里,做这种事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始皇轻声道:“会对朕有性方面的幻想吗?”   所以说,今天的话题为什么一直在围绕着这种黄暴的角度啊……难道素言给始皇下了什么药吗!   经历了连番暴击,楚离的心里承受能力已经抵达了新的高峰,但此时此刻面对始皇露骨到了极点的可怕问题,还是忍不住大脑一阵眩晕。   这种问题你让他怎么回答啊!认真地描述一下他对始皇的性幻想内容然后提出想要在现实里尝试一下吗!   青春期少年的身体本来就经不起撩拨,老实说,楚离现在已经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但问题却还是必须要回答。   “……会。”   这大概是我一生中做的最荒唐的事了,楚离想,摸着始皇的大腿,坐在她怀里,告诉她自己正在对她产生性幻想。   “这样啊。”   始皇轻声道:“也难怪,你的年龄,火气正大,天天被我搂在怀里,课业压力又重,一天从早憋到晚,难怪会被妲己趁虚而入了。”   不要摆出这种温柔体贴的姿态,像谈论今晚吃什么一样平静地分析这么yin乱的问题啊……   楚离的呼吸越发急促了,始皇的话简直是在干柴上点火火里倒汽油,即使心志坚定如他,这时候也快要扛不住了。   “陛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楚离的嘴唇有些干涩,“再这样的话……”   听到这微微颤抖的声线,始皇微微一怔,露出淡淡无奈的笑容。   沉默半晌,她轻声道:   “朕只是……心情有些乱而已。”   抱歉我现在比你绝对要乱十倍……楚离强忍住开口吐槽的冲动。   而且,心情乱就是你花式绿你女儿的理由吗!   但当楚离的心中不停出现各种各样的吐槽时,始皇的下一句话却打消了他一切轻松的心情,让他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朕快要离开世界的内侧了。”   始皇轻叹道:“你们三个孩子的关系却乱成了这个样子,让朕怎么放心啊。”   这一刻,楚离的呼吸停滞了。   【世界的内侧】   微风不动、余音不响、万物失去色泽,他的灵魂深处唯有这一句话在回荡。   不是“离开这个世界”,而是“离开世界的内侧”吗?   不知为何,楚离忽然有一种脱力的感觉,像是在悬崖边上靠抓住石头才不掉下去的探险者、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被救上来了一样。   “离开世界的内侧……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微微颤抖。   “这是唯有诞生过天之座的国家才知道的秘密。”   始皇没有察觉出楚离的异样,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晴空,道:“冰岛,从冰岛战场踏入世界外侧,在尚未被人类开拓的神秘地域中,有天之座的一线生机,获得第二次生命的机会……朕的大限快要到了,朕不会选择待在燕京慢慢等待终点的来临,朕会选择去冰岛战场。”   冰岛吗?   楚离瞳孔微微缩起,他的神情已经不再紧张与慌乱了,而是变得冷静下来,他认真地听着始皇口中的每一个字,把它们默默地记在心底的最深处。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片刻之后,楚离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原本您是打算瞒着我吧?”   “嗯,朕原本的确是有这个打算。”   始皇轻轻抚摸着楚离的脸颊,叹了口气,道:“朕不想让你一直在朕的羽翼下成长,你长大了,该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了,朕‘永远地’离开你,或许就是一个最好的契机……朕原本是这样想的。”   “那现在为什么放弃这个想法了呢?”   楚离的眼神有些微妙。   不会是单单因为他对始皇的荷尔蒙冲动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楚离忽然后悔起十二年前自己在现实里那次告白有些太过委婉了。   早知道如果直白点就能免受十二年的伤痛,他当年就应该抱住始皇说我想上你才对。   “因为你,因为素言的那些话。”   始皇的神情微微复杂起来,她沉默半晌才道:“朕一直把你当做继承人来看待,朕没有想到你会对朕产生这种意义上的欲望,没有想到妲己偷偷地越过了那条界线,更没有想到你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竟然那么……”   纠结了半天,始皇还是疲惫地用了那个字做了总结。   “——乱。”   “……”   楚离还能说些什么,唯有乖乖低下头装好孩子,左手继续在始皇大腿上摸来摸去。   始皇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又轻叹了口气,道:“所以,朕担心如果朕忽然离开了,你会承受不住那份打击,甚至把你们三个人的关系搞得更乱起来……”   始皇没有说到底是怎么“搞得更乱”,但言外之意却再清楚不过了。   ——她要是走了,没有人再约束楚离的欲望,加上他所受的感情打击,先不谈狐狸的守宫砂肯定是保不住了,估计素言的守宫砂也得丢。   到时候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   楚离继续装鸵鸟。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素言对朕说的那些话。”   说到“素言”两个字,始皇的神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不由自主沉默了一会儿。   空气莫名地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没办法,她怀里正抱着女儿的未婚夫,用胸-部给他当枕头,还让他在自己腿上随便摸,姿态暧昧到了极点,嘴里却还在说什么为女儿考虑……   面对这种道德与伦理双重爆炸的困境,即使是紫禁城的天子,此时也不由得头痛起来。   良久之后,始皇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开口下去:   “离儿,素言告诉朕你和妲己的关系、告诉朕你的感情,一切的缘由,都是想要让朕主动告诉你朕不会死、只是暂时离开世界的内侧。”   “但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让你知道这些吗?”   “因为……”   始皇顿了顿。   她的双眸间仿佛又倒映出素雅少女坚定的眼神。   她仿佛又回到了几个小时前,那间小小的画室之中。   她听到回忆中的素言轻声开口……   “因为一个永远离开的人是不可能被打败的。”   漫天飞扬的画纸中央,抱着书的白衣少女静静地看着愣住的始皇。   她柔声道:   “母亲,如果您永远离开了,他的心里就永远会给您留下一个位置,落叶的时候会想您、下雪的时候会想您、即使是吻我的时候也会想您……您的影子将留在他灵魂的最深处,而我则再也没有机会真正拥有他的心。”   “一个永远离开的人是不可能被打败的。”   “但我会打败您。”   她说:   “他是我的……”   “——永远都是我的。” 第五十五章 要不要对朕做你一直想做的事?   下雪的时候会想您,落叶的时候会想您,甚至连吻我的时候也会想您。   这段排比用得很平淡,但却很有味道,将淡淡的不甘和妒忌展现得淋漓尽致,如果是某段闲暇时光里偶然看到这段话,或许始皇还会用审美的目光打量一下它的文学价值。   但可惜的是。   这句话是她的女儿……   对她说的。   ……这特么就尴尬了。   显而易见,紫禁城的天子对错综复杂的感情关系压根没有半毛钱的经验,何况一上来就是这种皇室比贵圈还tm乱十倍系列。   ——在昨晚维多利亚和始皇讲述了关于她的家门不幸事件之前,始皇的感情世界一直都是温馨而美满的。   肩负着华夏未来的三个孩子和睦相处,偶有矛盾也很快和好;虽然素言的柔弱性子和妲己的懒散调皮一直让她叹息不已,但至少楚离的慢慢成长还是足够让她心生喜悦的,不到十五岁就抵达了99%的英灵血脉契合度、虚拟实境军演中统帅千军的无双将才,还有偶尔小老虎一样弥漫着侵略性的……眼神。   嗯,多么美好,但可惜的是,就像那份曾让始皇心生赞许的眼神背后的真相令她无言以对一样,这一切温馨美满的幕后隐藏着的淫-靡事实唯有让知晓实情的始皇感到心累。   她还能说什么呢?整天黏乎在一起玩闹的妲己和离儿其实夜里在床上更黏乎,性子柔弱的素言偷偷地描摹她和离儿的拥吻油画,世界观崩塌或许是对始皇得知一切后心情的最好形容了。   这份复杂的心情延续到现在,令始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怀中的楚离转述素言的那些话。   所以,漫长的沉默之后,长叹一声,她还是放弃了。   “朕过去最大的希望,其实是看到你和素言结婚的那一天……”   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楚离的侧颜,始皇轻声道:“朕幻想过很多次那一幕场景。”   ……陛下你不觉得这个话题比起你选择性跳过去的那个,更尴尬了吗?我现在坐在你怀里哎……   楚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颇有无奈之感,但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始皇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离儿,朕离开之后,你和妲己,还能和素言好好相处吗?”   始皇的声音轻柔而平淡,但那声线中的每一个字,背后却都仿佛蕴藏着复杂的意味。   这个问题对于这个时间点的楚离而言,恐怕是世界上最难以回答的问题了,一切表面上的遮羞布都被揭开了,如果楚离和妲己再度回到皇家学园的寝室,恐怕三个人夜里都要睡不好觉了。   但对未来的他而言,这却不是一个问题了。   昔日青梅竹马的三个少年少女,早已不再是紫禁城中黏乎在一起的孩子们了。   他和她们,都长大了。   “……会的。”   片刻沉默之后,楚离露出了有些无奈和释然的微笑,他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忽然又想起了现实中的夏素言,紫禁城中那位被称为武帝的天子,比起现在的白衣少女而言,又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原以为新闻联播上常常见到的、那位一脸冷漠地实行大国沙文主义政策的陛下就是她的真面目,现在想来,那也许不过是她在未来的另一层伪装罢了。   那么,真正的她还是那个素雅的女孩吗?她在家中还喜欢穿着一袭白衣吗?她还会每周抽出一个下午去皇家家园的图书馆角落默默地待着吗?她……还在喜欢着他吗?   想着想着,楚离不禁有些出神了。   可惜,他和她再相遇,恐怕要等到很多年之后了。   “是吗?那就太好了……”   且不论始皇究竟有没有相信这句话,至少她的感慨微微放松了一些,她露出淡淡的微笑,伸手摸了摸楚离的头,道:“那时候,这个国家就要交给你们了。”   “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一次,楚离的笑容可以很真挚了。   他来自十二年的那个时代,那个未来不会让眼前的紫禁城天子失望的。   而就在这时,两人身旁茶几上的一枚黑色手环忽然发出了嘀嘀的轻响,时针已经来到了12:20,比起楚离进入房间的时间,刚好过去了15分钟。   是夏素言提醒过的时间。   而且,也是……   楚离眨眨眼,看到始皇身上开始渐渐泛起光点。   “这个以太投影的时间快要到了。”   始皇微微一笑,摸了摸楚离的头,示意他站起身来,“可惜事先没有在里面留下力量,不然你今天就跑不掉了,现在只能交给王玄策他们慢慢抓了……总之,玩够了就赶紧回来吧。”   说罢,顿了顿,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容:   “说起来,离儿……最后一分钟了,要不要试着对朕做一些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一直想做的事?   刚刚站起来的楚离愣了愣,随即一僵,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到的是平静地靠在沙发上的始皇。   黑色长发随微风飘扬,始皇美丽而威严的面孔上神情柔和,她身披黑色的大衣,扣子却没扣上,形状完美的高耸胸-部在羊毛衫下随呼吸起伏。   淡淡的光点从她的长靴处缓缓弥散而出,距离彻底消散,还有很长时间。   楚离看了一会儿始皇的胸口,露出了有些异样的表情。   始皇似乎已经猜到了少年此时的反应,见状,嘴角柔和的笑意越发浓郁了。   “真是诚实的孩子啊……”   紫禁城的天子轻声道:   “就这一次的话,朕不会责备你的。”   不要用这么柔和的表情说这种话啊,陛下,您这是犯规……   楚离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异样了。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只需要轻轻地伸出手,他就可以完成这么多年以来的夙愿和梦想,实现和始皇关系的历史性跨越……还有这辈子第一次摸到这么大奶-子的历史性成就。   而他现在唯一的问题,则是素言的那些话……   不过素言好像只禁止了接吻来着吧?   于是,黑色长发的少年,沉默良久,还是选择了伸出自己的手。   一点点靠近始皇温软丰满的胸口。   靠近。   再靠近。   然后。   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真是贪心啊……”   始皇轻声叹了口气,抓住楚离的手,道:“可惜,朕是骗你的。”   楚离:“……”   就在楚离心中一千万只夏素言狂奔而过的时候。   始皇又开口了。   “而贪心的孩子……”   她轻轻用力,把楚离拉到了自己怀中。   “——当然要受到一点惩罚。”   始皇微微一笑。   低头吻在了少年的侧脸上。 第五十六章 素言比楚离大一岁来着……   上一次感受到这种温暖的触感,应该是十二年前了吧?   凝望着始皇近在咫尺的深邃双眸,楚离怔怔地感受着侧脸上的温暖,忽然间回想起了那个漫天飞雪的除夕夜、烟花璀璨间祖龙阁上的一吻。   如果这是惩罚的话,我愿意亲身感受一下死刑是什么样的滋味。   楚离想。   终于,始皇漫长的一吻结束了,她抬起头,双臂依然搂着楚离的腰。   凝望了一会儿楚离,始皇微微一笑,紧紧地抱住了他,让少年的脸整个埋进了自己丰满温暖的胸脯,用力之大、挤压之狠,几乎让他为之窒息。   等等,这就是第一道处刑吗?   被淡淡的体香和完美的触感弄得晕晕乎乎的楚离,在险些喘不过来气的前一刻,终于感受到了光点的消散。   这一次,始皇没有再说些什么,露出柔和的笑容,以太投影就回归到了祖龙阁的本体之中。   留下楚离失去了支撑,一下躺倒在了沙发上,愣愣地仰望着天花板,鼻腔间似乎还弥漫着始皇的体香。   “这一次……”   他喃喃道:   “——没白来啊。”   一下子把他人生中“最想要完成的一百件事”里排行前十的“再被始皇亲一次”、“再摸一次始皇的腿”、“把脸埋在始皇胸脯里”等三个重大人生目标全部打上了勾。   虽然心里总有点儿感觉很对不起素言就是了……   正当楚离刚刚想到这句话的时候。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嗯?   耳畔响起推门声的第一时间,楚离的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要暂时躲起来,但他眼角的余光很快就瞥见了夏素言标志性的白衣一角,不由得松了口气。   哦,是素言啊,那就没问题……个鬼啊!   楚离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现在还躺在沙发上,而且一副衣衫凌乱的样子,这要是过度解读一下甚至能脑补出女上位刚刚结束的剧情……还是只有15分钟持久度这种令人悲伤的剧情。   于是,当看清夏素言的白衣之后,楚离从沙发上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想要表明自己没有和始皇发生什么艹友谊关系……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遗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画。   描绘着他和始皇拥吻、夏素言亲笔出品、此时此刻散落在茶几和地面上的数十张油画。   于是,楚离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微风拂过,一张茶几上的画纸被轻轻扬起,顺着风,一路向前……   打在了夏素言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响。   “……”   素雅的白衣少女刚刚推开门,身体踏进休息室还不到一半,微微僵硬在了当场,沉默了很久,才默默伸出手,拿下了脸上的那张油画。   夏素言怀里依然抱着那本大书,精致的容颜上神情柔和,她凝望着手中的油画,看了一会儿。   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了楚离的脸上。   看了一会儿。   “午安。”   她微微一笑,很是温柔。   虽然楚离心里还有些不安,但那些画毕竟又不是他自己画的,而且听始皇的意思,素言已经计划好了这场谈话的内容,所以他还是渐渐放松了下来,同样向少女道了声好。   “和陛下的谈话还顺利吗?”   夏素言很自然地走到了楚离身旁,坐了下去,靠在他身边,转头微笑道:“陛下应该把她将要离开世界内侧的事情告诉你了吧?”   “……嗯。”   楚离看着素雅少女的精致脸颊,眼神有些微妙。   非常微妙。   他忽然发现,经过和始皇的一番谈话,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素言了。   当楚离想像从前一样平静自若地和夏素言说话时,他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皇家学园寝室中和狐狸一个个糜乱的夜晚,柔软的大床、彻夜纠缠的少年少女、兴奋的喘息和媚叫,还有……   在一旁静静旁观的素言。   透过以太粒子的窥视,完全相当于360度无死角摄像头加4k影院级超清成像再加顶级VR技术的视线,再加上少女本身近在咫尺,可以说除了没有触感之外,基本和亲身经历没有任何区别。   也就是说,他在整整两年,和狐狸体验过的不知道多少种玩法、不知道多少次cosplay,都在素言的眼里一览无遗。   说真的。   楚离现在想从窗户前、从大厦顶层跳下去。   发自真心。   他觉得狐狸如果知道真相,肯定绝对也会有这个想法……吧?   总而言之,楚离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夏素言说话了。   但话题总还得继续下去。   “……陛下刚刚大概和我说了离开世界内侧的事,关于天之座和冰岛战场,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楚离理性地省略掉必须省略的东西,譬如关于他舔着狐狸脖子喊陛下的语言转述描写,还有他坐在始皇大腿上摸来摸去的现实动作描写,然后,他思考了一会儿,犹豫片刻,补充道:“还有……我没有吻她。”   说完这句话,楚离有种胃疼的感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跟未婚妻汇报自己没有吻她妈妈,真乱啊。   “嗯,我相信你。”   夏素言点头道。   “……”   虽然良心有些痛,但楚离还是松了口气。   “对了。”   夏素言说完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拿起了茶几桌角的抽纸筒,抽出了一小张卫生纸。   “怎么了?”楚离茫然道。   “等一等。”   夏素言拿起手里的卫生纸,扶住了楚离的肩膀,道:“你先别动。”   “……?”   楚离眨眨眼,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素言想要做些什么。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因为,夏素言手中的卫生纸。   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轻轻地擦拭着什么。   “……!!”   楚离的瞳孔瞬间放大。   浑身僵硬的他,就这样看着夏素言为他擦拭掉了……   始皇的吻痕。   “这样就好了。”   夏素言轻轻揉去了红印,然后放下卫生纸。   她的眼神中有着淡淡的忧伤。 第五十七章 我在这里   如果双眸间的忧伤有温度的话,那夏素言此刻的眼神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明媚却让人难过。   尤其是当她的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时,这份勉强的温柔更令人有些心疼。   看着这样的夏素言,楚离的话像是被什么堵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大概有些低估了陛下对你的感情吧。”   夏素言看了一会儿手里的卫生纸,沉默片刻,露出有些复杂的微笑,轻声道:“我还以为她最多是抱抱你而已……忽然有些后悔劝你来了。”   “……”   刚刚享用了一系列皇家大餐的楚离,只能继续沉默。   “开玩笑的。”   看着楚离像被打了一拳一样的表情,素雅少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神中的明媚忧伤消失不见,神情又恢复到刚刚的柔和,微笑道:“如果觉得这个话题尴尬的话,那就换一个好了。”   夏素言的笑容令尴尬的空气轻松了不少,楚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少女说完以后,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从怀中抱着的书里取出了一张折叠的夹页,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打开,然后摊开。   纸张很大,几乎覆盖了整个茶几,边角还微微垂下。   映入眼帘的夹页内容,令楚离瞳孔一缩。   那是一张地图。   准确的说,是一张路线地图,范围大概囊括了半个亚欧大陆,内容非常复杂,似乎是重叠了行政区划、地形、交通线路乃至以太粒子活跃度等多张地图,五颜六色加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标示,一眼看上去让人眼花缭乱。   尤为引人瞩目的,是一道水银般的线路轨迹,起点从燕京开始,先是南下上沪,然后渡海进入太平洋——离谱的是,其后又从太平洋走海路折回了燕京,绕了整整一个圈。   然后,水银轨迹才北上西伯利亚,最后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直到它的终点……   ——乌克兰。   “这是你和妲己未来行程的路线图。”   夏素言轻声道:“以上位英灵的强行记忆能力,你只需要五分钟短时记忆,就能24小时之内在大脑中完美复制它,然后每隔48小时一次复习,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楚离怔怔地看着那张路线图。   上面的信息庞大而繁杂,但凭借楚离所接受过的政治军事教育,却很快就分辨出了那条水银线路看似简单的行程背后代表的意义。   在最短限时的前提下,它几乎完美地避开了各个国家和省区的大中城市、军区驻地、以太高度活跃区、平原开阔地形、海陆空主要交通线路,沿途75%以上的地区都是农村或山区。   而且,这条线路还定时会经过一个小型城市以便获取补给,并有红叉标注了可能会遭遇阻击战的预测地点以及对应概率,以及在该地区停留时间的最佳估算,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为什么是乌克兰?”   看了很久之后,楚离沉默半晌,问了一个在这个时候似乎不是太重要的问题,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想问些别的,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今年3月,乌克兰将会举行总统选举,胜选者有九成概率会在亚努科维奇和尤先科之间诞生……但这不是关键。”   夏素言轻声道:“我判断,这场大选将导致颜色革命在乌克兰的爆发,选举失败一方的支持者将用谣言、游行示威和全国范围的大规模抗议冲突来将他们的代言人送上总统宝座,这场政治动荡会导致整个乌克兰在至少3个月之内陷入完全混乱的局面,其余波将会蔓延到一年期间。”   “而这种混乱的局面,是扰乱各国势力视线和乌克兰官方情报系统最完美的掩护,你和妲己的安全将得到最有效的保障。”   她用的是“我判断”三个字,毫无说服力的前提。   但语气却像是阐述真理一般的平静。   事实也正是如此。   2004年4月22日,乌克兰橙色革命爆发。   “……”   楚离又看了一会儿那张地图。   “你……不会嫉妒吗?”   他终于问出了应该问出的问题。   “嫉妒?”   当楚离的余音落下时,夏素言一怔,随即微微一笑,道:“是指对你和妲己吗?大概会吧,爱情中哪里会有所谓的不嫉妒呢?但是……”   “我可没有讨论爱情的资格。”   她淡淡地笑了笑,表情依然柔和,但眼神中却像是有什么坚毅的光芒在闪烁。   “你和妲己一定要逃出去。”   她说:   “你们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你们能活下来、能长大,我们的国旗才不会被烧掉,我们的坦克航母才不会变成废铁,我们的人民才永远都不会饿死在燕京的街头、冻死在外东北的冬天,我们的女人和孩子才不会被卖到北美和西欧……”   “你们能逃出去,华夏才永远不会变成苏维埃。”   楚离看着年幼的华夏天子。   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图书馆一角,午后的温暖阳光洒在脸上,少年和少女背靠着背坐在一起,感受着彼此心跳的温馨时光。   后来,像夏素言刚刚说的一样,他逃出了华夏,于是他和她甚至相隔了一座大陆那么遥远,楚离断腿瞎眼、只能在英伦三岛孤独守夜,而夏素言同样险境四伏、在紫禁城中默默等待。   现在他又回到了紫禁城。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断掉的腿和瞎掉的眼已经好了。   所以……   楚离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夏素言的侧脸。   “……怎么了?”   正在严肃地说着话的白衣少女微微一愣,坚毅的眼神间流露出几分茫然,看上去很是可爱。   像是往日那个坐在图书馆角落里幸福地看着书的文学少女了。   “没什么。”   楚离笑了笑。   “我在这里。”   --------------------------------   ps:昨天为了折腾那个结尾和重复章节熬夜太猛,扛不住,今天就一章……另外,上次说过的写尼采婚礼,思考了一下还是砍了,那样的剧情还是未来正经些写比较好。   这卷还剩十章左右,进入最后一幕,来一场高-潮然后开第三卷——第三卷会汲取教训了,适度严肃高-潮和感情修罗场对半开。 第五十八章 极目楚天征旆远(一)   梦里,在梦里,那熟悉的呼喊声又越发清晰了……   他依稀又看见了克里姆林宫上空那面飘扬的红旗,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莫斯科在下雪,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那雪落在无数欢呼雀跃的俄罗斯人身上,把红场染成了一片雪白,他听得清那些人们在呼喊些什么——   “自由世界万岁!”   “要和平!不要冷战!”   “把苏维埃送进坟墓!”   他聆听着耳畔的大笑声,朦胧间仿佛看到了那些年轻的斯拉夫面孔,他们都是些年轻人,碧蓝的眼眸中弥漫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在寒冷的大雪间呼出些白气,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横幅,行走在广场之上。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雪越下越大了。   他默默把视线从窗外移开,朦胧地看向眼前的一切,巨大的长方形会议桌两侧,十多道身影的面孔都是模糊不清的,也看不清墙壁上悬挂的油画是什么,但唯有落入耳畔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   “苏斯洛夫阁下,这是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最后一场全体会议了,我们将进行最后的表决……当然,您与我们都知道这毫无意义,您完全有能力以一己之力镇压一切反抗,继续维系苏维埃的存在,和冷战的继续。”   那道坐在他对面的年迈身影,用苍老的声音郑重道:“但在这之前,我希望您能看一看窗外的孩子们、俄罗斯的子民们,我希望您能听一听他们的声音,对自由与和平的向往……”   “是的,您执政十年以来,经济改革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效,人民的生活改善了许多,比起困难时期有了跨越性的进步,苏维埃人永远会感激您的付出……但我也希望您能明白,这远远不是苏维埃人真正的愿望,也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民真正的愿望。”   “70年代以来,接连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变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无论是维多利亚还政议会、马其顿君主立宪制改革,还是德法元首在二战纪念碑前拥抱、巴比伦储君造访雅典,我们都知道,苏维埃的高压集权体制和两极冷战的存在已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新时代的潮声已然在回响……”   “就像外面的那些声音,他们不能容忍计划经济体制下毫无选择权力的生存,和自己对莫斯科的决定没有一丝影响能力的现状;他们更不能容忍自己的纳税大多被用去制造数十万大炮坦克飞机,和每月经历一次恐怖的空袭警报演习。”   “——他们不爱苏维埃,他们爱自由与和平。”   长长的话音终于落下,他沉默不语,任由耳畔回荡着这些话的余音。   终于,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开口了。   那声音有些微微沙哑。   “……表决吧。”   他的话音像雪花一样轻轻地落下,   窗外的呼喊声依然响彻云霄。   莫斯科的雪依然在漫天飞扬。   雪越下越大了。   他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这样想着。   然后,这个会议厅中唯一一个没有举起手的老人,眼角怔怔地滑下一滴混浊的泪水。   ……   ……   “您似乎做梦了。”   当银白圣袍人的声音落入灰衣老人耳畔时,他正坐在一座摩天大厦的天台上,背靠着墙壁,就那样坐在地面上。   灰衣老人似乎刚刚睡醒,但眼眸间却没有什么恍惚和迷茫,他神情淡漠,看着站在对面的圣袍人,“时间到了吗?”   黄昏的阳光洒落在地,夕阳西下了。   “始皇即将在今夜七点进入祖龙阁,三位枢机卿已经秘密抵达燕京。”   圣袍人开口道:“造物议会希望您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契约。”   他的声音淡然而平静,语气和夏棣谈话时一模一样,听不出什么起伏。   “嗯。”   灰衣老人没有说话,淡淡地点了点头。   圣袍人所来,似乎也只是为了传达这一句话而已,他的身影渐渐消散。   灰衣老人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北方的天空。   这座摩天大厦很高,几乎是这座繁华的国际大都会里最高的建筑之一了,从这里看去,除了铁丝围栏外,唯有一望无垠的天空。   昏黄的阳光洒下,但却似乎带着什么微微反光的东西。   那东西落下,原来是雪。   一片雪花落在了灰衣老人的手上,他默默地看了那片雪花一会儿。   再然后。   燕京的雪,越下越大了。   -----------------------------   “今晚的雪下得可真大啊……”   狐狸坐在窗沿上,手指轻轻拂过白茫茫的玻璃,划开一道透明的痕迹,可以看到,窗外已是黑夜降临、华灯初上,酒店大厦外的长街上车水马龙。   漫天的鹅毛大雪似乎并没有让行人减少多少,反而三三两两打着同一把伞的情侣虐狗组合变多了,隔着玻璃似乎都能听到这座城市中的喧嚣和欢声笑语。   俨然没有半分决战来临的肃杀气息。   狐狸也是一派毫无严肃模样的态度,斜靠在窗沿上,一条腿搭在窗台,黑色及膝百褶长裙掀到了腰间,大片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凉鞋被扔到了一边,小脚在空气中轻轻晃动着。   这样懒洋洋的姿态下,原本应该是轻松自若的表情才对。   但不知为何,狐狸精致的脸颊上却弥漫着淡淡的阴郁感,黄金瞳中似乎有什么在压抑着,流露出淡淡的狰狞杀意。   “我说,你们两个……还要过多久才能分开啊?”   她有些面无表情,侧着头,凝望着窗玻璃。   准确的说,是窗玻璃被指尖划出的透明轨迹中,像镜面般倒映出的、房间里的两个人影。   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年。   他和她就在狐狸背后。   在雪白柔软的大床上。   纠缠在一起。   银发女人怀里抱着少年,背靠在床头柜上,两人的身体紧密无间的结合在一起。   尼采的银白色大衣解下了扣子,敞开胸前,丰满温软的胸脯紧紧压在楚离的身上,额头也紧贴着他的额头,淡漠的眸子凝望着他。   银色的微光在两人的双眸间微微闪耀。 第五十九章 极目楚天征旆远(二)   如果说楚离的一生中有过两个老师的话,那应该就是始皇与尼采了。   始皇教给了他以绝对的“大势”碾压敌人的兵法,就像她一百年前率领天征万军踏破贺兰山缺的煌煌王道,她对楚离的影响是最深刻的,从少军主到守夜人再到撒哈拉战场上的最强上位英灵,以力破巧、以势破局的思维根植在他的骨髓中。   而尼采却不一样,她的道路与始皇恰恰相反,策士无双,庙算千里,她习惯于用最微小的代价博取最辉煌的战果,像是多米诺骨牌,她总是在最不显眼的偏僻角落轻轻放下一块块骨牌,然后在最后的破局时刻推倒第一块,让整个大厦为之倾覆。   而两个几乎完全伫立在对立面的女人,都曾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战术思维灌输给了楚离,这让他一直在为之思索,究竟该如何从其中分别汲取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部分,然后贯穿融合为他自己的道路。   他想了很久很久。   他正在尝试。   雪白大床上亲密相拥的尼采和楚离,没有在意一旁狐狸弥漫着淡淡杀意的眼神。   他和她凝望着彼此的双眸,这么近的距离让瞳孔几乎失去了焦距,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这无关紧要,银之匙的链接下,他和她的灵魂纠缠在一起,紧密无间。   【天之座】   他和她默默重复着这个词。   天之座,被文明之理所册封的人类守护者。   它与英灵、人类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上的生命形式,各自执掌文明的一个侧面,真正本体永恒高居于文明之理赋予的“座”之上,用以行走在凡世间的只是以太投影。   而登上天之座的唯一途径,核心只有两点,一是自身拥有上位英灵巅峰的血脉力量,二是凝聚出作为成道之基的“文明之座”。   第一点且不谈,几乎每一个上位英灵只要不半路夭折,有生之年总能抵达这一步,让天之座的晋升真正变得难如登天的,还是文明之座的凝聚。   这需要的已经不是力量,而是文明的承认。   就像始皇的“人皇”,苏维埃那位导师的“共chan主义”,造物议会历代天之座继承的“科学”,梵蒂冈历代教皇继承的“神”……这些座都是文明的一个侧面,在这些侧面抵达了巅峰之后,文明之理意志加护,方能凝聚出座。   对于楚离而言,一夜之间像始皇和导师这些人一样获得文明之理的承认当然是绝无可能的,他也没想过真正成为天之座。   他所需要的很简单。   两秒钟。   生与死的两秒钟,毁灭一切的风暴从诞生到消亡的两秒钟。   第一秒,用先前准备好的方法回归昔日的上位英灵全盛状态。   第二秒,登上一刹那的天之座,然后扫平燕京城内的一切外敌。   他的敌人是晋入上位英灵已有半个世纪的灰衣主教苏斯洛夫,还有暂时不知深浅的多个造物议会枢机卿,以及摄政王一派。   至少两个上位英灵,一个本世代最强的次位英灵,还有复数个普通的次位英灵,这种等级的战力摆在桌面上,想要赢,就只能掀一场桌子了。   而如何登上一刹那的天之座,就是楚离和尼采现在用交融的思维共同计划的问题了,他和她已经思索了很久很久,直到现在,终于得出了结论。   【龙军】   他和她又同时在脑海中说出了这个词。   想要登上一刹那的天之座,在上位英灵巅峰力量的基础上,只需要强行凝聚出模糊的文明之座投影就足够了,人类历史上有过这样的先例——问题的核心在于楚离的“座”究竟应该选择什么,又如何凝聚出模糊的投影。   长达一个下午的思索、推翻和重建预案中,他和她最终选择了“龙军”。   这或许不是最完美的选择,但却是成功率最高的预案。   因为这里是华夏的燕京。   因为楚离的封号是少军主。   作为下代龙军元帅的唯一继承人,楚离为整个华夏熟知的名字就是“少军主”,十二亿人都认可他龙军未来之主的身份。他也曾在东皇太一的虚拟实境军演中,和来自五大军区的将帅们兵锋相交,天生的战略才能让他在14岁后就少有败绩,得到了将帅们的认可。   想获得文明之理的承认,龙军是最好的选择,由此触及到“军神”的文明之座,是唯一有可行性的预案。   毕竟,虽然欧德修凡克和尼采总是莫名其妙地坚称他有为王的器量,但楚离的前半生中还是领兵打仗的时候更多一些,从少军主到守夜人再到撒哈拉战场,无不是如此。   而且,燕京远郊三个方向,分别是三大王牌重装快速反应集团军的驻地,一旦燕京变乱,他们能在半小时内全军抵达市中心。   在凝聚文明之座的最关键时刻,这三个集团军就能作为他的座之基石,就像始皇登座时的燕京欢呼帝名、教皇登座时的梵蒂冈信徒朝圣一样,作为让文明之理认可他的“凭证”。   【已经决定了吗?】   尼采的淡漠声线回响在楚离的脑海中。   【嗯,决定了。】   楚离轻声却坚定地说。   他和她凝望着对方的眼眸。   然后,耳畔一道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交融的思绪。   “我说,你们两个……”   狐狸的黄金瞳间弥漫着森然的寒意,冷冷道:“——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分开啊!”   于是,严肃的氛围顿时被打断,楚离眨眨眼,离开了尼采的怀里,坐到床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现在开始安排一下今晚的行动,大家认真听……”   他也是没办法啊,谁让尼采把银之匙的核心投影放在了大脑松果体位置,和她进行思维链接时又必须尽可能维持肢体接触才能让“信号”达到最完美的地步……   虽然她说这是为了进一步让狐狸逼近苏醒临界点,但又不立刻醒来的必要举措之一,但……   怎么觉得尼采似乎玩狐狸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楚离又叹了口气,脸上颇有些无奈之色。   说起狐狸的苏醒,这也是刚刚两人思维交融中着重讨论的一个问题。   楚离不知道尼采对狐狸做了什么,但显而易见,她已经到苏醒的边缘了。下午一场午睡,狐狸醒来以后又说自己梦到了很多东西,估计只是还差最后一个契机,苏天征就会醒来了。   但楚离和尼采却没有选择立刻唤醒苏天征,因为两人还不能确定梦境结束的标志究竟是什么,更不能确定如果强行让苏天征苏醒,亚空间会不会有什么异常反应。   万一所有人直接被扔进亚空间风暴那就玩完了,就算楚离爆种恢复全盛状态也得花上一年半载才能带着两人跑出来。   亚空间让始皇提前沉睡、并引来如此多强敌,必然是有原因的,它毕竟是一个规则的系统,大量无序熵增或许正是系统瓦解的前兆。   现在,还需要等待,静观其变。   一边思索着,楚离拿起放在桌角的一张燕京地图,用圆珠笔在上面画了几个圈,开口道:“首先,尼采的投影回归本体,然后离开紫禁城,在安全地带配合我接下来的行动环节……”   “而狐狸,你等待燕京远郊三个集团军进入燕京,去接应他们,告诉他们一切的真相,从始皇‘逝世’到造物议会入侵,然后在安全地带等待我的命令……”   他的安排很简单,一点都没有繁琐的步骤,而且很安全,安全到了基本没有任何战斗的境地。   也正因为如此,而显得异常。   尼采神情平静,似乎早已知道了楚离所言的每一个字,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向窗外。   但狐狸却不同。   “等等。”   狐狸的黄金瞳眨了眨,野兽的直觉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问题,她举手道:“为什么是在安全地带,今晚不是决战吗?你下午不是说造物议会准备进攻祖龙阁杀掉素言吗,把两个重要战力扔在战场外面是什么意思?”   “……”   楚离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必须保证你们两个绝对意义上的安全,这是今晚一切行动的前提。”   他没有抬头,继续拿笔在地图上圈圈画画。   他捏着笔的手指微微握紧,有些发白起来。   “额……你这是把我们当三岁小孩保护了?”   狐狸微微一愣,表情变得困惑起来,她微微皱眉道:“我们完全有能力去挡下两个枢机卿……”   “不行,燕京现在至少有两个敌对上位英灵,每一个都有击杀你们的力量,我不允许你们冒哪怕百分之一的危险参战。”   楚离说:“一旦你们遭遇战斗,我会暂时停止今晚的行动,带你们直接离开燕京,直到你们绝对安全为止,我再一个人回来……杀光他们。”   他的话音很平静,却蕴藏着坚不可摧的意志。   他终于抬起头了。   楚离看着呆呆的狐狸,神情平静,淡淡道:   “我选择启动今晚的计划,是因为我是一个男人,我不会允许我的未婚妻被人杀掉,更不会允许我祖国的皇城被敌国堂而皇之的践踏,哪怕这只是一个梦,我他妈也不会当个孬种——”   “但我同样是你们的队长,狐狸陪着我这么多年,尼采跟着我从德国到上沪再到亚空间,我说离开紫禁城,你们就跟着我离开紫禁城,你们愿意让我决定一切的未来,你们相信我能带着你们从亚空间的杀局活下去……那我就一定会带你们活下去!”   他神情漠然,声线冷得可怕。   不知何时,尼采淡漠的视线从窗外收回,静静地看着楚离,波澜不惊的双眸间流露出几分异样的神色。   狐狸已经愣住了。   “你们知道吗?苏斯洛夫对我说过一句话,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人在一生中总会面临无数个双选题……无论选择哪个答案都会让人痛苦终生。”   楚离眼神平静,道:“如果按照他的逻辑,我想救素言、想救这个国家,就只能让你们参战,稍有不慎就会重伤甚至死去,让我后悔终生;而我如果想保护你们,就只能放弃素言和燕京,远远逃开,像乌龟一样躲在角落里,直到梦境结束,感受灵魂的拷问和折磨……”   “如果按照他的逻辑,那当然是这样的。”   “但我不是他。”   “我会告诉他……”   “人的能力,就是为了在双选题中开辟第三个选项而存在的!” 第六十章 极目楚天征旆远(三)(4500字大章)   人的能力,就是为了在双选题中开辟第三个选项而存在的。   聆听着耳畔的这句话,狐狸发现,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楚离。   第一次看到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面孔上,弥漫着平静而坚定的气息,他的双眸熠熠生辉,意志坚不可摧。   他像是长大了。   不,应该说,这就是未来的他真正的面貌吧……   似乎也不坏,狐狸想,她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轻轻地摇了摇。   “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在战场上提供一些支援……”   她犹豫片刻,还是想再说些什么,但话音尚未落下,却被楚离打断了。   “这是命令,妲己。”   楚离微微一笑。   “……好吧,队长朋友。”   狐狸的金色大尾巴下意识地又摆了摆,然后无力地垂下。   尼采坐在床边,一直没有参与这场对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楚离的脸,等到两人说完后,她才淡淡道:“离8点钟只剩下十分钟,始皇应该快进入祖龙阁了,我在紫禁城中的本体已经离开了,可以看到神武门处禁军正在封城。”   “你这话说的怎么像进出紫禁城跟串门一样……辛苦了。”   楚离眨眨眼,开了个玩笑,但他也知道,尼采一句话带过的离开紫禁城,肯定是费尽了一番周折。   他抬头看了看时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我就先第一个离开了,尼采,你的投影暂时不要回归本体,和狐狸先在这里待机,等三大集团军进入燕京市区,你再离开,狐狸也去接应他们……”   又做了最后的安排之后,楚离没有再说什么道别的话,走到窗前。   狐狸很配合地跳了下来,他拉开了窗户。   大厦二十七层的长空上,呼啸的寒风吹进了卧室中,把窗帘高高地扬了起来。   漫天飞扬的鹅毛大雪不知何时渐渐停下了,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但这份宁静却遮不住繁华大都市的喧嚣,从这个高度俯瞰街区,斑斓的霓虹灯光闪烁不停,川流不息的汽车融化了积雪,打着伞的行人穿行在十字路口,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人流的喧哗嘈杂。   就像过去一个个幸福而安然的日常。   看了一会儿燕京城的人们,楚离沉默片刻,转过头,微微一笑。   “明天见。”   他一跃而下。   “决战前夕好歹也说点帅气的台词啊,譬如打完这场仗就跟我结婚之类的……”   狐狸嘀咕了几句,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趴在窗边,托着腮看了一会儿楚离渐渐变小、然后高高飞起的身影,才拉上窗户。   这一下,卧室中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银发女人坐在床沿,没有抬头,看着楚离刚刚圈圈画画的那张燕京地图。   狐狸用有些奇异的眼神看着尼采,犹豫良久,才开口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苏夏的事?”   “因为苏夏的存在会完全打乱他的思维,他必须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保护我们的安全这一方面上,甚至被迫痛苦地考虑直接离开燕京的可能性,百害而无一利。”   尼采头也不抬,淡淡道:“他现在需要集中注意力,心无杂念。”   “好吧。”   狐狸揉了揉眉心,眼神更加奇异了,“我接受这个解释,那下一个问题是……”   “——苏夏到底是谁的女儿?”   这个问题已经埋藏在狐狸心中整整一天了,因为苏夏或者楚离的在场,她一直没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现在总算有时间了。   上午和尼采在咖啡厅中的偶遇,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原本狐狸回到咖啡厅之后,看到尼采和苏夏坐在一起,还险些吓出一身冷汗,但她很快却发现……尼采对苏夏的存在以及她和狐狸在一起这件事,似乎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很正常地在跟苏夏谈话。   ——你特喵不是说她是亲女儿吗?现在黑发黑眼十五岁的BUG都摆在我们眼前了,你为什么还能这么云淡风轻啊!   尼采头也不抬,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房间外很快响起了敲门声。   “尼采冕下,您在叫我吗?”   带着淡淡疑惑的少女声音随之传来,正是苏夏。   “……”   狐狸脸色一僵,瞄了尼采一眼,她又不是蠢货,自然看出了这是尼采已经料到了她会问这个问题却不想回答,才提前让苏夏来的。   但人毕竟已经到了,狐狸只能叹了口气,走向门口。   她很快把表情换成了甜度十个加号的笑容。   “额……晚上好,苏元帅。”   推开门的苏夏,迎面看到了狐狸亲切到让人有点哆嗦的笑容,不禁愣了一下,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眼神。   但那种古怪的眼神很快就消失了。   苏夏露出标准的微笑,优雅地问了一声好。   此时此刻,黑色长发的少女不知为何换上了一身皮制的黑色男式雪地行装,英气而干练,戴着手套,鞋子也是防滑的雪地靴。   经过了漫长一天的心理准备,苏夏对两位英灵偶像的存在已经完全适应了,不再露出那种小女生的姿态。   波斯猫般高贵而优雅的气质重新浮现在她身上,只是不再傲慢——苏夏很理智地在两位尊贵的大人物面前收起了傲慢的天性,只保留了必要的矜持,以免让她们看轻。   “晚上好,威廉尼采冕下。”   向狐狸道了晚安之后,苏夏又转头向尼采问好。   这一次,尼采终于舍得抬头了。   她看向苏夏,破天荒的,嘴角微微扬起。   “嗯,晚上好。”   银发女人轻声道。   看着尼采露出的微笑,苏夏的眼神又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那眼神一闪而逝,像是看到了霸王龙在吃草一样。   一旁的狐狸神色也很异样。   嗯,纠正她刚刚思维的一点,尼采在咖啡厅中并不是没有露出任何情绪波动,她只是没表现出对苏夏和她在一起这件事的疑惑和震惊而已——在某种意义上,她对苏夏的态度有些好的过分……   “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中午还是穿着裙子的。”   就像现在,银发女人竟然罕见地关心起了苏夏的衣着打扮这种家常小事。   “哦,您中午不是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吗?说是让我午餐和晚餐用,还可以买一些自己喜欢的衣服……”   苏夏很快收起了古怪的眼神,露出优雅的笑容,用礼貌的语气道:“我用它购买了这套极地行装,可以适应超低温天气的隔温材料、高摩擦系数以及备有高速滑落的雪地靴、还有加固黏性的手套等等装备……这套极地行装能够让我在大雪天气下不会成为两位冕下的累赘,在两位冕下进行战斗时,我可以通过它快速脱离战场。”   顿了顿,少女补充道:   “耗资合计5500美金,我会在拥有自己的独立经济来源之后,按照乌托邦银行的标准贷款利息率偿还给您,预计最迟在2019年6月前能还清。”   话音落下。   小小的卧室中静了一会儿。   狐狸眨眨眼。   尼采挑挑眉。   “等等,你怎么知道今晚会有战斗的?”狐狸茫然道:“她刚刚告诉你了?”   她的语气中颇有些不可思议的意味。   “不……苏元帅,在您说出这句话之前,我并不知道战斗就在今晚。”   听到狐狸口中的时间点后,苏夏瞳孔一缩,小脸有些微微苍白,但随即恢复如常,她对狐狸道:“我只是根据已有的信息推断会发生战斗而已,威廉尼采冕下在中午的谈话中提及了这里是造物议会创造的亚空间梦境,虽然冕下没有提及更多,但显而易见,就现在的国际格局来看,造物议会并不会靠这个梦境来和两位冕下开一场party……”   顿了顿,她开口道:“既然是阴谋,那就会有战斗,我无法在这个领域给予两位冕下任何意义上的帮助,但至少我绝不能成为两位冕下的累赘,我必须有独自脱离战场的能力。”   苏夏看了一眼窗外刚刚停下不久的大雪,和白皑皑的一片摩天大厦,微笑道:“我对比了天气预报数据,近一周内都会有持续降雪天气,这原本对我而言是致命的障碍,但我认为,一切的障碍都可以转化为助力,就像现在……”   她微微抬起了黑色的雪地长靴,轻轻向后滑了一下,四枚形状奇特、为了适应雪上行走而设计的高速滑轮弹了出来。   “就是这样,两位冕下。”   说罢,苏夏露出微笑,但心脏却砰砰地跳动起来。   希望这样可以弥补我在白天犯的那些蠢事吧,她想。   苏夏是理性主义者,她坚信世界上任何的善意都要以利益为基础,虽然不知道苏天征和威廉尼采为什么对她表露善意,但她相信这种善意是有限度的。毕竟这是个冰冷的世界,像离那样毫无条件地为她付出的傻瓜,有一个就是奇迹了。   她必须尽快表现出自己的利用价值,才能不在危急关头被抛弃,才能从亚空间活下来……   是的,活下来,在一开始对“和英灵在一起”这件事的狂热冲动冷却之后,在从尼采口中知道亚空间梦境的真相后,苏夏已经认识到了自己处境究竟有多么悲惨和恐怖了,她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走上人生巅峰啊,这里可不是什么美好的过去……而是一个绝杀的死亡陷阱啊!   造物议会伏击苏天征和威廉尼采,被卷入这种恐怖的阴谋,她活下来的概率已经渺茫到让她心底发冷了。   她必须抓住眼前的一线生机,才能活下来,才能回家。   说起回家来……离现在在干什么呢?   不知为何,苏夏飘忽的思绪又落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这不是第一次了,进入梦境以来,她总是这样毫无征兆地想起来他,先是思考他在做些什么,然后心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股酸涩。   ——估计他还以为我在酒店里和苏元帅玩得很开心吧,说不定还趁着机会和加拉蒂亚黏乎黏乎,让她坐在他怀里什么的……哪里又知道我在为了保住性命在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呢……   而当苏夏的思绪飘忽不定的时候,小小的卧室正沉浸在莫名安静的氛围中。   尼采静静地打量着年幼的少女,神情平静,眼神中却有异样的微光。   而狐狸看向苏夏的表情,则变得有些难以言喻的诡异起来。   等等。   她忽然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自我质疑感。   ——我能生出来这么聪明的女儿吗?   --------------------------   是夜,8:00。   紫禁城。   漫天飞扬的鹅毛大雪已经停下了,无边际的夜幕下,空旷辽阔的广场上一片白茫茫的雪色,唯有几个小小的黑点立在中央。   始皇凝望着眼前的石碑。   紫禁城天子比起巨大的黑色石碑而言不是很起眼,她仰望着石碑正面四个巍峨苍劲的大字。   【天征令碑】   时隔漫长的一个世纪,天子剑气的余威似乎依然弥漫其间,淡淡的肃杀之气流动在空气中,让人为之窒息。   始皇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古朴的碑身,露出淡淡的微笑。   “老朋友……”   她轻声道:“下次再见,就是很多年之后啦……”   龙军元帅苏护静静伫立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他身旁还有几名将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也不需要他人,以始皇的骄傲,她在独自一人踏上新的战场时,只需要华夏龙军为她送行,那就足够了。   “陛下。”   漫长的沉默之后,苏护轻声开口了。   “嗯。”   始皇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又恢复了威严,她扬起黑色的大氅,转身离去。   从这里看去。   祖龙阁就在天征令碑的正对面,广场的尽头。   从这里看去。   在祖龙阁的背后,更加遥远的地方,燕京的繁华市区之间,车水马龙、人流涌动的十字路口处。   黑色长发的少年与灰衣的老人,静静地站在十字路口的两面,看着对方。   他们的中间隔着马路,车辆川流不息。   三三两两走过的人们已经收起了伞,喧嚣声回荡在街头上。   “哎?真的吗?你真的看到她那样做了,哈哈哈……”   “公司加班到7点半,我才刚刚吃完盒饭,等会儿就回家了,别急……”   “我听说人大校区那边不远的地方,有家网吧的配置挺爆炸的,今晚去玩一把怎么样……”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既有加班刚结束的年轻白领,也有准备去网吧开黑的大学生,欢声笑语与喧嚣嘈杂声不断。   两个年轻的高中女生似乎刚刚逛完街,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走过十字路口,有说有笑。   “……我真的没骗你来着,今天上课的时候我们班历史老师给我们放了那部禁片,对,就是北美拍的那部影射紫禁城政治斗争的电影,里面的情节简直太夸张了,我都有点儿没太看懂……”   “那部片子原来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是谣言呢?先不谈剧情,他们都找的什么演员来着?有少军主和苏妲己冕下吗?少军主帅不帅?苏妲己长得漂亮不漂亮?”   “我们老师说是最大限度还原,但毕竟我们也只见过长公主殿下嘛,就我个人的审美观来说,片子苏妲己长得挺一般的,少军主的演员倒是挺帅,不过竟然留着黑色的长头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哎……”   那个高中女生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感慨道:“不过这种发型真的很有气质来着……”   但她的闺蜜却没接话,而是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街对面,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艳眼神。   然后,闺蜜扯了扯伙伴的袖子,呆呆道:   “你看你看,那个长头发的男孩子,的确好有气质哎,好像也是15岁……喂,你说我们不会是中大奖碰上那个演员了吧——” 第六十一章 极目楚天征旆远(四)   “你看你看,那个长头发的男孩子,的确好有气质哎,好像也是15岁……喂,你说我们不会是中大奖碰上那个演员了吧——”   当路小妍的声音落入柳盈的耳畔时,十八岁的高三女孩眨眨眼,将视线转向十字路口对面的那个少年,然后也随之愣住了,半晌后才道:   “额……他不是电影里的那个演员,不过长得的确有些像啊,还留着长头发,很少见来着,会不会是刚参加完漫展的coser啊……”   “好奇的话,那就去问一问吧,顺便要一下这位可爱小朋友的电话号码——”   路小妍显然是个行动派,闻言二话不说,就拖着柳盈的胳膊,笑眯眯地向那个少年的方向走去。   “喂,你慢点,我包都快掉了,你这个花痴……”   柳盈满头黑线,对这个社交狂人好友颇感无奈,唯有被她拖着向十字路口对面走去。   ……   ……   楚离静静地站在十字路口的路牌旁,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不断,喧哗不绝于耳,但他却对此毫不在意,平静地看着对面的那位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没有用以太对自己的外貌进行太多的伪装,只是将世人熟悉的那张面孔修改成了一副普通的斯拉夫老人面貌,他头发灰白,神情漠然,脊梁挺得笔直,同样平静地看着楚离。   两人的中间隔着整个十字路口。   楚离并没有对苏斯洛夫出现在此地感到什么惊讶,亚空间不可能让他轻而易举地抵达祖龙阁,灰衣主教来到燕京的原因,就是为了狙击他和尼采、狐狸。   现在他选择了让尼采与狐狸远离战场,那就代表他必须独自一人面对这位俄罗斯的上位英灵。   99%血脉契合度的准英灵,与半个世纪前就早已晋升的老牌上位英灵对抗,毫无疑问,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但楚离却没有什么恐惧之色。   淡淡的肃穆气息弥漫在他和灰衣老人的中间。   战争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时。   ……有一道画风不太对劲的声音插了进来。   “那个,小同学,你好,我想我们可能要打扰你一下……”   路小妍笑眯眯的表情映入了楚离的眼帘,她提着大包小包,还拖着柳盈的胳膊,不知何时走到了楚离身边的路牌位置。   她站到楚离侧面,看着这个比她低了半个头的少年,笑道:“是这样的,我的朋友刚刚注意到了你,觉得你很可爱,想互相认识一下,但她脸皮薄,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就只能让我代替她跟你要一下手机号码了……”   楚离:“……”   黑色长发的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个打扮时髦的漂亮小姐姐,眨了眨眼,又看了看远处神情漠然的灰衣老人。   等等,这剧本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接下来的发展难道不应该是他对苏斯洛夫说一句“你来了”,然后灰衣老人回一句“嗯,我来了”,然后两人深沉地来上一番关于人生、祖国与生命的价值观辩论,最后飞上苍穹之巅,在远离燕京市区、不会伤及无辜的地方,展开一场寒风肃杀、大雪纷飞的战争吗?   两位小姐姐,你们画风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啊?   虽然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吐槽冲动,但在紫禁城中所受到的良好教育,还是让楚离在面对普通人时表现出了下意识的善意。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善意地提醒道:“谢谢夸奖,不过很抱歉,我现在正在做很重要的事,暂时没什么时间,如果可以的话,请两位尽快离开这里吧,这里待会儿会变得很危险……”   正在试图捂住闺蜜的嘴以阻止她卖队友行为的柳盈,和路小妍闻言都是一愣,面面相觑,眼神有些茫然。   这里,危险?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扫视了一眼四周平静的十字路口,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   “那个,危险是什么意思?”   柳盈眨眨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   楚离一时哑然,他总不能告诉两人对面站着的那位老人名字叫苏斯洛夫啊,思索片刻,唯有无奈道:“我不能告诉你们,但,总之尽快离开这里就对了……”   话音落下,两人的表情变得更加困惑了。   路小妍看着眼前孤身一人、留着长发又神秘兮兮的十五岁少年,眨眨眼,和自己的闺蜜对视了一下。   她们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共同的疑问。   【这孩子……不会是中二病吧?】   也难怪两人如此揣测,留着惹人眼球的黑色长发,夜里一个人站在马路边,表情深沉,又说出这种“听上去很厉害”的话……怎么看都像是晚期重症中二病患者。   世纪初的日本流行文化传入华夏之后,中二病这个词也渐渐火热起来,但两个女孩也只是在网上和动漫看到过类似的信息,现实里遇到……还真是第一次。   疑问之色一闪而过,两人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并没有表现出来,路小妍微微一笑,继续搭话道:“小同学,你的发型很特别呢,男孩子留长发,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事实上,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就算剪掉也会很快长出来的……”   对这两个热情的小姐姐,楚离颇有无奈,英灵进入青春期后的外表基本完全固定,他的黑色长发是无法改变的。   这个回答让两人的表情变得更微妙了。   她们又对视一眼。   这种给自己添加一些很厉害的属性的行为……果然是中二病吧?   于是,柳盈和路小妍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扬了起来,好半天才憋出想要笑出来的冲动,装作认同的样子,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真厉害真厉害——”   当两人的表情映入楚离眼帘之后,他就知道她们恐怕是想歪了,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现在需要思考的不是这个,而是怎么让这两个麻烦的家伙赶紧离开,这是很严肃的英灵战场,而不是都市日常剧的舞台。   所以说,这个亚空间梦境未免也太真实了一点,明明只是路人npc,自由行动度也太高了吧?竟然能上来直接打断最后战场吗?如果这是动漫或者电影,这种剧本恐怕会被喷成智障吧。   楚离心中弥漫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刚刚想开口让这两位路人小姐姐尽快离开。   但下一刻,他却微微愣住了。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刚刚想到的那句话。   “明明只是路人npc,自由行动度也太高了吧……如果是动漫或者电影,这种剧本恐怕会被喷成智障——”   但这不是动漫或者电影。   她们也不是路人npc。   不知为何,楚离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眼前的两个女孩还在笑着说些什么,她们的眼神澄澈而带着淡淡的笑意,提着各异的大包小包,身上的打扮优雅而时尚,一缕缕黑色发丝随冬夜的微风飘扬。   她们应当是某个高中的学生,情同手足的闺蜜,今天是周末,她们或许刚刚结伴逛街回家,因满载的收获而喜悦。   她们家中的餐桌上,应当准备好了温热的饭菜,各自回家之后,父母或许将为她们打开门,先是不轻不重地斥责一下乱买的东西,然后露出笑容,让她们去赶紧吃饭……   她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身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中,她们在这里笑、在这里哭、在这里和家人拥抱、在这里感受燕京落雪的凉意、在这里偶遇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年……   这个梦境就是她们的现实。   这个亚空间就是她们的全部。   所以她们会打断最后的战场,因为她们不是演员,她们只是以为这不过是她们生命中一个小小的插曲。   不单单是她们,此时此刻,在这个小小的十字路口走过的行人,刚刚加完班正在和妻子道歉的白领、商量着去人大旁边网吧开黑的学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穿行在这座繁华的国际大都会里,像是其他的上千万燕京市民一样,渡过他们一生中平凡的一夜。   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和“灰衣主教”与“少军主”擦肩而过,也不会知道今夜的燕京究竟有多么危险。   他们将有很多人死在这一夜中,即使楚离和苏斯洛夫在天空之巅决战,另一个战场也会有毁灭一切的余波袭来。   以紫禁城为中心,燕京的三环以内,都将是次位英灵权能的波及范围,祖龙阁防线战场稍有激化,余波就有可能扫平一座大厦。   无论胜者是谁,平民永远都是战争的牺牲者。   这是有些莫名其妙、伤春悲秋的想法,作为执掌杀伐的少军主、作为未来冷血的守夜人,楚离本不应该有这些无谓的怜悯。   但不知为何,这种异样的心绪却始终弥漫在楚离的脑海中,他默默思索着什么。   远处的灰衣老人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他静静地打量着楚离,双眸间古井无波。   楚离的沉默被两个女孩误解为了故作深沉,她们的兴趣似乎变得更加浓厚了,尤其是行动派的路小妍,更是在笑眯眯地问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小朋友,你说的很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啊?待会儿准备变成小怪兽去打奥特曼吗?”   “小朋友,你头发里是不是封印着什么非常厉害的东西的啊?如果把发型改成双马尾就能变强吗?”   “小朋友,你长得这么可爱,有没有兴趣夜里穿裙子在街上逛一逛呢?会上瘾的哦……”   一旁的柳盈面对闺蜜的恶趣味行为苦笑不已,但犹豫半天却也没有阻拦,只是在旁边憋住笑。   毕竟,眼前的这位少年的确挺有趣的。   而漫长的沉默之后。   楚离终于开口了。   “那个……我能借一下你们的手机吗?”   他抬起头,看向两个女孩,微微一笑道:“我有事需要发个短信,可以吗?”   “哎……当然可以。”   路小妍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道:“说起来,你不会是迷路了吧?如果是的话可就不要嘴硬,说什么是在呼叫队友来帮你打倒某个大阴谋的幕后黑手喔……”   楚离没有说话,接过手机,上下按了一会儿,很快就发完了那条短信,然后递给了路小妍。   “事实上,虽然目的有一些出入,但基本就是你说的这样。”   楚离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少年的笑容很温柔,让路小妍和柳盈不禁都是心头一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继续balabala地逗他玩了起来。   毕竟,虽然有些中二,但的确很可爱啊——   ……   ……   五分钟后。   “那孩子可真有趣啊。”   走在长街上,路小妍笑了起来,对身旁的闺蜜道:“没想到中二病竟然也能这么可爱啊——”   这时候,一辆鸣笛的警车呼啸而过,向两人背后的方向疾驰而去,溅起了一丝泥水,险些落到路小妍的包上,令女孩吓了一跳,连忙向街道内侧靠了靠。   “你只是看脸而已吧?再这样下去就有恋童癖嫌疑了哎……”   柳盈叹了口气,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的确很可爱啊。”   她又回想起了刚刚的那一幕,最后两人问那个少年是不是看过那部电影时,他竟然说自己就是少军主,还认真地说那部电影里“有很多紫禁城政治斗争的常识性错误”、“王玄策和武媚经常在内阁会议上吵架”、“始皇对我说是当做娱乐片看一看就可以了”、“素言平时的性子比电影里要软多了”、“妲己的真人比电影要漂亮一亿倍”……   那幅认真的表情,让两个女孩最后都已经憋不住笑了,笑得差点站都站不稳,短短的三五分钟交谈,让她们开心的像是看了一场电影。   “说起来,如果真的是迷路了的话,他家人不一定能看到那条短信而已……这么晚了,应该让他打个电话才对……”   路小妍回过神来,止住笑,道:“刚刚没想起来这回事……”   说着,又是三辆鸣笛的警车呼啸而过。   “你就别替人家操这么多心了。”   柳盈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视线转移到背后闪烁着信号灯的警车,漫不经心道:   “话说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会儿就跑过去这么多警车……” 第六十二章 极目楚天征旆远(五)   “话说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会儿就跑过去这么多警车……”   柳盈的话音尚未落下,又是七八辆警车从街角的另一个方向疾驰而来,而且这回不单单是普通的公安警车,当头的是几辆武警装甲车。   这种异常的情况不仅引起了两个女孩的注意,路人们的视线也纷纷投到了那些警车上,窃窃私语声回荡在马路上。   “不会有人抢银行了吧?这么夸张?”   路小妍眨眨眼,茫然道。   “抢银行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   柳盈喃喃道,她用茫然的目光眺望街道远处。   两人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十字路口的位置,隐隐约约的警笛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闪烁的警灯从三个方向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无视了红灯的存在,所有的警车向两人背后的方向疾驰而去。   路人的喧哗声已经渐渐大了起来,没有人再继续行走,人们驻足不前,在街道两侧用惊愕的目光打量着呼啸而过的一辆辆警车。   刺耳的警笛声由近到远,渐渐笼罩了整个燕京城。   ------------------------   “毫无意义的行为。”   灰衣老人遥遥地看了一眼远方闪烁的灯光,对眼前的楚离淡淡道:“你救不了他们。”   “既然能做,为什么不去做。”   楚离摇了摇头,道:“就算是一碰就碎掉的泡泡,让它多飘一会儿也是有意义的,如果陛下在这里,一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十字路口上,苏斯洛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路牌前,和楚离站在一起,像是两个偶遇的普通人一样。   人流依然穿梭不息,喧嚣不绝于耳。   灰衣老人所说的救,自然是指楚离想要让这些普通人活下来的行为。   他刚刚用那两个女孩的手机发出去的短信内容很简单,是利用东皇太一最高等级的权限代码,告诉燕京政府造物议会入侵,开始疏散紫禁城附近的居民。   这听上去像是一个异想天开的打算,或许会引起大范围的恐慌和动荡,也会引发亚空间的蝴蝶效应……但这毕竟只是一个梦境,或许今夜就会结束,无需在意对国际格局的影响,而亚空间的蝴蝶效应,对于准备登上天之座、引来三只集团军进入燕京的楚离而言,这已经是债多不愁了。   “无谓的怜悯毫无价值。”   苏斯洛夫平静道:“冷血无情是上位者最基本的素质之一,我本以为嬴政应该告诉过你这一点才对,现在看来,这么多年的和平,让当年那个千军踏破贺兰山、天征旗下不留俘的始皇帝,也变得幼稚了起来。”   “无谓的怜悯?”   楚离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沉默半晌,“这句话从现在的灰衣主教口中说出来,的确让我感到了这个世界的冷血。”   “我曾经犯下过这样的错误,所以更能理解这种怜悯的可笑。”   苏斯洛夫摇了摇头,道:“民众的本性是自私而愚昧的乌合之众,他们因自私只会选择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项,但又因愚昧而反复被别有用心的声音蒙蔽……他们永远不会感激在背后真正为他们付出的人,而只会像豺犬一样追逐眼前的蝇头小利。”   “就像现在,你在试图让更多的人离开战争的漩涡,但他们知晓真相之后,却不会感激政府的疏散,而是会在恐慌中哭泣,然后埋怨始皇、埋怨他们的皇帝为什么没有把敌人挡在国门之外。”   “他们会理所当然地把始皇的庇护当做自己应得的事物,一个世纪的守护让他们习惯了活在始皇的羽翼下,而当她不再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觉得自己被剥夺了某种财产,先是恐慌、进而诅咒。”   “他们会怨恨,他们会说,为什么你不来替我们挡下敌人?为什么你要看着我们死去?”   “你只是在犯下错误,让这些人比这片土地上的其他所有人更早迎来黑暗和恐惧而已……你也将让始皇在离开这个世界时,听到的不是感恩和祝福,而是绝望的哭泣和怨恨。”   灰衣老人的声线很是平淡。   唯因平淡,而显有力。   他不像是在描述未来,反倒是像是在讲述一个久远过去的故事一样,曾发生在某个老人身上的故事。   或许也是曾无数次发生在历史长河中的故事。   “你是在说那位导师吗?还是你自己?”   楚离静静地看着苏斯洛夫,听完了他的话语,道:“1971年的东欧?还是1988年的克里姆林宫?”   它们中都有着灰衣老人那些话的影子。   1971年那位伟大导师的溘然长逝,所带来的黑海战争与东欧大恐慌,1988年苏维埃解体、灰衣主教英灵之理遭受重创,所带来的俄罗斯十五年大低谷。   “我曾亲眼见过,当防空警报响彻天空时,导师的雕像被恐慌的民众推倒,然后砸得粉碎,来避免那片区域成为空袭的目标。”   苏斯洛夫平静道:“我也曾见过,我在克里姆林宫卧床不起的那三年里,窗外游行者的横幅从祈求变成失望,从失望变成怨恨,从怨恨变成诅咒……”   顿了顿,灰衣老人淡淡道:   “他们觉得我在装病。”   “……”   最后一句话很平淡,但背后蕴藏着的深沉意味,却让楚离有些默然了,他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   民众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固然有着真善美的闪光点,但对于政府,却往往更乐意表现出敌意的一面。   他没有否认苏斯洛夫的话语。   不知道始皇即将逝去的民众,在面临突如其来的死亡危机,理所当然地会像苏斯洛夫所言的那样,质疑、埋怨乃至憎恨……生命的威胁面前,人类的劣根性会毫无掩盖地爆发出来。   “你说的没错,你对民众这种存在非常了解。”   楚离摇头道:“但你不太了解陛下。”   苏斯洛夫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如果陛下在这里,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而且,将会比知道‘真相’的我更坚定。”   楚离说:   “因为她是我们的皇帝。”   皇帝是不会因民众的目光而动摇的,无论他们爱戴还是憎恨,皇帝都会带领他们前进。   “……”   苏斯洛夫沉默了很久,道:“无论如何,终究是愚蠢的选择,而且是双选题中最愚蠢的那一个。”   “双选题吗?”   “当然,要么选择看着这些人今夜默默死去,要么选择看着这些人在恐慌绝望中怨恨着他们的皇帝、在不远的未来死去,这个双选题,你选了最蠢的选项。”   苏斯洛夫摇了摇头,道:“就像你选择了保护威廉尼采和苏妲己,独自一人去拯救紫禁城的储君,到头来,你只会谁都救不了,还是最蠢的选项。”   两个双选题,实际上是同一道题目。   拯救一半,放弃一半。   无论选择哪一个选项,选择者都会留下一生的伤疤,在漫长岁月中默默品尝那份永远都无法抹消的痛苦。   人生的大多数选择,都是这般令人痛苦的抉择,从生到死,无数个所放弃的那一半,在灵魂深处留下的伤疤,结成了厚厚的痂。   “所以……”   楚离看着面前的灰衣主教,道:“这就是第三个选项存在的意义了。”   “但人生中往往没有第三个选项,有神论者常说,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但也仅仅只有一扇窗而已。。”   灰衣老人摇了摇头,淡淡道:“年轻人,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的双眸深邃而平静。   像是毫无希望的死水。   楚离看着面前曾因做出错误的选择,而痛苦了一生的老人。   那张苍老的面孔上遍布岁月的刀痕,头发灰白,双眸混浊,他的灰色大衣洗得有些发白,胸前是不起眼的镰刀锤子标识,像是俄罗斯街头随处可见的失业老兵,孤独而落寞。   不知为何,虽然互相是敌人,但楚离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复杂心绪。   这位老人从西伯利亚的极寒冻土中来到这片异国,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只是单纯地为了毁灭华夏,那他根本没有必要找到楚离,让其向始皇转达那些话,也没有必要在告诉楚离民众的愚昧,提醒他选择了错误的选项。   苏斯洛夫,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灰衣主教究竟在想什么,楚离不得而知。   但楚离知道,他现在究竟该说些什么。   他看向灰衣老人。   “不……我会找到第三个选项的。”   他说。   “——苏斯洛夫,我证明给你看。”   -------------------------   -------------------------   ps:好了,医院这边的事今天算是忙完了,我们军训二十多号开始,加上十一长假,基本到十月初我都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全力码字.jpg。 第六十三章 龙军(上)   是夜,燕京。   当楚离的疏散命令下达十分钟后。   “疏散?等等,为什么要疏散我们?这里是燕京,怎么可能会有需要疏散平民的危险?”   又是一个神情慌张的中年男人带着妻子和孩子走出了小区,抓住封锁线旁一个警察的胳膊,惶惶不安道:“始皇呢?陛下呢?她现在从英国回来了吗?是始皇下令疏散的?”   始皇在不列颠的以太投影已经回归本体,是被紫禁城严加防守的绝密,中午她在使徒检测大会会场上的发言,也被掩饰为是从不列颠传回的数据影像,所以,这个中年男人才会这样问。   他的妻子抱着啼哭的孩子站在他身旁,茫然而惶恐地看着周围同样拖家带口的人们。   民众的喧哗声回荡在这个住宅小区的四周,人们在小区的广场上聚集着,惴惴不安地低声私语着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大半夜说什么紧急疏散……”   “这里是燕京的市中心啊,开什么玩笑,敌人怎么可能会打到这里来,那群当兵的都是废物吗?始皇呢?始皇还在不列颠吗?”   远处的街道,鸣笛的警车穿梭巷间,高音喇叭的广播声响彻夜幕。   “这个小区的居民已经排查完了吗?”   封锁线外的一辆警车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员,不停地擦着额头的冷汗,脸色微微发白,问身旁的秘书道:“小王……确定没问题吗?”   “刘局,可以保证没有人留在家里,该准备开始疏散了。”秘书王严点头道。   “那就好,那就好……开始疏散吧。”   刘长安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个中年男人本来就胖,一出汗更是满头油光,配合着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语气,看上去更是有些软弱无能。   作为燕京公安西城分局的局长,刘长安虽然是靠着祖辈三代的军方背景上的位,平时有些平庸无能,除了待办公室喝茶就是调戏女下属,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手足无措……   但奈何今夜的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先不谈上面忽然下达的燕京三环内紧急疏散命令有多么令人心底发虚,单单军区大院里一位叔叔刚刚打电话告诉他的一些零碎信息,就让刘长安有些双腿发软了。   什么叫做“紫禁城的所有电子讯号彻底中断”啊……开什么玩笑,那里可是有始皇在呢,天之座的神威之下,怎么可能有国家胆敢进犯华夏首都,就算始皇的以太投影现在还在不列颠,想回归本体也不过是一瞬间解除投影的功夫,怎么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   “刘局……你说陛下是不是还没得到消息?”   年轻的秘书王严此刻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咽了口口水,艰涩道:“燕京向外发出的所有电子讯号是不是也被截断了?所以敌人才敢入侵……”   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漫长的一个世纪中,那位皇帝的存在对于华夏人而言就像是东升西落的太阳般,早已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自天征军带着南境的民众回到这片魂牵梦萦土地以来,在始皇的庇护下,燕京再也没有遭受过战火的欺凌。   当一个世纪后,燕京第一次迎来这种惊惶不安的长夜时,他也只能是猜测可能是始皇的不在让敌人趁虚而入了。   燕京的年幼英灵们尚未成长,只有四名次位英灵拥有真正的战力,若是大国发动全面战争,在始皇不在时偷袭燕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这种闪击战唯一能成功的可能性,就是让始皇无法收到来自燕京的求援信息……他不知道高高在上的英灵究竟都有什么联络的手段,也只能猜测电子讯号被切断了。   至于更糟糕的那种可能,王严则是理所当然地排除掉了。   废话,陛下可是天之座,除非是在敌国天之座的领土上,否则绝不可能被敌人击败,而英国又不是敌国,怎么可能会是因为陛下被打败了才不能回燕京……   所以,只要等待就行了,等待始皇在英国得到消息,回归祖龙阁,用天子剑扫平一切外敌,就像是一个世纪前那样……   ——等待我们的皇帝来保护我们。   抱有这样想法的并不只有年轻的秘书一人,此时此刻,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惊醒的燕京城中,有无数的声音默默祈祷着。   “别哭,宝贝,皇帝陛下会保护我们的,你跟妈妈都会没事的……”   一个距离二环居民区很近的防空洞里,此时已经挤满了来避难的民众,一个母亲坐在角落里,抱着怀里的小男孩,安慰他道:   “陛下很厉害的……你不是经常看那些英灵科普杂志吗?皇帝陛下可是天之座,她两三下就能打败那些坏人,别怕……”   母亲的话语似乎令小男孩有些信了,他渐渐止住了哭泣,缩在母亲怀里。   但半晌后,他又怯生生地开口了。   “……那皇帝陛下现在在哪呢?”   稚嫩的声音中透出迷茫,这份迷茫像是感染了他的母亲,令母亲也随之沉默了。   她茫然地望向头顶的防空洞墙壁。   是啊,我们的皇帝……   现在在哪呢?   而下一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并未关上的防空洞大门外传来,那声音很遥远,似乎是来自天空。   挤满人群的防空洞安静了一下,然后沸腾的喧嚣声轰然炸响,即将进入防空洞的那一批人更是不顾一切地向大门里挤了进来。   “英灵——!是两个英灵在战斗!在天空上!”   直到防空洞大门外,遥远的一声呼喊响起,防空洞内的紧张氛围才渐渐稍微缓和下来,人们脸上的惶恐也替换为了喜悦。   “两个英灵?战斗?”   “是不是陛下回来了?”   “一定是陛下,皇帝陛下来救我们了——”   抱着孩子的母亲脸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她紧紧地用脸颊贴住孩子的脸,几乎喜极而泣,道:“太好了……”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天空远处不断响起的轰鸣声持续得太过漫长,人们眼中的希望渐渐褪去,又变成了失望。   三三两两的私语声响了起来。   “这么久了,还是在打……那应该不是陛下吧?”   “怎么可能会是啊?如果是陛下,一剑就能干掉敌人了,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在天上打这么久吗——”   残酷的现实再度熄灭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防空洞的人们神色又变得黯淡起来。   慢慢的,防空洞中又恢复了寂静,唯有远处天空中的轰鸣声遥遥传来。   “陛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英国呢……”   漫长的沉默后,不知从哪里响起的一声喃喃低语,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异样起来。   这种对始皇的“埋怨”,在往日是所有人都不敢说出口的,但对死亡的恐惧感侵蚀着他们的心灵,令他们难以避免地产生了这种想法……   “对啊,为什么非要出访,一直留在燕京不就能保护我们了吗……”   “以太投影不是可以立刻解除的吗?陛下为什么还没回来……”   “要是她不去伦敦就好了……”   “快点回来吧……”   琐碎的埋怨声落入那位母亲耳畔,令她忍不住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男孩,轻声道:“别怕,陛下很快就会来保护我们了……”   但小男孩却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他愣愣地看着前方某个空无一人的角落,伸出手指,疑惑道:   “妈妈,那里刚刚好像有人在哎……”   “嗯?”   母亲微微一怔,顺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却只有落满灰尘的墙壁一角,茫然道:“没有人啊?”   “真的,有一个打扮很奇怪的叔叔,跟电视机的雪花一样,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母亲愣了愣,又看了一眼那个空荡荡的角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捂住了孩子的眼睛,起来坐到了另一个地方。   整个燕京近郊,几乎都是一个世纪之前天征军与五胡十六国燕京三月血战的古战场,由此而来的坊间鬼怪故事也从来都没有在燕京本地人中间少过,但大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真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也难免这位母亲心中感到一阵发毛。   ***   祖龙阁前。   夏棣看着天空。   “两分钟了,竟然还没有被打下来吗?”   儒雅的男人沉默半晌,感慨道:“不愧是离儿啊……”   “他撑不了太久,苏斯洛夫只是不想动用权能导致出现大规模伤亡而已。”   夏棣背后,武媚摇了摇头,笑道:“战斗很快就会结束了。”   “嗯,那我们这边也要快一些了。”   夏棣微微一笑,将视线转向祖龙阁前。   此时此刻,祖龙阁的风景很美,   巍峨的阁楼被极光般的巨大光幕笼罩,斑斓氤氲,上面流动着古老的壁画,时而是先民以石器敲出火花,时而是沙场之上万军征伐……伟大的意志以无形的威压覆盖着整座紫禁城,即使是奇迹的英灵,也唯有在此面前叹息。   那是文明之理的投影。   始皇正在从文明之理赋予的座上离开,文明之理的力量自然要降临在燕京,这就是祖龙阁的最终防线。   作为从太古时代就守护人类文明至今、并赐予了所有英灵“理”的伟大存在,没有人知道文明之理的真正面貌究竟是什么,但它的伟大毋庸置疑,单单是没有刻意守护意义的投影降临,也足以在一定时间内挡下复数上位英灵的进攻。   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祖龙阁下的三人,才胆敢直面夏棣,以及他背后的武媚,与三位造物议会的枢机卿。   一袭白衣的素雅少女伫立在最前方,苏护和王玄策在她左右。   从天空俯瞰。   八人在空旷的紫禁城间,像是微不足道的八个小黑点。   “已经开始接触了吗?那最坏情况的话,就只有半个小时不到了……”   夜幕之上,楚离凝望着远方的祖龙阁,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他和尼采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就是那三只集团军进入燕京城的时间,只有满足了这个条件,他才能用出最后的底牌,回归一刹那的最强。   按照楚离和尼采的约定,当确定所有枢机卿和夏棣、武媚出现在紫禁城中、不会对军队造成致命威胁后,尼采就会以他赋予的东皇太一高等权限引导三只集团军进京,然后由狐狸去接应。   现在,应当离得不远了……   这样想着,一丝危机的预感浮上心头,楚离瞳孔一凝,身形向三点钟方向疾驰而去,右手扬起,以太洪流在背后交汇成无形的壁垒,挡下了又一次苏斯洛夫的攻击。   那是一只由钢铁纠缠而成的中古骑士长枪。   巨大的轰鸣声再度响彻夜幕,钢铁的残片激射而去,楚离背后的以太壁垒破碎,人也倒飞出了近百米远。   “战场上走神,往往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灰衣老人高悬于夜空中,平静道。   他的背后漂浮着三只同样的中古骑士长枪,但材料却不尽相同,钢铁、水泥、混凝土,它们都是来自脚下的城市,在苏斯洛夫的意志之下,从原本的形态化为杀戮的兵器。   上位英灵和准英灵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楚离在苏斯洛夫的攻势之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几乎是一面倒地被压着打。   但尽管如此,倒飞出去的楚离在稳住身形之后,心中还是不禁涌起一股疑惑。   苏斯洛夫的攻势……是不是有些太弱了?   是的,在楚离原本的估计中,战斗开始第三分钟,他就会被迫用出天征令,第六分钟,他就必须进入城市,借助地形展开游击战,直至坚持到那三只集团军进入燕京为止。   但现在的情况却显得有些异常。   战斗已经开始了这么长时间,但苏斯洛夫表现出的力量却像是排名比较靠前一些的次位英灵一样。   楚离当然不会觉得以灰衣主教的性格,会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也不认为他会在战斗中放水,再联想到苏斯洛夫之前眼中流露的神色,那种和死志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古井无波,楚离心中渐渐泛起了疑惑。   但这个问题毕竟只能暂时放在心底,楚离收起纷繁的心绪,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战斗上。   等待吧……   等待龙军的到来。   ***   等待龙军的不单单是楚离,与此同时,燕京城的另一个方向,三个人也在等待着。   银发女人伫立在大厦的顶点,猎猎寒风拂动着她的大衣,她双眸微闭,银色的光点在身旁微微闪耀,同时关注着两个方向的战场,并引导龙军的前进。   在她身侧,狐狸靠在护栏上,仰望着夜幕之巅爆发的战斗,眉头紧锁,黄金瞳间弥漫着不散的焦虑。   “到底还有多长时间,龙军才能到燕京?”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理所当然的,对于这种一分钟问十几次的问题,尼采并没有分出心神来回答,大厦顶层依然在寒风中寂静着。   狐狸也没指望得到答案,她叹了口气,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摇了摇,然后无力地垂下。   “那个……元帅,我觉得您不用太着急,重装快速反应集团军的机械化行军速度很快的,可能再过几分钟就能进入燕京城了……”   一旁的苏夏犹豫片刻,安慰起了狐狸,她穿着那身雪地行装,在寒风中倒是没有瑟瑟发抖。   狐狸看了一会儿苏夏,似乎从她身上找到了什么寄托和依靠,焦虑的眼神渐渐淡了一些,她没有说话,摸了摸苏夏的小脑袋,露出温柔的微笑。   “……”   苏夏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已经是今晚她不知道第多少次露出这种古怪的表情了。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狐狸对她的好感,似乎有些怪怪的味道……   “那个,苏夏……”   狐狸开口了,她温柔的微笑不变,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话音刚刚出口,就被一道平静的声线打断了。   “到了。”   尼采说。   想跟女儿说的话被打断,狐狸下意识地微微皱眉,但下一刻,她的瞳孔却微微缩起,闪电般地将视线移向远方。   她遥遥地看到了装甲车的影子。   是的,到了。   八点三十七分。   ——龙军入燕京。 第六十四章 龙军(中)   远方的钢铁洪流渐渐蔓延而来。   龙军终于进入燕京了。   但天空之中的楚离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苏斯洛夫……你在做什么?”   猎猎寒风扑面而来,楚离眉头紧皱,凝望着对面的灰衣老人,“你的力量为什么一直这么弱?”   是的,太弱了,战斗已经持续到了龙军进入燕京,但楚离却连第一道天征令都没有打出去,就游刃有余地和苏斯洛夫战斗到了现在……这不正常。   “……”   苏斯洛夫一言未发,静静地悬浮在夜幕下,背后的中古骑士长枪已经仅余下一只。   于是,楚离的心情更加不安起来。   楚离已经能确定苏斯洛夫表现出的异常不是他的错觉了,从两人相遇的一开始,他眼眸中表露的平静死志,到今夜迟迟没有发动的攻势,再到似乎在放水一样的战斗,直至现在的“弱小”……   这一切的蛛丝马迹汇聚在一起,毫无疑问的异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斯洛夫,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道双选题而已。”   似乎看出了楚离心中的疑问,苏斯洛夫淡淡道:   “……一道双选题。”   ***   “司令,已经进入燕京四环范围了。”   当参谋长的声音响起时,龙军第37集团军司令秦南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银幕上的电子作战地图,这个肩上挂着少将军衔的中年男人面孔沧桑而威严,一只眼睛似乎是瞎了,只有无光的义眼在,他神情肃穆,脊梁挺得笔直。   此时此刻,他和参谋长正坐在一辆装甲指挥车中,在一眼望不到边的钢铁战车群中,沿着燕京的主干道向紫禁城的方向前进。   “已经进入四环了啊……少军主和苏斯洛夫的战场位置没有改变吧?”闻言,秦南收回视线,问道。   “偏移不超过两千米。”   “那就好,继续全速前进。”   秦南开口道:“让所有使徒级战力做好战斗整备,开启魂灵武装,进入战场范围后,立刻升空!”   作为非全面战争的最高端武力,身为大国重器的118名华夏使徒,基本都被编入了龙军序列之中,虽然因各自天赋不同,有一部分出任各省政府文职,但战时都会被征召参战。   因为所有英灵都在紫禁城中,出于资源配置效率最大化的缘故,燕京市中并没有使徒存在,只有近郊驻扎的三只王牌集团军中存在27人。   在秦南看来,少军主命令他们前往紫禁城,自然是需要借助这27名使徒的力量,虽然不知道单单这些使徒能不能和胆敢进犯紫禁城的神秘强敌抗衡……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即使是去送死,他也决不会选择抗命。   秦南并没有因这个命令本身而有什么犹豫,他现在担忧的是……始皇究竟去了哪里?她是不是遭遇到了什么危险?   龙军效忠的是华夏,也是始皇帝,那位带领着南境的人们回到北方的家、亲手打碎了那个饱受屈辱的黑暗年代的紫禁城天子,在一个世纪前就是他们的精神旗帜,那是他们的皇帝,愿为之赴汤蹈火牺牲一切的存在,始皇让他们去死,他们就会去死。   现在燕京遭遇危局,始皇却迟迟没有现身,这不得不让秦南感到担忧和焦虑。   但这份焦虑毕竟无济于事,他也只能暂且放下纷繁的思绪,把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上。   而就在这时,一声忽然响起的通讯请求让秦南微微一怔。   “我是秦南。”   他按下指挥车银幕上的通讯按钮,开口道:“什么事?”   “司令,A16号车载通讯基站在三分钟前汇报,他们遇到了一些意外情况……”   开口的是第37集团军的副参谋长,他的声音有些难以言喻的困惑,“他们收到了一些奇怪的信号……”   “奇怪?”秦南眉毛挑了挑,“什么信号?敌军的加密通讯?紫禁城被封锁的电子讯号?”   “不,不是这些……”   副参谋长的声音更困惑了。   “是摩斯电码。”   “……”   秦南一时愣住了。   摩斯电码?   这种上个世纪就被淘汰掉的、老掉牙的东西,到了现在竟然还有人在用?   “是平民的SOS信号吗?”   思索片刻,秦南也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性了,虽然同样有些不合情理,但勉强也能解释的通。   “不,这些摩斯电码想要传达的信息很复杂,绝对不是简单的求救,但不知道为什么,电波的信号似乎很差,时断时续,根本无法解读它的含义。”   副参谋长说道:“电子战分队正在追踪信号源和取得双向联络,但进度很慢。”   闻言,秦南眉头皱起,思考了很久,却也没有得出什么靠谱的猜测,摇了摇头,“让电子战分队继续跟踪吧。”   “明白。”   通讯挂断,秦南将注意力从这段插曲中转移开来,又看向银幕上的作战地图。   已经快要进入燕京三环了。   此时此刻,从夜幕之上俯瞰燕京,三个方向的国道上,钢铁洪流渐渐向三环靠近,在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间,撕裂出三条笔直的漆黑轨迹。   狐狸用公主抱的姿态托着苏夏,也同样在夜幕之间翱翔着,向龙军的方向前进。   “那就是龙军吗?”   苏夏蜷缩在狐狸的怀里,虽然穿着雪地行装,但还是因为高空中呼啸的凛冽寒风而有些冻得发抖,她遥望着三道漆黑的轨迹,道:“元帅,看到这些场景,你对未来的苏天征,还能想起更多的什么吗?”   相比较尼采所在的紫禁城边缘,还是更远的位置对于苏夏更安全些,所以狐狸选择了带着她去接应三只集团军。   “未来的我啊……”   狐狸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远方的钢铁洪流,沉默半晌,摇头道:“这两天做梦的时候,那些场景一直都很模糊,很难有带入的实感,只能知道我未来大概做了一些事,但却感受不到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像是旁观者……我对未来的我,也很好奇呢。”   “好奇……吗?”   苏夏挑挑眉,她搭话的目的本来就是趁着两人独处套套近乎,现在自然开始默默思考着这个时候应该选哪个对话选项比较容易刷好感……   但思考了一会儿她还是放弃了,一方面刺骨的寒风让她的思维有些紊乱,再一方面,现实毕竟不是galgame,人心的复杂是很难猜测出来的。   最后,不知为何,此时此地,在凛冽冬风中,蜷缩在元帅的怀抱里,苏夏忽然生出了一些奇怪的念头,对先前的步步为营有些厌烦了。   先是想靠近英灵的偶像崇拜,后是想要活下去的生存欲望,她与元帅的相处好像一直带着功利性的目的……但无论是苏天征还是苏妲己,元帅对她的“好”却一直像是没有什么对回报的要求,只是单纯的对她好而已。   就像楚离一样。   元帅的怀抱很暖和,让苏夏忽然有些不太想思考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了。   “未来的元帅是个很伟大的人。”   漫长的沉默后,苏夏终于开口了,轻声道:“强势残酷,但很温柔……我很喜欢。”   “……”狐狸一怔,沉默半晌,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摇了摇,笑道:“是吗?那就好。”   她的笑容有些异样的复杂,凝望着苏夏的小脸,心中有一些话却没有说出口。   你喜欢……   但他喜不喜欢呢?   就这样,怀着各异心思的两人,在夜幕之间翱翔,渐渐接近了燕京三环。   狐狸看着不远处也逼近三环的钢铁洪流,抱着苏夏,一边继续向前,一边渐渐下降高度、准备落在地面。   但这时候,苏夏疑惑的声音却落入了她的耳畔。   “等一等,元帅……”   黑色雪地行装的长发少女眉头微皱,凝望眼前无边际的夜幕,双眸间流露出几分狐疑之色,似乎在试图分辨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狐狸不解道,她还在继续向前飞行,已经渐渐靠近了三环。   “等等!”   这时候,苏夏终于看出什么东西来了,她瞳孔一缩,声调瞬间高了八度:   “元帅!不要再继续向前飞了!停下!现在就停下!”   “嗯??”   狐狸被吓了一跳,赶紧停在了半空中,迷茫道:“怎么了?”   “元帅……你看不到吗?”   苏夏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凝望着远处的夜幕。   映入她眼帘的,是几乎和黑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   一道墙壁。   以太粒子交织而成的巨大无形墙壁,从燕京三环的边缘开始,沿着圆形的轨道,渐渐延伸开来。   将燕京三环内外,完美地切割开来。   那墙壁与黑夜的交织几乎完美无瑕,苏夏也只是在靠得如此之近以后,才勉强看出了些许以太的流痕。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狐狸看不见这道墙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见。   但她知道。   恐怕有麻烦了。   此时此刻,在这道巨大的墙壁之下,燕京向外疏散的那一部分民众正聚集在街区上,因无形的屏障而茫然无措。   而三只集团军的先头部队也已经抵达了无形的墙壁,装甲车停滞在那里,已经有不少肩配校衔的军官下车,正在脸色难看的触摸着那道无形之墙,还有一队队技术兵种手持以太分析仪在扫描着那道墙壁。   “以太浓度过高,无法计算!”   “神秘性等级上位!”   “表面以太粒子集合时间3分32秒?它才刚刚生成!还在不断加固!”   “预计第37集团军配备全部战争武装无法击破!”   越来越多的喧哗声回荡在三环的长街上。   这喧嚣声一直传到了夜幕之巅,落入楚离的耳畔。   他望着灰衣老人,沉默良久,淡淡道:   “……双选题?”   “嗯。”   苏斯洛夫没有看着楚离,他遥遥地望着那道墙壁的方向。   他背后的那只中古骑士长枪正在渐渐破碎……他已经无法再维持它了。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人在一生中总会面临无数个双选题,无论选择哪个答案都会让人痛苦终生。”   灰衣主教淡淡道:   “昨天上午,军师找到我,说她来自十二年后的现实,她和你们一起降临于这个梦境,但她很快察觉了历史轨迹的异常——”   “军师说,她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说你是下个时代全球上位英灵的最强者,拥有一刹那毁灭一切的底牌,所以她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她选择立刻离开这个梦境,而在这之前,她找到了我,请求我执行她的计划……”   “我接受了她的请求。”   “……”   漫长的寂静。   “……他是怎么猜到的?”   楚离的声线有些艰涩。   “如果军师立刻离开了这个梦境,为什么他会提前整整48个小时,就知道我拥有一刹那恢复昔日最强实力的方法?”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即将登上天之座的计划?”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将选择龙军作为座之基石?”   这三个疑问,已经超越了所谓“智者”这个名词可以解释的范畴了。   “这并不是我能够回答的问题。”   苏斯洛夫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计划的执行者而已。”   “我以我的性命为代价,构建了这道即使是上位英灵都无法击破的叹息之墙。”   “当然,如果她的话没有错,你全盛状态下燃烧灵魂的极限之剑,必然能打破这道叹息之墙。”   “但打破之后,你就再也无力对抗造物议会的枢机卿了,你将只能选择带着夏素言、苏妲己和威廉尼采逃离燕京,或许所有人都可以逃出性命,或许将全部死在他们的手中。”   “或者你可以选择将这一剑用在你的敌人们身上,但你将无力再打破叹息之墙,而我的生命抵达终点时,叹息之墙将化为毁灭的亚空间以太风暴,你们所有人将迷失在亚空间之中,或许你能够保护她们离开,或许你们都将被撕成碎片。”   “这就是你所要面对的双选题了。”   “冲破墙壁,还是毁灭强敌。”   “逃避,还是战斗。”   “这是两个结局几乎完全一样的选择,无论哪一个都可能会失去你挚爱的事物……当然,战斗的结局将会更加危险,亚空间风暴的危险性几乎是被枢机卿追杀的十倍以上……选择逃避,你们至少能逃出一两人的性命。”   “现在,做出选择吧——”   灰衣老人的双眸古井无波,但深处却透露出复杂无比的意味。   ——逃避,还是战斗。   ——战斗的结局将是十倍的危险,选择逃避,你们至少能逃出一两人的性命。   当这两句简简单单的话说出口后,不知为何,灰衣老人的眼前,仿佛又浮现了克里姆林宫前缓缓落下的鲜红旗帜。   他静静地望着楚离。   楚离怔怔地看着远方的叹息之墙。   时光之河仿佛于此停滞。   唯有夜幕之下,又落下了片片鹅毛般的雪花。   -----------------------------   ps:首先,关于今天中午迟迟没更的事,我昨晚失眠,安眠药吃多了一粒半,从凌晨5点睡到了晚上7点半,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唉,鸽大家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以后大家只看书就行了,什么票都不用投给我了,觉得写得可以多发发间贴吐槽就行。   我尽力写好,尽力准时,以后除了晚上9点不变,不会在间贴里再提更新时间了,码出来就发……当然今晚估计是没了。   最后,这段高-潮铺垫可他妈算是结束了,七章,本来打算三天结束,结果开学住院卡文失眠一堆烂事拖了一星期多,主角憋屈,我写的憋屈,你们看的更憋屈……下章就开始爆发吧,连续几章燃一燃,我也想把最近写的一肚子火气发出来了。 第六十五章 龙军(下)   是夜,燕京市区。   当夜幕上空的楚离和灰衣主教已经陷入寂静中时,繁华的闹市区中,依然是一派喧嚣和恐慌的氛围。   “等等,秦司令,您确定整个燕京三环已经都被那道墙围住了吗?连一条能离开的缝隙都没有?”   燕京西城区的公安局长刘长安,此时满头大汗,一再向电话另一头的秦南确认着这条消息。   “至少在三只集团军的目前侦察范围内是这样,我们正在扩大侦察,但希望很渺茫……”   秦南的声线有些微微沉重,“长安,不用着急,继续你的工作就可以了,只要坚持到始皇回来,这道墙就绝对不是问题……”   “等等,秦司令,即使是第31集团军的所有使徒级战力都不可能打开一道缝隙吗?容纳了整个燕京三环以内的墙壁,这么大的范围……怎么可能还足够挡下那么多使徒的力量——”   刘长安的声音更加慌乱不安了。   “至少在目前阶段,使徒级战力的尝试已经完全失败了,甚至根据以太分析仪的推断结果,连次位英灵的权能都可能无法打开这道墙壁……”   秦南轻轻叹了口气,道:“长安,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等待陛下了……”   “……”   电话挂断之后,刘长安整个人几乎已经瘫在了警车后座上,苍白如纸的胖脸上满是汗水,双眼中透出绝望。   “这回完了,全完了……始皇为什么还不回来啊……”   坐在驾驶座上的秘书,通过内视镜看着局长不成器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叹了口气。   这种废物一样的家伙……如果不是靠着从爷爷到父亲再到长兄,祖辈整整三代全死在战场上换来的余荫,以及在军队中长辈们的关系,八辈子也当不上这个局长。   但纵然心中鄙夷,他毕竟也是领导,而且是背景通天的大领导,秘书还是用恭谨的声音说道:“刘局,疏散工作还在进行,时间很紧迫,您看我们是不是该回警局了……”   “回,回警局?”   刘长安的大脑似乎还有些空白,喃喃重复了一下这句话,然后忽然大声说道:“不,别回警局!我们向外走!别回去!”   什么?   秘书愣住了,茫然道:“向,向外?”   “对,给我开到三环那边去!”   刘长安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声道:“警局离紫禁城太近了!不行!我们到那道墙旁边,这样始皇回来救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能最快逃出去!我们去三环!”   这一刻,秘书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等等……”   他喃喃道:“刘局……你想逃跑?”   燕京一区的公安局长,在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候,临阵脱逃?   似乎是秘书的眼神刺痛了他,刘长安的表情先是浮现出一丝羞愧,但随后就被怒意和求生欲彻底覆盖,“怎么了!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看不出留在紫禁城旁边就是死路一条吗?那群英灵随便一道权能扫出来,我他妈连灰都留不下……我想活下去,有错吗!我不想死,有错吗!”   即使懦弱无能,他毕竟也是个有大背景的官员,盛怒之下,倒也有几分威严,“现在,你马上开车带我去三环,不用担心后果,我家老爷子那一辈就是天征军了,我在紫禁城里的关系广了,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失踪一段时间这种事,很轻松就能盖过去……现在!走!等始皇回来,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这一瞬间,秘书心中不知流转过多少念头,愤怒、鄙夷、作呕……但最后他想起自己还在六环住破公寓的妻子和孩子,一切却还是化为了无力和叹息。   于是,他没有再说话,沉默着开动了车子,离开警车组成的封锁线,向对外疏散的人群方向缓缓驶去。   刘长安终于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后座上,露出疲惫和庆幸的眼神。   能活下去了……只要等到我们的陛下回来,她就一定能保护所有人的……等陛下回来,就能活下去了……   妈的,我才不想死呢,我们家里为了这个国家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就留我一根独苗了,我得活下去,我他妈这辈子还想进紫禁城呢……   生入紫禁城啊……生入紫禁城。   所以,活下去吧,等陛下回来,就能活下去了……   这样祈祷着,刘长安并没有注意到,车窗之外,数米远的地方……   有一道电视机雪花一样的模糊人影,一闪而逝。   -----------------------   不知为何,楚离总感觉,某一瞬间,有什么在呼唤他。   这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觉,没有声音,只是冥冥之中,一种来自心脏深处的悸动。   那份悸动在一刹那就消失了,像是错觉,楚离想要找回那种感觉,却再也无法触及到分毫。   最终他还是暂时放下了。   因为他即将做出一个选择。   “你已经选好了吗?”   灰衣老人看着楚离。   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心中的想法,看不出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做出这些。   为什么?   或许这个问题连苏斯洛夫自己也不知道。   他对生这个词早已不在乎了,克里姆林宫红旗落下的那天,灰衣主教就死了,而苏斯洛夫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因为他还放不下他的祖国而已。   而当军师告诉他,这不过是个梦的时候,他活着的最后一丝意义也不在了。   那他接受军师的请求,来到南方的异国,布下这个死局,是想看着楚离做出和他当年不一样的选择吗?   不,苏斯洛夫想,不是。   他有自己的尊严,不会因自己的失败莫名其妙地让另一个人来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选择……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即使楚离选对了,那对他也毫无意义。   是的,他在意的不是楚离的选择。   ——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在等待什么?   ——他在期盼什么?   或许只有时间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灰衣老人仍望着眼前的楚离。   “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苏斯洛夫说道:“龙军已经被挡在了叹息之墙外,你已经无法登上天之座,是冲破墙壁的逃避还是毁灭宿敌的战斗,你选好了吗?”   “龙军……被挡在了叹息之墙外吗?”   不知为何,楚离轻声重复了一下这句话。   “当然。”   苏斯洛夫平静道:“燕京方圆千里,只有这三只集团军能作为你的座之基石……难道你还想进入紫禁城,找到里面的禁军?”   他这话的声线,只是随口提及的语调而已,因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他随即听到了楚离的话。   “嗯。”   楚离点点头,道:“我会进入紫禁城。”   “……”   苏斯洛夫沉默了一会儿,眉头微皱,道:“你疯了?”   但楚离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伸出右手,默默看了一会儿。   那手是少年的手,白皙而光洁,和十二年后的那个男人不一样。   在楚离的一生中,他曾有二十一年的时光拥有着这样的一只手,从上沪的破旧孤儿院开始,到撒哈拉战场的熊熊火焰结束。   熊熊火焰。   不知为何,楚离忽然又回想起了那条三万八千米漫漫长路上步履蹒跚的背影,他戴着漆黑的面具,相伴一生的那柄剑已然破碎,随着点点金色的血液洒落在黑焰上,他一步一顿,偶尔摔倒,撕裂灵魂的痛楚没有让他的表情有什么动摇。   他默默走过那条路,来到“它”的面前。   他扬起头,看了一会儿“它”。   他低下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   他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拔出剑,分开了西半球的大气层。   ……   ……   这样想着,楚离的双眸中渐渐流露出几分缅怀和叹息,然后化为淡淡的笑意。   他微微一笑,道:   “——最后一次了。”   于是,楚离将右手伸向自己的心脏。   他的动作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普普通通抬手,左移,触及胸膛。   凛冽寒风也没有什么异动,无边际的夜幕下鹅毛大雪缓缓落下,燕京城中,浩瀚的以太海洋里,没有掀起半分涟漪。   没有雷霆万钧。   没有风暴呼啸。   就那样波澜不惊的,他从心脏中拔出了一柄剑。   那柄剑也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没有瑰丽的雕饰,样式朴素,色调黯淡,没有开锋,丢在地上也难以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楚离看了一会儿那柄剑,随手拿以太凝聚成了一个同样朴素的剑鞘和系带,把它背在了背上。   看上去很滑稽。   但苏斯洛夫没有笑。   “……”   他一言未发。   灰衣主教看着眼前,已经失去了“理”的英灵。   是的,失去了“理”。   或者说没有失去,他的理还在,在他的背后,在那把剑里……不,应该说,就是那把剑。   人类族群第十三席上位英灵的“理”……   凝聚而成的剑。   他静静地看着那柄剑。   没有说话。   楚离对他点了点头。   他微微一笑。   “——我去紫禁城了。” 第六十六章 江雪一抹斩尽九天星河(二合一)(2/4)   “去紫禁城?你疯了?”   灰衣老人说道:“你是准备选择清洗掉紫禁城里的造物议会枢机卿,然后等着叹息之墙的以太风暴把你们毁灭殆尽?还是准备真的依靠紫禁城里残存的那些禁卫作为座之基石?”   一边说,苏斯洛夫一边眉头微皱,道:“真正的龙军已经被挡在叹息之墙外了,禁卫的本质毕竟只是为高官皇族挡子弹的保镖而已,你依靠他们登上天之座,难道就不怕一开始就死在文明之理的反噬上?”   寒风裹着鹅毛大雪拂过楚离的身上,他摇了摇头,道:“不是禁军。”   “那还有什么?燕京城里还存在别的龙军吗?”   苏斯洛夫挑挑眉道:“除了被挡在三环以外的那三只集团军,你还在这座城市里能找到别的龙军?”   他看到楚离再度摇了摇头。   “当然找不到,三环以内,哪里还可能找到新的正规军在呢,懦弱的民众只会等待着始皇去救他们,手里拿着枪也就只有那些警察了。”   楚离俯瞰脚下这座灯火通明的燕京城,摇摇头,不知为何,忽然换了一个话题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答应军师的请求,但想来大概和你失去的祖国有关吧?无论是对冷战时期累累血债的报复,还是单纯地想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结局……说起来,现在的燕京,和1988年的莫斯科,的确也有些像了。”   楚离的话让灰衣主教沉默下来,不知为何,当楚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苏斯洛夫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预感。   他的心脏忽然有一瞬间莫名的在颤动。   是错觉吗?他想。   一闪而逝的念头很快就不见了,他继续听着楚离的话。   楚离的声线仍在继续。   “——1988年的莫斯科,那位伟大导师的梦想早已被苏维埃人渐渐淡忘了。你主导的十七年经济改革让人民吃上了面包,但吃饱了的民众,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却开始渐渐质疑那个理想的可能性,他们憎恶冷战和集权主义,渴求和平与自由。”   “时光漫漫流逝,导师走了十七年,除了曾参与过列宁格勒保卫战的老兵们,年轻的一代人,甚至是最高苏维埃会议的议员和将军们,都不再相信那个一开始的梦了……”   “那些曾经的老兵们被挡在莫斯科繁华世界的外面,他们已然无法融入这个社会、发出自己的声音,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们帮不到你了……于是,你被地下报纸称为‘最后一个布尔什维克’,自由派们嘲笑:‘布尔什维克主义已经被抛进历史的故纸堆了!’”   最后一个布尔什维克。   当这个熟悉而模糊的称呼重新回响在苏斯洛夫的耳畔时,灰衣老人默默怔住了。   他的眼前像是又浮现了记忆的泡影,会议室中一只只举起的手臂,红场上欢呼的游行人群……   “嗯。”   漫长的沉默后,苏斯洛夫淡淡道:“等到那些老兵们死光以后,我的确是最后一个布尔什维克了。”   是的,最后一个布尔什维克了,就像那些自由派们所嘲笑的那样,他曾追随一生的那个人的梦想,终究是被抛进历史的故纸堆了。   所以,他没有选择用武力去维系苏维埃的存在,因为布尔什维克主义已经死了,所谓的苏维埃,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呢?你说这些话,是想来嘲笑你祖国的敌人,最后是以这样绝望的结局落幕吗?”   灰衣主教抬起头,道:“布尔什维克主义已经死去了,在它的尸体上再踩上几脚,又有什么乐趣呢?”   但令他不解的是,楚离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嘲笑之意。   “为什么,只剩下最后一个布尔什维克,就能证明布尔什维克主义已经死去了呢?”   他只是问了一句话。   他说:   “——苏斯洛夫,你不是还活着吗?”   这一刻,苏斯洛夫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悸动了一刹那。   “……只剩下最后一个布尔什维克,那毫无意义。”   他的声音有些莫名的艰涩,道:“你想表达所谓的个人英雄主义吗?天真,一整个意识形态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能够背负起来的,你知道那份重量有多么可怕吗?那是千百万人的性命和未来,只凭借一个人,怎么可能背负——”   但话音尚未落下的时候,苏斯洛夫却怔住了。   他的瞳孔紧紧缩起。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楚离准备做什么了。   他怔怔地看向楚离。   “千百万人的性命……和未来吗?”   楚离轻声重复着这句话。   “——我背负过一次啊。”   他说。   既然在撒哈拉的战场上独自背负过一次,那再独自背起来第二次,又有何妨?   ***   燕京市区,大厦天台。   “所以说,你的B计划呢?智者这种时候不应该都准备了一堆应对预案吗?为什么你现在却只是站在这里毫无反应啊?”   狐狸现在的样子有些炸毛,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恼怒地扬来扬去,对尼采道:   “——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布局啊!”   银发女人伫立在天台边缘,静静地俯瞰着脚下的燕京市区,那些惊惶不安的人群,她没有去看狐狸的脸,只是等狐狸的声音落下之后,才淡淡道:“智者不是神……可利用情报不足,我对目前的情况暂时无能为力,就是这样。”   此时此刻,天台上只有狐狸和尼采两人在——因为两人的话题中有可能涉及到一些不太适合让苏夏知道的内容,所以少女暂时待在顶楼的某间空客房里取暖。   “鬼才信……”   狐狸嘴角重重地抽搐了起来,“你这种狡兔三窟的家伙,怎么可能没有准备一条后路……昨天把指挥权交出来以后,你一直是这种存在感薄弱的状态,除了抢男人几乎就没有怎么说话,自己一个人待在角落,说你是在发呆,你自己信吗?”   “远的不谈,你的以太投影跟着我们,本体待在紫禁城里整整一天,难道就是一直在睡大觉?”   狐狸的反驳显然是有理有据的,但尼采却丝毫没有回答的打算,依然在俯瞰着脚下的燕京市区。   这种让人感觉自己从智商高度上被鄙视了的不爽感,让狐狸额头青筋冒出,刚想继续开口,但下一刻却听到了尼采淡淡的声线。   “他来了。”   狐狸微微一怔,随即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楚离从远处而来的身影,由小到大,直至落到大厦天台之上。   不,没有落在天台上,不知为何,楚离只是悬浮在离地面半米左右的高度,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我们走吧。”   楚离说道:“我们去紫禁城。”   还没有来得及因为楚离的归来而感到喜悦,听到这句话,狐狸不禁露出疑惑的眼神:“去紫禁城?等等,龙军已经被挡在那道墙壁之外了,你去了也不能登上天之座啊?”   “龙军的话,不用担心。”   楚离悬浮在半空中,笑了笑。   “不用担心是什么鬼,燕京城里又没剩下什么军队了……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说人话……”   狐狸眨眨眼,面色有些古怪,但气势也随之弱了下来,虽然还是嘟囔了几句,但还是乖乖地同样飞了起来。   尼采依然是像她在昨晚说的那样,作为策士,服从楚离的一切命令,楚离只是和她对视了一眼,她就点了点头,渐渐升空,延续着这两天没什么存在感的形象。   让楚离有些微微疑惑的是,以他的神秘性可以看出,尼采在这里的只是一个以太投影,而她的本体,却不知身在何处。但既然尼采没有主动解释,信任她的楚离也就没有多问。   “哎,等等——”   刚刚离开地面,狐狸忽然想起了留在顶层客房的苏夏,不由得面色一僵,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她眼角就瞥见了顶楼那间客房的落地窗前,一缕银色的长发飘过,大概是尼采的以太投影吧,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那里。   “怎么了?”楚离回头问道。   “没什么……。”   狐狸眨眨眼,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背上背的这把剑哪来的?”   一边说着,狐狸一边好奇地伸出手指,想要触碰那柄剑。   “不要碰。”   尼采忽然出声了,她按住狐狸的手,淡淡道:“现在暂时不要碰他身上的任何部位……连头发都不要碰。”   楚离愣了愣,随即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对狐狸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狐狸又看了一会儿那柄剑,疑惑道:“没什么异常啊,一柄很普通的剑而已,怎么这么小心翼翼的……哎?等等,你连空气中的以太粒子都隔绝了?!”   狐狸忽然察觉了楚离身边的异样。   他竟然布下了一道360度环形以太过滤网,把空气中的每一个以太粒子都完美地分割到了外界。   这种恐怖的工程量,让狐狸黄金瞳中的茫然之色更深了。   ——这柄剑究竟是什么?   ——以太粒子如果和他的身体触碰到,又会发生什么?   不知为何,再看着那柄剑时,狐狸忽然心底冒起一股寒意,哺乳动物的生存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总感觉……待会儿会发生很不得了的事啊。   大厦所在的区域离紫禁城很近,不多时三人就来到了神武门外的长街上空。   从夜幕之巅俯瞰下方,能看到聚集在这里的大量民众,虽然警方的疏散命令要求的是民众远离紫禁城周围,但一部分民众还是下意识地向这里聚集。   庄严巍峨的古老皇城下,喧哗声不绝于耳,武警的封锁线挡在皇城三十米之外,背后神武门紧闭,以太交织的神秘光幕笼罩着整座皇城。   此情此景,令来到这里的民众也明白了紫禁城很可能也遭遇了危难,一部分退去,一部分仍徘徊于此。   尤为引人瞩目的是封锁线后草草设立的一个临时指挥中心,内阁高官几乎都被围在了在紫禁城中,身在此处的主要是燕京市的各级官员,以及大量的科研学者,此时正在以太光幕前,一派忙碌之色。   “以太粒子浓度VI级!”   “尝试第三十九次局部薄弱环节解析!”   “不行!这是造物议会的以太粒子序列分布风格,至少是上位英灵等级的枢机卿!我们不可能打破它!”   “紫禁城内部通讯依然处于中断状态,偶然讯号仅有造物议会的加密通讯,75%几率已经被枢机教军完全占领!”   “上位英灵!至少需要上位英灵等级的战力才可能解决现在的困境!”   往日温文尔雅的学者们,此时脸色难看至极,一张张图表得出的结论几乎完全一致,连使徒级战力都没有的燕京市方面,根本不可能打破这道笼罩了紫禁城的以太光幕。   “副议长,我们现在必须要考虑向外撤退了……紫禁城中现在还没有人爆发权能,不代表未来不会爆发,一旦有权能余波扫出,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附近还有数千名平民……”   因患病而没有待在紫禁城的上议院副议长,此时成为了临时指挥中心的最高长官,他听着副手反复重申的建议,眉头紧锁,徘徊在简陋的帐篷中,然后重重地用手拍在了桌子上。   “造物议会……欺人太甚!”   几乎在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宣泄了心中的怒火,但眼前的问题却必须要决断。   他沉默良久,还是长叹一声,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一样,艰涩道:   “撤退吧。”   话音落下,帐篷中围桌而坐的十几名官员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但都透露出几分叹息和无奈。   然而,就在这时,帐篷外响起的一阵喧哗声让众人愣住了。   “快看!天上有人!”   “是英灵!”   “那是威廉尼采!”   威廉尼采?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副议长打了个激灵,拉开帐篷的帘子就走了出去,抬头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夜空中那个银发飘扬的背影,还有她身旁的……   苏妲己,和少军主!   他和她……没有留在紫禁城里!   难以言喻的喜悦浮上副议长的心中,那种苍天有眼的感觉,险些让他喘不过气来,但下一刻,他就发现夜空中三人行进的方向竟然是神武门,不禁又吓了一跳,连忙大喝着让那附近的武警拦下三人。   他的动作很快就吸引了三人的注意,楚离当头,三人向他的方向飞来。   “少军主,您——”   副议长第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楚离打断了。   “疏散民众吧。”   楚离说道:“让这些民众,暂时到燕京三环附近等待,等会儿这里会有战斗,动静应该比较大。”   战,战斗?   不单单是副议长瞠目结舌,连狐狸都惊了一下,她连忙打断道:“等等,战斗是什么意思?龙军已经被挡在外面了,你拿什么去完成计划!”   但楚离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身又飞向了神武门。   喵喵喵?   狐狸一脸懵逼地追了上去,留下尼采和神情焦急的副议长。   “威廉尼采冕下,那道光幕是上位英灵等级的枢机卿布下的,紫禁城内部也被枢机教军几乎完全占领了,请您阻止少军主接近那里,现在的华夏已经无法再承受新的损失了,我们必须立刻从这里撤退——”   尼采眺望着远去的两人,听着耳边副议长的话。   等到他说完之后,她说道:   “你知道最强是什么概念吗?”   “……什么?”副议长愣住了。   “没关系。”   银发女人说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的确很快就会知道了。   楚离到了神武门前,近在咫尺的地方。   巍峨庄严的紫禁城门前,祖龙雕纹盘旋其上,气势恢宏。   上位英灵枢机卿的以太光幕笼罩着这一切,坚不可摧。   他悬浮在离地面十厘米左右的地方,仰望着煌煌神武之门。   狐狸已经追到了他的背后,“所以说你在想些什么啊,龙军已经被挡在墙外了,现在我们应该尝试找到新的基石,而不是直接开战——”   “狐狸。”   楚离没有回头,说道:   “龙军没有被挡在墙外。”   “哎?”   狐狸一呆,左看看,右看看,“在哪里?在哪里?你已经把墙打破了?龙军已经进来了?”   她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有些茫然地晃来晃去。   看着这只蠢萌蠢萌的狐狸,楚离忽然笑了起来。   他落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   “狐狸……”   他说道。   “龙军在此——!”   下一刻。   【砰——!】   他的脚印落在长安街上,然后坚如磐石的地面裂出一道痕迹,这道裂痕沿着东西中轴线渐渐蔓延,在狐狸和无数人满目呆滞的眼神中,将长安街一分为二。   然后是整座燕京城。   然后一刹那整个华北平原上空的云层分开了——!   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照耀了整个苍茫北境,无边际的夜幕如同白昼,星与月的光明被尽皆覆盖,唯有金色的火焰纹理像美丽的凤凰双翼般一层层在苍穹铺开,数千公里的无尽天海上,自太古庇护人类族群的『文明之理』,就此显现——   以“一人之龙军”为基石,登临天之座的序曲,就此奏响!   下一个刹那。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上位英灵亲手打造的以太光幕像脆弱的玻璃般片片破碎,煌煌神武之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声,然后随着整座城墙向后倒塌!   碎石飞溅,烟尘漫天,白色圣袍的造物议会使徒,和漆黑以太外骨骼装甲的枢机教军,在城门背后愣愣地看着对面的楚离。   在数千米外的巨大广场上,夏棣、武媚和银白圣袍的三名枢机卿已然走入了文明之理的投影边缘,光之护壁摇摇欲坠。   但他们已然停下了脚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远方的楚离,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光之护壁的背后,夏素言怔怔地看着远方的少年。   少女素雅的白衣上,脖颈处有一道剑痕划过,狰狞伤口间有猩红的鲜血滑落而下。   刚刚散去的金色光柱,还留有些许淡淡的金色光点在楚离周身徘徊,他看了一眼那道伤口,移开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周,然后将目光落在夏棣手中的英灵武装上。   威道之剑泰阿,剑长三尺,青铜所铸,刻以九鼎,非王道赤霄而威甚之。   ——那上面有血的痕迹。   无边际的夜幕下,漫天飞扬的鹅毛大雪仍在落下,落在楚离的衣服上已经很久很久,化为了一片苍茫白色。   于是白衣北去,一掠之间,从神武门外来到祖龙阁前,来到夏棣的身前。   夏棣瞳孔瞬间放大,发出一声极度震惊的呼喊,一剑斩出。   然后白衣挥袖。   三千里猎猎寒风不再,燕京城漫天风雪如龙——   江雪一抹,斩尽九天星河!   -------------------------   -------------------------   ps:两章合一六千字,本卷还有两章结局,已经写出来了,但受失眠影响质量不足,我再熬一夜修改,熬到发完为止再睡,不定时间。 第六十七章 魂归来兮(上)   ps:下章大约揭露尼采第二卷布局的十三个伏笔,因为这段时间更新太慢,可能会有部分伏笔被遗忘,我会在间贴中注明伏笔原文出处。   ------------------------   三千里猎猎寒风尽去,燕京城的漫天飞雪落入楚离手中,铸为冰雪长剑。   一剑斩去,无边际的夜幕下纷纷扬扬的冰晶洒落。   美得动人心魄。   神武门的废墟外,一片冰晶落在狐狸掌心中,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怔怔地抬起头,看着远方的楚离。   “我x……”   憋了半天,狐狸下意识地发出了有些煞风景的感慨:   “明明在床上那么可爱,长大以后竟然也会变得这么强吗……不过不是说只能维持一秒钟吗?这都十几秒了啊。”   银发女人刚刚从远方翩翩而来,正在眺望着楚离的身影,听到这句话,尼采身形顿了顿,不留痕迹地瞥了狐狸一眼,淡淡道:“继续看下去,你就懂了。”   “嗯?”   狐狸眨眨眼。   而与此同时,祖龙阁外,楚离落在地上,手持冰雪长剑,一步步走向前去。   在文明之理的光之护壁下,夏棣此时的境况已然濒死,半个身体几乎都被冰雪长剑斩开,和流出的鲜血一起被完全冰冻,手中的泰阿剑上满是裂痕,无力地靠在光之护壁上,几乎快要昏迷过去了。   他还没死的唯一原因,是身旁同样受创颇深的银白圣袍枢机卿2nd。   2nd此时的脸色极其难看,右臂被冰雪长剑斩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银白圣袍被染上了血色,右手支起的十三道以太量子矩阵被击破了十二道,唯有一道量子矩阵残存下来,但也摇摇欲坠。   此时此刻,造物议会的枢机卿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前方稚嫩的少年。   “天……天之座?!”   2nd的语气,活活像是看到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在即将被白头鹰抓住的时候,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拿出神光棒变身成了哥斯拉一样。   “……离儿?”   不远处,武媚的表情更是傻得惊人,像是看到了隔壁邻居家养的中华田园猫突然出现在新闻联播上,还被宣布成功当选地球联邦主席。   “……”   素雅的白衣少女眨眨眼,看了看远处被打成了死狗的夏棣,再看了看自己的未婚夫。   夏素言又眨了眨眼。   ……嗯?   嗯嗯嗯嗯嗯嗯嗯?   等等,怎么回事?他不是一直都在她的视线之内吗?99%血脉契合度的准英灵,绝对不可能有任何问题啊,为了保证他能和妲己顺利逃亡,她可是每三天就让东皇太一给他做一次全身扫描啊,从身高体重到以太契合,连精-子浓度都包括在内了……   ——难道天天和妲己上床能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功效吗?   且不谈一脸懵逼的众人各异的心思,楚离的脚步已经来到了光之护壁前,离2nd和重伤的夏棣不过咫尺之遥,他再度扬起了冰雪长剑。   “等等!难道你是未来的——”   这时,2nd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发出一声极度震惊的呼喊,但话音尚未落下,迎面而来就是一道弥漫着寒气的剑光,连沿途的空气都被它冻结成了冰晶,音爆之声轰然响起!   ——你让人把话说完啊!   看着一句嘴炮都不放上来就是砍的楚离,2nd心中有十万条物理公式狂奔而过,但他毕竟是造物议会的上位英灵,虽然大多数时间都用在科研领域,战斗方面专精不足,但血脉的底子放着,浩瀚以太洪流如臂指使,一刹那间就重新构筑了一道多重交叠的巨大以太量子矩阵。   长剑斩出。   下一刻,2nd退,再退,疾退,量子矩阵虽未破碎,他却硬生生被打出了千米之遥,一路被打到紫薇门上。   【轰——!】   城门倒下,尘土飞扬。   2nd落在地上,虽然没有再吐血,但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了。   “嗯,我是。”   打完以后,楚离才开口回答了2nd的那个问题。   “……”   空气陷入了一片死寂。   先不必说近在咫尺的武媚和其他两位枢机卿,即使是远处被当做死士培养的枢机教军都出现了轻微的骚动——两招放倒了我方战斗力最强的两个,这仗还怎么打!   “等等,我们这算是可以躺赢了?”   狐狸微微长大了嘴巴,眨眨眼,道:“这……完全无限制的天之座力量吗?说好的一秒扫全场可以变成轻松虐菜了?”   “不,还不是天之座。”   回答她的不是尼采,而是远处的楚离,他回过头,对夜空中的狐狸笑道:“只是半步天之座而已,天之座的晋升还在继续,我只是通过‘一人之龙军’的概念打开天之座的晋升流程,然后通过我的英灵之理维系这个流程的继续,所以才没有受到一秒钟的限制……你过来吧,暂时已经安全了。”   听到这话,狐狸一边向他的方向飞去,一边这才察觉到夜幕之巅宛如凤凰双翼的金色火焰纹理还没有消散,而楚离背上的那柄无名之剑上有金色的以太粒子不断流散而出。   文明之理……还在等待什么?   “没错,他还不是天之座,虽然纯粹的力量已经十分逼近了,但他分明还没有登上座——”   这时候,祖龙阁外剩下的三人终于醒觉了,弗洛伊德望着天空中的文明之理,目露庆幸的光芒,喃喃道:“那样的话,这还有得打,只要拖延时间,等他的英灵之理消耗完,他就会变回原本的实力——了啊啊啊啊!”   话音尚未落下,楚离瞥了他一眼,随手挥出了一剑, 把他砍出了一公里外,从祖龙阁前砍到了长安街的一座大厦上。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烟尘大作,碎石飞溅,剩下半条命的弗洛伊德,整个人被印在了顶层,晕死过去。   打完以后,楚离才再度开口。   “嗯,你说的很对,英灵之理消耗完你们就赢了。”   楚离微微一笑,道:   “但在那之前,我就是你们的皇帝,我要你们跪下……”   “你们就只能给我跪下!”   他笑意温和,环顾四周,目光所触之地,却没有一个敌人胆敢与他对视。   这一刻,楚离的笑容终于不再是进入亚空间梦境那么久以来、人畜无害的少年微笑了,而是又恢复到昔日那种熟悉的、带着杀意的笑容。   无论是远方的枢机教军还是面前的武媚和圣袍枢机卿,都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这个……暴君。   狐狸已经来到了楚离身旁,表情异常微妙,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在空气中晃来晃去。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质疑起当初自己用肉体把那样一个温柔安静的少年“教育”成合格的少军主的正确性了。   倒不是说这种侵略性的性格她不喜欢,而是……   ——感觉自己在未来被绿的可能性变得好大啊。   而且很可能不止被绿一次!   这样想着,狐狸的表情微微扭曲起来。   而尼采却还在远处,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银色长发在冬夜微风中飘动的线条,像是她扬起的嘴角。   “但……这毫无意义。”   这时候,远处的2nd终于从废墟中飞了回来,他眉头紧锁道:“找不到座之基石,你的力量最多过三分钟就会失去,以那柄剑现在的消耗速度,甚至还不如你不登上天之座、直接挥剑的作用大……这毫无意义!”   “没错,你是选择了第三个选项……但这却是更愚蠢的选项。”   远方响起苏斯洛夫的声音,灰衣老人从夜幕而来,缓缓落在紫禁城中央。   他眉头微皱。   “这不过是为了打破选择而打破选择而已——”   “嗯……是这样吗?”   但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是,楚离却摇了摇头。   “基石的话,这里不是到处有吗?”   他淡淡道。   “——整整两百一十万,都在啊。” 第六十八章 魂归来兮(中)   ps:原版结局章节3500字却有太多剧情挤在一起,可能有人读不懂,我正在扩写成两到三章,尤其是把尼采的复杂布局拆成了两部分,这章一半下章一半,基本在重新写,所以发的晚一些。   ------------------------   ——整整两百一十万。   当楚离的话音落下后,2nd和苏斯洛夫都是一愣,对视一眼,露出异样的眼神。   两百一十万?   这个数字对于美俄两国的英灵而言,自然都不陌生,它有两个含义,一个是龙军在和平时期的常备军数量,这个当然不可能是楚离所指的意义,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性了……   楚离看着前方,他背后就是祖龙阁,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前方巍峨屹立的巨大石碑。   它名为天征令碑。   碑中长眠着两百一十万『天征军』。   我们的父辈。   “你在开什么玩笑?”   2nd眉头紧锁,冷冷道:“你想像那些灵魂领域的大师级英灵进行实验时一样,从文明之理中召唤死者的亡魂?或者是模仿亚历山大的权能,链接文明之理直接投影出逝去的王之军势?”   “……荒谬。”   苏斯洛夫也摇了摇头,道:“且不谈你对灵魂领域一窍不通,单单两百一十万天征军所需要的以太,就足够把一千一万个你彻底抽干,而且,文明之理也不可能会认可你的请求……这三个限制,无论哪一个你都不可能打破。”   “三个限制吗?”   楚离笑了笑,道:“对,我不可能打破,但有人可以打破啊。”   有人?   2nd又是一怔,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扫过了楚离身旁的众人,狐狸、夏素言、王玄策、苏护,或许还有祖龙阁中的始皇……无论怎么想,这些人都没有理由能打破这些限制。   但下一刻,他眼皮重重地跳了跳,心脏一紧,闪电般地回过头。   银发飘扬的女人,正在紫禁城边缘的上空,静静地注视着这里。   她名为威廉·尼采。   乌托邦的总裁,巴别塔的主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全球金融大鳄,庙算千里的智者。   她的无双智计和乌托邦的存在几乎是她一切光芒的根源,漫长时光之中,她一直待在巴别塔里,从未踏上过战场一步,因而也没有人见过她出手的场面。   倘若不是国际市场上流通的权能结晶『上帝已死』,恐怕所有人都会遗忘了她的另一个称号……   ——全球灵魂领域的三位大师级英灵之一。   该死,他怎么会差点忘了威廉尼采的存在?   “现在你是不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差点把她都给忘掉了?”   楚离像是看穿了2nd的心中所想,笑道:“不用奇怪,这很正常,从这个梦境开始以来,尼采在整个世界眼中留下的痕迹,不过是第一天早上的那场求婚而已,其他时间她都不是很显眼,准确的说,是很不起眼,不起眼到了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地步……”   顿了顿,他说道:“我也是在叹息之墙出现后才察觉到这一点的,军师的现身令我下意识考虑尼采究竟有没有准备相关的预案,大概这是习惯了智者存在以后的通病吧?我像过去那样思考尼采在这场梦境中留下了哪些后手……”   “——然后,我就发现,尼采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是的,求婚、入燕京、给了他银之匙、以及最后一个下午的思维沟通,尼采在整场亚空间梦境中所做的、能称得上和“主线任务”相关的事,只有这四件。   其他时间,她只是待在楚离身边,或是待在某个角落,等待楚离的命令,然后去执行罢了。   作为一个智者,漫长的梦境中,她几乎没有发挥任何独立的作用,就像是楚离的一个随身插件一样。   相比起世纪方舟上的处处布局,亚空间梦境的尼采,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是令我开始思考的第一个异常。”   楚离说。   这时候,苏斯洛夫沉默不语,2nd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一旁的狐狸神色倒是有些微妙。   她很想说,至少在抢男人这个领域上,尼采还是搞出了不少大新闻的。   “然后就是第二个异常了。”   楚离说道:“那就是亚空间对外来者的袭击,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受到了一次袭击?”   “等等,你们没有受到亚空间的蝴蝶效应袭击?”   2nd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跳,同样作为亚空间的外来者,他和另外两名枢机卿在进入梦境后也遭遇过多次小型以太潮汐的袭击,倘若说楚离三人离开紫禁城后就一直没有遇到任何袭击的话,这背后的意义……   “不单单如此,除去对个人的袭击之外,亚空间整体的运作,也表现出了异常。”   楚离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不平衡。”   “亚空间的规则准绳是平衡,但如果我没有登上天之座,在今夜的祖龙阁,两名上位英灵和四名次位英灵的存在,已经完全碾压了我们这一方的力量,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巨大的劣势?”   “我原本猜测可能是因为始皇的存在,或者亚空间会根据我未来能拥有的力量提前布置敌人,但这两个解释太牵强了,而牵强就代表异常……如果说一个异常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那连续两个异常,就代表背后另有隐情了。”   这时候,2nd也终于喃喃开口了,他的脸色已然变得难看至极:   “除非亚空间判断你们这一边现存的力量已经足够弥补这个差距,而这个现存的力量不可能是你和苏天征,那就只有……”   “尼采。”   楚离点点头道:“准确的说,是尼采在紫禁城的本体。”   是的,她没有在梦境中做出像世纪方舟一样难以计数的布置,甚至分出去的以太投影,也不过是在划水打酱油而已,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她从头到尾,都在准备同一件事……   而这一件事究竟是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的本体应该一直没有离开紫禁城吧?”   不知何时,尼采已经来到了楚离身旁,黑色长发的少年抬起头,仰望着银发女人,笑了起来,道:“你没有听从我的话离开战场,今晚和狐狸待在一起的那个尼采,也是以太投影吧?”   银发女人没有说话,嘴角微微扬起,摸了摸楚离的头发。   “但你是怎么断定她在紫禁城中准备的那件事,一定是呼唤天征军呢?如果是别的呢?”   漫长的沉默后,苏斯洛夫再度开口了,道:“如果你的推断出现错误了怎么办?你能承担失败的后果吗?还是说你在赌博?”   “不需要赌博。”   岂料,楚离摇了摇头,他又看向尼采。   “她很早就把答案都告诉我了。”   楚离笑道:   “在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在2016年的6月,苏天征和她抵达上沪国际机场的那一晚——”   苏斯洛夫还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2nd的表情却已然变得万分惊愕起来。   “开什么玩笑!”   2nd的声线中满是惊怒,道:“那个时间点连武神工程都还没有开启!她怎么可能已经算到一切了!”   “嗯,那个时间点,武神工程的确还没有开启,但你忘了你们对计划的准备吗?你觉得世界上有什么秘密可以被绝对完美的掩盖?”   楚离摇了摇头,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尼采访华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打破武神工程吗?”   两人那一夜在卫生间中的对话历历在目。   【所以你来到了上沪,引来了苏天征,打破了他们很久之前就在燕京开始进行的一切布局,重新洗牌,并且用最安全的方法把我和加拉蒂亚这两枚暗子安排到苏天征身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苏夏被安排到苏天征身前,是你做的手脚;加拉蒂亚突然接到市政府的宴会邀请,是你的布置……】   还有那一夜,两人在酒店的卧室中,他沉沉睡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做个好梦。】   于是,2nd的面孔变得微微扭曲起来,半晌后才艰涩道:“那她告诉你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她究竟是怎么告诉你的?你一直都待在她的身边?”   “不需要在身边,我无论在哪都能知道答案……很简单的。”   楚离轻声道:   “——你还记得尼采是怎么来到上沪国际机场的吗?”   这个问题让2nd愣住了。   下一刻,他的脸色骤然微微苍白。   尼采究竟是怎么来到上沪国际机场的?   这种问题,恐怕2016年的现实世界中,每个普通人都能轻轻松松的回答出来。   浦东机场十万迎接苏天征的民众所弥散而出的以太能源,整整三十三台相位转移阵列的幽蓝光芒,七环银色螺旋阵式间、跨越亚欧大陆而来的巴别塔考察团——   这和现在的燕京城,有多么像!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我到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楚离重复了一遍尼采在离开紫禁城的前夜,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平静道:“亚空间的意志注视着这个世界,在最后的时刻之前,除了大概的目标之外,一切计划的细节都不能述之于口,究竟该如何规避这个困境呢?像我们这两天那样,在信息隔离的情况下直接互相配合吗?”   “不,很简单,只需要找到亚空间所不可能知道的暗示就可以了……那就只有现实世界的一切了!”   这一瞬间,2nd什么都明白了。   但什么都已经晚了。   祖龙阁下,银发女人的身影已经开始渐渐消散为银色的光点。   楚离和她对视了一眼。   她嘴角微微扬起,深邃的双眸像是在说。   【我的性命交给你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楚离和尼采的对视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却像有着天生的默契,无需多言一句,将后背托付给彼此。   近在咫尺的狐狸,和远在祖龙阁前的夏素言,看着这样的一幕,神情异样无比。   终于,尼采的以太投影彻底消散在虚空中。   而2nd的声音也随之变得震惊和愤怒起来。   “——她在呼唤天征军的亡魂!”   余音落下,远方的国宾馆顶层,巨大的银色光柱冲天而起!   煌煌七环银色螺旋之塔,在巨大光柱上盘旋升腾,贯穿无边际的夜幕,直至触及金色火焰纹理的凤凰双翼!   『英灵权能——通天之塔(Babel)』!   下一个刹那,无尽夜幕的金色火焰纹理间,无形的波纹以同心圆的形状向四周开始荡漾!   “文明之理——”   于是2nd的表情变得更加愤怒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一直在等待,等待文明之理因楚离一人龙军的天之座晋升而降临于此,到了这一刻,她在紫禁城中准备了一天一夜的权能,就能直接联系到文明之理的本体!   好算计,好算计……庙算千里,策士无双,威廉尼采,不愧是威廉尼采啊!   “枢机教军!去阻止她!全力摧毁通天之塔!”   不用2nd怒不可遏的呼喊声响起,祖龙阁防线的最外围,白色圣袍、看不清面貌的十九名使徒,和数以千计身着漆黑以太外骨骼装甲的枢机教军,宛如死士般沉默不语,齐齐开始升空。   遮天蔽日一般的大军,洒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半个广场,气势煌煌,机械摩擦的声音响起,以太装甲上的战斗武装都整备完毕,即将对通天之塔的方向倾泻出全部的火力,十九名使徒的魂灵武装也尽皆召唤而出,引动的无尽以太洪流即将吞没整座通天之塔。   然而,一道背后的声音却让他们的动作微微一滞。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楚离叹息道:“当着主君的面去杀他的策士……”   “你们当我已经死了?”   半步天之座弥漫的杀意,已然让整座紫禁城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继续攻击,我来挡下他!”   2nd眉头紧锁,右手扬起,身前有汹涌的以太潮汐开始汇聚,化为线性的量子轨道,万千繁杂的量子轨道编织成为复杂的几何图案,最终凝结成一道光之矩阵。   上位英灵武装——『量子矩阵』!   2nd右手触及光之矩阵,瞬间矩阵上有复杂的物理模型开始运转闪耀,他看着眼前的量子矩阵,心情放松下来,冷冷道:   “即使你已经达到了半步天之座的地步,但毕竟是强行晋升,没有时间去凝聚属于你的英灵武装,也没有自己的权能,单单凭借对以太的操纵,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破我一生的心血、上位英灵武装的量子矩阵——”   “我杀不死你,但可以活活拖死你,就那样等待威廉尼采的死去,然后留下至死的悔恨吧!”   而在他的背后,枢机教军以太洪流的攻势已然蓄势待发。   “上位英灵武装吗……”   楚离看了看自己手里随随便便用雪花凝聚起来的长剑,又看了看时髦值爆表的量子矩阵,点点头,一脸认真地感慨道:“真厉害啊,那看来我只好用拳头了……”   嗯?   拳头?   于是,2nd愣愣地看着楚离随手把冰雪长剑扔到地上。   “等等,你疯了?”   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楚离,险些笑出了声,道:“怎么?难道你以为你是苏天征,能用拳头打出——”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瞳孔紧紧缩起。   “恭喜你,猜对了。”   楚离笑了笑,道:   “那么,就接好下面这一拳吧,造物议会的枢机卿阁下,请记住了,这是来自一个世纪前的呐喊,打碎那个黑暗年代的咆哮,两百一十万天征军的愤怒,其名为——”   煌煌呼喊响彻夜幕。   “——天征令!”   一拳轰出,无尽虚空破碎。   天为之开,地为之动! 第六十九章 魂归来兮(下)   当『天征令』的光芒如最璀璨的彗星般划过紫禁城的天空时,以太之海的汹涌潮汐像是在一瞬间定格了,万籁无声,连漫天的鹅毛大雪都于此静止。   2nd微微张了张口,看着对面的楚离,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丝声音也再发不出来,随后,他的瞳孔缓缓归于黯淡。   一阵微风扬起,无论是他,还是十九名造物议会使徒与千百枢机教军,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像是从来没有留下过一丝痕迹。   楚离收回了右手。   下一刻。   【咔擦——】   随着第一声破碎的声音,以他站立的地方为中心,紫禁城的古老石板上,像如镜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般,一环环同心圆状的裂纹扩散开来,直至蔓延到整个燕京三环。   “这就是……你说的最强吗?”   狐狸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喃喃自语:   “这就是力量吗?”   ——这就是力量吗?   这个问题浮现在祖龙阁前的每一个人心中,语言并不能描绘他们如今的心绪,只有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弥漫在灵魂中。   力量啊。   楚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时隔了漫漫五年时光,以全盛实力挥出的这道天征令,让他感觉很是生疏,却又有着熟悉的喜悦,无需逃避、无需畏惧,拥有毁灭束缚去守护一切的力量,真好。   这时候,他背上以上位英灵之理所铸就的剑,已经因这道跨越极限的天征令而几乎消耗殆尽,越来越多的金色光点弥漫在虚空中,一瞬间的高峰之后,他将重新跌落回低谷,已经没有可能去打碎遥远的叹息之墙。   但楚离却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他看向对面的灰衣老人。   “终于要结束了。”   “嗯……快结束了。”   苏斯洛夫已经沉默了很久,他的神情终于不再漠然,而是露出了有些寂寞的神色。   老布尔什维克轻轻叹了口气,道:“真好啊。”   即使只剩下最后一个龙军,原来也能做到这种地步……真好啊。   “事实上,你应该也知道,在苏维埃解体后的社会调查中,有很大一部分民众是拥护你继续作为俄罗斯领导者的,他们一部分是还活着的红军老兵,另一部分,则是在你主导的经济改革中从穷困潦倒变得吃饱穿暖,而在心中默默感激你的民众……”   楚离沉默半晌,开口道:“他们只是不相信导师毕生寻求的那个梦了而已,但你其实可以用漫长的时光去重新为他们找回那个梦……即使只剩下最后一个布尔什维克,一切就还都有希望的。”   只要你自己不去放弃那个梦,一切就还都有希望的。   “是吗?”   苏斯洛夫微微闭上双眸,不知为何,他的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句话,那是他在这一日的午后,在那座大厦前与某个克格勃告别时,听到的话。   “永别了……苏维埃。”   那道余音回响在他的脑海中,令灰衣的老人不由得微微怔住了。   原来,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也可以被称作是『苏维埃』吗?   ——真好啊。   不知不觉间,微微发红的眼眶中,一滴混浊的泪水划落在地。   燕京城的雪越下越大,就像是1988年的莫斯科了。   漫长的沉默,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灰衣老人抬起头来,道:   “证明给我看吧。”   他的双眸混浊却深邃,饱经风霜的面庞上弥漫着默然的意志。   老人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快要死了,但他放心不下他的祖国,就像少年一样,即使是在虚无缥缈的梦里,他也想为他守护一生的珍宝扫除近在咫尺的强敌,所以他来到了南方的异国。   但他却开始迷茫,为什么会一遍遍回想起过去的剪影,对面前的少年重复着命运的抉择,他在等待什么,又在期盼什么……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所以,年轻人,证明给我看吧,让我看一看最后一人也能找到的希望,让我看一看那第三个完美的选项……   “嗯。”   楚离点了点头。   “——我证明给你看。”   他的双眸中,不知何时,已有银色的微光熠熠生辉。   那是尼采布局中通往最后结局的钥匙,铭刻着强力意志权能的银之匙,她的理之碎片。   当银色微光闪烁的瞬间,远方七环银色螺旋之塔微微颤抖了一下。   一刹那间,通过同根同源的理之碎片,楚离接管了『通天之塔』!   “于此呼唤,文明之理——”   少年的声音扩散,像拨动了某根无形之弦,波纹般的痕迹在遥远的夜幕之巅荡漾开来……直至蔓延到金色火焰的文明之理,凤凰双翼之上!   有宏大的歌声像河流般汇聚在天空之上!   偌大的燕京城中,有无数的视线仰望天空,呆呆地听着耳畔的歌声。   那歌声的序曲孕育着瑰伟的意志,像是传颂一段久远的史诗,古老的民族在破灭的废墟中亲手铸就一个伟大的王朝,钢铁的脊梁扛起九州的土地,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那是古老而骄傲的年代——   叹息之墙外,被挡在墙外的无数龙军,站在装甲车旁,仰望文明之理的凤凰双翼,怔怔地听着耳畔的歌声。   “恳以此愿,上达天听——!”   楚离的身侧,不知何时已有无数金色的火焰环绕,但他没有在意,依然仰望着天空,向这个世界发出宣告!   而那宏大的歌声,也随之上升到了顶点,煌煌的气势抵达了曲调的最高峰——   但不知为何,像是乐器的琴弦被崩断了一样,一道雷霆般的轰鸣闪电般划过,留下长长的尾音微微震颤,伴随着低沉而压抑的战鼓声,整个曲调却渐渐跌落到了低谷,像是黑暗而绝望的沉沦年代,被驱逐出故乡的民族,屈辱、不甘、悲哀,毫无希望的明天……   无数绝望而愤怒的呐喊,却只是在秦淮以北的土地上,留下一座座悲哀的墓碑!   这歌声越发宏大了,回荡在偌大的燕京城中,无数的民众怔怔地听着耳畔悲壮的歌声,那悲壮的旋律越发浩大了,像是汇聚了南境两万万三千万道声音的愤怒和咆哮!   紫禁城中,祖龙阁前,巍峨庄严的天征令碑,不知何时,已然绽放出光芒。   而天空之中,那悲壮而愤怒的歌声,终于抵达顶点了,然后——   黎明的曙光,划破了无边际的夜幕。   彗星般诞生的光芒,令悲壮的愤怒中,有新生的希望在孕育了,星星之火般燎尽了荒芜的原野,漫长时光的等待终于迎来真正的开端,万象更新,新元初始。终于,在黑暗年代的二百六十八个春秋后,有一个皇帝,对他们说,对南境说……   我们回家——   一刹那间,浩瀚繁星夜幕于此片片破碎,跨越无尽历史长河,漫天的金色光辉中,二百一十万逝去的魂灵,降临于燕京之巅!   始皇历一百年,魂归来兮! 第七十章 万里山河如龙   现实世界。   北美百慕大三角。   “天征令数据捕获失败!亚空间冗杂资讯过多,武神工程临近失败!请求拉普拉斯妖计算资源支持!”   “狄拉克之海以太消耗超量增长!正在以每秒0.5%的速率全面削弱!”   “2nd灵魂讯号依然在失联状态,疑似坠入亚空间风暴!”   “异常资讯继续大幅增长!亚空间梦境崩溃度抵达71.9%!我们快要无法维系它的存在了!”   银白色基调的海底基地中,无数白色圣袍的研究人员忙碌不已,焦急和惊惶的呼喊声回荡在大厅中,伴随着拉普拉斯妖毫无感情的淡漠女声,一派末日前夕的氛围弥漫在整座基地中。   然而,在这末日般的场景中,仍然有一个人默然不语。   ——军师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一切。   中央的虚拟银幕上,代表亚空间梦境范围的以太之海中,有难以计数的金色光点浮现,几乎连成了一片新的海洋,巨大的潮汐汹涌澎湃,一次次冲击着亚空间的边界。   原定的计划中,足以维系一周之久,直到得到天征令数据才会崩溃的亚空间梦境,现在已经临近毁灭了。   就像武神工程和临时插入的英灵之理捕获计划一样,这是一次末日般的大溃败,完完全全的负收益。   不要说一开始想要得到的天征令数据连半分都没有拿到,反倒险些耗光了狄拉克之海的无穷以太,令其他的许多计划也被迫停顿,甚至还把三个枢机卿扔进了亚空间风暴……两个世纪以来领先整个世界的造物议会,还是第一次遭受如此惨痛的损失。   也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军师的身旁,有难以计数的量子以太讯号此起彼伏的浮现,简直像是海潮。   这都是来自枢机卿会议的问责,质疑军师作为武神工程的制定者,为什么会对这些危机毫无防备,为什么会导致如此荒谬绝伦的结局出现。   作为两个世纪以来造物议会在战略领域上的策士、纵横世界的第一智者,即使弗洛伊德的理论证明无法从外界干涉亚空间梦境,枢机卿们也根本不会相信,军师的计划下,会有如此一幕大溃败的诞生。   但军师却并没有在意这些量子以太讯号,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而是专注地凝望着亚空间梦境的以太之海。   漫长的凝视,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军师收回了视线。   然后离开。   ------------------------   当逝去的英灵在无边际的夜幕间自时光尽头归来时,漫天金色的光辉比繁星皎月更加耀眼,自紫禁城之巅到叹息之墙的边缘,二百一十万煌煌天征之军,千里旌旗飘扬不息。   “那……是天征军吗?”   不知何时,不单单是逃亡在燕京长街上的民众,防空洞中的人们也走出了掩体,仰望着夜幕之巅的这一切。   叹息之墙外,为了打破墙壁和疏散民众而忙碌的军人,也已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黑压压的装甲车旁,看着天空。   秦南也默默看着天空,不知何时已取下了头上的大檐帽。   有莫名的情感在他的心脏中随着血液流动,像是有温热的火焰在微微灼烧,他的喉咙有些干涩。   那就是……我们的父辈啊。   一个世纪前的战争,一个世纪前的父辈,早已伴随着天征令碑上的一个个字迹,烙印在了他们的血液中,没有一个人会遗忘曾千百遍背过的那些字迹,会遗忘那些老去的背影。   现在,那些老去的背影回来了。   他们不再年迈而苍老,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了一个世纪前他们最朝气蓬勃的时光,像是燕京城中这千万人般,热血沸腾的一代人。   ——他们回家了。   在无数的视线中,有三道彗星般的光芒再度划破无边际的夜幕,降临到紫禁城中,天征碑前。   无论是夏素言和狐狸,还是王玄策和苏护,乃至于神武门废墟外尚未离去的那些民众们,都怔怔地仰望着天空中的光芒,所有人似乎都想到了什么,于是他们忍不住屏息了,他们知道,他们究竟将看到什么了。   那是史诗……   逝去的传奇!   于是,在无数人的视线中,有一袭白衣的英灵踏长空而来,来到楚离背后,温文尔雅,风度翩然。   天征碑上有他的列传,白衣西去,三载春秋,一人踏遍欧陆十七国,游说英法,牵制北美造物议会,合纵东欧,拖延苏联钢铁洪流,以一己之力换来数以亿计的战争援助,为天伐战争挡下了西方列强的一切干涉。   他叫张仪,塞外一长城,千年唯此纵横家。   有浩然之气的英灵凌天海而来,来到楚离背后,寒光照尽铁衣。   十二月,冠军侯一枪破燕关,诛前燕、灭后赵、剿仇池,幽云十六州半壁光复。   他叫霍去病,天征一上将,华夏有军神。   有杀意凛然的英灵执剑而来,来到楚离身前,凝视良久,单膝跪下,将手中长剑交于眼前之人。   七年三月,大破女真,白起剑斩皇太极,旌旗悬颅三月,胡人丧胆。   他叫白起,他是天征军的第一任元帅,他手中的长剑并非无双战剑,只是一柄凡剑,但它有一个名字,叫天征。   所有能有资格拿起它的人,也有一个同样的名字。   这一刻,紫禁城中所有的目光凝望着万军中央的那个人,他们看着楚离沉默良久,然后,缓慢却坚决地,握住了那柄剑。   二百一十万天征军间,猎猎寒风呼啸,祖龙旌旗高悬。   楚离扬起手中的长剑。   他看向远方的叹息之墙。   现在,是最后的战场了——   有熊熊火焰在胸膛间燃烧,漫长岁月的颓然落魄在此刻伴随燕京城中的一切绝望灰飞烟灭,浩荡战魂于此复苏。   它在沸腾,它在呐喊,它在咆哮!   因为今日是始皇历一百年。   今日……   “——楚天征在此!”   那一夜,万里山河,一剑如龙。 第七十一章 于是,他和她们即将重逢   当比繁星皎月还要耀眼的万里剑光在燕京城的天穹之巅散尽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遮天蔽日的叹息之墙片片破碎,昔日与今时的宿敌们尽皆灰飞烟灭,唯余下漫天的金色光点在无边际的夜幕下飘扬。   灰衣的老人默然不语,静静地仰望着遍及夜空的金色光芒,和旌旗高扬的古老战魂,他的耳畔已经传来长安街和燕京城上无数民众的欢呼声。   这欢呼声像是对他一切失败的所作所为的讽刺,但不知为何,灰衣老人那深邃而混浊的双眸中,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漫长的岁月以来,不知多少个春秋之后,老人的嘴角再度微微扬起。   他将视线投向远处的楚离,轻声道:   “做的真好。”   “人的能力是为了开辟第三个选项而存在的,即使只剩下最后的一个人,一切也还是有希望的。”   楚离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他看着远方的灰衣主教,和他身上渐渐浮现的金色光点,沉默片刻,轻声道:   “再见了,苏维埃。”   灰衣老人微微一怔,随即又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再见了,龙军。”   余音落下,轻轻地回荡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苏维埃逝去的第十六年,最后一个布尔什维克,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   送行的目光久久凝望,直到苏斯洛夫所在的地方,最后一丝金色光芒也消散在天空时,楚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远方民众们的欢呼声遥遥传来,夜幕中文明之理的金色火焰凤凰双翼渐渐消散,他背上英灵之理所化作的长剑已经消失了,一刹那的天之座也不再维系。   天征令碑熠熠生辉,从楚离背后的三位英灵,到遥远天空中旌旗高扬的天征战魂们,都渐渐化为金色的光芒,这些一百年前的父辈们并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地俯瞰着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然后嘴角微微扬起。   始皇历一百年了,他们的燕京还在,他们的华夏未改,这就足够了。   楚离的目光和他的父辈们相触,年轻的龙军目送着天征英灵的离去。   一切都结束了。   他终于带着尼采和狐狸活了下来,打倒了不可能击败的强敌,没有让她们中的一个人死在这个梦境里。   而纵然是虚无缥缈的梦境,但他还是救下了所爱的人和这片土地,没有让那个竭尽所有去保护他的素雅女孩死在别人的手里,没有让生他养他的故土被敌人践踏成烂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愚蠢吧,最佳的选择应该是逃跑才对,他却选了最愚蠢的选项,但他从未后悔。   总而言之,一切都结束了。   ……当然,还有一些比较让人头疼的问题,还等着楚离去解决。   譬如怎么去面对眼前神情复杂的夏素言,该怎么对她解释刚刚发生的这一切。   再譬如一刹那的登临天之座后,似乎因满载的负荷而开始无法维系的亚空间。他隐隐约约已经可以看到夜幕的边缘开始变得微微朦胧,自己与以太之海的链接也渐渐不稳定起来,大概这个梦境即将结束了。   再再譬如……   ——变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的狐狸。   看着身旁不远处的狐狸,楚离额头浮现出一滴冷汗。   映入他眼帘的狐狸,正在怔怔地凝望着他,黄金瞳中闪烁着无比迷茫的神色,难以用言语述说的复杂情感弥漫在其中。   金色的狐耳和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一齐在空气中微微摇晃着,就像她背后的那道虚影一样美丽   是的,背后的那道虚影。   ——苏天征的虚影。   高挑的黑色军装女人戴着漆黑的大檐帽,佩着元帅肩章,胸脯高耸,修长的双腿踩着钢铁长靴,容颜美得动人心魄,一如傲人的身材几乎完全超越了少女版的狐狸。   神洲武神的双眸微微闭着,似乎睡着了一样,但她的眉头却在微微皱起,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一副即将醒来的模样。   “……离?”   金色狐耳的少女喃喃道,这声线里的语气,已然不再像是原先的狐狸了。   于是,楚离感觉到一丝眩晕感。   等等,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他不就是对着天砍出去了一剑吗?这也算对狐狸记忆的刺激?还是说他的剑光刚刚不小心砸到狐狸的脑壳了?   “亚空间即将崩溃,它设下的记忆枷锁自然也快要消失了。”   熟悉的平静声线响起,尼采不知何时已经从紫禁城另一边的国宾馆来到了这里,她看了一会儿狐狸背后的虚影,淡淡道:“现在,她和苏天征的记忆,大概在互相融合吧?”   “互相融合?”   楚离的脸有些微微发白起来,“你的意思是,即使狐狸没有在梦境中途因巨大的记忆刺激而被唤醒,而是等到现在的梦境自然结束,我们出去之后,现实里的苏天征也会自然而然地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正在疯狂地滚屏播放,尼采在现实当着苏天征的面对他做出的那些事,譬如青春期少年的生理问题,譬如她拿纸巾擦嘴的动作,譬如所谓的童养“媳”……   如果知道了真相,苏天征会爆炸的吧?她一定会爆炸的吧!   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楚离看向面前的银发女人。   但遗憾的是,尼采并没有带给他什么好消息。   反而附赠了一个更微妙的消息。   “只是推断而已,我并不了解亚空间的运作机制,所以只能根据外在的表现做出一定推论,不一定等于真相。”   尼采淡淡道:“就像我现在并不能推断,夏素言背后的那道光线,究竟是不是因为她的记忆与现实中的武帝产生了共鸣。”   楚离:“……”   五雷轰顶般的感觉降临在他的头上,楚离闪电般回过头,看到了夏素言背后一道泛着微光的无形之线,那条线向外延伸而去,断在了虚无的空气之中。   而此时此刻,素雅的白衣少女,用着和狐狸一样复杂到难以言喻的神色,怔怔地凝望着楚离。   “……!!!”   如果说狐狸的苏醒还勉强在楚离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内的话,那夏素言与现实里的武帝可能产生的记忆共鸣,就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等等,这剧本不太对吧,大战结束以后不应该开始温馨的对白吗?直接转场开拍火星撞地球是什么意思?   是的,短暂的梦境却带来了情感在这场梦境结束之后,楚离已经做好了和自己的过去再度接触的心理准备,但……这接触的进度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而且,即使亚空间崩溃在即,夏素言又为什么会和现实里的武帝产生共鸣?她又不是来自现实的存在——   但这些想法现在都已经毫无意义了,伴随着远方夜幕边缘的朦胧感渐渐逼近,漫天的金色光点已经覆盖了半个天空,亚空间的存在即将抵达终点了。   而在纷纷扬扬的金色光芒伴随着鹅毛大雪,即将抵达楚离的身侧时,他分明清楚地听到了一句话。   映入眼帘的是白衣少女怔怔的眼神,神色复杂,却像是有什么微微闪烁的光芒。   漫长的凝望。   然后。   她轻声道。   “——我会找到你的。”   ……   (第二卷,终)   -------------------------   ps:明天请假,最后一轮修改第三卷细纲,尽可能做到日常/修罗场和高-潮6:4分配,高-潮采用过去的三章上中下形式,规避这卷结局遭遇的各种雷区,并且养好身体、稳定更新……愿能尽快回到第一卷水准。   嗯,为了避免部分书友没仔细看然后明天等半天失望,再重申一遍,【明天请假做大纲】……   于是睡觉去了,第二卷折腾死我了…… 第一章 你顶到我的腿了   【哒哒哒——】   敲击键盘的声音回响在卧室中,依照着稳定的频率,久久没有停歇。   时至初晨,温暖的阳光随着晃动的窗帘斜影洒落在地,也洒落在卧室中央那张雪白的大床上。   上沪国际酒店总统套房的雪白大床很是柔软,背后几近完美的触感让楚离有些不愿睁开眼睛,朦胧的睡意依然笼罩在他的心头,意识一点点苏醒,但却不愿意从懒洋洋的状态里离开。   耳畔敲击键盘的声音依然在继续着。   这是……回来了吗?   恍惚的困意中,楚离心头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不知为何,更强烈的睡意随之涌入心间。   亚空间梦境对脑力的消耗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楚离进入梦境前又是几乎半残的躯壳,此时梦境结束,疲惫几乎如潮水般涌来。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幕落下的轻松感使然,毕竟这两天两夜的漫长梦境,却像是经历了十年乃至更久的时光,现在,一切终于结束了。   当然,现实世界中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让楚离在朦胧的睡意中一闪念间也感到微微头痛,但毕竟那些都是睡醒之后才需要心烦意乱的事了。   现在,只有头下雪白的枕头,和脸前温软的胸脯,才是最让人迷恋的事物……   双眸微闭,黑色长发的少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脸颊又蹭了蹭高耸的胸脯。   【哒哒哒——】   这一刻,敲击键盘的声音顿了顿,随即毫无异样地继续回荡在卧室中。   少年恍然未觉,把脸深深地埋进了白皙的沟壑中。   那对浑圆的事物,下部离他只隔着一层单薄的白色内衣,上部则有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温暖柔软的触感毫无保留地紧贴着他的脸颊,还有诱人的淡淡体香弥漫着。   “真软啊……”   朦胧的睡意中,楚离喃喃道:“而且,好香啊……”   他又蹭了蹭暴露在外的大片雪白肌肤,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   【哒——】   漫长的键盘敲击声,在落下一个长长的尾音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喜欢吗?”   随之响起的是一道淡淡的女人声线,淡漠而平静。   “当然喜欢,感觉很棒啊……”   楚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埋在胸脯里的动作又深了深,几乎整个脸颊都感受到了温软的触感。   “喜欢的话,自己慢慢玩,不要说话。”   女人的声线淡淡道:“我在工作,需要安静。”   话音中的意味,就像是正在忙碌工作的大人,为了让孩子能安静下来,随手抛给了他一件玩具一样。   下一刻,敲击键盘的声音又恢复如常。   “嗯,辛苦了……”   依然沉浸在浓重睡意间的少年,又打了个哈欠,他下意识地放开了最后一丝拘束,把右手从女人的臀部上移开,顺着雪白内衣包裹的腰肢,渐渐向上划去。   女人的身材完美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即使隔着一层白色内衣,腰肢上肌肤的触感也让他爱不释手。   真的好棒啊,这个身体和胸-部,简直完美地戳中了他的好球区……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啊,身体竟然这么棒,说起来,她为什么会跟自己躺在一起呢……   弥漫着的淡淡体香,像是麻醉品般让楚离的思维有些麻痹起来了,朦胧的睡意间,他有些渐渐迷茫了,努力调动着残余的思维去寻找问题的答案。   梦境结束……现实世界……大床上……键盘的敲击声……熟悉的淡漠女声……   漫长的思索结束之后,楚离的脑海中终于有一丝灵光闪过了。   嗯……   应该是尼采吧……   这个念头出现之后,楚离的心头自然而然地轻松了下来,又蹭了蹭脸前的雪白肌肤。   哦,原来是尼采啊。   那当然没什么问题。   那可是他最信任的盟军和策士啊,蹭一蹭胸这种事,怎么可能会——   怎么可能会……   可能会……   会……   ……   !!!!!!!!!!!!   一刹那间,像是世界末日般的轰鸣巨雷降临在楚离的脑海深处,双眸从紧闭到瞬间睁大,朦胧睡意和一切疲惫感烟消云散,黑色长发的少年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当场,呆呆地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银发女人。   乌托邦总裁威廉尼采冕下,此时正怀抱着他,一只手臂支在枕头上,扶着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脖颈边缘,敲击键盘。   她的银白大衣上纽扣被全数打开,敞开了怀中的白色内衣和高耸浑圆的胸脯,少年的脸正埋在深深的沟壑中,左手摸着她的臀部,右手已经触及了胸脯的边缘。   尼采神情淡漠,并未因为楚离越来越出格的动作而露出半分异样的神色,眼见楚离醒来,她手中的动作也并未停歇,   她只是瞄了他一眼。   双眸波澜不惊。   淡淡道:   “——你顶到我的腿了。”   --------------------   --------------------   当相距一道漫漫长廊的尼采卧室,因为青春期少年的正常生理反应而陷入旖旎的绯色氛围之中时。   长廊尽头卧室里的苏天征,此时正刚刚醒来。   不再是豆蔻年华的青春少女,身着黑色基调睡衣的华夏元帅,这位有着傲人身材的高挑女性,当她伫立在落地镜前时,倒映出的身影之美,俨然是东方审美观的极限了。   但苏天征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颊上,却弥漫着复杂到难以言喻的神色。   两分朦胧的茫然,六分难以抑制的喜悦,还夹杂着一分对未来的思索和考量。   她静静地伫立在落地镜前,已经不知道着了多久,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偌大的卧室中万籁无声,唯有时针滴答的声响轻轻回荡着。   哦,还有缓缓醒来的苏夏发出的声响。   黑色长发的少女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落地镜前的苏天征。   于是,苏夏眼前一亮,睡意瞬间散去,刚想大声开口,但随即反应过来,刹住了车,快速而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然后轻咳一声。   “那个……元帅?”   少女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苏天征,她微微一愣,转过头,看见是苏夏,才放松下来,露出完美的笑容,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轻轻晃了晃。   “元帅,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夏笑容优雅,声音却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虽然不过是醒来后扫了一眼,她也看出了现在的环境显然是现实,但她毕竟不知道最后战场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在的苏天征究竟有没有梦境中的记忆,所以只能出言旁敲侧击。   但这句话音落下之后,映入苏夏眼帘的,却是苏天征有些异样的眼神。   “元帅?”   苏夏眨眨眼。   “哦,没事……”   苏天征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一会儿苏夏,然后,露出有些奇特的笑容,道:   “还有……”   “——以后就不用叫我元帅了。” 第二章 她最多会当着我的面强x你罢了   所谓青春期少年的生理冲动,其实是一种十分微妙的东西,尤其对楚离而言,更是这样。   正如,因为在整个青春期都有着长期性伴侣、而且还是狐狸这样东方审美观极限颜值+精通三路花式玩法+善解人意/有求必应的完美性伴侣,楚离在青春期养成了一些十分微妙的“不良习惯”……尤其是因为夏素言常常睡到8点钟才起床,而导致的某些早晨7点还与狐狸光着身子抱在一起时的不良习惯。   譬如很自然而然地把脸埋进尼采的胸脯,譬如两只手一直搭在女人的臀部上,譬如吸着香气蹭来蹭去,譬如……   “——你顶到我的腿了。”   尼采的淡漠声线毫无半分感情的波动,她只是瞥了楚离一眼,语气像是忙于工作的大人让多动症的小孩子不要用手指戳她的衣服一样,丝毫听不出背后龌龊和旖旎的真实意味。   当这句话音落入楚离耳畔的时候,黑色长发的少年正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大片雪白,双手还下意识地停留在女人美好的身体上。   ——卧槽。   当楚离终于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时,像是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透心的凉意让他触电般松开手,想要离开尼采的身体。   但不知为何,正在敲击键盘的尼采,手臂却刚好搂住了他的脖子,虽然没有用力,但还是让楚离没能挣脱出来,反而加大了他和女人身体的接触摩擦。   这远远不是最令人尴尬的事,最尴尬的地方在于,兜头浇下的那盆冰水,似乎并没有让少年旺盛的火气有所消去,反而因为内心难以言喻的慌乱和刺激感,而加剧了他的性冲动,这一次不单单是生理上的反应难以抑制了,连心理都乱了起来。   银发女人的身体几乎毫无间隙地和他紧贴在一起,那份剧烈的感官刺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尼采,把你的胳膊先拿开——”   【哒哒哒——】   然而,敲击键盘的声音却丝毫没有紊乱,怀抱着楚离的银发女人,神情平静,在笔记本电脑上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没有因为楚离的声音而停下一秒钟。   “我在工作。”   尼采淡淡道:“不要说话。”   楚离:“……”   工作个鬼啊!难道你是纯粹的性冷淡所以可以把这种事当成空气吗!   楚离的眼神让尼采终于有了些反应,她又瞥了他一眼,继续敲击着键盘,神色如常地动了动腿,然后看着表情瞬间变得异常精彩的楚离,淡淡道:   “这种程度的生理刺激就足以让你难以抑制自己的性冲动,看来离开苏妲己之后的这些年里,你的确是憋了很久了。”   某种意义上,这话倒是道出了真相,从皇家学园那些时光里和狐狸堪称淫-靡的夜夜笙歌,一瞬间掉到几乎禁欲的状态,楚离的确是憋了很久了,所以在这种很普通的撩拨面前,都有些难以克制。   但楚离也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一开始的慌乱之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缩在尼采的怀里,尽可能减少两人的肌肤之亲,苦笑道:“你说得对,但先移一下胳膊把我放开行不行,什么工作连一秒钟都不能停啊?”   雪白沟壑中的淡淡体香依然弥漫在鼻翼间,让楚离连呼吸都不太敢。   这具身体……简直是犯规啊……   楚离心中发出哀叹。   但尼采却依然没有搭理他的申请,而是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但你不用太过担心,这种压抑生理需求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   “嗯?”   楚离眨眨眼,心中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结束?”   “记忆觉醒的苏天征很快就要来到这间卧室了,你的禁欲期自然也要结束了。”   尼采平静道:“你很快就可以过上每晚在床上和苏天征玩到十二点,早上醒过来以后还能先舔一遍胸-部的美好生活了。”   楚离:“……”   这些话让楚离嘴角重重地抽搐了起来,他终于被迫回忆起了一直在逃避的那个问题,那就是狐狸和夏素言的记忆是否和现实世界的本体融合了……现在夏素言那边还没法确定,但苏天征这里,估计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诚如尼采所言,晚上玩到十二点、早上先舔一遍胸的固然听上去很美好,但楚离觉得自己恐怕活不到享受那份美好的时候。   “尼采,你不是说在卫生间里当着苏天征的面做的事,和说的那些话,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楚离嘴角微微抽搐道:“现在苏天征可能快要来砍死我们了,你难道没有从四次元口袋里拿出什么神奇道具的想法来?”   “无需担忧。”   尼采终于停下了手中敲击键盘的动作,转过头,神情平静地看向楚离。   女人声线中的沉稳让楚离的心情微微放松下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下一句话。   “——她最多只会当着我的面强x你罢了。”   尼采淡淡道。   楚离:“……”   所以说把你这种挂着三无脸说黄暴段子的猫病给我改掉啊!   “难道你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   楚离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道:“你不会真的想看着苏天征当着你的面上我,然后收集一下英灵交配的数据吧?”   谢天谢地,在楚离说出这句话后,尼采没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然后从四次元口袋里拿出一部摄像机来。   但映入眼帘的下一幕,却让楚离觉得,还不如让她拿出来摄像机呢。   这一刻。   ——尼采的身体缓缓化为银色的光点。   准确的说,应该是尼采的以太投影。   “我当然不会看着你在我面前被苏天征做出那些事。”   银发女人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一边,指尖轻轻拂过空气中的银色光点,淡淡道:“安心吧。”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准备直接跑路然后眼不见心不烦吗?!   楚离的脑海中仿佛有十万头银毛德意志牧羊犬狂奔而过,远远地逃离了背后正压着中华田园猫的金毛狐狸。   “除此之外。”   最后,尼采的声线依然在继续。   “从昨晚8点开始的运算线程已经结束,以加拉蒂亚传回的数据为基础,关于上沪地铁站出现的亚空间异常地带‘幽灵列车’建模工作,已经初步完成,所有数据存放在这部电脑中。”   银发女人拿起枕头上的笔记本电脑,把它放到床头,道:   “你被苏天征强x的时候,注意不要让她损坏这部电脑。”   且不谈最后令人无力吐槽的结尾,尼采话里透露出的庞大信息量,让楚离不禁微微一愣。   加拉蒂亚?幽灵列车?   从昨晚入睡前到现在醒来后,尼采一直敲击键盘的动作似乎有了解释,但这个解释背后的意味,却让楚离一时有些难以理解了。   在那部笔记本电脑被尼采合上之前,楚离艰难地从女人的胸前转过头,看了一眼银幕中的事物。   那是一座幽蓝色的地铁站台,和定格在空气中的幽蓝列车,它们的色调都是源于被解析成线条状的虚拟模型。   波澜不惊的以太之海在这片区域内像是连年海啸汹涌的死亡三角,冲刷着每一个空气中的以太粒子。   银幕的左上角标识着一个时间正计时,是从昨晚6点钟出现的异常状态,一直延续到了此时此刻。   这一刻,无数的猜测浮现在楚离的心头。   但他却暂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模型背后的可能性了。   因为……   【咚咚——】   苏天征的敲门声,回响在雪白的大床上,回响在亲密相拥的两人耳畔。 第三章 狐狸,长大了   【咚咚——】   所谓“死神来敲门”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当苏天征的敲门声落入楚离耳畔的一刹那,他心中不禁油然而生起一阵阵想死的感觉。   尤其是当他察觉到尼采搂着他脖颈的手臂,依然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时,这种想死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既然你特么都准备跳车了,至少把手给我拿开啊!   因为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有可能被门外五感敏锐到爆的狐狸察觉,楚离只能用眼神拼命暗示着尼采,试图让她移开手臂。   然而,银发女人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出楚离想表达的意味一样,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去做,而是继续平静地伸手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枕头下方不起眼的地方,身体依然和他亲密无间地紧贴在一起。   从第三者的视角看,俨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凌晨旖旎之后正在温存的姿态。   ——mmp。   当这句话浮现在楚离脑海中时,门外的敲门声在久久无人应答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换成了门把手“咔嚓”的碎裂声,还有令人牙酸的钢铁扭曲之音和小半个房门的吱呀声,房门也从内侧门锁处开始裂开,连带着墙纸破碎,墙头上落下白灰来。   在楚离和尼采的眼前,卧室的门锁被硬生生拆了下来。   然后。   “轰——!”   房门被一脚踹开,碎成两半,轰然倒在了卧室之中。   四射飞溅的木屑飘荡在空气中,客厅中落地窗的阳光映入卧室,有些微微刺眼。   在刺眼的阳光中,一身黑色基调军装、肩佩五颗金色将星的高挑女人,缓缓放下修长的右腿,钢铁长靴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肃杀,英武,而美丽。   阳光挡住了女人的脸颊,但依然能看到她扬起的嘴角,那份完美到令人窒息的笑容。   ——还有黄金双眸间深入骨髓的漠然寒意。   被世界誉为神洲武神、华夏元帅的苏天征苏神武,站在破碎的门前,带着完美的笑容,打量着雪白大床上的两人。   她右手拿着被硬生生拆下来的椭圆形门把,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擦着它的表面。   然后轻轻一握。   钢铁的粉末飘散空中。   “早安。”   看着床上的两人,苏天征笑道:   “——玩得开心吗?”   “……”   此时此刻,楚离基本已经放弃了再扑腾几下的挣扎,现在这种情况,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就不用再尝试什么嘴炮了。   而且,就算他能解释出点什么花样来,身旁这只专业卖队友的狗大户,估计也会再来两句不咸不淡地火上浇油,直接点爆苏天征。   就像现在她说出的话一样。   “嗯,感觉很好。”   尼采终于把手臂从楚离脖子上放开了,她身上飘散的银色光点越来越多了,却还是沉稳而优雅地坐起身,不再斜靠着枕头,双手将半脱下的银白大衣重新披回裸露的肩膀。   然后她将双手放到背后,将银色长发从大衣中撩起,瀑布般洒落而下。   这一刻,虽然神情依然冷漠,但尼采的形象却因为这个动作而变得很有女人味起来,不再是毫无感情的智者和资本家,而像是……一位妻子了。   如果她现在没有神情淡漠地说出各种黄暴用词的话。   “这间卧室的床很大,触感也很好,上床的时候体验很出色。”   尼采从床头的桌上拿起一柄梳子,一边简单地梳理了一番自己的长发,一边淡淡道:   “对于性-爱而言,床的体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在这一点上,贵方的安排令我感到十分满意。”   顿了顿,她对苏天征说了一句各种意义上都很糟糕的话:   “多谢款待,苏元帅。”   然后,身形缓缓消散于银色光点之中。   漫天的银色光点飘荡在卧室中,渐渐融入空气,其中几粒落在苏天征的手心。   苏天征指尖轻轻摩擦着手心的银色光点,看着尼采原先站立的方位,笑容并未褪去,黄金瞳的漠然寒意却越发浓郁,甚至多了几分淡淡的杀意。   “威廉尼采——”   她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   楚离这个时候却没有开口,他只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浓重的头痛感让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尼采这是又在搞什么飞机了,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等待苏天征的开口。   毕竟事到临头,他也不会再有什么退缩的想法了,既然苏天征可能恢复了梦境中的记忆,那见这一面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已经分别了这么多年,再见一面,并不单单是苏天征的执念,同样也是楚离的愿望,如果不是造物议会的兵锋近在咫尺,恐怕他早就按捺不住那份思念而回到了燕京。   现在姑且不谈其他,无论如何,两人总算是再度相遇了,这已经是最大的幸事。   ……但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不希望是这种有可能被砍死的重逢啊。   楚离用颇为微妙的眼神打量着对面的苏天征。   虽然在电视机和互联网上已经见过了无数次狐狸长大后的样子,但当真正的苏天征站在他面前时,那种奇妙的感觉还是让他心中浮现出些许异样的意味。   狐狸长大了。   无论是黑色军装的英武姿态,还是从黄金瞳中可以看到的成熟灵魂,眼前的这只大狐狸,依然美得动人心魄,却已是更完美的苏天征了。   她经历了他“死去”而留下的伤痕,褪去旧胎,铸就铁骨,在第一岛链和西伯利亚的辽阔战场上立下了煌煌不世之战功,成就了神洲武神的赫赫威名,她已是华夏人的骄傲,“我们的元帅”。   她真的长大了。   就像现在,即使受到了尼采言语的撩拨,她依然没有生出冲动,没有用天征令去释放出怒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大概是在酝酿着该用怎样的开场白更委婉而温和一些吧?   楚离看着苏天征成熟而美丽的面庞,还有那幅沉稳的姿态,不知不觉间,心中的紧张感已经大多消退了。   是啊,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肆意妄为的小狐狸了,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并未确认的嫉妒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离嘴角微微扬起。   然后。   在他的眼中,苏天征双眸中的成熟和稳重丝毫没有消退,笑容也依然完美。   她的双手放到胸前,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一枚纽扣。   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于是,楚离扬起的嘴角僵在了当场。   他愣愣道:   “等,等等!狐狸,你想干什么?”   正在脱下黑色军装的苏天征闻言,挑了挑眉,笑容未变。   她又解开了下一枚纽扣,道:   “——强x你。” 第四章 上床先关门……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平心而论,苏天征的身材很棒。   不再是少女时代优美却青涩的稚嫩身姿,当她用手一枚枚解下黑色军装的纽扣时,展露出的风情几乎令人难以移开视线。她里面穿的是一身黑色内衣,匀称的黄金比例像是美的最佳诠释,足以勾起异性心中最躁动的欲望。   尤其是那身黑色军装上肩配的五颗金色将星,其背后代表的权力与尊荣,更能令人生起一种强烈的征服欲。   但这时的楚离却有些无暇顾及这份美丽,也生不起什么征服欲。   他的额头有几滴冷汗微微滑落。   “狐狸,我觉得你需要先冷静一下,作为久别十二年的重逢,我觉得我们还是开一瓶香槟干上两杯、然后再一起出门吃个饭逛逛街看看电影来庆祝更好一些……”   然而这些话似乎并没能打动苏天征,她慢条斯理地又解下了一枚纽扣,挑了挑眉,看着楚离,微微笑道:   “听上去似乎是个挺不错的主意,不过这些事做完以后,逛街逛到晚上,最终目的不还是要去开房上床吗?作为高效主义者,我还是觉得省略掉那些无所谓的步骤,直接通关比较好。”   楚离险些被嗓子眼里一口吐不出来的槽给呛死。   原来当年打游戏开挂的毛病,这狐狸到现在还没改啊!   几句话的功夫,苏天征黑色大衣的纽扣就被全部解开,她轻描淡写地脱了下来,上身只留下被黑色内衣裹住的傲人身体。   然后,她随手一抛,黑色大衣就落到了地上,钢铁长靴分别敲击了一下地面,也被她用手连着袜子脱了下来,两只白嫩的裸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白的晃眼。   然后,苏天征一边解着腰带,一边走向雪白的大床。   “等等……你不会是想玩真的吧?”   楚离愣愣地看着已经脱了一半的苏天征,连最后一丝“她可能只是在开玩笑”的希望也烟消云散了。   日……这狐狸长大以后怎么比过去还肆无忌惮一百倍啊!说强x就强x,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电视机上那个优雅稳重的华夏元帅到底去哪了?   你至少先把门关上啊!   “不用担心。”   似乎从眼神里读出了楚离的担忧,苏天征嘴角上扬的幅度微微加大,一边走向大床,一边笑道:   “我只是弄坏了卧室的门而已,套房的大门我已经反锁好了,没有人会进来的,这间套房的隔音效果也很棒,无论我们发出什么声音都不会有人发现。”   顿了顿,她补充道:“现在才六点,至少要等到八点钟才会有人去叫醒我,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慢慢玩……嗯,你想重温当年的哪种玩法?”   说着,苏天征已经走到了大床前,随手把腰带扔到地上,她并未在意楚离隐隐发青的脸色,坐到床边,把最后一件长裤脱下。   于是,在最后一层连身黑色内衣的遮掩下,东方女性中最完美的曲线展露在楚离的眼前。   到了这么近的距离,高耸胸前的弧度和弥漫的淡淡体香,已经能被楚离清晰无比地感知到。   于是,楚离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所以说,不管嘴里说的再冠冕堂皇,蛋糕真的放到嘴边的时候……不还是忍不住想舔上两口吗?”   苏天征一直在打量着楚离的神情,当看到他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神色时,双眸间不禁露出了几分愉悦的意味。   “怎么样?喜欢这个身体吗?”   她坐在床边,和楚离近在咫尺的地方,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笑道:“喜欢的话,把强x变成单纯的上床,我也没意见喔。”   说着,她微微俯下身,绝美的侧脸和楚离相距不远,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他的脸上,浑圆的胸脯边缘和他的手臂紧贴在一起。   “隔了十二年的体验,难道你不感到期待吗?”   苏天征的声线有些微微魅惑的沙哑,带着挥之不去的笑意,低声呢喃道:   “这一次,可没有人能再来束缚我们了,想做什么……都没问题啊。”   这是只有他和她能听懂的暗示。   从青春期的无数个躁动夜晚,就开始想象的幻梦。   话音落入耳畔,伴随着狐狸呼出的温热气息,令楚离的眼神更加异样起来,他的视线忍不住微微下移,落在苏天征身上的某处。   ——左侧锁骨上的守宫砂,在阳光下折射出炽红的微光。   感受到了楚离的视线,苏天征嘴角弥漫的笑意越发浓郁了。   但下一刻,她感到腰间有一只手触及了她的身体。   那并不是抚摸,而是抗拒地用力。   楚离轻轻地推开了她。   “……”   苏天征眉头挑了挑,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只是嘴角扬起的笑意渐渐淡去,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楚离。   “为什么?”她问。   “狐狸……”   楚离神色复杂,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现在做这种事……并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苏天征白皙修长的手指又轻轻拂过楚离的脸颊,深邃的黄金瞳凝望着他的双眸,里面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是因为陛下?即使过了十二年,你还是忘不掉她,还是怀念躲在陛下怀里偷偷摸她大腿的感觉?”   她开口道:“还是因为威廉尼采?你更喜欢一边被那种性冷淡一样的女人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一边在她的身体上冲刺的征服感?”   苏天征微微魅惑的沙哑女声,在提及上一句时,似乎还有种因习惯而适应的淡然感,但提到下一句时,言语中流露出的感情,却再也掩饰不住那份淡淡的嫉妒和不甘。   她美丽的脸颊又逼近了楚离,黄金瞳间流露出几分压抑的怒火。   “躲在卫生间里,用她的嘴解决‘生理问题’的感觉,看着她用那幅冷漠表情替你做那种事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她压低的声线中,嫉妒和愤怒几乎快要喷薄而出了。   然而,当苏天征说出这句话时,映入她眼帘的楚离,却并没有露出慌乱的表情。   只是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无奈。   楚离轻轻叹了口气。   “不要误会啊,狐狸,我说的不合适,意思是……”   “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客厅大门,响起敲门的声音。   还有苏夏矜持而优雅的话语。   “早安,尼采冕下——” 第五章 通向远方的列车   ——苏天征现在的心情大概很糟糕。   看着眼前的狐狸,楚离这样想。   当苏夏的早安声落入两人耳畔的时候,映入楚离眼帘的华夏元帅,倾国倾城的美丽脸颊上一阵青一阵白,两只金色狐耳竖直,金色大尾巴上的绒毛也炸了起来。   那双深邃的黄金瞳间,满是难以言喻的怒火和纠结,她的上下牙齿微微磨动着,像是想一口咬在楚离身上。   “这个熊孩子——”   她压低声线,一股想要施行家暴的恼怒感充斥在声音中。   “总而言之,现在你还是先放开我比较好,那孩子疑心重,等太久没人应的话,她说不定就该去找尼采的副手了……”   楚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叹息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苏夏的出现,而是因为苏天征这句话里颇为微妙的语气——听上去,就跟在恼怒自家女儿不懂事一样。   果然,在他的真实身份暴露给苏天征之后,苏夏身上那一丝熟悉味道的来源,也被苏天征联系在了一起。   虽然还不知道她是怎么肯定苏夏和他究竟是哪一层关系的,但……   这一回,恐怕真的是跑不掉了。   苏天征虽然看上去好像有些荷尔蒙上头,但理性却丝毫没有削减半分,她用黄金瞳凝视了楚离一会儿,眉头挑了挑,便从他的身边离开,坐在床边,重新穿起了被扔在地上的衣物。   大狐狸穿衣服的场景很养眼,但楚离却无暇顾及这份美好的风景,他靠在床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苦笑起来,说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   淡淡的体香还留在大床上,他的手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层黑色内衣下温软身躯的美好触感。   如果苏夏没有出现,他刚刚到底会不会抱住苏天征呢?   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说不清的繁杂心绪弥漫在脑海中,令他难以分辨自己可能会做出的选择。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那就是他这些年下来,在这个方面上的自制力的确是越来越糟糕了……刚从尼采胸前把头抬出来,转眼间就被狐狸的身体弄的荷尔蒙+++。   就在楚离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时,苏天征也大概收拾好了衣装,气质又从大狐狸变回了成熟稳重的华夏元帅。   但当把黑色大檐帽重新戴好后,她却没有离开卧室,而是又走回床前,一把提起了楚离的领子,把他拉到床沿,然后坐到了他身上。   早晨旺盛的火气还没有消退,转眼间又被身材惊心动魄的苏天征坐到身上,楚离不禁整个人都不好了。   exmmmmmmm?   等等,感情你穿好军装是准备当着苏夏的面玩制服强x?   “听好。”   然而,苏天征的脸颊上却并没有再露出什么暧昧的神色,反而充斥着威胁的意味,她露出带着杀意的冰冷笑容,指尖轻轻摩擦过楚离的脖子,道:   “我让苏夏离开以后,我们继续做刚刚没做完的事,重温我们过去用过的所有姿势,一直到筋疲力尽为止。然后,跟我说清楚你这些年都去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事、上了哪些女人、尤其和那个性冷淡的女人上了多少次床……”   “最重要的是,那孩子到底是你跟谁生下的女儿?”   顿了顿,苏天征冷冷道:   “这一次,如果你敢再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她微微俯身,绝美的脸颊几乎和楚离的脸完全贴在一起,凝望了他的双眸良久,然后站起身,离开他的身体,转身走向卧室之外。   只留下神色微妙的楚离。   他看着苏天征离去的背影,回味着刚刚她的神情。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起来:   “真的长大了啊……”   看狐狸刚刚的眼神,如果现在真的偷偷溜走的话,恐怕下次被抓住就真的要被绑进小黑屋当热兵器了。   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楚离一边坐正身体,拿起了尼采刚刚放在床头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它。   他现在当然不打算偷偷溜走,毕竟是和狐狸久别十二年之后的重逢,至于狐狸刚刚说的话,他并不太担心,虽然恣意妄为,但他能看出长大后的狐狸还是有分寸的,如果他拒绝,狐狸也不会真的做出强x这种事来……   现在楚离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尼采先前所说的加拉蒂亚,和“幽灵列车”上。   在现实世界的昨晚,尼采和他去往新闻发布会前的走廊上,在提及岚之王是否符合他性癖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时,尼采就曾经提到过她去见了一面加拉蒂亚,并拜托她做了一件事。   楚离原以为这件事是亚空间梦境中尼采布局的一部分,但现在看来,却是在现实世界的安排。   ——“幽灵列车”吗?   楚离默默咀嚼着这个词汇。   以楚离对现代科学的认知,人类现在还处于一种十分渺小的境地,无论是以太还是英灵,这些神秘性存在背后隐藏的无穷奥秘,人类几乎只发掘了最外侧的一些皮毛,只能应用为技术,而难以探究其原理。   而在这些存在之中,尤为神秘的『亚空间』,本身就是连英灵都难以存活的绝地,更别谈去研究它的性质了,人类对它的探索几乎是睁眼瞎的状态。   即使是奇迹般创造出了亚空间梦境的造物议会,也只是能送进去三名枢机卿而已,丝毫不可能去操纵它的运作。   如此神秘的亚空间,在造物议会强行在上沪市范围内创造出了一个“梦”之后,是不是会诞生什么连锁反应,楚离无法去想象。   他看了一会儿笔记本电脑上的幽灵列车以太建模,扫视了一圈,点开了右下角的几行日程注释。   【2016年6月23日21:37,北美洲百慕大三角出现大幅度以太波动,疑似造物议会计划开启】   【22:00,上沪全市范围出现VI级以太潮汐反应,巴别塔系统初步分析结果:亚空间未知异常】   【22:17,上沪地铁站出现亚空间紊乱性节点,已派遣加拉蒂亚赴往探查】   【22:38,现场录像传回】   楚离点开了那段录像。 第六章 尼采:“mmp!mmp!mmp!”   亚空间和以太之海,一同被列为人类现代科学史上的两团乌云。   从近代科学体系萌芽的经典力学诞生到21世纪的以太粒子对撞机实验,人类的科学一步步成长,但对于亚空间和以太之海的存在,依然像是盲人摸象,只能描摹出它们的外貌,而难以解析其中一丝一毫的奥秘。   人类对亚空间的第一次观测记录,是在4000年前的印度死丘“摩亨佐达罗”,这座古城曾在奴隶社会时代被毫无征兆间爆发的巨大以太风暴毁灭殆尽,而风暴诞生的缘由,则是因为一道长约13千米的亚空间裂隙在死丘上空悄然诞生。   这是迄今为止历史上最大的一道亚空间裂隙,排名第二的是1908年的通古斯大裂隙。   是的,人类所能观测到的亚空间与现实世界的接触带来的裂隙,几乎都导致了巨大的破坏,就像是对立的矛与盾,无法共存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至于亚空间裂隙诞生的缘故,则是多种多样,但大多与以太之海的紊乱有关,无论是自然现象还是英灵权能的轰击,一旦以太之海出现大幅动荡,亚空间就有可能和现实世界发生接触、撕开裂隙。   而这些裂隙,基本上也就是人类对亚空间的大多数认知了——亚空间几乎是无法用一切常规仪器去观测的存在,无论是肉眼还是高倍光学显微镜,所看到的裂隙深处,都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混沌。”   没有颜色,没有形状,没有信息,没有性质,一切能用人类科学描述的自然法则,在此都不成立。   即使是能以血脉之躯短暂进入亚空间裂隙的英灵,也无法从裂隙中得到任何有用的资讯,他们感受到的只有恐怖到极点的以太风暴,就算是上位英灵,在这里稍有不慎也会重伤。   上世纪在位的梵蒂冈教皇说,亚空间是『上帝禁区』——神不允许任何凡人踏入祂的领土,哪怕是由祂亲手赋予圣力的英灵。   与梵蒂冈的教条背道而驰的造物议会,自然毫不在意地无视了这些话,虽然没有公开,但从百慕大三角经常诞生的亚空间异常波动,就可以看出枢机卿会议对亚空间的研究一直都在继续。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进展究竟到了哪里,直到昨夜的南柯一梦,楚离才惊觉,造物议会的技术竟然已经能够将亚空间短暂稳定化,并借助弗洛伊德权能令其“温和”地显化在上沪市区的范围内。   虽然还是无法干涉现实的“梦境”,但这种等级的技术力,已经远远凌驾于各国科学院之上了。   然而,技术的突破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危机的降临,新技术的应用往往伴随着难以计数的失败和牺牲,当造物议会触动苍穹之巅的那团乌云时,究竟会不会引起亚空间的异动?   如果说在梦境之中还暂时不能关注现实世界,令楚离没有察觉到它的话,那醒来以后,这个问题就真正摆上桌面了。   ……不,或许这个问题已经没有讨论的价值了,它已经转化为新的问题。   那就是,亚空间的异动,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楚离眉头紧锁,凝望着眼前银幕上飞驰而去、消失在黑暗隧道中的列车,第七次按下了重播键。   映入眼帘的,还是加拉蒂亚的视角中,地铁站台处,正在哭泣着请求警察帮她找回挚友的女孩。   他看着金发碧眼的少女走到女孩身前,跟她说话,答应她的请求,轻轻拭去她的眼泪,然后走向幽暗隧道的深处。   她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轰鸣的列车声在隧道中再度响起。   当幽灵般的列车再度归来时,加拉蒂亚跳上了没有关闭的列车门。   楚离再度将画面定格在加拉蒂亚跃上列车的一刹那。   幽暗无光的列车,打开的车门,隐隐约约间空无一人的座位,冰冷而阴郁。   就像是鬼片最常见的舞台,让人心头泛起些许凉意,担心一回头,会不会在后座上看到森森的鬼影。   楚离沉默良久,揉了揉太阳穴,紧皱的眉头越发阴沉,退出了录像的画面。   大概是触发了什么提前布置好的程序,当录像结束之后,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光影闪烁,立体的三维虚拟投影浮现出来,映出了尼采的身姿。   尼采现在似乎在乌托邦考察团的会议厅中,坐在座椅上,敲击着键盘,背景是忙碌不已的巴别塔高管们,三道成90度直角的虚拟银幕投射在空气中,上面是幽灵列车的三维建模。   看到楚离的面庞,银发女人并没有感到意外,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将视线移过来,挑了挑眉,淡淡道:   “这么快就被苏天征强x完了?”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楚离身上有不少褶皱的白色睡意,和有些凌乱的黑色长发,双眸波澜不惊,瞳孔深处却闪过一丝微微的冷意。   如果换做刚刚,楚离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吐槽上几句,譬如“为什么要这么纠缠强x这个词”或者“谁会这么快啊你这是想让我用你证明一下吗”之类的……   但现在,楚离却只是又揉了揉眉头,沉默了一会儿,道:   “能确认她现在的安全吗?”   “……暂时还没有遭遇危险。”   尼采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沉默片刻,道:“从她登上列车之后,她携带的资讯收集设备就全部停止运作,以太超距链接也无法联系到她,但世纪方舟上残余的那一小部分灵魂信标还能传回很微弱的信号,一直没有中断。”   “那就还好……”   楚离叹了口气,苦笑道:“召回命令,发了几次?”   这话听上去有些突兀,但心有灵犀的两人却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七次。”   尼采道:“在她登上列车前……都被拒绝了。”   于是,楚离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七次紧急召回命令,却都被她予以拒绝,该说这是幼稚的执拗,还是纯洁的信仰呢……所谓的骑士之道啊。   “能找到幽灵列车通往的目的地吗?它后面还有没有再出现过?”   良久,楚离又将视线投向尼采背后的那三道虚拟银幕:“我们还能不能再登上它?”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现在,你必须先忍耐下去。”   尼采说道:“亚空间梦境的结束,和造物议会三名枢机卿可能因在梦境中被抹杀而遭遇的死亡危机,并不代表安全的到来……即使造物议会的威胁在短时间内会出现大幅削弱,上沪也可能会遭遇到比那更严重的危险。”   “在从外部解析幽灵列车的运作方式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再靠近它,加拉蒂亚的进入已经是一次错误了,我们不能再让英灵的逼近刺激亚空间出现新的异常。”   银发女人的声线淡漠,却弥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楚离一时无言,他的理性自然能理解尼采的每一句话,不禁又叹了口气。   “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楚离揉了揉眉心,道:“处理一下在亚空间梦境里的那些收获吗?”   在他看来,自己现在能做的、也是必须要去做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尽可能更早地恢复自己的力量,至少抵达次位英灵的位阶。   “不。”   岂料,尼采却摇了摇头,驳回了这个提议。   “那还能做什么?”楚离疑惑道。   但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尼采却沉默了下来。   银发女人的双眸波澜不惊,但深邃的瞳孔间,却流露出几分冰冷而漠然的意味。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任由楚离连续问了好几句,也没有再说话。   终于,漫长到仿佛一个世纪的沉默后,尼采开口了。   她淡淡道:   “跟苏天征加深一下感情。” 第七章 苏夏,苏夏?   和苏天征加深一下感情?   楚离眨眨眼,看着虚拟银幕中的银发女人,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等等,现在不是正在讨论如何应对亚空间异常动向、找到加拉蒂亚并顺便拯救世界的严肃命题吗?怎么忽然就跳到这种酸酸甜甜的《上沪爱情故事》画风了?   难道你的意思是待会儿苏天征再来强上的时候让我好好配合一下?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楚离干咳一声,道:“无论是培养一下战友情谊,还是避免苏天征把我绑进小黑屋,至少给个大概的理由啊,而且这个所谓的加深感情到底是加深什么程度,你也没解释清楚……”   ——毕竟,对于他和苏天征的感情而言,想再加深一下,恐怕除了某件事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然而,尼采却好像对这个两个问题不怎么感冒的样子。   “程度问题,自己斟酌。”   尼采淡淡道,她的神情比起平日里又漠然了几分。   余音落下,三维虚拟投影啪地一声就被关掉了,唯有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倒映出楚离错愕的表情。   什么鬼?   楚离心中再次有十万头银毛德国牧羊犬狂奔而过。   当年说好的永不背叛的盟军呢?你今天都把我扔到苏天征床上两回了!   但不管有多少憋在嗓子里的槽,和尼采的会话已经结束了,楚离也只得无奈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而就在这时,钢铁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步步逼近了卧室。   于是,楚离长长地叹了口气。   转过身,不出他的意外,苏天征的身影映入眼帘。   看着床上没有跑掉的楚离,苏天征挑了挑眉,好像有些意外,但依然露出愉悦的笑容。   “嗯,很听话。”   然后,她第二次开始解起了黑色军装上的纽扣。   “那孩子已经回房间了。”   一边脱着衣服,苏天征一边说道:“也是我的错……她来找尼采是因为没找到我,她说她想先回家一趟,和家里人见见面,大概是有点儿想你了吧?”   楚离揉了揉太阳穴,翻个身躺在大床上,闻言微微一愣,“想我了?不会吧,那孩子的性格,现在不应该是在缜密地思考怎么能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和你们建立起长远的关系吗?”   “谁知道呢?早上醒过来以后,她的注意力一开始虽然还强行集中在我身上,来表达尊重,但后面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些失魂落魄的,一会儿一走神,可能是经历的事太多了吧,毕竟是小孩子……”   经历的事太多了?   楚离一时感到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因为他已经看到苏天征把军装和长靴褪下,只留下黑色内衣,然后再一次骑到了他的身上。   大狐狸温暖柔软的身体和楚离紧紧地贴在一起,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微微摇晃着,扫过他的双腿。   楚离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但还是先用手抵住了苏天征伏下去的脸颊,苦笑道:“等等,开始之前,能不能先让我问个问题,顺便解释一下一些东西?”   “问题?”   苏天征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楚离睡衣的纽扣上,停了下来,思索片刻,道:“一边做,一边问。”   然后她解开了白色睡衣的第一枚纽扣。   楚离:“……”   “我又不会跑,你不至于这么赶时间吧。”   楚离哭笑不得地按住了狐狸的手,道:“这个问题很重要……我在上沪的一切踪迹要尽快被抹掉。”   楚离说的问题很简单,那就是在他还活着的消息暴露在军师眼中之后,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他在上沪市内留下的蛛丝马迹抹除掉,尽可能避免被造物议会发现他的详细坐标。   从军师所言的那句“没有想到他还活着”,可以看出,虽然他对楚离有很奇怪的深度了解,但还不了解楚离在撒哈拉战场后的行踪和现在的坐标。   而从巴别塔回到上沪时,尼采给楚离准备的户籍身份并没有用这个名字,为了以防万一,他和苏夏所能长年接触的那些小区居民也都被下过灵魂暗示,从一切信息源上断绝了他和过去身份的联系……即使是世纪方舟上的那次暴露,也被尼采的布局掩盖了下去。   唯一的破绽,只有苏夏和苏天征的接触,可能会让她落入造物议会的视线,顺藤摸瓜的话,只要有特工秘密来到苏夏身边,就很有可能发现楚离的异常。   现在的重中之重,自然是再度深层掩盖楚离留下的痕迹,并且想出一个办法,让苏夏和楚离的关系不暴露在任何人的眼前。   苏天征听完了楚离的话,不知为何,看着楚离郑重的眼神,她的黄金瞳间却流露出了几分颇有不爽的意味,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   “暂时不用担心了。”   苏天征扬扬眉,冷冷道:“今早醒来以后,我查苏夏的档案时就发现了,那个性冷淡的女人昨天中午就把所有的户籍、档案以及一切纸面数据全部改过了,掩饰了她和你的全部联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你们可还真是心有灵犀。”   顿了顿,她收起了话里的那股酸味,道:“另外,她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并给我留了言。”   “……哎?”   楚离一怔,“什么事?”   “造物议会没有任何动作,拉普拉斯妖没有调动哪怕0.001%的计算资源去查上沪的户籍系统,苏夏的档案虽然被查过了,但也只是在梦境开始之前,昨晚和今早始终风平浪静……换句话说,从军师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并离开梦境之后,造物议会却没有任何知道这件事的表现,直到现在为止。”   苏天征眉头微微皱起,道:   “——简直像是军师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一样。”   这一刻,楚离不禁愣住了。   军师隐瞒了他还活着的消息?   这怎么可能?   虽然军师在亚空间梦境中的行为一直表现得很古怪,且不谈对登临天之座计划的洞察,单单在布局中忽略了尼采的存在导致被绝地翻盘这种无谋之举,就根本不像是那位世界第一智者应有的作为,更何况最后把三个枢机卿丢在亚空间的结局……但这些奇异之举加起来,却还是看不出他隐瞒幕后真相的理由。   军师的脑壳这是被亚空间给挤了?   “那个女人说,她暂时无法推断出军师的行为逻辑,只能根据以后得到的新的信息去推理。”   苏天征的右手抚摸着楚离的脸颊,道:“资讯不足,我们在这里瞎猜也没有什么意义。”   “说的也是……”   楚离回过神来,摇摇头道:“等尼采的情报网络继续搜集消息吧。”   当楚离再度提到尼采时,苏天征的神情又变得有些异样起来,她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道:   “你可还真是信任她啊。”   这种时候,哪怕楚离情商再低,也知道应该回答什么了,他额头冷汗微微滑落,道:“事实上,狐狸,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很多东西,譬如我和尼采的关系,还有苏夏的身世……”   “哦?”   苏天征冷冷地瞥了楚离一眼,指尖轻轻摩擦着他的侧脸,道:“你想说,你跟她在卫生间做的事,是在认真地研究青春期少年的心理教育而不是生理卫生?你刚刚窝在她怀里把脸埋在她胸口,也是因为晚上太冷想暖一暖身体而不是早上太硬想揉一揉奶-子?”   “……”   楚离理性地放弃了先从这一“铁证如山”的领域找突破口,他轻咳一声,道:“先不谈尼采这边,至少苏夏的身世我可以很完整地跟你解释一下,从她的年龄你就可以看出来不可能是我亲生的了,她是我领养的孩子——”   “她看上去的确像是15岁,但你要知道,几乎没有幼年期的英灵,一般外貌年龄都是比生理年龄大出三岁左右的。”   苏天征从技术上指出了楚离的漏洞。   “但她又不是英灵啊。”   楚离哭笑不得道:“8岁的时候我就带她去检测过血脉了,别说英灵,连使徒的天赋她都没有一星半点,几乎是完全感应不到以太的那种类型……”   “开什么玩笑,没有英灵血脉,那她是怎么进到梦里的?”   苏天征一脸“你哄鬼呢”的表情,“而且还是保留记忆的进入,虽然不知道亚空间梦境的具体运作原理和进入标准,但我可不会相信一个普通人就能做到这样的事。”   金色大尾巴扬起来晃了晃,她本以为会看到楚离哑口无言的样子。   但映入苏天征眼帘的,却是楚离彻底凝固的面孔。   “……你说什么?”   楚离愣愣道:   “——苏夏,进入了亚空间?”   --------------------   --------------------   一小时后。   浦东新区,陆家嘴。   作为东亚乃至世界的金融核心地区之一,陆家嘴无疑是整个浦东最为繁华的地带,以东方明珠塔为地标的摩天大厦林立其间,熙熙攘攘的行人喧嚣不断,不时有衣冠楚楚的白领从大厦中走出,融入车水马龙的长街中。   “谢谢。”   从一辆黑色轿车上走下,苏夏对驾驶座上戴着黑色墨镜的国安人员道了声谢,环顾了一圈四周,走向一家十字路口旁的一家西餐厅,推门走入。   楚离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新月份,总算能求刀片了……】   因为没全勤,两周年活动那么多刀片一个都没捞到,心好痛.jpg,希望还能有书友留下一些吧,还有月票。   但愿这个月能保住全勤,到国庆了,我明天去教堂里给佛祖烧柱香,保佑我能安安稳稳写上一个月……(反向毒奶) 第八章 你想要个妈妈吗?   未到中午,西餐厅中的人流还不算太多,氛围很是安静,与外面熙熙攘攘的喧嚣人群相比,就像是两个隔离的世界。   餐厅一角,楚离和苏夏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前。   “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是太好的样子,好不容易见到了崇拜这么多年的偶像,还和她一起过了一夜,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楚离笑眯眯地看着对面座位上的苏夏,揉了揉少女的黑色长发,笑道:“怎么样?和苏元帅相处得还好吗?”   “嗯,很好……元帅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进入西餐厅之后,苏夏一直有些走神,现在终于回过神来,眉毛挑了挑,道: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昨晚经历的事有点儿太多了,需要缓一缓,所以才想回家休息一会儿,没有别的意思。”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把视线移向窗外,没有看楚离的脸。   她的黑色百褶长裙换了一身,布料和花纹都很高档,大概是苏天征给她买的,优雅而高贵,看上去就像是小小的公主。   似乎是因为离开了两个英灵偶像的缘故,没有了无形的心理压力,苏夏精致如瓷娃娃的脸颊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淡然,一举一动间也没了小心翼翼的矜持,变得像在家里一样自然起来。   如果不是还在公众场合,恐怕她早就踢掉长靴,懒洋洋地把脚搭在楚离腿上,斜靠着沙发看电视了。   看着这样的苏夏,不知为何,楚离心中也浮现了轻松的感觉,在亚空间梦境中留下的阴影和压力烟消云散,唯有眼前女孩美丽而沉静的双眸分外真实。   没错,这样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平平淡淡,但却温馨而美满。   希望苏天征所言的“苏夏进入了梦里”,只是因为梦境拣选的标准是空间范围吧,譬如在苏天征、尼采两人周围几米范围的人都会进入梦境之类的。   毕竟无论怎么看,苏夏都不像是可能拥有英灵血脉的样子。   楚离静静地打量着对面的少女,从苏夏进入餐厅之后,他的视线和以太粒子就聚焦在她的身上,无论是神秘性、以太契合感应还是单纯的躯壳素质,苏夏都和“英灵”二字完全牵扯不上关系。   作为太古时代就诞生在先民之中的奇迹之子,英灵之所以成为英灵的三个基本要素,是“理”、“血脉”与“以太的契合”。   简单比喻的话,理是神秘而难以用科学解释的灵魂、血脉是作为一切生机与力量根源的心脏,而以太的契合,则是用来感知并操作奇迹之力的大脑……这是科学家们的比喻,用《圣经》的话来说,就是“三位一体”。   但在现在的苏夏身上,楚离却感知不到这三者的任何一点,她就是一个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普通人罢了,不要说英灵,哪怕楚离拼掉半条命给了她几十上百枚火种,也不一定能让她自由自在地感应到以太。   应该只是因为亚空间本身不抗拒普通人的缘故。   楚离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先放下这个问题,或者明天带她再查查英灵血脉。   至于现在,先吃完饭,带她回家,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然后他再去思考怎么面对亚空间的异动……还有怎么去应付狐狸。   天可怜见,他花了多少功夫、差点磨破了嘴皮子,才让苏天征相信他不是找借口跑路,而是真的只是关心苏夏的情况,才成功逃离她的奶……魔爪。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避免因为搞不清楚苏天征的逻辑而被她再按在床上艹,楚离决定先从苏夏这边再整理一些信息。   思索片刻,楚离再度开口了。   “有兴趣跟我讲讲你都遇到了什么事吗?”   楚离笑道:“有没有趁机会摸一摸元帅的尾巴?我记得你过去看新闻联播的时候经常念叨这个,还说要把脸埋在尾巴的绒毛里,抱着它睡上一觉……”   被提及了某种意义上的黑历史,苏夏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她干咳一声,转过头,选择性无视了楚离第二个问题,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楚离笑眯眯地听着苏夏的故事。   憋在心底整整两天两夜的事,终于有了能倾诉的对象,苏夏的心情似乎也渐渐缓和了起来,嘴角微微扬起。   她自然不会讲出亚空间中发生的事情,或者是那本相簿和苏天征与尼采的争执,只是说了一些昨夜临睡前和苏天征的床头对话,大概就是聊了聊元帅过去的事迹和她对自己的看法之类的。   从苏夏的话里,楚离倒是看到了苏天征的另外一面。   不再是把他按在床上二话不说脱衣服强x的肆无忌惮——或许这是她作为狐狸天生的野性吧,埋藏在灵魂深处,只有在某些时候才会爆发。   在苏夏的话里,那个穿着优雅风格的黑色毛绒睡衣、靠在床头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安静而平和地讲述那些峥嵘岁月的女人,渐渐在楚离的心中有了一个模糊而美丽的影子。   那个影子又和新闻上时常见到的、穿着黑色元帅军装的威严女人重叠在一起,共同描摹出了一个不太一样的狐狸。   楚离静静地听着这些,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莫名奇异的感觉。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总算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下,今后该怎么面对狐狸的存在。   毕竟,楚离已经不可能再选择逃避了,他对狐狸隐瞒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亏欠和愧疚了,现在造物议会的威胁因三名枢机卿的可能战力削减而大大变弱,他继续隐瞒的理由就更小了。   但如何跟现在的狐狸相处,则是一个新的、更大的问题。   且不谈燕京那边夏素言究竟有没有觉醒梦境中的记忆,或者说觉醒了多少,单单狐狸作为华夏元帅,三天两头和他见面就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除非他直接回到燕京,但……这一点上,楚离最在意的,实际上还是苏夏。   苏夏啊……   他亲手将这个孩子从那片熊熊火焰的废墟中救了出来,就是想让她拥有一个平淡而幸福的未来,而不是把她再卷入暗潮汹涌的漩涡之中。   而且,说实话……她到底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英灵偶像忽然和自己的“养父”有了暧昧不清的关系呢?   虽然她应该会对梦寐以求想要接近的英灵变成了自己“妈妈”这件事感到很高兴,毕竟这就意味着她能毫无距离地与她们朝夕相处了,但……   以这孩子的倔强和自尊,想要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与英灵站在一起”,因为他的缘故而轻而易举地达成,她会不会感到痛苦和失落?   楚离摇了摇头,然后又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   思索片刻,他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话。   “那个,苏夏……”   正在滔滔不绝的苏夏,闻言一愣,她现在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所以也没有因为突然被打断而生气,微微笑道:“怎么了?离?”   “没什么,一个小小的问题而已。”   楚离斟酌了一会儿,却还是没能开口。   “什么问题?你怎么这种表情?”   苏夏眨眨眼,微微笑道:“有什么难为的,直接问出来啊,难道是想让我给你要一张元帅的亲笔签名?”   “不是这个。”   楚离的表情变得更奇特了。   他沉默了良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苦笑一声,还是问了出来。   “苏夏……”   他说:   “——你想要个妈妈吗?” 第九章 如果非要选一个妈妈的话……   ——你想要个妈妈吗?   不知为何,问出了这句话之后,楚离心中忽然有种凉飕飕的感觉,背后也莫名地泛起几分寒意来。   在他的面前,苏夏依旧维持着捧着茶杯的微笑姿态,但那份原本恬淡自若的笑容,此时此刻,却彻底定格在了脸上。   “妈……妈?”   苏夏笑容不变,问道:“妈妈,是什么意思?”   “嗯,怎么说呢,不用太过在意,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学术用语而已……”   楚离轻咳一声,解释道:“虽然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们的这层法律关系,但至少在纸面意义上,我们的确是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关系,所以如果我将来再组建家庭的话,你自然就会多出来一个监护人……”   为了尽可能的把感性因素剔除掉,避免刺激到苏夏,楚离大多用了学术上的用词。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苏夏看着对面的楚离,嘴角扬起的微笑渐渐淡去,直至神情漠然而冰冷。   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   苏夏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姿态优雅,神情淡漠。   虽然苏夏的冷漠神情有些让人心底发毛,但她能冷静地去理解这件事,还是让楚离心里放松了不少。   也是,这孩子毕竟都15岁了,只是家里多插一个人而已,她能这么快接受也很正常。   这样想着,楚离听到了苏夏的下一句话。   “你今晚准备跟谁上床?”   苏夏冷冷道:   “或者说,你已经跟人家上了很多次床,现在被逼婚逼到了家门口,你担心会被半夜砍死或者关进监狱,所以不得不跟我摊牌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我说的是未来,很久以后才有可能发生的事,不是指过两天就结婚啊。”   楚离心中顿时浮现起一股吐血的冲动,尤其是当他发现苏夏竟然极其微妙地猜中了80%的真相之后……这波斯猫属狗的吧!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他又补充了两句。   “难道你觉得现在会有三观智商颜值都正常的异性看上我吗?一没房二没车还带个女儿,我今天提这个只是随口想象一下而已……”   这种毫不留情的自黑行为,终于让苏夏的漠然表情有些微微缓和起来,但还是冷冷道:   “这可不一定,天知道会不会有哪个瞎了眼的千金大小姐被你给哄到床上吃干抹净了……”   楚离露出无奈的笑容。既然已经稳住了苏夏的心情,那他就该试着把话题往真正的方向转一转了。   “总而言之,只是一个小问题而已,回答一下也无妨啊?”   楚离支起双手,笑道:“怎么样?想要吗?”   “不想。”   苏夏的回答直截了当、斩钉截铁,她挑了挑眉,“我才没兴趣让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随随便便进入我的生活里,更别谈让我喊她妈妈……放心,我绝对会在她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把她赶出去的。”   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也算是在楚离的预料之中,毕竟,苏夏的冷漠和排外几乎快成了她根深蒂固的习惯了……恐怕也就只有英灵能打破她的这份排外吧?   是的……英灵。   “好吧,那当我没问,反正现在我也找不到愿意给你当妈妈的人。”   楚离耸耸肩,假装放弃了这个问题,然后又用开玩笑式的语气道:   “说起来,你不是说很喜欢苏元帅吗?如果……我是说如果,让苏元帅当你的妈妈,你能不能接受?”   这一次,苏夏的表情有些微妙起来。   虽然她在理性上明白这只是纯粹的玩笑话,但毕竟刚刚离开苏天征的怀抱几个小时,对英灵的憧憬、对华夏元帅与神洲武神的崇拜、昨夜临睡前的温柔相谈、亚空间的冒险……一切的一切化为苏天征的微笑,让她的心头微微一动,还是忍不住真的顺着楚离的话想象了一会儿。   如果苏天征是她的妈妈……   苏夏似乎看到了自己和苏天征朝夕相处的一些画面,她或许会抱着自己入睡,或许会用轻柔的语气为自己讲述曾发生在遥远异国的战争,或许会在周末的闲暇时刻带她去游乐场……那不是其他普通而庸俗的女人,是完美的神洲武神,她有着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如果自己是她的女儿,那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去摸一摸了。   这样想着,苏夏竟然有了些莫名的心动,虽然知道这只是楚离随口一提的玩笑,但——   等等。   楚离?   苏夏忽然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   或者说,是下意识地没有把天壤之别的那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她愣愣地把视线投向对面的楚离。   此时的楚离,正因为苏夏眼中的动摇之色,而露出轻松的微笑。   于是,下一刻,苏夏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崭新的画面。   在雪白大床上,赤-裸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她似乎能看到苏天征脸上带着那种完美的笑容,任由楚离舔她锁骨的样子。   ……   !!!!   惊雷般的画面让苏夏精致的面孔一瞬间变得微微扭曲起来,她砰的一声把茶杯放在了桌面上,森然道:   “——不行!”   苏夏这突然转了180度的秋名山弯道大漂移,让楚离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他茫然道:“等等,又怎么了?你不是最崇拜英灵了吗?能和她朝夕共处的机会都不想要?”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苏夏的表情有些微微铁青,双眸间的森然寒意仍未消散。   “好好好,那换一个行了吧……”   这时候,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楚离也差不多死心了,看来这件事还是得等苏夏长大以后才能考虑。不过问了一个苏天征就停下,终归有点奇怪的嫌疑,为了以防万一,楚离耸耸肩,继续说了下去。   “那威廉尼采冕下呢?”   楚离开玩笑道:“她要是做你的妈妈,你到世界末日那天都不会缺钱氪金了,她说不定就直接把游戏公司买下来了。”   “不行。”   然而,这份诱惑却并未让苏夏的神情再有丝毫动摇,她冷冷地把视线移向窗外,轻抿了一口茶水,“想要和她在一起的话,我毕业后会直接去乌托邦求职,不需要靠这种作弊手段。”   “燕京的那位陛下?”   “不行,还有,光明正大说这种话,你就不怕被拖出去枪毙?”   “好吧,那岚之王呢?”   “不行,你做白日梦的时候该收敛点了,小心引起外交纠纷。”   “……”   看着对面神情冷漠的苏夏,楚离无力地叹了口气,天知道她刚刚到底想到了什么,怎么突然态度变得这么坚决,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苏夏对这些问题的反应,应该是先心动和憧憬,然后嘲讽他自不量力之类的……   她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这些英灵的吗?   总而言之,不论关系暧昧不暧昧,除了剩下的一个,一圈熟识的女英灵基本都提过了。   剩下的这一位,楚离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苏夏的态度这么坚决,即使这一位是她从五年前开始就最喜爱的英灵、几乎喜欢到了信仰程度的偶像,那也没什么用了。   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有抬头,把手伸向自己的茶杯。   “——那贞德陛下呢?”   余音落下。   窗外的微微喧嚣声依然在继续,伴随着初夏的蝉鸣,和树叶沙沙的响起,回荡在楚离的耳畔。   他没有听到苏夏的回答。   “怎么了?”   楚离疑惑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   是眼神纠结到了难以言喻地步的黑发少女。 第十章 和苏天征的约会……与降临(上)   所以说……是贞德的话,就可以勉强接受了吗?   楚离用有些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对面的苏夏,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这么抗拒“妈妈”的存在,但没想到她对贞德的喜爱竟然能盖过这份抗拒啊……让人该说什么好呢?抖s与重度抖s间的相互吸引?   大概是楚离微妙的眼神被看到了,苏夏的脸颊变得一阵青一阵白,双眸中的纠结愈发浓郁,最后演变为恼羞成怒的意味。   “无聊!”   苏夏重重地把茶杯拍在了桌子上,瞳孔中弥漫着森然的寒意,她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有这功夫做白日梦,你还不如去酒吧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回来一条死鱼——”   “然后我就会被你以强x犯的名义交给警察同志了,对吧?”   楚离叹了口气,道:“你准备去哪?菜还没上呢。”   “我要回家睡觉,你自己等着上吧!”   苏夏冷冷的声音传来,人已经走到了门前,推开门,向那辆一直在等候的黑色轿车走去。   “……”   楚离无奈地摇了摇头。   青春期的小孩子,可真让人头疼……他忽然有些理解始皇发现他和狐狸间那些龌龊勾当时的心情了,想砍人恐怕都是轻的。   召来了服务员,让餐厅把饭菜打包送到家,楚离又抿了一口茶水,就起身离开了餐厅。   楚离没有去叫住苏夏,只是在她后面又叫了一辆出租车,一直跟到了她回家,坐在车里看着她安然无恙地走上楼为止。   他并没有回去,一方面他信得过狐狸和尼采对苏夏安保方面的安排,另一方面,就在刚刚和苏夏会面的那一会儿时间,他已经在她身上安下了以太信标,一旦她遭遇了危险,信标就会将他传送到她的身旁……   而最重要的是,因为楚离接下来将要去做的某件事,待在他身边,还不如让她回家更安全。   眺望着苏夏的黑色长发在九楼的楼道窗口一闪而逝,又待了十分钟左右,直到通过以太信标确定苏夏已经安然入睡以后,楚离总算是收回了视线,准备向小区外走去。   当然,在这之前,他要先做另一件事。   他看向了无名指上的那枚银色指环。   “跟苏夏待了这么久还是没碎,我就知道这狗大户的话不靠谱……”   楚离叹了口气,解除了在苏夏面前的以太伪装,于是外貌再度回归了原先的模样。   这枚银色指环,是尼采那一夜在酒店卫生间交给他的权能结晶“引导真实的谎言”,按她的说法,只要被任何人察觉出他的真实身份,指环就会开始破碎……但楚离醒过来这么久了,被苏天征压在床上两个多小时,跟苏夏又说了半天的话,这玩意儿都没有半点想碎的意思。   等今晚有空,去找尼采解决一下吧……   楚离摇了摇头,走向小区大门处。   苏天征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   此时的元帅大人,已经不再是那身肩配将星的军装,而是换上了另一套黑色基调的中性夏装和长靴,英气依然。   她靠在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的车门旁,正打量着小区内部的环境。   虽然她通过以太伪装了自己的容貌和狐耳尾巴,但也只是把颜值从东方女英灵的极限下调到了普通女性的极限而已,沿途的行人不禁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这个开超跑的美人,然后被那双眸子里凛冽而威严的意味逼得不敢再抬头看一眼。   但黄金瞳中的凛冽而威严,却在楚离的身影映入她眼帘后,渐渐解冻化开。   “漂亮吗?”   苏天征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抚摸了一下楚离的脸颊,然后问道:“这个打扮?”   虽然她的笑意很是柔和,但楚离只要不傻就知道这个时候敢答不漂亮,肯定是被一拳打成两个小饼饼的待遇,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但出于审美观上的完美主义,顿了顿,楚离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点。   “其实我觉得你夏天还是穿黑丝更好一点……”   正如楚离所言,虽然苏天征的威严气质让她看上去很配这套偏中性的黑色夏装,但毕竟她是东方美人的模范,如果换上裙子再配丝袜,恐怕才是最令人流鼻血的打扮。   就像皇家学园时的狐狸,那两条裹着黑丝的纤细小腿,一向是楚离觉得最赞的地方。   “嗯?”   闻言,苏天征扬扬眉,笑容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还真是诚实啊……”   她微微俯下身,逼近楚离的侧脸,呼出的热气弄得他耳畔有些发痒,“怎么?想用舌头摸一摸吗?”   你这两个词搭配的还真是生动形象啊——   楚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侧开了身子,拉开阿斯顿马丁的车门,道:“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先按尼采说的,去陆家嘴2号线地铁站那边远远地看一看,然后……就按你的计划来吧。”   看着楚离的样子,苏天征黄金瞳中的笑意又浓郁了几分。   今天,大概是她十二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两人在这里的会面,自然是一个多小时前在床上达成的协议,苏天征先放楚离去见苏夏,等价交换,楚离则是要陪她逛一天街。   至于最后会不会逛到床上去……谁知道呢?   至于所谓的去地铁站远远地看一看,则是尼采提出的要求,她想知道,通过英灵的视野,能不能看到亚空间异常的其他情报,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她根据上沪的以太波动分布图,划定了八百米的安全距离,两人只能在这个范围内观测——而这也正是楚离选择暂时离开苏夏身旁的缘故。   苏天征坐到了驾驶座上,指纹与虹膜扫描通过,超跑的发动机发出特有的巨大轰鸣声,一瞬间吸引了半条街的注意力。   元帅大人的确很喜欢开车的感觉,她的手一放到方向盘上,嘴角扬起的幅度就大了不少。   对于楚离而言,坐在驾驶座上的狐狸倒是他第一次见,不知为何,有种奇异的新鲜感浮上心头,倒是让他觉得现在的狐狸更漂亮了一些。   但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   “你开着这玩意带我逛街,我总觉得可能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我是被你包养的。”   楚离颇有头痛地揉了揉眉心,道:“尤其是再加上你肯定会不停地动手动脚……”   “安心。”   苏天征挑挑眉,长靴踩在了油门上,道:“我不会把你带到卫生间强x你的。”   “你对动手动脚这个词的定义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啊——”   下一刻,楚离的吐槽声被淹没在超跑疾驰而去的巨大轰鸣声中。   然而。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察觉到,就在刚刚,他灵魂深处的以太信标,微微鸣动了一刹那。   就像如镜的湖面落下了一枚石子,同心圆状的波纹轻轻荡漾开来,微不可查。   与此同时。   朦朦胧胧的睡意间,苏夏缓缓睁开了双眼。   ------------------   ps:好了,这么大一波狗粮日常只剩最后两口就喂完了,希望能中和掉第二卷最后的沉闷感吧。   另,可能会有更喜欢正经剧情的书友觉得有些水,抱歉,但实际上这种细腻的感情章节才是最难写的,每个词的细节都要塑造出每个女主最独特的“感觉”来,简直比写实体还累……接下来就进入感情线和小高-潮1:1循环交错的环节了,但愿能找回第一卷的手感吧。   最后,全勤没丢,我还剩两张书客请假条……要开始攒存稿了。 第十一章 和苏天征的约会……与降临(中)   仔细想想的话,楚离上一次和狐狸一起出门约会的记忆,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作为新生代的英灵,楚离和狐狸、素言的安全问题一直是紫禁城工作的重中之重,不要说天天跑出去逛街,连走出皇家学园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会儿,就有可能让大半个紫禁城鸡飞狗跳一番……他和狐狸偷偷跑出去的记录,也只有一两次成功的例子,而且都是还没跑出半个下午就被抓回去的类型,在王府井街上买个糖葫芦都得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   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地两个人开车去兜风,倒是很新鲜的体验。   阿斯顿马丁穿梭在浦东的街道之间,车里的楚离偏过头,打量着苏天征美丽的侧颜,心中有些微微异样的感觉。   “怎么了?”   苏天征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楚离的异样眼神,微微一笑,道:“看你好像有话想说的样子?”   “……没什么。”   楚离回过神来,道:“只是觉得很新鲜而已。”   “新鲜?”   这个回答让苏天征眨眨眼,她思索片刻,似乎误会了什么,也可能是故意做出了错误的解读,她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道:“是在指我吗?你想表达我现在的身体,比起小时候来说让你觉得更新鲜?”   一边说着,苏天征的手虽然还放在方向盘上,但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却扬了起来,落到了副驾驶座上的楚离脸上。   成年后的苏天征,金色狐尾比起小时候变大了许多,即使被压住了根部,余下的部分也足以轻轻松松地在楚离脸上蹭来蹭去。   柔顺的绒毛触感简直超级棒,就像是最完美的狐裘大衣,让人忍不住想抱住它把脸埋进去,而毛色则是漂亮的淡金色,在初夏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得动人心魄。   楚离还来不及吐槽苏天征的恶意曲解,就被扑到脸上的金色大尾巴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边是柔顺的金色绒毛扫在脸上让人心里一阵发软,一边是淡淡的体香弥漫在空气间,他的表情很快就变得奇特起来。   “怎么样?手感是不是比小时候好了很多?”   苏天征微微一笑,道:“喜欢的话……可以随便摸喔。”   说到最后一句话前,她刻意顿了一刹那,话音有些意味深长。   尤其是在“随便”这个字眼上咬紧了字音。   ——这个随便自然不是单单在指她的金色狐尾,而是指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毋庸置疑,这个露骨暗示代表的诱惑足够惊人,本来就坐在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疾驰超跑上,坐在驾驶座上的元帅美人又毫无顾忌地放开了一切防备,委实让人忍不住去想象坐到她怀里一边把脸埋进白皙胸脯一边把手伸入黑衣下摆中的场景。   车内封闭空间带来的暧昧感和街道开放空间带来的强烈刺激,竟然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最重要的是,作为全球最强的次位英灵,丝毫不用担心苏天征会失去对跑车的掌控,无论做到什么地步都不会有问题,哪怕是来上一次“上沪自驾一日游”。   怎么说呢,真不愧是狐狸啊,竟然能想出这种玩法来。   楚离此时的心情不禁有些崩溃,虽然他已经猜到了苏天征会在这一天的约会里做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但没想到她竟然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你好歹选个人少点的路段啊!   “不用担心,这辆车是按国家元首的安保等级改造的,只要关上车窗,连英灵都不可能知道里面到底正在发生什么事。”   苏天征一眼就看出了楚离正在想些什么,轻笑道:“这一次,可就没有任何人能来打断我们了……怎么,难道你不心动?我可是考虑了很久才想到这么棒的玩法。按我们的身高比例,你现在坐到我怀里的话,刚好可以把脸埋进我胸前,你不是最喜欢这个部位吗?”   “……”   楚离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他一点都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现在的苏天征本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两人的亲密关系也早就越过了区区把脸埋进胸前的界线,又彼此分开了整整十二年……他能忍到现在,已经几乎是个奇迹了。   但心动之后,这些年来令人头痛的感情纠葛就浮现在了他心头,让他每每想放纵自己的时候,总是有种莫名的头痛和负罪感。   而除此之外……   “你能先解释一下周围这四个车载针孔摄像头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楚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环视了一圈四周,以守夜人统帅的专业素养,自然能看出藏在最隐蔽角落里的针孔摄像头,恰好在四个方向上对准了他和苏天征,一秒不落地记录下两人的每一个动作。   “啧。”   苏天征眉毛挑了挑,笑容渐渐淡去,她打了个响指,四个针孔摄像头随之砰的一声,就被搅动的以太乱流爆破殆尽。   做完这些,她说道:“在意这些细节干什么?就是给那个性冷淡的女人发一份纪念录像而已。”   她的神情漠然,黄金瞳间弥漫着浓烈的报复欲。   “……我就知道。”   楚离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好几遍了么?我和尼采的关系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做那些事一方面是为了尝试唤醒你的记忆,一方面……大概只是和你有点不太对付而已。”   尝试果然再度失败,苏天征还是露出了“你糊弄谁呢”的嘲讽表情。   “你要是和她没关系,怎么三番五次地不敢碰我?如果换成十二年前,恐怕反而是你拉着我不愿意起床了。”   黄金瞳中的嫉妒不加掩饰,苏天征冷冷道:“我就不明白了,那种性冷淡一样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难道只是因为那种征服欲吗?还是说你才是被压在身下的那个?”   果然,就算是长大了,当年的狐狸那种骨子里的固执还是分毫未变。   简直像个被抢走了玩具的大孩子一样。   楚离看着眼前眉头紧锁的狐狸,不知为何,双眸间浮现出几分无奈的苦笑。   然后化为柔和。   楚离没有再说话,而是解开了安全带,正面坐到了苏天征怀里,双膝靠在她双腿间。   他伸出双臂,搂住了苏天征柔软的纤腰,再把脸放到高耸的胸前。   狐狸的外套在上车时就被解开了,此时此刻,楚离的侧脸,正和黑色内衣间雪白的沟壑紧贴在一起。   他感受着苏天征的心跳声。   “好了,这样就行了吧?”   他笑着说。   “这样总不生气了吧?”   “……”   苏天征的话音戛然而止。   绝美的脸颊上满是错愕的神色,她眨眨眼,似乎还有些茫然。   半晌后,苏天征才回过神来,黄金瞳间多了不少古怪的意味。   沉默了一会儿,她转过头,冷冷道:   “……把手伸进来。”   楚离微微一愣,迟疑了一会儿,随即就感到苏天征的视线又变得炽热起来,苦笑一声,便把搂住她腰肢的手向下移动,顺着黑色内衣的下摆,轻轻地伸了进去。   苏天征光滑的背脊肌肤柔嫩,温暖到了有些微微炽热的地步,让他忍不住呼吸微微急促……呼吸一急,雪白胸脯间的淡淡体香就越发沁人心脾了。   阿斯顿马丁奇迹般地还在正常行驶着,穿梭在车水马龙之间,但外界的喧嚣却仿佛与这个小小的世界再无瓜葛,车内唯有黑色长发的少年与黑色长发的女人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它像是行驶在时光之中,像是回到了遥远的过去,皇家学园间的少年少女亲密无间的那些岁月里。   漫长的温馨与沉默,相拥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行驶了多久的距离。   终于,当远处的东方明珠塔渐渐展现出清晰无比的轮廓时,苏天征轻轻开口。   她的语气很轻柔,车内的气氛也很浪漫。   但唯独说出口的这句话,却瞬间破坏了温馨的格调。   “——你顶到我了。”   苏天征看着怀里黑色长发的少年,微微一笑。   “……”   楚离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他轻咳一声,试图挽回一下局面,“这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你要理解——”   “嗯。”   苏天征露出完美的笑容,揉了揉楚离的头发道:“我不会介意的,这种事在皇家学园的时候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需要我现在给你解决一下吗?想用嘴还是用脚?重温一下那里我也不介意的,而且那个姿势开车比较方便……”   苏天征的笑容很温柔,话语却龌龊得直白而露骨,完美地勾起了人心底最阴暗的欲望。   “不不不,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楚离额头有几滴冷汗滑落,再继续玩下去擦枪走火恐怕就是百分之百概率发生的事了,他摇了摇头,道:“吃了这么多年素,现在能有这种等级的福利尝一尝,我已经很满足了。”   “吃了这么多年素?”   苏天征眉毛挑了挑,又露出了那种“你糊弄鬼呢”的表情,“和那个性冷淡的女人在一张床上过夜也叫吃素?那你对吃肉的标准是不是要和我们两个一起上床?”   而楚离已经无力跟苏天征再辩解下去,有空带着她跟尼采当面解释一下误会就行。   现在的问题在于——   “我们已经快到上沪地铁2号线站台附近了。”   楚离看了看车窗附近的景象,摩天大厦林立,已经在陆家嘴的范围之内,按照他的记忆,这里离站台最多还余下一千米不到的距离。   按理说,已经到了幽灵列车所在的位置,这里的以太波动应该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异常。但在楚离的视界之中,浩瀚无垠的以太之海却始终风平浪静,伴随着人潮的流动潮涨潮落,看不出半分异动的气息。   应该说……果然是超越了人类认知边界的亚空间吗?   恐怕也只有加拉蒂亚的纯洁之理,才能在异常诞生的一开始就找到身为源头的幽灵列车,甚至记录下它的以太模型吧?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短时间内楚离不用担心幽灵列车的存在会暴露给造物议会和其他势力,毕竟这次的亚空间异常不是过去只能造成毁灭的裂隙,而是相对温和的,至少暂时能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按照那个性冷淡的说话,只需要用我们的眼睛远远地观察一下以太之海的状态,对吧?”   苏天征挑了挑眉,虽然对听从尼采安排这件事感到有些不爽,但她并不会因为感情倾向而耽搁正事,亚空间异常这样超越了人类认知的事,她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上沪和燕京考察团一方暂时都还没有察觉到幽灵列车的存在,就连苏天征也是被楚离告知的这件事,只有拿到了加拉蒂亚提供数据的乌托邦有能力研究它,她也唯有和尼采进行合作。   “嗯,我们暂时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楚离点了点头。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无奈道:   “所以说,现在你能放开我了吗?”   楚离和苏天征对视了一会儿。   以现在两人的姿势,楚离想要离开苏天征的怀抱,仅仅只需要她从方向盘上松开手就行了,但明明已经停下车子,苏天征却还是紧紧地在搂着他,让他难以从她胸前挣脱出来。   “不要着急嘛。”   苏天征微微一笑,道:“才刚刚到目的地,再温存几分钟也没关系,观察以太之海这种事,用什么姿势完全不受影响的。”   下一刻,她抱着怀里的楚离,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两张驾驶座并排在一起,刚好像是一张床的模样。   苏天征这自然是在开玩笑,幽灵列车在前,她不可能还分不清主次地再跟楚离来一发。   但这个玩笑却让楚离有些经受不起……天可怜见,他受不起这个刺激了。   然而,楚离一口槽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一道熟悉的漠然女声,却替他说出了想说的话。   “——放开他。”   余音落入耳畔,楚离和苏天征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确定了不是对方在开口。   下一刻,他和她一起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车窗外的银发女人。   尼采神情冷漠,俯瞰着驾驶座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她的视线扫视了一周。   落在楚离伸进黑色内衣的手上。 第十二章 和苏天征与尼采的约会……与降临(下)   真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啊。   用脸感受着苏天征温暖胸脯的温度,楚离仰头看着神情淡漠的尼采,如是想到,然后在心中幽幽叹息。   虽然他只是被动的一方,但毕竟不久前才刚答应了尼采会来仔细记录地铁站附近的异常情况,转眼间就跟苏天征在这里不务正业地玩暧昧,浓浓的尴尬感还是难以避免地浮现在了他的心中。   不过还好,目击者又不是苏夏,只是被尼采发现的话,最多以后多了个被要挟的把柄,至少不会有被砍死的风险……   而另一边,苏天征也反应过来了。   “威廉尼采?”   苏天征维持着压倒楚离的姿势不变,打量着车窗外的银发女人,黄金瞳微微眯起,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敌意,还有好事被打断的厌烦。   她按下一个按钮,车窗并未落下,但街道上的喧哗声却尽数落入耳畔,没有再受到阻拦。   做完这一切,苏天征眉头微皱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还有,你刚刚能看到我们正在做的事?”   且不谈尼采是怎么定位两人坐标的,作为国家元首级别的安保用车,这辆阿斯顿马丁的车体几乎完美隔离了内外两个世界,从车内可以看到和听到外面的事,但对外界而言车内则完全是一个黑箱……不要说知道里面究竟具体在做些什么,就算苏天征和楚离真刀真枪地打上一架,也不会有半分声音泄露出去。   然而,尼采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从楚离伸进黑色内衣的手上移开,平静地重复了一句。   “——放开他。”   她淡淡道:“我让你们来这里,不是让你们来玩的,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   “哦?”   尼采的淡漠声线倒是让苏天征颇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她的笑容变得有些暧昧起来,不仅没有起身,反而又示威般地用胸前大片白腻的肌肤在楚离脸上又蹭了蹭,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请问,威廉尼采冕下,我不放开,你又能怎么样呢?”   毋庸置疑,当面报复的快感令苏天征的心情很是愉悦,尤其是当她想起尼采昨夜在卫生间里做的那些事之后,心中升腾而起的嫉妒和怒火,衬托得这份快感更棒了。   “……”   尼采没有说话,只是双眸间的冰冷意味更深了几分。   金毛金瞳的东亚武神,和银发银眸的西欧策士,隔着一层车窗,眼神中带着共同的寒意,互相凝望着对方。   只能说这两个像镜子的两面般对立的女人天生八字相克,从抵达上沪的开始,每一次相遇,几乎都是这种差一点就能打起来的场面。   “——停。”   到了这种关头,也就只有楚离能制止一场世界大战的爆发了,他从狐狸身下爬了出来,坐到驾驶座上,揉了揉太阳穴,把注意力从刚刚的福利中转移开来,道:   “抱歉,尼采,是我的错,我自制能力太糟糕了,亚空间的问题就在眼前,我不应该再把注意力放在这种事情上的……”   “八百米界线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这一段路,我们步行前进。”   但出乎楚离的意料,尼采却并没有深究他的“擅离职守”,而是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淡淡道:   “现在,下车。”   “额……好。”   楚离眨眨眼,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从今天早上开始,尼采对他和苏天征之间的关系,总有种很奇怪的态度,不再像梦境中般提出限制两人接触的要求,甚至还莫名其妙地让他和苏天征加深一下感情,种种行为,给人一种颇为……放任自流的感觉?   虽然站在尼采的立场上,离开梦境的威胁之后,她这种几乎毫无感情可言的智者,看待别人的亲密关系本应就是这种态度,但楚离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但总是有这种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嘁。”   而这时,苏天征自然也不会因个人的好恶而耽搁正事,她只是冷冷地又瞥了一眼尼采,就坐起身,重新扣上外套的纽扣,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又回归了那个英气洒脱的形象。   拉开车门,两人走下车来,来到了尼采身旁。   这里是浦东最繁华的商业街区,临近中午,人流量很大,三人和阿斯顿马丁的组合虽然有些惹人眼球,但离开车子之后,很快也就不再成为目光的焦点,就像普普通通的行人般,走在街道之上。   初夏的阳光洒落而下,刺眼而温暖,让人们的心情也随之平和下来。   但楚离却有些感受不到阳光的暖意。   自梦境之后,再度和狐狸与尼采一起走在街上,楚离的心情却跟梦中大不相同了……应该说是1+1远大于2吗?比起少女版狐狸和尼采的勉强和睦共处,一个御姐和另一个御姐相加的物理反应,简直是核聚变。   被夹在两人中间,楚离感觉连身边的气温都降了不止八度。   沉默不语间,苏天征那带着淡淡杀意、不时扫过的视线就算了,不知为何,连尼采身边的气场都是绝对零度般的感觉,让人冷入骨髓。   “那个……”   走了一段路之后,楚离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凉飕飕的氛围了,他轻咳一声道:“这毕竟是我们三个人在现实世界里的第一次聚会,作为并肩作战过一次的战友,即使彼此间有不少误会,我觉得也没有必要把气氛搞的这么糟糕吧?”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看苏天征,又看了看尼采,并不指望两人能握手言和,但至少希望氛围能稍稍缓和一些,而不是再像这样弥漫着不散的硝烟味。   他的尝试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气氛?”   苏天征眉毛挑了挑,黄金瞳微微眯起,皮笑肉不笑道:“怎么,现在的气氛哪里有问题吗?还是说……你更喜欢我们两个和谐共处、然后一起跟你上床的气氛?”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楚离的脸颊,笑容变得有些危险起来,“虽然的确是跟天堂一样的享受,但想做这种事的话,还是等你恢复全盛实力、能把我们两个一起打晕的时候再来吧。”   这句话不单是让楚离嘴角抽了抽,连一旁的尼采都挑了挑眉,将目光投到了楚离身上。   “附议。”   银发女人淡淡道:“虽然你应该不会有胆量生出这种想法,但保险起见,我还是需要提醒你,不要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被两个女人用这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简直是对他人格的蔑视,缓和气氛的好心被当成了荷尔蒙上头的驴肝肺,楚离不禁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你们两个……我看上去像是这种人吗?”   “来。”   止住步子,苏天征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凝望着楚离,柔声道:   “想象一下,未来的某天晚上,我们两个脱得光溜溜的,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睡得很香。你躺在中间,脸埋进我们的胸口,手可以随便在我们两个身上摸来摸去,一边能摸到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一边能摸到过腰的银色长发……无论吵醒了哪一个,你只要把脸凑过去,和她吻上很久很久,就能得到谅解,而另一个则会在后面抱住你,等你转过头,再吻住你……”   苏天征的声音温柔而轻盈,像是在描绘一个泡沫般美丽的幻梦,几乎强到爆炸的画面感,再加上楚离本来就身在两人中间的代入感,让她话里那个天堂般的场景一瞬间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于是,他再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语言的力量。   连尼采波澜不惊的双眸中,都弥漫出了些许异样的情绪。   不得不说,从各种意义上讲,苏天征和尼采的组合,都是最完美的床伴搭配,一个激情如火,一个漠然如冰,同样动人心魄的完美身材,强势性格和彼此间敌对关系带来的征服欲……如果真的能像苏天征描述的那样,未来的某天晚上能躺在她们中间,恐怕楚离以后夜里就再也睡不着了。   然而,遗憾的是,这大概是永远都不可能达成的美梦了,且不谈尼采这边纯粹是不可能的,就算真的攻略了尼采,恐怕只要楚离敢稍微提一下这个想法,两个女人就会把他沉进太平洋。   ——就算只是现在脑子里想一想,他都在面临生命危险啊!   楚离不过才三秒钟的走神时间,眼前苏天征柔和的笑容就渐渐变得冰冷下来。   黄金瞳冷冷地打量着他。   “我就知道,你对这种事肯定会动心……”   苏天征的声线中带着淡淡的冷意,“你从梦里就开始想让我们和睦相处,醒过来以后还总是在试图遮掩你和威廉尼采的关系,打得就是以后大被同眠的主意……也难怪,在皇家学园你就把能玩的玩法全都尝过来个遍了,这些年跟这个性冷淡的女人也不知道又体验了多少种新玩法,恐怕早就不满足于一个女人了。”   ……你描述的那么生动形象,只要我性取向正常就会动心好吧!   楚离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他算是看明白了,狐狸这恐怕是被尼采的威胁折腾出被绿妄想症了。   这种时候他再说话,恐怕只能越描越黑,楚离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尼采。   虽然大概是因为看不顺眼苏天征的缘故,尼采醒来以后还拿起床又玩了一回她,但现在这种涉及到他人格操守的问题,尼采应该不至于再搞出什么大新闻了。   果然,不出意料,尼采和他四目相接,平静地点了点头,一副冷静的智者姿态。   然后,她就开口了。   “理论上,不止我们两个这一种搭配方案。”   尼采平静道:“由于性格冲突的敌对关系,我们的性-爱相性其实并不太好,只适合偶尔尝尝鲜,更完美的方案还有很多,譬如苏元帅和武帝的闺蜜关系,始皇和武帝的母女关系……”   顿了顿,她补充道:   “……之类的。”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这段声线平静淡然的话,背后蕴藏的信息量都大到了足以让人目瞪口呆的地步。   这一次她的描述没有什么生动形象的画面感可言了,但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步却远远超过了苏天征。   楚离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指着尼采,脸上满是被十万友军八方围困的绝望感。   而一旁的苏天征,在开始听到“闺蜜组”、“母女组”这种言简意赅的黄暴段子而导致脸一阵青一阵白之后,很快就以可怕的野性直觉捕捉到了尼采这段话里最核心的要素。   “——‘之类的’?!”   当察觉出这三个字背后究竟蕴藏着多么恐怖的信息量时,苏天征的声音瞬间冰冷指数爆了表,完美无瑕的脸颊也变得寒意彻骨起来,“还有别的能搭成一对的女人?!”   “嗯,还有很多。”   尼采神情淡然自若,淡淡道:“譬如有一个的气质跟始皇其实很搭,还有一个跟你的床上相性也很好……对了,还有一个性格白纸一张的,她跟所有人的相性都很棒,最大的缺点和优点都是年龄太小了……”   ——八字都还没一个点的你都好意思拿出来说啊!   楚离的心情已经有些彻底崩溃了,他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自己过去是不是欠狗大户的钱欠的太多,让她开始看自己不顺眼了……哪有这样往死里坑自家盟友的啊!   但现在考虑什么补救措施都已经晚了,连抽屉里的时光机都来不及找了。   楚离已经感受到了一股让人背后发凉的视线从身旁投来。   “狐狸,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这是在大街上,公众场合暴露出力量是会引起骚乱的……”   楚离额头一滴冷汗滑落,看着冷冷凝望他的苏天征。   苏天征没有说话。   她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乖。”   她杀意森然道:   “——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上过了几个女人?” 第十三章 和苏天征与尼采的约会……与降临(终)   其实有的时候,楚离也会反思一下自己青少年时期在性这个领域上是不是太放纵了一些,以至于无论是从神秘渠道得知这一切的尼采还是亲身经历过那些放纵夜晚的狐狸,都对他的人格操守抱有相当程度的怀疑,打量他的视线总是像在看一个肉食系动物……而且还是喜欢皇家套餐的贵族肉食系。   但是,天可怜见,楚离虽然在皇家学园的那些岁月里跟狐狸做了很多令人不忍直视的事,但离开燕京的这么多年里,他早就蜕变成草食系了。   连世纪方舟上洗澡时离他只隔了一道玻璃门、脱得光溜溜还毫不在意地想打开门走出来的加拉蒂亚,他都没碰上一根手指头,何况眼前两个战斗力爆表的成年英灵。   虽然楚离承认,苏天征刚刚言语中描述的那个躲在狐狸和尼采被窝中间的“未来”的确像是天国一般美好,即使是他也忍不住稍稍浮想联翩一下,但这种未来毕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对男性而言只是想象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只是因为这种理由就联想到各种皇家套餐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楚离看着一旁神情淡漠像是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的尼采,额头青筋微微冒起,心中生出了一股想给这只狗大户塞上口球的冲动。   他就不该指望这家伙能在和苏天征的感情问题上给他帮上什么忙。   但现在对尼采做什么都晚了,苏天征狐视眈眈的眼神近在咫尺,再不想个靠谱点的法子应对一下,楚离恐怕会死得很难看的。   “那个……你就不能稍微信任一下我吗?”   楚离微微后退一步,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苏天征。   “信任?”   苏天征眉毛挑了挑,道:“在其他方面当然信任,让我把命交给你都没关系,但信任你能控制自己的荷尔蒙?还是免了吧,你当年认认真真舔我锁骨的模样,我还没忘呢。”   “……”   在一个拥有你全部黑历史的敌人面前,任何抵抗和掩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楚离无奈地发现了这一点。   还好,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在于,在楚离的个人形象真的快跌入谷底的前一刻,尼采终于伸出了迟来的援手。   “已经到上沪地铁二号线陆家嘴站台的八百米界线外围了。”   银发飘扬的女人止住脚步,波澜不惊的双眸凝望着前方,仿佛那里有一条无形的虚线,她淡淡道:“停止前进。”   话音落下,楚离和苏天征的脚步也随之停滞在那条无形之线前。   繁华的商业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行走在闹市间,对幽灵列车和这条无形界线的存在恍然未觉。   “……啧。”   苏天征眉头微微皱起,瞥了楚离一眼,透露出几分“等办完正事再交代案情”的意味。   记录幽灵列车所在区域的以太之海状态这种事,自然不会是到了地方再布置各自的任务,三人大概负责的范围都在之前就已安排完毕,现在,也不过是按部就班而已。   说起来好像意义重大,但其实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小小配合而已,不然苏天征也不会把它和一日约会这种事放在一起做——毕竟,除非进入站台内部,否则单单观察幽灵列车所在的陆家嘴站台上空的话,即使是英灵也看不出有丝毫的问题存在。   应该说,不愧是超越了人类认知界线之外的神秘亚空间吗?   楚离三人能做的事,也只是再用双眼核对一遍以太之海的潮起潮落罢了。   这件事说来容易,做起来也挺耗时耗力的,因为要环绕八百米的界线一周,从各个视角去观测,三人分散开负责各自的区域,一眨眼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尼采?”   四十分钟后,庞大的工程临近收尾的时候,三人彼此间已经分散开了一千多米的距离,楚离总算找到了苏天征不在的机会,能和尼采单独说些话了。   “在。”   银发女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平静地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勾勒着以太之海的模型,头也没抬,淡淡道:“怎么了?”   “……”   楚离用意义微妙的眼神打量了她一会儿,确定她已经在装作刚刚的那些卖队友之举没有发生过了,不禁又生出了一阵咬牙切齿的冲动。   但尼采不想说的事,哪怕把她吊起来打也是问不出来的,楚离只能无奈地无视了这些,把话题转向正经事上。   “关于加拉蒂亚现在的处境,你已经知道多少了?”   这个问题,让尼采指尖划过屏幕的动作微微一滞,淡淡道:“为什么这样问?”   “这种程度的谜题,很轻松就能猜出来吧?”   楚离耸耸肩,坐到尼采身旁,“你虽然口口声声在说加拉蒂亚和外界失去了联络,但今天上午的行为,却一直存在明确的目的性……譬如系统性地分析幽灵列车和以太间的联系、而不是搜集亚空间的过往数据,还有推波助澜我们两个间的感情、若有若无地刺激狐狸的嫉妒心。”   “这都是存在明显异常的举动,而对它们唯一的解释,只有‘你已经知道了关于亚空间异常的一些情报’……这在逻辑上是合理的,毕竟我才不信你在加拉蒂亚灵魂里插过一枚灵魂信标,会不去榨干它的利用价值。”   接连和尼采搭档了两次,楚离对于身旁策士小姐的思维方式已经有些驾轻就熟了。   他和她正在渐渐靠拢。   尼采没有抬头,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微不可察的微微扬起。   “已经接触了很浅显的一小部分,相比亚空间这次异动真正的原貌,大概只有不到万分之一的程度,几乎都聚焦在幽灵列车上。”   尼采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楚离,平静道:“这次事件暂时还局限在上沪一市的范围内,还不知道造物议会有没有察觉,为了避免引发连锁反应,我们能依靠的力量只有自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幽灵列车再度现身的时候,你和苏天征大概需要登上它。”   “也就是说,我和狐狸加深感情的需要,只是为了更好的并肩作战吗?”   楚离眨眨眼,道:“加拉蒂亚传给你的信息究竟是什么?”   “大概可以这样理解。”   尼采说道:“至于那段信息……”   不知为何,她顿了顿,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暂时,还不能说。”   良久,她说道。   楚离注意到,这短短的一段对话里,尼采已经使用了三次“大概”。   作为一向庙算无遗的策士,尼采表现出如此犹豫和被动的姿态,楚离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个无双的智者表露出如此迟疑的态度?是某个不可能战胜的强敌吗?   不,即使是身处必死的绝境,尼采也不可能会感到绝望,她从来都不知道感情为何物,又怎么可能会因什么而恐惧呢?   她究竟在担忧些什么?   楚离心中不禁有些迷茫起来。   两人没有再说话,静静地沉浸在各自的心思中。   和煦的夏日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尼采及腰的银色长发折射出点点微光,他和她肩并肩,安静地坐在闹市的长椅上。   不知为何,看上去,竟像是街巷间一对对普通的恋人,不需要说话,就已经很美好了。   “如果……”   良久良久,尼采淡淡的声线再度响起了。   她抬头望着遥远天际的白云,平静道:   “如果你生在一个没有英灵的世界,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和一个你所爱的女人结婚生子,一起走过平凡却温暖的一辈子,没有伤疤、没有背叛、没有战争、没有孤独……这样的人生,会比现在更能让你感到幸福吗?”   尼采的声线轻而平和,像是在描述一个美而久远的梦。   楚离第一次听到她用这么多纯粹而感性的词汇。   他一时间愣住了。   尼采看着楚离的表情,她罕见地怔了一会儿,才再度轻声道。   “如果,那个女人……”   她的话音回荡在楚离的耳畔,让他的瞳孔微微缩起,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忽然有了些莫名异样的悸动。   他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尼采,听着那句还在说的话。   但却没有再听见什么。   ——尼采的话音,被某种新的声音打断了。   那是微微震颤的嗡鸣声,自遥远的所在而来,伴随着初夏的微风,跨越漫长的时空,终于抵达此地。   那是风的声音,亦是地铁隧道间回响的轰鸣,不知从何时而来,又不知因何而落入两人的耳畔。   ——那是通向远方的列车。   ------------------------   ------------------------   ps:调作息真痛苦……今天是9点多,以后慢慢提前更新时间,我滚去睡了……   另,经过了第一卷的大幕拉开与第二卷的感情线铺垫,这本书的主线终于在第三卷正式开启了,真不容易啊…… 卡文番外:《巴别塔的冬天不怕冷》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十四章 你想和谁一起去?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十五章 关于我每次开局一睁眼先看到奶-子这件事……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十六章 特异点:没有英灵的二十一世纪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十七章 比狐狸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十八章 比狗大户强……那要不要为所欲为呢?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十九章 No game,No knife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二十章 反派Boss很可爱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二十一章 《直面欲望——威廉尼采篇》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二十二章 如果能与你在同一片阳光下醒来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二十三章 见家长?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二十四章 漆黑的姬骑士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二十五章 尼采戒断综合征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废案-第二十六章 给岚之王打call   前言:调作息调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糟糕,正文那章写的氛围太压抑,连修几遍都没到满意的地步……先写一章楚离五年前在巴别塔时期的日常番外过渡一下,毕竟上章也刚好断在尼采洒狗粮那段。   注:关于性格,这里的主角已经在巴别塔待到后期了,和现在的性格基本一致。   -------------------   -------------------   冷。   好冷。   冷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一样。   ……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映入楚离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玻璃护罩,与瀑布般洒落而下的银色长发。   柔顺而美丽,不可能诞生在凡世的瑰丽发色,因奇迹的血脉而被文明之理赋予那个女人,她静静地伫立在医疗舱外,用深邃的瞳孔凝望着舱中黑色长发的少年。   她的身旁伫立着一个金发女医生,和三个护士,这些人都保持着恭谨而安静的姿态。   “醒了吗?”   尼采轻声道。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护罩,朦胧而模糊地落入楚离耳畔。   楚离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冰凉的医疗液却翻滚出了几个气泡,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早安。   他眨眨眼,无奈地笑了笑,表达了这个意思。   “早安。”   尼采读懂了他的话,确定了他的意识清醒,回应一声,然后按下医疗舱左侧的按钮,于是舱内透明的医疗液渐渐下降,直至舱门打开。   侍立一旁的护士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洁白的毯子,裹在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少年身上。   楚离用手扶着医疗舱的门,裹着毯子,踉跄着走了两步,勉强地走出了医疗舱,然后被尼采伸出双臂,抱在了怀里。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牙齿因寒冷而忍不住剧烈地上下打战,分明拥有着英灵的血脉之力,但不知为何,体温却似乎已经降到了临界点,即将逼近休克的地步。   尼采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没有说话,一手托着脖颈,一手托着双腿,抱起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柔软沙发旁,坐了上去。   她的银白大衣已经解开了所有纽扣,单薄的丝织内衣几乎无法阻隔肌肤的柔嫩质感。   楚离依偎在她的怀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因银发女人温暖如火炉的体温被渐渐驱散。   银白色的医疗大厅中,刚刚那几个医生与护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静谧的世界中,唯有正在温存的楚离和尼采。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僵硬的表情变得微微柔和起来,把脸放在尼采温软的胸脯上,搂住毫无赘肉的纤腰,微闭双眸,吐出了一口气。   “真暖和啊……”   楚离低声呢喃:“简直比暖炉还要舒服,真好,你的身体……”   “错觉而已。”   丝毫不像她温暖的身体,尼采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淡漠而平静,她淡淡道:   “你的严重畏寒症状主要由弗洛伊德在梦境中埋伏的灵魂衰竭诅咒导致,只有我的灵魂波长能疏导它,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身体拥有最优秀的驱寒功效。”   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学术性的冰冷用词毁灭一切暧昧旖旎的氛围。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能减轻一下他占尼采便宜的负罪和恐慌感,去安心地享受一下这具身体的温暖。   从进入那场梦境以来,他已经受够这种天天从梦里醒过来以后冷得发抖的感觉了,那就像三九天里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慢慢感受着从躯壳到灵魂缓缓结冰的死亡感,每一次醒来,都像是一场折磨。   唯一的安然与幸福,就只有在此时此刻。   楚离背后还披着毯子,里面却早已挣脱开了毯子的束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尼采的身体,像初尝禁果后迷上女人滋味的青春期少年般,近乎贪恋地拥抱着银发女人。   “需要我脱掉衣服吗?”   尼采抱着楚离,神情丝毫未因少年得寸进尺的行为而改变,依然平静,道:“没有衣物阻隔的话,灵魂波长的同步率会更高一点。”   不得不说,尼采的提议充满了令人发自内心动摇的诱惑力,即使不是处在这样的场景里,和她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的诱惑也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楚离现在本就因寒冷的折磨而痛不欲生,能感受到那种天国般地温暖,对他而言已经是直击灵魂的诱惑了。   感受着尼采胸前未被内衣阻挡的大片白腻肌肤的质感,楚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尼采神情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   楚离最终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苦笑一声,搂住尼采柔嫩的纤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道:“这样本来就已经很卑鄙了,再得寸进尺的话,连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了。”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尼采淡淡道:“我们是契约关系,理应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简单的身体直接接触而已……为了生命,道德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不要再诱惑我了。”   楚离叹了口气,脸轻轻地蹭了蹭尼采的胸,道:“我自制能力很差的,这种等级的福利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欠上你几万亿美金。”   “……”   尼采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及这个提议,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少年,任由他和自己肌肤相亲。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当楚离的体温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时,虽然依依不舍,虽然还想再搂住尼采的纤腰待到明天早上再起来,虽然还想再把脸在尼采的胸前好好蹭来蹭去一会儿,但他也知道,该离开尼采的怀抱了。   毕竟,作为乌托邦的董事长兼CEO,尼采一天的日程不知道排的有多满,抽空给他“治疗”这么一会儿,损失的美金估计都不知道有几个零了。   “好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也该去忙了。”   楚离这样说道。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依然紧紧地和尼采贴在一起,舍不得哪怕一秒钟温暖延续的时间。   等她真正动起来,我就松手。   楚离这样想着。   然而,映入眼帘的银发女人,深邃双眸间的莫名意味,却让楚离觉得有点心虚。   “你好像很不愿意松手。”   尼采淡淡道。   “……”   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指责”,让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沉默半晌,在心中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身体缓缓离开了尼采。   离开那具温暖身躯的瞬间,某种简直像是吸毒被强行停下的“戒断反应”浮现在楚离的心中,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虽然身体上不冷,但心里那种丢了什么的浓重失落感,却让楚离原本安然舒适的心情变得低沉下去。   这简直比冬天离开暖洋洋的被窝,还难受十……不,一百倍。   但不论有多么难受,他也没有理由再耽搁尼采的时间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楚离只得失落而遗憾地站起身,裹好毯子,转身准备离开沙发,回自己卧室睡觉去。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远。尼采的淡漠声线却在他背后响起了。   “我今天上午没有日程安排。”   她看着楚离的背影,淡淡道:   “——想再延续一个疗程吗?”   于是,楚离的背影僵在了当场。   “……”   漫长的沉默。   理论上说,这时候转身,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很毁灭个人形象、很孩子气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是淡然自若地道声谢然后平静离开这种举动更有逼格一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楚离都应该——   “嗯……谢谢。”   十秒钟后,楚离和尼采再度抱在了一起。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在巴别塔的最高处吧?   楚离这样想。   或许是觉得羞愧,或许是太舒服了,舒服到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一次,楚离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暖。   良久,良久。   直到他微微闭上双眸,把脸放在尼采胸前,安静地睡着了。   尼采静静地看着怀里睡着的楚离,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冰冷而淡漠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地看着少年脸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像是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记心中。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不知何时已经连续亮起了很多条副手的电话和信息,询问她何时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丝毫没有在意。   万籁无声,唯有银白大厅中央的时针滴答作响。   透过远处的落地窗,能看到巴别塔顶层外的高空上,有银白色的鹅毛大雪洒落而下。   冬天到了,透过巴别塔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银发飘扬的女人微微低下头。   似乎吻了一下什么。 【不可抗力……这卷大概要砍掉一点剧情……】   绝望.jpg……上次不是说过了因为政治原因,而要修改新卷世界观的部分大纲么?为了修纲,最近几天的更新质量直线下滑,本以为结束了,但结果下面的剧情还是得继续修,而且是大修。   我估计了一下,80%概率等我改完以后这书就该写崩了,而且这个风头不是一时,连避都没法避,我总不能转头写前传写上几个月啊。   我把自己锁在屋里一天,脑壳快想炸都没办法了,和群里的书友们讨论了半天,唯一的出路只有砍掉亚空间这段剧情重启,去写当初思考大纲时的另一条分支线……   原本想在间贴里搞个投票再说,但现在吐槽评论又都被禁了……唉。   我先简单阐述一下准备写的新剧情吧,给大家一个心理准备,主要是去燕京,武帝那边的大型修罗场。   (事实上主线不改,因为这本来就是给第三卷准备的另一个分支,只不过最后我选了亚空间线而已,不用担心写崩)   故事上接本卷第13章,幽灵列车降临之后,没有带走楚离,而是吐出了加拉蒂亚,然后彻底消失,而加拉蒂亚则忘记了亚空间中的一切,只给楚离等人留下未解的谜团……下一幕,镜头转到燕京,武帝感觉自己梦到了楚离还活着,于是,朦胧的迷惘间,不知为何,她选择召回了身在上沪的苏天征。   与此同时,苏夏因幽灵列车的原因,神秘觉醒了某种东西,引发了燕京方面的注意,上沪所有适龄儿童被紧急征召到燕京,作为监护人的楚离,也被迫跟随苏夏和苏天征一同回到了燕京,即将与那个已然成为皇帝的素雅少女再度重逢……   简单的预告就是这样,原本就准备好的第三卷燕京线版本,主线没有改,黑蔷薇还是会登场,基本轨迹还是沿着原本的路子走,只是把亚空间换成了燕京,多了苏夏武帝苏天征军师始皇的各色修罗场……   ——我用创作这么多年的经验担保,燕京线的剧情绝对会比亚空间线更有趣,尤其是在感情线的碰撞上!   ——想看长大后的夏素言究竟是怎样的女性吗?想看苏元帅为了避免自家蛋糕被皇帝陛下一口舔干净而各种绞尽脑汁、甚至不得不捏着鼻子求助尼采的场景吗?想看楚离被苏夏发现各种各样事情的翻车吗?   那……就希望大家能接受这个解决方案吧……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天威滔滔不可违啊(泪目)   至于欠大家的书客币……实在不行就里番补吧,说,你们想看谁的?(躺尸) 第十四章 武帝之梦   (本章承接本卷第十三章,幽灵列车的轰鸣声出现在楚离和尼采耳畔后。)   燕京的六月天,并非有多么炎热,像是繁花夏叶盛开的伴奏曲,当午后温暖的阳光洒落在祖龙阁间的时候,凭白给女人朦胧的睡意又增添了几分慵懒和倦怠。   又……做梦了吗?   女人微微睁开双眸,波澜不惊的瞳孔间弥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上。   阳光落在她的白衣间,也落在她床头小桌前的木制书架和一朵随风摇曳的水仙花上,这间卧室的摆设很是质朴,与它主人尊贵的的身份显得很不相映衬,但不知为何,却又有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意境,如同她本该就是如此。   眼角的余光瞥见金黄色的窗帘随飘入的夏风轻轻摇摆,她能嗅到淡淡的水仙花香。   那香味有着安眠的功效,闻着闻着,她的睡意又渐渐袭上了心头。   女人没有睡,只是闭上眸子。   半梦半醒间,她静静回忆那些朦胧而泛黄的遥远画面,像是因厌恶上学,而尽可能想留在温暖被窝中的孩子。   又做梦了啊……   像是一个淡漠而毫无感情的旁观者,她浸没在记忆与梦境之海的深处,呼吸着凉意的水花,微闭着眼睛,随着荡漾的水波,一点一点,渐渐坠落。   从能看见阳光碎影的浅海,到幽暗无光的深海,她看不见什么东西,只是感受着流动的水花拂过她的脸颊,下沉、下沉,直到不知有多么遥远的深渊。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轻纱,那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却依旧能听出无忧无虑和开怀大笑的意味。   那声音没有随时光的流逝而变得清晰,但幽暗的深海却多了几道隐约的光,那光明越来越清晰。   直到她睁开眼睛。   于是,女人躺在了一张雪白的大床上,她侧着头,枕着柔软的枕头,安静地看着身旁的两个孩子。   黑色长发的少年,和金色狐耳的少女,正在互相拳打脚踢着,中间那张大床雪白的床单被弄得满是褶皱,他和她也都是气喘吁吁,但却还是像大眼瞪小眼的小鸡仔一样怒视着对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你怎么又是这样!”   时至深夜,少年已经换上了睡衣,柔顺的黑色长发瀑布般洒落而下,看上去很是可爱,但那张脸颊上此刻却充斥着憋屈和无奈之色,他有些抓狂地对眼前的金毛狐狸道: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组队的关键是配合,协同作战,不是个人英雄主义。你怎么每次都一个人端着枪冲进对面家?好,一个人开无双这也就算了,你好歹把C4留下行不?万一掉在对面家里你让我怎么捡啊——”   能把性子一向温和的少年逼到这个份上,想来少女的斑斑劣迹也着实有些让人不忍直视,但看上去,金色狐耳的少女却并没有什么自责之意,反而依旧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嘲讽似的在半空中摇晃着,不时拂过她半透明的黑色轻纱睡裙,狐狸似乎有些打累了,懒洋洋地一屁股坐在少年的枕头上。   她高高翘起二郎腿,毫不在意裙下外泄的春光,对黑色长发的少年露出完美而嘲讽的笑容。   “笨蛋,强者是不需要队友的,我一个人就能A掉对面全队,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我回来不就行了?”   但少年却来不及回应狐狸的话了。   他怔怔地看着少女屁股下的枕头,呆滞了一秒钟。   “等等……”   漫长的沉默后,他用几近绝望的语气道:   “狐狸,你今天……穿内衣了没?”   “嗯?”狐狸眉毛挑了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到自己屁股下面的枕头。   愣了愣,她耸耸肩。   “没啊。”   说着,狐狸毫不在意地掀起了黑色睡裙的下摆,大片雪白的肌肤映入少年的眼帘,然后她放下裙子,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   “英灵身上又不脏,你这心理洁癖简直有猫病……上床的时候那么喜欢,荷尔蒙一下去就开始嫌弃这嫌弃那,要不是我脾气好,换个女孩早就一脚把你踹下去了。”   黑色长发的少年似乎已经没什么力气对此发表吐槽了,他长叹一声,坐在床上,揉了揉太阳穴,碎碎念道:“算了,反正习惯也就习惯了……”   “你这话怎么这么欠打啊——”   狐狸挑挑眉,双手一撑,从枕头上灵巧的跳了起来,整个人压在少年身上,熟练地把手伸进了他的睡衣。   “好了,都快十点了,游戏打完,今天的功课正式开始,我看你也憋得不耐烦了,刚刚打游戏的时候一会儿往我大腿上瞥一眼,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用脸红,这种反应很正常,你得慢慢学会面对并接受自己的欲望才行,这么久了还是连主动提上床都不敢,你不会是准备受一辈子吧……嗯——”   狐狸语重心长地纾解着少年紧张的心态,像是优雅的长姐或老师,这与她现在和少年亲密纠缠在一起、一边脱衣服一边互相亲吻锁骨的龌龊行为丝毫不搭调,也与刚刚两个孩子闹别扭后拳打脚踢的死党兄弟关系差出了几百光年。   但不知为何,这种突兀而异样的关系转换,却在他和她身上显得那样理所当然。   一旁的大床上,女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侧枕着枕头,看着少年和少女带着温馨和暧昧的日常。   她躺在这里已有很久了,但两个孩子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旁若无人地玩闹着,像是她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这是理所应当的。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是啊……她已经离开这段遥远的时光,整整十二年了。   有什么记忆是十二年的漫长岁月都无法冲刷殆尽的呢?   她这样想着,然后再度轻轻闭上了双眸。   于是耳畔的紊乱喘息声渐渐淡去,深海的幽暗掩盖了温暖的光辉,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朦胧而模糊了。   凉意的水花再度轻轻拍打着女人的脸颊,她依然在坠落,向更深处。   她做的梦还有很多,醒来之前,她还想多停留一会儿。   女人曾翻阅过弗洛伊德和威廉尼采的著作,灵魂领域的大师们说人类在梦境中的时间概念是无限延长的,一花一世界,黄粱一梦就是一生,她每一晚都会做很多梦,多得让她惊讶一夜的时光竟然是如此漫长。   即使是短暂的午睡间,她也大多会梦到那三个孩子曾经的日子。   只是今天的午后,却似乎有些不尽相同。   浸没在记忆之海的冰凉涟漪间,她慢慢坠落着,微睁一线的双眸可以隐约看到飘浮的泡影,那是梦的碎片,她静静地一一打量着那些泛黄的剪影,那大多是她熟悉的曾经。   只是今天的午后,女人却看到了有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那是她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事物。   小小的泡沫中,折射出的依然是熟悉的燕京城,依然是熟悉的祖龙阁,但映入眼帘的那些人们,却显得分外令人不解。   她看到了那三个熟悉的孩子,看到王玄策与苏护,看到了武媚与夏棣,这理所当然,但……   她却还看到了那位未曾一见的威廉尼采,看到了那位逝去的苏维埃,看到了造物议会的枢机卿。   她……做过这样的梦吗?   半梦半醒的朦胧间,女人微微皱起眉头。   她犹豫片刻。   ——轻轻触及了那片泡影。 第十五章 有女上官(上)   漫长的时光偶尔也会显得那样短暂,当白衣的女人再度于夏日午后的温暖阳光中睁开双眸的时候,墙壁上的时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下午两点半的位置。   这已然超出她平日午睡的时间很多,委实不像是女人一贯的作风,想来门外的侍女应当因为是否需要叫醒她而犹豫纠结了很久,也该有大臣去御书房小心翼翼地询问她什么时候去参加下午的会议了。   但这些似乎很重要的事情,却并没有引起女人现在的注意力。   她只是怔怔地凝望着落地窗外的阳光碎影,嗅着夏花的淡淡芬芳,深邃的眸子里弥漫着几分恍惚之意。   那……是梦吗?   她在心里轻声问着自己。   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来给她一个答案。   她唯有一遍又一遍地品味着那些朦胧的画面,然后怔然。   时针依然滴答地走在墙角,时光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轻而恭谨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陛下,您睡得太久了。”   那是一道轻柔空灵的少女声,像是远山深谷间潺潺的溪水,天籁般悦耳,她的语调恭谨而有礼,但话里的内容却似乎有几分冒犯的嫌疑。   对于那位至尊而言,这种疑似于指责的谏言,几乎没有哪位大臣胆敢说出口来。   当然,也只是几乎而已。   女人并没有因这直白的谏言而有所恼怒之色,她默默地瞥了一眼床头小桌上的时钟,然后掀开被子,缓缓起身。   原先美丽面庞上毫无表情的淡漠渐渐散去,她看着床边的落地镜,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   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帝王的威严与从容自若并存,还颇有几分温暖的母性。   那笑容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练习,如同最完美的演员。   女人披上黑色的大氅。   武帝扬起飘摇的纯白衣袂,转身走向门外。   她推开门,随着吱呀的轻响,扑面而来的璀璨阳光映入眼帘,驱散了昏黄卧室间一切阴暗的角落。   “午安,陛下。”   十四岁的少女,像是顺着北风的阳光而来,无边的光明洒落在她的素雅白衣之上,柔顺的黑色长发洒落而下,她笑起来很温柔,分明是稚嫩的孩子,但笑起来却像是成熟的女人一般,连嘴角的每一丝弧度都是那么的优雅。   她的背后很远处有两排侍卫单膝跪地,更远处走廊的拐角中还有几位大臣恭谨地等待着,没有一人敢上前,唯有少女自然而亲密地伫立在那位至尊的身前。   白衣的少女踮起脚尖,为至尊抚平衣领的最后一丝折痕,精致如瓷娃娃的脸颊上,表情温柔而认真。   “陛下,您今天是做了什么好梦吗?竟然睡了那么久。”   一边整理衣领,她一边还露出笑意,跟女人开着玩笑。   “我可是等了陛下大半个小时,实在无可奈何才来敲门的,陛下,能原谅我吗?”   两人亲密无间的态度展露无遗。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玩笑之言里,却像是始终带着挥之不去的谦卑,与她的年龄不相符合的世故与成熟。   “嗯,朕……好像的确做了一个很有趣的梦。”   武帝笑了笑,用宠溺的眼神看着白衣少女,温声道:“不小心让你们等了这么久,辛苦啦,婉儿。”   “等再久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白衣少女还是挂着那幅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笑容,亲密却恭谨道:   “陛下,我们现在要去内阁吗?我已经吩咐他们把会议时间推延到您醒以后了。或者您想再休息一会儿?如果您觉得很累的话,我已经准备好了西宫的温泉和午茶,请安心,今天没有任何外交上的行程,内阁事务可以由我帮您处理……如果您想让我陪您的话,我也已经让翰林阁做好了笔录和朱批的准备,下午的所有政务都可以暂时由他们联席审核,等您有空之后,再去审阅备案做一些修改也没问题——”   事无巨细,皆有安排,短暂的半个小时,白衣的少女已经为眼前的至尊做好了一切可能性的准备。   那只白皙如玉的小手依然小心地抚平着女人的衣领,手法娴熟而轻柔,几乎让人感受不到半分的不适。   这件黑氅下面的白衣只是睡袍罢了,等会儿就要换下,会有专人去洗涤熨烫,确保至尊在睡觉时不会感受到半分褶皱存在,但白衣少女却依旧每次都不厌其烦地为至尊整理着衣领,这纯熟的手法,不知道暗地里花费了多少时间。   她精致的容颜像是天上的公主,倘若是在这座城的外面,不知会被多少人追捧宠爱,不知会被养出怎样骄纵的公主脾气,但此刻,她却如此温柔而谦卑地服侍着女人。   这就是所谓的皇帝了。   权力的力量。   白衣少女终于整理好了女人衣领上的最后一丝折痕,她温柔地笑了笑。   武帝静静地看着少女的动作,她也露出微笑,摸了摸少女的头,道:“温泉什么的,就不必了,直接去内阁吧,众卿也已经等的很久了。”   “辛苦了,陛下。”   白衣少女很顺从的随女人摸头的动作露出舒服的表情。   “对了。”   武帝的微笑没有淡去,她像是刚刚想到了什么,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只是很随意地说道:“还有另一件事,婉儿……”   “什么?陛下?”   白衣少女微微一怔,下一刻就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记录本和精致的钢笔,迅速翻开一页,转眼间就做好了笔录的准备。   她露出微笑,笔尖落到了纸页上方,她已经做过不知多少次这个动作,自然纯熟无比。   但这一次,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随着武帝漫不经心似的话语,白衣少女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微僵硬起来。   “——让妲己回来一趟吧。”   当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   华夏左相上官婉儿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第十六章 有女上官(下)   “陛下,我好像有点没太听懂您的意思……”   没有人知道名为上官婉儿的白衣少女心中,一瞬间闪过了多少复杂的心绪,但她的表情却依然如故,笑容如初,只是多了些理所应当的愕然和困惑:   “苏天征元帅现在还在上沪,和乌托邦的威廉尼采讨论巴别塔二号的合作计划,您怎么突然想起要召回她了?”   “大概是因为做了一个梦吧?”   武帝的笑容依然如平日般令人难以琢磨,她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淡淡地笑了笑,又摸了摸上官婉儿的头,像是在说柴米油盐之类的小事般随意。   君心难测,而燕京这位至尊的心,恐怕又是世界最难揣摩的君心了。   “总而言之,让她先回燕京一趟就行。”   这一刻,白衣的少女神情还算稳重,但眉头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透过陛下眼眉间的细节看出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上官婉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她的谏言。   “陛下,巴别塔二号计划是我们和乌托邦长期合作的起点,为了争取到威廉尼采的助力,我们甚至不惜开放了国内部分垄断市场,现在万事俱备,只需要等到苏帅和尼采的最后一轮谈判结束,就能从金融市场上收割第一波红利……臣以为,陛下现在召回苏帅,抛下威廉尼采一个人留在上沪,着实是……不智之举。”   即使已经在这位至尊面前有了再亲密不过的地位,但说出最后那句话时,上官婉儿还是刻意降低了声调,露出了更恭谨的神情。   但暗地里,她的指尖却忍不住微微在手心滑动着,这是她习惯性的思考动作。   虽然不知道威廉尼采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才突如其来地提出与华夏方面合作,但这毫无疑问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在召集紫禁城智库做了全面的风险预测和规避预案后,这位燕京城的左相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扑在上面。   她甚至为此熬了整整一周没合眼,如果不是英灵血脉的加护,怕是早就盖上祖龙旗了……这几乎是堵上她政治生命的合作,如果不是她绝对武力太弱、难以像苏天征一样保护威廉尼采的安全,上官婉儿甚至都有亲自赶赴上沪的打算,而不是把这份政绩空手送给苏阀。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到了最重要的关头,只需要等完这段时间就行,陛下却忽然提出让苏天征回京,这怎么能不让上官婉儿心生警觉?   心思如电光火石般急转,白衣的少女微微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武帝的表情。   毫无意外,依然是那份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笑容……   这位至尊总是这样。   然后,她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语。   “朕什么时候说要抛下威廉尼采一个人在上沪?”   看着白衣少女异样的神色,武帝柔和的微笑并未改变,淡淡道:   “——请她一并来燕京做客不就行了吗?”   “……”   上官婉儿一时怔了怔,半晌,才露出了标志性的、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笑容,真挚而毫无水分。   “嗯,遵命,陛下。”   ——当君主连续说出两次蠢到极点、连让人为之辩解都找不到突破口的话时,要学会露出发自内心敬畏的微笑,然后毫不犹豫地着手去办,办砸了揽在自己身上,办好了全是陛下的功劳。   这是人臣的基本功。   虽然不知道自登基以来就没犯过错的这位至尊,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她再说下去,就很容易引起君主的恶感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也是她必须避免的。   纷繁的心绪在白衣少女心间流动着,毫无疑问,威廉尼采不可能会主动踏入一个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首都、面对复数位英灵的威胁,但不论武帝有什么心思,这种外交请求发出去也不会让那个绝对理性的女人有所不满,等到被回绝之后,再劝谏陛下就行……   况且以眼前这位至尊的韬略,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个请求真的会被答应,或许陛下已经和威廉尼采暗中沟通过了一次,只是对她隐瞒而已,这就可以解释陛下今天的异常了……当然,这种猜测很合理,她却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对于君主不想被你知道的事,老老实实地装傻就好。   看着上官婉儿精致容颜上顺从的笑容,武帝又微微一笑,像摸宠物一般摸了摸白衣少女的头,不再提及这件事。   “好了,我们走吧,朕也该去洗漱一下了,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去内阁议事厅。”   扬起黑色的大氅,武帝向祖龙阁的漫漫长廊中走去,白衣的少女紧随其后。   三名大臣还待在走廊的拐角,恭敬的低着头,静静等待着两人的走过,一声也不敢发出,直到武帝走入尽头的房间。   上官婉儿没有跟进去,她站在门口,目送着武帝进去,美丽的小脸上依然有着柔和的笑容。   关门的吱呀声轻轻响起。   夏日的微风扬起她纯白的衣袂。   “左相大人。”   终于,白衣少女背后的一位大臣轻声开口。   “向东皇太一申请,以陛下的名义,分别向苏天征元帅和威廉尼采冕下发送一条最上位加密简讯,召回苏帅,并邀请尼采冕下到燕京做客,同时洽谈巴别塔二号计划的合作事宜。”   上官婉儿的声音回响在三人耳畔,她转过身,方才柔和的笑容依然在,但却多了几分冰冷的意味。   “还有……”   顿了顿,她轻声道:   “和苏阀之间的冲突,这段时间尽可能减少。”   “明白。”   五十多岁模样的中年人,漫长的上位者生涯赋予了他不怒自威的气质,但在眼前这个柔弱的十四岁少女面前,他却不敢有丝毫造次,而是恭谨无此地和其余三人一起退下。   白衣少女的话只有这两句,她不再出声,默默走到走廊的护栏旁,眺望着祖龙阁外的万里晴空,和远方繁华的燕京市区。   微风扬起她的衣袂和长发,她微微闭上双眸,精致的小脸上弥漫着难得的安然之意。   但这份安详却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她右手上代表东皇太一微型终端的手环,闪烁起了刺眼的红光。   上官婉儿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字眼,让她刚刚舒展开来的瞳孔,再度紧紧缩起。   【警告,警告,北斗卫星天基系统在上沪市区范围内检测到异常波动,疑似新生英灵血脉觉醒——】 第十七章 苏天征和尼采的交易(上)   PS1:重复一遍,时间点上接第十三章幽灵列车降临……   PS2:旧章节本来想留下的,但跟责编沟通了半天,无奈只能删了,先给大家一两天准备时间,没看的补一下,想吐槽的吐一下……原因在于一是苏护那两章涉政不能留,二是严重损害新剧情代入感,三是会坑进来更多的新读者(平均一天一百收藏啊……),百害而无一利,无可奈何了,至于欠大家的书客币,大概八毛多,用里番补回来吧……   PS3:话说群里的里番女主投票,排名第一的竟然是加拉蒂亚,比尼采得票都高,备注还加了个“被玷污的纯洁”,说什么看样子正文里永远吃不到那就在里番里尝尝吧,我……你们还敢更丧心病狂一点吗,小加这么单纯的孩子你们也舍得下手,我感觉自己纯洁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捂心脏)……   PS4:其实正文里加拉蒂亚就是能吃到的那种啊……这一卷就能的……(远目)   ----------   “如果你生在一个没有英灵的世界,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和一个你所爱的女人结婚生子,一起走过平凡却温暖的一辈子,没有伤疤、没有背叛、没有战争、没有孤独……这样的人生,会比现在更能让你感到幸福吗?”   如果,那个女人……   银发的女性轻声呢喃,她柔顺的长发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银色光辉。   楚离并不知道遥远的北国,正在发生一件将彻底使他平凡的日常灰飞烟灭的事情,上沪夏日的温暖阳光下,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尼采的面庞,听着耳畔已然响起的列车轰鸣声,大脑有些微微空白。   他是第一次听到尼采说出如此感性的话语,她一向都是那么冰冷而理性,究竟是什么才会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老实说,楚离的好奇心的确被勾了起来,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异样的预感弥漫在心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有些加快了。   但那辆列车的轰鸣声已经越发逼近,没有时间再留给他和她,楚离唯有在心中叹了口气。   “你听到列车的声音了吧?”楚离苦笑一声,站起身道:“大概我们没有时间再待在这儿闲聊了……狐狸可能已经接近地铁站,我们也要赶快过去才行。”   似乎已经预料到楚离的回答,尼采的双眸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意味,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移开视线,平静地点了点头,就像刚刚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一样。   她这幅淡然的姿态,令楚离微微一怔,心中也不禁自嘲起来,大概是他过度解读了那些话才对,也是,以尼采的秉性,就算是所谓的抒情,估计也是抱着某种布局的目的吧……   这样想着,他转过身,准备向地铁站的方向走去,他并没有看到背后尼采的表情。   银发的女人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她的身体微微舒展开来,自然地靠在椅背上,似是放松,也似是无力。   仰望青空,她没有在意刺眼的阳光,只是专注地看着天际的云海,那张淡漠而冰冷的面庞上依然是绝对理性的神情,依然是仿佛没有任何感情存在般的模样。   但……她的双手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合在一起,放在双腿上,指尖轻轻摩擦着手背,有些微微用力。   就像是在作出某个艰难但却无法逃避的抉择。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流动,在那双苍银色的双眸中凝固,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划过手背,微微的刺痛感传递在神经讯号中。   不知过了多么漫长的时光,也似乎只是短暂的一刹那。   “……能听我说完吗?”   她淡淡道。   于是,楚离的脚步微微一滞,他转过身,用有些疑惑的神情看着尼采。   然后,他听到了一句话。   让他的神情变得茫然而不解的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那句话落入楚离耳畔的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了很遥远的地方,列车的轰鸣与震颤声……   悄然停滞了。   而代替它的,则是遥远处苏天征的一声呼喊。   “——加拉蒂亚?”   于是,他的瞳孔紧紧缩起。   ----------------   ----------------   不知过了多久。   加拉蒂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   有多么遥远呢?就像是记忆长河的尽头,母亲温暖的子宫,无光的黑暗、朦胧的胎动,时间在那里像是没有了概念,唯有心脏跳动的声音,提醒着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梦里有很多模糊不清的画面,走马灯般的一幕幕幻影。   她梦见了一个幽暗的隧道,她默默行走,悠长、狭隘、而孤独,她梦见她听到了列车轰鸣的声音,她仿佛登上了那辆列车。   她梦见了许许多多涌动的黑暗,像是有不可名状的事物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她梦见了漆黑的烈焰在跳动,令人畏惧的莫名阴影弥漫在那上面,她梦见了一朵黑色的蔷薇。   太过漫长的梦境,以至于她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她静静地看着那一幕幕幻影,不言不语,直到光明映入她的双眸。   那是最后的一幕幻影了,耳畔似乎又响起列车熟悉的轰鸣声,她似乎又登上了那辆列车,但这次是回到故乡的方向,她朦朦胧胧地梦到久违的光明照入黑暗的车厢。   她梦见了一个很暖和的怀抱,抱着她似乎很久很久,直到进入了某个地方。   最后,她梦见了消毒水的气息,还有点滴瓶倒映出的白炽灯光。   那……是梦吗?   朦胧的睡意依然笼罩着她,断裂的思绪难以思考任何有意义的事物,她碧绿的眸子微微睁开,怔怔地凝望着眼前纯白的天花板。   点滴瓶中,透明的液体还在一滴一滴地顺着软管,流入她的手腕,融入血液之中。   有点凉。   恍惚间,加拉蒂亚这样想。   柔软的枕头上,她侧过头,没有拿下脸上罩着的呼吸机,她透过窗户,看到夜幕已经笼罩了这座繁华的都市,远方依稀能看到霓虹灯的璀璨光芒。   楚离坐在椅子上,静静地趴在她的病床上,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睡着了。   他似乎在这里待了很久,床边的地上摆放着几本书,还有两瓶喝光的矿泉水,不远处还有另一把椅子,但现在却并没有人在,只是在椅脚下有一根淡金色的柔顺绒毛,大概是……那位苏天征元帅留下的吧?   加拉蒂亚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将视线停留在睡着的楚离身上,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哎……你醒了吗?”   她的动作幅度稍微大了一点,楚离微微睁开了眼睛,开始还有些困意,但很快就恢复了清醒,他连忙站起了身,按住了她的手。   “不要着急,别取下呼吸机的面罩,先休息一会儿,尼采说你的灵魂状态有些萎靡,点滴和呼吸机里都是她配置的药物,不用担心……”   看到金发碧眼的年幼少女不再有什么动作,只是安然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以后,楚离这才坐回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对加拉蒂亚露出微笑。   “好了,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譬如你在那辆列车里看到的东西,但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正事先交给大人就好。”   “……”   裹在纯白骑士服中的加拉蒂亚轻轻地点了点头,碧绿的双眸不染尘埃,就像是家里最听话的乖孩子,尤其是这幅戴着呼吸机面罩的模样,更是柔弱的让人怜惜。   看着这样的少女,楚离原本有些糟糕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这孩子就像是阳光,无论身边的阴影有多么浓郁,只要看到她,心里总会不知不觉的安静下来。   当然,虽然心里安静了下来,但让人头痛的事情毕竟没有消失。   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向地上散落的那些书里,夹着的一页报告。   【轻度灵魂损伤检测报告(加拉蒂亚)】   该死……   即使不想在加拉蒂亚面前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楚离还是忍不住想叹一口气。   正如这份报告的字面意思,今天中午,那辆幽灵列车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差不多是在他和尼采因对话而耽搁的那些时间里,它在苏天征的眼前打开车门,加拉蒂亚毫发未伤地出现在她眼前,但却昏迷不醒,送到医院后,尼采的检查结果则是灵魂损伤……   虽然并不严重,但毕竟是人类最精细的结构,难免不让人担心会有什么后遗症。   但还未等他的叹息声出口,一丝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却让这份叹息停在了那之前,那是加拉蒂亚的小手,白皙如雪,不知何时放到了他的手心处。   楚离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加拉蒂亚罩在呼吸机的稚嫩容颜,她安静地看着他,将手放在他的手心,轻轻地拼出了一个单词。   【笑】   “……”   楚离眨眨眼。   随即,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灰暗的心情也随之变好了一些。   纯洁之理,还真是好用的东西啊。   当楚离颇为糟糕的心情因加拉蒂亚的醒来而微微缓和了一些时,暂且将视角转到另一处地方,在这里,有另外两个女人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   时至深夜,月黑风高。   水滴滴答的轻响,回荡在静谧的……女卫生间中。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谈话地点约在这个微妙的地方,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缘由,这里的气氛才会那么冰冷而肃穆,但事实就是如此。   金色狐尾的女人,和银色长发的女人,正伫立在女卫生间的两侧,面对着对方,一言不发。   苏天征依然是那幅漆黑军装的打扮,五颗金色的将星点缀肩上,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似乎正因主人内心的烦躁而垂落下去,连往日闪亮的毛色都变得有些不太漂亮,她阴沉的脸色已经能清晰地从眉宇间看得一清二楚。   而对面的尼采似乎还算好上一些,她淡漠的脸颊并没有因现在的糟糕处境而变得更冰冷,只是把手插到银白大衣兜中的动作,好像在她身上有些不太常见,而那双波澜不惊的银色双眸间,也有几分不太一样的神色。   两人似乎已经对峙了很久。   万籁寂静,唯有水滴声回响不绝。   最后,是苏天征打破了漫长的沉默。   她神情阴沉如水。   “那边那个性冷淡的……做个交易,如何?” 第十八章 苏天征和尼采的交易(中)   母庸质疑,苏天征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这份糟糕的心情已经从今早醒来后持续到了深夜,背后的原因有很多,无论是从那张雪白的大床上看到楚离和尼采的拥抱,还是神秘莫测的幽灵列车和受伤而归的加拉蒂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下午时分她收到的那条简讯。   来自燕京的君命。   武帝邀请威廉尼采冕下和乌托邦考察团赴京,并命令苏天征元帅负责沿途护送工作,巴别塔二号计划的最终谈判将在燕京举行——   听起来似乎很复杂,那就简单直白的翻译一下吧。   苏天征觉得,她的恋人可能要被上交国家了。   老实说,在亚空间梦境中看到夏素言记忆苏醒的征兆时,苏天征就隐约预感到了这一刻的到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但或许是与楚离的重逢令她的思维出现了混乱,又或许是单纯的不想面对现实,只不过是苏醒后一上午没有接到来自燕京的任何消息,她就有些松懈了下来,甚至有那份心思完全沉浸在喜悦中,而忘了眼前的这一切、十二年后再度相拥的幸福,可能都只是一闪而逝的泡影。   是的……泡影。   就像很多年前在皇家学园时的小小幸福一样。   滴答的水声回响在耳畔,苏天征漆黑的钢铁长靴轻轻地摩擦着卫生间的地板,她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已微微嵌入掌心,黄金瞳间弥漫着几分烦躁不安的意味。   她说出那句话,看着对面银发女人凹凸有致、令人生厌的傲人身材,和那幅似乎从来都不会慌乱起来的淡漠神情,心中的烦躁更深了几分。   可笑。   世界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曾率领龙军打穿了整个西伯利亚的神洲武神,现在竟然在跟抢走了她挚爱之人的女人握手言和,这个女人早上还在抱着她的恋人温存,到了晚上她却要跟这个女人谈什么所谓的交易?   该死——   但无论她心中有怎样的想法,事实却已成定局,她也唯有在这个“熟悉”的场合,再次忍受面前这个女人性冷淡的表情了。   尼采并没有让她等得太久。   “什么交易?”   银发女人神色平静,淡淡道:“苏元帅,我好像没听懂你的意思。”   又是这幅欠打的表情。   “到了这种时候,你就不用再装什么糊涂了吧?”   苏天征眉毛动了动,忍住了把她按在地上打的冲动,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接到燕京的消息,或者说你没有看出来这背后的危险。”   “你是说武帝的邀请吗?”   尼采扬扬眉,依然淡淡道:“很遗憾,我并没有看出这里面存在什么危险,乌托邦与华夏的关系一直处在十分友好的状态,08年次贷危机时还有过一次全面合作,我相信我会在燕京受到国宾级的待遇,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   苏天征忽然觉得,她有些理解楚离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冰冷而无趣的女人了。   这女人冷漠而嘲讽的欠打表情,如果能按在床上艹的话,这种征服感,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很-不-错-啊——   咔嚓一声。   苏天征脚下的瓷砖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   “威廉尼采冕下。”   当怒火极盛的时候,苏天征竟然笑了起来。   就像她在燕京引以为名的标志、“苏天征的笑容”般,有着漂亮金色狐尾的女人露出完美的笑容。   “来,想象一下。”   苏天征笑着说,“你,作为特邀国宾,在燕京,参加我们亲爱的武帝陛下和失踪十二年后归来的少军主殿下的盛大婚礼,坐在第一排特等席上看两人交换婚戒、然后亲密拥吻的场景。”   一边笑着说,她的眼皮一边抑制不住地跳了跳。   “……”   银发女人神情不变,插到兜里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抖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神秘的沉默了一会儿。   “85%的概率,武帝还没有完全觉醒亚空间中的记忆。”   半晌后,尼采再度开口,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把话题牵引到了正常的方向上。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如果素言真的一醒来就知道了所有事情,那她可不会有空闲慢悠悠地等我们去燕京,而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到上沪来。”   苏天征的神情也恢复如常,眉毛挑了挑,道:“现在的她,大概还处在怀疑却不敢肯定的状态吧、或者只是觉得自己朦朦胧胧地做了个梦也说不定,这样的话,我们至少还有一些操作空间。”   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操作,那就是两人今晚交易的内容了,无论是把楚离藏在某个武帝绝对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死不承认,还是想方设法让武帝认为她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楚离还不需要去燕京,能留在最安全的地方了,这样至少还有缓冲的余地。   苏天征的脑海中盘旋着一些思绪,但却很快被尼采的话音打断了。   “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交易的理由。”   尼采说。   “什么为什么?”苏天征一愣,还以为尼采又在跟她打马虎眼,“到了这种关头,还能有什么理由?当然是不让素言发现真相,不然无论是你还是我,大家都没得玩——”   “不,你误会了。”   尼采淡淡道:“我是指,你为什么选择和我做交易,而不是和燕京的那位至尊?”   “……”   苏天征一时怔住了。   “这并不合情理,也是我被你邀请到这里之后,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银发女人平静道:“虽然都是情敌,但武帝十二年前就是你的青梅竹马,最亲密的闺蜜,成年之后,你们虽然一君一臣,但却依然是最佳的搭档,你以七年军龄荣登龙军元帅,加冕天征之号,虽然有西伯利亚和第一岛链的煌煌战功,但武帝对你的厚遇却还是不言而喻……”   “而我却是你最敌视的宿敌,无论是资本家的身份,还是我对你恋人的玷污,甚至是智与力的道路,你对我的反感和担忧,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讲都应该远远超过对武帝才对。”   “但现在,同样面对失去挚爱的风险,你为什么在试图跟我握手言和,共同分享你最爱的那个人,而不是单膝跪地、把他送到武帝的怀里、然后像很多年前那样过上三个人相亲相爱的幸福时光呢?” 第十九章 苏天征和尼采的交易(下)   万籁俱寂,唯有窗外远处,夏夜的蛐蛐在鸣叫不休,隔着遥远的距离落入这里,已经听得隐约不清。   白炽灯光的映照下,卫生间的镜面清澈如水,倒映出苏天征阴晴不定的面庞。   三个人……相亲相爱的幸福时光。   尼采的话音回响在她的耳畔,让她的黄金瞳间弥漫出几分复杂而扭曲的意味。   银发女人的话像是触碰到了她神经的某一处节点,让苏天征的情绪变得有些不太稳定,但她眼皮重重地动了几下后,却只是冷冷地说出了一句和正题不太相关的话来。   “和你握手言和、共同分享?威廉尼采,你在做什么美梦?”   “原来不是吗?”   银发女人的神情依然平静,她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打算和我平分呢,一周七天、一三五你上、二四六我上、周末一起来之类的。”   “白日做梦。”   苏天征挑挑眉,冷笑道:“从今天起,你一根手指头都别想再碰他。”   “纠正一点。”   岂料,尼采却摇摇头,道:“理论上说,今天早上我已经碰过几乎所有的地方,所以你的时间定语应该是‘从明天起’。”   “……”苏天征的右手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悄悄握成拳型,然后又缓缓松开。   尼采并没有在意她的动作,将话题引回原本的方向。   “中文互联网上很早有传言,说你和武帝是秘密情人关系。”   银发女人平静道:“毕竟少军主的存在已经被大多数人淡忘,你和武帝一直没有任何想要结束单身状态的意思,本身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再加上人类对美的结合的天生趋向性……”   “所以,同为女性的武帝和苏天征元帅其实每晚都在一张大床上亲密相拥,这样的猜测,一直都很有市场,甚至有上议院的官员揣测君心,尝试提出过同性婚姻合法的议案。”   “……我知道。”   苏天征似乎对这些传言早有耳闻,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荒谬绝伦。”   “果然。”   尼采看着苏天征的表情,“你对武帝暗中的敌意,似乎远远比对我更强……这依然是童年遗留下来的心理阴影吗?那份仍没有解除的婚约还是让你如鲠在喉,即使经过了十二年的携手共进,还是没能让你抹去心中的那些灰暗岁月?”   “或者说……”   她顿了顿,继续道:   “——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变得越来越像她的母亲、曾经的那位陛下,始终相信楚离没有死去的你,心中的那份担忧,也在一点一滴地生长?”   话音落下。   “够了。”   终于,苏天征打断了尼采的话,她用冰冷的眼神瞥了尼采一眼,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   “——交易,做还是不做?”   “做。”   岂料,这一次,尼采却没有再玩什么花样,很平静地答应了苏天征,淡淡道:“现在,开始讨论一下交易的细节吧,譬如,你愿意承受的代价。”   “代价?”   没有想到尼采这次这么干脆利落,苏天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尼采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皱起眉头:“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可能再碰他一根手指头。”   “我是商人。”   尼采只用了四个字,就把苏天征的话给噎了回去,那张美丽的面庞上,表情有些微微扭曲起来。   商人,什么是商人?无利不起早五个字就是商人。   她和商人谈交易,想要连一点奶油都不舍得扣下来,那分明是无稽之谈。   “这又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苏天征面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被素言发现真相,你才是什么都不可能捞到的那个。”   “不。”   银发女人从技术上指出了苏天征的错误,“最悲观的情况下,我可以带着他逃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请相信我的智力,同时我也需要指出,你的智商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又来了……好想打她啊,真的好想把她按在地上打——   苏天征的眼皮再度重重地跳了跳,她越来越能理解楚离喜欢上这女人的理由了,这种所谓的智者,有时候真的是欠x啊——   但愤怒归愤怒,现实却还是需要去面对,尼采让她开价,她能开出什么来?   总不能真的搞什么一三五二四六的荒谬时间表吧?开玩笑,她连一晚上都不可能接受!   从小习惯在这种感情竞争中占据主动权、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击败了始皇和夏素言的苏天征,面对此情此景,颇有种想挥一拳天征令的冲动。   但这一次,就算是两拳天征令都不可能解决了。   “……暂时先略过这个命题,等讨论完计划的细则再谈。”   苏天征沉默片刻,果断选择转移话题,“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现在这种情况,我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只有落在上沪现在面临的亚空间异动上,我们需要以此为理由,拒绝或尽可能拖延回京的时间。”   正如她所言,亚空间异动虽然还没有发展为拥有破坏力的裂隙,但依然是必须需要英灵亲自镇守的大事件,就算没有素言的事,她作为华夏元帅的天职所在也必须驻守于此,而现在同时碰上素言记忆苏醒,以此为理由获得足够的缓冲时间,是合情而又合理的。   但出乎她的意料,尼采却并没有露出赞同之色的意思。   “很遗憾,就现在来说,我们可能即将面临一件比亚空间异动更重要的事件。”   她抬手看了看表。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传过来了。”   “什么?”   苏天征露出疑惑的神情。   亚空间异动如果处理不当,甚至有可能会危及小半个上沪市的安全,何况还有潜藏在幽灵列车中的神秘敌人,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它更重要?   但尚未等她的话音落下,右手腕上东皇太一微型终端的屏幕,就亮起了荧光的字迹。   当那些字迹映入眼帘的时候,苏天征整个人都定格在了当场。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微苍白起来。   “好了,现在,来讨论一下我们的交易吧。”   唯有银发女人神情依旧淡漠。   她缓缓走上前去,和面色苍白的苏天征正面相对。   “——关于在楚离都被迫回到燕京的情况下,如果你还想保护他,所需要付出的价格。” 第二十章 哺乳动物可悲的基因本能   当楚离拖着一天的疲惫推开家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沙发上托腮发呆的苏夏。   时至深夜十二点多,家家户户的灯火已经熄灭,远在数公里外的上沪市第一医院有尼采和苏天征在,无疑是整个东南沿海最安全的地方,因此楚离也没有彻夜陪伴在加拉蒂亚身旁。   毕竟他还有家里的苏夏需要照顾,如果彻夜不归,恐怕又是要来个两天冷战,而且楚离也很是担心亚空间异动下她的安全,所以,在金发碧眼的少女躺在病床上再度安然入睡后,他就回到了家中。   身着黑色睡裙的苏夏正坐在茶几前,她的穿衣风格倒是和狐狸小时候很像,除了不是半透明那么过分,清凉的夏式睡衣只是堪堪遮住了重要部位。   此时此刻,那张精致如人偶的脸颊上神情有些怔然,她默默凝视着眼前的茶几,一言不发,连楚离进门都没察觉。   她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丰盛的晚餐,大多以西式餐点为主,精美的欧式西点、带着温热气息的牛奶、还有几种楚离交不上名字的品种……大概是她醒过来以后,心情不好叫的外卖吧?这孩子还真是会乱花钱。   不过凌乱的客厅倒是不知何时被她整理了一遍,杂物摆放整齐,地板也光洁如新,甚至墙纸都被擦拭了一遍,真是破天荒地见她干一次家务。   “那个……苏夏?”   轻咳一声,楚离打破了沉默,微微笑道:“我回来了,怎么,睡得还舒服吗?看你的表情跟还没睡醒一样。”   岂料,苏夏却并没有跟他设想的那样,因为中午那场关于“妈妈”的讨论而露出什么冷漠的表情。   她依然在发呆,直到楚离叫了她第二声,她才回过神来。   “哦……”   黑色长发的少女点了点头,发呆的样子微微缓解,恢复了往日淡漠的神情,但还是有点走神。   看她这样,楚离反而有些担心起来,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你才发骚了呢,只是睡得不太舒服,今天下午附近总有乱七八糟的声音,别碰我——”   这一次,当楚离手心的热度触及她肌肤的时候,苏夏终于彻底回过神来,她又回到平常被楚离惹到后冰冷的面孔,一下拍开了他的手,冷冷道:   “怎么,跟那个找你逼婚的女人上完床了?一身的香水味,看起来玩得很尽兴啊。”   “你这是什么鼻子才能把消毒水的味道当成香水啊……”   被苏夏嘲讽了一句,楚离反而放下心来,他笑着坐到茶几对面,“下午心血来潮去医院义务献血了一次,然后又因为别的事耽误一会儿,才回来的比较晚。”   “不不不,在我看来,如果那个女人是医生或者护士,消毒水对她而言就是香水。”   苏夏露出嘲讽的笑容,“或者说是病人?怎么,去义务献精吗?什么时候迷上病弱属性加病床Play了?说起来白色条纹的病号服在某种意义上倒的确挺有情趣的,假如配上未成年少女就更完美了,不过可惜你大概还没丧病到对未成年人出手……”   这一刻,楚离的表情有些微微僵硬起来。   这熊孩子,属狗的吧?   心绪闪电般急转,为了避免被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楚离果断转移话题,指着沙发上摆放整齐的靠枕,道:“这客厅里都是你收拾的?还真是辛苦了,连我都不一定能做的这么干净利落,估计得折腾好几个小时吧?。”   岂料,苏夏却并没有因这份夸奖而露出什么喜悦,而是用古怪的表情打量着楚离。   “你说什么胡话呢?这不是你收拾的吗?我刚刚一睡醒就是这样了,还有这些晚餐,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西点了?”   “……哎?”   楚离眨眨眼,道:“我才刚回来,哪有空收拾和给你做饭?”   于是,苏夏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你不用不好意思啊,难得做一次家务活,这种事不用口嫌体正直吧?”   楚离思忖片刻,大概理解了苏夏的心态,不由得失笑道:“我很开心啊,至于这些外卖,也不用担心我会骂你,就当是偶尔一次改善伙食,毕竟我上午刚惹你生气。”   这一次,苏夏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用异样的眼神瞥了一眼楚离后,却没有再说话,默默低下头。   “死傲娇……”   她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呢喃。   看到苏夏的“默认”,楚离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笑着站起身,“本来还想再给你做点夜宵的,现在看来就不用了,早点睡吧,别熬夜玩手机,明天别忘记给我讲讲跟苏……元帅和尼采冕下的故事。”   这个“苏元帅”和“尼采冕下”说起来倒是有些拗口,但苏夏也没有察觉这一丝异常。   说罢,楚离转身走向厨房的方向,从在紫禁城开始,他就有睡前热一杯牛奶喝的习惯,不过这次,刚推开门,他就看到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已经摆在桌上,看热气的大小,好像刚刚到能入口的温度。   而厨房也同样被整理的干净整洁。   楚离的表情不由得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熊孩子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虽然心里犯着嘀咕,但楚离还是微微露出笑意,他端起牛奶,轻抿一口,然后捧着杯子走向自己的卧室。   苏夏还在客厅的饮水机接水,楚离又对她喊了一声。   “早点睡觉啊,再玩手机直接没收。”   “知道了,废话真多。”   就这样,淅淅沥沥的水声中,楚离捧着杯子,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前。   然后,他再度轻抿一口,漫不经心地推开卧室的房门。   下一个刹那。   “……”   哒哒的脚步声停滞在了这一瞬间。   【咳——!】   楚离一口牛奶喝呛了地方,下一刻就咳嗽得像是差点把嗓子咳出来,像是快要被淹死的落水者。   他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凝望着眼前的卧室,嘴唇微微颤动着,张大了嘴巴,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你发什么神经?”   背后不远处,苏夏刚刚从饮水机中接完一杯水,此刻正用诧异的表情看着楚离,“一夜-情太多搞得肾亏了?”   这时候,楚离已经顾不得制裁少女口无遮拦的黄段子了,他背后的冷汗一瞬间打湿了衣服,闪电般地转过身,用电子竞技世界冠军都难以企及的手速虚掩住房门,用古老的变脸艺术工作者都无法想象的效率重整神情。   “呛了一口而已,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快回去睡你的觉。”   “……嘁。”   苏夏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楚离,却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只得撇撇嘴道:“好,我去睡,你也要早点撸完啊。”   充满了恶意的晚安道别后,苏夏慢悠悠地捧着水杯走回了自己的卧室……与楚离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的卧室。   而看着少女背影消失,房门被咔擦一声关上之后的楚离,这才放下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   但他的神情却依然有些微微扭曲,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再度凝望了一番卧室的门,深吸一口气,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打开它。   于是,他看到,一缕轻扬的银色长发飘落空中,在温和的灯芒下折射出瑰丽的色彩。   银发飘扬的女人坐在他的桌前,神情淡漠,双眸专注,似乎正在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什么东西。   “尼采,你怎么会在这里——”   尽管压低声音,但楚离话音中的无力和崩溃感依然清晰可闻。   “夜安。”   银发女人并未抬头,仍是平静而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像是上面有什么异常吸引她注意力的东西。   她淡淡道:“请关门。”   ——这幅“我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心中有一百万只德意志银毛牧羊犬狂奔而过,但楚离还是能分清轻重的,眼前这一幕要是被苏夏看到那就彻底玩完了,他毫不犹豫地立刻关上门并反锁。   做完这些,他才松了口气,然后靠在房门上,苦笑道:“我的天……我明白了,那桌晚餐和整理房间都是你做的吧?还有这杯牛奶,我说那熊孩子怎么突然转性了。”   “大概两小时前,我刚到这里,苏夏还在睡觉,你也没有回来,我就顺手给她做了夜宵,然后简单清扫了一下房间。”   尼采仍未抬头,淡淡道:“我有洁癖和轻微强迫症。”   “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了。”   虽然有千万的槽点不吐不快,但这种时候果然还是礼貌的道谢最合适,楚离无奈地笑了起来。   “不用谢。”   尼采淡淡道:“承惠,三万美金。”   楚离:“……”   我就知道。   楚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决定略过这个话题,转移方向道:“说起来你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尼采现在正坐在他的电脑桌前,而且从他进屋后始终没有抬过一次头,这让楚离的好奇心不由得渐渐高涨。   不过,说起来,那不过就是他的电脑而已,里面有什么好……   ……   等等。   他……的电脑?   这一刻,触电般的危机感从脚后跟一路窜到头发末梢,楚离的面色瞬间苍白起来。   但什么都晚了。   “啧。”   尼采平静而专注地凝视着电脑屏幕,淡淡地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对18R产品的口味还是停留在哺乳动物可悲的基因本能上。” 第二十一章 你准备让苏夏认哪个妈妈?   所谓哺乳动物的基因本能,这个学术意义浓厚的名词,听上去似乎应该出现在生物学博士的毕业论文或者某篇《Nature》的稿子上,在威廉尼采的口中说出,也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尤其是配合上她现在这幅冷漠而严苛的面庞,如果作消音处理的话,恐怕旁人都会以为她在讨论事关国际政治格局和人类共同体命运的严肃课题。   不得不说,如果单单从个人魅力的评价上来说,这样神情淡漠地说黄暴段子的尼采,的确有种奇异的性吸引力。   但显然现在的楚离并没有那个心情欣赏这份魅力。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面前的尼采,眼皮止不住地微微跳动着,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维持着冷静的神色,道:   “是……又怎么样?”   在饱经银发女人数度摧残过后,楚离至少学到了一点经验,那就是在尼采因为这种原因而居高临下地洞察他的内心时,他越慌乱,尼采越开心。   虽然这份开心并没有表现在那张冰山面瘫脸上,但楚离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女人,根本就是在以别人的痛苦为乐吧。   所以,这种时候,只要像她一样面瘫就可以了。   “按照你的话来说,既然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但自然也就不会随着年龄推移而递减,最多因为后天性的社会因素出现变化……而且,这种为了族群自然繁衍而诞生的本能,哪里算是可悲了?”   学会尼采面对18R内容的冷淡态度后,楚离竟然真的慢慢冷静下来,不得不说,用这种学术性的名词来阐述,的确削弱了大多数的尴尬感,以至于他都敢跟尼采讨论这种问题了。   “……”   面对楚离的模仿,尼采竟然罕见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   楚离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从里面读到了某种“你竟然敢跟我顶嘴”的意思。   这就生气了?   楚离眨眨眼,嘴角微微扬起,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和尼采的斗争中第一次占到了微弱的上风,还真是难得一见啊。   这样想着,他就听到了尼采的声音。   “碳基生物的繁衍方式有很多种,其中哺乳动物的繁衍手段本身暂且不谈,我所指的可悲之处,在于哺乳动物将自然界赋予的生物奖励机制转移到了哺乳这一行为,而非单单在交配上。”   尼采的声线冷漠而平静,“尤其以人类为代表,不单单是作为幼儿期补充营养的必需品,即使在青春期开始与成年阶段,多巴胺分泌机制也依然将这一行为列入快感诞生的源泉,甚至是最重要的捷径之一。”   “与女人胸-部有关的一切图形、文字与录像,都能引起雄性的荷尔蒙冲动,乃至于抽象化的日系同人志,都能凭借纸片人的胸-部也勾起人类的生理欲望——”   “于是,它事实上已与繁衍这一行为失去了主要关联,只是单纯地为了寻找快感而寻找快感而已……手指的摩擦能带来快感、嗅到的气味能带来快感、甚至连得不到乳汁的吮吸也能带来快感,为了满足这一欲望,人类甚至为此放弃繁衍最重要的一步过程,而将精力完全浪费在那上面。”   “现在,请你告诉我,这种诞生于繁衍却为了快感而脱离于繁衍、纯粹为了生理愉悦而消耗剧量卡路里的愚蠢行为,难道还不能证明人类作为哺乳动物最大的可悲之处吗?”   淡漠的话音回荡在卧室之中。   “……”   我……我x。   楚离的神情一时陷入了呆滞。   他忽然有些明白关公面前耍大刀究竟是什么意思了,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眼前这女人说的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有道理?他为什么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人类真是可悲的动物”的感觉啊?!   仔细想想的话,人类对乃子的热衷好像的确没道理啊,既不是交配中枢,单纯的哺乳营养需要也只在婴儿期和女性哺乳期那几年而已,如果抛开审美和性需求,除了这两个阶段外人类就完全用不到它了,对女性生理而言更是严重的累赘……   “这……应该是因为胸-部比较大的女性,有助于在营养缺乏的原始时期,使下一代的存活率更高,所以男性才会进化出这种审美观吧?”   思索良久,楚离才勉强得出一个还算靠谱的结论。   但这好像依然无法抹去那种浓浓的“人类真是可悲”的感觉,因为这种对快感的无上限需求增长,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进化目的本身的重要意义。   尤其是当他醒悟到尼采现在正在看着他的“珍藏”、说出这种话时,那种可悲感更浓烈了。   “好吧,那按照你的说法而言,为了避免给人类这个族群蒙羞,我现在应该立刻将审美观扭转向平胸少女?”   长长地叹了口气,楚离揉了揉眉心,道。   “不。”   岂料,尼采却摇了摇头,“在性心理学上,越是认识到某种性倾向的羞耻性,人类越会对它产生更加强烈的快感和兴趣,你不会因为认识到这种爱好的愚蠢而放弃它的,反而只会觉得更兴奋起来,就像现在你无意识的视线停留状态中,在我胸前停留的时间多了一秒多钟一样。”   “……那你还说!”楚离险些被一口槽给噎死。   “你的性倾向变得越来越恶劣,后果和我并没有任何关联,我只是在尝试从你羞愧的反应中获得愉悦而已。”   说出来了!这女人终于若无其事地说出来了!   就在楚离的忍耐终于因眼前女人欠艹的冷漠嘲讽而抵达极限,想要撕毁互不侵犯条约来一发天征令把她按在地上打的时候,尼采却恰到好处地见好就收,将话题转向了正经的领域。   “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我就知道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楚离嘴角抽了抽,还是松开了玩笑似扬起的右拳,耸耸肩道:“怎么了?看你还有心思跟我闲扯这么久的学术性黄段子,想必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正如楚离所料,尼采点点头,坐在电脑前,自然地靠在椅背上,一副平静自若的模样。   “那就慢慢说吧,时间还长着呢,你喝水不喝?”   楚离笑了笑,转身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不知何时已被烧满的热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轻抿一口,转头笑道:“用最简单的话概括一下的话,是什么事来着?”   “哦。”   尼采思索片刻,淡淡道:   “新婚快乐。”   【噗——!】   楚离一口水喷到了地上。   “什,什么玩意?”   他连嘴都来不及擦,一脸懵逼地看着尼采,“新婚?”   “嗯,恭喜你,不久之后即将和你的未婚妻夏素言在紫禁城走入婚姻的坟墓。”   尼采淡淡道:“祝不生贵子,早日离婚。”   且不谈最后那三句饱含恶意的祝福,尼采话中提及的那个名字,让楚离的眼皮不禁跳了一下,他瞬间恢复了冷静和清醒。   “等等,你的意思是……素言醒了?”   “五小时前,燕京急电,武帝邀请我前往紫禁城做客,一道商讨巴别塔二号计划的细则问题,并命令苏天征负责沿途护送。”   尼采平静道:“她在亚空间梦境中的记忆大概率苏醒了不高于20%的部分,因此并没有直接秘密抵达上沪寻找你的踪影,而是试探性地从我和苏天征身上获取情报。”   思绪电光火石般急转,楚离很快理清了其中的逻辑,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些,“这样的话,还有一些缓冲的余地——”   “两小时前,燕京最上位机密性简讯,北斗天基卫星系统在上沪市区范围内发现异常以太波动频率,根据光谱对照结果,85%概率为新生英灵第一阶段的无意识觉醒。”   然而尼采的声音仍在继续,“燕京方面初步推断,这应该是2013届全国青少年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的疏漏造成的结果,武帝已令左相上官婉儿全权负责此事,将上沪在14-16岁之间的适龄儿童紧急征召前往燕京,进行新一轮血脉检测,争取在被敌国势力找到该新生英灵前,发现并保护它。”   这一次,楚离的神情完全凝固在了脸上。   “新生……英灵?”   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重复着这个字眼,然后缓缓将视线转移到左方。   一墙之隔外,就是苏夏的卧室。   不会吧——   楚离的瞳孔紧紧缩起。   “这不是你现在需要首先关心的,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她。”   一旁的尼采,似乎早已看穿楚离第一个会担心的并非自己、而是苏夏,她淡淡道:“我已经给她做过一次全面检测了,依然没有任何英灵血脉和以太契合波动的迹象,纯粹的凡人……亚空间梦境的准入规则是不是英灵血脉,我们并不知道,也许这只是巧合,也许……”   她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楚离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半晌,他苦笑一声道:“我明白了……那现在,我们需要首先关注的是什么?”   “很简单。”   尼采平静道:   “——你是准备让苏夏发现你和苏天征上过床,还是让她知道你和我是朋友关系?” 第二十二章 当然选能艹的那个   世界上的送命题有很多种,譬如最经典的“女朋友和妈妈掉进水里要救哪一个”,再譬如《哈姆雷特》中的“要长腿还是要大胸,这是个问题”,但显而易见,楚离现在面对的这道送命题,比上述的一切,前景都更加惨淡无光。   让苏夏知道他和苏天征上过床,还是知道他和威廉尼采是朋友关系?   开玩笑,不管选择哪一个,毫无疑问,楚离的平静日常都将彻底灰飞烟灭,区别不过是前一个可能会让他的日常碎的更彻底一些而已。   不过,以那孩子对英灵这一存在的热衷,只不过是和苏天征与尼采初识,就让她心潮澎湃了,如果知道她异常尊敬的苏元帅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妈妈,估计会开心到心脏都快爆掉吧……   虽然上午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像是有些反对,但那毕竟只是建立在“他或许即将和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女性结婚”的荒谬假设上的结果,在楚离看来,真当现实出现在她眼前时,估计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但是,就算她会很开心,楚离也还是不想让这个局面出现,如果她真的是英灵那再讨论,如果不是的话,就算不考虑他身份暴露的因素,她以一个纯粹凡人的身份踏入这个世界最顶层的汹涌暗流,还是在如今造物议会和华夏局势微妙的前提下,那绝对不是什么幸运,反而只会带来更多的不幸而已。   “那个……还有没有第三个选项?”   嘴角微微抽搐着,楚离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看向尼采。   “有。”   出乎楚离悲观的意料,尼采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但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就听银发女人道:   “——你还可以让她同时发现你和始皇、武帝、岚之王与黑暗圣女的暧昧关系,并让她每周里一天换一个妈妈。”   “……这种烂话就不要说了,谢谢。”   楚离的脸瞬间黑了一下。   “我想你还不太清楚现在的局面。”   尼采看向电脑屏幕,敲击了几下键盘,把刚刚浏览过的小黄本文件夹打包传输到苏天征的个人邮箱后,页面转到了上沪市的公安户籍管理中心,然后她将笔记本电脑转向楚离的方向。   “从下午六点钟开始,上官婉儿下令以东皇太一最高权限封锁了上沪市的全部在册户籍信息,除非同世代国家级量子计算机全力攻击,不然没有任何人能修改其中的一个字……如果不是在五年前你的户籍信息就没有使用真名,单单那个‘离’字就足够让武帝直接抓到你。”   “而在下午十点,上沪海陆空三方交通则已完成单向设卡审查,一切14-16岁青少年禁止离开上沪境内,预计最晚至明天凌晨,新一轮英灵血脉检测大会就将在燕京举行。”   顿了顿,银发女人说道:   “如果苏夏只是一个单纯的普通少女,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将她和你秘密带回巴别塔,但她是上沪交大的学生会主席,十五岁跳级到大三的天才,原本就在上沪英灵机关的重要人员登记名单中,这种时候神秘失踪,无异于直接将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她身上。”   这种情况下,除非尼采有能耐给上沪全市来个超大范围隐形灵魂暗示,彻底抹掉苏夏存在的痕迹,否则……楚离就只有陪着她一起去燕京了——他不可能放任这孩子独自处在敌国间谍机关的视线内,尤其是在她可能觉醒英灵血脉的前提下。   “那……有什么方法能尽量保证,让她不在这趟燕京之旅中发现什么端倪吗?”   楚离沉默片刻,有有些不太好看的脸色道:“我不觉得你准备今晚就当面跟她说清楚,你说的发现,应该是指存在暴露风险?能不能我单独带着她去?隐藏在数以万计的人群里,不是更不起眼吗?”   “我不推荐你和苏夏单独行动。”   尼采摇摇头:“不要忘了亚空间的异常,混沌概率学上不存在巧合,它可能和新生英灵的觉醒有一定联系,苏夏身边或许有超越我们认知范围的危险……苏天征现在应该正在向燕京方面秘密汇报过关于亚空间的异常情况,但除了幽灵列车的建模外缺乏任何现实证据,我想武帝应该会抱有怀疑,并婉拒她留守此地的请求,而王玄策大概会结束对梵蒂冈的访问,提前回国赴往上沪镇守。”   “除此之外,加拉蒂亚也将与我们一起去燕京,她是唯一亲身接触过亚空间异常的人,我们需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中得到相应的情报,并让她亲口告诉武帝,再考虑如何应对目前的状况。”   “该死……”   楚离揉了揉额头,眉头微微皱起。   这一下,几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只剩下回京这一个选项了。   “所以,你考虑好了吗?”   尼采扬扬眉,道:“我会尽全力避免苏夏发现任何端倪,但风险依然存在,所以说,如果要面对最糟糕的情况,你选择哪一种?”   最糟糕的情况啊……   从刚刚尼采问出这个问题开始,楚离的大脑深处就一直在思考。   从表面上看,这两个选项中“损失”最小的当然是后者,和尼采的朋友关系即使被苏夏察觉,也有很多种借口能圆上,譬如亿万富翁和农夫之间淡如白水的友谊这种颇具浪漫主义色彩的方案,实在不行编个楚离当年是保镖给尼采挡过枪(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真话)的理由也行,这样就可以最小程度地减少楚离真实身份暴露的危机。   而如果和苏天征的床上关系被发现,譬如狐狸某天荷尔蒙上头,不管不顾当着苏夏的面把他压在床上强吻……   这还圆个jb啊!   从这个角度看,似乎理所当然地应该选尼采才对。   但,令楚离有些狐疑的是,尼采并没有告诉他隐藏在这背后的风险。   那就是武帝。   作为乌托邦的来客,尼采和巴别塔考察团的驻地毫无疑问是紫禁城,三天两头见到武帝本人也是常事,跟着她去燕京,简直是把自己往老虎鼻子下面搁,就算他现在手上的这枚指环威力强到能让他在武帝面前都不会被认出来,苏夏一个华夏人,放在一群德国佬里,也太特么扎眼了。   而要是换成苏天征,楚离和苏夏则完全可以找个理由,住在燕京苏家等待大会检测,运气稍微好一些的话,甚至根本不用和武帝打照面。   尼采隐瞒后面的这些关键点,只刻意把信息量放在被苏夏发现的后果上,究竟是为什么?   楚离不经意地瞥了尼采一眼。   不知为何,他忽然又想起了中午时分,在幽灵列车降临后,尼采对他说出的那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上。   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边脑海中闪过一些微妙的思绪,楚离一边轻咳一声,旁敲侧击道:“话说回来,我这枚戒指到底什么时候能摘掉?总不会我要在苏夏面前用以太伪装用一辈子吧?武帝那边又该怎么办,以她的神秘性,只要看到现在我伪装下的这张脸,那就直接暴露了。”   他无名指的那枚银色戒指此时还在白炽灯下闪闪发光,现在虽然还是成年人的模式,但也只是以太伪装的版本而已,武帝是上位英灵,一眼就能看破他的伪装。   母庸质疑,这玩意肯定有问题,且不谈摘不下来的问题,楚离也已经发现,虽然他有意遮掩了几次,但苏天征和苏夏好像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毕竟要是看到他无名指上带了个戒指,估计狐狸早就把他砍死了。   他看向尼采,等待她的答案。   虽然他的心里已经对结果有了一点b数。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银发女人淡淡道。   我就知道。   楚离嘴角微微抽了抽,对尼采露出了“想打面壁者的微笑”。   但想归想,打还是没性趣打的……他也不一定能打得过这个智商爆炸的女人。   思索片刻,楚离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   “我选苏天征。”   他的话音回荡在卧室中,随着时针滴答的轻响。   “嗯,那现在开始讨论下一步预案。”   银发女人点点头道:   “关于明天晚上你和苏夏启程去燕京时,见到苏天征本人以后,你应该表现出的态度,以及在检测大会高铁专列上的整个过程中,如果你和苏天征的暧昧关系被苏夏察觉到,应该做的补救措施……”   果然,她本来就打算让我选狐狸吗?   看着尼采早有准备的模样,楚离的表情有些微微古怪起来。   尼采并没有在意他奇异的表情,她从桌角上拿起一摞准备好的A4打印纸。   很厚,很厚。   这一刻,楚离心中忽然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很快,他的预感就成真了。   尼采淡漠的声线响起。   “首先,我们来讨论第一紧急方案第一大款第一小条的第一细则:如果苏天征在她的专属舱室里趁机强x你时,你应该如何反抗。”   “——这是什么鬼预案啊!”   伴随着楚离有些崩溃的声音,小小的卧室中灯火通明。   漫长的一夜才刚刚开始。   而窗外,依然是万籁无声。   远方,陆家嘴商业区的繁华与喧嚣隐约可见,东方明珠塔的灯光璀璨斑斓,大多数人还沉浸在他们悠闲的日常中,除了交通要道处突然多了不少警察查车,引得微博和朋友圈上多了几条并不起眼的消息外,没有任何变化。   真正的舆论导火索将会在明天引爆。   ——届时,这座亚洲最繁华的国际大都会,将会陷入本世纪最大的沸腾中。 第二十三章 法兰西之夜   燕京凌晨,法国入夜。   巴黎歌剧院。   金碧辉煌的大剧院中,堪比凡尔赛宫般瑰伟的巴洛克式建筑风格和古罗马回廊融为一体,足足能容纳两千两百人的巨大空间,此时此刻正回响着神圣法兰西皇家歌剧团华丽的交响乐,与《今夜无人入睡》的雄壮咏叹调。   普契尼一生中最伟大的遗作《图兰朵》,正在这座宏大的歌剧团中演出着,古华夏式风格的塔楼伫立在剧场中央,咏唱与曲调已然进入最高峰,悲怆与雄伟并存的旋律在穹顶下高扬。   换做往日,应当有两千两百人的观众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他们或是能出入爱丽舍宫的神圣法兰西贵族,或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衣冠名流,他们将身着一尘不染的西装,与身旁高贵端雅的女伴一同聚精会神地欣赏歌剧的艺术魅力,并在歌剧结束后发出热烈的掌声。   但今天却不同。   因为今天的巴黎歌剧院,只有一位观众。   偌大而空旷的歌剧院中,一排排整齐的座位上空空荡荡,唯有第一排正中间的那张座位,有一个人在。   那是个女人,很美,身披漆黑的大氅,安静而冷漠地靠在猩红色的座椅上,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宏大演出。   只为她一人而存在的演出。   她就像是这座歌剧院的皇帝……不,她原本就是皇帝,这个冠以神圣之名的帝国的皇帝,万王之王,至高无上。   神圣法兰西的皇帝贞德,漠然地看着眼前的盛大演出,她那琥珀色的美丽瞳孔,似乎并没有因为雄壮的咏叹调而流露出什么陶醉或欣赏的意味,反而却似乎有几分……不耐烦的意思。   这份不耐烦,大概有可能是因为歌剧本身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手旁的那份简报。   最优先机密序列的简报,洁白的纸张上是全部手写的精致法文,详细地记录了从燕京时间的昨天下午开始,燕京方面的一步步异常举动,以及法国天基卫星系统在太平洋西海岸上空检测到的以太异常波形,直到最后推断而出的结论。   【华夏新生英灵血脉觉醒】   简简单单的几个单词,蕴含的重量却让黑暗圣女的眉头微微蹙起,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闭上眼睛,想要暂时浸入歌剧的旋律,但过分高昂的曲调却让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到此为止吧。”   终于,贞德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她的声音并不大,但透过身侧扶手上的装置,却一瞬间传到了整个歌剧院管理层的耳畔。   于是下一秒,宏大的歌剧就戛然而止,无论是剧场中央的演员还是台下的乐师,都停下了一切动作,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静谧而恭谨地缓缓退下。   “无聊的故事,无聊的布景,浮夸到恶心的演技。”   贞德指尖敲击着扶手,自然地舒展身体,靠在椅背上,冷冷道:“除了曲子还勉强算可以,一无是处,莫名其妙的所谓古典艺术结晶。”   “时至今日,歌剧艺术已经和现代人的普遍审美出现了一定脱节,何况《图兰朵》又是一百年前的作品,难免落后于时代了。”   不知何时,从歌剧院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了一名身着华丽礼装的金发女人,她神态恭谨,步调轻缓,几乎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地走到贞德背后。   她一边露出微笑,一边毫不犹豫地黑起了这部伟大的艺术杰作和整个艺术界,“何况艺术界那群衣冠楚楚的鉴赏家大都喜欢故弄玄虚,在他们的吹捧下,即使有人看出来这部歌剧的落伍,也不会有人敢说出来。”   当然,陛下就不一样了。   她并没有说出剩下的这半句话。   ——这也恰好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   所谓拍马屁也就是这样一回事,就算明知道对方在恭维你,但只要手法巧妙,你也不会生出什么恶感,反而难免在人类的天性下觉得很舒服。   黑暗圣女眉毛挑了挑,没有对这番恭维表露出什么态度,只是冰冷道:“行动小组已经筛选好了吗?”   “当然。”   金发女人以手抚胸,露出美丽的微笑,道:“金色鸢尾花辉耀下的神圣法兰西子民,已经做好了为陛下献出生命与灵魂的准备,我将亲自带队,用绝对的忠诚与信念保证,能在任何国家之前找到那名新生的英灵。”   一问一答,两人所言,自然是指每一个脱离于国家监管外的新生英灵诞生时,国际社会上约定俗成的“躲猫猫游戏”——尤其是在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之间。   理论上说,在当今各国户籍信息严密到百无一疏的前提下,很难有英灵在长大到真正觉醒的年龄时,还没有在检测大会上被发现,但凡事都有例外,且不谈那些偏僻小国,即使是五常,在现代史上也有过许多次新生英灵被漏掉的情况。   这种时刻,英灵归属国自然会急得像是油锅里的蚂蚱,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到新生英灵,而其他国家当然也不会干看着,敌国就不谈了,肯定二话不说动刺刀暗杀,而就算是平日里和睦相处的友邦,也不会吝于派个行动小组去地毯式搜索。   找到以后,伤害当然不会伤害,但拿这个情报让英灵归属国欠下一个价值连城的人情,就是约定俗成的习惯。   就像现在。   “俄罗斯五年前被苏天征打死了他们唯一一个能战斗的上位英灵,这五年来青黄不接,加上经济衰退,只有靠着还没长大的上位作为希望勉强支撑,早就怀恨在心。”   贞德睁开双眼,道:“至于造物议会,他们的想法全世界都知道……华夏这一次至少面临两个大国的敌意,自顾不暇,提前找到那个孩子,我们就能在接下来的欧陆博弈中占据主动权。”   金发女人以手抚胸的动作未变,嘴角扬起的笑意,幅度越发加大。   法兰西皇帝口中的欧陆博弈,自然是指英国脱欧后瞬息万变的欧洲格局,英法彻底撕破了脸皮,本来微妙的两极战略平衡岌岌可危,这种时候,哪怕是一个小国都值得争取,何况是华夏这样的庞然大物。   就像前段时间法兰西邀请华夏元帅进行军事考察的善意信号一样,不过这一次,战略价值可比贞德和苏天征吃顿饭强多了。   “请陛下安心。”   金发女人优雅而恭谨道:   “——我等必将带回最让您满意的消息。” 第二十四章 cnm,我亲爱的陛下   翌日。   上沪浦东机场。   时至上午,太阳刚出来几个小时,但偌大的机场中央却早已有一些小小的黑点伫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这些人的数量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但除了打头的那个外,无一不是上沪市的军方高级将领。   此时此刻,毋庸质疑,即使这座空旷的机场因临时停止开放而安静无声,机场外的整座上沪时,已经陷入了喧哗与沸腾,可以说在舆论的导火索被引燃后,大多数人连日常的工作都没了多少心思——因为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本世纪华夏最大的盛事。   这导致几乎每一个在职的公务人员都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以确保维持城市秩序稳定,不但警方,连军方也投入了大量人员,负责主要交通要道和核心区域的安保问题。   按理说,这些上沪警备区的高级将领们,理应也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不已,为保护这座城市不受敌国间谍和杀手的渗透而全力以赴,但现在他们在这里等候了多时,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怨言和不满之色。   这是当然,因为即将从燕京远道而来的客人,才是接下来的一天,和上沪市的适龄儿童赶赴燕京的列车上,真正的守护者。   ——人类范畴内的最强者们,来自燕京的华夏使徒。   正如世界各国过去在面临这种危险局面的一贯应对方案,除去苏天征作为最强大的后盾和底牌外,这些即将到来的使徒,才是对抗敌国和暗世界势力渗透暗杀的主力军。   而即使没有这一原因,这些上沪军界的老油条们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因为那个人同样在这里陪他们等待,也因为即将到来的这些使徒,就是那个人麾下的精英,其中更是包括那个人的第一使徒、她最亲密的战友与搭档。   苏天征伫立在人群的最前方,等待着她的战士们的到来。   金色的狐尾顺着风微微摆动,温暖的和风带起绿草的香气,扑在苏天征的脸颊上,很是清新怡人。   在这些高级将领的眼中,华夏元帅的心情似乎还不错,笑容一如既往的完美而动人。   这也是当然,每一个身在此处的都是军人,既然是军人,那肯定知道元帅对下属的一贯爱惜和善意,何况即将到来的这些人,本就是随着她五年前征战四境、没有错过一场大战的精英。   “快到了吗?”   苏天征没有抬手看表,只是笑着发问,背后立刻就有一位戴着少将肩章的军人上前一步,他是上沪警备区的参谋长,恭敬道:   “——大夏龙雀的专机已经进入上沪空域了,元帅。”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刻,遥远已经传来第一声抵达浦东机场的音爆轰鸣声.   从远到近,机场中央的众人已经能看到天际云层间的一道长云轨迹,速度减慢,高度下降,下降,再下降,直到渺小的黑点化为近在咫尺的隐形军用运输机。   滑行在跑道上的运输机缓缓停滞,蝙蝠般的巨大双翼折射出凛冽的钢铁寒光,随即后舱门打开。   机械阶梯缓缓落下,与此同时,钢铁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终于一步步传来。   一只修长的靴子展露在众人眼前,漆黑而冰冷,折射出凛冽的寒光。   当阶梯轰然落地时,伫立在运输机面前的众人终于看到了第一位来自燕京的客人。   那是一位冰山般的冷美人,她身着黑色基调的将官军装,肩章上点缀着一枚代表少将军衔的金星,脸颊上看不到一丝笑容,冰冷得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她的面容除了冷一点外,几乎完美无瑕,只可惜身材不太尽如人意,虽然有着修长的双腿和毫无赘肉的纤腰,但胸前的起伏却有些……尴尬。   走下阶梯,来到苏天征面前,冷美人行了个一丝不苟的军礼,冷静道:   “元帅,大夏龙雀特派行动小组已全员抵达上沪。”   在这名冷美人少将的身后,十三名军衔至少在上校级别的黑衣军官,已同样走出阶梯,停在少将的背后,这些人有男有女,但年龄都不算太大,最大的约莫不到三十岁,最小的更是只有十六岁。   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胸前佩戴的钢铁标志,冰冷无光的漆黑龙雀。   当然,还有他们眼神里共同的,对苏天征的狂热崇拜与敬意。   “早安,龙雀。”   看着眼前神情肃穆、军姿一丝不苟的冷美人,苏天征的笑容越发和善,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亲密地和她拥抱了一下,笑道:“连夜从燕京飞过来,辛苦了。”   “这是军人的职责,元帅。”   冷美人收回手,严肃道。   苏天征没有说话,只是笑容不变,看着她的第一使徒,名为“夏龙雀”的大夏龙雀指挥官。   而她身后也一直没有敢出声的上沪高级将领们,也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冷美人,一边思考着如何借机打好关系,一边脑海中又忍不住闪过大夏龙雀的那些传说。   是的,大夏龙雀。   ——在五年前的那场战争结束,名为夏素言的少女君临九州之后,燕京改变了始皇时代的军事体制,不再将使徒分散于各大集团军,转而除了边防卫戍部队外,其他全部使徒都集中于紫禁城,创立了以古华夏的龙雀神话为名的使徒部队。   当然,他们也拥有同一重身份,那就是武帝的禁军。   不过这也只是名义上而已,身为上位英灵的武帝自然不需要使徒来保护,所以大夏龙雀真正的定位,是像不列颠的圆桌骑士团一样,作为龙军的最高武力组织而存在,隶属于龙军元帅的麾下。   而大夏龙雀的战时指挥官,每一代的夏龙雀,自然就是龙军元帅的第一使徒。   就像眼前的这位冷美人一样,在五年前的西伯利亚和太平洋第一岛链,她曾以弱冠之龄随苏天征征伐四境,立下过煌煌战功,受到夏素言的亲自授勋,是五年前脱颖而出的那批年轻军事新贵中军衔最高的一位。   作为燕京战后竭力塑造的几位主要军事新贵形象之一,在官方的宣传文稿中,这位大夏龙雀指挥官的优点有很多,但最突出的还是其不畏强权、钢硬干练、一丝不苟的军人作风。   在文稿所载的军中逸闻里,据说夏龙雀在没有进入前线、只担任元帅的生活秘书工作时,曾经因苏天征元帅在非交战期时不顾精力和身体健康连续熬夜打游戏,而面不改色地把元帅珍藏的上百部游戏光盘挨个掰碎扔进了垃圾桶。   ——顺带一提,这一逸闻受到了很多华夏人的喜爱,这几乎是龙军形象公关工作中最成功的一笔,不但树立了大夏龙雀指挥官的个人形象,而且让元帅大人多了几分可爱之处。   看着自己亲密的战友,苏天征嘴角的笑意越发和善。   而黄金瞳间的笑意,则是越发微妙。   作为亲历者,她当然知道眼前的大夏龙雀指挥官,并非像官方宣传中那样纯粹军人式的固执。   ……她比官方宣传里固执多了。   纵使坚持了很久,到现在,苏天征的黄金瞳深处,还是难以抑制地出现了几分mmp的痕迹。   该死,素言派这家伙过来,该不会是在故意监视她吧,她还想着在列车上趁尼采不在做点什么呢,其他人都好办,眼前这家伙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忽悠开的——   就像墨菲定理所言的那样,这份不详的预感,很快就化为了现实。   “元帅,根据陛下的命令,我们还带来了一位特派员,作为一些特殊工作的协助者。”   夏龙雀又行了一个军礼,指向从运输机前方舱室走下的最后一个人,道:   “——这一位是从北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紧急征召的我国进修专家,国际心理学界最顶级的大师之一,将负责对列车上每一个孩子的心理测评,以避免新生英灵因为某种原因而刻意隐藏自己。”   这一刻,苏天征的黄金瞳不禁彻底凝固了。   她的心中,一瞬间有成千上万如弹幕般密集的mmp疯狂涌现。   素言,cnm——   -------------------   Ps:这章是凌晨四点写出来的,三千字写了四个半小时,手快断了……抱歉让大家等得太久了。   因为亚空间线是直接腰斩,所以燕京线的大纲基本是从头开始做,上官婉儿、夏龙雀、最后出场的这位心理学家(其实你们认识的),都是贯穿全篇的重要配角,还有后面的很多角色,都需要一个个细心雕琢,这几天做大纲做的有点脑袋发炸,频繁新角色出场,进度难免赶得慢了点,希望能谅解,到燕京以后一切节奏就该加快了。   而且还要顾及政治,这回的要求好了点,只是架空政治不能影射现代史上的斗争,于是我这两天在翻党史……党史……哈哈哈,写小说真好啊……(躺尸)   啊,这本书真是我写过的最艰难的作品,杂志哪有这么多b事啊……(躺尸) 第二十五章 一只史上演技最失败的狐狸(上)   “谢谢,辛苦了。”   当午后两点的温暖阳光落入客厅中时,楚离正在微笑着送上门进行适龄儿童登记工作的民警大叔离开。   “不累不累,不用送了,我还得赶着跑下一家呢,那家在西城区,我估计得一路闯红灯过去。”   民警大叔乐呵呵地摆摆手,收拾起茶几上的登记设备,走向门外,“该忙就忙吧,准备好东西,去燕京一趟要待一星期呢……哈哈哈,先提前祝你家孩子能中标,这样以后我也能跟同事吹牛皮说我是跟英灵冕下当面说过话的人了。”   “那就承你吉言了。”   楚离笑着跟他挥手道别,看他蹬蹬蹬走下楼,然后关上门,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苏夏和另外一人。   他对苏夏笑道:“怎么了?梦想成真的事真的有可能落在自己头上,这时候不应该很激动吗?”   “……”   然而,苏夏却并没有说话,依然双手托腮,愣愣地看着桌上刚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2017届燕京英灵血脉检测大会通行证】,莫名地发着呆。   看着这样的苏夏,楚离耸耸肩,坐回了沙发上,另一人的身旁。   他看向电视机屏幕中,主持人以字正腔圆的语调,正在播放的注意事项。   ——当国家机器被彻底动员起来时,爆发出的力量是任何个体都难以想象的。   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舆论宣传攻势就覆盖了整座上沪市乃至于整个华夏,北斗天基卫星系统发现疑似英灵血脉觉醒波动的字眼成为了各大门户网站的头版头条,新闻频道开始不厌其烦地轮番播放英灵血脉检测大会期间的注意事项,学校、公司、大街小巷的每一个人口中的话题,都变成了这一本世纪华夏最大的盛事。   与此同时,整座城市的公务人员被集中调转,以学校为单位,每一块区域内存在14-16岁青少年的中学内都排起了登记身份的长龙,而因各种原因不在中学范畴内的青少年,则由全市警力挨个上门通知并登记。   大型军用运输机连夜运送设备,全信息化无人程序,视网膜、指纹、DNA三位一体,五秒上传紫禁城总网,自动打印发放通行证,几乎高效到令人发指的程序,令难以计数的适龄青少年在短短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内就基本完成了登记程序,只有一些没有上中学的孩子还在由警方地毯式搜索,预计最迟在今天下午六点之前,所有登记程序就能彻底完毕。   而在这之后,限制进度的,就只剩下陆路运力和沿途护送使徒不足的问题了,这一过程,大概需要三天到一周才能完成。   当然,在今夜八点左右,第一辆开往燕京的高铁列车就将启动,它将按照预案,在上沪警备区军方技术部的24小时以太设备紧急改装下,多列并联以大规模增加载客量,并做好世界顶级的安保处理,然后搭载原本就在上沪市政府使徒潜力名录中的种子选手和其他成员,赴往帝都。   理所当然,作为十五岁的上沪交大学生会主席,苏夏自然是今晚这一趟列车的乘客之一。   但看上去,她好像并没有抱着多么美好的期待。   这也是难免的。   楚离不禁苦笑了一声。   “……我参加过两次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两次都没有检测出一点资质,根本就不是燕京这次主要筛选的目标,他们想找的人是这些年里可能被漏检的那一部分人,最次,也是只参加过一次大会的人。”   漫长的沉默后,苏夏终于淡淡地开口了,她将视线从那张通行证上移开,精致的脸颊上看不到什么感情起伏。   “凑数而已,有什么好开心的,有这浪费时间的功夫,还不如在家多打会游戏。”   黑色长发随风飘扬,挡住了她冷漠的眼眸。   “……”   看着这样的苏夏,楚离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正如少女所言,从五年前展开一段新的人生之后,她就对英灵这一存在抱有近乎狂热的向往,三年一度的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2012届和2015届她都没有错过,但……每一次的结局,却都是一模一样。   几乎为零的以太契合度,不要说是英灵血脉那般伟大的存在,即使是成为华夏最弱的一个使徒,她都没有一分一毫的资格……就像尼采昨夜的检测结果一般。   到现在,楚离还记得她在2015年的冬末,漫天飘雪的季节里,孤零零地从会场大门走出来、手里紧紧捏着一张满是褶痕的纸,面无表情地向他走过来的表情。   第一次的满怀希望,第二次的一丝侥幸,无一不迎来同样的结局,也那怪面对这种让整个上沪都为之沸腾的大事,这孩子却是这样一幅表情。   “说不定这次能有一点希望啊。”   半晌,楚离还是只能说出颇为苍白无力的安慰,苦笑道:“要是真的没一点可能,那你也不会在第一梯队的名录里了。”   “那大概只是宁可错登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想法。”   苏夏淡淡道:“或者说是元帅大人和尼采冕下的原因吧……你别忘了,元帅今早跟我打电话,说下午亲自来接我的事,不过是沾了一点光而已。”   “好了,别纠结这些,既然决定去,那就收拾行李吧,或者不想干活的话,想点别的开心的事也可以。”   “开心的事?”   岂料,苏夏不但没有因这份安慰而情绪有所好转,反而神色更冷了几分。   她嘲讽似的冷笑一声,“我看这时候,只有你能开心起来吧,变态?”   按理来说,这种近乎于无理取闹的嘲讽,本应让楚离对苏夏施以正义的制裁,但此时此刻,他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说,我也是没办法才把她带回家的啊……”   楚离的视线转向一旁。   金发碧眼的加拉蒂亚,正安静地坐在他身旁,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   来自不列颠的年幼姬骑士,今天穿着一身颇为清凉的纯白夏装,上身是单薄的无袖白衬衫,下身是不到膝盖的短裤,一双凉拖鞋,气质很是居家。   三无少女还是维持着低耗电待机模式的样子,除了安静地看着电视,整场对话中她甚至没有发出呼吸声以外的半分声响,俨然是存在感为零的花瓶摆设。   但显而易见,因为身材原因,只能穿着苏夏最小号衣服的加拉蒂亚,此时几乎完全暴露在空气的雪白双臂和大腿,让对面的苏夏,心情很不好。   很不好。   “所以说,这孩子不是应该前天就回国了吗?”   苏夏面色有些发黑,第不知道多少次对楚离道出带着凛冽杀机的控诉,“你就这么喜欢这一号身材的无知少女?”   “说了多少次了,机场海关高速收费站哪个都不让出去,你杀了我我也没办法啊……”   楚离捂脸,再度叹息。   这话倒也不算骗人。   国际历史上,但凡这种突发性英灵血脉觉醒的状况,该国家基本都会封锁目标城市的海陆空要道,本国适龄青少年就不用说了,而那些带着孩子的外国游客,抱歉,你们也不能走,乖乖跟着回首都,检测完一遍没问题再放人,而要是真的在你们里检测出新生英灵……   咳,小同志先喝杯加料热牛奶,咱们找个最漂亮的知心大姐姐跟你在床上聊聊我们这儿的大好河山、碧波峰峦和公民待遇问题……   ——这种流氓作风自然是违反国际法的,但相比这一行为能规避的风险和潜在的收益,国际法算个jb,且不谈真的哄过来的恐怖价值,就算这个孩子哄不到家,也能跟它的祖国做上一笔交易。   因为这种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几千年历史上发生过的次数能用一只手数完,所以大家也就默认了。   就像现在,加拉蒂亚那条连膝盖都遮不到的裤兜里,也同样塞着一张歪果仁专用版通行证。   而在这个原因之外,幕后的真相,则是一道双重保险,关于这趟列车与加拉蒂亚本人的安全问题。   即使受到轻微灵魂损伤,但毕竟行动和战斗不受任何影响,加拉蒂亚也是准英灵的战力,能给列车的安全增添几分稳妥,而换一个角度看,苏天征、楚离和燕京使徒的组合也比尼采单独一人更能保护她不再受到新的伤害——毕竟导致她受伤的真凶还隐藏在幕后,还是稳妥为好。   当然,为了避免被来自燕京的使徒发现,尼采已经给她加了n重灵魂暗示的保险,从下意识忽略“加拉蒂亚”这个名字代表的异常,到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再到最细微的以太波动。   凭借大夏龙雀最高也不过是使徒级的神秘性,毋庸置疑,稳了。   ……可惜,不太稳的是苏夏这边,楚离总不能让尼采直接洗掉她的记忆,所以只能默默忍受变态的指控。   “总而言之,你不是说下午苏……元帅就来接你了吗?”   为免状况激化,楚离只得转移话题道:“现在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吧,别到时候还让元帅等你半天。”   这个元帅二字喊起来真是别扭……   楚离心中颇为微妙。   但恐怕更别扭的还在后面,大概过不了多长时间,苏天征就会当着苏夏的面和他“第一次相见”,这场戏该怎么唱,他从昨晚就头痛到现在了。   他这边还好说,狐狸那边才是真的让人忐忑不安。   按照尼采在昨夜的说法,她已经给过了狐狸关于他假身份的一切资料,也手把手地教过了她关于演员的自我修养问题,但——   楚离还是担心她已经打定主意当着苏夏的面跟他签个结婚证了……   希望她能理智一些吧,虽然无论从新闻联播还是从苏夏口中,他听到看到的都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华夏元帅形象,但和她重逢后的所见所闻,实在是让人难以放心。   真是的,这只狐狸……到底真的长大了吗?   零零碎碎的心思想着,不过该准备的事还是得准备,楚离也不再跟苏夏墨迹,站起身,开始整理赴京的行李。   “你要是闲着没事,也来帮忙。”他招呼苏夏。   “怎么不让她去帮?真是怜香惜玉的绅-士。”   苏夏嘴上虽是嘲讽,但冷笑一声,还是乖乖地站了起来,跟着楚离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她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楚离拍了拍苏夏的头,转头对加拉蒂亚笑道:“如果苏元帅来敲门了,记得马上叫我们。”   “……嗯。”   纯白夏装的加拉蒂亚,将视线从电视机上移开,看向楚离,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似乎原本只想点点头,但却从楚离背上看到了什么比较特别的东西一样,微微怔了一会儿,才道出那个嗯字。   楚离没有在意到加拉蒂亚的表情,他笑着挥挥手,带着一脸不情不愿的苏夏走向卧室。   但两人的脚步并没有走出多远,就停滞在了那里。   因为敲门声响了。 第二十六章 一只史上演技最失败的狐狸(中)   一分钟前。   “元帅,请暂时休息片刻,安保工作只需要两分钟,时间到后请随留守在楼下的人员一同上来。”   当午后和煦的阳光洒落在苏天征脸上时,她正坐在一辆黑色汽车中,看着车窗外神情肃穆的夏龙雀,和她背后的三名军官,露出温和的笑容,道:“嗯,辛苦了。”   此时此刻,华夏元帅的车队,正在楚离家小区楼下的树荫中停留着,没有挂着军牌,低调而内敛。   而两人所言的事情,则是高级官员外出例行的安保工作,虽然苏天征是全球最强的次位英灵,但毕竟世界上还有很多能威胁到她的存在,尤其是涉及到高神秘性的权能结晶“炸弹”,所以这类程序依然不会略过。   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则是……   苏天征觉得,自己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好当着苏夏的面和楚离见面。   看着夏龙雀和其他三人的背影走上楼梯,即使脸颊上的笑容依然完美,但她的黄金瞳间却还是有些异样。   她凝望着那栋平凡的居民楼,金色的狐耳微微异常地抖动着。   原来这种时候,即使是历经过无数死亡杀场的神洲武神,也难免会品味到所谓的“紧张”啊。   她有些自嘲。   不过还好,这里毕竟没有尼采的存在,没有时刻会被人戴绿帽子的危机感,苏天征相信,她只需要摆出平日里正常的姿态,尽量少和楚离对视,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嗯,一定是这样没错的。   这样想着,她闭上双眸,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睁开眼时,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上位者的沉着与稳重。   ……   ……   当楚离打开门时,他并没有看到苏天征的身影。   映入眼帘的,是只看到在电视上经常见的那位大夏龙雀指挥官,和她背后几位军衔各异的大夏龙雀军官。   “您好,楚先生。”   率领着这个国家最顶级暴力机关的冷美人,依然是一身漆黑的少将军装,高挑的身姿站在那里,和楚离的身高几乎相同,脸颊上有着冷漠的神色,但却没有盛气凌人的态度。   而她的背后,则是两男一女的军官,一个神情肃穆、同样看不出表情的中年大校,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似乎是双胞胎模样的少校,年轻得过分,此时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楚离——准确的说,是他背后的苏夏。   夏龙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同样将目光对准了苏夏。   毫无疑问,无论是苏天征的第一使徒,还是大夏龙雀的军官们,都对这位被元帅投以异样关注的少女抱有好奇的心绪,这份感情从今晨飞抵上沪,在规划行程时得知元帅将临时去接一个普通少女一道赴京时,就开始萌芽,直至如今。   尤其是大夏龙雀的指挥官,她看着苏夏的眼神,更是审慎。   当然,她同样没有遗漏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审视,而相比起对苏夏的审视而言,她看楚离的眼神,反而更有些异样的意味。   这份异样,则是源自她上午看到这个男人和苏夏的年龄差距时,心中生起的揣测。   看了一会儿,她才对楚离伸出手,认真道:   “想必苏夏小姐应该已经通知过您了,元帅今天将会带苏夏小姐一道赴往燕京,我们负责先展开例行的安保检查工作,请您予以配合。”   “哦……当然,这些规矩我明白的,各位辛苦了。”   楚离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笑了起来,温声出言,没有表现出小人物诚惶诚恐的样子,也没有因自己真正的身份而流露出过分的淡然,只是眼神中弥漫出几分尊重、敬意和些许的好奇,一幅很普通、却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态度。   和夏龙雀一样,他也在打量着对面这位苏天征的第一使徒。   他的这幅姿态,让背后的苏夏微微松了口气,虽说对楚离有一定的信心,但她还是有些担忧他会露怯,毕竟是往日只能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连她自己第一次坐进元帅和尼采冕下的车子里时,都是大脑在颤抖的状态。   当然,和两位英灵经历了亚空间跌宕起伏的冒险(虽然她一直在打酱油)之后,苏夏至少已经不会因为这种场合而胆怯了。   “我在军事频道经常看到您。”   苏夏仰起头,用平和而冷静的目光和夏龙雀直接对视,她伸出手道:   “作为龙军的主要宣传形象,您在历次座谈中始终坚持的鹰派主张,让您成为了我们心目中的军方鹰派领袖之一,我很荣幸能拥有和您面对面交谈的难得机会,待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   夏龙雀伸出戴着漆黑手套的右手,与她相握。   “苏夏小姐,我的军事理论和战略主张,都是元帅教给我的,我没有资格被称为任何意义上的领袖,请不要再使用这种说法。”   冰山般的女人神情平静,一丝不苟地逐条纠正道:“至于面谈,以元帅对你的看重,以后会有很多机会,无需使用‘难得’作为修饰,而签名问题,如果你需要的话,任何时间都可以。”   “……您还真是像传闻中那样认真到不近人情啊。”苏夏眨眨眼。   “这是军人的基本素养。”夏龙雀认真道。   “咳,好了,各位还是先进客厅里坐一坐吧,没必要站在这里聊天。”   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场对话的楚离,此时终于不再沉默下去,他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笑道:“我去给大家倒几杯水。”   “多谢。”   夏龙雀对他点头致谢,然后转过身,对背后的三人道:“按照标准预案,扫描每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客厅和苏夏小姐的卧室由我负责,其他房间你们三人自由分配。”   一声令下,三人齐齐行了个军礼,即使是那对年幼的双胞胎也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目不斜视,拿出以太设备,径直走入各个房间,开始分头扫描。   “这位就是你在电话里跟元帅提到的那个外国孩子吗?”   当沙发上的加拉蒂亚映入夏龙雀眼帘时,她转头问苏夏道。   “嗯,没错,我的一位朋友的妹妹,这段时间暂时寄宿在家里,刚好赶上英灵觉醒,就只能跟着我们一起去燕京了。”   楚离一边倒水,一边笑道:“请放心,她已经经过检测、拿到通行证了。”   “那就好。”   夏龙雀点点头,但不知为何,她却依然走向了加拉蒂亚。   这个动作,让楚离倒水的动作没有变,眼睛却微微眯起。   怎么回事?   从一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着这位大夏龙雀的指挥官,虽说在电视上常见,但现实里的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却还留有悬念,作为这趟燕京之旅中难以避开的关键人物,要想不被暴露,搞清楚这位夏龙雀小姐的底细是在所难免的。   当然,初步的接触中,暂时只能看出她一丝不苟的军人作风,有些棘手,但却不算太大的问题。   但现在她准备做什么?   思绪闪电般急转,而夏龙雀已经走到了加拉蒂亚面前,但她却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   给加拉蒂亚披了一件衣服?   当那件漆黑的少将军装被披在年幼的金发少女身上时,加拉蒂亚转过头,和眼前的冷美人对视一眼,微微歪过头,碧绿的双眸中流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   而在一旁,无论是楚离还是苏夏,都愣了起来。   这一刻,楚离心中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披完衣服后,夏龙雀依然没有说话,而是坐到了沙发上,面对着饮水机旁的楚离。   她的神情毫无情绪波动,眼睛直视着楚离,像是在审视着圣徒与囚犯的复合体。   “在苏元帅来到这里之前,我想我有必要坦白地告诉您一些事,楚先生。”   夏龙雀冷静道:   “——当我看到您的个人资料的第一时间,曾怀疑过您是一个恋童癖。”   *……淦,还真是够坦白的。   这一瞬间,即使是演技远超奥斯卡影帝的前守夜人统帅冕下,拿着水杯的手也不由得抖了抖,水花落在了地板上。   收回前言,这位大夏龙雀指挥官的军人作风,好像的确有些棘手。   “那个……夏将军,我有点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虽然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但楚离的表情却还是完美扮演了一个无辜的普通人,他眨眨眼,苦笑道:“恋童癖,您是指……我收养了苏夏这件事?”   而这时,一旁的苏夏也反应了过来,她眉头紧紧皱起,再看向夏龙雀的时候,已经多了几分愠怒之色。   “是的,很抱歉,但我不能向您撒谎,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此,当然,因为某个原因,后来我排除了这种可能。”   夏龙雀点点头,她从随身携带的手提箱中拿出检测客厅的以太设备,一边进行着自己的工作,一边道:   “在得知元帅将来到您家中的决定,并意识到她对苏夏小姐的看重后,我调查了您和她的一切过往信息和档案。首先,楚先生,我很敬佩您愿意收养一位休里安纳遗孤的决定,并对苏夏小姐在这五年中的幸福生活感到由衷的喜悦,我很高兴能看到一次悲伤的战争被添上这样一抹温馨的注脚。”   说着,她打开设备,以太粒子的微光开始闪烁,遍布到整座客厅中,她抬起头,认真道:   “但与此同时,出于我的职业操守,我也不得不对您收养苏夏的动机做进一步的考量——显而易见,年龄相差不到十周岁的收养关系,难免让人质疑存在一定风险……尤其是在苏夏小姐的容貌如此美丽,而这五年里您又始终没有婚姻记录的情况下。”   顿了顿,她又看了加拉蒂亚一眼,道:“而且,还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孩子,现在寄宿在您家中,以这样的打扮。”   “那是我过去的衣服。”   这一次,反倒是苏夏先开口反驳了,她眉头紧蹙,神色有些不善,“她穿成这样,只是因为找我的衣服换比重新买更方便而已——”   但她的话音尚未落下,就被一旁的楚离挥手制止。   “是这样啊……”   楚离苦笑一声,道:“嗯,我能理解这种质疑的理由,不过夏将军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排除掉的这个可能性?而且,今天当面把它提出来,又是因为什么呢?”   “排除的原因以及我的目的,等到列车上,我会和您单独详细讨论,不过不用担心,只是和苏夏小姐未来的成长有一定关联而已,是出于我身为元帅第一使徒的职责而做出的一个建议。”   以太设备的全面扫描异常迅速,说这几句话的时间,夏龙雀就已经把客厅和苏夏的卧室基本扫描完毕,她抬头开口,却说出了让楚离完全意想不到的话来。   “——关于您应该尽早和一位中意的上沪本地适龄女性结婚,尽快结束苏夏小姐的单亲家庭状态,以利于她的正常成长和长远发展的建议。”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看过您现在的工资流水账单,如果存在某些经济上的困难,在苏夏小姐来到元帅身边进修后,按照大夏龙雀的相关家庭待遇规定,我可以帮您安置一份稳定且待遇优渥的政府工作。”   当这两句话落入两人耳畔时,不单单是楚离的脸颊上浮现出几分诧异之色,苏夏的眼神,更是渐渐从惊愕陷入了呆滞。   而在下一刻,苏夏双眸间的呆滞,就再度变化,成为了难以抑制的诧异和愤怒。   但还没等到她心中的怒火通过声音宣泄出来,客厅大门处,就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咔——嚓——!】   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打开了半扇的大门,和门背后,带着僵硬的完美笑容的苏天征。   以及,她那有些发青的手中……   ——被巨大的力量缓缓握碎的门把手。 第二十七章 一只史上演技最失败的狐狸(下)   当手中的钢铁门把在难以抑制的巨大力量下缓缓破碎时,苏天征的笑容已然僵硬到了几乎冻结的地步。   她的心中好像还回荡着刚刚不断对自己重复的心理暗示——这不过是和楚离很平凡的一次相见,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只有苏夏的在场,只要摆正心态,忽视掉尼采三番五次给她戴上绿帽子的悲伤故事,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毕竟,从现在开始,直到列车抵达遥远的燕京,一路上除了她以外,再没有和楚离关系暧昧的女性……额,虽然那个叫加拉蒂亚的不列颠准英灵似乎和他认识,但看两人的相处模式,和恋爱完全扯不上关系,再说他也不会对那种年龄、单纯到一张白纸的小孩子感兴趣,所以不用担心。   虽然素言疑似在她这插了两个眼,但只要小心行事、不主动暴露,夏龙雀和那个所谓的国际心理学顶尖专家也不算什么巨大的威胁——这两个人总不会有胆量主动找她的茬吧?   总而言之,这里已经是她的主场,稳了。   ……遗憾的是,当这些心理暗示因刚刚听到的那些话而灰飞烟灭的时候,华夏的元帅冕下才意识到,她的想法究竟有多么天真。   素言,cnm,重复三遍。   苏天征想,也许素言已经料到了夏龙雀的到来,必然会导致她可能存在的异常暴露,已经准备好了安静等待一切的结局。   该死……要赶快想出办法才行……   她的手无意识地微微用力。   ——于是钢铁的碎块化为齑粉。   ……   ……   “元帅?”   当大门处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夏龙雀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立刻起身,先是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疑惑地看着元帅。   “您……怎么了?”   以她身为元帅第一使徒的水平,自然能看出周围并没有敌人存在,那元帅是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正在卧室中做安保扫描、听到异响的大夏龙雀其余三人,和苏天征背后跟随上楼的其他几位军官,也冲到了苏天征的视野之内,与苏夏一起,将诧异的目光投向门把手。   这个时候,还能依然维持处惊不变的,恐怕也只有坐在沙发上的加拉蒂亚了,她唯一的反应只是安静地看着苏天征,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然后再度把视角对准楚离。   而还在饮水机旁的楚离,脸上的表情几乎完全僵掉,连勉强维持笑容都有些难以做到,手中的水杯早已全部洒到了地面,大脑中传来一阵阵的眩晕感。   喂喂……不是吧?这到底是什么鬼剧本啊,开场第一秒直接演崩?而且还是当着苏夏和夏龙雀还有一群人的面?   楚离的心中仿佛有十万头金毛狐狸狗狂奔而过。   毫无疑问,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可不觉得狐狸能有什么好脾气能在这种情况下恢复冷静,然后像预定好的那样若无其事地与他和苏夏展开亲切友好的会谈。   然而,就在楚离额头冒出几颗豆大的汗珠时。   苏天征终于有了一些新的动作。   “……”   没有什么多余的声音,苏天征依然在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事物,看不清她的脸。   半晌后,才轻轻地挥了挥手。   于是四散的齑粉随风散去。   “抱歉。”   她终于抬起了头,看向楚离。   “……”   没有回应。   没有说出话来。   这一刻,楚离觉得自己可能看到了一只假狐狸。   “初次见面,楚先生。”   眼前的女人瞥了一眼身后的狼藉,道:“看来,我似乎需要赔给您一个门把手,作为见面礼。”   钢铁的长靴踏过散落的齑粉,发出重重的脚步声,她走到楚离身前,一边走,一边摘掉被弄脏的手套,交给旁边肃穆伫立的夏龙雀。   她伸出手,笑道:   “我很喜欢苏夏。”   仿佛有熊熊燃烧的黄金火焰被冰封在那双瞳孔间,犹如君王般威严。   “……”   楚离有些发愣,直到背后的苏夏从苏天征握碎门把的场面中回过神来,因他的发呆而神色变得有些不善,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他才想起来伸出手,与眼前的女人相握。   纤细的雪白手指有些微微冰凉,不轻不重地相握,很舒服,但他却没有心思去感受这份柔软。   因为苏天征露出的笑容。   那份笑容,让他有些失神。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竟是漫长时光之前,在祖龙阁之巅的那个除夕夜里,漫天烟火间,那个女人的微笑。   他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然而,不同于楚离,身在客厅、视野对准这边的其他几人,无论是苏夏还是夏龙雀,甚至是大夏龙雀的那对双胞胎军官,都没有因苏天征的一切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仿佛本应如此。   【砰——】   一声轻响和脚上的震动唤醒了楚离,原来是苏夏的神色变得更加冰冷,又踢了他一脚,他才连忙把手松开,将一瞬间涌起的无数纷繁思绪收回。   他用有些异样的眼神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   苏天征对楚离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介意什么,她走到苏夏身旁,露出有些温柔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牵起苏夏的手,走向沙发。   “龙雀。”   一边走,她一边说道。   屋内身着军装的其余众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沉默了很久,夏龙雀在中厅处伫立不动,手里还拿着那双黑色手套,听到呼唤,她立刻点头道:“元帅?”   “命令国安厅,上传陆家嘴金融区全局以太模型。”   苏天征顿了顿,道:“东南方位四千三百米,存在异常以太波动。”   “……是,明白!”   夏龙雀先是一愣,随即瞳孔紧缩,而眼角的余光再度瞥见大门处的狼藉后,眼眸深处也不再充斥着疑惑的意味。   不单单是她,在房间中的其他几名军官,也同时将目光落在那个门把手处,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立刻有两名军官上前和夏龙雀耳语几句,大步走向客厅之外,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而正被苏天征牵着手坐到的苏夏,也终于明白过来,让元帅失误到握碎门把手的大事究竟是什么,心底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不安感烟消云散,但还没等几秒,刚刚因苏天征的到来而被打断的另一件事,就又浮现在脑海中。   下一刻,她的脸色再度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在苏天征的眼皮底下,苏夏没有移开视线,但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了楚离和夏龙雀。   视野中,楚离的神情还在发愣,这令她的心情又恶劣了几分,心中暗暗嘁了一声。   刚刚还以为他能像面对夏龙雀一样面对元帅,结果……啧,看到元帅以后连眼睛都不会眨,她果然还是高估男人这种生物了。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关头,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夏龙雀那里。   苏夏又看向夏龙雀,身材高挑而平板的少将小姐正伫立在原地,神情肃穆。   苏夏的眼皮忍不住微微跳了跳,她兼修过心理学,毋庸置疑,夏龙雀这种人,大概永远不会因外界的阻碍而放弃自己的计划……即使那个计划是给楚离找个妻子这种荒谬绝伦的玩意。   难以抑制的焦躁感浮上心头,苏夏明白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糟糕,以她的地位,根本不可能让夏龙雀改变所谓的“帮助成长”计划,正相反,如果她敢去过分反驳夏龙雀的话,可能会让那女人更觉得她和他的关系有问题,更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该死……   现在,唯一的手段,好像只剩下一个了。   如果是元帅的话,她发出让夏龙雀不要干涉她家庭生活的请求,元帅应该会答应的,只要掩饰的好一些,就没有问题了……只要掩饰的好一些。   苏夏看向身旁的苏天征,元帅正在神色自若地靠在沙发上,似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客厅的布置,笑容温和,还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意思。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双眸。   两秒钟后,当她再度睁开眼时,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已经挂上了标准的商业式笑容。   “那个……元帅,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我能问个问题吗?”   苏夏神色优雅而矜持,装作无意和好奇的问道:   “——刚刚听夏将军说,大夏龙雀的家属待遇很好,元帅能不能跟我简单讲一讲呢?”   “……”   这一刻,苏天征完美的笑容,再度僵硬了一下。   不过,这一次似乎还好,一回生二回熟,苏天征僵硬的表情很快就恢复如常,只是揉了揉苏夏的黑色长发,笑道:   “家属待遇?你们怎么讨论起这个问题来了?不过,具体细则的话,我并不太清楚,先别着急,等马上离开之后,我再给你找一找相关的资料吧。”   同样是装作不经意,显而易见,苏天征的功力还是比苏夏强多了,三言两语就把话题推到了以后,而避开了最麻烦、最容易因情绪问题而使她暴露异常的当下。   几乎是完美的推脱。   ……嗯,如果这里只有她和苏夏两个人的话。   “等等。”   当夏龙雀的声音再度响起时,苏天征一怔,随即眼皮忍不住重重地跳了跳。   此时此刻,大夏龙雀指挥官的神情依然美丽而严肃,在苏天征的眼里,漂亮得就像茅坑里的搅屎棍。   “——元帅,我知道!” 第二十八章 一根银色的头发,与即将到来的大新闻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啊死雀崽子!   当夏龙雀的声音落入苏天征耳畔时,端雅的元帅冕下险些又把手边的沙发扶手给掰碎掉,她看着夏龙雀那幅肃穆的神情,第一次涌起了如此强烈的把她塞上口球关进禁闭室的冲动——连五年前她在垃圾桶里看到一百多部游戏光盘堆积如山的碎片时,都没有如此强烈的砍人欲望。   但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她,堂堂神洲武神,如今唯有捏着鼻子,和颜悦色地和她的副官继续探讨,如何给她毛绒绒的大尾巴染上漂亮的自然之色的问题。   毕竟,这个时候要是强行打断,无论怎么看都有问题啊——   “没想到你还能记着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苏天征心中已经不知把眼前的这位冷美人在禁闭室里摆出了多少种姿势,但那美丽的面庞上却依然露出柔和的微笑,她摸了摸苏夏的头,笑道:   “那讲一讲也无妨,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太多,不用背诵全文,简单说几句就行了,那些细节等到燕京以后你再单独讲给苏夏听吧。”   “遵命,元帅。”   夏龙雀自然不知道短短几秒钟间,她漂亮的平板身材已经遭遇了严重的纯洁危机,在她看来,她只是提前为元帅抹杀一切可能存在的风险罢了。   她转头将视线对准苏夏,黑色长发的少女笑容优雅,眼眸间满是全神贯注的认真之色,宛如一个正在为自己父亲的婚姻问题而烦恼多时的善良女儿。   虽然夏龙雀一向不懂什么所谓的察言观色,但眼前少女的心情,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真是个会为父亲着想的好孩子啊。   夏龙雀微微颔首。   在上午看到这个小小家庭的资料后,为了避免自己的计划出现差错,导致好心办坏事,她还特意咨询了那位来自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华裔心理学顶级专家,关于这对父女的感情究竟有没有变质的问题。   现在看来,专业人士的分析果然有道理,从心理侧写、对部分邻居的紧急情报搜集和一些影像资料的细枝末节来看,这位楚先生的确不是恋童癖,而大概是经历过某种感情上的挫折,再加上单亲家庭的生活重担,令他无力去接触爱情这种奢侈的东西。   而刚刚他看着元帅的眼神,也证明了他的审美观也和大多数正常人一般无二,当然,发呆的时间长度,也进一步排除掉了在元帅进门时她心中那个下意识的猜测……显然两人过去不认识也不可能认识,在她说出那句话时握碎门把手,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夏龙雀又看了一眼站在饮水机旁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一直没说话的楚离,点点头,然后将注意力放回眼下。   “苏夏小姐,按照元帅的命令,我会用最简洁高效的方式向您阐述这个问题。”   夏龙雀认真道:   “——简而言之的话,以大夏龙雀的家庭待遇条件,只要楚先生愿意的话,他在这次英灵血脉检测大会结束之前,就能为你带回复数位绝对会让你喜欢的妈妈候选人。”   苏夏:“……”   苏天征:“……”   说话是一门艺术,艺术就是爆炸。   于是,在一大一小两只苏笑容不变、手心却微微颤抖的状态下,大夏龙雀的指挥官一丝不苟地开始了她那让人大脑在颤抖的发言。   而在这种境况下的楚离,原本应该是话题的主角,但却微妙的被排除在讨论之外,不过这也是正常,眼下的场景中,夏龙雀主要在意的是苏夏和元帅的意见,实际上并不在乎楚离本人的态度,而苏天征和苏夏则巴不得楚离捂住耳朵连听都不听,所以在这种微妙的默契下,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忽视楚离的存在。   他的思绪渐渐从刚刚那一瞬间的纷繁碎屑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起来。   虽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这件事,已经不会让苏天征再有直接暴露的风险,但这样三番五次的撩拨,再加上被迫应付的憋屈,估计狐狸回头又该把怒火发泄到他身上了。   不过……   这样的场景,好像也不错。   楚离站在饮水机旁,专注地看着沙发上并肩而坐的一大一小,和往日苏夏上学后就变得清冷孤寂的屋里,如今颇有人气、像是有几位奇奇怪怪的朋友来拜访的气氛。   十二年了。   他好像是第一次在现实中再见到这样温馨而热闹的场景。   就像刚刚在看到狐狸的“伪装”……不,或许应该说她长大后的真正模样时,忽然想起的祖龙阁之巅、那个漫天烟火的除夕夜一般。   他以为那只是他一闪而逝的思念,但现在仔细想想的话,或许更多的在于这个热闹的场景、和长大的人才对。   不知不觉间,那只熊孩子一样活泼调皮的狐狸,也有了像君王般成熟而威严的一面,在整个世界眼中,她早已是掌握着权与力的华夏元帅和神洲武神。   而他在走过了漫长岁月的孤独坎坷之后,也终于再度见到了这样相似的一幕画面。   真好。   他看着苏天征,奇迹般地,竟感到了一丝初见的心动。   ----------------   ----------------   令人SAN值狂掉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漫长,当夏龙雀的话音终于结束时,苏天征和苏夏的笑容都有些说不出的石化。   不过还好,毕竟有更多事务要处理,在楚离家里也不过是待上一会儿罢了,当这个话题停止后,苏天征连忙开始准备转移阵地,直接提出了离开。   当然,这个离开只是带着苏夏,楚离则是晚上带着加拉蒂亚一起上列车,毕竟苏天征身份摆在那里,三个人都带走未免有些太扎眼。   “楚先生,请放心,我会照顾好苏夏的。”   当楚离送苏天征等人出门时,元帅的笑容已然恢复如常,在没有任何人能看到她眼神的情况下,握住了楚离的手。   “……”   楚离感受着手心中足以穿金裂石的万钧之力,和苏天征那双笑意吟吟、杀意冰冷的黄金瞳,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修正前言,管她屁的华夏元帅,这狐狸还是那么的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不过,这难熬的第一次会面,总算是彻底结束了,虽然有各种波折,但总归是一个还算完美的结局。   这样想着,把最后的场面话说完,在楚离的目送之中,苏天征就带着苏夏,还有一旁很敬业地充当背景板良久的随从军官们,就一同向外走去。   苏夏倒是有些恋恋不舍,不过在楚离看来,她担心的地方应该主要在于加拉蒂亚,金发碧眼的少女因为披着夏龙雀的衣服,一直没动地方,还是一脸三无地在沙发上坐着,看着声音调到最小的电视机,存在感堪比那些作为背景板的军官们。   跟在苏天征背后,苏夏一会看一眼加拉蒂亚,对楚离的眼神警告颇有几分小老虎的味道。   夏龙雀是最后一个向外走的。   但就在还没走出两步时,她的视线却忽然被楚离的后背吸引了。   看着不远处那个男人背后的东西,这位冷美人的双眸间流露出几分疑惑的意味。   因为楚离先前一直在客厅的最后方,没有把后背面对着众人,也没有站在阳光的直射面下,所以她一直没有注意到。   直到现在,当午后和煦的夏日阳光洒落到他后背时,没有黑暗和视角的阻隔时,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东西。   那是……?   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眼看元帅带着苏夏和其他人走到门口,夏龙雀已来不及思考,只得紧跟上去,向楼外走去。   但那份并未说出口的疑惑,却依然留存于心底。   她心中再度试图回忆起刚刚惊鸿一瞥间,所看到的事物,碎屑般的阳光,在其间折射出微微荧光的那一道痕迹,那一缕淡银色的线,长长地,柔软的,像是瀑布般流淌而下的柔顺,从那个男人的脖颈间垂下,搭在他的后衣领上。   那是……   一根银色的头发?   --------------   --------------   与此同时,上沪国际酒店,顶层。   云海交际的远方有万里青空,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俯瞰整座亚洲的经济中心城市,像黑色蚂蚁般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仿佛有种心理错觉,能听到这座城市因新生的希望而喜悦的声音。   端着红酒杯的银发女人伫立在落地窗前,背后空无一人。   她神情平静,淡淡地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旅途愉快。”   像是不知道在对身在何处的某人所言。   远方,三架上沪军区的武装直升机已经渐渐逼近酒店顶层,八名来自大夏龙雀的使徒将负责护送她前往浦东机场,与今晚的高铁列车一道赴往遥远的燕京。   ——当明日的破晓划过夜幕时,她便将与燕京的那位至尊相见。 第二十九章 长夜将至,风雨欲来   “好,客人们都走了,也该收拾一下东西了。”   当遥远的步伐声彻底消失在楼道深处时,楚离缓缓关上门,虽然门把手被狐狸拆成了灰,但锁还没被连带着卸下来,所以还能关上,他转身看向沙发上的加拉蒂亚,笑道:   “能来帮帮忙吗?离七点登车就剩下几个小时,我自己恐怕收拾不完。”   闻言,金发碧眼的年幼女孩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开,没有说话,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夏龙雀给她披上的那件外套拿下,站起身,走到楚离面前。   “……”   看着眼前的少女,楚离揉了揉眉心,苦笑一声。   因为没什么龌龊的心思,所以先前他没察觉到,现在看的话,加拉蒂亚这身居家夏装的确清凉的有些过分了,尤其是白得晃眼的两条大腿……   “还是穿上吧。”   楚离叹了口气,走到沙发旁,拿起那件外套,给重新给人偶般漂亮的少女披上,至少遮住了膝盖以上的大片雪白。   一边说,他一边像个老头子一样絮絮叨叨:   “偶尔我没有注意到的事,你也要记得提醒一下,即使以前不清楚这些,但我在方舟上不是跟你说过了么,男性和女性间是要有防备的,就算是对你信任的人也一样……”   加拉蒂亚歪了歪头,眨了眨那双碧湖般澄澈而空灵的眸子,没有说话。   楚离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楚离的错觉,从早上和尼采一起把她从医院带回家之后,她三无的属性似乎比过去大大加重,以至于漫长的一天里说话甚至不超过五句,其中还有两句是轻轻的“嗯”声。   虽然知道轻微灵魂受损,会使人在一段时间内精神比较萎靡,但楚离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世纪方舟的相遇之后,他的确有些喜欢上了这孩子。   “幽灵列车里发生的事,还是一点都记不起来吗?”   楚离的手落在加拉蒂亚头上,指尖穿过她柔顺而带着淡淡香气的及腰长发,轻轻揉了揉。   加拉蒂亚早上在医院醒来后,他和尼采的第一要务自然是询问关于幽灵列车的情报,但显而易见,那位幕后黑手并不是什么蠢货,加拉蒂亚的记忆中几乎没有留下半分有用的信息,唯一能回想起的,只有无边际的黑暗,和列车轰鸣的震颤。   “……嗯。”   加拉蒂亚点点头,给出的答案不出楚离的意料,而出声时,她似乎感觉这种抚摸很舒服一般,露出苏格兰折耳猫般柔和的神色。   十五岁少女的身高已经不算太低,单薄而稚嫩的身躯挺直后,那张瓷娃娃般的精致面庞和楚离贴得很近,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时,即使是一向信仰御姐主义的楚离,也不由得感觉自己的荷尔蒙指数凭空上窜了一截。   “好了,我们这就去收拾行李吧,三个人一周的生活用品,整理起来也挺耗时间的。”   干咳两声,楚离连忙转过身,向卧室的方向走去,道:   “除此之外,还要准备一些别的东西,毕竟,这趟列车上,恐怕还会有不少不请自来的‘客人’呢——”   似乎不太能理解楚离的态度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加拉蒂亚眨眨眼,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然后才紧跟了上去,一同走向卧室。   这时,墙壁上时钟的指针,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三点钟的位置。   距离昨日幽灵列车的现身,已经过了15个小时。   这一刻。   无论是楚离还是加拉蒂亚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她那双碧绿如湖的双眸间,悄然多了一丝漆黑的色调。   ------------------   ------------------   尼采即将登上赴往浦东机场的直升机,苏夏坐车随苏天征远去,楚离和加拉蒂亚在收拾漫长旅途的行李。   像他们一样,这座城市里正有无数人在为即将到来的燕京之旅而满怀喜悦的做着最后的准备,一所所停课的中学里挤满了提着大包小包的父母双亲,微博上的“上沪英灵觉醒”热搜话题中最新动态正在疯狂刷屏,而电视机的新闻频道则是在不厌其烦地播放着行程中的注意事项。   就像是一场盛大的嘉年华,每个人都在为美好的明天而期待万分。   但就像黎明的光芒间总存在挥之不去的阴影一样,在这座城市的某些角落,依然发生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些故事的主角,也在等待即将驶向燕京的列车。   只不过,他们的理由,和大多数人并不相同。   【使徒M,从现在开始,你将从北美合众国的使徒级特工备案中彻底除名,9th枢机卿将切割与你的全部资讯关联】   重重的高楼大厦间,上沪交大附属中学的大门处热闹非凡,这里排满了学生家长组成的长龙,挂着学生会条幅的一排排桌子在门口排列整齐,上面摆放着一台台崭新的平板电脑,许多忙碌的老师和一些初三的学生会干事,正在协助家长做最后的资料备案,警方组成的封锁线则拦截了整条马路的所有车辆。   “阿姨,这一栏里的姓名拼音要大写,对,跟上午一样——”   “陆老师!这里的人手有点不够,让秘书处那边再来几个人!”   “第三十二批验证完成,可以上传到燕京总网了!”   一时间,嘈杂的喧嚣声使大门处像是一个菜市场,密密麻麻的人群数量,如果不是满头是汗的警察们在维持秩序,恐怕甚至会发生什么踩踏事故。   【拉普拉斯妖SS级唯一性权限已向你开放,你有权动用除天基武器打击外的全部冈格尼尔系统功能,最上位使徒EX级战术武装和上位神秘性“气息遮断”权能结晶,将于十七分钟后抵达“鸟巢”,战术武装能源补充已完成,你将被永久性切断和狄拉克之海的链接】   一个十五岁模样的漂亮女孩肩上佩戴着学生会志愿者的标识,忙碌在人群中调度着学生会的干事们,顺便帮几位家长解答一下疑惑。   她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及腰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飘扬,却还是不忘对每一位家长露出温柔的笑容,曼妙而温柔的模样引得远处歇息的几位学生会少年忍不住投来倾慕和迷恋的目光。   【你的使命是寻找新生英灵的一切情报,并通过K1093号线路上传至拉普拉斯妖,在完成此项任务后,尽可能捕获或击杀新生英灵】   “会长,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少女的身旁,另一位学生会的女孩实在看不下她累得满头大汗的模样,拿起毛巾给她擦了擦汗,道:“你已经忙了快一天了,没必要这样拼命啊……”   “没关系的,大家都在忙嘛……我是会长,理应多分担一些压力的。”   【你将没有团队,没有后盾,没有一切可以求援的助力,你将面临华夏英灵的死亡威胁,和大夏龙雀的恐怖战力,若你失败,没有人将去从监狱中拯救你的生命】   少女摇摇头,笑容温柔,反而拿过毛巾,给那个女孩擦了擦汗,“好了,不用在意我,你先休息去吧,今晚留足精神,还要忙着找元帅大人要签名呢……你不是最崇拜她了吗?”   “……”   少女的温柔笑容令那个女孩一时间有些发呆,半晌,脸颊才有些发红地点了点头,接过毛巾,脸红着讷讷地跑到一边去了。   【但你将取得胜利】   少女笑着看着那个女孩跑远,然后拿衣袖又擦了擦汗,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因真理之神永在】   “——因真理之神永在。”   少女仰望天空,低声呢喃。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一幕,正在这座城市中上演。 第三十章 蠢狐狸偶尔也有机智的时候   是夜,华灯初上。   浦东机场。   当远方的上沪枢纽站正在正式启动登车程序时,这里则正在发生一场不为世人所知的对话。   “威廉尼采冕下,如果在飞机上遭遇任何异常情况,请立刻向我方传递信号,元帅将在最短时间内向您所在的方向全力赶赴。”   “谢谢。”   夏夜降临,空旷的浦东机场上夜风呼啸而过,即将飞向燕京的巴别塔专机前,正伫立着乌托邦的考察团和上沪军政两界的代表团,而夏龙雀和尼采则是面对而立,平静握手。   夏龙雀凝视着眼前这位初次见面、却已久闻盛名的乌托邦之主。   在抵达上沪之前,她就听说过,在上沪新生英灵血脉觉醒的消息被列入第一优先级后,燕京方面原本让苏天征护送尼采连夜飞回燕京的计划自然泡汤,而紧急更改的计划中,让尼采陪同苏天征一起登上列车的设想,又不知为何遭到了乌托邦方面的婉拒——它们选择了直接乘飞机起航。   是的,世界第二的智者,乌托邦的主宰,原本为了保护自身安全、甚至在整个新世纪初都没有踏出过巴别塔一步的威廉尼采,竟然放弃了神洲武神的护送,冒着被刺杀的风险,来提前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抵达燕京。   这种情况鬼都能看出有问题,更何况燕京智库那群智商指数爆炸的华夏精英,原本巴别塔突如其来地提出合作,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了,现在又在新生英灵觉醒的节骨眼上再搞这一出……   ——你特么难道是陛下的忠诚粉丝吗?这么急是想赶着天还没亮跟陛下滚一下床单?还是在黎明到来之际来一场浪漫的紫禁城求婚?   但无论如何怀疑,双方毕竟还处于战略合作的蜜月期,而且是最要小心翼翼去哄的“还没追到手骗上床吃干抹净打包带走”的前置状态,所以燕京方面也不好直截了当地表示我们担心你家总裁对我们陛下有什么觊觎之心。   于是,在秉呈武帝之后,左相上官婉儿只好捏着鼻子认可了这一显然有猫病的请求。   而负责护送的八名大夏龙雀使徒,既是保镖,也是一道保险锁,除此之外,还有以“安保”之名被临时改装过的巴别塔专机,以及零零总总的各项细节措施。   不过,到目前为止,乌托邦的总裁冕下,对这种防备似乎并没有什么在意之处,简直就像是……这次合作真的对燕京方面怀有由衷的善意一样。   当然,对于现在的夏龙雀来说,尼采的真正目的,并非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她的目光长久地凝望着尼采。   ——和她的银色长发。   银发飘扬的高挑女人神情淡漠,银白大衣下摆随风而动,月光之下,水银般折射微光的一缕缕发丝,像是水一般流动着,宛若夜空下的精灵。   夏龙雀看了一会儿,冷静的瞳孔中流露出几分困惑的情绪。   “怎么了?”   长久的视线似乎引起了这位乌托邦主宰的注意,在夏龙雀的视线中,尼采淡淡开口道:   “——我的头发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没有,我只是有些走神,抱歉。”   夏龙雀回过神,摇摇头,道:“列车即将启程,元帅那里还需要我的协助,我该离开了,冕下,祝您的燕京之旅一帆风顺。”   严肃的军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再度与尼采握手,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转身离去,走向远处停留的一架直升机。   在两人对话的整个过程中,上沪军政两界的十多名高官们,始终没有发出一分一毫的声响,神情肃穆,似乎不敢在这位冷美人面前表露出一丝懈怠的模样。   直到夏龙雀离开,他们才像松了一口气般,擦擦汗,对面前的银发女人露出笑容,然后一位代表上前说起了场面话——毕竟夏龙雀敢放下话来转身就走,他们可没这个胆量。   “威廉冕下,祝您的旅途一帆风顺,还有,请允许我再度替苏天征元帅和庄维民市长向您表达无法前来送您登机的遗憾之情……”   身着灰色西装、头发有些许灰白的上沪副市长上前一步,擦了擦因燥热的天气而流满额头的汗水,露出满怀歉意的神情,“并再度希望您能理解。”   这些话是刚刚两方见面时就说过的,之所以是夏龙雀前来送尼采登机,是因为苏天征和庄维民都要参加高铁启航的临时新闻直播,这是异常重大的政治任务,彼此时间冲突,再加上尼采的性格本来就毫不看重接机送机这种面子工程,所以权衡之后,苏天征就委托夏龙雀代为出面了。   正如副市长预料的一样,尼采神情不变,点了点头,双眸间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只是淡淡道:“没关系。”   这位乌托邦的主宰,还真的像传言中的一样,简直冰冷的像是机器人一样啊……   看着冷的让人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的尼采,副市长心底感慨了一句,便不再多言,笑着道别之后,就带着其他人走向机场之外——他们也要去赶这趟政治任务的末班车。   “冕下。”   这时,比上沪代表团更沉默不语的乌托邦考察团里,十多名金发碧眼、衣冠楚楚的高管中,终于也有一位有着标准法兰西人种容貌的女高管走上前一步,来到尼采身旁,神态恭谨,轻声道:   “我们该登机了。”   但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却似乎并没有被尼采听到,银发飘扬的女人依然将目光望向前方。   不,准确的说,是更遥远的地方。   那里是上沪高铁中心枢纽站,离浦东机场的高架桥并不遥远,由这里望去,能清晰地看到高架桥上的灯光宛如盘旋的巨龙纵横飞舞,斑斓美丽,但最引人注意的地方并不在此,而是高架桥背后更远处,更璀璨的巨大灯光。   宛如撕裂了无边际的夜幕,十几道巨大的炽白光柱甚至比皎月还要耀眼,那是直升机的照明灯,有负责安保工作的武直,也有正在载着记者和摄影师的电视台直升机,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依然能隐隐约约能见广播和人山人海的喧嚣回荡在夜空中,可想而知,那里的盛况究竟有多么壮观。   “……冕下?”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那位法国女高管露出疑惑的眼神,却还是不敢大声出言,小心翼翼地又重复了一句。   还好,这一次,她的总裁冕下终于回答了。   但这回应却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猜猜看。”   银发女人的声线依然平静。   她看着远方,淡淡道:   “——我们亲爱的苏天征元帅,现在,究竟在干什么?”   哎?   知性而睿智的法国女高管眨眨眼,被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问得一时有些微微懵逼。   但能在遍及全球的乌托邦财团,爬到能入选这个考察团的人,自然不是蠢材,即使不太理解,但她心思如电般急转,迅速说出了自己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答案。   “恕我愚钝,冕下,我觉得现在的苏元帅,只有可能在摄像头面前进行新闻直播讲话。”   法国女高管疑惑道:“难道您发现了别的什么吗?”   “……”   尼采并没有说话。   她收回视线,漠然地看了法国女高管一眼。   “——跟你们的陛下一样可爱。”   她冷冷道。   然后,在法国女高管一脸emmmmm的表情中。   她扬起银白色的大衣,转身离去。   -----------------   燕京时间,18:45。   距离登车结束和列车启航,仅余十五分钟。   上沪虹桥站。   喧嚣不绝。   整体呈银灰金属色调、颇具科幻感色彩的高铁,经过了以太设备的多重合龙,重构而成了长到一眼望不到边、且搭载了全球范围内最先进外置以太战术武装的列车,此时停靠在铁轨之上。   列车内部灯火通明,第一批赶赴燕京的孩子和限乘一位的家长们,大多数都早已坐进了车里,他们现在正挤在窗玻璃处,带着开怀的笑意看着外面的场景。   而外面,直升机的轰鸣声和炽白光柱,与数万人山与海般的喧哗声,正回荡在整座被临时拆除顶棚和四壁、范围直接扩充到长街之上的“候车大厅”。   而远处的一座座高楼大厦上,挨家挨户的灯火也都亮了起来,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眺望此处,甚至临近的数条主要交通要道,都因此而发生了交通堵塞,令人耳朵隐隐发聋的欢呼声在夜幕下久久回响。   而所有人为之喧嚣和欢呼的对象,毋庸置疑,自然只有伫立在夜幕之巅的那个女人。   “……我想,此时此刻,全国上下有无数电视机前的观众,甚至可能包括紫禁城中尊敬的陛下,都在注视着现在的我。”   透过流动在空气中的以太,那个女人微微沙哑、却带着笑意的动听声音,正回荡在夜幕之下。   夜空下,四面巨大的立体投影上,那身漆黑色调的元帅军服间,她耀眼的黄金瞳像是黑暗中的一抹曙光,如君王般威严,倾城的美貌和绝对的人格魅力,完美融合在这个有着金色狐耳的女人身上。   “老实说,这一趟燕京之旅,肩负如此重大的使命,让我的确有些紧张,就像很多年前,当我率领龙军踏平东西伯利亚的军事防线,看到永冻区上冰原终年不化的酷寒之地、传说中的冬将军一样……”   她的声音像是海洋的潮汐,在整个世界中回响着,带着笑意。   “嗯,虽然暂时不在场,不过龙雀应该还记得,我当晚甚至紧张到只打了一场游戏就去睡觉了——”   这种幽默而诙谐的语调,对自己“不务正业”的毫不掩盖,与那份高傲而从容不迫的态度,就像是人们在电视和新闻上见到的那位元帅一般,令笑声和欢呼不禁再度升起一股更高的浪潮。   西伯利亚,那是华夏人在新世纪的战争中,最大的骄傲!   “在这种全国瞩目的场合下提西伯利亚,元帅还真是……”   在“候车大厅”的最前方,荷枪实弹的特种兵组成的封锁线中,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老人抬头仰望着夜幕下的投影,苦笑一声,在人潮的喧嚣声中,对身旁肩配中将军衔的老人耳语道:   “不怕刺激到俄罗斯人吗?”   那位中将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脊梁却挺得笔直,面庞如刀刻般凌厉。   此时,他也正看着天空,闻言不由得笑道:“元帅不就是这个脾气嘛,在紫禁城待过的人都知道,虽然大多数时间她都很理解某些外交忌讳,但真正涉及到她的本心时,除了陛下,她是什么都不会顾忌的……庄市长习惯就好,这是王玄策大人需要头疼的问题,我们看着就行。”   老人闻言,也只得笑着摇摇头。   两名老人所在的封锁线内,此时正发生着很多相似的耳语,不时传来几声感慨和笑声。   这里的人大多是上沪军政两界各部门的一把手,还有随同苏天征而来的、大夏龙雀的几名使徒。   当然,还有一个画风不太一样的。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当第十八次拨号再度换来熟悉的提示音时,躲在墙角处、不在任何人和摄像头视野里的的苏夏,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的手机。   “这家伙,只剩下十五分钟,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从陪同苏天征来到虹桥站开始,她已经不知道给楚离打过了多少次电话,但结果都是无一例外的无人接听。   不知为何,她竟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有种“出差在外的丈夫深夜跟家中的妻子打电话却始终打不通”的神秘苦逼感。   黑色长发的少女银牙紧咬,双眸间已然弥漫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森然怒火,她忍住了砸手机的冲动,再度拨出了新的一次号码。   该死,该不会是和加拉蒂亚躲到列车上的卫生间里去做什么三年起步的事情了吧—— 第三十一章 没有推开的她,和来自远方的熟人们   燕京时间,18:48。   上沪虹桥站,高铁车厢。   【嘟——】   空洞的电话忙音在卫生间的隔间中回响着,随之而来的还有被拧开的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   列车外的万人欢呼与沸腾被以太的壁垒近乎完美地阻挡,此时此地,楚离甚至能清晰可闻地听到眼前女人的呼吸声。   说起来,他是不是天生和卫生间这玩意犯什么冲?   以壁咚的姿势被女人压在车厢内壁上,楚离心中长叹一声,仿佛又回到了数天前被尼采压在厕所里的窘境,不过这一次,眼前的女人多了两只漂亮的狐耳和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   ——是的,苏天征现在正把他压在厕所里。   虽然这一状况听起来不太合理,譬如透过狭窄的天窗隐约能看到外界苏天征的透明光影,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华夏的元帅大人都理应在外面完成她的例行政治表演才对。   “所以说,没想到你竟然能想出这么离谱的方法,来争取一点没人打扰的时间啊……”   楚离叹了口气,思绪无意识地转回到不久之前。   花费了小半个下午,收拾完必要的行李后,一到六点半,他就径直带着加拉蒂亚登上了列车。   原本,他现在也应该在车厢里围观元帅大人的英武神姿才对。   但不幸的是,在带着加拉蒂亚通过安检、刚刚坐到列车的座位上后,他就因为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署名狐狸的短信,而独自来到了这间列车卫生间。   然后就被躲在里面的苏天征一个背刺按到了墙上。   准确的说,是苏天征的分身——外面的那个是以太投影。   真是难得,这狐狸竟然在多方重重监视、列车上又人流密布的情况下,想出了用以太投影的讲话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的办法,然后在大家都围观元帅发言的时候赢得和他独处的时间。   不过,分身在公众场合做重要讲话,本体则是躲在私密空间【哔——】……嘶,这狐狸晋阶元帅以后竟然还顺便发明了这种玩法,楚离一时感到自己纯洁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少废话,我们只剩下十二分钟了。”   苏天征挑挑眉,黄金瞳间弥漫出几分不耐烦的意味,一只手把楚离的手死死按住,一只手则正在解着自己的腰带。   “等等,我不觉得十二分钟能做什么你想做的事。”   楚离眼皮跳了跳,道:   “——不要这么看不起人好吧!”   “哦?为什么会往那方面想?”   苏天征解腰带的动作顿了顿,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了楚离一眼,露出完美的笑容,“虽然从梦醒以后就在各种口嫌体正直,但果然还是在期待那种事吗?”   你这种把人按在卫生间解腰带的姿态谁看了都会往那方面想吧!   但还没等楚离把心中的吐槽说出口来,终于解下腰带的苏天征,却没有继续再对那身制服诱惑力颇丰的元帅军装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不知为何,楚离竟然感到了一丝很让他羞愧的遗憾。   ——狐狸只是在腰带的暗扣上轻轻按了一下。   于是一枚小小的间谍级超微型数据终端弹到了她的手中,银色基调,像是一枚芯片,但苏天征的指纹落到上面时,它却折射出透明的三维投影。   “这是夏龙雀和她带来的那几名使徒的详细资料,包括他们的心理建模、以太契合度和魂灵武装资讯解析,SS级机密,记下以后我会立刻销毁。”   狐狸压住楚离的姿态不变,把银色芯片放到楚离视网膜前,于是无尽的数据洪流如海潮般涌出,几乎是能人类大脑崩溃的信息传输量,但楚离的瞳孔深处却没有表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反而忠实地倒映出每一个数字,他只是用另一只眼睛向苏天征投出疑惑的目光。   作为紫禁城昔日的少军主,他怎能不知道,东皇太一的中央数据库对使徒的实体资料芯片输出监管有多么严密,几乎是只有英灵级权限才能进行的操作——一旦这些资讯泄露,这些使徒的致命弱点将被敌方了如指掌。   狐狸现在所做的事,足以称为是某种意义上的叛国。   苏天征肩上的金色将星依然闪烁微光,她的神色有些异样,那双威严的黄金瞳没有和楚离对视,而是微微移开,有些冷漠地看着雪白的墙壁。   “狐狸……”   沉默片刻,楚离苦笑一声,道:“没必要这样,几个使徒的神秘性,不可能会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   “记住了吗?”   但狐狸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用微微沙哑的声音出言。   那双黄金瞳移回视线,她凝望着楚离,沉默而坚决。   “……记住了。”   楚离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于是,苏天征将银色芯片从他的视网膜前拿回,毫不犹豫地用白皙如玉的指尖碾碎了它,银色的粉末散落在地面,随即被以太的无形之火燃烧殆尽。   这时候,刚刚有些沉重的氛围才缓解了一些。   “再过十分钟,这辆列车就会启程。”   半晌,狐狸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又说道:“多重列车合龙,搭载着上沪最精英的第一序列使徒预备名单,那个新生英灵最大的概率是在他们中诞生,燕京方面不惜一切代价,不单派遣了大夏龙雀的使徒,还连夜将中科院最新的以太武装空运到上沪,以及北斗天基武器系统的全程护航……”   这些消息都是楚离已经在新闻里看到过的了,但他没有说话,因为狐狸今天冒着暴露的风险和他在这里私会,而且态度这么紧张,必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在今天下午六点钟、登车程序开始的时候,才知道,燕京方面做了一个很特殊的决定。”   沉默了一会儿,狐狸说道:“武帝下令,这趟列车的全程运行中,一切数据运算工作,使用的人工智能不是燕京已经成熟的第二世代东皇太一系统,而是中科院上沪分院的实验型第一代国家级量子计算机——‘织女星’。”   这一刻,楚离的眉头紧紧皱起。   织女星,这个名称楚离并不陌生,不单单是在电视新闻上,甚至在不久之前的世纪方舟一战中,为了打破安魂曲的数据防线,他也通过尼采暂时借用过它的部分计算资源。   作为华夏的第二台国家级量子计算机,它的地位大概相当于在楚离一手主导下不列颠建造的守夜人系统,只是二者侧重点不同罢了,作为东皇太一的助力,织女星主要负责华夏东南沿海核心经济地带的数据网络运行。   虽然比不上成熟的第二世代,但毕竟是国家级量子计算机,在计算力上,就算整个东南沿海除它以外的全部家用、商用和军用电脑加起来乘以十,也还是会被它轻而易举地单手吊打。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于,燕京方面为什么要放弃成熟的东皇太一,而换这个某种意义上的“萝莉”上阵。   “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想到原因了。”   狐狸的脸色不是太好看,准确的说,是难看的有些发黑。   “——很简单,因为你有东皇太一的最高权限。”   “……”   落入耳畔的话语,令楚离一时沉默下来。   没错,作为华夏昔年的上位英灵,他和素言的永久性权限都是和始皇相同的最上位,这份永久性权限的等级,甚至足以让他在世纪方舟一战中直接借用东皇太一的计算资源,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端倪。   但织女星却不一样,它在2011年那场战争结束后才诞生,楚离不可能逃过它的眼睛。   燕京方面把东皇太一换成织女星的奇异选择,落在旁人眼中恐怕还很难理解,但在楚离和狐狸看来,原因只有一个。   “素言……大概真的觉得你还活着了。”   漫长的沉默后,苏天征深吸一口气,盯着楚离的眼睛。   “所以,我才会把这些使徒的资料交给你,以你的能力,拥有这些资料,足以让你完美地避开可能被他们发现的风险。”   “但,即使没有这些资料,我只要安安稳稳地待在列车上,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楚离苦笑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随即就被苏天征打断。   “你不要忘记,这趟列车上究竟可能埋伏着多少各国的间谍。”   苏天征眉毛挑了挑,道:“大夏龙雀行动小组被派遣到上沪的目的,除了保护和监视威廉尼采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防备列车上的敌国间谍……能被派遣到我眼皮子底下的间谍,最弱都是使徒等级,而且大概都会不惜预算地配备上位神秘性的气息遮断权能结晶,即使是我都无法察觉。”   “可你不一样。”   苏天征终于说出了她心中最大的担忧,和这一次私会真正的目的:“我可不觉得你在亲眼看到身边走过去一个间谍,而且明知道他可能会对苏夏不利的情况下,会无动于衷,而一旦你和任何一名间谍发生使徒等级的战斗,你的身份就会瞬间暴露。”   这话的确让楚离有些哑口无言了,说实话,就像上午对加拉蒂亚所言的那样,他确实是做了准备,在列车上和某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们”做一些接触……当然,也只是很简单的接触而已,就算真有什么动作,也会等到下车后。   不过现在看来,苏天征似乎对他的“自我克制”很不信任的样子。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一时冲动就会跟人在车上火拼的性格吗?”   楚离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其实刚刚的织女星,也并不是风险大到难以接受地步的变化吧?至于这么夸张地把我抓到卫生间么……”   但狐狸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微微一愣。   “我可不会蠢到拿我的男人来做赌博的筹码。”   苏天征用“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再度挑挑眉,冷冷地转过头道:   “——你输了不过是被关进祖龙阁等着跟她结婚,我输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地不放过一种出现疏漏的可能性吗,从燕京方面换掉人工智能,到我可能跟敌国间谍发生冲突,还有外面的那道投影……真是难得见她这么周全地思考一件事啊。   看着难得有点在发脾气的狐狸,楚离微微怔了怔,然后才露出笑容。   “好了。”   他轻轻抱住狐狸,笑道:   “我在这儿呢,哪也跑不掉。”   “……啧。”   刚刚还好像在生气的狐狸,看着楚离一副毫不担心的笑容,眉头微蹙,似乎有点想推开他的样子。   但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推开。   ……   ……   燕京时间18:59。   上沪虹桥站,候车大厅。   【嘟——】   当第二十三次拨响电话的结果,依然是无人接听时,苏夏的脸色已经不再难看,而是变得面无表情。   她用冰冷得让人心颤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上楚离的名字,没有说些什么,默默把手机放进兜里,冷静地跟着身旁的几位大夏龙雀使徒,一同向高铁列车的门口走去。   “那么,愿我们的燕京之旅一帆风顺——”   夜幕之巅,华夏元帅光影的发言已然接近尾声,无需什么煽情和动人的修辞,聚集在车站外的人群中,再度有山与海般的欢呼和喧嚣声响彻夜空。   终于,停留在铁轨上已有不知多久的银白色列车上,响起了震颤与轰鸣的声音。   从窗前回到座位上的人们,在各自的座位上依然热切地讨论着元帅的英姿,孩子和家长们的欢声笑语汇聚一堂。   这一刻,承载着不知多少人希望的燕京之旅,终于拉开了帷幕。   当然,正如光明同时伴随着阴影,这辆承载着希望的列车,也同时承载了唯有在黑暗中才能看清的事物。   譬如第三专属中学车厢,在来自上沪交大附属中学的学生和老师们中,黑色长发、笑容温柔、正在听着身旁同伴热切地讲述元帅大人有多么帅气的东方少女。   譬如第六外宾专列车厢,显然是俄罗斯人种、看上去约莫十四岁、神情冷漠、淡淡地望着窗外的漂亮少年。   再譬如第十七软卧车厢的一层床铺上,戴着眼镜、面无表情、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不停的华裔男人。   还譬如……   “所以说,一般这种找武神送死的活,不是都让那群临时工去干吗?”   当列车启航的轰鸣声在约翰耳畔响起时,这位来自军情六处的金发帅哥坐在一节车厢靠窗的座位上,表情难看的像是吃了屎。   “——我们这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陛下了?”   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军情六处的副官雅尔文看着自己的同僚,叹了口气。   “闭嘴,约翰。”   而另一位副官,名为克里斯汀娜的金发冷美人,则坐在他身旁,神情冰冷,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她穿着男式的黑色西装,身旁的提包上,别着一朵钢铁的黑色蔷薇。   ---------   PS:最近有同学问我,关于废卷剧情会不会在新卷保留一部分的问题……额,简单点说的话,因为舞台的严重冲突,废卷里的东西都不会在新卷出现,譬如黑蔷薇和五年前的大火,都会推到很久以后,毕竟现在要写的话,就会出现明暗两条主线、两个方向上的敌人,更加扑朔迷离,太过压抑——这卷可是以轻松欢乐为主的修罗场向。   所以,幽灵列车和加拉蒂亚的疑似黑化,最后只会落在造物议会和军师上(其实本来就全是他们的锅),就像废卷里的漆黑姬骑士那章提到的,收尾一下圣剑工程和武神工程,开启下一阶段和造物议会的相爱相杀,顺便小小地提几句亚空间的未来伏笔……总之还是离歌主义华联怼科学神教美帝的故事(大雾)。   现在回头想想的话,原定计划里这么早就抛出来亚空间的黑幕,的确有些太早了,设定铺垫不足,会让人忍不住各种黑人问号,所以就等把造物议会砍得差不多了再开新地图吧。   ——现在翻翻设定集才想起来还有英法、乌托邦、北欧、南极、梵蒂冈、北美等一堆一堆的地图,国际社会跟上百英灵现在也只交代了联合国五大流氓,连11区和印度这堆邻国都没提多少,更别说还有冰岛战场和世界外侧这两个大坑……这本书难道要变成从零开始系列吗(躺尸)   下卷赶紧去西欧开始周游世界吧……顺便期待一下即将以超光速连涨几千万个涨停板的法郎。   最后,超——漫长的铺垫终于特么结束了,该介绍的人物介绍完毕,这卷会用到的全部伏笔也都埋干净,总算能写点有意义的东西了……这段时间各种修罗场水得我肝颤(虽然你们看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躺尸) 第三十二章 我,夏素言,心理学家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了,但还是让人忍不住想感慨,竟然还有这么高级的软卧啊……”   当再度走入加拉蒂亚所在的包厢时,看着眼前简约而素雅的双人软卧间,楚离摸了摸鼻子,不禁感慨道。   既是为了照顾加拉蒂亚,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存在不会太显眼,楚离今晚行程中所住的房间自然不会是苏天征、夏龙雀和苏夏等人的豪华包厢,而是在第七车厢,不过环境也算不错。   当然,如果不是只有一张床,那就更好了。   感慨完后,楚离将有些忧郁的目光投向床上,一身纯白色调清凉夏装的加拉蒂亚,不知何时已经脱下了靴子,雪白的小腿和光洁的纤足放在床上,靠着枕头,戴着耳机,看着他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一间小而雅致的独立软卧,四壁是米黄色的花纹墙纸,左边是一张足够大的软床,雪白的床单一尘不染,靠窗处有一张欧式的橡木白桌和椅子,桌上摆放着一朵水嫩而摇曳的百合花束。   虽然空间不大,但却透露出几分精致温馨的氛围,在2015年由华夏主导的第四次高铁技术全面革新中,这种人文主义的车厢环境无疑是最令乘客满意的部分之一。   楚离明白,为了尽可能减小被强迫赴往燕京的那部分外国家庭的不满、和国际人道主义影响考虑,国家对这部分外国家庭的车厢安排70%以上都是这种独立软卧,当然,一张床这件事好像的确是个问题,但毕竟有空间限制,再加上乘车的家庭基本都是一大一小的直系血缘亲属关系,所以这个问题也不会让这些家庭难以接受。   但楚离和加拉蒂亚又不是什么直系血缘关系啊……还好苏天征没时间跟过来,不然怕是要心神不定一晚上。   “算了,反正也就九个多小时……”   多重列车合龙并联后,高铁运行速度降了足足一半有余,但从上沪到燕京也不算太久,楚离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到了加拉蒂亚对面。   车窗外的风景随着列车的运行不断变幻,隔着门还能听到外面有不少孩子们激动的声音,车厢空间不大,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金发碧眼的少女那双空灵的眸子。   这孩子身上仿佛真的有什么魔法一般,只是看着她,楚离的心情就好了很多,他微微一笑。   这么可爱的孩子,也难怪岚之王会让她作为自己的扈从骑士,安静下来的时候漂亮得就像大号的洋娃娃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假如苏夏有她一半让人省心,那该多好啊。   而这时,被他的目光凝视久了,加拉蒂亚似乎刚刚察觉到他的到来,没有摘下耳机,只是抬起头,看了坐在椅子上的他一会儿,歪了歪小脑袋。   然后,她挪动身体,向床的最里面坐了坐。   刚好空出了足够一个成年人躺下、然后把她抱在怀里的距离。   “……”   楚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个……加拉蒂亚啊。”   看着空出的位置,楚离迷之沉默良久,嘴角微微抽了抽:“我个人觉得,有时候呢,纯洁之理这东西,还是别习惯性滥用比较好。”   “……为什么?”   纯白夏装的少女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她沉默片刻,轻声道:   “不想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却像是无情的利箭,刺中了人心中最污秽而可耻的角落。   加拉蒂亚身上这件清凉的夏装,是楚离下午带她刚去买的,虽然尽可能选了露的最少的,但毕竟是夏装,炎炎酷暑之中,自然只有单薄的一层,耀眼的灯光下还有些半透明。   最搭配她纯洁气质的纯白色调,勾勒出少女纤细柔弱的腰肢,原本少露肌肤的款式,反而又无比显眼地衬托出裸露在外的小脚的白皙柔嫩,纤巧的赤足踩在床单上,让人总是不经意地把视线瞥过去。   这些还算在心理承受范围之内,但一联想到抱这个动作,再把目光落到少女青涩的翘臀上,浮上心头的罪恶感就更让人心中有几分异样的情绪了。   所以说,被纯洁之理盯上的尴尬之处就在于,无论她说出什么令人羞愧万分的指责,你都是无法反驳的。   楚离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   “理论上说,一时的突发奇想和具体的行为实施,存在很漫长的一段距离,而你的善解人意,往往会大幅度缩短这段距离——”   “……不好吗?”   又是沉默的片刻,加拉蒂亚轻声道。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一时对这孩子缺到姥姥家的道德观头痛万分,楚离纠结了半天,只得叹了口气,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他靠在椅子上,无奈道:“好好好……多谢好意,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对小孩子作出这种事的,我对自己坐怀不乱的自制能力没有丝毫信心,而且,我才不是变态。”   “……”   沉默了一会儿,加拉蒂亚没有说话,虽然眼神有些疑惑,但她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回屏幕上。   于是,气氛又陷入了安静。   看着眼前金发碧眼的少女,楚离揉了揉眉头,从刚刚有些尴尬的状态中摆脱后,想起他和加拉蒂亚的对话中,少女从头到尾只用了九个字来回应,不禁又有有些无奈。   这孩子,这两天还真是“空”的过分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窗外的风景依然在随着疾驰的列车而变幻着,房间外孩子们的喧哗声小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则是其他声音,好像是列车上的乘务员正在开始第一轮人员检查工作,大概很快就会到楚离和加拉蒂亚这边。   这是第一轮常规核查,再后面还有军方的仪器扫描,以及大夏龙雀使徒的巡视,听说还会有随机抽取的心理测评,总而言之,就是做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   而当楚离的心思因加拉蒂亚的存在而有些心绪飘摇时,显而易见,他并不知道,他似乎微妙地忘记了和苏夏有关的什么东西。   以及,在并不遥远的地方,这时正在发生着某件将令他的这趟燕京之旅,变得不得安宁的事。   ---------------   ---------------   五分钟前。   第一车厢。   很好,姓楚的,你死定了……   当漫长的等待之后,依然没有接到楚离的回拨电话之后,苏夏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心中对某人下了最后的死刑判决书,然后冷冷地把它放回兜里。   这时,她正在封闭的黑色金属房间中,站在苏天征的背后,等待最后一道安检程序结束,然后进入紧邻驾驶室的大夏龙雀专属包厢。   元帅在她身前,金色的狐尾垂落而下,夏龙雀神情肃穆地伫立在苏天征身旁,而余下的六个人,则都是大夏龙雀的使徒,其中有她在家里见过的那位和夏龙雀同样严肃的中年大校,和那对年轻的少校双胞胎。   以太粒子弥漫在空气中,面部识别、虹膜扫描、以太光谱解析,全方位验证她们的身份准入资格。   其余人都是寂静无声,只有苏天征一人在笑着跟她说话。   “……待会儿进去以后,不用有什么拘束感,不要乱碰里面的虚拟沙盘和电子设备就好,反正也没什么陌生人,你没见过的,也就是几位上沪政界和军区的高层,和我们一起去燕京觐见陛下,哦,还有一位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心理学家,负责后面对孩子们的心理测评,不用害怕,都不是什么很凶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苏夏的错觉,元帅今天的心情好像很不错,虽然笑容如故,但黄金瞳的笑意和往日相比,却是要多得溢出来的模样,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吗?   “嗯。”   在苏天征面前,苏夏还是一副很乖巧的模样,但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那个……元帅,我也跟进去,真的没问题吗?这种机密等级……”   “没关系。”   苏天征扬扬眉,道:“我们投缘,我乐意。”   虽然明白这话里的投缘,以及特意带上她的原因,应该主要还是与亚空间里的那些事有关,但苏夏还是一阵语塞。   好吧,不愧是元帅……   “认证完毕,可以进入了。”这时,一旁的夏龙雀出声道。   如她所言,钢铁的大门缓缓开启,大夏龙雀专属包厢内的光明映入苏夏的眼帘。   “真大啊……”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包厢内的情景落入苏夏眼底时,她的眼皮还是忍不住跳了跳。   整个车厢的偌大空间都被完全开辟,成为了一个临时战略指挥中心,来自上沪军区的几名将官正站在虚拟投影沙盘前,讨论着整条高铁线路沿途的各国天基武器投送范围,几台大型次世代主机排列在左方,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在上面的透明屏幕上飞速流动,一旁的沙发上,还坐着几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上沪政界高官。   俨然像是要打世界大战的模样……燕京方面对这趟列车的重视还真是可见一斑。   但这些景象,却并不是苏夏最关注的。   不知为何,连苏夏自己都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她的目光在盘旋一周之后,没有看向那些科幻色彩颇丰的先进设备,也没有看向那些常在电视上见的大人物,却落在了房间最后面,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   那里有一个女人。   一个颇有文学气质的华裔女人。   她穿着医生般的白大褂,面庞陌生而美丽,身材高挑而丰满,正坐在角落的座椅上,神情恬淡,专注而安静地看着怀中的书。   那身白大褂的肩上有着无花果叶的标志,那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校徽,怀中书籍的侧封则是密大通用的拉丁文,苏夏也只是勉强辨认出了其中的几个字眼,似乎是和心理学和行为学有关。   她大概就是元帅口中所言的那位密大心理学家?   当然,这个女人的存在感在这间战略指挥中心中并不高,准确的说,是非常弱,几乎没有哪个政军两界的大人物有功夫把视线投到一个区区学者的身上,即使那个学者是所谓的业界顶尖,连进门后的苏天征也只是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就径直走向虚拟沙盘的方向。   但这样一个存在感并不强的学者,却让苏夏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看着那个女人,苏夏的眉头微微蹙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对眼前的女人。   ——有一种强烈的不爽感。 第三十三章 长夜第一局:两个女人的对弈   奇怪……我为什么会看这个女人那么不顺眼?   当心中那股莫名的不爽感浮上心头不久,苏夏就发觉了这份情绪的不对劲,但不管她怎么回忆,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和这女人见过面。   “怎么了?”   苏天征已经走向了虚拟沙盘处,一旁的夏龙雀却留在原地,似乎察觉了苏夏目光的不对劲,问道:“你认识她吗?”   “不……”   又看了一会儿安静看书的女人,苏夏摇摇头,转移话题道:“她就是元帅说的、密斯卡托尼克的心理学家?虽然是华裔,不过没想到紫禁城竟然敢在这种大事上用来自北美的学者啊……”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是国际中立势力,夏洛特小姐也是密大华裔学派的主要成员之一,虽然很小就开始在北美成长,但依然无须用怀疑的目光看待她。”   夏龙雀摇摇头道:“况且,她在本次列车上负责的工作也只是简单的心理测评而已,仅此一项,并没有多少希望发现那位新生英灵——毕竟可能连英灵本身都不知道自己的觉醒。”   “夏洛特?”苏夏眨眨眼,道:“她吗?”   “嗯,夏洛特-安,世纪初华夏千人留学秘密计划的参与者之一,全球最顶尖的心理学者兼医生。”   夏龙雀点点头道:“待会儿心理测评开始后,苏夏小姐大概就是她的第一位客人,无需有什么紧张情绪,只是简单的几个问题罢了,如果觉得累的话,先去那边喝杯咖啡吧。”   “嗯。”   点点头,苏夏又用有些疑惑和异样的眼神打量了角落里的白大褂女人一眼,然后走向休息处。   苏天征那边在跟几位上沪军政高官做简单的寒暄,夏龙雀却并未继续跟在她身后,而是径直来到夏洛特身前,认真道:   “夏洛特小姐,感谢您在之前为楚先生所做的心理侧写,实地考察的结果表明,您的推论是完全正确的,这为我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   似乎刚刚察觉到夏龙雀的到来,白衣飘扬的素雅女人将视线从怀中的书籍上移开,拿起一旁的书签,轻轻夹入书页。   她抬起头,露出温柔的笑容。   “是吗?”   她轻声道:   “能帮到你的忙,那就太好了。”   女人的声线轻柔而温婉,如她的气质般,颇有种江南水墨画中走出的女子模样。   明明是来自那座科学圣堂,却依然留着这份古典的国风,这让夏龙雀对她的好感度有了些莫名的加成。   老实说,夏龙雀对眼前女人的了解并不多,作为纯粹的军人,她当然无瑕顾及世界心理学界究竟有什么专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在紫禁城方面下达的那张手谕上。   按那份手谕附带的、大概是由无孔不入的紫禁城某有关部门挖地三尺搜刮而来的个人资料所言,这位夏洛特小姐原姓安,生在江南沿海的某座小镇,父母双亡后,被一位单身女性收养,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导致身体异常虚弱,没法去上学,母亲又忙着工作不能陪着她,只能待在家里一个人读书。   但大概是上天的馈赠,她在读书这方面的天赋,令她在刚满十二岁那年,就被征召进入了世纪初华夏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签署的绝密人才培养计划中,此后以普通的留学生掩饰身份在北美长大,除了在母亲逝世那年回国过一次外,就一直没机会回家。   当然,就算如此,她也一直对祖国念念不忘,2011年武帝登基,对千人计划参与者的召回中,她原本就想立刻回国,只是燕京方面出于某种考量,在让她继续留在了北美,直至今日才用到她。   总而言之……军旅长途漫漫无期,同僚和元帅都是铁血干练的性格,紫禁城里的女性从陛下到左相也都是成熟威严的姿态,难得见到这种类型的女人啊……回想着这些,夏龙雀心中不禁感慨道。   严肃的神情和缓了不少,她又道:   “据我的观察,苏夏小姐的确是个很善良的好女儿,她对楚先生的婚姻问题抱有很大的兴趣,大概已经为这件事而苦恼很久了吧,当然,楚先生也是一个好人,给我的第一感官很不错。”   古典温婉的女人安静地听着夏龙雀的话,没有丝毫打断,待到夏龙雀说完后,她才轻声道:   “是这样吗?那就再好不过了……虽然影像资料很少,但单单透过那张合影,我也能看出那位楚先生和苏夏小姐真挚的亲情,虽然还不能确定苏夏小姐究竟有没有因为长年的朝夕相处而对她的父亲产生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楚先生这边单纯的眼神,还是很明白的……”   说罢,她又对夏龙雀露出了一个微笑。   果然,会为了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一个家庭的幸福而满足,是个好人呢……   看着女人眼中的温柔,夏龙雀又不禁回想起上午自己和她第一次开启真正的交流的时候。   那是她刚刚抵达燕京的半个小时后,在得知元帅今日预案中竟然包括了去见一个普通人小女孩时,她拿到苏夏家的资料,开始担心起那位楚先生收养苏夏的真正目的,但单凭她一人却不能断定,只得吩咐她的下属去搜集和楚先生相关的信息。   这件事原本和夏洛特小姐无关,但她在一旁听到后,却放下了手头看书的时间,轻声说,她或许可以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而在夏龙雀把相关的影像资料给她后,她也用像对待博士论文般认真的态度去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审视,然后一点一滴地复原那位楚先生的心理原貌。   而且,由于信息的严重不足,她最后只复原出了楚先生可能受过某种重大的感情挫折这一点有用的内容,夏龙雀已经觉得很有帮助了,但她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眼底还是露出了微微遗憾的情绪,还拜托夏龙雀在下午的会面中尽量多观察一下……   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啊,明明和自己无关,却还这么尽职尽责。   不过,虽然和这位温婉女性的相处很让人觉得舒服,但职责在身,夏龙雀也无法久留。   “如果夏洛特小姐还对这件事有什么兴趣的话,待会儿和苏夏小姐的会谈中也可以多问几句,还有楚先生,他在第七车厢,按照心理测评的进度,大概两个小时后就能到了。”   夏龙雀和白衣飘扬的女人握了握手,点点头道:“我还有任务在身,只能等下次再聊了。”   “嗯,夏将军去忙吧。”   女人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目送夏龙雀转身。   但就在这时,似乎很无意中的想起了什么,女人很自然地微微一怔,然后便平和自若地又叫住了夏龙雀。   “对了,夏将军。”   “嗯,怎么了?”   夏龙雀转过身,疑惑道。   “没什么,只是刚刚忽然想起了一个没问的小问题而已。”   女人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   “说起来……您到苏夏小姐家里时,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比较奇怪的事呢?”   “奇怪的事?”   夏龙雀扬扬眉,换做旁人大概不会在意细节,但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先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解道:“为什么要这样问,什么奇怪的事?”   “哦,只是一点小小的职业病而已……毕竟对于心理学家而言,最微小的细节往往才是最关键的部分,所以在面对一些咨询者时,都会习惯性地问这么一句。”   温婉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虽然有些奇怪,但我还是想知道一下,在苏夏小姐家里,夏将军有没有注意到一些……不太合理的事吗?”   顿了顿,夏洛特微笑不变,眼底却多了几分异样的意味。   “……嗯,原来是这样。”   这个理由倒是让夏龙雀能接受了,她的思绪也随即切换到下午的会面上,快速回忆了一遍当时的场景。   说起来,有些不太正常的事情,的确也有不少。   譬如元帅进门时掰碎的门把手,譬如楚先生在和元帅握手时长时间的发呆,这些虽然都有合理的理由,不过毕竟都很有趣,大概都会是这位心理学家会感兴趣的事,说一说也无妨。   嗯,那就说一说吧。   就在夏龙雀打定主意想说出口的时候。   她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等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这一刻,夏龙雀心底忽然浮现起一股莫名的诧异感,作为元帅的第一使徒,她的记忆力可以说是过目不忘的等级了,怎么可能还会忘掉什么东西?   而且,还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不对,我究竟忘了什么——   作为军人的本能浮上心头,夏龙雀下意识地停下了想对夏洛特说出的那些话,转而顺着记忆的长河溯源而上,想要寻找忘却的那些记忆……   她的瞳孔中,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微微的恍惚和茫然。   白衣的女人注意到了夏龙雀神色的异样,她一怔,疑惑道:   “夏将军,你身体不舒服吗?”   但夏龙雀却并没有回应她的疑问。   因为。   当那个寻找遗忘之物的念头,出现的那一刹那。   她忽然想起来了。   是……   那根银色的头发……   朦胧间,夏龙雀的瞳孔微微发怔,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缕飘扬的银色长发,在阳光下,在那位楚先生的背上……   不,还有,不单单是那一根,还有别的,更多的……   然后更多的银色长发轻轻飘扬在她的眼前,那是在无边际的夜幕下,宛如夜空的银色精灵。   像水一般在流动着……是了,那是在浦东机场,在她送威廉尼采冕下登上飞机的时候,那夜幕下的繁星清晰可见,她甚至能听到尼采冕下的声音在耳畔……在一遍遍的回响……   她在说……   “——我的头发上有什么东西吗?”   那道淡漠的声音回响在夏龙雀的耳畔,像那些飘扬的银色长发一样,久久没有消散……   于是。   在恍惚与朦胧间。   ——在乌托邦之主威廉尼采,以“银色的长发”和“既定的问答”为暗语,没有以太的参与、没有奇迹的权能,凭借全球顶尖灵魂领域大师、将精密复杂的人类灵魂结构如玩具般剖析于指尖的巅峰造诣,以纯粹“科学”的手段进行精神催眠,成功避开了上位英灵神秘性的心理暗示下。   如既定的命运般,夏龙雀说出了,在机场上,她对尼采的回答。   “不……没有,我只是有些走神……抱歉。”   当这句话落入白衣女人耳畔时,她眨眨眼,一时微微愣住了。   “是……吗?”   她用有些疑惑的表情打量着面前的夏龙雀,迟疑了一会儿,道:“那,我们可以继续刚刚的话题了吗?”   “嗯,好……”   夏龙雀眼眸中的怔然渐渐散去,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没有……夏洛特小姐。”   夏龙雀摇摇头,道:   “……没有任何异常。”   当夏龙雀的话音落入耳畔时,温婉的女人又怔了怔,露出有些异样的神色。   “……是吗?”   良久,她才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对夏龙雀露出一个微笑,“那就打扰了,夏将军去忙吧。”   “嗯。”   夏龙雀点了点头,便转身去向苏天征的所在之处。   夏洛特凝视着她的后背,良久良久。   她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疑惑,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再看向夏龙雀的方向。   她继续将视线投向怀中的书籍。   当然,在看书之前,她又瞥了一眼桌上的手表。   还有远处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的苏夏。   现在是燕京时间19:07。   距离心理测量开始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   -------------------   “现在是几点?”   窗外的夜幕中,黯淡的云海不断变换,巴别塔专机上,偌大的头等舱中,唯有尼采和身旁另外一名华裔女性、乌托邦的大中华区执行CEO。   当听到总裁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时,那位华裔女性不禁吓了一跳,毕竟从登机后,总裁就一直在闭目养神,但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闪电般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随即恭谨道:“燕京时间晚上七点零七分,冕下。”   “……是吗?”   银发飘扬的女人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便没有再说话。   那双银色的双眸俯瞰窗外,淡漠而毫无感情的色调,仿佛是一台冰冷的机器人。   无边际的夜幕下,隐约能看到上沪市区外围,依旧霓虹灯璀璨的模样。   不知道今夜的紫禁城,又是怎样的风景。   没有人看到,银发女人的双眸间,流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   现在是燕京时间19:07。   距离专机抵达燕京的时间,还有两小时。   -------------   -------------   ps:讲道理,过去写狗大户跟狐狸的修罗场,总觉得有种欺负小孩子的感觉,毕竟狐狸的智商,跟尼采玩正面战场以外的对抗……实在是给人一种“诸葛孔明智斗程咬金”的无力吐槽感,而且也根本写不出尼采的战术有什么高端的,毕竟就是一路平A过去而已,连这把稳了都懒得说的轻松愉快感。   而现在,在武帝这样真正的威胁面前,狗大户总算是要打起精神起来了……真不容易啊。 第三十四章 主动求帽   当和那些将官与政客的寒暄结束,一切的烦扰与喧嚣暂时静下,终于有时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靠着车窗,看窗外随列车的行进而逐渐变幻的景色时,苏天征捧着一杯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没加糖的苦涩感在味蕾上打转。   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有着金色狐耳的元帅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窗外,温和的微笑依然如故,却显然在走神。   这有些像是戒断综合症,苏天征想,抽烟、喝酒、吸毒,一切成瘾性的事物,当人类习惯了它的触手可及时,哪怕只是短暂地离开几分钟,也会有种心烦意乱的焦虑,理性告诉她这是毫无意义的苦恼,但没有繁重的工作需要处理时,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这种焦虑还是会像深海中的潮水一般涌来。   一如窗外的夜幕,列车渐渐驶离了最繁华的闹市中心区,闪耀的霓虹灯和盘旋如光龙的高架桥缓缓远去,天边的星与月都有些黯淡,倘若忽略车厢内的灯光,将视线聚焦在窗外时,那份夜静如水的沉默,便再也无法掩饰。   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多愁善感,真是滑稽。   苏天征摇摇头,又抿了一口咖啡,高浓度黑咖啡的苦涩感可以短暂地麻痹普通人类的神经,却对成年后的武神之躯已近乎失去了效力。   像酒精一样。   在楚离失踪在北大西洋的那段日子,那时她还并不够强,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能靠酒精来麻醉自己的思维,在寻找已久的朦胧感中难得地睡上一会儿,当然,英灵血脉的抗性很强,有时候还需要搭配几剂吗啡,这样就可以整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个月都不需要出门。   皇家学园曾开设过一门皇家礼仪课,其中也包括品酒这一项,她那时候很懒,这种没什么价值的课自然不会去上,那段时间她倒是找到楚离记过的笔记,认真地研究了一遍,以至于到现在还能回想起很多种皇家鸡尾酒的调法……   就是后来在冰岛战场上戒酒花了不少功夫,真是不科学,连军用级吗啡的成瘾性都能被英灵体质花上一个月就解决掉,一个小小的酒精竟然让她折腾了好几年,还被燕京方面给她派去的心理医生成天念叨。   不过武神毕竟是武神,她拆掉过山之翁一条胳膊,用拳头活生生打死过一个上位英灵,戒酒这种小事自然不是问题,那场战争开始后不久,大概是因为第一岛链的艰难战况让她整天累到精疲力竭,睡得勉强安稳,也就慢慢戒掉了,改为喝起了黑咖啡。   但吗啡和酒的瘾能戒掉,却不知道咖啡的瘾能不能戒掉。   就算咖啡的瘾能戒掉,人的呢。   漫无目的的思绪中,苏天征微微闭上漂亮的黄金瞳,想小小地眯一会儿,避开那种若有若无的焦虑感。   不会再丢掉的,她这样在心底又一遍告诉自己。   “元帅?”   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睁开眼,是夏龙雀,正神情严肃地站在她身前。   “怎么了?”   苏天征眼底那些异样的波澜很快散去,她微微一笑道:“龙雀,有什么事吗?”   “现在是晚上七点零十分,元帅。”   夏龙雀抬手看了看表:“夏洛特小姐委托我来询问您,是不是该开始对孩子们的心理测量了?”   听到这话,苏天征的黄金瞳微微眯了一下。   夏洛特。   她瞥了一眼角落里安静看书的白大褂女人。   作为素言插到她身边的两只眼睛之一,苏天征自然不会疏漏对这位心理学专家的警惕,比起情商显然比较低的夏龙雀而言,这个女人或许才是她和威廉尼采计划中最大的变数之一。   即使楚离和加拉蒂亚的姓名和一切数据信息都被天衣无缝地篡改过,也可能会暴露出某些微小的蛛丝马迹,只要双方碰面,这种概率就会不断加大,何况还有苏夏的存在……   事实上,因为这个人的到来,苏天征原本就想更改计划,不再去见苏夏,尽可能减少她和楚离的一切信息关联,以避免燕京的那位至尊提前把楚离锁定为最大的嫌疑人——废话,二十五六岁未婚,收养个女儿姓苏名夏,这个女儿还因为一次见面而被苏天征莫名其妙的看重,这种人设,只要素言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有问题,不一下列车就把楚离绑回紫禁城验明正身就不错了,连躲都没法躲。   但尼采却否定了她的打算,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只要遵循自己身为狐狸的荷尔蒙去行动,就足够了。”   ……这种各种意义上都饱含恶意、明里暗里鄙夷她智商的嘲讽,自然让苏天征险些吐血,说实话,她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如此强大的杀意,连当年的始皇在她眼里都没这么拉仇恨。   但悲伤的地方在于,面对那几年不知吃了什么激素、突然从软萌软萌的文学少女超进化为抄家灭门不眨眼的华夏天子的素言,凭借苏天征一人的智商,显然不足以对抗……武力和权势就别提了,提多了容易让她想到史书里那些皇帝淫辱臣子妻女的悲惨故事……里面主人公还有不少都是当年跟着天子一路打天下的大将军,淦。   所以,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所谓的“计划的一部分”,然后忠诚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本心,果断选择能多和楚离见一面就多见一面的选项——就算将来命中注定被横刀夺爱,现在多舔几口奶油总是没错的,到时候捏着鼻子坐在婚礼现场第一排,好歹也能饱含恶意地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盯着素言的皇冠笑而不语。   但奶油是舔到了一点,随之而来的各种险而又险,却让现在的苏天征开始有些犹豫了。   下午的见面,一个木鱼脑袋二五仔的三四句背刺,就险些让她当场握碎了门把手,现在换做一个去过西方、身经百战的心理学家上阵……真的没问题吗?   但无论怎么说,既然上了威廉尼采的黑车,那也只有跟着一路往悬崖边开了。   “当然可以。”   苏天征露出标准的官方用微笑,坦荡大方地说道:   “先从苏夏这边起吧,我看那孩子坐在那儿也挺无聊的,就当游戏了,还有,别忘了提前通知其他车厢的孩子,让他们做好准备……”   这自然是给楚离提个醒,在刚刚分别之前,她也告诉过楚离关于这个心理学家的存在……希望他当年皇家学园的反心理暗示课程认真学了吧。   得到命令的夏龙雀点点头,转过身,对远处角落里的白衣女人点了点头。   于是,夏洛特轻轻合上书本,将耳畔垂下的黑色长发撩到背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起身走向苏夏。   苏天征又轻抿了一口咖啡,继续闭上双眸,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但那双金色柔软的狐耳,却微微动了动。   **   当这位所谓的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心理学大拿坐到自己的身前时,苏夏心中那股怪怪的烦躁感,莫名又加深了一些。   真奇怪……到底怎么回事?   就外表而言,眼前的白衣女人绝对称不上什么惹人厌的女性,相反,她温柔如水的古典气质明明还算对苏夏的胃口才是,年纪轻轻就登上一个领域巅峰的事业成就,也让她心有认同。   但这种莫名其妙的不爽,就是不停地在心中弥漫。   她只得强压下这种烦躁感,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摆出往日优雅而矜持的神态,对夏洛特露出微笑。   “初次见面,请问,是要开始元帅刚刚说过的心理测试了吗?”   “嗯……不用紧张,苏夏小姐,只是一些很简单的小问题而已。”   夏洛特笑了笑,轻声道:“如果你对心理学有一定了解的话,就会知道,这类心理测试的问题,其实都是一些生活中的平凡小事,并不会有什么严肃的哲学命题。”   “嗯,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苏夏点点头,随之,心情也安定了不少。   就像当初在世纪方舟上对楚离提到过的那些小秘密一般,苏夏对心理学这一领域,也是颇有涉猎的,她当然清楚,针对心理侧写这类人像勾勒工作而言,所需的信息往往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即使是和新生英灵有关,最多也不过是增加些和英灵有关的问题,而且大概也会挑选被提问者最熟悉的英灵,譬如……   “苏夏小姐,第一个问题,是和苏天征元帅有关的。”夏洛特轻声道。   果然如此。   意料之中的提问,让苏夏仅有的一丝紧张情绪也消散无踪,不仅是这样,远处的苏天征,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虽然苏天征不懂什么心理学,但她并不觉得这种问题能涉及什么敏感内容——她最担心的还是素言事先叮嘱好了,让这个心理学家上来就打直球问关于楚离的事。   现在看来,可能素言对楚离的怀疑还不至于到已经确定唯一嫌疑人的地步……   这样想着,苏天征竖起的金色狐耳微微垂下,她放松地轻轻吐出一口气,又抿了一口咖啡。   然后,她就听到了夏洛特的问题。   “请问,苏夏小姐……你对苏元帅的过去都有些什么了解呢?”   古典而温柔的女人笑了笑,看着苏夏微微一愣的样子,很贴心地继续补充道:   “——元帅有跟你提过,她过去的事吗?”   这一刻,狐狸的表情像是吃了十斤鲱鱼罐头。 第三十五章 公开处刑,与作死的雀崽子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的话,苏天征大概会毫不犹豫地乘上它,回到亚空间梦境开始的那一夜,用胶带粘紧当时正在和苏夏谈论皇家学园某些过往的自己的嘴……当然,或许还有顺便带着楚离远走高飞。   但这个世界上毕竟是没有时光机的。   于是,此时此刻,面庞彻底陷入僵硬的元帅大人,唯有竭尽全力维持自己的心境平稳,才能避免一把握碎手中的咖啡杯,但即使经受过下午会面的一番洗礼、演技有所上涨,面对此情此景,她手中的咖啡杯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和她的大脑一起。   某种意义上说,埋藏在人类基因深处的劣根性之黑暗,往往能超出大多数人的想象,在面对自己曾犯下的过错乃至罪恶时,人性中善的一面会谴责自己,但恶的一面也会生起伤害他人的快感,自责感会随时光流逝渐渐减弱,但那份愉悦却很可能随岁月沉淀而越发令人回味,这也是许多犯罪者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恶的内因之一。   对于苏天征而言,她年少时犯下的那些过错,究竟算不算是犯罪暂且不谈,负罪感的渐渐衰退和回味感的渐渐增强却是再清晰不过了,尤其是在楚离失踪之后,出于人类在心理低谷期规避痛苦的本能,再度追忆那些暧昧过往时,她心中那种自我满足的快慰更是不加掩饰地滋生着。   ——不论他如今身在何处、有没有再爱上别的女人,至少,她已经尝到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抢到的一切。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尚未知晓苏夏和楚离的关系时,就轻松写意地用不太直白的方式道出了那些事,虽有鉴别苏夏有没有撒谎的意图,但回头想想的话,或许更多的只是人类对暴露自身罪恶面的黑暗癖好吧?   但黑暗终究是会被光明制裁的,一如她现在悲伤的境遇。   不是不报,是十二年后才刚刚到。   威廉尼采,你个二五仔,说好的计划呢?   苏天征想。   但不论现在脑子里有多少纷繁的思绪在全家爆炸,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了,现在当场制止,反而会更瞬间把嫌疑加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唯一的选择,只有期待苏夏能少说几句了。   或许这种期待也能达成,毕竟她那一晚和苏夏提及的过去,也不单单只有皇家学园那一部分,睡觉前,她也给这孩子翻相册翻了不少页来着,或许她选择提到的事只有第一岛链和西伯利亚那些……   “元帅……过去的事?”   远处,面对夏洛特的第一个问题,苏夏眨眨眼,先是因为这个有些特别的问题而微微愣神了一会儿,然后才露出胸-有b数的微笑:   “嗯,提过,元帅跟我讲过有很多事,让我对英灵的童年也有了不少了解,感觉不像是电视和新闻上塑造的那么高不可攀了,其实他们在平常生活里也跟普通人相差不大。”   她很聪明,没有跑偏,一切话题都围绕着英灵这个中心来回答,这似乎让夏洛特很满意,她微微一笑,拿起笔,在双膝上的笔记本里记下了几个字眼,然后抬头又问:   “童年?是元帅在皇家学园时的一些事吗?没想到元帅竟然跟你提过这么久远的过去……”   而这时,坐在不远处另一张座椅上的夏龙雀,也暂时将注意力从手中的几份文件上移开,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做心理测量的两人。   元帅在皇家学园的过去……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夏龙雀眨眨眼,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想听听这段元帅从未跟她提过的过往。   虽然是苏天征的副官,但夏龙雀和她的相识,也仅仅是五年前那场战争开始后的事。   那时神圣德意志帝国的两线全面作战已然开启,西欧战场和撒哈拉战场进入战火连天的绞肉机状态,而第一岛链附近却还在暴风雨前的平静中,只是造物议会的航母编队摇曳在西太平洋边缘,战争一触即发。   那时的夏龙雀刚刚从皇家学园的第一使徒军事学院毕业,被任命为了当时刚从冰岛战场回来的苏天征的秘书——哦,那时还应该叫苏妲己才对。   她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东南沿海正下着蒙蒙阴雨,她第一次看见据说是最美的人类女性、在民间粉丝无数、几乎是无冕的偶像之王、却待在冰岛战场整整七年未曾回国一次的妲己小姐。   老实说,在夏龙雀于皇家学园进修时的印象中,那些军事学院的老师们在提起苏妲己这个名字时,都是带着一种叹息和无奈的意味,言谈所及的过往,也都是她懒散庸碌、让人失望到极点的黑历史,除了美貌着实让人难以批判半分、还有一些古灵精怪的小聪明之外,她好像也就没有别的长处了……和那位随始皇征战半生、立下过煌煌战功的苏护元帅相比,委实让人有种虎父犬子的叹息。   这次燕京紧急召她回国,也只是需要一个成年次位英灵的战力而已,给她的军衔也是堪堪不掉份的中将,甚至前往迎机的官员,也只是几个充场面的上将,不要说摄政王和天子素言亲至,连作为亲生父亲的苏护元帅都没有到场,冷淡的程度可见一斑。   所以,当时的夏龙雀,在南琉球群岛扑面的海风中等待那位妲己小姐时,心头其实是颇为忧郁的,毕竟在她眼里,给一位不懂军事只能作为正面战力的英灵当秘书,恐怕一辈子也就只能做些打杂的活了,这大概跟她在皇家学园时因为直性子得罪的人太多有关,她不埋怨,只是很失落。   大概她的梦想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吧。   然后,她就见到了那位妲己小姐。   在她杀光了北美第三、第七航母舰队三万八千人,活活打死造物议会枢机卿5th,重伤6th和7th,用华夏元帅苏天征的名义向造物议会宣告两国开启全面战争后。   于是,那一天,带着涩味的海风中,那个漆黑军装已被鲜血染成红色、却还露出完美的笑容,向她伸出手的苏天征,就成了她对元帅此后的一切印象。   当然,在后来的相处中,元帅也展露出了不太一样的一些侧面,譬如重度游戏控和习惯性熬夜党之类不太和谐的一面,想来,她的童年也大概的确有过那样一段懒散荒废的时光吧?   现在如此成熟稳重的元帅,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她肆意妄为、调皮捣蛋的模样啊。   不过,即使听了可能会导致偶像幻灭,出于人类的猎奇心理,夏龙雀还是在聚精会神地凝望着对面的两人。   但不知为何,从第一句开始,她好像就有些茫然起来。   “我还记得元帅说过很多,关于她教少军主武道的事——”   当苏夏的第一句话音落下时,且不提远处正在虚拟沙盘前工作的几位,两只苏和两只夏所在的这个角落,空气一时有些安静下来。   教少军主……武道?   夏龙雀眨眨眼,她当然听说过少军主这个久远的名字,也明白对于元帅而言武道这个不太常听的名词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不是很严肃正经的事情吗?   怎么听起来和那些军事学院老师口中的形象不太贴合?   当然,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注意到,苏天征端着茶杯的手,已然僵在了怀中。   而夏洛特的微笑不变,手中的笔却微微一晃,在纸张上划过一条长长的墨痕。   “那个……苏夏小姐,请允许我打扰一下。”   虽然这个场合不太合适,但夏龙雀还是忍不住出声道:“您确定……是武道?是元帅赖以创出天征令雏形的那个武道?”   确定不是街机游戏什么的?   这句话她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口。   “嗯,没错,我听到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元帅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确定未来要走的路了,敢于抛弃英灵之理,把一切都赌在纯粹的力量上。”   苏夏点点头,露出颇为感慨的表情,道:“还无私地把最新的研究成果都传授给了少军主,每天晚上都和少军主一起熬到深夜,一点都不顾自己的休息,接连数年,风雨无阻……大概是出于对华夏未来的考量吧,真不愧是元帅啊。”   元帅小时候,竟然还做过这么伟大的事吗?   夏龙雀一时被镇住了,不由得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假寐的苏天征,一时忍不住同样感慨道:   “真不愧是元帅啊。”   当然,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注意到,苏天征神情平静的面庞上,眼皮不引人瞩目地跳了跳。   “嗯,很好,苏夏小姐……请继续说下去吧。”   当夏龙雀的声音落入耳畔时,古典而温婉的白衣女人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瞥了夏龙雀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对苏夏轻声道。   她笑容温柔如故,微微向后靠了靠,很自然地放松身体,拿起笔记录着苏夏的话。   只是,同样没有人注意到,她眼底的温柔,多了几分复杂到极点的意味。   她的食指指尖,握住笔杆的那一侧,因用力,微不可察地有些发白。   她口中在提到“继续说下去”五个字时,不为人知地顿了顿。   ——那语调有些艰涩。   虽然对夏龙雀颇有不爽,但在对元帅的崇拜这一点上,两人还是有很多共同之处的,再加上夏洛特的请求,苏夏嘴角优雅的笑意不由得微微上扬,兴致颇高道:   “不单单如此,虽然当时只有十几岁,但元帅在对武道的研究和传授上,还研究出了不少很有新意的方法,譬如每天晚上先通过打枪战游戏和看动作电影的方式,先放松学习,后模仿实践,还懂得利用青少年的多动症心态,来提起少军主冕下对武道学习的热情,还有学习范围的逐步拓展,身体各个部位发力方式的充分研究……”   “如此细致入微,并且寓教于乐的方式……”   夏龙雀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感慨道:“看来我对元帅过去的印象需要修正一下,没想到她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这种层次上的天赋了,看来所谓沉迷游戏懒散度日的印象,也大多是因为牺牲休息时间来做这件事的原因吧,被人误解,却没有去向别人解释,难怪……”   远处,苏天征闭目养神的动作不变,只是喉咙蠕动了两下,似乎……硬生生把什么话给咽下去了一样。   “嗯……继续吧,苏夏小姐。”   夏洛特的笑容也没有变化。   她只是又看了一眼夏龙雀。   这一次,眼神从异样,变得有些……更异样了。   而停在笔杆上的食指,发白的程度也更重了一些。   “嗯,那我继续想想。”   这时候,刚刚一连串的话似乎让苏夏有些思维停顿,她想了一会儿,才又记起一件事来。   “哦,对了,还有一个很有趣的学习方式,好像是为了摆脱少军主冕下的一些心理屏障,元帅还创造性地想到了用以太伪装扮演成始皇、来陪他进行武道演练的手段——”   当某个专有名词出现在苏夏的口中时,两道微不可察的断裂声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一道来自苏天征,她手中的咖啡杯口,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另一道来自夏洛特,她指尖处的笔杆,也被捏开了一条口子。   但两人都没有在神态上表露出什么异样,苏天征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依然在闭目养神,而夏洛特则还是笑容如故,轻声道:“嗯,请继续吧,苏夏小……”   然而。   她的话音尚未落下,一旁夏龙雀赞许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以太伪装?果然是元帅能找到的天才设想,这样在心理层面上,就能塑造出面对任何人都能八方不动的成熟心态,苏夏小姐,让我猜一猜,嗯,是不是元帅还用过其他人的以太伪装?譬如当年还同样年幼的武——” 第三十六章 素言:“我愚蠢的妹妹哟——”   “……譬如年幼的武——”   当夏龙雀的话音落入苏夏耳畔时,黑色长发的少女不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时觉得这位夏将军虽然在很多地方欠艹了点,但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这么快就举一反三出了更多的武道教学姿势。   不愧是追随元帅这么多年的第一使徒,如此心有灵犀,想来旁边的元帅听在耳里,心里也是颇有赞赏的吧?   这样想着,不久前因楚离的婚姻问题而把夏龙雀视为一生大敌的苏夏同学,不由得露出了优雅的微笑,觉得自己还是能在某些方面和这位夏将军达成共识的……说不定还可以慢慢说服她改变给楚离找个妻子的荒谬设想。   但尚未等她再说出什么话,来继续和夏龙雀讨论元帅是怎样以年幼武帝的面貌和少军主进行深入学习时,一声突如其来的轻响,却打断了她的思维。   【咔嚓——】   不知从何而来,几近微不可察的碎裂声,回响在这个角落中。   “……?”   苏夏眨眨眼,环顾四周,但却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源头。   “等等,刚刚有什么声音吗?”   一旁,夏龙雀的军人本能也让她怔了怔,第一时间扫视过了每一处角落,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声音的源头已被掩盖,她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额,大概是外面传过来的吧?”   苏夏思索片刻,道:“毕竟列车正在轨道上急速行驶,有点小动静也很正常……夏洛特小姐,你听到声音了吗?”   她看向面前温婉的白衣女人,却发现她的神情有些微微恍惚,像是在走神一样。   “夏洛特小姐?”   “哦……没有啊……”   听到苏夏的话,夏洛特很快回过神来,她笑了笑,轻声道:“哪里有什么声音呢……”   说着,不为人知地,她把手中的钢笔微微转了半圈。   被有些发白的手指,硬生生捏到断裂变形的豁口,朝向了她自己的方向。   她的笑容依然温柔如故。   只是看向夏龙雀的眼神,几乎异样到了难以掩盖的地步。   “……苏夏小姐,请继续吧。”   片刻之后,夏洛特轻轻呼出一口气,微笑道:“没想到一次小小的心理测试,竟然能听到这么多有趣的内容,真是意外之喜,原来元帅也有过这么美好的童年啊,听起来让人觉得很……温馨呢……”   说着说着,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起来,尤其是说到最后的那个词时,更是难以控制地顿了一下。   “对吧对吧。”   所谓志同道合,就是对同一件事物有相同的看法,苏夏不由得兴致更高了,继续道:   “当初我听到以太伪装这种手法时,还有些怀疑效果究竟怎么样,但按元帅的描述,从人格层面的心理模仿,到外貌上一根头发丝的细节差距,几乎都是以假乱真的级别……想想看那种场景吧,年幼的陛下还在一边睡觉,另一个‘陛下’和少军主就在她身旁打打闹闹,这种场面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好有爱啊,对吧?”   “嗯,对……对啊……真是很有爱的场景啊……”   夏洛特的笑容,已经开始有些微妙的勉强了。   “嗯,睡觉?”   夏龙雀刚刚一直没再插嘴,毕竟在闲暇时刻参与讨论没有问题,但有意外情况的时候,她就恢复了全神贯注的状态,认真地用以太视角扫描着每一处角落,试图寻找那道异常声音的源头。   但奈何作为元帅的第一追随者,她对苏夏所讲的故事还是抱有难以抑制的好奇心,无意间捕捉到一句听不懂的话时,不由得下意识地发问道:   “元帅教学的时候,当时年幼的陛下在旁边吗?一直在全程看着?”   一直在……   ——全程看着?   当这句话的余音落入耳畔时。   夏洛特的笑容,终于僵在了脸上。   “对啊,一直在身边,不过倒不是全程看着,那时的陛下因为进入上位英灵成长期的缘故,有比较严重的嗜睡症,睡得很沉,所以元帅和少军主不论发出什么动静都吵不醒……”   听到苏夏的回应,夏龙雀这才明白过来,不禁点了点头,感慨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听起来还有些挺可惜的,因为这个,陛下大概错过了很多很有趣的事情吧……”   【咔嚓——】   这一次,当碎裂声再度响起、夏龙雀和苏夏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的时候,源头却不再像上次那般难以琢磨,而是清晰的聚焦在远处。   苏天征坐在沙发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转头望着窗外,似乎在安心看风景。   她的神情镇静自若,完美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   只是手中咖啡杯的把手,已碎开一道长长的裂隙。   “额……元帅?”   夏龙雀一愣神,然后神情一肃:   “您又发现哪里的以太波动了吗?”   不说还好,说出来后,这句话反而像是导火索,不知从哪把苏天征给点着了,她手一抖,手里的咖啡杯咔嚓裂成了两半。   里面的咖啡倒是喝完了,没有溅元帅大人一身。   但恐怕后果并没有什么两样。   “……”   苏天征没有说话,她的笑容依然优雅而美丽,把碎成两半的咖啡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她拿起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手,然后站起身,步调轻缓,向夏龙雀三人所在的方向慢慢走去。   “元帅?”   夏龙雀眨眨眼,看着苏天征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然后止步,俯瞰着她。   那双漂亮的黄金瞳间流露出令人陶醉的优雅笑意,即使同为女性,夏龙雀也不禁有些微微发怔。   “龙雀啊……”   元帅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柔和,她微微笑道:“听起来,你好像对我小时候的事很感兴趣,是吗?”   难得一见往日威严的元帅声线如此温柔,夏龙雀有种不太适应的感觉,但这种声线代表的显然是善意,她自然点头道:“嗯,我一直都很崇拜元帅,出于对偶像的追求心理,所以难免有些好奇心。”   大概也只有她才能把这么像拍马屁的话,说得如此严肃正经。   “偶像心理啊……”   苏天征的笑容又变得柔和了几分,然后,在夏龙雀有些愕然的眼神中,元帅竟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的声线依然温柔亲切。   “如果这么感兴趣的话,其实直接来找我本人问就可以了啊,真是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样吧,等到这趟列车到燕京,你晚上下班后,不用回家,直接来我办公室一趟就好,我可以跟你讲很多你感兴趣的事,一晚上的时间很长,足够满足你的好奇心了……”   这话让夏龙雀一时愣住,苏夏先是呆了呆,随即眼眸间则流露出颇有羡慕的色彩。   而一旁的夏洛特,刚刚把僵硬的笑容恢复原状,听见这话,不由得对夏龙雀投去了有些怪异的眼神。   “然后。”   说完这些,苏天征并未停下,而是将视线转而投向夏洛特。   看着这个古典而温婉的白衣女人,她的黄金瞳微微眯起,若无其事地扫视了一番她笔记本上记录的墨迹,然后笑道:   “夏洛特小姐,我能跟您到那边的隔间里,单独谈一些事情吗?”   “……”   夏洛特没有说话,抱着怀里的笔记本,轻轻点了点头。   -------------   -------------   【咚——】   隔间的门被关上,现在,狭小的空间中,只有站在门前的苏天征,和她背后抱着笔记本沉默不语的夏洛特两人。   苏天征仍面对着漆黑金属色调的大门,没有回过头。   元帅大人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糟糕的源头自然毋庸置疑,那个心理学家的刁钻问题暂且不谈,苏夏这熊孩子说得太多也就算了,龙雀今天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明明平常说话并不算太多,但现在却跟鬼上身了一样,差点都快变成了嘲讽专用加特林……   回燕京后就把那个雀崽子拷在办公室里塞上眼罩戴上口球脱了裤子打上整整一夜屁股的计划已经确定,苏夏那个口无遮拦的熊孩子也得找个时间修理修理,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一切都太晚了。   就连强忍着自己不开口、试图等待尼采援手的尝试都是以失败告终,等到猛料都被暴光了,那个性冷淡的计划还是一点影子都没有。   现在的境况有多么恶劣,无需多言,如果说一个小孩子和死板严肃的军人还听不出那所谓“武道”背后的真相,这位来自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心理学专家要是还听不出,苏天征觉得她可以自裁了。   以史为鉴的话,她现在面临的悲伤境况,大概等于权臣当年趁太子年幼无知而艹了太子妃好几年,结果喝醉酒后当着属下的面不小心炫耀起来,然后被当今圣上安插在身边的锦衣卫发现……这事要是一个处理不当,恐怕这回进了紫禁城就是三百使徒一拥而上的情节了。   很显然,苏元帅并不希望自己在史书上留下的是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哪怕现实的可能性最多是她被素言拷进天牢塞上眼罩戴上口球脱了裤子打上整整一夜屁股……开什么玩笑,那还不如当场砍死她呢。   而解决问题的关键,就落在了身后这个女人的身上。   还好,事情还有转机,毕竟不是燕京的那位陛下亲至,还没有到最可怕的时候,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学者,即使戴着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和世界顶尖的光环,终归也是个普通人而已,只要是凡人那就有着凡俗的欲求,金钱、权力、名誉,总有一样能打动她,总有一样能威胁到她,只要操作得当,说服她不把实情告诉素言,并不困难……   那么,她所需要做的事,也就再清楚不过了。   苏天征微微闭上双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黄金瞳间的紧张和焦虑已然烟消云散,又恢复了荧幕上那个神洲武神的英气姿态。   她转过身,面向那个古典而温婉的女人。   “——夏洛特小姐,要做个交易吗?”   苏天征露出成熟而稳重的笑容,姿态优雅而镇静,颇有燕京官场那些老政客的风采。   “……”   怀里抱着书的夏洛特没有说话,她看着面前的苏天征,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有些无奈,像是在看着自家永远长不大的妹妹。   ------------   ------------   PS:每次把素言和狐狸凑在一起,总在脑补素言轻叹一声“我愚蠢的一某豆哟”的冲动…… 第三十七章 绿人者人恒绿之   交易。   Deal。   专有名词定义上而言,它是买卖双方对有价物品及服务进行互通有无的行为……当然,苏天征并不觉得楚离是属于那种可以明码标价多少钱斤的“有价物品”,但请求(物理)面前的心理学家小姐帮忙掩饰一下自己和楚离的黑历史,显然是可以开出来价格的。   “一个很简单的交易,夏洛特小姐。”   像奇幻世界中的魔鬼一样,苏天征用政客般成熟的笑容落上了第一个砝码:“以华夏元帅的身份提出的交易,我相信你应该明白它的价值,不是吗?”   作为伫立在这个国家乃至世界食物链最顶层的人,大多数时间从苏天征口中说出的“交易”二字,往往都伴随着数以亿计的军事订单和国家级战略合作协议,动辄牵动大半个世界的目光,如今她站在这里,和一个小小的学者提出交易这个词,背后蕴藏的、宝藏般的机遇,恐怕能让大多数人为之动心。   “……”   夏洛特伫立在苏天征的身前,长长的睫毛微微垂落下来,白大褂的衣角飘扬在空气中,似乎一时没有思考好究竟该怎么回答。   苏天征没有说话,看着她,安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列车行驶的抖动还在继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从苏天征这个角度望去,能看到窗外的夜景,列车已经渐渐驶离了上沪市区,此时在郊外,从轨道向外远远望去,再无霓虹灯斑斓的碎影,一片空旷的黑暗,唯有天上的繁星点点闪烁,草丛中的蛐蛐鸣叫不已,隔着窗玻璃,分明有些微微嘈杂,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分外的安静,安静的像是记忆中久远的麦田。   大概是由于太过安静,苏天征一时有些走神,她看着夏洛特的白大褂,无意识间,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片白衣。   说起来,这个夏洛特,和很多年前的素言,倒是有几分相似,相似的温柔,相似的白衣……   如果因为不是紫禁城的那位至尊,如今早已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的话,苏天征说不定还会有些怀疑,素言是不是亲自来到了这趟列车上。   可惜,那毕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在的那位天子早已是真正的皇帝,神秘性先不谈,即使是再完美的心理伪装,完全不同的人格终究是完全不同的,根本不可能逃脱她野兽般的直觉的……那可是在西伯利亚的茫茫雪原和以太遮断中,都能让她找到俄军位于地下千米的战争要塞;相隔万里之遥,都能让她察觉遥远的上沪有人可能释放出了天征令的血脉奇迹。   不过……   苏天征看着夏洛特,不知为何,双眸间有些许复杂的意味。   她心中有些莫名的叹息。   如果素言没有经历过那些年的波折……说不定也还是这副温柔的模样呢……   列车行驶的抖动间,苏天征一时陷入了微微的恍惚,眼前像是浮现出泛黄的剪影,里面有素雅的白衣少女,在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   这份恍惚持续了很久。   直到夏洛特的声音将她惊醒。   “……是怎么样的交易呢?”   漫长的思考终于结束,夏洛特轻声道:   “元帅大人,您觉得……我身上有值得您付出什么的东西吗?”   “……”   苏天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出什么理所当然的话来,但下一刻,却莫名卡了一下。   那张漂亮到有些犯规的面庞,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   连两只金色狐耳和毛绒绒的大尾巴,都无意识地垂了下去。   嗯,所以说,尴尬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个交易的内容,即使双方心知肚明,也实在让狐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尤其是,这个交易是建立在她身为华夏元帅的光辉形象上的,而交易的内容,无论怎么说,好像都只会令这个形象瞬间崩塌。   她能怎么说?解释一下元帅的事儿怎么能叫绿那叫皇宫义务值草公益活动?还是义正言辞地控诉陛下艹得我怎么就艹不得?或者说是长叹一声悔恨一番我真傻真的当初就该连素言一块上了?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心中的猜想是真的,我的确对少军主做过和你所理解的一般无二的事情。”   纠结了半天之后,苏天征嘴角微微抽了抽,只得维持着威严正经的神情不变,用最隐晦和最轻描淡写的方式,承认了最龌龊和最令人发指的事实。   于是,在苏天征的视线中,肉眼可见的,名为夏洛特的温婉女人,露出了颇为奇异的神色。   像是亲眼目睹崇拜已久的歌坛天后因猥亵儿童罪而被警方拷进了局子一样。   ……真丢人啊。   但丢人归丢人,现在面子问题显然没有离子问题重要,苏天征就当做没看到那个微妙的眼神,轻咳一声,继续镇静自若道:“而我需要你做的事情,想必你也应该提前猜到了……是的,我需要你对陛下及其他所有人保守这个秘密,无论任何情况,都不能透露出去。”   夏洛特没有说话,她似乎还沉浸在那份偶像破灭的错愕和惊讶中,奇异的神色丝毫未变,还在愣愣地看着苏天征。   ……妈的,真丢人啊。   顿了顿,苏天征强行稳住狂跳的眼皮,压下心里那份憋屈与羞耻感,继续道:   “虽然说起来像是在自我狡辩,但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背后的意义……这不是简单的一个皇家丑闻,把它捅出去,不但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利益和名声,反而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说到正题上时,她的心态总算是稍微好了一些:   “一个帝国的皇帝和元帅之间产生无法抹去的间隙,我觉得你应该清楚这其中蕴藏的巨大风险,造物议会还游曳在西太平洋,我和陛下的亲密感情不能出现任何波折……我当初做过的事已经无法改写,但它可以永远被埋葬在黑暗中,而且……”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苏天征又顿了顿,黄金瞳间流露出几分异样的色彩。   她沉默了很久,才道:   “……而且,我不希望素言知道这件事。”   这一次,她没有用“陛下”这个称谓。   话音落下,就此为止,她微微吐出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看向夏洛特,等待她的回应。   是无可奈何的认同?是以退为进的敷衍?还是不畏强权的拒绝?苏天征很好奇,这个学者,究竟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当然,在苏天征看来,她大概只有作出前两个选择之一的可能性。   她露出微笑,视线落在夏洛特的脸上。   夏洛特没有说话,那副愣愣的奇异神色变得更奇异了,像是亲眼目睹崇拜已久的歌坛天后因猥亵儿童罪而被警方拷进了局子后,还义正言辞地在法庭上宣告女人变态有什么错一样。   苏天征:“……”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刚被遗忘的强烈丢人感再度涌上心头,这一刻苏天征感觉自己像是因史无前例的丢人而被摆进了丢庙供奉……不,简直是“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丢国降临,愿你丟的人丢在地上,如同丢在天上”!   而当苏天征大脑中的某根弦快要被熊熊的丢狱之火烧断时,夏洛特却终于像是反过来了,呛了一口,露出满是歉意的神情:   “啊,抱歉……元帅大人,我刚刚有点走神,请见谅,抱歉……”   “是吗?”   苏天征嘴角微微抽了抽,强压下给她一发天征令的冲动,勉强露出还算温和的笑容,“那你的决定呢?夏洛特小姐。”   “……我觉得您说的很对。”   苏天征本以为她还会犹豫一番,但没想到,虽然依旧无法摆脱微妙的眼神,但夏洛特对她的一番话似乎相当认同。   夏洛特露出柔和的微笑,认真地点点头,轻声道:   “我会为您保守秘密的。”   毫不犹豫,直截了当,斩钉截铁,义无反顾。   苏天征:“……”   emmmmmmm……?   等等,她的嘴炮等级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这种水平吗?   出于狐狸多疑的本能和天赋的野兽直觉,苏天征第一时间起了疑心,怀疑这个女人在以退为进、敷衍自己。   然而,她用狐疑的眼光再三打量了半天夏洛特的眼神,却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映入眼帘的只有不掺杂质的真诚,毫无谎言的色彩。   即使是从未疏漏过的野兽直觉,也没有看出半分的撒谎痕迹。   “额……”   苏天征思索良久,才想起了一个可能性,疑惑道:“你是有什么很迫切的愿望需要有人帮忙吗?”   在她看来,恐怕也只有这种原因,才会让她有胆量毫不犹豫地答应欺骗素言了。   “……应该算是吧,虽然现在还暂时用不到,但未来有一天,大概的确需要元帅帮一帮忙。”   似乎是被说中了心思,夏洛特一怔,她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歉意道:“可能会是一个有些过分的要求,不过不是危害到别人生命或财产的那种,和我自己有关……不知道元帅能答应吗?我保证,绝对不会向陛下提到今晚的那些话的……”   说着,她将有些期待和忐忑的眼神望向苏天征。   原来如此……吗?   苏天征的黄金瞳微微眯了起来,她依然第一时间选择了怀疑这种说辞,但……无论是元帅生涯中长年积累下的察言观色能力,还是天赋的野兽直觉,还是没有看出一点问题来。   难道是真的?   苏天征眨眨眼,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夏洛特,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渐渐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笑容。   她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位看上去很单纯的心理学家,是个无欲无求的真正学者,没有什么欲望,那自然难以打动……现在看来,恐怕和她的设想恰恰相反。   这位看上去纯洁如一朵白莲花的夏洛特小姐,好像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干干净净,内心里像是潜藏着很多不可告人的欲望呢……   当然,这不重要。   ——她就喜欢和这种单纯不做作的心机婊合作。   “安心,夏洛特小姐。”   苏天征点点头,伸出手,笑道:“以华夏元帅的名义担保,只要在我的能力可以达成的范畴之内,和不危害国家与普通民众利益的前提下,我能够满足你的一个愿望……无论它有多么过分。”   “是吗?”   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夏洛特也点点头,真挚道:“那真是太好了……”   两人白皙如玉的右手相握,像是达成了一个无形的约定。   没有人注意到,夏洛特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看向苏天征的眼神,有些叹息。   也有些无奈的温柔。   “那么,盟约达成。”   解决了心头大患,苏天征的表情也随之轻松了不少,看着夏洛特,觉得分外的顺眼。   嗯,虽然她还有很多可疑之处,但至少人生的经验和天赋的直觉都证明了她始终没说谎,那就还可以暂时采取信任……反正这趟列车的路程还很长,她又跑不掉。   她收回手,微笑着拍了拍夏洛特的肩膀,像是一起去街边大排档撸串的好兄弟一样,道:“好了,以后就是朋友了,不用这么拘谨……嗯,说起来,心理测试好像还需要继续?这趟列车的孩子们可有不少呢。”   “嗯,苏夏那边的心理测试已经算是结束,接下来就是对后续车厢中孩子们的逐步问询……如果元帅还没有别的事,那我就不打扰了。”   夏洛特露出温柔的笑容,轻声道。   苏天征当然没有别的事,在她看来,既然和这位心理学家已经达成了不可告人的py交易,那楚离和加拉蒂亚那里就暂时不用担心,且不谈有楚离自身的伪装在,就算被她再发现什么端倪,那就再多她答应一个愿望就行——   嗯,总而言之,这趟列车,已经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于是,苏天征又拍了拍夏洛特的肩膀,笑道:   “去吧去吧,辛苦啦——” 第三十八章 智者不死于加拉蒂亚   PS:关于狐狸和素言的这场对手戏,我思考了很久才搭配好两人的思维……狐狸对夏洛特信任感形成的逻辑链条是完整的,大家觉得她蠢萌蠢萌主要是因为站在上帝视角、一开始就透过标题知道了心理学家是素言,但在第一人称视角中,作为并非智者的苏天征,连续产生四次怀疑、却连续被“真心话”推翻四次怀疑,才对夏洛特产生初步信任,已经是智者以外的人所能作出的最好应对了。   ——我们要知道,夏洛特在苏天征面前,从没撒过一句谎。   所以就不用质疑她这智商怎么当上元帅的了……元帅又不是军师,而且她智商也不低,还有血脉直觉的先天外挂(只是在幼年版素言装睡时吃过神秘性低的亏),只是从登场以来,对手不是尼采就是素言,这让她怎么玩,怎么玩啊……   -----------   -----------   燕京时间,19:55。   第七车厢。   “啊欠——”   楚离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   他怀中的加拉蒂亚,将视线从面前笔记本屏幕的电影上移开,勉强侧过头,用疑惑的目光望向楚离。   “没什么,大概是车厢里的冷气开得太大了点……”   楚离用不解的眼神看了看出风口,笑了笑,然后摸了摸加拉蒂亚的金色长发,“好了,不用在意这种小事,继续看电影吧,快到最精彩的部分了,我听苏夏说过这部片子最棒的动作戏就在这里,可别错过任何一个镜头……”   此时此刻,第七车厢的独立软卧中,窗外的风景依然在随列车的急速行驶而变幻,方桌上摇曳的水仙花散发的淡淡香气弥漫在屋中,楚离正抱着加拉蒂亚坐在床上,共用着同一条耳机和同一台笔记本电脑,看着一部很多年前的老片。   这种场景的出现并不奇怪,时至将近八点,先前的第一轮登记和第二轮安保检测早已结束,距离狐狸说过的心理测量到第七车厢还要很久,百无聊赖的楚离自然也不可能捧着一部既没WiFi又没储存电影新番的手机,刷上整整九个小时,所以,就只能和加拉蒂亚共用一部电脑了。   至于为什么是抱着……嗯,这一境况显然和他刚刚义正言辞地拒绝加拉蒂亚投送怀抱的行为互相矛盾,但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是由无数矛盾的事物构成的,譬如小小的15寸笔记本屏幕显然容不下两个人分开一小段距离去看同一部电影,譬如这张床实在是小得没办法让两个人并排坐在两米多远处的电源插头的对面,譬如加拉蒂亚似乎对失去最佳观影距离有很强的失落感,再譬如……   再譬如在折腾了大半天还是没找到解决办法后,看着加拉蒂亚因久久没能看成电影而露出的黯然神情(虽然淡到几乎看不出来),楚离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带着一丝负罪感尝试把加拉蒂亚抱在怀里时……   ——啊,怎么有种在吸毒的感觉。   仅有的一只耳机中,正在传来充满沧桑感的英文独白,楚离一边看着画面,一边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看着怀中加拉蒂亚白到有些晃眼的纤细脖颈。   纯白夏装的少女,此时正以洋娃娃般的姿态坐在他的怀抱中,整个后背和臀部都贴在了他身上,及腰的金色长发耀眼而柔顺,两人的衣着都有些单薄,隔着区区两层衣物,楚离几乎能清晰地体会到年幼女孩的身体究竟有多么柔软。   比这份柔软更令人心生涟漪的,则是雪白的肤色,从滑嫩的脖颈到锁骨,再到裸露的小腿和足趾,这已在欧洲人的种族优势范畴,楚离记忆中几个女孩的东方肤色,就算再白嫩,也毕竟无法和真正的西欧人相媲美。   尤其是从他的视角出发,如果想看的话,其实只要一低头,他就能看到夏装胸前的某个事物,一览无余。   怎么说呢,设想一下,你在抱着一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布偶猫,只要轻轻抚摸过她的柔顺毛发,就能感受到小动物可爱的反应,温柔的喵呜声和爪子挥舞的小动作,或是慵懒的翻个身……这种感觉令人着迷的程度已经无需多言,看看心甘情愿自称铲屎官的那群家伙就懂了。   ——而楚离现在的感觉,则就是上述设想中的布偶猫,被替换成了瓷娃娃般漂亮的西欧少女,依然言听计从,依然柔弱可爱,不同的则是柔顺的毛发换成了雪白的肌肤,温柔的喵呜声随时可以换成柔弱的呻-吟,爪子挥舞的小动作则可以随时变成紧紧地抓住床单,至于慵懒的翻个身……嗯……   虽然楚离坚信自己不是萝莉控,是坚定而忠诚的长腿大胸御姐主义战士,但……   这种感觉,真的有点犯规啊。   一时间,楚离脑海中的纷繁思绪,不知不觉已经让他都忽略了耳机中的对白和屏幕上的画面,明明是他刚刚在对加拉蒂亚说不要错过全片动作戏的最精彩的部分,结果自己却走神了。   而他怀中的加拉蒂亚,则显然是忠诚的认真观影主义者,自始至终,毫不分心地在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也正因为如此,她比楚离更早发现了屏幕角落处强制弹出的一个窗口,那是一封邮件,署名和来源地未知,内容则是一串数字。   “……?”   那双碧绿如湖的眼眸眨了眨,加拉蒂亚歪了歪头,然后用小手轻轻碰了碰楚离。   “哎……哎?怎么了?”   正有些“做贼心虚”的楚离微微吓了一跳,然后才回过神来,顺着加拉蒂亚小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狐狸?”   那是苏天征在列车卫生间时跟他提到过的秘密联络方式,楚离一怔,纷繁的思绪终于散去,神情严肃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摘下耳机,按照狐狸所说的密码解译方式,将那串数字重构为一个间谍卫星专属线路的电话号码,然后拿起手机打了过去。   这种时候联络,是第一车厢里苏夏不小心暴露了一些异常情况,还是其他车厢中发现了敌国间谍行动的痕迹?短暂的忙音等待中,楚离思索着每一种可能性。   当电话接通后,他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等待确认对方的身份。   “晚安,亲爱的,你那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无聊?”   岂料,电话中响起的苏天征的声音,却像是比较轻松的样子。   虽然骨传导无声通话装置导致声线有些失真,但楚离依然能听出她双唇轻轻碰触所发出的话语中的笑意。   额……这是什么情况?   楚离一时有些迷糊,狐狸那边现在不是应该陷入“敌军”重重包围了吗?怎么听上去一派游刃有余的模样?   “我这边还好,正在看电影……”楚离不解道:“你怎么听上去这么轻松?第一车厢不是有夏龙雀和那个心理学专家在吗,她们没有给你添乱?”   “不无聊就好,我还担心你无聊到一定程度就该对那个英国孩子出手了呢……”   先是小小地开了个玩笑,然后说到正事,苏天征的声线就正经了些:“至于素言安排到我这里的人,我这次就是跟你谈关于她们的事的,大概一小时后那位心理学家就会到你的车厢——当然,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的惊险程度会小很多。”   听到第一句话,楚离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一眼怀中的加拉蒂亚,轻咳一声,微妙地略过了第一个话题,“……你说的惊险程度是指?”   “原本我设想的最恶劣情况,是我通过发现敌国间谍痕迹的理由强行打断测试,来避免你和加拉蒂亚暴露在那个心理学家面前,当然,那群间谍一个个都拿着上位神秘性的权能结晶,不可能被我发现,事后能蒙混过关的几率太小,反而可能更加重嫌疑……况且,我不想因为这种理由影响到这趟列车的安全性,毕竟我们都明白这个新生英灵对华夏的重要性,远远超过我们的儿女私情。”   苏天征顿了顿,道:“而现在,我尝试和那个心理学家达成了合作,以一个愿望的代价换来了她对素言隐瞒部分真相,已经有了一定缓冲空间。”   当苏天征的话音落入耳畔时,楚离一怔,眉头微微蹙起。   狐狸和那位心理学家……达成了共识?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嗯,怎么说呢,这倒不是他不信任狐狸的智商,而是在于那位心理学家毕竟是素言派遣过来的人。   素言啊,素言是什么人……狐狸还不清楚,在她的印象中,现在的素言大概只是一个经受了数年坎坷,而在王玄策和燕京皇党扶持下变得成熟起来的“普通皇帝”而已,不要说跟尼采比,连王玄策在智计都能甩她几条街。   但楚离在亚空间梦境里,却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那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跟狐狸开口的真相……   总而言之,那段只要回忆一下就会让楚离脑壳疼的过去暂且不谈,素言这样的一个人,她派过来的棋子,哪怕只是一个连使徒都不是的普通学者,楚离都不会觉得,是那么轻松就能解决掉的家伙。   但现在的问题是……   如果怀疑这个心理学家有问题,他该怎么找到证据?   他自己现在就去和她见面试探一下这种事肯定是不能做的,天知道会搞出什么大新闻。   而尼采现在正坐在去燕京的专机上,不用猜就知道上面埋了多少谍报装置,现在打电话过去绝对是自寻死路。   而狐狸……算了吧,现在这话就证明她大概已经被K.O过一次了。   那么,唯一可以依靠的途径,好像就只有……   楚离低下头。   看向怀中年幼的金发少女。   纯白夏装的加拉蒂亚,此时并没有在看着屏幕上的电影,她不知何时也已经取下了自己的那只耳机,而且把电影给暂停了,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靠到楚离怀里,微微闭上双眸。   好像是在等他打完电话,再一起看。   这种暖心的小动作暂且不提,看着她,楚离眨眨眼,忽然想起了当初两人初识的时候,世纪方舟金色大厅的舞会之上。   说起来,当初岚之王派她到上沪的目的,除了配合军情六处寻找圣剑之外……不就是找找哪个人有异常、可能是他吗?   这一刻。   对于怀中的加拉蒂亚,楚离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三十九章 有请尼采冕下为少军主点播一首《凉凉》   “狐狸,我有一个比较大胆的想法……”   迟迟没有得到楚离的回复,苏天征正有些奇怪,耳畔却传来了他有些微妙的声音。   “大胆的想法?”   第一车厢独立隔间的沙发上,苏天征手里端着咖啡杯,黄金瞳间流露出一丝疑惑的色彩:“嗯?什么意思,听到危机解决了,你又憋得慌,想让我去你那边一趟?虽然很开心,但我觉得还是等下车以后比较好吧……”   “我的形象在你眼里有那么糟糕吗?”   楚离被呛了一口,哭笑不得道:“我是说加拉蒂亚,你应该知道她英灵之理的特殊性质吧,人类历史上极其罕有的、可能涉及因果律的‘倒映万物的真实’……我暂时对那个心理学家还有些不太信任,所以觉得,是不是让她先去和那个人见一面探探口风比较好。”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反正你不是说她连使徒都不是吗?那也不用担心加拉蒂亚的准英灵身份会暴露,最多也就是加重我的嫌疑。”   说罢,楚离看向怀中的加拉蒂亚,揉了揉她的金色长发,笑道:“当然,还有一个小时,这么重要的事,先审慎地论证再说吧……首先问一下,加拉蒂亚,你的理觉得这个计划对我而言怎么样?”   金发碧眼的少女睁开双眸,不知为何,她好像犹豫了一下,思索了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对你,是好事。”   “……额,是吗?”   听到这个评价,不知为何,楚离却并没有立刻轻松下来,他也微妙地犹豫了一下。   等等,某种意义上说,貌似被素言发现然后关进紫禁城的小黑屋,对他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但纯洁之理毕竟不是预言未来的先知,从世纪方舟事件上就可以看出,在涉及未来“分支选项”的重要选择上,加拉蒂亚最多只能得到模糊的未来倾向性,而不能做到家常小事中如同读心术般的外挂等级,她也不懂得什么是隐瞒,说这是好事,那就证明她最多就只知道这是件好事了。   不过还好,跟纯洁之理性质差不多的还有狐狸的血脉直觉,虽然这玩意更玄学了点,但只要不是面对上位英灵和天之座,还是比较靠谱的。   “狐狸,你觉得呢?这里的好事,应该算是哪种意义上的?”   这样想着,楚离问道。   但令人疑惑的是,这一次,苏天征的声音,也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的意见啊……”   虽然迷之沉默了一会儿,但元帅大人的声线听起来还算很平和,“嗯,暂时感觉不到这个计划有什么问题,好像的确是件好事来着,不过,我觉得这个问题暂时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我刚刚似乎有了一个新的、非常重大、远比素言这件事更重要的发现……”   “什么发现?”刚听到前面没什么感觉的地方,楚离还有些失望,听到后面的话,他精神一振,顿时觉得这直觉果然还是相当靠谱的,不禁露出笑容:“我就知道,那就快说出来吧——”   “真的要说吗?”元帅大人的声线听上去还是很平和,“我担心会吓到你。”   “吓到?”楚离微微一愣,不禁失笑道:“拜托,我们刚从六个敌对英灵包围的亚空间梦境里杀出来,还有什么东西能吓到——”   “哦,那我就说了。”   元帅大人的声线依然平和如故:   “加拉蒂亚抱起来舒服吗?”   楚离:“……”   这一刻,楚离忽然有种想回到亚空间里继续被六个英灵追杀的冲动。   当苏天征平和到让人心生寒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他连头皮都有些发麻,这才察觉到他和苏天征接通电话后竟然愚蠢到忘了放开加拉蒂亚……果然是吸毒啊,吸着吸着就忘了这项娱乐活动可是要命的。   这孩子安安静静不说话还好,他一问个问题,她再一接口,以狐狸的听力自然隔着电话就瞬间辨认出了加拉蒂亚和他的位置,几乎已经是负距离了……   不对,以狐狸的丰富想象力,现在估计已经觉得他和加拉蒂亚是在负距离接触的情况下跟她打电话吧!   “等等,我觉得我还可以解释一下……”   楚离一边手忙脚乱地想要放开加拉蒂亚,一边道:“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我绝对不是个萝莉控,更不可能会变态到对这种孩子出手,我们只是在看电影而已,毕竟一部电脑一部耳机不好分配……”   “嗯,是啊。”   元帅大人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   “你当然不是萝莉控,当年皇家学园的时候,被你整天舔锁骨的那个女孩子,可是比这位加拉蒂亚小姐大了整-整-几-个-月呢,这怎么能算萝莉控,我很明白……”   “一部电脑一部耳机也的确不好分配,我们当初在寝室里不也是每天晚上因为这个原因打到精疲力尽、头破血流吗,我很理解……”   精疲力尽、头破血流……   啊,你当年语文成绩不是一向徘徊在C+前后么,怎么修辞忽然变得这么形象生动了……   当楚离感觉自己有种吐血冲动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却轻轻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那是加拉蒂亚的声音,微小而轻柔,淡到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却莫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楚离眨眨眼,这话里的意思是指铁证如山、已成定局,让他不用在试图挣扎乖乖迎接一发天征令吗?   但加拉蒂亚的表情显然不是像是在开这种玩笑的意思。   从刚刚楚离问她那个计划有什么问题开始,年幼的少女就没有再闭目养神,而是安静地思考着什么,除了那句“对你是好事”外,久久没有出言,直至如今,似乎才真正触摸到了什么线索一般。   她重复道: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   “……”   楚离和苏天征的日常斗嘴活动就此停止,两人虽然闲暇时候很难正经起来,但面对正事时的反应还是颇为一致的,苏天征首先出声道:“担心?你是指那个心理学家?”   “纯洁之理觉得她已经没什么威胁了?”楚离不解道:“但我们可还什么都没做呢……总不会狐狸跟她签的那份协议真的没什么问题吧?”   然而,到了这种细致入微的程度,加拉蒂亚似乎难以再给出什么答案,她默默摇了摇头,轻声道:“纯洁之理的启示,只有这么多……没有必要再担心她的问题,只需要安心等待抵达燕京就行,不用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今天难得见这孩子说出这么长的一大段话。   emmmmmmmmm……?   楚离不禁微微蹙起眉头。   这话的意思是……他已经安全了?   听起来像是这么美好,但不知为何,楚离心中……   忽然浮现出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   ------------   ------------   是夜。   燕京国际机场。   似曾相识的一幕。   披着黑色大氅的女人,如是想。   此时夜风猎猎,偌大而空旷的机场上,女人、上官婉儿和其他几位紫禁城的重臣们伫立在中央,大夏龙雀的禁卫以仪仗队的姿态分列两侧,夏风带来巴别塔专机进入燕京空域的消息,再过一分钟,那位乌托邦的主宰就将抵达这个国家的首都,与紫禁城的天子第一次相见。   但在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不知为何,女人却有些微微走神。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场景。   她想,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从昨日午后那个朦胧而记不清楚的梦中醒来后,她走在紫禁城的长廊中、伫立在祖龙阁眺望天征令碑时,就已有过很多次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真的去思索究竟在哪里见过时,却再也记不清了。   唯一能记住的……只有那最后的一幕,祖龙阁前,那个熟悉到……几乎快要忘却的身影。   是在梦里吗?   那是梦里吗?   这是第多少次在心中问出这个问题了,华夏的天子并不清楚。   但想来,距离揭开这个问题答案的时间,已经并不遥远了。   现在是燕京时间,20:55。   她默默仰望无边际的夜幕。   隐隐约约的引擎轰鸣声,渐渐清晰起来。   “她来了。”   年幼的白衣少女在她身后,恭谨而轻声地说道。   是的,她来了。   随着夜幕之巅的专机抵达燕京国际机场的上空,六架护航战机分列转向返回,那个铭刻着七环银色螺旋之塔标记的庞然大物缓缓降落在跑道上,减速、停止,在扑面而来的风中,钢铁阶梯缓缓落下,然后,是飘扬的银发落入她的眼眸间,还有毫无感情的冰冷面庞。   伴随着那种挥之不去的似曾相识感,巴别塔的主宰,在华夏天子的视线中,一步一步走下阶梯,踏上了燕京的土地。   作为东道主,女人向那个银发飘扬的身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那个银发飘扬的身影走到了女人的身前。   她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座机场长久的寂静。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陛下。”   尼采伸手与女人相握,神情波澜不惊。   她用这样一句话作为了今夜的开场白:   “预祝您新婚快乐。” 第四十章 《谈判大师:尼采》   今天,对于燕京左相上官婉儿而言,不单单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天,恐怕也是让她觉得自己有早衰风险的一天。   ——五年前摄政王之乱被平息后,首相一位被登基的武帝废除,改设左右二相,分相权集于上,但政治毕竟不可能做到绝对平衡,在皇权的威势逼近始皇在位期间的武帝一朝,作为武帝身侧的宠臣、和最依仗的左膀右臂之一,身为左相的上官婉儿,在燕京政坛上的威慑力,大概也只有苏阀及五年前那场战争衍生出的新武一派可以相互比拟。   理所当然,更大的权力意味着更沉重的责任、还有更焦头烂额的日常生活,每天单单是为了让陛下过上一睁眼什么都被安排好了的悠闲日子,就让上官婉儿有些像保姆一样的疲于奔命,而这几天、尤其是今天所面临的英灵血脉检测大会和威廉尼采到访燕京事项,更是让她险些累吐了血。   说实话,一夜之间,横跨天南海北两大超一线直辖市,调动数以百万级人员和相应物资,重新制定相应短期经济计划和各项指标,竭尽全力在大量流动人口涌入的情况下保证其绝对安全、而且还不能因此大幅拖累经济生产,并同时应对国际反应和敌国间谍入侵,这样的工作量,足以让某些小国的智囊团集体脑溢血。   当然,虽然面对着如此令人忧郁的境况,但由于某件大事令人欣喜的局势逆转,上官婉儿心中还是颇有安慰的。   ——这件大事,就是威廉尼采的巴别塔二号合作计划中,华夏方面的谈判负责人,终于从那只胸大无脑、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懂的蠢狐狸,变成了她。   即使作为一只在任何情况下都稳如老狐狸的标准政客,面对这种情况,上官婉儿也不禁有种开瓶香槟跟她的智囊团们好好庆祝一番的冲动。   毕竟,在巴别塔向华夏表达合作意愿后,整个紫禁城中最强烈支持这一计划的就是上官一党,为了合作的完美达成,她不知多少个长夜里没合过眼,整天一脸仙气地在紫禁城飘来飘去,倘若不是身为英灵的先天血脉体质在撑着让她不垮下,恐怕她就要提前去见始皇了。   如果不是乌托邦方面指明要求苏天征作为谈判代表兼保镖,她甚至有提前一周飞到上沪,给威廉尼采安排好上沪七日超豪华自由行旅游项目的设想,虽然不清楚那个全年四季一脸性冷淡的女人究竟喜欢什么,但就算那女人想要啃一口上沪天上的月亮,她也得通知航天部用天基北斗给捅下来一块……   毕竟造物议会整天在第二岛链转来转去摸虾炸鱼,连小学生都能看出来他们想报第一岛链的一拳之仇,就算现在的国际格局不允许全面战争,如果不是顾及梵蒂冈和几个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存在,恐怕一场东南沿海的局部战争也早就爆发了。   在这种危难关头,为了争取乌托邦的全面靠拢,只要不涉及国家的根本利益、不被乌托邦可能设下的布局给坑进去,上官婉儿的原则就是尼采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哪怕是跟陛下联姻,也不是不能商量嘛,反正大家都是女人,又不会肾亏……   当然,这个太鸽子了点的观点,理所当然地受到了鹰派的抨击,他们始终对乌托邦的善意抱有质疑的心态,怀疑威廉尼采别有用心,想要玩一出蛇吞象的把戏,因此自然对上官婉儿态度不会好……尤其是苏天征,就在私下里直接当面嘲讽她“是不是那女人想跟你上床你也把自己洗干净送上去”了。   和那只母狐狸的政见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以上官婉儿的成熟涵养,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但要命的地方在于,这只蠢狐狸竟然变成了华夏方面的全权谈判代表。   ……悲观点说,上官婉儿当时已经预见到威廉尼采被天征令艹到墙上的照片登上全球各大报纸头版头条了,只会用拳头思考的狐狸和一副嘲讽脸的智者凑在一起,还真特么是绝配啊……   但毕竟是尼采那边的唯一指定要求,认命还是得认命,上官婉儿只能捏着鼻子给苏天征准备各种预案……好在,不过陛下睡个午觉的功夫,她竟然等到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形势逆转,先是陛下莫名其妙的邀请尼采赴京,然后是尼采更莫名其妙地张口答应,甚至今晚还很急一样地直接坐上飞机就来了。   emmmmmmmm……好吧,虽然上官婉儿各种满头问号,但毕竟这是好事,完美,今晚问清楚她究竟想要什么样的服务,明天就能开始安排了,务必要让她感受到华夏方面如长江黄河般滔滔不绝的诚意,要是能忽悠到下半辈子就一直住在燕京最好——   当然,虽然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但上官婉儿心中还是有所忧虑的,威廉尼采一向为了安全性而待在巴别塔当死宅女,好不容易出门晒个太阳也得让苏天征的大尾巴帮忙挡着光,今晚却莫名其妙地一个人坐上飞机就来了……实在让人忍不住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不过就算她有什么别的心思,上官婉儿和智囊团做的那一千多个预案里也都有相近的应对措施,连尼采下飞机造物议会就开战都想到了,绝对不会措手不及。   毕竟一千多预案,算上相似性能对应一万多可能性,尼采智商再高也不会能完美避开所有可能性吧?   这样想着,然后上官婉儿就发现,她好像……想的太少了点。。   “——预祝您新婚快乐。”   威廉尼采的声音回荡在飘扬的夏风之间,但却没有随着风飘扬到更遥远的所在,伴随着无形以太粒子的屏蔽,无论是大夏龙雀的禁卫,还是燕京的诸位重臣,都没有听到这段话。   除了同样身为英灵的武帝和上官婉儿之外。   披着黑色大氅的武帝还算好,她只是一时陷入怔然,深邃如海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听到了什么令她陷入沉思的事情一般。   而她身后的上官婉儿,表情则像是听到了紫禁城西宫老胡同口整天窜去窜去的那只中华田园猫跟中央军部大楼门口那只整天卧着打哈欠的狐狸生了个孩子一样错愕。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但此时此刻显然没有人能顾及到她的心情,就这样,没有人再说话,空旷的燕京国际机场中央,唯有猎猎夏风的呼啸之声,还有几人的呼吸。   漫长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时光凝固了一个世纪之久,才有新的声音再度响起。   “……为什么说,再次见到?”   沉默良久的武帝,终于从微微失神的状态中回复过来,她顿了顿,微微笑道:   “威廉尼采冕下,你与朕,曾经见过面吗?”   她没有问后半句的新婚究竟是什么,就像毫不在意一样,她的笑容优雅自若,完美到不像是真的。   而尼采似乎并不奇怪于她的反应,她没有立刻开口,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夏素言。   那是和遥远列车上的以太投影、名为夏洛特的温婉女性……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名为夏素言的女人,有着完美的皇帝应有的一切,纵然不着华服不配天子之剑,举手投足间依然尽是帝王的威严,她的眼眸深邃如海,她的笑容令人琢磨不透,她的视线打量着尼采、分明是平视、却让人觉得是在俯瞰。   那是这样一种感觉:朕所至之处,既是朕的江山。   她见过很多皇帝,也见过很多王,能给人这般感觉的,很少很少。   很难让人将这位华夏的天子,和当年那个素雅的白衣少女联系在一起。   “或许是在梦里。”   长久的凝望后,尼采的声线依然淡漠而平静,她道:“但我觉得这对您而言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您现在应该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我,而我已经做好了解答这些问题的准备,当然,其中也包括了您最关心的某个问题。”   “……是吗?”   武帝扬扬眉,看了尼采一会儿,笑容不变,深邃的眼眸间却仿佛有几分异样的神色闪过。   “婉儿,准备好的国宴,暂且推迟一会儿吧,你们先去歇息就好。”   紫禁城的天子微微一笑,道:“朕和尼采冕下……先在这附近散散步。”   “是……陛下。”   虽然现在脑子有些乱,但身为政客的本能还是让上官婉儿条件反射地清醒过来,没有任何质疑和多嘴,她擦擦额头的汗,点点头,应声之后就一言不发地退下,带着大夏龙雀的禁卫和几位紫禁城重臣一起,坐上了机场边缘停靠的车上。   只是在离开前,她坐在车上,还是忍不住按下车窗的下降按钮,然后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用古怪到极点的目光远远地看了一眼机场中央的两人,尤其是把目光落在了武帝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燕京的左相,现在心中到底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   而当偌大的机场中央,只余下尼采和武帝两人伫立对望时,武帝则并没有什么焦急的表情,她像是真的只是外出散步一般,神情平和,微微笑道:   “说起来,燕京的市区是不夜城,这里远离城中,今晚又停了所有航班,所以倒是有些城市难得的安静,朕刚刚在这里看星星时,就觉得很喜欢,只是不知道尼采冕下感觉如何?”   如果有不知道情况的人在这里,看到紫禁城的天子如此平和的态度,和毫不在意浪费时间的对话,大概还会以为她们在聊些家长里短。   或许只有读过一些商业谈判学书籍的人,大概才能隐隐约约看出其中战场般的几分肃穆,和隐于阴影中的博弈。   说罢,武帝看着尼采,露出优雅自若的笑容,似乎在等待尼采和她讨论这里的夜景。   然后。   她就听到了尼采的话。   “嗯,少军主过去跟我下棋的时候提到过,陛下很喜欢这种安静的环境。”   尼采看上去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   “我觉得也很不错。”   “……”   武帝优雅自若的笑容,有些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是吗?”   短暂的沉默后,不知为何,华夏的天子却好像还是没有在意到某些很微妙的字眼,神情不变,笑容依旧,然后若无其事地选择了换一个话题。   “说起来,威廉尼采冕下六点就已经出发,应该还没吃过晚餐吧?待会儿的国宴,可是婉儿花费了很多心思安排的,希望能勉强合尼采冕下在德国时的口味——”   说完。   她就听到了尼采的话。   “嗯,这些天里,苏元帅和少军主带我品尝过华夏的一些美食,我能适应中餐的口味。”   尼采点点头,“陛下不必担心。”   “……”   武帝的眼皮,忍不住重重地跳了跳。   “…………是吗?”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显然比刚刚长了一些,但微微吐出一口气之后,华夏天子的神情却还是能维系着刚刚的波澜不惊。   她只是又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从机场到紫禁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按照国宾礼节当然是车队送往,但朕觉得尼采冕下应该不是会在这种形式主义上浪费时间的性格,不如我们就直接飞过去如何?”   这一次说完,还没有等到尼采出声回应,武帝的面庞就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笑容未变,却似乎微微绷紧了一些,似乎在防备着什么一样。   但出乎意料的是——   “嗯,我并不喜欢车,能避免车队当然再好不过了。”   尼采点点头。   “……?”   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微妙回复,武帝忍不住微微愣了一下。   直到反应过来之后,她才下意识地微微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   她就听到了尼采的话。   “——苏元帅总喜欢在车上和少军主亲热,昨天出去逛街时还是这样,让我这几天对乘车有些难以忍受,多谢陛下的准备了。” 第四十一章 尼采:“你们慢慢打,我先忙去了。”   所谓谈判,与其说是双方在专业知识领域上的正面对决,不如说是心理和精神上的无形博弈,这条法则在赌桌上同样也通用,透过细致入微的观察一步步深入对方的心理护壁,找到最薄弱的环节,然后一举攻破,当对手失去冷静的那一刹那,就是你即将取得胜利的时刻。   简而言之,对面扎心了,你就赢了。   很显然,在国际资本的赌桌从未失败过一次的威廉尼采总裁小姐,对如何把对手的心态谈崩这一点,深有见解。   “——苏元帅总喜欢在车上和少军主亲热,昨天出去逛街时还是这样,让我这几天对乘车有些难以忍受,多谢陛下的准备了。”   当这句平和而态度认真的话语落入武帝耳畔时,尼采的神情就像是在提及昨天出去逛街时苏天征不小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一样云淡风轻,顿了顿,她还若无其事地顺便补上了一句:   “事实上,虽然能够理解苏元帅的心情,但我觉得这种习惯并不太礼貌,无论是对少军主还是对客人都是,但作为国宾,我个人不太好提出这个问题……不知道等明天苏元帅回京以后,陛下能不能和她委婉地提一下,最好让她以后和少军主亲热的时候把地点选在卧室的床上?就像昨天早上那样……”   就像昨天早上那样。   昨天早上那样。   早上那样。   那样。   “……”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款RPG网游,此时此刻,世界公告页面上大概正在刷屏着【恭喜乌托邦公会会长威廉尼采成功将世界BOSS华夏武帝总血量击落至70%】的字样。   这一次,难以再有什么掩饰,武帝那份淡然的微笑,终于有些僵硬在了脸庞上。   ……很显然,即使是手握江山的天子,在谈判桌上偶尔也是会因为对手饱含恶意的一句话而碎掉一地祖母绿玻璃心的。   这一刻,空旷的广场上再没有任何人的声音,剩下的唯有迷一样的沉默。   “……朕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无比漫长的沉默结束后,武帝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看着面前的华夏天子,尼采扬扬眉,不经意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不是因为女人的话,而是因为她的神色,在难以抑制的变化和漫长的沉默后,竟然还是没有动怒,而是又渐渐恢复了帝王应有的成熟。   只是这一次,那份淡然的微笑,不再神秘,而是多了几分清晰的严苛和警告。   “威廉尼采冕下,你难道不觉得在专机飞抵燕京后,一跟朕见面就开始说这些莫名其妙、而且涉及到挑拨朕跟妲己关系的话,很容易被当做是对华夏心怀恶意的离间计吗?”   这样的表态,已经是“你特喵再乱bb咱俩就算谈崩”的强烈警告,显然,即使是面对有意给自己提供可靠情报的尼采,华夏的天子也有些难以忍受这种为了占据上风一而再再而三往她伤口上撒辣椒面的话术。   还好,当武帝的话音落下后,尼采终于不再嘲讽了。   映入武帝眼帘的银发女人,眉毛微微挑了挑,思索片刻,似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点点头道:“抱歉,是我说的太多了。”   “……?”   尼采相当“识趣”的表现,让武帝微微一怔。   然后,在她的视线中,面前的银发女人不知为何拉开了银白大衣的前襟,把手伸进里面的口袋,然后,拿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白色塑料卡片?   正反两面什么都没有,只是纯粹的白色,令人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用途。   “给。”   在武帝有些不解的眼神中,尼采像她刚刚所致歉的一样,不再多说什么话,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她神情淡漠,随手将那张四四方方的塑料卡片递了过去。   两人在燕京的地盘上,武帝又是上位英灵,自然不会担心这其中存在什么陷阱,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接过了那张卡片,只是在看过去之前,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证据。”尼采依然言简意赅。   证据……什么证据?   从尼采的话音落下,到武帝的视线即将落到那张卡片上面,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即使思维如电光火石般流转,武帝也只是脑海中划过了这个疑问罢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张卡片的中间夹层上,在特定的光线角度,倒映出的特定画面。   “……”   世界一时陷入死寂。   沉默,沉默像是今晚的素言。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照片,还是360度三维全景视网膜级超清映像照。   在这样的技术下,这张白色卡片像是一面穿破世界的镜子,只要移动它的角度,就可以清晰无比地再现这张照片被拍摄的那个时间段里,摄影空间的每一个角落的每一个细节,前面、后面、下面、上面、床上面、床上面穿着睡衣的黑色长发少年、少年身体上面显然是2016年6月二十几号版本的苏天征元帅、以及苏天征元帅绝美脸颊上面的妩媚笑容,无所不包。   【咔嚓——】   下一刻,白色卡片粉身碎骨。   “……开个价吧。”   并没有经过太长的沉默,武帝看了一会儿手中凄惨无比的卡片残骸,微微呼出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尼采。   非战之罪的一次失利,并不能证明尼采的姿势水平真的比她高很多,只能说明黑心资本家果然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但天子还是被迫开启了今晚真正的谈判,失去了后面的主动权。   她不再对尼采露出微笑,神情慢慢平静下来,眼眸深邃如海,那张美丽的面庞上看不出一分一毫的情绪,令人难以琢磨。   “说吧,威廉尼采冕下,莫名其妙地把这些情报告诉朕,你究竟想要什么?”   “既然陛下不想在夜景和美食这些无聊的话题上浪费时间,那我们就开始吧。”   但尼采却并没有跟随她关于“开价”的问题,就像夜空中的夏风般,她的思绪似乎有些令人难以琢磨,毫不在意地跳到了新的话题,或者说,真正的正题上来。   “就像我刚刚所说的一样,现在最重要的事在于,您现在应该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我,而我已经做好了解答这些问题的准备,当然,其中也包括了您最关心的某个。”   随着银白大衣在风中的飘扬,银发女人平静道:“至于价格问题,还是等到最后再讨论,如何?”   “……可以。”武帝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她只是沉默片刻,便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吧,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们简单些说。”   尼采淡淡道:“首先,我想您应该已经听苏天征元帅汇报过,关于上沪亚空间异常和那辆神秘出现的幽灵列车,对吗?”   “没错。”   “很显然,一个异常的诞生必然源自于另一个异常。”   尼采说道:“而一切的源头,就是造物议会以苏元帅为目标开启的某项计划,被亚空间稳定化工程技术和弗洛伊德的权能所创造出的亚空间梦境,被拉入梦中的我与苏元帅……与同样身在上沪的少军主。”   这一刻,武帝神色不变,像是完美地封闭起了自己的情绪,不再暴露任何东西,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像是那三个字跟她没有任何关联一样。   尼采看着面前这样的女人,微微扬扬眉。   在初次交锋的失利后,这种封闭自我的应对,毫无疑问是唯一正确的手段。   即使是她,面对这种情况时,大概也只有这一条选择。   果然吗?和她的思维模式相距很近……   很近……   只可惜……   脑海中淡淡的思绪散去,尼采沉默片刻,继续开口了。   “虽然不知道在最后您为什么会拥有记忆觉醒的迹象,毕竟您没有身在上沪,但我相信,您应该还对那个梦境有些朦胧的印象,譬如紫禁城与皇家学园的某些角落,譬如最后一战的祖龙阁与天征令碑,再譬如……”   “——今夜的燕京国际机场,我们在梦中第一次相见的时刻。”   说到最后一个时,尼采的话音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武帝的瞳孔一眼,波澜不惊的双眸间,流露出几分异样的神色。   是的,巴别塔的总裁小姐,就那样平静地说出了梦中的她与那个素雅少女相见的时刻,说出了那个以一绿三的惊天一吻在雪夜间发生的时刻。   而武帝的神色,依然不变,仿佛根本对这些地方没有过半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的,完美的面无表情,令人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只是……   ——有的时候,面无表情,也是一种信息量很大的表情。   所以。   可惜了。   尼采想,如果这趟燕京之旅没有感情之外的战争的话,这位华夏的天子,本应是一个很不错的对手。   可惜……   她还有大洋彼岸的真正敌人,要去面对。   这样想着。   她抛出了今夜的杀手锏: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少军主的时候。”   尼采说道:   “——当然,还有他跟苏元帅生下的女儿。” 第四十二章 凉透了,没救了,告辞!   “——当然,还有他和苏元帅生下的女儿。”   当尼采淡淡的声音回响在偌大的机场上时,除了有夜风的声音相随之外,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般沉默。   武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   然后,有新的声音响起。   【咔嚓——】   以武帝的脚下为中心,一道长长的裂痕沿南北方向扩散,直至延伸出数十尺开外,才勉强停了下来。   从夜幕之巅俯瞰,原本平坦整洁的机场地面,像是多了一条浅浅的黑线,这种等级的破坏,等到黎明降临之后,要花费许多功夫才能修缮完毕,这期间也不知会影响到多少物资周转工作,大概燕京的左相小姐又该头疼很久了。   但很显然,紫禁城的天子陛下,此刻并不太在意她对公共设施的破坏,以及给自家宰相凭白添出的工作量。   因为某个在她心中已徘徊了很久很久的猜测,终于迎来了揭开真相的时刻。   是了……终于到了。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一刻,没有人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武帝的声音才终于响起。   “……很卑鄙,却很有用的谈判手段。”   她看向面前银发飘扬的女人,不知为何,仿佛是看清了在自己最大的心理薄弱点为人掌控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上风,也仿佛是想要掩盖些什么,她已不再是刚刚封闭情绪的神色,而是又露出了笑容。   “威廉尼采冕下,你的谎言效果很完美,即使朕很清楚这是毫无可能性的谎言,它也几乎击破了朕的心理底线……只可惜,它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的,谎言。   就像根本没有对苏天征产生过任何怀疑一般,华夏的天子否定了尼采所言的真实性。   “是吗?”   在武帝的视线中,银发飘扬的女人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没有尝试辩解,只是淡淡道:“谎言吗?”   “威廉尼采冕下,朕相信你应该不屑于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谎言上为之辩解。”   武帝摇摇头,她又笑了笑,眼神还是那么深邃而难以琢磨,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冕下所言的所谓女儿,大概就是指那个名为苏夏的孩子吧?”   这句话里实际上埋藏了一个小小的陷阱,无论尼采点头还是摇头,无论她的点头或摇头是否存在欺骗性质,某人的嫌疑都会瞬间暴涨到99%的地步,而只要遥远列车上的以太投影亲自验证,答案就将直接揭晓……当然,这种小把戏对两个智者而言都像是纯透明的,武帝也并没有指望尼采会在这种时候就主动暴露。   而现实也正是如此,尼采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很可爱的孩子,朕昨天中午睡醒以后,读她的资料时,就觉得这孩子很可爱了,如果她是朕的女儿,朕想必会很喜欢她……当然,从很多角度看,她还是更像妲己的孩子,冕下拿她作为谈判的武器,不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吗?相比随口捏造出一个子虚乌有的儿子之类的,还是拿现成的嫌疑人,更能加深真实性,不是吗?”   披着黑色大氅的威严女人,露出有些柔和的表情,淡淡笑道:   “纯正的华夏人,黑发、黑眸、像妲己一样、不知多少人里才有一个的天生美人胚子,还有看起来像是十五岁、真相却已埋葬在那场大火中的真实年龄,如果她拥有英灵血脉的话,刚好能和十二年前妲己带着他逃亡的时间点对上号……恐怕如果妲己哪一天失忆了,看到这孩子,大概都会觉得可能跟自己有什么联系吧?”   嗯……如果在亚空间梦境里看到苏夏以后没过几分钟就怀疑她是不是自己亲闺女的苏天征站在这里,大概会有一头闷死在奶油上的冲动。   “老实说,在刚刚知道妲己和那个孩子莫名其妙发展出的亲密关系后,朕第一时间,也曾想过威廉尼采陛下所言的这个可能性,毕竟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华夏元帅,一个是还在上学的十五岁孩子,忽然结成了可以把她整天带在身边的友谊,很难让人不想歪吧?”   说着,武帝轻轻摇了摇头,道:“可惜,这毕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想必冕下也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是和十二年前的妲己不相识的其他人、譬如婉儿,恐怕的确会有所怀疑,但……”   “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顿了顿,她说道:   “——她锁骨上的守宫砂,可是与朕在同一天被母亲点上的。”   是的,除去苏妲己在冰岛战场的那些年外,名为夏素言的白衣少女几乎从来都和那只狐狸朝夕相处,无论是摄政王之乱前,还是那只小狐狸带着心死般的灰暗眼神从北大西洋回到燕京,以及五年前那场战争中华夏元帅每一次与天子的午后相谈……   而这些岁月间,她脖颈上的那粒朱砂,以始皇心血和神农之方所成、不可能被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仿造的守宫砂,却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一天。   “当然,朕也知道,不让守宫砂消失、也能生出孩子的科学手段,事实上也存在不少。”   武帝笑道:“不过朕并不觉得,妲己能在带着他被摄政王追杀过整座欧亚大陆的情况下,还有技术实力、时间和心情,来做什么生孩子之类的荒唐事情……单单是活下去和保护他就已经全力以赴了,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不是百分之零点几,而是纯粹的零。”   言罢。   如泰山般难以动摇的铁证。   仿佛真相已经再无争辩的必要,华夏的天子将自己的视线从面前的银发女人身上移开,微微眯起眼睛,眺望远方市区的霓虹灯光,很是轻松自如的模样。   只是……   没有人注意到,她垂落在腰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轻轻颤了一下。   漫长的寂静,直到沉默再度被声音打破。   “我好像并没有说过,那个女儿,是在十二年前苏元帅带着少军主逃亡的时候怀上的。”   银发飘扬的女人,终于开口了:   “那个女儿诞生于冰岛战场,而她的父亲,则是从北大西洋活下来后、曾在2005年冬末、因亚瑟王的命令而踏上冰岛、与苏天征重逢的……”   “——不列颠,守夜人。” 第四十三章 遍地交易的二十一世纪   语言是一门艺术,艺术就是爆炸。   对于一个帝国的皇帝而言,想要在一次次的交锋中,逐步攻克她的心理防线,所需要的当然不只是单纯的抓住“你老婆真棒”这一薄弱点,三番五次地扔同一类型的炸弹……哪怕这个炸弹是洲际核导弹,多了也没什么卵用。   毕竟,无论是多么扎心的悲惨现实,在一次又一次的降临后,人也会渐渐生出习惯的感觉,甚至极个别情况下会产生“啊,这样好像也挺带感”的诡异心理……尤其是对于长年身居高位兼长年头戴碧绿王冠以至于心理防线堪比AT绿场的天子而言,这种话听一两次还有效,多了也就习惯了。   真正的语言艺术,还是一次换一个口味的炸。   譬如眼下这道英伦风味的仰望星空。   “……”   沉默,沉默就像今晚的素言。   显而易见,即使在昨日看到苏夏资料的第一瞬间、在回想起自己的闺蜜待在冰岛战场神秘无踪的漫长七年时,天子小姐已经对某种可能性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她也没有料到,在随着这个可能性被证实的同一时刻,她还顺便吃了一发由乌托邦快递友情发货的圣枪拔锚。   “陛下,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而不远处,尼采平和而态度认真的声音依然在继续,像是很有兴趣再跟武帝继续深入探讨一番,关于冰岛战场的那个女儿和少军主同学的英伦留学生涯的问题,俨然是一个称职的情报贩子:   “如果陛下需要的话,我这边还有许多和少军主有关的、更……有趣的故事。”   说到“有趣”两个字时,银发女人意味深长的顿了一下。   这所谓的有趣,究竟是什么鬼,以天子小姐的智商,自然不需要尼采再多解释说明些什么。   “……”   身披黑色大氅的女人,垂落在腰间的手指,又一次微微颤了颤。   她嘴边的淡然笑容,看上去不再难以琢磨,而是流露出肉眼可见的复杂意味。   “……那还真是多谢威廉尼采冕下了。”   半晌,她才挂着有些复杂的笑容,作出了身为智者能做出的、唯一正确的选择。   ——她果断砍掉了这个即将令她的最后一层防线被银毛狗大户彻底艹穿的微妙话题:   “不过,说起来,冕下与朕相谈的时间也不短了,再耗得太久,恐怕国宴就该凉了。”   虽然身为长年习惯正面刚的始皇的女儿,但天子小姐显然深谙战略转进之道,三言两语就把刚刚的话题丢到了天边狐狸的尾巴毛里。   说到这,她深邃的眼眸间露出有些异样的色彩,顿了顿,说道:   “……还是等明早妲己回京以后,我们……再一起探讨这个话题吧。”   “当然可以。”   尼采神情平静自若,眼眸波澜不惊,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从背后拔狐狸毛的行为会不会被一发天征令艹进墙里。   武帝看着她佁然不动的神情,眼眸微微眯了一下,才将话题转到最后的方向:   “那么,不知道冕下现在能不能告诉朕,最初的问题。”   “——你的理由?”   是的,理由。   莫名其妙、难以琢磨、突兀地告诉武帝一切情报的理由。   这就是今夜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无论是尼采一切所言的真实性,还是武帝后续即将采取的一切动作,都逃不开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她面前的人是尼采,世人皆知、像机器般冰冷无情、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乌托邦之主,对于从她口中得到的情报,如果没有完美的理由或等价的交易,恐怕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胆敢轻举妄动。   倘若这份情报是武帝自己在亚空间梦境中得到的,那她的后续行动自然无需顾忌太多,无论是直接去找到那个第七车厢中最大的嫌疑者,与验明正身以后究竟要做一些怎么样的事,她都可以自己决定,但现在……   时针已经即将逼近她的以太投影抵达第七车厢的时刻,但她却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你想要什么?   武帝笑容不变,心中却像缓缓坠入冰湖一般,用寒冷冻结着自己心中生起的涟漪,恢复到过往最古井无波的思维,她回忆着银发女人今夜的一言一行,还有更多的东西,从造物议会和华夏在西太平洋的僵局,到乌托邦在西欧战略格局的微妙处境,再到所谓的巴别塔二号计划。   巴别塔二号,她想,从这里开始,一切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是的,虽然紫禁城的智库和乌托邦的使者都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英国脱欧、西欧分裂逐步加剧、乌托邦的中立安全可能受到战争影响、所以在亚太地区寻找新的盟友,这个理由没有丝毫的逻辑矛盾。   可不知为何,华夏的天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就像今夜的这番交谈一般,其实如果从巴别塔二号没有暗藏陷阱的前提出发,尼采的目的并不难推出,第一是暴露出少军主还活着的情报、为盟友增添一份新的战力,第二是同时为华夏天子和元帅间制造一道难以弥补的感情沟壑、甚至导致内部隐性分裂、避免盟友坐大——   这是逻辑上毫无破绽的推理,根据威廉尼采冰冷无情、纯粹趋利主义的人格模型,没有再比它更合理的推断了。   但不知为何,华夏的天子……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没有证据,就像是纯粹的直觉。   是的,难得一见的,她的理性与感性出现了如此悬殊的冲突,要知道,她不是妲己,既没有也根本不会用所谓的直觉作为一切战略推演的根据,她的一切思考都遵循最优的逻辑推演。   从十二年前就是这样了,名为夏素言的少女,从那么遥远的岁月之前起,理性就一直在压倒性地战胜感性。   ——她不相信直觉,只相信逻辑。   但……   这种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异常感,究竟是来自哪里呢?   短暂的时光,思维如闪电般急转,但浩瀚如海般的思绪并未给华夏的天子带来有用的答案,直到尼采的声音响起,终于打断了她的思考。   “华夏有一句古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银发飘扬的女人用一句对她而言“理所当然”的古话作为开场白:   “我想您应该很清楚,当前西欧格局中的乌托邦,究竟想要什么,很显然,整个亚太地区,唯有陛下能提供我和乌托邦需要的东西……我希望和您达成一场交易。”   “……”   武帝笑容不变,眉头却微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和她刚刚所想一般无二的答案。   对于威廉尼采这个人而言,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她的话听起来有些商业谈判忽悠式的模棱两可,只给了两个条件,一个是“威廉尼采想要的”、一个是“只有华夏提供的”,但事实上,却已经把答案限定在了一个狭窄到毫无悬念的范围内。   毕竟,无论怎么想,威廉尼采都是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有能力干涉西欧战争的外在盟友,而几个大国中,本身就处于漩涡中心的英法不谈,中东的巴比伦和马其顿也在打仗,俄罗斯从西伯利亚之战后半死不活,梵蒂冈整天忙着打火箭搞登月、毫无国际存在感,造物议会又强到离谱、跟它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能谈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华夏。   除了这个以外,威廉尼采还能想要什么,总不能是想找她联姻吧,荒谬绝伦……就算武帝很清楚战略预案需要考虑任何一个可能性,哪怕它看上去再难以理解,但那也是要有先后次序的,像这种可能性就算要排也得排到一光年外。   所以说,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当然,以武帝的思维模式,并不会因为自己的逻辑推断而放弃任何一丝细节,她依然选择以最审慎的方式提问。   “威廉尼采冕下,能回答的更清晰些吗?”   武帝微微一笑,道:“用指向性最明确的名词来回答,好吗?”   是的,如果实在无法用数学解答,那就只有名词是最难成为谎言的。   于是,在武帝平静而全神贯注的视线中,尼采点了点头。   “盟友。”   银发飘扬的女人开口道:   “——陛下,我需要一个乌托邦的盟友,一个能在西欧战争期间,为巴别塔提供援手的亚太盟军。”   “……朕明白了。”   武帝扬扬眉,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果然如此吗?   不论她此刻心中究竟有没有还徘徊着怀疑,至少在明面的外交场合上,她和威廉尼采今夜的谈话,已经落在了一场等价交换的范畴内。   即使还存在一定风险,但那也是交易过程中需要紫禁城智库一步步研究的事,就现在而言,武帝的心情还算不错。   嗯,很棒的交易。   “那么,感谢冕下提供的这些情报。”   武帝说道:   “以华夏天子的名义……”   说着,她伸出右手,对尼采露出官方场合中优雅自若的笑容。   “——朕愿意接受这场交易。” 第四十四章 黎明即将降临   燕京时间,22:00。   夜深了,从机场通往紫禁城的漫漫长安街间,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倒映在夜幕之下,天与城市连在一起,无尽的繁星也像是这座城市的霓虹灯,璀璨而梦幻,让人有些微微失神。   身披黑色大氅的威严女人坐在车窗旁,正静静地看着窗外。   虽然在被尼采三番五次打出暴击的那会儿,两人已经开玩笑式地商量好从机场直接飞到紫禁城,但那也毕竟只是玩笑话,外交场合当然不可能如此儿戏,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达成后,两人还是坐上了驶向紫禁城的车队。   不过,武帝和尼采倒是没有坐在一起——这辆车的后座被漆黑的金属隔板与驾驶座分割开来,她的身边并没有任何人在。   她一向喜欢在乘车的时候独自一人。   这一刻,只有嵌在车窗玻璃旁的麦克风在发出声音,那是上官婉儿的通讯,此时此刻,燕京的左相小姐正在做例行的工作汇报。   “……国宴将会在四十分钟后正式开始,紫禁城所送出请柬的宾客都已如约而至,没有缺席者,所有规划都依照预定轨道前进,除此之外,我已经安排好所有媒体将威廉尼采冕下抵达机场后的十分钟滞留时间隐去不报,还有巴别塔专机进入燕京空域时间的数据屏蔽……”   且不谈威廉尼采那句“预祝新婚快乐”究竟令左相小姐心中生出了多少浮想联翩的揣测,作为一个优秀的政客,这时候学会乖乖闭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是基本功,所以十四岁少女空灵而柔和的声线中并无半分波澜,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过一样。   像过去一样,无需华夏的天子多说些什么,这个年幼的女孩就像老狐狸般的政客一样,在短暂的十分钟内就把该做的事情全都处理得毫无疏漏。   安静地听着上官婉儿的汇报,等到少女的话音终于落下后,武帝看着窗外,微微一笑,道:“嗯,辛苦了,婉儿。”   “只是很简单的小事而已。”   上官婉儿温声道:“陛下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事吗?我已经召集了西欧国际关系和乌托邦问题研究专家,与威廉尼采的心理行为分析智库小组,如果现在需要他们加入连线的话,请陛下按下麦克风旁边的红色按钮就行了。”   一般的臣子需要在皇帝有问题时毫不犹豫地马上去寻找解决方案,专业的近臣则需要在皇帝有问题之前找出她可能提出问题的解决方案。   听到上官婉儿的话,武帝却没有立刻回答,她脸上的笑意不变,深邃的眼眸间却微微出神,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暂时还不需要……让他们继续进行之前对威廉尼采的分析就好,等到明天和乌托邦的正式谈判开始前,朕会再问他们几个问题。”   半晌后,武帝才开口道:“至于现在,朕需要你做的,是另外的一些事。”   “明白,陛下,需要我做记录准备吗?”   虽然问着要不要做记录,上官婉儿却还是不嫌辛苦地先做好准备,麦克风中传来一阵纸张翻开的声音……她一向只用纸笔和自己编译的密码来记录所需要备忘的事情,看起来好像和现在的信息时代有些脱节,但却就像只能手动拉闸的银行金库,比那些自我标榜全球先进技术的电子密码锁更安全一样,纸笔有时候比数据终端更可靠。   “不需要记录……你记在心里就行了。”   武帝顿了顿,脸上的淡淡笑容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不要交给其他任何人,你亲自去办。”   “遵命,陛下。”   麦克风中随即传来了少女关闭除麦克风外所有电子设备的声音。   “首先,第一件事。”   武帝一只手搭在车窗旁,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   “让上沪赴京那辆列车的心理测试工作,停在第六车厢吧……找个合理点的借口。”   是的,她需要停下遥远列车上以太投影的行动——如果说在尼采抵达燕京之前,她还只有这一条途径去验证某个人究竟有没有活下来,那现在就不一样,既然有了更优的情报渠道,再用最直接的手段,只会打草惊蛇。   毕竟神秘性是相对的,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那个答案,那当她发现他的那一刻,他也会同时发现她……列车上她只有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以太投影,如果他选择跳车逃跑,还有妲己的配合,想再找到,恐怕又要花费一番功夫了。   而根据同样的理由,还有一件事,需要更改原定的计划。   “然后,是第二件事。”   脑海中有纷繁的思绪徘徊,武帝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她指尖敲打玻璃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便继续说道:   “等列车到站后,你作为紫禁城的代表到场,接手那些孩子们的安置工作,然后……”   “——让妲己,来朕的寝宫一趟。”   “……嗯?”   在武帝下达第一个命令时,上官婉儿还默不作声,平静自如地记下每一个字,但等到第二个命令出口,她却忍不住发出了有些疑惑的声音。   “等等,陛下,您不准备到场吗?”   左相小姐如此疑惑是有道理的,这种举国盛事,无论出于内部政治表演的考量还是出于对外威慑的无声宣告,都是应该由武帝出面去迎接第一趟抵达燕京的列车才对,现在临时取消,就已经够让人难以理解了,更别提后面还说还让苏天征去她的寝宫——   最后几个字的声线中,上官婉儿的语调已经有些微妙的古怪起来。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威廉尼采不久前的那句话,又是一闪而过。   “嗯,你去就可以了。”   很显然,天子陛下并没有为自家左相解释原因的意思,她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最后一件事……”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武帝的声音却沉默了一会儿。   很久的沉默,直到上官婉儿等到快要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她才终于说:   “朕要查一个人。”   “一个现在就在列车上的人。”   “不是简单的纸面档案资料,而是这个人的一切过去,从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一切能变成文字的东西,都要查得一清二楚……”   身披黑色大氅的女人,轻声开口:   “——她叫苏夏。”   “……”   坐在车队中另一辆车上的上官婉儿,不禁愣住了。   当然,不论燕京的左相小姐此刻心中浮现出怎样的念头,都无关紧要了。   因为天子陛下已经挂断了通讯,麦克风中只有忙音传来。   世界又恢复了静谧。   身披黑色大氅的女人身体靠在车窗旁,看着缓缓向后退去的这座不夜城。   她轻轻解开黑色的大氅,露出里面的一袭白衣,然后,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那张美丽的面庞上,此时不再挂着皇帝应有的优雅神情,嘴角也不再总扬起淡淡的微笑。   而是安静的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用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窗外。   不再威严,而是有些东方式的温婉。   这一刻,仿佛那个紫禁城的天子在夜幕下沉沉睡去,很多年前的某个素雅少女悄悄醒来,在难得属于她的短暂时光中,安静地看着她的故乡。   “……苏夏……吗?”   淡淡的呢喃声中。   夏素言轻轻闭上双眸。   苏夏。   苏夏。   苏妲己,和夏素言……吗?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在明日的黎明降临之后……   ——她究竟会做些什么。 第四十五章 在心爱的人面前,总裁小姐偶尔也有软一点的时候   “燕京时间昨夜十点四十分,武帝陛下迎接威廉尼采冕下及乌托邦考察团的国宴在紫禁城举行,左相上官婉儿及燕京各界代表出席,国宴现场气氛热烈,所有菜式均由皇家厨师精心制作,佳肴品种覆盖了华夏古典几大菜系、并糅合了德国传统料理的部分特色,深得威廉尼采冕下的赞赏……”   映入楚离眼帘的笔记本屏幕上,正重播着昨晚的国宴,金碧辉煌的国宴大厅中,一张张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美味佳肴,旁边坐着衣冠楚楚的燕京各界代表,觥筹交错,一派气氛热烈的模样。   耳畔传来CCTV晚间新闻主持人标准的播音腔,介绍着宴会中的几种主要菜式,镜头还很配合地打出占满整个屏幕的大号特写,色香味俱全的种种美食令人食指大动,俨然是“此物只应天上有,穷逼怕是无缘尝”的模样。   深夜投毒。   “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在只能啃饼干和高铁快餐的情况下,大半夜不睡觉来聚精会神地看这种有毒的东西……”   怀中的加拉蒂亚正专注地看着一幕幕画面,但楚离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用忧郁的目光看了看床头啃了一半的蔬菜饼干,又用微妙的眼神看了看屏幕上某只银毛狗大户面前压根没动过筷子的美食。   ——艹。   又是叹了口气,楚离索性把视线从屏幕上有毒的画面中移开,等到重播结束后看向窗外朦胧的夜色,时至凌晨三点多,虽然距离黎明已经不远,但华北平原上的天空与城市依然笼罩在一片影影绰绰黑幕下。   “没想到这一路竟然这么顺利啊……”   看着太阳每天升起的东方,楚离嘴角微微扬起,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面前少女的金色长发,然后放松地把身体靠在枕头上,很是惬意地拿了一块饼干,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   是的,虽然表面上在因为深夜投毒的小事而唉声叹气,但楚离现在的心情还是很棒的。   ——因为这趟燕京之旅中的一切,真是太顺利了。   事实上,原本在尼采把那一摞以“如何防止被苏天征强x”开头的预案计划砸在他脸上时,楚离就已经做了好在车上因某只笨狐狸的肆意妄为而直接暴露身份、然后刚下车就被素言的龙军绑回紫禁城关进小黑屋的糟糕设想……甚至连如何跟素言解释“首先你绝对不要把苏夏误会成我跟狐狸的女儿”、“其次我需要解释一下我跟旁边这只加拉蒂亚的关系”,他都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你看,作为整个前半辈子运气都不怎么好、在各大地图三番五次被人搞成重伤的非酋玩家,他碰上“驶向燕京的列车”这种逼格甚高一看就是三千人起步的超级副本,沿途不说被打到缺胳膊少腿的,至少也得被拆穿点黑历史吧?   ——总不可能是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加拉蒂亚、看着小电影、磕着瓜子、喝着可乐,舒舒服服待在床上一路稳到燕京吧?   ……但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扯淡,当楚离反应过来好像真的没什么破事的时候,他这一路过得跟原本离谱到家的设想,也就只差一部小电影了。   首先是狐狸那边,大概是因为危机感的逼近,智商陡然间被加了个BUFF,虽然和那群开挂的智者没法比,但也认真地尝试和那位心理学家进行沟通,察觉他把加拉蒂亚抱在怀里的行为后也没有直接一拳天征令轰穿七个车厢打过来,甚至整个后半夜都没有发来更多的通讯。   然后是加拉蒂亚这边,原本担忧的轻微灵魂损伤并没有发作,虽然还是有点“空”,但看上去比在病床上时已经好了很多,纯洁之理还发了个让人心理安慰不少的启示……哦,当然还有香香软软抱起来很舒服、令人感觉漫长枯燥的旅途变得分外上瘾这一点……   再然后,就是素言那边了,   这样想着,楚离啃着饼干,还是把视线移回了屏幕上的国宴大厅里,幸好,CCTV的公然投毒犯罪已经结束,镜头切回了最中央的圆桌上,身披黑色大氅的威严女人和银发飘扬的女人,正在以盛满帝宫茅台的酒杯相碰。   嗯,那只银毛狗大户身前的美味佳肴还是没动筷子。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她们两个人本身。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你的功劳吧?”   看着屏幕上的银发女人,楚离咔嚓啃下一块饼干,微微一笑,“虽然偶尔是坑了点,但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的嘛……”   是的,在楚离看来,毋庸置疑,这趟驶向燕京的列车一路上之所以平安无事的缘由,自然只有独自提前飞过去跟素言见面的尼采。   他不禁又想起了昨晚加拉蒂亚说出的那句预言,“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老实说,刚刚听到时,楚离还有些难以置信,以至于后来还跟苏天征一起做好了多种预案的准备,甚至连半路跳车的可能性都想过。   但没想到,在短短半小时后,燕京方面就传来了心理测试工作临时取消的决定,那位素未谋面的夏洛特小姐,也从近在咫尺的第六车厢回到了苏天征所在的地方……而后面的漫长旅途中,包括大夏龙雀的几轮安保审查在内,都没有再发生任何波折。   虽然不清楚尼采究竟是怎么让素言作出半路撤销心理测试工作的决定,但在楚离看来,无论从哪个角度想,也只有她一个人,有能力、也有胆量完成这种和素言正面接触并诱导她思维的危险任务。   ——果然是关键时刻最靠谱的神队友,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即将暴露的身份就已经被她漂漂亮亮地给掩盖好了。   下次再见到她,一定要好好当面道谢才行……   这样想着,楚离又是咔嚓啃下一块饼干,看着屏幕上银发飘扬的美丽身影,微微一笑,“就先原谅你公然投毒还不分给我一点的卑鄙行为吧,亲爱的总裁小姐……”   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软卧内。   像是列车窗外飞驰而去的夏风,很快渐渐淡去。   但还是跟飘扬的夏风一样,一些声音离去,又总会有另一些新的声音到来。   譬如在三秒钟后……   落入楚离耳畔的淡漠声线。   “——谁说不分给你了?”   “……”   当这道分外熟悉的淡漠女声,从空气中传到耳膜里时,楚离的动作一瞬间僵了一下,连嘴里咬着的饼干都忘了继续啃下去。   他眨眨眼,缓缓转过头,用错愕的目光看向背后。   【嘎吱——】   随着独立软卧的门被打开,银发飘扬的女人提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房间,关门,反锁。   尼采神情平静,银色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一眼床上的楚离,和他怀中的加拉蒂亚,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神色丝毫未变。   然后,她走到床尾处的桌子前,把塑料袋放在桌面上,一一拿出其中的四个保温餐盒、一副刀叉和筷子、一小瓶帝宫茅台和一瓶橙汁。   “真正的国宴没法带来,我自己做了几种样式一样的。”   尼采走到床前,把楚离嘴里咬着的半截饼干拔了出来。   然后,把它丢进床头剩下的半盒饼干里,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些,尼采才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神情依然错愕的楚离,淡淡道:“趁热吃吧,吃完以后,跟你说一件事。”   “……以,以太投影?”   到了这一刻,楚离才回过神来,他眨眨眼,第一时间看出了面前的是尼采的以太投影,“等等,你什么时候到车上来的?”   “一开始,在最后方的第七十二车厢。”   尼采淡淡道:“很简单的灵魂暗示,只要避开个别几个,这辆列车上没有能发现我的人……一个小小的预防措施,列车快要到站,现在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就到隔壁的餐厅车厢做了点东西。”   “额,这样啊,明白了。”   楚离嘴角微微抽了抽,虽然来的很突然,但尼采处处留点后手的风格他早已习惯,所以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笑了笑,看了看桌上的几个保温餐盒,道:“那还真是多谢了,在这里啃着饼干看你吃国宴的感觉,可真是难过……”   “是吗?”   岂料,尼采却似乎有些不太相同的意见,“看起来似乎不太像。”   “你来前一秒我还在啃饼干,有什么不太像的?”楚离一愣,然后笑道:“你不会是不食人间烟火太久,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疾苦、以为饼干也很好吃吧——”   这样心情颇好的露出笑容。   随之,他就听到了尼采的声音。   “顶着加拉蒂亚的感觉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会感到难过?”   银发女人神情淡然,看了一眼楚离怀中的加拉蒂亚,淡淡道:   “想上又怂,憋得慌?”   楚离:“……”   就像金鱼的记忆,只有短短的七秒一般,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习惯了抱着加拉蒂亚的状态后,他竟然忘记了在尼采眼里这究竟是怎样龌龊的一幕。   作死,总是惊人的相似。   而这时,他怀中金发碧眼的少女也早已将视线从面前的屏幕上移开,用那双澄澈空灵的眸子望着尼采,似乎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露出有些淡淡疑惑的神色。   她还在维持着整个身体都靠在楚离怀里的姿态。   “……等等,我觉得出于不轨想法的拥抱和单纯觉得可爱而想抱抱,是有很大区别的……”   楚离一时觉得有点牙疼,尼采这嘴炮杀伤力可比狐狸强出了十几光年,单单的一个动词和神一般的七字真言就让他的心理防线有点崩溃。   不过还好,毕竟从心底说,他对这孩子的确没什么歪念头,真的只是觉得可爱想抱,而不是可爱想艹,就算觉得抱起来很上瘾,面对那张单纯的小脸,也难以升起什么生理欲望……所以他的反驳还算勉强冷静。   当然,虽说如此,他还是放开了加拉蒂亚,从床上下来,坐到床尾处,连和加拉蒂亚两只纤裸的赤足都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样……可以了吧?”   “……”银发女人扬扬眉,又淡淡地瞥了一眼加拉蒂亚的纯白夏装,目光在她臀部单薄的布料上停留了一秒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跟往常那种抓住一个把柄嘲讽到死的风格,有些不太一样。   她将目光移到桌上的饭菜,道:“快点吃吧,我还有事要说。”   虽说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毕竟还是“作贼心虚”,楚离干咳一声,也唯有把话题转到别处。   他看向桌上的几个保温餐盒,也没再多说什么客套话,拆开筷子,一边打开保温盒,一边道:“有什么事?难得见你这么着急,不如直接说吧,我边吃边听。”   “……”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尼采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陷入了……有些不太正常的沉默之中。   额,虽然那张面无表情的淡漠神情其实看不出“正常”还是“不正常”,但就直觉上而言,楚离却总觉得尼采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   楚离疑惑道。   “……你确定?”   半晌后,尼采才淡淡地开口道:   “……确定要现在听吗?”   她的声线总有些莫名的卡顿。   “额,你怎么了?今天一直在吞吞吐吐的?”   楚离眨眨眼,又看了一会儿尼采的神色。   她今天是怎么了?   这个疑问浮现在心头的时候,楚离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桌上尼采亲手做的国宴同款饭菜,又不禁眨了眨眼。   嗯,仔细想想的话,她忽然这么主动的大半夜亲手给他做饭,还是刚刚才学的、这么丰盛复杂的国宴,然后一路跑了七十二个车厢给他送来,好像也有些不太正常。   而且,不单单如此,她竟然还没说出那句标志性的“承惠,XX美金”?   还有刚刚加拉蒂亚的事也是,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乘胜追击?   这不太科学啊……   不知道是不是楚离的错觉,这幅场景好像总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好像过去五年里,他经常遭遇过这样的一幕。   具体来说的话……   额,苏夏每次在学校搞出个大新闻以后,回家异常殷勤地帮忙做家务还给他捏肩捶背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当最后的念头浮现在心头时,楚离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他又眨眨眼,再度认真地审视了一遍眼前坐在椅子上、银发飘扬的乌托邦总裁小姐。   尼采依然神色淡漠,她高挑而傲人的身躯很自然地靠在椅子上,银白色的连身大衣给人一种威严而庄重的感觉,双手相交,放在丰满而修长的大腿上。   看上去完全像是一位正在和国家元首会谈的全球顶级资本大鳄。   但不知为何,就像纯粹的错觉一样……   却总有一种小学生犯错后,在家长面前迷之沉默的感觉。   于是,楚离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那个……”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你闯祸了?”   “……”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尼采淡漠的神情丝毫未变,威严而庄重的坐姿依然令人敬畏。   但她就是没有说话。   “……”楚离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这一刻,首先浮现在心中的,理所当然的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出人意料的是,在这份不祥的预感之后,却是另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就是。   这样的尼采……   ——感觉有点可爱啊。 第四十六章 当然是选择艹哭她啊!(上)   老实说,在楚离的记忆里,尼采似乎一直都是以一幅上位者的姿态出现在他眼前的。   成熟,稳重,威严,高雅,权利者的自信无时无刻不展露在这位乌托邦之主的一举一动之间,那张精致而冰冷的面庞上,也从未流露出淡漠之外的任何感情,像是这世间一切的谜底都在她的苍银双眸之中,那种并非傲慢,却始终如神祇般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气质,分外令人着迷。   大概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楚离才会下意识地把她当做自己人生中的两个老师之一……毕竟第一个是始皇,而拥有和始皇相似气质的,也只有尼采。   从巴别塔上那间纯白病房的初遇,到重归上沪后每周末横跨重洋的一个个电话,尼采虽然打着盟军和挚友的旗号,但事实上,也的确是以半个师长的身份在这漫长的时光中教导和帮助他,只是两个人都很心有灵犀地不提起这一点而已。   所以,漫长岁月的积累下,在尼采面前维持着某种“下位者”的自觉,不知不觉间也变成了楚离的习惯。   即使嘴上还是balabala着狗大户之类的恶劣绰号,但真当尼采想要对他做什么事时,无论是坑人的布局,还是黄暴的嘲讽,楚离一般都是很自觉的逆来顺受。   ——说实话,这种从心的事儿干多了,楚离甚至偶尔都会怀疑,如果尼采想要学狐狸那样强x他,他究竟有没有勇气去反抗……不过还好,这种事毕竟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他也就懒得去想答案了。   嗯,有些时候,尤其是在巴别塔上和尼采朝夕共处的时候,楚离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位冷漠无情的乌托邦总裁小姐,偶尔会不会有变得软一点的时候。   譬如某天忽然被发现某个小小的弱点,就像是怕猫啊、讨厌吃洋葱啊、对狐狸毛过敏啊……之类很可爱的小缺陷,然后瞬间在高冷总裁的外表衬托把他萌出一脸血——譬如只是想想尼采躲在墙角姿态优雅神情淡漠一言不发但就是不敢接近茶几上那只猫的“害怕.威廉尼采限定版”场景,就让楚离有种血槽瞬间空掉一半的感觉。   但悲伤的故事是,在巴别塔的数年相处和反复实验之后,楚离悲伤地发现,和他结盟的这只高冷总裁,真的血统纯正到连地球爆炸都不会改掉面瘫属性的“真-高冷总裁”。   楚离甚至一度怀疑过坊间流传的“威廉尼采切除了自己的情感神经”这个秘闻会不会是真的,毕竟七年前在弗洛伊德的权能梦境里被灵魂损伤冻成死狗的时候,他跟尼采几乎处于零距离接触,也没感觉到她有半毛钱的情绪波动。   这差不多跟狐狸嘲讽的一样,基本性冷淡了吧?   扯了这么多,总而言之,由于前面这些年的巨大心理阴影面积,在楚离看来,如果没有几百吨重的奇迹从天而降把狗大户的脑壳砸坏的话,他在尼采面前,恐怕这辈子都只能维持逆来顺受的状态了。   但……   今天,好像真的有几百吨重的奇迹,把尼采的脑壳给砸坏了。   “你……真的闯祸了?”   看着面前神情淡漠、坐姿优雅、气质成熟稳重、但就是不开口说话的银发女人,楚离眨眨眼,神情颇为古怪,犹豫半晌,才道:“你现在……不会是来认错的吧?”   “……”   尼采的银色双眸间淡漠之色分毫未改,双手交叠放在膝前的姿态依然不变。   但还是不开口说话。   emmmmmmm——   虽然现在的当务之急其实是应该弄清楚尼采究竟搞了个什么大新闻,但大概是出于人类可悲的劣根性,楚离却处于微微发愣的状态。   ——等等,为什么感觉这种毫无礼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高冷到爆的认错方法……意外的有些可爱啊?   明明是毫无诚意、一副冷淡的样子,要是换做苏夏犯了事来这样道歉,恐怕早就被他吊起来打了,但落到眼前的尼采身上,却让人下意识地生起“啊啊啊快去原谅她”的感觉。   等的,这难道是斯德哥尔摩症的变种吗?因为习惯了她往常高高在上的冷漠压迫,所以只要摆出一次软一点的姿态,就能瞬间把被压迫者的好感度刷到竖旗吗?   很显然,习惯了被尼采压在下面的楚离,并没有什么应对这种情形的经验,他愣了好一会儿,又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道:   “那个……如果真的犯了什么错,那也要先说出来才能解决啊……你比我聪明多了,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当然,虽是这么说,不过楚离并没有指望一句话就能打动尼采,他正想继续说下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尼采却真的开口了。   “……我没有道歉的经验。”   银发女人的声线依然淡漠,她凝望着面前的楚离,平静道:   “对敌人,我不需要道歉;在你之前,我没有过盟友,因此不知道该如何向盟友道歉;在今天之前,我没有做过违反你个人意愿的行为,因此,不知道该如何向你道歉。”   “……”   楚离微微怔住了。   尼采的声线很淡,但却仿佛蕴藏着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额,没关系,凡事都是有第一次的嘛……”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我看你的第一次道歉学得也挺棒的啊,跑了七十二个车厢送来亲手刚学刚做的晚餐,这份心意我已经收到了……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没必要摆出这样的姿态啊……”   嗯,虽然真的很可爱就是了。   顿了顿,他微微一笑,道:“想要被原谅的话,总要先把犯的错说出来嘛……再说了,既然我现在还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那就算你做了什么错事,那也肯定不算严重,你不会觉得我是那种脆弱到连一个坏消息都承受不住的人吧?安心,别忘了我们可是刚刚从六个敌国英灵的包围下杀出来,再糟糕的处境,总不会比那个还悲惨吧——”   “……”   但出乎楚离意料的是。   尼采,却又陷入了谜一样的沉默中。   “怎么了?”楚离眨眨眼。   “……还记得你离开巴别塔前,我们下最后一盘棋时说过的话吗?”   当尼采再度开口时,她却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话题忽然被延伸到五年前,楚离不由得一怔,但那场五年前最后的一面,毕竟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回忆之一,他当然不会忘记,两人所言中,几乎每一个字眼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局棋的最后,他请求尼采,在造物议会即将真正威胁到华夏的安危时,让尼采把他作为最后的一枚棋子,与军师对弈一局——哪怕是以他的生命作为代价。   而尼采的答案,则是……   【但你能读懂我的棋吗?始皇的无双气概对你的烙印深入骨髓,你已经因此而在我手下失败了九百九十八局,从三年前到三年后……当我真的下令让你走入深渊的时候,你能理解我吗?】   当这句轻轻的话音自遥远的时光尽头回响在楚离耳畔时,他再一次愣住了。   “……是这样吗?”   楚离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微明悟起来,他看着神情平静的尼采,张了张口,半晌才道:“是和世纪方舟那样相似的局面?”   “……嗯。”   尼采沉默片刻,道:   “这一次,如果我为了你的生命,与你毕生所希望守护的一切,而再度把你推入深渊……你能理解我吗?”   她的那双银色双眸静静地凝望着楚离。   “……”   楚离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   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等……不会就是因为这种事,你就摆出一副像我听完以后会想要艹哭你一样的模样吧?”   楚离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看着尼采,摇着头:   “真是的,你究竟把我当成有多贪生怕死的家伙了啊……世纪方舟那种所谓被敌人逼近死角的绝境,也值得你特地道歉吗?不要说世纪方舟这种还有你留下的退路的境地,就算是真正死无葬身之地的六道轮回,我也没有退缩过——”   这话听起来本应让人觉得很是感动才对,但不知为何,银发女人坐在椅子上,听着他的话,神情平静,却并没有什么波动。   而楚离的声音则依然在继续。   “所以说,尼采……我们不是发誓毕生互相信赖的盟军吗?就算你会把我丢到造物议会的最终教条区,我也会把那群偏执狂一个个全都砍死,然后杀回来的。”   顿了顿,楚离对尼采露出微笑,温声道:   “不用担心,说出来吧。”   “……”   当他的话音终于落下时。   “是吗……”   尼采看着楚离的表情,张了张口,不知为何,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于是,就这样。   在楚离的微笑中,在洋溢着欢快气息的空气中,尼采开口了。   “准备好跟夏素言结婚吧。”   “——我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第四十七章 当然是选择艹哭她啦!(中)   很多年前,在祖龙阁的天台上,靠在始皇的怀抱中,仰望蔚蓝天宇的闲谈间,年幼的楚离曾听到始皇随口说,在朕看来,你想要继承天征之名,上位英灵的血脉和统帅万军的天资已然再无瑕疵,唯一遗憾的只是性格,像是素言一样,有些太软了,所以朕才让妲己去教导你,希望这能让你多一些勇气,无论是面对铁与血的残酷战争,还是面对人生中的其他问题,都能像妲己一样有乐观坦荡、毫无畏惧的勇气……   始皇的话,即使只是闲来无事的随心之言,楚离也大都记得很清楚,嗯,虽然始皇好像很微妙地为他亲手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但抛却狐狸那边的确是异常“坦荡”、打着教育旗号的“教育”,就这段话的中心思想而言,楚离觉得自己应该算是达到了始皇的期望。   是的,楚离觉得自己的一生,虽然因为种种遗憾而并没有继承那个冠戴荣光的名字,但至少也已经做到了拥有直面一切残酷战争的勇气,无论是撒哈拉战场般的英灵光炮对轰,还是世界大战级别的绞肉机战场,他都不会再有所畏惧和退缩。   ……没办法,这特么也都是逼出来的,你看,他这悲伤的一生中,单单被战斗力远远碾压于己身的强敌砍到重伤都多少次了?   简单数一数,先是从燕京被砍到北大西洋,然后从英伦三岛被砍到巴别塔,接着在巴别塔出差顺便被砍遍整个西欧,在撒哈拉更是直接被砍到退休……而且明明都退休回老家带孩子了,在上沪逛街喝茶溜孩子刚歇了不到五年却还是被人找出来,然后上个船被砍,再然后做个梦还是被砍,而且听尼采的话,这趟燕京之旅估计还是逃不出被砍……   所以说,在这样惨痛的一生中活了下来,楚离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已经不会再畏惧哪怕是绞肉机级别的死亡战场了。   但是。   到了今天,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对始皇那些话的解读,好像出现了一些……极其微妙的误差。   是的,他终于发现……   ——有时候,大人嘴里一句轻描淡写的“人生问题”,可能比他这辈子经历的所有战争加起来,还要可怕一百万倍。   “准备好跟夏素言结婚吧,我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尼采的淡淡声线回荡在房间中。   楚离:“……”   卧槽*3。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究竟划过了多少道足够亮瞎中华田园猫氪金猫眼的闪电,难以计数。   而在这万雷轰顶、白日飞升般的巨大震撼中,他的心中,唯有一句话在回荡。   ——致亲爱的始皇陛下,我可能遭遇了一场意外的人生危机,大概近日会到您处报到,若您已率天征军攻占十八层地府的话,望提前为我整理房间被褥,2016年6月28日黎明,离儿敬上。   “等等……你等会儿,我有点乱……你让我缓缓……”   看着面前神情淡漠、像刚刚只是在说“我不小心把刚买的蛋糕掉在地上了”一样的银发女人,楚离一时间有些抑制不住的眩晕,半晌后,才勉强憋出了一句话来:   “跟……素言结婚?”   “嗯,新婚快乐。”   像是在陈述“掉在地上的那个蛋糕其实很美味可口”一样的轻描淡写,尼采淡淡道:   “恭喜你,即将过上每天早晨醒来,都能在睡在你左边的苏天征心痛、愤怒而莫名兴奋的目光下,舔睡在你右边的夏素言胸-部的美好生活。”   好吧,这种生活的确挺美好的……但莫名兴奋是什么鬼啊?狐狸听见了绝对会打死你的!   楚离险些一口血吐出来,但这一刻,他已经顾不得心中那幅生动感强到爆炸、仿佛真的能清晰地看到素言抱着他的温柔笑容和苏天征黄金瞳间的异样兴奋感的谜之画面,也顾不得心中一百万只怀里抱着大书骑着金毛狐狸狗狂奔而过的小素言。   “等等,这就是你说的跟世纪方舟相似的境地?”   楚离眼皮微微跳动着,“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吧……究竟是什么样的困境才需要把我的存在暴露给素言才能解决,你难道不知道这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吗……我记得我们在狐狸来上沪的时候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吧——”   是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狐狸初到上沪的那一夜,上沪国际酒店的卫生间里,他和尼采明明早就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了……他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的理由,就是因为现在的国际局势不允许华夏出现还活着的第二个上位英灵,否则战略平衡的破坏会让北美那群疯子直接选择先下手为强。   而即使现在军师似乎已经在亚空间梦境中察觉了他还活着,但毕竟还不清楚他的真名、位置和留存实力,只要还留有未知,以军师谨慎到察觉他存在后就立刻离开亚空间的行事风格,双方就还留有一定缓冲时间……况且,不知为何,就北美方面传来的各项情报而言,军师好像并没有向枢机卿会议透露他的存在,而是暂时隐瞒了情报。   因为这个缘由,现在被狐狸发现他还活着这件事,就已经让楚离有些头痛了,要是再加上素言,那他根本不可能在两个女人身旁的聚光灯下,不被造物议会发现。   就算抛去这种国际局势的大命题,只谈论个人感情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单单两个女人打起来的话,楚离就觉得自己绝对会被打赢的那一方关进小黑屋……哦,或许还有打输的那一方陪着。   他并不是没有跟素言相见的打算,他为了一个梦境中虚无缥缈的幻影都能在亚空间中打生打死,何况现在的是他亏欠了那么多年的真正的素言,但现在,却真的并非能相见的时机。   “我知道素言在察觉我可能还活着这件事后,会布下很多难以破解的陷阱,譬如昨晚的那个心理学家,还有那位大夏龙雀的指挥官小姐,但以你的能力,如果把隐瞒身份作为优先项的话,应该并不难破解她的棋子才对,至少也能做到拖延一时半会吧……”   楚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想不到你这个银毛狗大户竟然也学会卖队友了”的心痛感,“为什么非要直接把我整个卖给她啊,就算卖,你也别一口气直接清仓全抛啊,我觉得我这只股票虽然在撒哈拉股灾以后一直半死不活处于套牢状态,连股东分红都发出不来,但还算有点触底反弹的可能性吧,你就不考虑再握手里等两年,等到股价回暖的时候再扔?非要现在全抛光吗……哎?”   说到最后一句,楚离忽然怔了一下,接着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下意识地眨眨眼,道:“等等,你……刚刚说的‘一切’,是什么意思?你究竟都告诉她什么了?”   对啊,说不定尼采刚刚说的“一切”其实只是她自己的参照系标准,万一只是两人很久之前捏造出来的假身份呢?   这样想着,楚离心中忽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种。   他看向尼采。   “实际上,并不多。”   果然如此,尼采的第一句话就让楚离稍稍松了口气,“我和她的交谈中,真正具有信息量的,只有三句话而已,而且其中还包含了具有欺骗成分的谎言……”   “哦,只有三句,而且还撒谎了,那就好……”   楚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的,在他的认知里,以尼采对人类心理和灵魂精通程度下发挥的骗术,她对素言撒谎,还是很有希望成功的,何况区区三句话,再怎么糟糕也不至于点爆素言那么冷静的人。   然后,他就听到了尼采接下来的话。   “我告诉她的第一句话,是少军主跟苏天征经常在车上亲热,昨天早上还在同一张床上醒来。”   楚离:“……”   “第二句话,苏夏是少军主跟苏天征在冰岛战场期间生下的女儿。”   楚离:“……”   “最后,少军主是守夜人。”   楚离:“……”   “抱歉。”   尼采三连,EX追加暴击,完毕。   此时此刻,银发女人依然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神情淡然,一副“乖巧.尼采道歉限定版”的模样。   伴随着呼吸,她高耸浑圆的胸脯在银白大衣的包裹下微微起伏,修长丰满的大腿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打开一颗纽扣的衣领间,裸露的锁骨肌肤白得让人移不开眼。   很可爱。   很欠艹。   这一刻,楚离忽然很心有灵犀地领会了苏天征前天夜里在卫生间中面对尼采时的心情。   ——这种高冷冰山型智者……也只有把她扒光按在床上一直艹到面无表情地掉眼泪,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吧!   “你知道吗,我现在脑海中正在徘徊着某种很危险的想法……”   楚离用有些微妙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银发女人,白生生的上下牙齿微微磨动着,一副恼得牙痒的模样,“你卖起队友来还真是往死里坑啊……”   “……”   面对楚离危险的眼神,尼采神情不变,似乎并不在意他会不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报复行为。   而事实是。   楚离,也的确没有对她作出什么报复行为。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   摆出那幅仿佛想要把尼采按在墙上艹的危险表情不久,楚离却还是慢慢收回了那幅模样。   他靠在床后的墙上,有些无奈地放松身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原谅你啦。”   说出这句话时,他露出的笑容很是自然。   他看向尼采的眼神,也并无怨恨,唯有平和的信任。   无言的信任。   “……为什么?”   这时候,尼采才终于开口,她看向楚离,淡淡道:   “不怪我吗?”   “嗯,该怎么说呢,头痛感还是有的,毕竟忽然就要面对被两个女人关进小黑屋的人生危机了,我当然很头痛……”   楚离耸耸肩,笑道:“假如换做世纪方舟之前、或是更早之前的我,这时候恐怕对你应该有点无奈的埋怨吧?毕竟那个时候的我,还根本读不懂你的棋,即使在巴别塔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但大概是当局者迷,反而更难以认清你。”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看向神情淡然的尼采,笑着开口,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是陈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你看来,这趟燕京之旅的危机,并不单单集中在各国间谍对新生英灵的搜寻和争夺上,也不在于那辆幽灵列车背后可能代表的北美亚空间新技术上……”   “——你觉得,造物议会可能会再度试图把我夺去北美,对吗?”   ------------   ------------   PS:有同学提问说燕京卷都快五十章了还没到燕京,感觉跟前面的八十章一卷风格差得太远……额,简单解释一下,这本书并不是小单元剧,卷别有长有短,燕京卷属于长的那种,算是一个阶段性的收束,所以主线节奏推进相应会比较稳健,不再是前两卷那种一两天打完的快节奏剧情,各方势力的交汇冲突都会在这里爆发。   毕竟你看看这一堆新出场的人物,还有跟碰碰车一样夸张的潜在修罗场,现在狐狸跟武帝、武帝跟苏夏、加拉蒂亚和全体、军师和全体、苏夏和楚离……都还没怼上呢。   不过虽然主线慢,高-潮还是有保障的,就像这段时间基本都是一章断在一个小感情高-潮上,本卷又大多数时间都是感情线,所以安心就好……   PS2:章推朋友的书,《崩坏世界:在天命当舰长的日子》。   圣芙蕾雅学院到底有多少女武神?为什么会出现三芽衣同台登场的情况?为什么要建设家园捡垃圾?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然而真相居然是一个坑货舰长在圣芙蕾雅搞事…… 第四十八章 当然是选择艹哭她啦!(下)   “是的,造物议会……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能让你不得不选择亲手把我送给素言的唯一的理由了。”   当楚离的话音落入尼采耳畔时,始终维持着淡漠神情的银发女人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别的神色,就像毫不在意他的“理解”一样。   只是那双银色的眼眸深处,仿佛多了一丝淡淡柔和的意味。   而楚离并没有发现尼采眼眸中的异样,他的声音仍在继续,并不需要依靠尼采所予永续权能结晶“银之匙”的力量,在世纪方舟和亚空间梦境的两次死局之后,他的思维模式越发向尼采的方向靠拢,只是大局观的推演的话,在情报充足的情况下,至少能猜出尼采的战略意图。   “其实这也是很简单的推断,这趟列车抵达燕京后,帝都将会有始皇时代后再无前例的恐怖战力,在这种情况下,单单是新生英灵血脉觉醒导致的敌国间谍入侵,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某种意义上,你最大的‘敌人’就只有素言,最大的‘危机’也就是你的盟友被素言关进祖龙阁的地下室、然后你的八年投资彻底宣告失败……如果比喻成打游戏的话,这个副本大概就是‘燕京修罗场之旅’,休闲副本,智战模式,战斗难度D-,攻略难度A+。”   楚离微微一笑,道:“而在这种情况下,你却直接把我亲手推到了反派BOSS的怀里,冒着惹上狐狸丢盟友的风险,唯一的理由,自然就是真正的反派BOSS即将出现。”   “而且,对你而言,宁愿我被素言关进地下室,你也不想我被这位真正的反派BOSS碰上一根手指头——毫无疑问,能让你有这种危机感和仇恨值的反派BOSS,也就只有造物议会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情变得微微古怪了些。   额,碰上一根手指头……这个说法怎么听上去跟某些主角不管捏着鼻子选哪个选项都得喂shi被绿的NTR神作一样……虽然性质只是《拯救盟军楚离》而不是《拯救恋人楚离》,但感觉尼采面对这种喂shi选择题好像也一样很惨的样子。   当然,这种感觉很快便烟消云散,毕竟楚离很清楚尼采是什么人,她这种冷漠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面对一个不管怎么选都是喂shi的选择题而烦恼,估计最后选择把他卖给素言的时候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吧……   这样想着,楚离看向对面尼采的神情。   银发女人神情淡然自若。   果然。   “那么,我的猜想还算正确吗?”   说完了这么大长一段话,楚离揉了揉眉心,道。   “嗯。”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尼采终于开口,她淡淡道:“是计划的一部分。”   不用说,剩下的那部分当然是不会提前揭晓的。   “……额,一部分吗?”   楚离的神情又有些微微古怪起来。   这一次,是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的意味。   ——狗大户这人什么都好,人美钱多腿长胸大手下小弟几十万智商还甩全人类十条街,作为队友简直能打到了神级DPS的地步,如果比喻成游戏,那她绝对是一张八星八钻ssssr全服唯一限量版超神卡。   但她唯一的缺点很坑爹:你永远都不知道她计划的另一部分会不会把你玩成只会露出阿嘿颜的热兵器。   “算了,反正把命交给你又不是第一回,随你吧,策士小姐……”   楚离叹了口气,又揉了揉眉心,“我现在只觉得有点心累,确实,原本在亚空间梦境被军师发现后我就有这种心理准备了,但没想到来得那么快,我本来以为在现在的国际格局中还有很久的缓冲期……”   是的,没有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他的脑海中,闪过几幅在西欧那段时光中被造物议会追杀的场景,从奥尔良到撒哈拉……果然,当他再次看到深渊的时候,深渊也终有一日会再次看到他,还顺便想要把他绑回家。   “暂且先略过这个话题吧,反正列车也快要到燕京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够探讨这么重大的命题,不如讨论一下之前的事……”   楚离放松身体,很自然地靠在车厢壁上,手臂也放了下来。   却不小心落到了加拉蒂亚纤细的小腿上。   手感很好。   “……哎?”楚离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身边好像还坐着一只加拉蒂亚。   ——这孩子单薄的存在感都快变成被动权能了吗!   在楚离和尼采展开讨论的过程中,不知何时已经戴上耳机,自己一个人默默看起电影的加拉蒂亚,此时终于轻轻抬起头来。   金发碧眼的年幼少女,看了看不远处椅子上的尼采,又看了看没有说话的楚离,似乎在确定两人的对话有没有结束。   然后,歪了歪小脑袋。   她摘下一只耳机,递向楚离的方向。   “……”   楚离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接住了耳机。   接着他就看到,加拉蒂亚抱起笔记本,从床头爬过来,坐到了他的怀里。   纯白夏装臀部处的单薄布料,并不能阻挡少女肌肤的柔嫩温软,淡淡的香气随着金色长发的飘扬洋溢在怀中,沁人心脾。   香香软软。   楚离:“……”   等等,只是一晚上的“一起看电影”,这孩子就已经被调-教……我是说培养出这种习惯了吗?这也太方便……我是说太不科学了吧!   但不论他心中此刻有多少乱七八糟的想法,熟悉的吸毒快感已然再度浮上心头,楚离一时间被怀里香香软软的加拉蒂亚弄得有些眩晕,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如果不是旁边还有银发飘扬的女人用淡漠的目光始终在看着他,恐怕楚离已经下意识地把手搭在她腰间了。   “等等,这边谈话还没结束,你先坐回去自己看……”   额头滑落一丝冷汗,楚离摘下耳机,手忙脚乱地把怀里的加拉蒂亚抱起来放回原处,然后看着一脸冷漠的尼采,干咳一声,试图强行转移话题:“我们刚刚说到哪了?嗯,讨论一下之前的事对吧——”   当然,即使强行救场成功,楚离也并不指望尼采不会来一发大嘲讽术,他已经做好迎接一枚十万吨当量级黄暴核武器爆炸的准备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尼采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嗯。”   她只是瞥了坐回原位的加拉蒂亚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有什么别的表示。   楚离一时愣住了。   这种状态……还在继续吗?   是的,就像今晚一直以来的表现一样,现在的尼采,依然处于一种……攻击性为零的状态。   不论楚离对加拉蒂亚做什么事,还是对她咬着牙说“我有种很危险的想法”,她都没有表现出往常西伯利亚孤狼般的攻击性,反而真的像只存在于楚离幻想中的德意志牧羊犬模式一样。   额,楚离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了。   ——相比送晚餐之类的小事而言,恐怕这才是她真正的道歉方法吧?   因为从来没有过道歉的经验,天生对感情的冷漠又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软化自己的神情和说话方式,所以就只能靠关闭攻击模式、变成“人畜无害.尼采限量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看着面前靠着椅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直没有变换姿态的尼采,楚离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他仿佛感觉自己的血槽在屏幕右上角肉眼可见地缓缓减少。   好……好可爱。   这辈子只见过这一次的道歉版尼采,让一直处在高冷总裁冷漠压迫下的楚离,有种怀疑世界真实性的虚幻幸福感。   这是梦吗?这一定是梦吧?乌托邦的总裁小姐竟然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吗?   “额,我不是已经说过原谅你了吗?”   楚离咽了口口水,有些口是心非地客套道:“其实你也不用一直摆出这幅模样啊,你又没有真的做错什么事,我能理解的……”   “无论出于任何理由,我都采取了违背你真实意愿的出卖行为,违背了我们的盟约。”   尼采淡淡道:“作为补偿,无论发生任何情况,我在今晚都不会作出任何攻击性行为。”   无论任何情况,都不会攻击……   麻烦您说的不要让人这么浮想联翩,好吗?   楚离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不单单是如此。   在听到尼采的下一句话后。   他的神情,已经不能仅用微妙这个词来形容了。   “除此之外,今晚,我还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尼采淡淡道:   “——无论这个愿望是什么。”   “……”   楚离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尼采。   现在是黎明之前最深的黑夜,万籁俱寂。   这里是一个封闭的软卧,空气中弥漫着女人淡淡的体香,呼吸声清晰可闻。   银发女人靠坐在椅子上,高耸浑圆的胸-部在银白大衣的包裹下很有节奏的一起一伏,修长丰满的大腿交叠而坐,神情淡漠,气质成熟威严,眼神却平静而没有攻击性,就像没有设下任何防备。   这一刻,楚离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道德底线缓缓扭曲的声音。 第四十九章 舔完乃子好上路   如果抛去盟军和挚友的关系,在单纯的性吸引力意义上,楚离对于尼采的态度,事实上是十分纠结的。   是的,纠结……大概也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作为人美腿长胸大、气质成熟威严、上位者气场和压迫感爆表的满分御姐,尼采对他的性吸引力要说是根本不存在,那肯定是骗三岁狐狸的——她分明就是楚离心目中最标准的配偶模板,再加上亲密无间的盟军挚友双重关系,在巴别塔那三年的朝夕相处里,楚离也难免对她动过一些异样的心思。   然而,令人纠结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了……他好像也就只能做到“动动歪心思”这种程度而已,想再进一步的话,先不谈他自己错综复杂的感情问题,单单尼采这一关,他都很难跨过去。   所谓的尼采那一关,自然是总裁小姐对性这一领域堪称让人崩溃的态度。   一方面,她对楚离始终摆出的冰冷漠然、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终年不化的冰山眼神,很容易让楚离在忍不住想碰碰她的时候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好吧,就算这幅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姿态其实也很容易带来某种征服欲,和加重占冷美人便宜的刺激,但——   但那眼神真的是冷到让人有种“是不是爽完这把我就该被枪毙了”的恐惧感啊……   如果说这一方面还算能接受,不过就是标准的冰山美人,把歪心思收掉就行,他也不是那种荷尔蒙过剩的家伙;那剩下的一方面,就很让楚离觉得崩溃了。   ——和她冰山美人般拒人千里之外的外在姿态截然相反,从尼采的内在表现上看,她对他的一切歪心思,是完全当做空气看待的。   是的,在楚离看来,这位总裁冕下对性的态度基本秉持生物学家的视角,不要说他偶尔因为各种原因和她发生一些比较亲密的接触,恐怕就算他真的提出想要跟她啪啪啪一次,她估计都懒得瞥他一眼就点头了……就跟看待家养的宠物猫伸爪子求抱抱一样。   而且,出于对性的毫不在意,她还把他偶尔的性冲动当做了很常见的“肚子饿了”,不时冒出两句她似乎觉得平凡无奇、实则瞬间让楚离的荷尔蒙飙升到极点的话。   这特么就很让人尴尬了。   要是单纯反感恋爱的冰山冷美人,就算再完美贴合审美观,楚离默念三遍清心咒也能很轻松地把她当兄弟看,但现在这位总裁冕下的性格……色-气到有点犯规啊!   怎么说呢,明明是攻略难度爆表的高岭之花,但实际上随手点点外挂就能求啪啪啪,就像是拿玻璃球跟土著交换黄金一样,占便宜占得爽快到有种心脏病发作的冲动。   ——所以说,这种张张嘴卖个萌就能吃到的肉,楚离整整三年里最多只是偶尔舔几口肉沫,除去尼采那让人发软的冷漠眼神外,只能说是他作为善良守序阵营的最大努力了……毕竟以他在始皇教育下培养出的道德操守,实在是做不到在没有爱情基础的前提下占女人便宜,这也太low了点,low到每次楚离因为各种原因舔完肉沫,都会陷入莫名的自我厌弃状态。   当然,虽然有着始皇传授的优秀道德操守,楚离也毕竟是被某只母狐狸给教坏的货色,即使因为历经漫长的磨难而渐渐套上了草食系般人畜无害的皮,但他骨子里还是只肉食动物,只是现在大多数时间表现在战斗状态而非床上。   所以每次的自我厌弃状态结束后,再次因为灵魂损伤之类的理由而被迫待在尼采怀里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找各种理由在尼采怀里幸福地腻上整整一个上午。   ——啊,奶-子,宇宙的真理,万物的起源。   然后,继续陷入“幸福埋胸的上午”-“自我厌弃的下午”-“晚上重新进入梦境并灵魂损伤”-“黎明冻醒后继续幸福埋胸的上午”——这样异常微妙的一日死循环。   很显然。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在离开巴别塔漫长的五年时光后,楚离好像再度陷入了这样一个相似的场景中。   “……”   万籁俱寂的房间中,楚离用纠结的眼神凝望着对面的银发女人。   道德还是奶-子,这是个问题。   毋庸置疑,大概任何人面对这样一只御姐“今晚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无条件的要求”的话,都会在第一时间想歪,楚离自然也不例外……他觉得尼采本人也不会例外。   虽然这个要求有很多种方向,譬如趁机免除这么多年欠尼采的债,譬如让她学学猫叫狗叫狐狸叫,譬如让她把计划里可能会坑到他的部分和盘托出,但即便如此,楚离还是觉得……   ——是性暗示吧?这只狗大户一定是在故意性暗示来让他想歪、然后以他纠结的样子获得愉悦感来冲淡道歉的憋屈吧?而且恐怕在她看来无论他最后选什么她都不会吃亏、甚至最糟糕的情况也能顺便拿到一份上位英灵基因标本对吧?   楚离甚至不敢排除她在这个房间安置好监视器、然后待会儿带回去拿给素言观赏的可能性。   直到现在,尼采还在维持着刚刚的“人畜无害.尼采道歉限量版”模式,依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但楚离已经不觉得她可爱到让人流鼻血了……果然,就算道个歉,这家伙也不会让人省心。   阴谋,这是阴谋。   是的,这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作为华夏特色帝国主义接班人,他必须要看清这份糖衣背后的可怕阴谋,他必须果断识破美人计的本质、毅然选择趁机免除债款、求得自由之身。   是的,他必须知道,虽然这潜藏着致命毒药的糖衣长得这么漂亮,但……   但……   但……   ——只是稍微舔舔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吧?   想着想着,楚离的思维忽然出现了一些偏差。   说起来也是啊……不管有什么理由,尼采都是亲手把他卖给了素言,毫无辩驳的背叛,于情于理,不说绑起来打上一晚屁股,要一些小小的补偿也算是天经地义,当年在巴别塔时不也是相似的情景吗,他为了守护乌托邦的利益被弗洛伊德拖入梦境,所以在灵魂损伤的彻骨冰寒中抱住尼采来靠她的灵魂波长疗伤,也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现在不也是差不多吗?   只要不太过分,就像跟巴别塔那时候一样,只是抱一抱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吧……   等等,话说我现在难道正在认真思考怎么占到尼采便宜吗?   想着想着,楚离忽然反应过来了些什么,然后随即就生出了一种熟悉的自我厌弃感,熟悉到有些让他泪流满面的冲动。   “还没想好吗?”   而在这时,尼采的声音却落入了他的耳畔。   银发女人刚刚一直在闭目养神,这时才睁开双眸,她看了一眼楚离纠结的眼神,似乎思考了一瞬,然后淡淡道:   “你想抱我?”   楚离:“……”   被智者看透心中歪念头的感觉,就像是被公开执行无妻徒刑。   “等等,你怎么知……”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没有之一。”   尼采再度闭上双眸,平静道:“想抱,就过来,不想,就吃饭。”   “……”   世界一时陷入了寂静。   “想。”   人类真是可悲的物种,楚离想。   于是,在熟悉的自我厌弃感中,他揉了揉太阳穴,也放下了无所谓的矜持,站起身,准备走向尼采的方向。   但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在楚离还没走出几步远的时候,尼采却又睁开了眼睛,她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淡淡地瞥了楚离左手上的银色指环一眼。   然后,下一刻。   漫天银色的以太粒子缓缓洒落在空气中,以太伪装被强行驱散,黑色长发的十五岁少年版本楚离带着懵逼的表情出现在原地,手上的银色指环还闪着光。   忽然变化的身高让平衡感也随之消散,楚离顿时一个踉跄跌向前去,一路摔到了尼采怀里。   【砰—】   颇有质感的撞击声回响在空气中,由于身高问题,他的脸颊刚好埋在了被银白大衣包裹的高耸胸脯中,双手也刚好撑在尼采两条修长丰满的大腿上。   “还是这种姿势比较方便。”   尼采的手很自然地搭在楚离的黑色长发上,随手揉了揉,表情淡然,像是温柔的长姐或母亲一般,道:“你觉得呢?”   方便个鬼……我这回是想把你抱在怀里,而不是被你抱在怀里,OK?   被凭空摆了一道的楚离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总算知道尼采给他装上这个摘不下来的银色指环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是随时准备用身高差粉碎他反攻的尝试。   而这手段虽然无耻,但正如尼采所说的那样,她大概的确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一瞬间就抓住了他的心理弱点,当身高差出现的一瞬间,楚离的心理防线耐久度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往下掉。   似曾相识的场景……好像不久前才在亚空间梦境里跟始皇这么干过。   我还真是卑鄙啊……   感受着面前温软而带着香气的两个球状物体,楚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熟悉的自我厌弃感中,脸颊埋在胸脯里面,把双手从尼采大腿上拿开,环抱在她的腰间。   然后,他调整好坐姿,微微闭上眼睛。   果然……   很安心。   虽然在做出这件事之前,心中总徘徊着一些让人荷尔蒙飙升的场景,但当楚离真正坐到了尼采怀里的时候,生理上的欲望反而淡了下去,更多的则是沉浸在那份温暖和安心中……像是回到了家的安心。   这大概是因为他对“成熟女人的怀抱”这个感觉的记忆,几乎都发生在他的两个“家”中吧?紫禁城和巴别塔,被他认作是师长的两个女性,都曾这样抱过他。   那大概也是他一生中最令人眷恋的时光,不需要自己背负起沉重的一切、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因为有比自己更优秀的人为自己遮风挡雨,因为有她们在,他就可以暂时忘却人生的坎坷和刻骨的伤痛,只需要安静地待在她们的怀里,直到睡着……做一个幸福的梦,就可以了。   而那样的美好时光,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了。   “……很舒服吗?”   尼采静静地俯瞰着怀里的少年,看着他的脸上露出安心的神色,感受着他整个放松下来的身体,她的银色双眸间也多了一丝淡淡柔和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车窗外的风景变幻了多少,她才轻声开口,问出了上面那句话。   “嗯,很舒服……”   两个人的身体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楚离感受着尼采身体的温度,他微微睁开双眸,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笑了笑,道:“真是的,这也被你猜中了吧……真的抱上来以后,反而没什么歪心思了,到头来你还是什么亏都没吃,真狡猾……”   嘴里说着狡猾,楚离的脸颊上却并没有什么埋怨的意思,他懒洋洋地把脸埋在尼采的胸脯中间,感受着带着奶香的温软挤压感,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嗯……不过这种程度的福利也就够了……再多的话,我又该陷入一天的自我厌弃模式了……”   事实上,现在就已经开始有罪恶感浮上心头了……狐狸还待在第一车厢呢,不过几十米远的地方,他却在跟尼采做这种事。   楚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真的很留恋这种难得的安心啊……现在的这个世界上,能给他这种感觉的人,也就只有尼采了……   “只是这种程度就够了吗?”   而这时,尼采的淡淡声线再度在楚离耳畔响起,“不考虑再多做些什么吗?”   “列车都快进燕京了,还能做点什么啊?”   楚离耸耸肩,再度闭上双眸,“大概再过不久就到远郊了吧?不知道到站以后会不会马上有龙军来把我给绑回紫禁城,真是悲观的未来,好了,让我安静一会儿吧,享受完这顿断头福利再上路……”   似乎正要印证他的话,这个时候,漫长的一夜行程之后,列车的广播声终于响了起来。   【各位旅客请注意,本次列车即将于三分钟进入燕京郊区范围,不久后便将抵达终点站,请各位旅客整理好随身物品——】   而伴随着广播的声音,万籁无声的静谧也被打破,睡着的人们都一一醒来,隐隐约约能听到远处孩子们颇为兴奋的喧哗声。   “你看。”楚离叹了口气,“好了,让我死前先睡会儿……”   “……确定吗?”   但岂料,尼采却依然不紧不慢道:   “……确定现在要睡觉吗?”   “当然要睡。”   楚离不得已再度睁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失笑道:“你又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好了,不用再问了,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要睡。”   这是当然的,他虽然有时候会荷尔蒙上头,但在大多数时间,还是有着标准的道德操守的。   区区奶-子的诱惑,何足挂齿。   这样想着,楚离听到了尼采接下来的话。   “哦,那就好。”   她淡淡道:   “——那我就把内衣穿上了。”   “……”   这一刻,世界寂静了。   隔着银白色的连身大衣,楚离的脸颊依然埋在那双高耸浑圆的山峰中间,双腿依然跨坐在银发女人修长丰满的双腿之上。   他的整个身体,却僵硬在了这一刹那。   ------------   -------------   PS:如果不是爱情这东西需要像酿酒一样历经漫长时光、磨难和一次次由浅到深亲密接触的沉淀才更有韵味,看到上章间贴中诸位热评菌的热情讨论,我还真有种今天就让诸位履行承诺的冲动啊……要不插到原定结合本卷后面另一段剧情的里世界线番外中?来来来我先记一下小黑本……(善意的微笑) 第五十章 素言:“铐上,带走。”(上)   苏夏。   上官婉儿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看着眼前整理出的两摞厚厚的纸质资料,陷入了沉思。   时至凌晨四点,此时此刻,她正坐在一辆加长版的黑色轿车中,外面是依然笼罩在黑夜中的漫长铁轨,而在不远处的燕京火车站候车大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能听到忙碌人群的喧哗,所有人都在为欢迎仪式进行准备工作,她并不喜欢那种喧闹的氛围,所以留在了外面——她是英灵,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安全问题。   燕京的左相小姐并没有关注远方即将驶来的列车,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一摞资料中稚嫩少女的相片上。   照片中的那个孩子正站在学生会选举的演讲台,看上去比她还要大一岁,及腰的黑色长发随风飘扬,精致的脸颊像是上帝亲手雕琢的人偶,眼眸间是冷静优雅而略显傲慢的色调,老实说,单论气质而言,看上去跟她很像,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她喜欢白衣,而照片中的少女则一身上下都是漆黑的衣装。   上官婉儿的眼眸微微眯起,明明是刚满十四岁的孩子,但瞳孔间却有着一位成熟的政客才有的冷漠色彩。   【苏夏,上沪交大学生会长,休里安纳战场华裔遗孤,战后因重度窒息和创伤应激综合征失忆,被将她救出的搜救者收养,由于在国内户籍系统未查明出相关资料,故以《休里安纳遗孤法案》第三款第十七条目相关政策获得合法身份,此后五年内在上沪上学,接连跳级至上沪交大。】   【楚华,汉族,籍贯上沪,苏夏监护人,孤儿,自幼被双亲遗弃,由上沪国立孤儿院收养,燕京第二外语学院毕业,后赴撒哈拉边缘城市西京工作,战后首批志愿参与搜救工作,回国后从事互联网自由职业,目前进行上沪市政府官方网站国际版外编翻译工作】   【监护身份补充:鉴于其在第三废墟区徒手挖开仍在燃烧的建筑碎片救出苏夏,并作为陪护人员照顾苏夏至整场搜救工作结束,且苏夏战后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当局以《休里安纳遗孤法案》第七款第三十一条目特批准许其持有监护人身份,并于三年观察期满后,正式准予成为苏夏监护人。】   这是两份摆在她面前的个人资料简介,武帝所言的那个孩子,和那个孩子的监护人。   基本信息、户籍证明、历年入学档案和每场考试成绩、银行流水、工资单、奖学金、购物记录,但凡是能在官方渠道中获取的一切情报,无不囊括其中,除此之外,就在现在,从上沪到燕京的特工,依然在一一挖掘更深层次的东西。   而上官婉儿的工作,则是鉴别这些情报的真伪,然后把绝对真实的部分上交给紫禁城的那位至尊,排除掉可能会令陛下被伪物愚弄的任何一丝风险。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即使以国家机器的恐怖效率,从昨夜到今晨的数个小时中,能获取的情报,也只有这些纸面上冰冷死板的文字。   而文字并不可靠,上官婉儿想,尤其是在这个名为苏夏的少女的资料上,几乎毫无意义。   作为一向在隐蔽战线关注范围外的两个普通人,倘若有某个势力想要在这两人的官方信息上面玩一些花招,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如果是长期严密监视的敌国势力,譬如造物议会之类的,那还算好一些,毕竟是从境外渗透,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但……   “但要是华夏的元帅大人想要动动手脚……那就不可能在纸面查到了。”   用微不可察的声音低声呢喃着,上官婉儿的眼神深处,流露出了几分异样的意味。   然后,她轻声开口:   “庄市长,现在,我希望再做最后的一次确认。”   “——您确定苏天征元帅,在抵达上沪的那天晚上,对于这个孩子,的确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态度吗?”   此时此刻,这辆加长黑色轿车中,除了上官婉儿并没有其他任何人在,隔音车窗也紧紧关闭。   但透过藉由以太粒子链接才能听到的超距以太通讯,还是有跨越大半个海岸线的回复,从遥远的上沪而来,那是上沪市长庄维民的声音。   “是的,左相阁下,我能确定,苏天征元帅对苏夏小姐的存在,的确表现出了异常关注的态度。”   这是一个老人的声音,语气稳重而条理分明,即使面对站在这个国家最巅峰的英灵权相,口中所提的也是华夏元帅的隐秘,言语之间,还是没有丝毫的慌乱与动摇:   “不但如此,左相阁下,在我看来,那种关注的程度,几乎都算得上是宠溺了——苏天征元帅与苏夏小姐明明素不相识,却将她带在身边、乃至共寝一夜,甚至在英灵血脉检测大会这种至关重要的大事面前,还特意在前往燕京的路上把她带在身边。”   顿了顿,老人继续道:   “恕我直言,左相阁下,这简直像是……”   老人并没有说出最后的那句话来,反而是上官婉儿打断了他的声音。   “——像是对私生女的态度,对吗?”   十四岁的白衣少女轻声开口。   而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她的眼神,比起刚刚,更加异样了。   “……是的,左相阁下。”   于是,这段谈话暂时中止,车内的气氛陷入沉默。   谜一样的沉默。   “嗯……我明白了。”   直到很久之后,上官婉儿的声音才再度响起,道:“就先这样吧……我问你的这些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通讯中断,车厢中又恢复了寂静,十四岁的稚嫩少女身体微微放松,靠在座椅背上,沉默片刻。   然后,她用古怪的眼神,又看了看面前的两叠纸质资料。   下一秒,两叠资料徐徐飘浮到空中,燃起两道火焰,逐渐被焚烧殆尽,却没有掉下一丝火星和余烬。   “苏……夏……”   唯有低声的喃喃回响在车内。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这位年幼的左相小姐,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车内的这场谈话迎来尾声的时候,有新的声音在这片土地上响起。   远处,开始有许多人从候车大厅内鱼贯而出,踏上了早已铺好的红地毯,西装革履的官员、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荷枪实弹的军人……喧哗声终于从灯火通明的大厅蔓延开来,早已被摆设成典礼会场般的终点站也渐渐亮起灯光,在黎明前的黑夜中显得分外耀眼。   遥远的铁轨震颤声终于隐约进入了耳畔,划破夜幕的列车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方向,这座城市已经等待了它漫长的一夜,不知有多少早早醒来的目光从市区摩天大厦的落地窗前向这里眺望,已经兴奋了整整一夜的社交网络也到了热度的最高峰,虽然现实的黎明还有一段时光,但对这座城市而言,这个意义非凡的一天,在此时已然拉开了帷幕。   当然,除却这些之外,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人,也在因一个特殊的目的,等待这趟列车的到来。   她们的交流在无形的电波中,悄然隐于这座城市的夜幕之下。   【大夏龙雀一组已抵达预定位置,以太战术武装设置完毕】   【大夏龙雀二组已抵达预定位置,以太节点数据上传完毕】   【大夏龙雀三组已抵达预定位置,目标第七车厢锁定完毕】   【这里是指挥官,陛下,一切准备就绪,请下达指令——】 第五十一章 素言:“铐上,带走。”(中)   很显然,苏天征今天的心情很棒。   就像是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善意一样,在楚离的视线中,她脸庞上完美的笑容显得愈发柔和,背后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也惬意地在半空中摇来摇去,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剥着橘子,不时笑着抛给他一枚,连深黑色调的肃穆军装都无法遮挡那份朝气蓬勃的美好心绪。   而楚离靠在床上,看着心情愉快的元帅大人,神情还算平和,眼神则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   此时此刻,列车正停在终点站前,第七车厢外的不远处,已经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候客大厅,和红地毯前成群记者手中长枪短炮亮起的闪光灯,隐隐约约的喧哗声从远处传来,车厢走廊里的电视也在同步直播。   元帅大人的本体、夏龙雀、上官婉儿和燕京上沪两方的各界代表,正在记者面前进行例行的政治演出,只是一些很官方的套路,真正的交接工作还要等一会儿才开始,所以苏天征就像之前列车启程时那样,分出一个以太投影跑到了他所在的软卧中,还带了袋橘子——反正这个时间点,车里有神秘性的也就剩几个大夏龙雀和某些敌国间谍了。   “本来还以为会是很跌宕起伏的一场漫长旅行,没想到这一夜竟然这么轻松的就过去了,果然,是那个性冷淡的女人的功劳吧?”   难得的好心情下,苏天征正以一种不是很优雅的姿态斜靠在椅子上,椅背悬靠后墙,两只椅脚凌空,钢铁长靴歪歪倒倒地被随意抛在地上,裹着黑丝的小腿和双足则搭在楚离膝盖上。   她悠闲地又剥下一瓣橘子,扬手一抛,精准无比地落到楚离嘴里,笑道:“看来那个性冷淡的女人作为队友还是挺有用的,难怪你对她那么依依不舍,也不单单是喜欢她的身体嘛……”   虽然狐狸是用笑眯眯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但只要楚离不是智障,显然就不会接这种话茬,他果断选择无视,低头默默欣赏元帅大人的黑丝福利,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橘子,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他也没法给什么回复,且不谈某个性冷淡的女人,刚刚才在他一脸血亏的表情下、掐着苏天征接近的点从房间离开不到五分钟,单单是苏天征现在的好心情,就让他有种想捂脸的感觉。   ——他究竟该不该告诉狐狸,尼采这位可爱的队友同志,已经彻彻底底地把他和她都卖了个干干净净呢?   在这样令人悲伤的选择下,楚离低着头的眼神,简直比刚刚听到尼采是真空状态时,还要更加纠结。   看着装鸵鸟的楚离,苏天征眉毛挑了挑,似乎是由于心情好的缘故,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懒洋洋地又把双腿往楚离怀里又靠近了点,然后瞥了一眼一旁乖乖坐在床头也在吃橘子的加拉蒂亚,笑道:   “待会儿就该下车了,我刚刚的提议你考虑好没有,要不要跟苏夏、加拉蒂亚一起住到紫禁城附近的苏家别墅小区?反正那里承接的种子序列保护名额也有不少,临时多调过去一个,也不算起眼……尤其是从现在的情况看,素言苏醒的记忆显然也并没有多少嘛——”   “……”   楚离嘴角重重地抽搐了一下,要不是还在维持“专心欣赏黑丝福利”的状态,恐怕直接就露馅了。   苏天征所言的事,就是她这次跑到车厢来的理由,鉴于这次英灵血脉检测大会的重要性,和各国间谍毫无疑问的全面渗透,提前在上沪市政府重点观察名单中的优秀适应性青少年,也即是种子序列,这些天中的居住场所基本都被分配在了各个英灵和使徒的居住地附近、乃至紫禁城范围内,以确保其安全性。   而普通的孩子们,则是分散在三环以内的燕京各大酒店……苏夏也属于这一批,虽然她是标准意义上的天才,但毕竟有过两次使徒检测大会的失败记录,自然难以得到什么重视。   苏天征的想法,便是动用私权把苏夏圈到苏家承接的接待名额中,然后以监护人随同的名义,同时也把楚离圈到自己家里。   再然后做什么……嗯,应该就不需要多说了。   理论上讲,在楚离看来,如果建立在素言的记忆苏醒程度还不高的前提下,这其实还算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他燕京之旅的主要目的还是保证苏夏安全,而这个世界上基本没多少地方比苏天征家里更安全了——就算在武帝或其他上位英灵身边,他们也不会全力以赴地保护苏夏安全啊。   嗯,“如果建立在素言的记忆苏醒程度还不高的前提下”。   而现在的情况则是……   楚离用无奈的眼神瞥了一眼一派轻松自如模样的苏天征。   ——狐狸,去你家的话,我担心你就要体会一次“在自己家中自己卧室自己床上看自己闺蜜和自己恋人绿自己”的悲惨故事了啊。   况且,别说去狐狸家里,楚离甚至怀疑他连酒店的房间都不一定能睡上一宿。   不,说不定也能睡,只是大概会变成两大两小一家人一起睡吧?   “怎么了,还有什么顾虑?”   这时候,狐狸的一只脚在他面前晃了晃,楚离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狐狸有些疑惑的眼神,叹了口气,也放下了乱七八糟的想法,笑道:   “好吧,就按你说的,先住在你家吧——”   算了,反正素言要舆论影响和苏天征的心情,不可能三分钟后就有一波大夏龙雀蹦出来把他绑回紫禁城,也不可能直接用天子的名义把他从苏家强行带回去,不管怎么说,都有很长的缓冲时间……   ——现在,还是珍惜一下难得的自由时光吧。   这样想着,楚离心头也仿佛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心情变得轻松了不少,自己也拿起袋中的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忽然换上丝袜了,我记得你不是一直都穿裤子的吗……”   心情轻松下来之后,楚离才忽然注意到刚刚没怎么想的小问题,他看着怀里两条修长丰满、纯黑丝袜质感完美的长腿,眨眨眼。   他顺着腿向前看去,看到原本标准的大衣长裤漆黑军装被改成了女版的黑色裙摆式大衣配黑色丝袜,令面前的苏天征少了些元帅的威严肃穆,多了些女性魅力   “以太投影的临时改装而已,你上次逛街时不是说过我穿黑丝更好看点吗?公众场合要严肃,跟你在私下里这幅打扮就没问题了。”   苏天征耸耸肩,露出颇为魅惑的微笑,她剥着橘子,一只脚向上抬,勾起了楚离的下巴,“怎么,想舔舔吗?”   “苏元帅,请体面一点……”   楚离干咳一声,躲开了苏天征让人颇为上火的笑容,用异样的目光瞥了一眼色-气指数满满一看就是国际名牌手感一级棒的黑色丝袜,经历了短暂而纠结到极点的心理斗争,然后忍痛移开了视线:“待会儿就要下车,这时候还是别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万一素言现在其实没在紫禁城,我们两个都得玩完……”   “……嘁。”   苏天征眉毛挑了挑,似乎在早在意料之中一样,眼神中流露出很明显误会了什么的嫉妒意味,她也不再露出那种魅惑的笑容,而是把裹着黑色丝袜的脚从楚离怀里拿开,很不优雅地翘起两条腿,移开视线,懒洋洋地继续剥起了橘子。   楚离叹了口气,天知道他用同样的理由接连拒绝了两次前所未有的SSS级隐藏福利后的现在,心里究竟是怎样失落的心情。   这算是上路前的断头饭吗……就不能多提前哪怕几分钟么,真空尼采,黑丝狐狸,十分钟里同时碰上这两个,这种待遇他这辈子恐怕也只能等到可以同时打晕尼采和狐狸的那一天,才能再享受到了。   但时间……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也就在这一刻,远处冗长繁复的官方作秀仪式终于结束,真正的下车、交接和安置工作,伴随着走廊内广播的通告,正式开始了。   【请各位乘客携带好随身物品,按照车厢次序进入终点站,并听从工作人员的安排,分批前往大会期间的住宿地——】   **   同一时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苏元帅下车以后,好像……一直在走神?”   当摆脱大厅外的成群记者和各界代表,苏天征和上官婉儿带着上沪、燕京两地的军政官员们一同步入候车大厅时,上官婉儿带着柔和笑意的淡淡疑问,让苏天征微微一怔,脸庞上完美的笑容也迟滞了一下。   ——废话,以太投影在不远处跟楚离调情,她能在这种无聊到爆的场合集中注意力才怪。   “只是因为不太适应这种环境而已。”   虽然并不擅长政客的勾心斗角,但紫禁城中多年历练的经验还是让苏天征很快反应过来,她若无其事地笑道:“论起喧哗,我还是更喜欢战场的热闹,而不是这种政治作秀。”   “也是,的确是辛苦苏元帅了。”   闻言,上官婉儿神色如常,像是面对好友般、毫无质疑地相信了苏天征的话,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苏天征看着白衣少女翩然曼妙的背影,笑容不变,跟上前去。   和上官婉儿对她的态度一样,她看她的眼神也像是看着多年的挚友,带着淡淡的柔和。   如果是不熟悉紫禁城的普通人站在这里,大概会以为华夏的元帅和左相像电视里那样是一对亲密合作的完美搭档,然后不禁感慨英灵真是完美的代名词。   当然,只有两人背后沉默不语的上沪和燕京军政官员们,在互相眼神微妙的面面相觑中,才能看出所有人心中的紧张……就连大夏龙雀的诸位军人额头都有些冷汗,恐怕完全不受气氛影响的,也就只有苏天征背后神情严肃的夏龙雀了。   很显然,元帅大人和左相大人如今和睦共处、百合气息满满的景象,并没能让他们有半点放松的感觉。   ——距离上次这两位大人在内阁会议上当着陛下的面指着对方鼻子骂“蠢狐狸”和“心机婊”的时间,可还没过半年呢!   而就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众人终于远离了外界的喧闹,来到了安静的大厅深处。   “交接工作之前,请先允许我代替陛下向元帅表达她不能迎接您的歉意之情。”   到地方之后,上官婉儿没有立刻开始谈正事,而是先说起了武帝放鸽子这件事:“威廉尼采冕下初至,巴别塔二号计划第一轮谈判的准备工作大大小小的条目都需要陛下亲自过问,整个紫禁城都忙碌了一宿,实在抽不出身来参加这种冗长的仪式——”   这个原因已经在列车抵达前就通过邮件告知苏天征了,这里不过是再度表现一下武帝对元帅心情的重视而已。   而苏天征显然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不,只是小事而已,没有什么值得道歉的,我完全能理解陛下的选择……”   虽然说得像是官方的客套话,但事实上,这的确是苏天征心底的想法。   ——这甚至还不足以表达苏天征心中的愉悦之情。   神情不变,提及这件事时,苏天征黄金瞳间却流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淡淡笑意。   她当然能理解,不,不单是理解,她万分拥护亲爱的素言陛下这一英明神武的伟大决策。   一次迎接仪式算什么,最好整个大会期间都别踏出紫禁城一步。   是的,紫禁城那位陛下的这番决定,对于苏天征而言简直是莫大的喜讯,原本在昨夜的心理测试因疑似尼采的干预而提前结束后,她最担心的就是素言会不会选择直接在终点站守株待兔,用上位神秘性直接看破楚离的伪装,然后用上位武力直接把楚离给抓回紫禁城了……为此,她大半夜都在头痛,始终在思考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她究竟该怎么办。   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多虑了,不出所料的话,尼采大概真的拖住了素言的一切行动。   就像加拉蒂亚说的那样。已经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只需要等程序走完,她就能把他安然无恙地拐回家了。   ——狐狸的窝,进了可没那么容易出来。   就这样,满怀着愉悦之情。   笑意盈盈的苏天征,终于听到了上官婉儿的下一句话。   “除此之外,陛下希望苏元帅能立刻回紫禁城一趟。”   “——她有要事与元帅在寝宫中相谈。” 第五十二章 素言:“铐上,带走。”(下)   所谓在一秒钟内从天堂掉进深渊的感觉,大概就是描述苏天征此时心情最好的形容。   前一刻还在心情愉悦地设想如何带着恋人和女儿回老家结婚,后一秒就发现自己可能要在寝宫直面天子陛下、乃至于三百刀斧手的现实,如此大起大落的命运,委实让元帅大人的金毛大尾巴有些微微颤抖,颇有些因频繁高血压而提前进入脱毛期的悲惨征兆。   在苏天征原本的设想中,她和素言私下相见的一幕,应该至少会拖到明天乃至后天才对……虽然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闺蜜,但素言贵为天子,除了外交和视察外一整天的时间都待在祖龙阁,苏天征则是元帅,日常工作也忙到连游戏都只能熬夜打。   她和素言能见面的机会大多是在内阁会议和外交会谈等公开场合上,能私下里坐在帝宫花苑中喝喝小酒的机会,两三周也不一定有上一次。   更何况现在面临新生英灵血脉觉醒和威廉尼采访华的双重国事,从数十万级物资人员的大规模调动到细致到每一个下水道的安保检查,两人的忙碌地步,今天之内,估计也就能在内阁晨会结束后说上几句话。   至于静下心来喝喝小酒谈谈你绿我我绿你的开心小事……三天内估计是没时间的。   而内阁会议后几句话这么短的时间,最多素言装作无意地提及苏夏的存在,也不至于上来就张口问那孩子是不是你亲生的这种爆炸式发言。   即使苏天征自认没有身为狐狸应有的狡猾和自我隐藏,她也应该在素言面前不露出马脚,毕竟再怎么说也有威廉尼采在紫禁城里搭把手呢,这女人虽然欠艹了点,但总归有着身为商人的契约精神,倒不至于学那群军火商挣完东家挣西家、反手就把她卖给素言吧?   也就是抱着这样的结论,苏天征今天的心情才这么美好——及时行乐嘛,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况、过不了几天就得捏着鼻子把恋人献给皇帝,至少这几天她还能好好享受一下史书上讲过的某些权臣♂乐趣,至少把当年剩下的蛋糕胚子先吃干抹净再说。   ……但现在问题来了。   她大概可能似乎估计要先提前享受一下史书上讲过的某些权臣结局了。   而且根据某个微妙的悲剧即将发生地点而言,搞不好还是皇帝顺便有断袖之癖的那些特殊个例。   “去寝宫……有要事?”   用高难度的动作维持着完美的笑容分毫不变,苏天征背后却有几滴冷汗微微滑落,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着。   等等,有要事还算正常,去寝宫是什么鬼?正常情况她和素言喝酒都是在帝宫花苑才对,就算不正常,天子和元帅“有要事相商”的标准影视配置,也不应该是一间威严庄重的大厅,加十几根柱子后面用印度阿三型四维空间叠罗汉外挂完美隐藏自身踪影的三百刀斧手吗?   自古以来好像没听说哪个权臣是在皇帝卧室里被捅死的吧?   难以想象元帅大人此刻心中浮现出了多少不太美好的可能性,但毕竟面对的是上官婉儿这个心机婊,她还是很快在表面上找出了最为正常的应答方法:   “额……陛下不是正在处理和乌托邦第一轮谈判的工作吗?”   黄金瞳间流露出很正常的“错愕”与“疑惑”,苏天征“不解”地笑道:“这个时间点,还有什么需要我亲自到场的、特别重要的事吗?”   “抱歉,苏元帅,我也只是代替陛下转达而已,并不清楚陛下的理由。”   说出那句话后,上官婉儿始终在打量着苏天征的神色,她一开始的瞬间僵硬自然也逃不出这只年幼的老狐狸眼里,看到这份异常之后,白衣少女微不可察地扬扬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当然,表面上还是和苏天征一样很官方的回应:   “当然,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才对,毕竟陛下是让苏元帅‘立刻’就回去嘛,绝对是十分迫切的事吧……”   十四岁少女的脸上带着淡淡柔和的笑意,只是在“立刻”两字上,微妙地加重了语调。   言外之意很简单。   ——上天吧,苏元帅?   ——现在就升空,直接飞回紫禁城,用时不到三分钟,你就能看到我们英明神武大方端庄美丽优雅聪明可爱的天子陛下了。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嗯,当然惊……惊你mmmmmmmmp啊!   苏天征的笑容终于还是有些僵硬了起来,身为全球最强次位英灵的弊端终于在此刻暴露了出来,当深渊让你老老实实滚回家的时候,没有堵车、没有瞌睡、没有肚子疼、没有大姨妈,没有任何可以拖延哪怕一分钟的借口,就像上官婉儿暗示的一样,只要现在升空,三分钟后她就得面对可能会被素言按在床上艹的可怕命运。   “那个……”   苏天征背后的冷汗已经有些打湿内衣了,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一边试图揣测素言这时候把她叫到寝宫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一边尝试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多拖延一段时间。   嗯,不如就以交接工作的细节还需要她的在场为由,拖到孩子们都分批离开之后——   “……”   上官婉儿微笑不变,看着面前迷之沉默的苏天征,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就这样,空气中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左相阁下。”   终于,苏天征组织好了语言,她顿了顿,道:“虽然一切以陛下的旨意为重,但现在毕竟是交接工作的关口,自上沪至燕京,千里长途大小事宜尽出我身,交给其他人,难免会有些疏漏,我觉得还是再稍等一会儿,到孩子们都离开后,我再回紫禁城,比较好些吧?”   “是吗?”   面对这个理由,上官婉儿思忖片刻,首先像是有些赞同般地点了点头,“苏元帅说的也的确有几分道理——”   嗯,果然,以这个心机婊的行事风格,不可能在这种问题上正面表态。   苏天征看着上官婉儿模棱两可的态度,不禁微微松了口气,只要这个心机婊选择踢皮球,那缓冲的余地就更大了些,拖延时间就不难了。   不过,说起来,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不知为何,刚放下心来,苏天征却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而就在这时,她也听到了上官婉儿的下一句话。   “但我觉得……夏龙雀将军,应该能为苏元帅分担这种小事吧?”   “……”   那一瞬间,苏天征的眼神像是踩到了一堆麻雀屎。   “是的,左相阁下,我愿为元帅分忧!”   而当背后夏龙雀严肃的语调响起时,苏天征的眼神,则像是发现那堆麻雀屎里,还插着一枚开了保险的阔剑地雷。   ——mmmmmp你这只欠艹的死雀崽子!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浮上心头,苏天征这时忽然后悔了起来,还等什么今晚让她来自己办公室,昨天晚上就应该在列车隔间里把她揍成一只说向东就死不向西的忠犬副官!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凉了。   我,苏天征,凉了。   在这样悲哀的现实面前,苏天征眼皮重重地跳了跳,忍住了反手一拳把背后那只龙雀变成死雀的冲动,露出勉强的笑容,准备接受这个现实。   但就在这时,峰回路转一般,出乎她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元帅。”   背后有长靴敲击地面的脚步声传来,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众人回头看去,却是身着大夏龙雀漆黑制服的军官,一名女性少将打头,其他三人都是大校军衔,出声的正是那位女少将。   “商影?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天征眨眨眼,那名女少将是夏商影,和夏龙雀一样是天子赐名,也是她的使徒,在大夏龙雀的第一指挥序列之内,只是她主要负责紫禁城的外城防线禁卫工作,一般情况下很少出现在紫禁城之外。   而她背后的,则也是大夏龙雀的几名小队指挥官。   “刚刚才到,来执行安保任务,为了避免误会,来跟元帅汇报一下。”   夏商影和夏龙雀的性子不太一样,她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声音很柔和,语气也颇为风趣,“昨晚进行的心理测试工作中,心理学家夏洛特发现了某些可能和别国间谍有关的活动踪迹,比我们预料之内的更严重,为了避免风险,我们来负责和间谍有关的部分安保工作。”   “夏洛特?”   听到陛下交代的字样,再加上面前的几个大夏龙雀指挥官,苏天征心里下意识地咯噔了一下,一瞬间想到了是不是素言派人来抓楚离,但随之听到后面的话,才想起那位心理学家小姐,不禁放松了下来。   也是,毕竟是来拿钱干活的,那个心理学家和她签了协议,不能透漏苏夏和她有关的情报,也肯定要给燕京方面一些有用的东西,把锅推到外国间谍上,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了。   当然,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重点在于,她终于有理由拖延时间了。   很好。   “间谍踪迹比预料中更严重?”   苏天征嘴角有些止不住的微微上扬,但总体外表上还是露出元帅应有的平和神情:“原来是这样……那我想,我就更有必要先留在这里了,上官左相,你觉得呢?”   她转头看向上官婉儿,但意外的是,这位年幼的左相大人,看着夏商影和她背后的三人,却有些微微走神。   “上官左相?”   当苏天征再度出声时,上官婉儿才回过神来,用有些微微异样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四人,然后才对苏天征露出柔和的笑容:   “元帅觉得有必要的话,那当然可以。”   还是模棱两可的踢皮球,不过苏天征并不是那种有闲心玩这个的政客,她微微一笑,对夏商影道:“好了,你们开始工作吧,有意料之外的状况,我会为你们提供支援的。”   “这样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夏商影抿嘴一笑,风趣道:“事实上,我来跟元帅汇报,就是想让元帅答应这个……有元帅在,万一碰到战斗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偷懒啦——”   嘴上在开玩笑,少将小姐依然还是秉承着军人的作风,一丝不苟地行了个军礼,没有再多废话,带着背后的三人向外侧大厅中的人群走去。   从列车上下来的孩子们和监护人都在那里排队等候,从随身物品的安保检查到身份的最后一次登记确认,人数不少,不过由于按车厢次序进场,有荷枪实弹的军人在维持秩序,再加上十多名英武帅气的大夏龙雀吸引了熊孩子们的主要注意力,所以并不显得拥挤,只是有些喧哗。   夏商影和三人的目的地,似乎就是那里,她们很快就离开了内厅的范围。   只留下背后微微一怔的苏天征。   战斗?   苏天征眨眨眼,有些不太理解这句话。   以夏洛特的神秘性,不可能发现那群间谍的真实身份,而那群间谍也肯定不会傻到现在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存在,单单的加强安保、预防风险,怎么会有战斗?   思来想去了一会儿,苏天征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得一笑而过。   大概是商影这家伙习惯性的玩笑话吧,她本来就是个幽默细胞过剩的人。   现在,还是先继续珍惜一下好消息带来的好心情吧。   这样想着,苏天征笑了笑,不再思考夏商影莫名的话语,准备跟上官婉儿等人一起向更内侧的休息室走去,进行正式的交接工作。   当然,也顺便喝着咖啡,享受一下赴往紫禁城前美好的轻松时光。   虽然素言的问题迫在眉睫,但毕竟还有那么一两小时的时间,还是先放松一下吧。   毕竟,及时行乐才是正道嘛——   然后   这样想着。   她就听到了远方大厅中,夏商影笑意盈盈的声音。   “您好,楚先生,能跟我们走一趟吗?紫禁城一周免费包吃包住哦——” 第五十三章 苏夏:“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三分钟前。   候客大厅,外围登记处。   “所以说,我不是已经很诚恳地承认错误了么,你到底还要生多久闷气……”   长长的队列中,看着面前的苏夏.冷漠限定版,楚离叹了口气,无奈道:“再说了,你要是上车以后哪怕再多打给我一个电话,我也不会放一你晚上鸽子啊……”   此时此刻,楚离、苏夏和加拉蒂亚三人正在登记处前排队,虽然苏夏这趟列车里一直坐在第一车厢,但她的通行证实际上还是跟着楚离的,再加上苏天征也不可能带着她在聚光灯下一起出席仪式,所以一开始下车,楚离就在第一车厢门外找到了她,带着她一起来排队。   但十分微妙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楚离找到的不单单是苏夏,还顺便找到了一个让他冷汗直流的可怕事实——   他刚刚知道苏夏上车前曾打来过十几个电话,而因为被苏天征堵在卫生间前调的静音模式,和进入车厢后的各种原因,譬如加拉蒂亚、加拉蒂亚和加拉蒂亚……他一个都没接。   而现在看来,漫长一夜的怒火积累之后,苏夏的毒舌指数,已然逼近某只银毛狗大户了。   “哪里哪里。”   苏夏瞥了一眼楚离左侧金发碧眼的少女,加拉蒂亚此时依然是一身纯白夏装,一只手扯着楚离的衣角,正安静地打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很少见到如此拥挤的人群。   看罢,苏夏冷冷道:   “大半夜的给你打电话,对加拉蒂亚的身体多不好。”   楚离:“……”   这熊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这种不吐半个污字的龌龊之言的……   而听到自己的名字,加拉蒂亚也将微微疑惑的视线转过来,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楚离果断打断——天知道这实诚孩子会不会认真地解释一句“苏天征昨晚就打过电话了”。   “好了,大庭广众的,你就留点节操到没人的地方再撒吧……譬如元帅家。”   楚离长叹一声,后半句俯下身贴着苏夏的耳朵,压低声线转移话题道:“元帅刚刚跟我打电话说过这件事,她应该跟你提过了吧?这一周里我们住到苏家。”   “嗯。”   谈到这种显然令人比较愉悦的话题,苏夏的神色也微微缓和了些,道:“虽然有了些预料,但没想到元帅还真的会这么做啊……除了能天天看到陛下的紫禁城之外,苏家大概就是最完美的接待地了,而且,以陛下和元帅的关系,说不定这些天里也有机会近距离见到陛下呢?这样我和英灵的近距离接触记录就能再度打破了,而且这一次还是陛下——”   一涉及到英灵这个话题,苏夏的大脑显然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热,即使还处在被楚离放了一晚鸽子的糟糕心情下,还是忍不住露出淡淡期待的眼神。   只是,在楚离看来……   不不不,还是尽量不要见到为好,不然你恐怕就得过上每天回家都在打破记录的生活了……   楚离嘴角微微抽了抽,看着黑色长发少女眼眸深处淡淡希冀的微光,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除却两年前才血脉觉醒的上官婉儿不算,在华夏这一代的青少年,对于英灵的美好印象,几乎大多都来自于武帝、苏天征、王玄策和苏护这些人,毕竟始皇一朝的辉煌时代在这些十四五岁的孩子心中已成为历史,无论他们的父母长辈有多么眷恋和憧憬,那位帝皇在孩子们眼里都只存在于课本上,真正伴随着他们的成长而创造出这一纪史诗的人,还是武帝一朝的英灵们。   而在这些英灵里,相比老一辈人更尊敬的王玄策和苏护,具有偶像派气质的武帝和苏天征,显然更具吸引力,而再从中选出唯一一个最高票的话,无论是奇迹般以弱君之姿粉碎摄政王之乱、后而东征北战的无双韬略,还是上位英灵的至强武力,亦或是八万里如龙紫气西去、帝气长城死守西京河山的史诗传奇,武帝都理所当然地占据上风……在楚离看来,苏夏大概也一样,她卧室墙上现在还摆着一幅武帝加冕的大型油画呢。   只是她大概不知道,她崇拜的那位陛下,现在很可能看她并不怎么顺眼吧……   想起尼采说过的话,楚离觉得自己的脑壳有些发疼,只得暂时将视线移到加拉蒂亚安静美丽的侧颜上,吸收了一些加拉蒂亚元素,心情才好了不少。   “好了,能住到元帅家里揉揉尾巴就很不错了,你就别瞎想着再摸什么龙须了。”   揉了揉苏夏的黑色长发,楚离叹了口气,还是露出微笑,“有这种功夫,还不如幻想一下未来稳扎稳打地从政进入祖龙阁,这可比偶尔能见陛下一面说出去有面子多了。”   “……啧。”   苏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不是太好看,因为楚离这话明显带着几分逗她玩的意思,生入祖龙阁、死入天征碑,这句小孩子都耳熟能详的话几乎代表了华夏的最高人生成就,多少人里也不一定能出一个,就算苏夏自认是天才,也没那个自信能做到这种地步,再加上开头的那个“幻想”,逗人玩的意思显然不言而喻。   而以苏夏的性子,被公然开了个嘲讽,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说的不错,但至少我还能幻想一下,某人恐怕连幻想的空间都不存在了。”   苏夏冷笑一声,道:   “不如我们来探讨一下你这辈子能摸到紫禁城内墙的概率?”   嗯,不用探讨了,我小时候经常摸,概率是百分之百……   楚离用奇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少女,虽然他一向觉得那种因隐藏实力而被人嘲笑,实则分分钟可以打脸的恶俗套路不禁中二而且毫无意义,但每次被苏夏这样自信满满的嘲讽,他还是有些忍俊不禁的笑意。   真是人类的恶趣味啊,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样做反而更惨的是他,但有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会幻想这孩子发现真相时的表情究竟会是怎么样……   这样带着淡淡笑意的想着。   然后,楚离就听到了背后一道同样带着笑意的声音。   “不用探讨了,以后大概要经常摸,概率是百分之百——”   “……”   楚离呆了呆。   苏夏也呆了呆。   然后,很有父女默契的,两人动作整齐地转头看向身后。   就连始终在打量人群的加拉蒂亚,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也回过了头。   笑意盈盈的夏商影背着手站在三人背后不远处,她是沿着大夏龙雀在各个队伍中的巡逻线路而来,在人群的嘈杂和喧嚣中没有引起楚离的注意。   而就在她出声的同一时刻,在其他方位,有五名大夏龙雀的军官径直离开了巡逻路线,三秒钟内便封锁了三人周围的主要脱离方位。   按理来说,这种程度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周围人的视线,很快便会有骚乱从内向外扩散,但当刚刚有人把疑惑的视线向这里投来时,却有一道以太粒子构筑的光环以夏商影的脚下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和外侧,然后,所有疑惑的目光都不再向几人所在的方向投来,嘈杂不变,喧嚣继续,就像几人所在的角落被整个世界所忽视了一般。   而楚离的笑容,也在看到那道光环的一刹那,缓缓变得僵硬起来。   这东西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那分明是灵魂暗示领域的权能结晶!   而这东西出现在这里所代表的意义……   卧槽。   “您好,楚先生,能跟我们走一趟吗?紫禁城一周免费包吃包住哦……”   于是,在楚离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夏商影微笑着,说出了令他觉得这个世界正在缓缓毁灭的最后一句话来。   “——以敌国间谍嫌疑人的身份。”   “……”   这一刻,楚离忽然理解了,什么叫做,君心难测。   ——cnm,素言。   你特么绑人……至少别当着苏夏的面来绑啊!   就这样,带着几欲吐血的冲动,楚离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表情缓缓陷入呆滞的苏夏。   “哎?”   黑色长发的少女呆呆地看了看面前的夏商影。   又呆呆地看了看身旁的楚离。   “……哎?”   她的表情,就像看到了家里养了那么多年、土不拉几的中华田园小土猫,随手撕下一层毛,就变身成了华丽优雅的高傲贵族波斯猫。   还带着中二气息满满的异色瞳。   就这样,在苏夏呆滞到几近怀疑世界的眼神中,夏商影缓缓走上前来,拿出了一副很普通的手铐,在楚离面前晃了晃,笑眯眯道:   “请放心,楚先生,您主动戴上它,跟我们走一趟就可以了,如果您不是间谍,我们不会伤害您,如果您是,我们也都能理解新生英灵觉醒这一情况下的国际潜规则,也不想收获任何一个友邦的敌意……鉴别身份后,我们不会主动质询您的真名、国籍、任务细节和情报网络节点,您只需要在紫禁城度过悠闲的一周时光,晒晒太阳、喝喝咖啡、跟其他国家的间谍打打兵乓球,直到我们找到新生英灵的那一天,您的祖国就能以不是那么便宜的代价把您赎回了。”   顿了顿,她的笑容更加温和了。   “当然,如果您想要试着反抗那么一下,我们也不会太介意,毕竟有苏天征元帅在,我想,她的拳头应该能让您懂得什么叫做大国外交——”   说着,半空中摇晃的手铐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空气中一时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   等等,你这大尾巴狐狸不会也叛变革命了吧?   这一刻,大概是被尼采卖掉的心理阴影所致,楚离一边闪电般摆出一副表面上装怂的姿态,一边心中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认真地思考起狐狸是不是也跟素言签了什么你一三五我二四六周末大家一起轮的神秘协议。   不过还好,下一秒钟,远处传来的一道以太波动就打消了这个可能性。   以极速冲破空气的阻碍,几乎像是瞬移一般,苏天征一刹那间从远处的内厅深处来到了这里,黄金瞳间流露出懵逼到极点的神色,她看向夏商影,几度张了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有背后的大尾巴再度开始微微颤抖。   “额,苏元帅,这位楚先生看上去并不像是打算跟我们战斗的样子,您没必要这么急着赶过来的。”   苏天征异样的表情让夏商影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解,不过她还是笑着道:“当然,有您在这里,想必我们的谈判工作就能很好进行了,嗯,陛下的吩咐果然没错,还是请苏元帅留在这里看着才是最好的方案。”   苏元帅:“……”   嗯,这位夏商影小姐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最后的一句话将给亲爱的元帅大人造成多少吨心理伤害。   “……怎么回事。”   终于,不知经过了多少心理斗争,苏天征还是勉强维持住了冷静,没有直接在这个关口露馅,她眼皮重重地跳了跳,道:“你是说,他是间谍?你们这一趟是来抓他的?”   “暂时只是嫌疑人而已。”   夏商影摇摇头,道:“具体的身份鉴别,还要等到把楚先生带回紫禁城后才能进行……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元帅,您和这位楚先生认识吗?”   顿了顿,她有些异样地看了看楚离,又看了看苏天征。   “嗯。”   苏天征终于渐渐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她又不是蠢货,这种时候问的越多暴露越快,她强行伪装出一副只是看待普通人的态度,瞥了楚离一眼,“我跟这个叫苏夏的孩子关系不错,他是这孩子的养父……我查过他的所有资料,也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我并不认为他会是间谍,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额……很抱歉,元帅。”   夏商影又奇怪地看了看楚离,思索片刻,却还是摇摇头道:“这个任务是由陛下亲自下达的,陛下的判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恕我直言,元帅,如果他携带有上位神秘性的气息遮断权能结晶,再加上最顶级的间谍训练和十年如一日的华夏潜伏,即使是您,也很难看破他的真实身份……这些不都是您曾经教给我们的常识吗?”   顿了顿,她认真道:   “‘间谍这东西没人权,只要有嫌疑,不管真假,先绑回家揍一顿再说’,这是您亲口说过的话啊?”   果然是苏天征带的兵,说这话时丝毫不考虑身边楚离的心情,让一时在老老实实装怂以减少嫌疑的他不禁嘴角抽了抽——说好的晒晒太阳喝喝咖啡呢?   “……”   而一旁,苏天征美丽的面庞有些微不可察地扭曲起来。   凉了。   这回,真的凉了。   以苏天征的军事功底,自然能理解夏商影所说的这些,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不单单如此,正如夏商影所言,这些东西都是她亲自教给大夏龙雀的——mmp,这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尾巴。   是的,间谍,间谍,这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借口……间谍的危险性质和相关法律的自由性,令大夏龙雀可以毫无顾忌、毫无理由地直接一下车就抓人,抓完人后可以毫无消息、毫不公开地送进素言的寝宫,送进去吃干抹净以后,愿意结婚就直接结婚,不结婚还可以用排除嫌疑的借口再解除他的间谍身份送出来,只要苏夏没跟进寝宫全程围观,就肯定能接受这个理由,最多一段时间有些疑惑,全程基本不会给他的家庭造成任何无法消除的影响……   我美丽优雅大方端庄聪明可爱的天子陛下,你可真机智啊——   于是,在这样令人血压直线蹿升的悲伤现实面前,苏天征的大尾巴,终于晃来晃去地掉下了一根绒毛。   金色的长长尾巴毛在半空中飘了一会儿,落到了一脸懵逼的苏夏头上。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emmmmmmmm……???? 第五十四章 我去紫禁城绿一下自己,你们不要走动   所谓人生观的崩塌,与从出生开始一点一滴建立它的漫长岁月截然相反,往往只是很短暂的时光就能达成的悲伤故事。   在苏夏自己看来,相对于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庸庸碌碌的普通人来说,她整个人生最开始的前十五年,已经能称得上是小小的传奇故事。   是的,就像每一段传奇故事的传奇开场一样,她的过去早已难以追溯根源,是一道和无数人的过去同样被埋葬在休里安纳熊熊烈焰中的未知谜题,她真正人生的记忆开始于那场举世瞩目的世界战争的伟大结局,而重获新生后的短暂五年时光里,即使身在人才辈出的繁华国际大都市中,她也表现出了远超平庸者的才能。   甚至在苏天征元帅抵达上沪后,她的命运还仿佛一瞬间以螺旋的姿态上升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中,不但经历了亚空间的伟大冒险(虽然只是打酱油的龙套),还获得了元帅和威廉尼采冕下的青睐(虽然感觉各种莫名其妙),如今又踏上了帝都的英灵血脉检测大会之旅(虽然其实跟她没什么鸟关系)——   你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分明都是一个主角的标准开局模板嘛。   ……哦,除了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个加拉蒂亚天天跟楚离腻腻歪歪给她上眼药以至于她一度怀疑这其实是喂shi虐主流之外。   总而言之,苏夏觉得,既然现在都到了能让元帅大人主动把她带到家里的地步,不出意外的话,经过这短暂而漫长的十五年的背景铺垫期,她传奇一生的真正篇章,大概就要在燕京的新生英灵盛会下正式拉开帷幕了。   而跟她想象的几乎一模一样,如今的现实也的确如此。   就像大多数新番的套路一样,主角从平凡世界走向真正属于他的世界之前,总要经历一个不平凡的奇异事件,此时此刻,以她为主角的故事,同样在一个足够震撼人心的爆炸**件中开局,而且和亚空间梦境中打酱油的龙套配置截然相反,这一次,她显然身处风暴与漩涡的中心。   是的。   她,苏夏,某个故事的女主角。   在这一天,终于发现……   ——这个故事果然是特喵的喂shi虐主流。   ——第一集老爸就被当成敌国间谍,被整整六个大夏龙雀围在终点站不说,转眼间竟然还得进紫禁城喝咖啡,世界上还有比这血崩的开局吗?   ——难道这个故事的主线其实是《飓风营救2.华夏限定版》,讲述一个女儿为了在华夏最大黑恶势力集团头领武帝的绑架下拯救蒙受不白之冤的老爸,而一夜之间觉醒上位英灵血脉,沿途揍翻各路大夏龙雀和联合国五大流氓间谍,从燕京十八环开外一直开无双杀进祖龙阁的故事?   ——还是说主线其实是《碟中谍5.理想国度》,讲述女主角在某神秘组织的阴谋下被祖国通缉,不得不一边逃避追杀一边调查那个神秘组织的真相,途中还因老爸是否真的是该组织间谍而屡次陷入谜团,然后发现该组织竟然是华夏盟友乌托邦财团孕育出的黑恶势力,甚至不得不绑架乌托邦总裁威廉尼采来自证清白,最后终于历经千辛万苦粉碎该组织,和老爸重新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emmmmmm……这都是什么鬼啊?   燕京的情报机关脑子有毛病吗?大街上拉个人就说是间谍?   苏夏的手,微微颤抖。   长久的一脸懵逼状态结束后,就第一反应上来说,她当然不愿意相信楚离会是什么敌国间谍嫌疑人,从休里安纳的废墟到如今燕京的列车终点站,她和他已经相处了整整五年,从早晨一起对着镜子刷牙到晚上被他没收手机后入睡,朝夕相处的五个春秋,在苏夏的印象中,这家伙能和“间谍”二字沾上边的,也就只有和她一起去电影院看碟中谍、出来以后土包子一样感慨间谍可真是酷炫的一种职业这个场景了。   一个整天宅在家里、只顾摆弄着那台除了御姐本子外什么秘密文件都没有的破笔记本电脑、除了接她上下学和买菜外几乎从不出门的大龄废柴……你告诉她这货是其他联合国大流氓派来的间谍?你咋不说这货是武帝的姘头呢!   就这样,带着万分纠结的心情,苏夏嘴角抽搐着,看着面前陷入僵局的一幕、拿着手铐的夏商影、神色阴晴不定的苏天征、周围做好作战准备的五个大夏龙雀、还有正在眨着眼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加拉蒂亚,直至最后,将视线缓缓对准了近在咫尺的楚离。   映入眼帘的景象,先是让她微微怔了怔。   紧接着,就是莫名其妙的气不打一处来。   在苏夏的视线中,似乎是因为意料之外的境况几近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那个熟悉男人的脸上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神情,眼睛中更是写满了疑惑和茫然,他脸色有些下意识的苍白,微微张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好像又因为巨大的震惊而难以组织好语言,以至于一直没能说出哪怕一个字来。   那个总是在她面前笑意盈盈的男人,此时此刻,面对着大夏龙雀少将居高临下的质疑和审视,却露出这般手足无措的慌乱和卑微感。   看着这样的楚离,苏夏心中先是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情绪,像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一刹那……然后,心中就忽然生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所以说,这种傻乎乎到连给辩驳一句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家伙,到底哪一点像是间谍了?   ——谁家间谍能混得跟这种浑身上下地摊货、整天吃白粥青菜、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的废柴一样惨啊?   ——你们这群傻【哔——】的情报,是从狗身上问出来的吗!   怒火的岩浆在心中积蓄流淌,仿佛即将爆发,但到了最后一刻,她还是将其压了下去,看着面前的夏商影,带着冰冷的怒意,苏夏微微闭上双眸,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冲动,以她的脑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你们的手铐,还有多余的吗?”   终于,苏夏冷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苏天征和夏商影间的沉默,也将楚离的视线吸引过来。   而在此时,紧随苏天征的脚步,上官婉儿和夏龙雀等一众人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这个剑拔弩张的角落,然后,听到了苏夏的下一句话。   “——给我也戴上一副吧。”   在夏商影错愕的眼神中,苏夏伸出双手,深吸一口气,语调恢复了平静,但还是带着几分冷意:“我想,你们应该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我也是间谍,不如也请我去紫禁城喝喝咖啡?”   当这句话落入刚刚赶来的上官婉儿耳中时,白衣少女一时怔了一下,然后,再看到苏夏的脸时,表情更是变得有些精彩起来。   “额……这个……”   意料之外的情况让本来就因苏天征的脸色而心中忐忑的夏商影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当她瞥见苏天征的脸色,在听到苏夏话音的这一瞬间,开始变得更加难看的时候。   等等,陛下怎么没说过这孩子跟元帅的关系啊,以前也没听说过……原来这差事不是躺赢,是送命吗?难怪陛下今晚没亲自来接元帅,艹,我是不是哪天不小心得罪人了……   突然发觉自己可能是被陛下派来给狐狸泄愤的肉玩具,夏商影优雅的笑容顿时变得很不自然,额头忍不住有几滴冷汗滑落。   该死,她可还想着等那个整天不长眼的夏龙雀被忍无可忍的元帅发配到西伯利亚种土豆以后,借机上位呢!   但现在这情况……怕不是得跟着那雀崽子一起去种土豆啊!   就这样,苏夏带着寒意的几句话音落下之后,角落中的气氛更显得尴尬了起来,除了上官婉儿背后还有些没理清楚情况的人外,漩涡中央的几个人,脸色几乎都不太好看。   当然,其中脸色最难看的,还是楚离。   ——艹,演过头了。   听出苏夏心中怒意的楚离,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估计是自己刚刚表情该背的锅,顿时脸黑如炭底,前一秒钟最糟糕的情况还不过是可能会被素言关进审讯室,出来以后说不定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继续过上平静生活,结果后一秒钟就加上了苏夏也得去审讯室全程旁观——这特么以后的平静生活可就只能在紫禁城里过了。   现在,还可以抢救一下吗?   楚离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觉得他可能凉透了。   ——致亲爱的始皇陛下,如前信所言,因一场意外的人生危机,我将于今晚到您处报到,不知房间床铺被褥是否已经准备完毕,2016年6月28日黎明,离儿敬上。   就这样,在淡淡的悲伤中,楚离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   他感觉到有一只小手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楚离微微一怔,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加拉蒂亚。   金发碧眼的少女刚刚依然在维持着没什么存在感的低电量待机模式,这时候却主动了起来,那双碧绿如湖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小手拽着他的衣角,避开夏商影的视线,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对他轻声开口:   “带上她……就不会有事了。”   “……哎?”   楚离眨眨眼,待听清加拉蒂亚的话后,脸色不禁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纯洁之理的启示啊……   这一口,确定没有奶里藏毒吗?   是的,尼采一波流送人头事件后,楚离委实对纯洁之理有了点心理阴影……这因果律的确是堪称BUG,但天知道它说的“不用担心”、“不会有事”,到底是指你已经赢定了还是你已经凉定了。   但加拉蒂亚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楚离眼里的怀疑,她安静地看着楚离,目光平静。   看起来,好像的确是没什么其他选项的模样。   不,硬要说的话,让苏天征强留下苏夏也可以,但那样的选择,他并不放心苏夏的安全,即使有苏天征在,她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着苏夏,某种意义上,紫禁城的审讯室,反而还是这个国家最安全的地方了。   素言,大概是连这一点也考虑到了吧?所以才让大夏龙雀当着苏夏的面就抓人。   看着苏天征隐隐发黑的脸色,楚离揉了揉太阳穴,事成定局,他倒也平静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装作不经意地和苏天征对视一眼,露出几分无奈的色彩。   狐狸显然看出了他的意思,脸色变得更黑了,嘴角微微抽搐着,俨然像是血压蹿升到了心脏病即将发作的等级。   看着狐狸的脸色,楚离眼皮重重地跳了跳,心中瞬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狐狸不会气疯了,准备抱起他就跑吧?   卧槽,要真是这样那就真凉透了——   咽了口口水,楚离有一刹那放弃计划的犹豫,但……毕竟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其他出路了,他也只能希望狐狸能冷静下来,不要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出什么大新闻。   所幸,虽然楚离隐隐约约有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但似乎这次上天终于眷顾了他。   在漫长的沉默后,狐狸竟然奇迹般地真的冷静下来,微微摇晃的大尾巴也安静地垂了下去,脸色虽然还有些发黑,黄金瞳里也有些不太对劲,但大体已经像是接受现实的样子。   一直在旁观中颇有紧张感的楚离,这时也终于放下心来。   也是,就算在他面前再肆意妄为,至少狐狸在公众场合面前好像一直还都是稳重成熟的元帅气质的,不可能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行为了——   就这样,他终于听到了狐狸的回答。   “那好吧,我明白了,商影,让这两个孩子作为证人随同前去,一起好好照顾。”   “至于他……”   苏天征深吸一口气。   “——我现在,就帮你们送到紫禁城。” 第五十五章 为陛下献上奶油蛋糕……渣   十分钟后。   燕京时间,凌晨五点。   黎明终于降临了。   随着破晓的曙光划过无边际的夜幕,璀璨的点点繁星渐渐被东方微亮的橘红色取代,挂着大夏龙雀军牌的黑色车队穿行在燕京的长街上,天边的朝霞映入最中央黑色轿车的车窗,在楚离身上洒下一片暖洋洋的感觉。   当然,身上暖洋洋,心里却是冰凉凉。   看着身旁驾驶座上面无表情操纵方向盘的狐狸,坐在副驾驶座、两只手被手铐拷住的楚离,额头不禁有几滴冷汗微微滑落,   无需多言,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被指控为存在敌国间谍嫌疑的他,即将被华夏元帅苏天征大人亲手送到紫禁城,乃至于当面交给武帝陛下。   而现在,他和苏天征正在赴往紫禁城的路上,虽说是亲手送去,但苏天征显然也不可能抱着他直接飞到祖龙阁,所以就搭上了大夏龙雀来时的车队,苏天征依然习惯性地亲手开车,苏夏和加拉蒂亚则坐在后面的那一辆车里   此时此刻,距离车队抵达燕京,还有大约十五分钟。   但楚离总觉得,自己的性命可能还不够十五分钟了。   “所以说,你倒是说句话啊,这里不是没有监听器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么……”   楚离看着自上车来就一直神情冷漠的狐狸,嘴角微微抽搐,道:“你这样让我有点发虚,脑子里总闪过公路分尸之类的猎奇画面……就算心情不好,你至少先把这些头发撩到背后行不……”   元帅大人的大檐帽放在挡风玻璃前,一头长发随着车窗外的微风飘动着,不时撩到楚离的脸,一边带着好闻的香气,一边让人痒痒的,偏偏楚离的手又被铐着,也不能抬起手拂开,只能痛并着欢乐地用无奈的眼神紧盯着狐狸。   “……”   苏天征还是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就像根本不认识身旁的人一样。   糟糕了,不会是真的在考虑怎么把我“化整为零”然后偷偷带走吧?   楚离眼皮重重地跳了跳。   他终于发现,自己可能又犯了跟梦境苏醒后那次强x事件相同的错误,还是低估了狐狸肆意妄为、无拘无束的地步,总想着她长大后肯定会变得成熟起来……好吧,身材的确是超级棒地成熟起来了,在公众面前也是一派稳重的元帅气质,但碰到感情这东西,她性格里属于狐狸的那一部分却还是根深蒂固到了极点。   但这个发现显然已经晚了,现在应该思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狐狸选择亲自来送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是真的半路带着他跑路?那还不如直接从终点站就开始抢人,毕竟离紫禁城越近一分,失败几率就越大一成。   是准备带着他直接跟素言决裂?嗯,楚离还不觉得狐狸的胆子已经大到了在素言面前抢人的地步——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但在对素言的态度这一点上,她长大后好像和年幼时当面绿的肆意妄为截然相反,始终对如今的武帝怀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感,以至于比他还怕几倍的样子。   还是说,她已经决定学习尼采的二五仔精神,跟素言和谈,商量着未来能不能平分?   emmmmmm……看了看苏天征的表情,楚离觉得这个设想十分不靠谱。   那么,当这些不可能的选项都被排除后,剩下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选项,也就是真相了——   “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在这里上了你。”   苏天征淡漠的声音落入楚离耳畔:   “只送给她一盒带着狐狸味的蛋糕渣的话,等出席婚礼那天,我大概还能稳住心态……反正这盒蛋糕本来就是始皇送她的生日礼物,我能偷吃这么多,也心满意足了。”   楚离:“……”   我就知道。   听着苏天征淡漠声线里隐隐约约的破罐子破摔、“最后再爽一把”的恶意,楚离心中长叹一声,他就知道,狐狸果然是狐狸,就算套上一层成熟稳重的元帅大衣,骨子里还是小时候那只狐狸。   但知道这一点,显然是没什么卵用的。   “把你的以太伪装卸掉,开着车做,小孩子的身材比较方便点。”   苏天征的声音再度响起。   哈?你刚才不是还说在思考要不要上么,怎么一转眼就准备开场了?   这一下,刚刚还算淡定的楚离终于有些方了,但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面无表情的苏天征瞥了他一眼,右手离开方向盘,虚握成刀在他脖子上轻轻一砍,融会贯通、了无痕迹的天征令就把“第三层外貌”的以太伪装给拆了个干干净净,暴露出了银色指环塑造出的“第二层外貌”,十五岁少年版楚离。   再然后,她右手提起还在眩晕状态的少年版楚离的衣领,左手稳住方向盘,直接把他拽到了自己身上。   “等等……你玩真的啊!”   这一次,大概是由于糟糕到极点的心情缘故,苏天征的力道并没怎么顾及楚离,几乎是粗暴的生拉硬拽,以至于让楚离的脑袋磕了一下车顶,还险些被车门缝夹到了及腰的黑色长发,虽然这些对于英灵的躯壳而言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但心底发慌的感觉还是瞬间加强了一个档次。   这狐狸的心态,怕不是真的爆炸了啊——   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黄金瞳中,并没有弥漫着往日调情时魅惑的笑意,而是带着难以掩盖的冷漠,与其说这是性意义上的暧昧欲望所主导的欢愉之行,还不如说是纯粹为了发泄情绪的强-暴。   “废什么话。”   苏天征冷冷开口,然后,在楚离呆滞的眼神中,她垂落在地毯上的金色狐尾轻轻扬起,灵活地代替了操纵方向盘的左手,控制住了轿车行驶的方向。   然后,她空出来的两只手,就开始解起了楚离衣服。   是的,就这样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在大夏龙雀的车队中,一枚一枚开始解起了他上衣的纽扣。   这尾巴竟然还能这么用吗?!   楚离一时被狐狸这种生物的多样化用途刷新了三观,等到苏天征解开了他胸前的第二枚纽扣、露出小孩子白皙而稚嫩的锁骨、甚至低下头开始舔上去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次狐狸的确是玩真的了。   “等,等等——”   楚离下意识地推开了狐狸的肩膀,连忙按下了车窗升降按钮,慌张道:“狐狸,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你先清醒一点好不好,先不说这里离紫禁城只剩下将近十分钟,你车窗都不关、甚至连路都不看,我们后面还有大夏龙雀的使徒呢!你先冷静一下——”   但他的话音尚未结束,却在半途中戛然而止。   因为在楚离的面前,苏天征从他的锁骨前抬起头。   那双漂亮的黄金瞳,冷漠到了即将结冰的地步。   “……威廉尼采?”   她说出了这个名字,修长的手指抚摸上楚离的侧脸,平静道:   “还是因为她……你到现在为止,才不敢碰我,对吗?”   “……哎?”   突然转进到意料之外的话题,楚离一时呆住了。   但他的愣神却似乎被苏天征当做了默认,于是那双黄金瞳中的冷漠就又深沉了几分,她神情不变,抚摸楚离侧脸的手指却微微僵硬了起来。   “我就知道……就算你三番五次地想要骗过我、说你们只是什么所谓的盟友,但骨子里还是根本不愿意碰除她以外的女人,呵,在巴别塔就待了那么几年,被调-教的可还真是彻底,比我当年的成果强多了,那个性冷淡的女人……”   嗯嗯嗯嗯嗯嗯嗯???   听着狐狸话里冰山般的彻骨寒意,楚离一脸懵逼。   等等,刚刚不是还在讨论素言的话题么,这心态是有多爆炸才会树个靶子就开打啊?   “看上去你好像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东西?”   苏天征冷冷地看着他:“嗯,想说就说吧,说完我就不会再顾忌你的什么想法了。”   “等,等等,我明白你问题在哪了——”   这时候,楚离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和狐狸的关系几乎是血脉相连的家人,得到提示后,自然不会不理解狐狸现在的心态为何会这么爆炸,按理说只是他落到素言手里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原来如此……感情他过去几次关于尼采的辩驳完全没被她听到心里,大概在她看来,尼采拥有他的心,素言即将拥有他的人,只有她什么都不剩下,所以才会心态这么崩吧?   “我前几次不愿意碰你的理由跟尼采有什么鬼的关系啊——”   想清楚了这点后,楚离一时哭笑不得:“你这蠢狐狸,脑壳是不是被荷尔蒙烧糊涂了,我不亲口说出来你都意识不到的吗……你锁骨上守宫砂要是丢了,素言不直接把你关进小黑屋审上三天三夜才怪,及时行乐也得讲究可持续性发展吧!”   正如他所言,作为被狐狸“带大的孩子”,他偶尔占尼采便宜的时候的确会有很重的心理负担和纠结感,但对狐狸来说,基本所有的犹豫,都是因为在顾忌这个实在是会导致人生全面崩盘的坎……他骨子里可是食肉动物,奶-子这玩意谁不想舔啊!   “……”   听到楚离的话,苏天征冷漠的眼神微微松动了一下,但片刻后却还是皱起眉头,“你哄三岁小孩呢?我们过去那么多年,也没哪次过线,现在你的态度可是连碰都不太敢碰。”   “我现在觉得你的智商就跟要不到玩具的三岁小孩差不多。”   楚离长叹一声,揉了揉眉心,道:“十二年久别,你看你的模样像是能半路刹车的样子吗?那天早上刚重逢的时候,我不是就跟你说过一次么,我现在打不过你,所以还不敢碰,意思是指万一你荷尔蒙上头把守宫砂忘了,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你不会是误会这句话了吧?”   “……”   这一次,苏天征的表情终于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陷入恋爱中的女人智商往往都会以光速下滑,何况楚离也从来没和她提过这些很显眼却更容易被忽略的理由,她自然也没有仔细地思考过。   当然,楚离其实还是隐瞒了另一个原因的……那就是亚空间梦境中得知的、关于素言亲眼见证过那些暧昧夜晚的真相,令他每每在和苏天征亲密接触时,都会产生一种莫名复杂的感觉,很难受。   不过,在这种时候,这个理由肯定是不会对苏天征说了。   “现在,勉强能消消气了吧?”   楚离叹了口气,道:“至于我跟尼采的关系……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智者这种生物的恶趣味啊……她大概是真的看你不顺眼,才三番五次玩你的,对于这个,我暂时也找不到能解释的方法,只能说……”   他抬起头,凝望着苏天征的黄金瞳。   轻声道。   “妲己……能相信我吗?”   当那个久违的名字从楚离的口中说出时,苏天征清晰无比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   那双威严而冷漠的黄金瞳微微颤了颤,狐狸有些僵硬地移开视线,不再看着少年澄澈的眼眸,半晌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楚离微微一笑,然后,随手挣开手铐,伸出双臂,抱住了狐狸。   “好了,不要嫉妒了……”   他笑道:   “这么多年里,真的只有你,和我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再嫉妒,就只能嫉妒小时候的你自己啦……”   于是,那双冷漠的黄金瞳又微微颤了颤。   苏天征看着楚离的脸颊,怔了一会儿。   然后,犹豫片刻。   她俯下身,一点一点地,美丽的面庞慢慢靠近他的脸。   看到苏天征的动作,楚离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她的意思。   额,接吻吗……好像十二年后重逢以来,还真的没有做过这件事来着。   不过,还真的很怀念啊。   带着一丝奇妙的陌生感,楚离没有退后,安静地等待着狐狸的脸颊与他越来越逼近,直到两人的双唇即将触碰到一起。   这一刻。   沉浸在久违的温馨感中,楚离的眼中露出怀念过往的柔和笑意。   这一刻。   沉浸在久违的温馨感中,楚离却没有注意到……   左手上,尼采给他的那枚银色指环,开始绽放出银色的微光。   “哎?”   显而易见,五感敏锐的犬科动物,华夏的苏天征元帅,很快就注意到了楚离左手上的神秘银光。   她亲吻楚离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愣愣地看着那枚之前从未见过的银色指环。   在楚离的左手。   ——无名指上。   “……哎?”   狐狸发出了呆呆的声音,黄金瞳间流露出几分呆滞到难以置信的意味。   然后,像是渐渐明白了什么一样。   呆滞。   逐渐转化为难以抑制的冷漠。   “哎?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亮了,卧槽尼采你这欠艹的心机婊……不对,狐狸,你听我解释,你先听我解释——”   当狐狸的动作停住之后,楚离先是一愣,随即也发现了银色指环的异动,然后他的脸色顿时像吃了鲱鱼罐头一样难看,整个人都方了起来。   但显然,他的辩解为时已晚了。   “……”   苏天征一言不发,面无表情,黄金瞳中弥漫着淡淡的杀意,她一把把身上的楚离扔到副驾驶座上。   然后,一脚直接把油门踩到了底。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同时响起的,还有元帅大人冰冷的声线。   “少军主冕下,预祝你跟陛下,新婚快乐——” 【凌晨四点,修仙失败……】   十二年后和素言的第一次会面,第三卷最重要的剧情,被昨晚的间贴弄崩了心态,没休息好,所以心态好了以后,也迷迷糊糊跟梦游一样码不出来,等我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然后,昨晚的那一大~波间贴,意见消化完毕,不过由于玻璃心问题,加上太干扰睡眠质量,记录后就清掉了,以后也是记录研究消化后清理……近期主角存在感薄弱和其他相关问题的确是我的锅,最近忙着杂志那边一个很重要的约稿(老书跟过来的应该知道我写杂志的事),因为那边是女主的青春文学,所以这边也被影响到了,导致离歌真的快写成了离公主,这次会面结束后我会更正的……   当然,和素言会面这段剧情,还是按原定大纲继续——按照身为作者的经验,反复论证后,大批读者同时提出的意见必须吸收,但当场照着改百分百写崩,所以我就先按着一开始的灵感来……审讯室.rmvb什么的…… 第五十六章 素言不素言(上)   PS:妈蛋……写这章回头找细节时才发现,本卷第五章上传错了版本,我上传的是八点写的第一版,九点改的第二版里有八百字对楚离英灵之理修复进度的描写,弄错WPS文档编号了,我说这段时间怎么间贴偶尔就会有人问主角的理什么时候恢复。   简述一下:2nd+苏斯洛夫=上位之理*2,夏棣+武媚+弗洛伊德+次位枢机卿=次位之理*4,这些收获在体内堆积,但因为主角的英灵之理碎得太彻底(三万六千份,人类历史仅此一例),根本无法直接消化,处于极其艰难的缓慢融合状态,暂时无法估计融合完成时间,楚离的决定是在处理完苏天征的事后,去巴别塔或不列颠用大型以太设备检查一下身体,顺便找出加快恢复速度的方案……当然,这个想法在英灵觉醒事件后自然是暂时搁置了。   提这个的关键是过几章主角要在紫禁城检查身体、顺便揭开本书力量体系和英灵使徒战斗模式的全貌……话说力量体系细节第三卷才用到(主要是担心说完以后前两卷基本用不到,你们直接忘光,我第三卷还得再写一遍),这书战斗剧情的奇葩也真是可见一斑。   ------------------   ------------------   黎明。   祖龙阁。   “你是说……除了一开始的犹豫,中间几乎没有出任何问题,而且,还是妲己亲手把他送回来的?”   初阳东升,祖龙阁之巅迎来黎明温暖的阳光,紫禁城的天子伫立在阁楼上,眺望着远方的天幕。   武帝的背后,则是恭谨伫立的夏商影,现在距离苏天征一脚踩下油门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她正在向武帝作这场反间谍行动的工作汇报。   “是的,陛下,三分钟前刚到,现在元帅应该已经把他羁押到中央军部的审讯室了,那两个作为证人的孩子,则在中央军部的休息区等待。”   夏商影笑容柔和,恭敬道:“除此之外,元帅委托我转告陛下,羁押完毕后,她便前往陛下的寝宫……现在,可能正在路上吧?”   “……是吗?”   不知为何,大概是夏商影的错觉,她总觉得陛下的这句声音中,带着些淡淡的思索意味,似乎眼下的一切如此顺利,有些超出她的意料。   她是觉得应该有些波折才正常吗?   微微古怪的想法在夏商影脑海中滋生,不过君心难测,她又不是上官左相那种情商爆炸的政客,自然不敢妄加揣摩——事实上,现在这位少将小姐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强烈的欲望,那就是赶快从这件诡异的破事里脱身。   是的,诡异,她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了,无论是元帅在车站犹豫不决的态度,还是现在武帝奇怪的语气,再加上身为事件核心的“一个男人”,都让夏商影有种“我特么是不是不小心卷进什么皇家丑闻”了的浓浓不详预感……再不开溜,说不定就真该陪那只雀崽子滚去挖土豆了。   尤其是当她想起几分钟前元帅莫名其妙地踩满油门一路冲到紫禁城,和分别前降下车窗后满脸冰霜的样子时……天知道那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但不敢跟武帝说这事,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   还好,作为有节操的天子,似乎陛下拿她当了一回元帅泄愤用玩具后,也没有想着继续榨干剩余价值,在夏商影的视线中,短暂的思索不久,武帝就点点头。   “好了,任务完成的很好,你先去休息吧。”   “遵命,陛下。”   很简单的赞许,却让夏商影终于松了口气,看着眼前似乎还在沉思的背影,她没有多出声,行了个军礼,就向阁楼外走去。   不过,在推开门前,出于好奇,夏商影却又忍不住向后瞥了一眼。   武帝依然伫立在阁楼的围栏前,没有丝毫动身的意思。   于是,夏商影眼里的古怪色彩更浓郁了些。   ——她刚刚已经说过,元帅应该正在赶往寝宫,按照陛下对元帅一贯的恩宠,就算不立刻动身出发,应该也有种挚友重逢的高兴才对……   但现在,陛下的背影却像是在思考着另一件事,远远比和元帅相见更重要的另一件事……   究竟是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夏商影缓缓关上了阁楼的大门。   于是,祖龙阁之巅再度恢复了安静,唯有长空的夏风呼啸而过。   直到漫长的沉默之后,才终于又有一道轻而平和的声线响起。   “那么,东皇太一……”   “——我们走吧。”   -------------------   紫禁城。   是的,紫禁城。   一去经年,在漫长的十二年岁月之后,他终于再度踏上了这片令他魂牵梦萦的土地,这里的一花一草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处处都留着他的足迹。   是的,楚离终于回到了这里。   并非是梦,而是现实。   但此时此刻,楚离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感伤和怀念的情绪,而是神情淡然、目不斜视,像是根本没有在意这座紫禁城对他的意义。   超然物外。   毋庸置疑,他展露出如此姿态的原因,当然只有一个。   ……因为他现在被关在中央军部地下十三层南区的英灵级审讯室,离他熟悉的紫禁城隔着几千米的整个战略地下防御工事,还有一个华夏天子夏素言不久后即将抵达战场,人都特么快升天了,还怀念个jb。   “很好,这下死定了……”   四面黑体玻璃、唯有一人的审讯室中,楚离坐在审讯椅上,左手被拷在扶手上,右手扶着下巴,回想起不久前苏天征一言不发把他押到这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的场景,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了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一眼,在心中默默地亲切问候了某只银毛狗大户又一遍。   他就知道,这破戒指被她戴在无名指上果然不是毫无意义的巧合,而是一枚百万吨当量的定时核弹——现在先骑脸炸了苏天征一波,天知道待会儿再见到素言时会不会再爆一回,譬如两人相望无言、还没开口,结果他手上婚戒先亮了一波之类的。   但现在讨论这个好像没什么意义,原本他还可以小小地指望一下苏天征能给他点外援,可刚刚这狐狸都气疯到连新婚快乐都说出来了,显然是打算跟尼采同归于尽、共坐婚礼第一排的模样。   就像现在,刚把他送到紫禁城,就送了个堪称军师进来也摸不出去的豪华监禁Play套餐。   楚离环顾四周,揉了揉眉心。   这里是中央军部专门临时审讯各国间谍的地下十三层,而且是南区——对英灵级以太屏蔽区,以太活性近乎于零的死域,加上能打一场小型规模战争的埋伏火力,除去苏天征那种BUG之外,全盛状态的次位英灵在这里也得乖乖卧着。   不过,相比审讯室外的步步杀机,审讯室内部的环境还算是挺人道主义的。   楚离耸耸肩,虽说一只手被以太设备拷在座椅扶手上,上面还带着警报器,不能随意活动,但这个座椅好歹是舒服到爆的人体工学真皮按摩椅,全语音操作有一百二十八种餐饮选项的的自动餐饮机、联网但全程监控的桌面虚拟数据终端……如果能自由活动的话,宅在这里几天倒是比家里还舒服多了。   但估计他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就该搬到祖龙阁了。   还可能要跟着苏夏一起搬。   楚离看着虚拟银幕上第一轮审讯的倒计时三分钟,和第二轮审讯的倒计时一小时,思索片刻,不禁又叹了口气。   嗯,毋庸置疑,他的自由时光就只剩下一小时了。   苏天征冷着脸把他扔进来以后就径直去了寝宫,素言不是狐狸那种长大后还是肆意妄为的性格,肯定要跟她简单谈判一下、避免事后打起来,第一轮审讯室赶不上,但第二轮审讯估计就是她的主场。   这一个小时大概就是素言留给他回忆过去平静时光的时间?   楚离看着虚拟银幕上的倒计时,在死到临头的情况下,不但没有什么慌乱的纷繁思绪,心里反而莫名安静了下来,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   回家了。   不过,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还真是让人无奈啊……   大概是因为前不久刚在亚空间梦境中重回过紫禁城两天两夜时光的缘故,身处熟悉的皇城,楚离并没有陷入太伤感或太温馨的回忆中,只是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   有些期待,也有些失落。   老实说,虽然一路上心理活动总是些“见了素言就死定了”、“特么这回可真凉透了”的悲伤预感,简直把那位天子陛下当做洪水猛兽一般,但究其根源,楚离心中隐隐约约的抗拒感,其实也并不单单是来自于“被关进小黑屋当一辈子热兵器”、“今天进紫禁城明天就该结婚了”之类的口胡玩笑。   ——十二年后的狐狸各种不靠谱、各种肆意妄为也就算了,在楚离心中,长大后的素言,肯定还是有分寸的,应该不会搞出什么大婚盛典啊地下室热兵器啊之类的疯狂举动。   毕竟造物议会的威胁还近在眼前,抛除感性因素,以天子的立场理性看待,对待一个活着的昔日上位英灵,唯一的处理方式肯定是雪藏作为秘密武器,而在楚离的认知中,素言绝对是理性压倒感性的智者,即使和尼采还有差距,也应该能学会尼采对待感情的冰冷理智。   嗯,绝对是这样的。   而除去那些口胡玩笑外,楚离对于被素言发现这件事的抗拒感,其实还来自于另一个缘故……他一直没有对狐狸和尼采提过的缘故。   ——那大概应该被称作是“失落感”吧?   嗯,就是这样。   无论如何,在人生中最落魄的时候,遇上曾见证过你最青春年少时光的那个人。   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这种发自内心的失落感,恐怕都很难以抹消。   他和苏天征的重逢与相认,毕竟是在亚空间梦境的那场战争之后,他毕竟粉碎了造物议会的又一个计划,把三个枢机卿送进了亚空间风暴的死地……无论怎么说,纵然是梦中的一刹那,苏天征终究是见证过他身为楚天征的一瞬的,所以,这种失落感还算可以接受。   但对于即将相遇的素言来说……   楚离并不知道她苏醒的记忆究竟有多少,知不知道他曾像个蠢货一样在虚无缥缈的梦里为她而傻乎乎地战斗过一次……但即使知道,那又怎样呢?   先是苏天征,然后是素言,当年相伴他的两个女孩都成长为了这个国家的支柱,他却只能拖着残废的躯壳东躲西藏、在黑暗的角落里替她们挡下几道暗箭、顺便做好大战时第一个挂掉的准备。   乃至于现在,即使重回久别十二年的紫禁城,也是以敌国间谍嫌疑人的身份,才能让他不被造物议会发现、安安全全的回家。   还真是无力。   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楚离摇摇头,挥去这些失落感,微微闭上双眸,在天花板上白炽灯的温暖光线中,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回家了,先过了第一轮审讯这关再谈别的吧,至少别让普普通通的审讯员看出异样才对……素言那边,好歹还要上一小时才见呢,还有一段自由时光。   这样想着。   他就听到了东皇太一熟悉的声线。   【倒计时完毕,审讯员夏素言抵达,燕京时间六点整,第一轮审讯开始——】   “……”   楚离安然柔和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em?   emmmmmmmm?   等等,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一个名字?夏素言?   等等,这一定是搞错了什么吧?狐狸那边连三分钟都没撑过去?还是说你打算一边放她鸽子一边戴她帽子吗?   这一刻,楚离的心中仿佛有十万只金毛狐狸狗在天子寝宫中呆呆地望着一地鸽毛——   【黑体伪装开始消除,入口正在开启——】   然而,东皇太一很显然并没有关注他的表情和心情,温和的声线依然在半空中回荡着,而随着她的声音,审讯室四体墙面上的黑体开始渐渐褪色,向水一样流动着,然后渐渐变淡,直至透明。   直至展露出玻璃墙外的那道身影。   “……”   当那道身影映入眼帘时,楚离一时间怔住了。   他看着那道身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而她,也没有说话。   只是伫立在缓缓开启的玻璃墙体之外,静静地望着他。   “素……言?”   半晌,楚离才微微张了张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道出了那个名字。   这一刻,刚刚脑海中因素言忽然降临的慌乱感早已灰飞烟灭,他看着对面的素言,眼神中满是错愕的意味。   是的,那是素言。   那当然是素言。   一袭素雅的白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宛如一朵水仙般的少女。   夏素言。   她看着被拷在审讯椅上的楚离,虽是白衣少女的外貌,怀里却没有当年从不离身的那本书,眼眸间也尽是淡淡的威严,她神色平和,纵然似乎在极力掩盖,举手投足间,也依然流露出几分独属于天子的气质。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瞳孔深邃,令人琢磨不透其中的复杂意味。   “离……”   天子轻声道:   “——好久不见。” 第五十七章 素言不素言(中)   Ps:再度亲眼见证了凌晨四点的城市,究竟有多么静谧……这章起是真正开始刻画长大后的素言这个人物,精雕细琢到脑血管爆炸,总算是写出来了……看在快吐血的份上给张月票吧……   ------------   ------------   对于这场时隔十二年漫长岁月后与素言的重逢,楚离曾有过很多次想象,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样的一幕。   是的,他完全没有想到,素言竟然会选择以这样的一幅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仿佛十二年前那个怀里总抱着书的素雅少女穿越时空到来了这里——他原以为面前的人会是每天都会在电视上看到的熟悉女人,紫禁城的那位天子。   虽然某种意义上素未谋面,楚离很熟悉那位天子的绝美样貌,和当年的素雅少女很是相似,她还有着和长大后的苏天征几乎一样完美的傲人身材,以及始皇般威严而高贵的帝王气质。   老实说,很多年前,楚离在电视机上第一次看到成年版武帝的画面时,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接受那个带着柔和微笑、举手投足间却尽显天子之姿的女人,竟然叫“夏素言”……那个文学少女究竟如何蜕变成一位天子,也成了他心中长久的谜题,直到不久前的亚空间梦境中,他才知道真相。   原来,很多年前的那个柔弱少女,事实上只是某个坚强灵魂的外壳,那抹温柔笑意的背后,却有着钢铁般难以磨灭的意志,这样的储君,在经历了十二年的坎坷与战争之后,想不变成一位始皇般的天子,也很难吧?   也正因如此,在楚离所设想的场景中,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大概会被带着柔和微笑的武帝按在墙上、拿轩辕剑抵着脖子问苏夏到底是谁生的……像是亚空间梦境里看到他被始皇亲了一口后还能露出温柔表情给他擦拭脸颊的少女型素言,应该是看不到了。   所以,当审讯员夏素言的名字落入耳畔时,他才会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怕是得要变人干”的悲伤表情。   要是文学少女的少女型素言,那说不定还有机会打个Happy End,可碰上杀伐果断的御姐型素言,最糟糕的情况下,今晚就可以回收CG了。   但出乎意料的事,却真的发生在了楚离的面前。   “……”   看着面前的少女型夏素言,慢慢的,楚离心中的不安感竟微微缓和了下来,仿佛有了些隐隐约约的明悟。   原来……是这样吗?   就像狐狸即使长大,成为了统帅龙军的苏天征,却还是改不掉骨子里的肆意妄为一样,素言长大后,成为了华夏的天子,也没有失去灵魂深处的那份温柔吗?   原来,她是不想展露出身为皇帝的侵略性,所以才用少女的姿态,来减缓他的压力,让两人多年后的重聚,能有一个温馨的氛围吗?   随着这样的想法,楚离的慌乱心绪也渐渐褪去,他怔怔地凝望着面前的女孩,不知不觉间,微微呼出了一口气,像是有一块大石头悄然落地。   果然,就像他之前设想的一样,身为智者的素言,至少没可能做出跟狐狸那样上来就脱衣服强x的肆意举动,就算因为尼采的那些话,对他生出了怒火,也会采取温和很多的手段解决啊……   而就在这时,正如他所想,审讯室的入口完全打开,望着他的夏素言,瞳孔深处流露的复杂意味渐渐消失,漫长的第一次对望终于结束,像是从久远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然后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微笑柔和如故,有着和多年前同样令人安心的意味。   于是,楚离的心情终于慢慢安定下来。   “好久不见……素言。”   当夏素言缓缓步入审讯室,背后的玻璃墙壁再度合上时,楚离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隔了这么多年,却是在这种地方见面,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于多年未见的未婚妻而言,这种开场白毫无疑问是纯粹的尬聊,但楚离也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解释一下苏夏真的不是狐狸生的?可当年上床素言都是亲眼看着的,多个女儿有什么区别,或者解释一下他和狐狸也是刚刚重逢?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挽回不了这早就被狗大户送光人头的局面。   所以,他也只能等待夏素言主动开口了。   还好,少女型素言果然很好说话。   “嗯,这种地方的确不太好……”   进到审讯室后,夏素言就一直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踩着地面上的羊毛地毯,走到中央,看了一圈周围的摆设,摇了摇头,微微蹙眉道:“缺的东西太多了,中央军部怎么安排的。”   皱眉的素言,批评臣子的素言,这倒是楚离印象中很少见的模样,身为天子十二载的素雅少女,果然有了很多和过去不一样的细节,纵然是过去的形态,也难免流露出天子的姿态。   但毕竟是少女的模样,即使蹙眉,也没有电视上那个女人皱眉时的无声威严,而是显得有些可爱。   “没关系,我又不在意,审讯室本来就没必要安置什么多余的东西。”   心情越加轻松的楚离,忍不住微微一笑,刚刚的拘束感也渐渐随着素言熟悉的声线而淡了下去,“其实两张椅子加一张桌子就够了,还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嗯,说的也是,只是单单只有桌椅的话,恐怕会不太舒服。”   环顾一圈后,夏素言把视线又投到了楚离身上,笑了笑,道:“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那也就算了,毕竟……”   啊,真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柔——   话里蕴藏的关怀,令楚离忍不住回忆起了很多年前两人相处的景象,然后心中浮现出了淡淡的温馨感。   随着这份淡淡的温馨,楚离也总算是放下最后的担忧。   明明过了这么多年,还面临他的“背叛”,素言竟然还这么温柔,果然是华夏天子才能拥有的气度吗,和狐狸完全是两个极端啊……   这样想着,夏素言的最后半句话,也终于落入了楚离的耳畔。   “……毕竟还有羊毛地毯,这么柔软的材质,用起来应该也很舒服。”   “……”   嗯?   羊毛地毯?   用起来很舒服?   什么意思?   当听清楚夏素言的话后,楚离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脚下柔软顺滑的白色羊毛地毯,又看了一眼夏素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关心地毯的舒适度。   “额,素言,我好像没听懂你的意思,这间审讯室的用途不过是短期收押而已,地毯怎么样好像不重要吧,反正也只是拿来踩……”   话音说到一半,楚离的话音却戛然而止,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样,他的瞳孔瞬间紧紧缩起。   而在他的面前,素雅的白衣少女伫立在那里。   她摇了摇头。   “不,朕觉得……还可以拿来睡。”   夏素言轻声道:   “东皇太一,打开全息摄影模式,从现在开始,一个镜头都不要错过。”   “——记录完毕后,发给妲己和白金汉宫。”   【遵命,陛下】   于是,下一刻,在楚离僵硬的表情中,审讯室的虚空中有无形的光点刹那闪烁又隐去,消散在不知多少个角落中。   em?   emmmmmmmmm?   当夏素言口中的那个“朕”字在空中余音消去时,落在楚离耳中却像是一声惊雷,瞬间就令脑海中十万只抱着大书对他露出温柔微笑的小素言,变成了十万只扛着轩辕剑在追杀他的夏绿帝——   等等,这画风切得是不是太快了点?好歹给个三秒钟的开大读条提示啊!   在他的面前,白衣少女伫立在他面前,正凝望着他。   这一刻,她终于不再做多余的掩盖,天子的威严撕破了十五岁少女的假象,即使只穿着单薄的白衣,也仿佛身着天子龙服、冠戴华冕。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楚离的侧颜,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些微微冰凉。   “不用担心,今天还有很长时间……。”   夏素言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然后,她收回手,隔着一张桌子,坐到楚离对面的座椅上。   “妲己刚刚因为中央军部的事耽误了一会儿,还没到寝宫,朕的本体正在那里。”   少女轻柔的声线回荡在审讯室中,“朕觉得,在在今天上午之内,妲己应该是没有机会从寝宫出来了,即使能出来,大概也没有多少力气走路……”   “所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能来述说一下十二年久别重逢的感慨,回忆一下过往的青春,然后展望一下未来……嗯,当然还有一些朕很感兴趣的、其他的东西,譬如……”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表情僵硬的楚离,顿了顿,眼眸深处流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譬如那个叫苏夏的孩子……”   她轻声道:   “——究竟是哪个女人生的。” 第五十八章 素言不素言(下)   愤怒吗?   行走在通向天子寝宫的石道上,苏天征聆听着钢铁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心中默默问自己。   嫉妒吗?   心底依然回荡着刚刚的那一刹那,那枚在左手无名指上闪烁银色微光的戒指,但华夏元帅的黄金瞳间已经不再充斥着愤怒,只是面无表情。   或许是因为两天以来,心中早已对这个结局有所预感,所以当真相终于揭开时,苏天征心脏间嫉妒的火焰,到了现在,竟然就已经开始缓缓褪去,只留下一地叹息的余灰。   真是荒谬,她想,一点都不像狐狸。   狐狸原本就是善妒的动物,她自然也不例外,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很喜欢嫉妒别人,从隔壁副议长家女儿整天炫耀的新衣裳,到始皇在素言十二岁生日那天送给她的楚离,再到如今的那枚银色戒指,即使成为了画风完全不是一个分类的华夏元帅,狐狸的天性还是深深地埋藏在她的骨髓深处,从未消失。   但今天却不再一样了,嫉妒的火焰仍在,却已慢慢退潮,像是入冬的季节,大雪间自然不可能燃起篝火。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的天性不再,而是因为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是的。   她,苏天征,已经凉透了。   眼下面临的,已是毫无翻盘希望的局面,即使苏天征是傲慢到能和上位英灵在西伯利亚对轰的狂徒,如今也已清晰无比地认识到,她再没有什么可能性达成最初的愿望……   这是远比始皇在世时更悲观无数倍的情况,她最大的敌人是身为上位英灵、权威至高无上的天子素言,倘若不在意对华夏的影响,顷刻间就能夺掉她的元帅之位,而素言正值全盛的年龄,也不同于西伯利亚一战时那位年迈的上位,她并没有信心能在武力对抗中获胜……她的血脉毕竟是天堑般的限制,纵然是奇迹般的天征令,也有穷尽之时。   况且,即使能打赢,那又如何?   且不谈威廉尼采拥有的“心”是任何武力都难以夺回的,苏天征也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她是华夏的元帅——这个国家是她和素言一起打下的江山,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来两人都在竭尽全力地去守护它,多少个不眠的长夜才重建今日的辉煌,儿女情长这种事,就算结局再令人心痛,又怎么可能让她们为之决裂?   如果她真的想这么做,恐怕楚离就是第一个反对的人吧……毕竟,他和她们,某种意义上都是始皇抚养长大的孩子。   所以,就像她在最后的关头也没有选择带着楚离逃走,素言也没有亲自来到列车终点站,这一路上,两人总是维持着无声的默契,在不触犯底线的基础上做着各种各样的小动作,虽没有约定,但却心有灵犀地知道,如果一方输了,那就绝不会当场掀桌子。   而现在,图穷匕见。   她输了。   输得满地掉毛。   于是,既然选了愿战服输,败军之将自然就该有败军之将的自觉,虽然一辈子没打过败仗,但苏天征好歹也盛气凌人地坐在克里姆林宫里签过受降书,还在关岛基地让造物议会捏着鼻子递上了本世纪第一封停战申请函,当然知道不平等条约该怎么写。   不用说,肯定是老规矩,先割让楚离,再陪着被绿,说不定还要把中央军部元帅办公室划给素言让她在那里玩……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指不定最后连自己都赔进去、以后跟着姓夏了。   mmp。   每每想到这里,即使是勉强认命、已经走在投降路上的苏天征,面无表情之间,也不禁额头青筋微露,有种再重头收拾王八拳艹天子的冲动。   但不知为何,当这种冲动真的从心底升起来时,看到不远处已经能看到的天子寝宫正门,苏天征心中的那股火气,却又缓缓泄了下去。   素言。   素言啊……   黄金瞳间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意味,苏天征微微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沉默了下去,继续默默走向寝宫的大门。   她那金色的狐耳与大尾巴,也缓缓垂落下来,显示着心中莫名低落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选择单膝跪地,把他送到武帝的怀里,然后像很多年前那样过上三个人相亲相爱的幸福时光呢?】   前日的傍晚,那个银发女人在卫生间中淡淡的声音仿佛又回荡在苏天征的耳畔。   是啊,为什么不选身为挚友的素言,而选择跟最痛恨的尼采合作呢?   按常理来说,仇恨原本应该是世界上最大的阻力,能让她选择和仇人合作的理由,又该是怎样重要的缘由?   那天晚上,尼采曾提出了很多种猜想,譬如那份至今没有解除的婚约、譬如童年嫉妒的心理阴影、譬如如今的武帝实在太过强势,譬如那个女人越来越像是始皇……   苏天征当时并没有回答。   或者说,她把答案埋葬在了心底的最深处,重逢以来,甚至连对楚离都不曾提起分毫。   而这个所谓的原因,大概就是……   ——不想让素言知道,那些年的真相吧。   是的,苏天征不想让素言知道,在她安然入睡的那些夜晚里,近在咫尺的那些暧昧往事。   而这份隐隐约约的抗拒感,原因又是什么呢?   苏天征并不知道。   不过,所幸,对于过去的真相这一点,她暂时还不需要担忧太多。   毕竟,那些事全世界只有她和楚离知道,即使素言现在发现了两人的感情,大概也会以为是皇家学园时长久相处的友谊、在万里逃亡的并肩战斗中升温为了爱意,而后水到渠成……   这样的话,至少在面对素言时,苏天征不会有种想要从祖龙阁上跳下去的冲动,哪怕是单膝跪地献上楚离,勉勉强强也能认下。   反正事已成定局,好歹还能拉一个尼采垫背,那个性冷淡的女人婚戒都戴上了,到时候坐在婚礼第一排看着台上楚离跟别的女人交换婚戒,心情肯定比她要精彩多了,也能让她聊以自-慰。   抱着这样的心态,面无表情的苏天征,脸色也算勉强回暖了些。   而在这时,她也终于走到了天子寝宫门前。   虽然黎明时分来天子寝宫有些诡异,但门口的两名侍卫自然不会不认得元帅的脸,他们也提前接到了武帝的通知,行了个军礼,便恭谨道:“元帅,陛下正在她的卧室等您。”   “明白了。”   苏天征神色平静地点点头,走入寝宫,行走在迷宫般的长廊和大厅间,向顶层夏素言的卧室走去。   不过,这一次,她的脚步有些不经意地放慢了些,黄金瞳中的神色也有些微微古怪。   等等……   卧室?   原本素言把会面地点设在寝宫,就让苏天征心中有些忐忑了,总有种会不会被做些什么的不祥预感,但毕竟武帝的威严印象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觉得也不一定有什么特殊,不过是选个比较亲和的场所而已,具体谈话,还是会在茶话室或书房之类的地方。   现在看来……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啊……   但事已至此,苏天征也不可能再原路返回,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直到来到顶楼西侧尽头的卧室门前。   “素言,我来了——”   刚站稳脚步,苏天征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准备敲门。   但手指尚未落在门上时。   她却听到了卧室中传来的异样声音。   【淅沥淅沥——】   声音隐隐约约不太清楚,但以苏天征的敏锐五感,当然能分辨出究竟是什么。   那是……浴室花洒的流水声。   准确的说。   ——是素言在洗澡的声音。   这一刻,苏天征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起来。   ---------------------   ---------------------   同一时刻   审讯室。   不知为何,楚离总觉得现在狐狸的处境可能有些不太妙。   嗯,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当素言问出苏夏究竟是哪个孩子生的这句话后,他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关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素言的前一句话上。   等等,妲己上午不会从寝宫出来是几个意思?没多少力气走路又是几个意思?为什么他忽然有种下午会见到一只浑身上下的毛都被拔光的狐狸的不祥预感?   “我说,你不会是想对狐狸下手吧……”   楚离哭笑不得地看着对面的白衣天子,头痛道:“你别看她现在长大成元帅后成熟稳重的模样,她骨子里可还是那只肆意妄为的狐狸,你要是想对她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我担心她得跟你当场打起来,少说拆掉半个寝宫……”   “……”   听到楚离的回应,夏素言凝望着他,微微怔了一下。   然后,她露出有些复杂的笑容,轻声道:   “果然,你还是这世上最关心妲己的那个人……一点都没变啊。”   “……”   这种话题显然不接茬才是对的,楚离犹豫片刻,还是沉默了。   “……不用担心。”   看着装鸵鸟的楚离,夏素言轻轻摇了摇头,她转过头,望向寝宫的方向,微微一笑,“朕只是想稍微吓吓她而已,皇帝给予臣子的小小惩罚……你不觉得长大后的妲己被朕吓得躲在墙角、喊着‘你不要过来’的样子,会很可爱吗?”   不不不,我只觉得这只可爱的妲己很快就会挥出一拳不那么可爱的天征令,然后把你也变得可爱起来。   楚离嘴角微微抽了抽,不过既然知道了素言的目的,他的心也就暂时放了下来。   放下狐狸的心后,他也终于能定下神来,打量面前的天子素言。   嗯,天子素言,楚离觉得这个称呼应该比较适合现在的少女,不是成年御姐版的武帝,有着他最熟悉的那个少女的外表,骨子里却是天子。   看上去跟十二年前很像,如果站着不动不说话几乎很难分辨,但当她有所动作之后,却再也无法掩盖其中唯属于皇帝的灵魂。   譬如她的笑容,虽然温柔,却变得难以琢磨其中的意味。   譬如她的声线,依旧柔和,内容却大多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笑与声,这大概就是天子素言给楚离感觉中最大的改变之处。   “长大了啊……”   看着看着,楚离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复杂,然后,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道:“果然,过了十二年这么久,谁还能跟过去一样呢,大家都变得成熟起来了,真好……”   或许是楚离的话感染了她,也或许是对那个真相本就有些许抗拒,夏素言没有继续追问苏夏的话题,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她静静地凝望着面前的人,方才在问及那个问题时,眼眸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渐渐隐去,渐渐换做淡淡的温柔留在里面。   “这些年里,过得怎么样?”   半晌,夏素言轻声道:   “朕查过你在上沪这五年的资料,种种迹象看,也只有这五年都是真的……先谈谈这五年,然后再慢慢说过去的事,如何?”   这话里给出的余地显然就十分宽泛了,从拿轩辕剑抵住脖子的刑讯型变成了喝茶吃瓜的闲聊型,楚离的心情便稍微放松了些。   “这五年啊,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楚离很明智地没有选择先提苏夏的来由,直接把时间线拨至回到上沪定居后,“你也看出来了,那五年的资料并非伪装,除了这几个月造物议会开始异动以来,我和苏夏的生活就是那么平平淡淡,她上学,我宅在家里。”   顿了顿,他笑了起来:“不过,虽然平淡,倒有种跟皇家学园那时候的温馨感,不用想那么多生存和未来的大事,只需要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接苏夏上下学,很普通的小百姓生活……”   夏素言没有插话,她神情平静,凝望着面前的楚离、安静地听着他口中的那些零碎小事,那分明是她今生今世都未曾体验过的时光,相隔有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但她却听得那么专注。   说着说着,看着这样的素言,楚离不禁微微一怔,心中莫名涌起了些复杂的心绪。   顿了顿,下意识地,他开始渐渐把话题向她身上引去,想表达一下这些年里,他并没有一刻曾忘记过她,忘记过皇家学园的那些时光。   “说起来,因为那孩子对时政的关注,我们每天晚上也都会看新闻来着……”   楚离组织了一下语言,露出笑容,道:“基本每次你出场,我都有看到,真的是一位完美的皇帝,我小时候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长大后的你竟然是这样的模样……”   正如他的意图一样,在他的视线中,听到忽然转移的话题的夏素言微微一怔,待听清楚他的话后,原先平和的神色,染上了几分异样的色彩。   果然,即使是天子,也难免女孩子喜欢别人夸奖她有魅力的天性。   看到素言眼中的异样色彩,楚离心情不知为何也跟着变好了些,继续笑道:   “以你的能力,应该能看出我不是在撒谎吧……从平定摄政王之乱,到西伯利亚和第一岛链的两线作战,我在西欧时想过无数次如何解决世纪初华夏困局的方法,但没有任何一种能达到你的地步,你做的简直完美无瑕,就像——”   就在楚离考虑用怎样的比喻来表达他对素言的感慨时。   耳畔夏素言淡淡的声音响起,却让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就像朕的母亲?” 第五十九章 素言:说了半天到底艹没艹?   在楚离感情世界的前半生中里,显然有着难以计数的黑历史,每一件拿出来,都会让他有种从世界最高建筑巴别塔顶层跳下去的冲动。   无论是当年岚之王从他别墅搜出来的带着莫德雷德名字的婚戒,还是巴别塔时代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占尼采的那些小便宜,或者是更久远年代的皇家学园中,和狐狸当着素言的面做的那些暧昧之举……   或是被人设计的陷阱,或是青春期难以抑制的冲动,但不管究竟出于什么缘故,这些黑历史总归是让人脑壳炸裂的心理阴影,在回归平凡生活后,楚离之所以对谈恋爱一直提不起什么兴趣,这些黑历史的功劳可以说是不可小觑的。   而在这些黑历史中,按照轻重次序排列的,最让楚离一想起就胃疼的,毋庸置疑,自然是从小就对自己未婚妻的妈妈怀有不轨之心这件事。   嗯,不轨之心这个词用得很保守……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还是不要多说了。   从在皇家图书馆第一次得知自己和素言婚约的那一刻,看着始皇抱着素雅少女温柔微笑的温馨画面,但心脏的悸动还是毫无阻碍地穿过那份背德的罪恶感时,楚离就知道,他大概要为这件事烦恼一生了。   ——在楚离的印象中,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但始皇和素言的感情显然真挚无比,虽然不太清楚素言对始皇的真实看法,但至少始皇对素言,是真正视如己出的母爱。   虽说从表面上看,比起经常受冷落的素言和整天跑得没影的狐狸,小时候的他才是唯一受始皇宠爱的孩子,几乎天天在书房里被始皇抱在怀里,但这有很大一部分缘由是楚离主动跑过去黏着她占便宜导致的。   其实,若论感情,始皇对素言的关怀与对他的分量不逞多让,只是身为天子对储君的期望,令她实在无法对只会看言情小说的长公主露出什么宠溺的态度,唯有严厉、严厉、再严厉,然后在和楚离独处的时候,才能偶尔露出疲惫的叹息和忧虑的无奈。   离儿……等你成婚以后,能替朕去好好保护素言吗……   这句话,楚离不知多少次在祖龙阁的夜晚听到过。   而每听一次,那份发自内心的背德感就更浓重一分。   老实说,在当时尚未被狐狸污染过的楚离眼中,他显然不会有胆量跟始皇告白,也不可能和狐狸发生什么,和素言结婚几乎是他唯一的爱情结局……那么问题就来了。   他未来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件事:万一哪天和素言上床的时候,不小心喊出了始皇的名字、被她发现她的未婚夫其实想艹她妈妈怎么办?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当然,这中途也发生过和狐狸上床时被魅惑天赋搞晕了脑壳、不小心喊出始皇名字的翻车事故,只是两人毕竟都对某些事情心知肚明,所以很默契地当没有发生过,换个姿势继续,楚离也没有被当场踹下床。   ……只是那天以后因为狐狸“很凑巧”到了“尾巴换毛期”,而且“刚好”“食欲不振”加“手足皮癣”,所以他被迫吃素半个月以致精神不振浑身无力考试成绩严重下滑连摸始皇大腿的心情都没有、差点被忧心忡忡的始皇拖去全身体检而已。   ——那半个月里狐狸在寝室还穿得特别清凉加色-气,洗着澡唱威风堂堂还特么不关门,要不是实在心虚加愧疚,楚离早就扛不住了。   不过,在狐狸身上翻车,和在素言身上翻车,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交通事故。   所以,如何解决一开始的问题,这依然是一个严肃的命题,困扰了楚离很多很多年。   所幸,始皇在天保佑,到了大前天,在亚空间梦境中,这个问题终于解决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是的,楚离终于发现,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他根本不需要杞人忧天地担心什么哪天会被素言发现嘛——   他只用考虑自己会怎么被一开始就发现的素言砍成碎肉就行了。   譬如现在。   当素言的那句话音在审讯室中久久回响的时候。   楚离终于发现,自己从一开始登上大夏龙雀车队的时候,就忽略了这场重逢中最大、最可怕的隐患。   ——十二年后的天子素言,究竟是怎么看待他对始皇的感情的?   “……母亲?”   楚离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看着对面的夏素言,勉强笑道:“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来了……”   不知何时,天子少女精致面庞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不见。   她神情平静,不算冰冷,但也没有了刚刚的淡淡柔和。   “嗯,朕的母亲。”   夏素言凝望着眼前的楚离,平静道:   “——你最爱的女人。”   “……”   不要用这种阐述真理的语气来说这种令人有自杀冲动的话题啊!   “等等,素言,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那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作为天子的这些年,真的很完美,而不是在和始皇做对比。”   楚离眼皮微微跳了跳,先不谈最爱的女人这句话,他得先解释清楚自己刚刚的用意——天可怜见,他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真的没想别的,这种心理阴影躲都来不及,他怎么还会有闲心搞对比?   在他看来,素言大概是听到天子两个字有些神经过敏而已,下意识就联想到了当年的心理阴影。   但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嗯……朕知道。”   沉默片刻,夏素言平静道:   “你只是想表达你并没有忘记那些年而已……只是你的性癖和审美观都是以始皇为基础所铸造,所以,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你喜欢上朕长大后那个模样的理由,只是因为太像她罢了。”   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和楚离一样选择了用始皇来称呼自己的母亲。   顿了顿,她继续道:   “而且,不单单气质那么像,还是她的女儿……更能让你兴奋吧?”   兴奋个鬼啊!十二年不见,我在你眼里已经从和母狐狸厮混的公狐狸,进化成想要把你和始皇都抱上床的大型野生肉食动物了吗?   但纵然心中吐槽不已,素言的话还是戳中了楚离心中的某处软肋,那是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真相,正如素言所说,即使他本身没有察觉,心中对武帝“完美”评价的标准,其实还是来自于始皇。   该死,这都是什么事啊……   楚离感觉有种前所未有的头痛,这种话题,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就算把他扔回亚空间都比这强十倍还多。   亚空间里,十二年前的素言,因为要面对摄政王的危机,对他和始皇的感情还是处于不管不问不干涉的状态,甚至还会主动把他往始皇怀里推,唯一的要求只是“不要吻母亲”……而现在的素言,暂时失去了外敌威胁,性子也在这些年的坎坷磨砺中变得难以琢磨,不单单是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更重要的是楚离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压抑的愤怒?还是深沉的嫉妒?亦或是接受现实的漠然?   总不会是隐藏已久的愉悦吧!   但纵使可能雷区遍地随时可能被炸飞,楚离还是得硬着头皮去解释,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苦笑道:“你太敏感了,素言,我……的确是对始皇有些不太一样的感情,但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你是她女儿的身份而有什么所谓的……兴奋。”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说的最艰难的一句话,边说血压边急速上窜。   天子少女静静地凝望着他,一时没有说话,看不出究竟接受这个解释没有。   漫长的沉默,直到楚离快要忍不住再度开口时,他才看到了夏素言的笑容。   是的,笑容。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在楚离的视线中,夏素言的嘴角确实微微扬起,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容中,满是无奈和自嘲的意味。   “果然……那些年的事,你全都知道了吗?”   她轻声道:   “——甚至包括我很早就知道你喜欢母亲这件事,我隐瞒的过去,你都在那个梦境里知道了吗……是梦境里的我,亲口告诉你的?”   预料之外的话题转移,让楚离甚至一时忽略了素言忽然改变自称这件事,他愣了一下,随后瞳孔微微缩起。   等等,素言还没有亚空间的全部记忆?她不知道两人在祖龙阁决战前的最后一次会面,和对主动推动妲己和他加深感情这一计划的坦白?   当楚离反应过来这个事实的一刹那,刚刚的对话脉络便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为什么感觉素言的态度一直有些怪怪的,从消失的笑容到难以琢磨的眼神再到莫名扯到始皇上的话语——现在的素言,理论上是生命中第一次和他谈起他喜欢始皇这件事吗?   卧槽。   楚离忽然感觉自己被轩辕剑砍死的概率又高了一大截。   “你原来还没有苏醒那些记忆吗?”   楚离眼皮微微跳了跳,“尼采到燕京的第二天,祖龙阁之战前的会面,在使徒血脉检测大会旁边的商场,我们的那段谈话,都没有记起来吗?”   在他的视线中,夏素言轻轻地摇了摇头,依然带着那份有些无奈的微笑。   “我只记得最后的一幕,那大概就是你说的祖龙阁之战吧?其他的东西只有很朦胧的印象,暂时还想不起来。”   她顿了顿,不知为什么,沉默和犹豫了良久,才带着微笑道:   “梦境里的我……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说了很多,譬如妲己是你选中的那个人,譬如你每天晚上其实都没睡着,一路跟着从第一夜围观到最后一夜。   还有没说但被我知道的,譬如你小时候很喜欢画始皇跟我在一起接吻的油画,还是几十上百张地画,还被始皇给看到了……而且至今我都不清楚那是为了蒙蔽摄政王,还是真的性趣爱好。   总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算说了。   但楚离现在什么都不敢说。   他看着天子少女的微笑,感觉一股凉凉之气从脚后跟飘到了头发梢。   ——别的还好,要是知道那些油画被他给发现了,万一素言心里冒出来个杀人灭口的想法怎么办。   但正如墨菲定理所言,如果你作的死有可能让你真的死,那你就死定了。   “那些画……”   就这样,在楚离僵硬的表情中,带着有些复杂的微笑,天子伸出右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然后轻声道:   “——喜欢吗?”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相隔两个不同的空间、不同的时代,却有一对相似的母女,对楚离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喜欢这些画吗?   仿佛有始皇复杂的声线跨越空间再度落入楚离耳畔,这一刻,他的眼前像是又闪过了那些只看到过一次、但却终生难以忘却的画面。   ——在紫禁城的鹅毛大雪中,在祖龙阁的除夕之夜中,在皇家学园的落叶长街上,在雪白大床的褶皱床单间……亲密拥吻的女人和少年。   “……”   楚离微微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喜欢。   依稀记得,这是在始皇白皙修长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后,他说出的答案。   他内心深处的答案。   当然喜欢,他不知道素言究竟是出于莫名的兴奋还是单纯的伪装才画下这些画,但那些画真的很用心,每一幅都是精雕细琢所成的完美之作,翩然传神,令人一瞬间就能代入到画里描摹的美好幻梦中去……对于他而言,这怎么会不喜欢呢?   但此时此刻,他又怎么能够对面前的少女说出这句话来?   被鉴赏者称赞,是每一个创作者的梦想,但对于素言来说……天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才画出来那些画的啊?   漫长的沉默,波澜在楚离的心间起伏,直到夏素言的声音再度响起,才终于唤醒了他。   似乎是长久的沉默让她得到了答案,夏素言没有再继续追问。   而是带着复杂的微笑,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做了吗?”   她抚摸着楚离的侧脸,轻声道:   “——在亚空间里,你和始皇……做了吗?” 第六十章 被绿这种事,朕可以说,你不能说   不妙。   很不妙的情况。   糟糕到了极点的情况。   聆听着耳畔浴室中哗哗的流水声,苏天征浑身僵硬地坐在雪白的大床上,毛绒绒的大尾巴以很微妙的姿态微微晃动,黄金瞳间满是难以言喻的纠结之色。   这里是天子寝宫的卧室,偌大如客厅的空间被半道墙隔离开来,墙后是一张足以容纳三人的柔软大床,墙外是小客厅的布局,还有一间独立浴室,此时此刻,武帝正在墙外那道磨砂玻璃门后洗澡,而苏天征则坐在她的床上等待。   很显然,元帅大人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稳定。   她正在思考,今天来素言卧室这个决定,会不会变成她一生中最糟糕的战略决策之一。   而这其中的原因,自然再简单不过。   ——为什么总感觉今天会失去某种非常重要的东西?   ——现在这种坐酒店床上等美女炮友洗完澡然后来一发的既视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素言什么时候暗中觉醒了喜欢两个光溜溜的妹子搞在一起的奇怪性趣爱好了吗?!   嗯,以上狐狸三连,大概就可以完美解释苏天征此刻心中的纠结了……好吧,她是打算来签投降书和不平等条约的,但心理底线也就是割人陪绿划租界而已,这拔掉的半尾巴毛已经够她心疼的了,素言现在难道是准备搞华夏敌国主义式庄家通吃、艹完楚离艹狐狸吗?   “那个……素言,你还没洗完吗?”   越发不详的预感中,苏天征嘴角微微抽了抽,勉强维持着有些僵硬的笑容,对一墙之外浴室中的女人道:“都五分钟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觉得隔着门也能说啊……中央军部还有很多公务,我待会儿还得赶回去。”   “哦,不用着急。”   苏天征话音未落,远处浴室的花洒流水声便停住了,武帝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带着淡淡柔和的笑意:“中央军部的公务等到内阁早会时再讨论也不迟,我们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不用着急,妲己……对了,要是实在闲着没事的话,可以翻翻我床头的书打发时间,我很快就洗好了。”   不不不,你还是尽量永远别洗完,不然整整两个小时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听到武帝的话,苏天征的表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僵硬了些。   草草草,本元帅死也不想被一个女人上啊!你待会儿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拿天征令打哭你信不信!   但纵然心中有千般吐槽,现在当着素言面就开溜显然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苏天征也只能强按下心中不详的预感……毕竟过去哪怕是一起泡温泉的时候,素言也没对她的裸体表现出过什么友情欣赏之外的特殊眼神,最多感慨一下她的身材很棒而已,总不至于发现自己被她绿了以后就忽然觉醒什么奇怪性癖了。   现在,好像也只有等待这一个选项了。   收起微妙的心绪,苏天征静下心来,然后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床头柜小书架上摆放的十几本书。   还是喜欢睡觉前看会儿书啊……这么多年过去,她和小时候相似的地方,好像也就只剩下在家喜欢穿白色衣服,和爱看书这两点了。   苏天征扬扬眉,军务繁忙,她这些年几乎很少来天子寝宫,这张床也是第一次坐,不由得有了些好奇,再加上素言刚刚的许可,便不再顾忌,坐到床头,随手抽出了最上面的几本书。   和小时候爱看的言情小说不一样,华夏天子如今床头摆放的书,虽然依然是重重的大部头,但封面已经换成了《历史研究》、《威廉尼采传:理想国战略》、《乌托邦之旅》之类的严肃研究类著作。   嗯,大概是因为尼采刚来的缘故,涉及她的研究著作占据多数,看书签的位置,几乎都翻阅到了后半部分。   很认真啊……   随手打开一本尼采传记,看着上面随处可见的红笔批注,苏天征眨眨眼,虽然对这些枯燥的文字从小就没什么兴趣,但心中还是有了些感慨。   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从那个柔弱的少女成长为现在的武帝呢……   心中泛起着点点波澜,她放回那本传记,继续抽出书架下面的书,也大多是相似的研究类著作,从政治经济到历史文化,俨然可以开出一个“武帝推荐给年轻人必读的XX本书”。   由于实在对这些枯燥文字没性趣,后面的那些书,苏天征也只是看了看封面,提不起阅读的冲动,而正当她准备把注意力从小书架上移开时,最后一瞥间,躺在最底层的两本书,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不,看上去,那两本并不算是书,而像是一本相簿……   和一本日记?   看着侧封处并无文字的厚重日记本和样式熟悉的纯白相簿,苏天征眨眨眼,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   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   -------------   “啊欠——!”   楚离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不知为何,像是莫名的心有灵犀一般,他觉得现在的狐狸,可能状况有些不太妙。   这也算正常,按照素言刚刚所说的“把妲己吓得躲在墙角喊着不要过来”,可想而知狐狸真的被拔光尾巴毛做成两条狐绒围巾的概率都不是不存在,肯定不会妙到哪里去。   当然,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楚离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   ……因为他的处境绝对比狐狸糟糕一百万倍。   是的,直到现在,楚离才终于发现,十二年久别,他在素言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沦落到了一个多么悲惨的边缘。   ——她已经开始觉得,他连被敌人关进死亡陷阱以后都还会整天惦记着艹她妈妈的事情,而且还会毫不犹豫地予以实施了。   好吧,楚离承认,在亚空间梦境里,关于前一点他的确是有些蠢蠢欲动的想法,但事实上,真到了始皇的怀里之后,他最眷恋的还是那份温暖怀抱的感觉,情欲反而没有多少……更何况还有和素言的婚约再身,就算有荷尔蒙冲动,也不至于会越过那条道德边缘的界限。   所以说……   ——我也不是谦虚,你说我好好的做个梦怎么就成艹你妈了呢?   “当然没有!”   楚离额头冷汗滑落,果断反驳了这个要人命的指责,对面前的白衣少女正色道:“我还不至于那么毫无下限,整个亚空间梦境的两天一夜里,我和始皇见面总共只有两次,两次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五分钟,不信你可以亲口问狐狸,或者是——”   或者是尼采也行。   但这半句还没说出来,他却卡了一下,硬生生刹住了话闸。   mmp,这话题落到那狗大户手里,少说添油加醋到变成他和始皇上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床,说不定还特么能拿出来全套照片加录影的铁证。   于是,楚离果断转而道:   “……或者是等你记忆苏醒以后应该也能想起来。”   话音落下,他用毫不躲闪的眼神直视着面前的天子少女,一脸“臣若欺君,今日便可神武门问斩”的严肃模样,看上去一幅忠贞不二感天动地的样子。   夏素言看了他一会儿。   “那你摸过她吗?”   “……”   楚离严肃的表情卡在了脸上,心速血压开始升高。   此时此刻,夏素言神色不变,精致的脸颊上微笑依然,她看着他卡壳的样子,眼眸深处再度闪过几分复杂的色彩。   她轻声道:   “是坐在她怀里摸的?”   “……”   “始皇的腿,手感很嫩滑吧?”   “……”   “头枕到她的胸脯中间,是不是很香很软?”   “……”   “她应该吻你了吧?是真的接吻?不,看你的眼神,应该是只吻了脸才对吧……是不是还被梦境里的我发现了?”   “……”   “舒服吗?”   “……”   楚离觉得,他现在的心跳速率已经超过了当年第一次被狐狸教课的时候。   所以说——   你其实已经恢复记忆了吧?你其实都想起来了吧?单凭面部微表情和逻辑推断能做到这种跟临摹没什么区别的逆向复原吗?别把尼采等级的超人智商用到这种破事上啊!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让她这么还原下去,怕是连当时一地油画的背景都被她给猜出来了,不行,刹车,赶紧刹车——   正当这么想时,楚离却忽然发觉素言的声音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停顿了一会儿。   他眨眨眼。   看到的却是天子少女沉思的眼神。   “是这样吗……”   夏素言沉默片刻,似乎思索了很久,才轻声道:   “——是因为看到那些画的缘故,母亲才会和你接吻的吧……对吗?”   “……”   当这句话落入楚离耳畔时,他忽然觉得素言的权能是不是其实还隐藏了一个读心术。   “果然是这样啊……”   夏素言凝望着楚离的眼神,再度露出了一个意味复杂的微笑,半晌,才轻声道:   “当初偷偷地画那些画时,我就想过,如果有一天不小心被母亲或者你看到,究竟会发生什么,也想过会不会令你们两个的关系变得更加暧昧,甚至更深一步……离也应该想象过类似的场景吧?譬如在新婚之夜里不小心说出始皇的名字之类的?”   所以说,果然是读心术吧?全球智者标配技能……   或许是心跳已经蹦到了当年第一次被始皇亲吻时的可怕速率,连番心理打击之下,楚离反而心中冷静了下来,觉得这回大概是标准的Bad End结局——素言连这种恐怖的黑历史都毫不忌讳,显然是打算回忆完过去后就上轩辕剑,或者祖龙阁地下室之类的。   再结合她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和从头到尾都在纠结始皇的话题,大概这场谈话的目的就是了却心结,所以抱着如释重负的心情,才能笑着说出这一切的……不然谁的心能大到未婚夫想艹自己妈妈这种事都能笑着说啊!十二年前的温柔型素言都笑不出来好吗?   很好,玩完了。   所谓人之将死,狗胆包天,楚离一时冷静下来,思索片刻,也就不在意什么顾忌了。   好,既然是十二年后的重逢,这辈子第一次跟未婚妻谈心,那就敞开说,该坦白坦白,该道歉道歉。   去他妈的黑历史。   “嗯,你也知道,我当初和狐狸在一起的时候,就做过这样的蠢事,舔着她锁骨喊别人名字什么的……”   楚离顿了顿,摇摇头,露出有些无奈和自嘲的笑容,道:“真是我这辈子最作死的一回了,连离开不列颠之前因为莫德雷德作的那次死都比不上。”   “……”   这一次,反而换成夏素言微微愣了一下。   看着楚离的神情,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莫名停了一会儿,才微笑道:   “那一次啊……嗯,我记得,也不怪你,妲己的魅惑天赋太强,那天又是始皇生日,宴会到很晚才结束,你十点刚从她怀里出来,十点十分就去和妲己做,脑子里想的还都是始皇,也难怪会情不自禁了。”   “十点十分……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楚离怔了怔,下意识的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眼神。   “……”   这一刻,夏素言又微微卡了一下,眼神中的异样又多了几分。   不过,楚离并没有在意到她的眼神,上位英灵的记忆几乎过目不忘,何况又是那样深入骨髓的“伤痕”,他以为是因为素言的心理阴影才导致的印象深刻,于是,他下意识的心口疼了一下,难以抑制的自责感浮上心头。   于是,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你当时一直在旁边看着,整整一夜,明明是妈妈生日,本该最快乐的时候,却碰到未婚夫和自己的闺蜜上床时喊自己妈妈名字这种事,也很难不清楚吧……”   也很难不清楚吧……   不清楚吧……   吧……   ……   就这样。   当楚离的余音在空气中缓缓落下的时候。   夏素言的笑容,变得微微僵硬起来。 第六十一章 两线作战……与婚礼?(上)   说话是一门艺术。   是的,艺术,就像尼采在机场时对武帝前后造成的一亿点心灵伤害,与这番谈判为她的燕京布局添上的强力增益Buff一样,它既可以成为进攻型谈判的战术,也可以成为编织橄榄枝与和平鸽的魔术,让你在心灵的领域上把任何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当然,对于某些人而言,由于出生时分配的天赋使然,这个技能树往往不是那么容易被点出来,就算偶尔能发挥一些效用,不知什么时候也会把自己炸得灰头土脸,甚至不小心就打出Bad End结局。   就像现在的楚离。   在竭尽全力、最大限度发挥自己在守夜人时期培养的谈判能力、试图来让这场久别十二年的重逢氛围变得更加温馨一些的尝试,最终宣告失败后,他终于无奈的发现,作为前不列颠情报头子和前全球最强上位英灵,他的技能树显然大多点在“怎么干死对方”和“怎么悄无声息的干死对方”这两块上。   谈判毕竟是正面战场和隐蔽战线都打完以后由外交部负责的工作,楚离倒是很懂怎么伪装自己然后用话术完美地骗取信任——但他显然不可能在素言面前当一个演员啊。   所以,那就用最诚实的态度道歉吧,不管下场怎么样,至少楚离不愿意再对素言玩什么萌混过关的把戏,这些年在西欧漂泊流浪的过去、对皇家学园久远往事的怀念、对始皇的爱与尊重、对她的复杂心情……都告诉她吧,至少,不能再像十二年前那样有任何欺骗了。   楚离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做的。   但悲伤的故事随之发生了。   ——他终于发现,原来“坦白从宽,一剑捅穿”这句箴言,或许,真的是用前人的鲜血写下的人生哲理。   “……等等,素言,我觉得我刚才那句话可能有点问题,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个,只是不想再有什么隐瞒而已。”   当下三秒钟的那句话说出口后,楚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问题,但面前夏素言异样的眼神和微微僵硬的微笑映入眼帘后,他却慢慢回过味来,察觉出了那句话的不对劲,背后冷汗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他都还没说过“梦境里的素言已经告诉过我你当年一直没睡在全程围观”这件事呢!   而不仅如此,素言好像也一直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大概是不想提及自己亲手把他推给狐狸这件事,所以才久久停留在始皇的话题上?   这话说出口,相当于把这件事直接捅到了台面上,避无可避了,说不定还会被素言认为是故意嘲讽。   ……还不如继续萌混过关呢。   果然,比起做个诚实的人,还是学点“你真可爱”的花言巧语其实更能哄女孩子开心吗?   楚离忽然陷入了莫名的自我厌弃状态。   而就在他有些怀疑人生的时候,对面的白衣天子已经渐渐恢复过来,她眼眸间的异样神色本就没有持续太久,只是一时的应激反应罢了,在听到楚离的那句解释后,很快就闪过几分了然之意。   然后,换上的则是有些无奈的笑意。   她凝望着面前的人,半晌,轻声笑道:   “……还是跟过去一样可爱啊,离。”   “……”   听着这句标准到皇家示范等级的“花言巧语”,楚离忽然觉得自己在感情的世界里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五渣。   连一句稍微暖心的道歉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是这些年混得实在太惨的缘故吧……真是难看啊。   看着对面夏素言柔和的笑意,楚离叹了口气。   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他也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   “抱歉,素言……不论你想问什么、不论你想做什么,尽管说出来吧。”   从重逢到现在,他第一次露出如此温和却认真的眼神。   “我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再说下去,恐怕也只能继续惹你生气……我欠你的东西难以计数,连我的命都是因为你的计划才能保住,我不是像你一样的智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弥补这些亏欠,也不懂怎么才能哄你开心,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不论你想知道我过去这十二年中经历的哪一件事,我都不会再向你撒谎,不论你想对我做什么、或者准备让我做什么,我也都不会反抗,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全力去做。”   “——说吧,素言。”   是了,这就是他所能为素言做到的、唯一的事了。   从明明身负婚约却还是爱上了她的母亲,到因她的推波助澜而与妲己的相爱与数年幸福,再到因她的计划而逃过摄政王的杀局,他亏欠她的难以估量,甚至远远超过了所能弥补的极限。   眼前的女孩贵为华夏的天子,拥有整个帝国,任何财富与权力在她面前都像是尘埃般随手可得……他能为她做的,并不多了。   但即使难以偿还,只要能弥补一点,他都会全力去做。   看着面前的白衣天子,楚离神色平和,瞳孔深处却是难以抹去的坚定。   “……是吗?”   从他的话音开始响起,夏素言就一直在专注的听着他的话,始终没有说话,眼眸间不时闪过几分复杂的意味,有些温柔,也有些无奈。   直至最后,当他的话音落下时,化为有些异样的淡淡笑意。   然后,她轻声道:   “无论是什么吗?”   楚离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于是,白衣少女微微一笑。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楚离的侧脸。   “那……”   她轻声道:   “等会儿,朕在上面,怎么样?”   “……”   楚离的表情僵了一下。   这一刻,夏素言的轻柔声音像是夏日的暖风,拂过他的耳畔,并无半分审问和强迫之意,但落入他的心湖,却像是刮起了十八级飓风,把他的冷静搅得无影无踪。   等等,你还真打算在审讯室这么糟糕的地方做吗?东皇太一那边还在录像呢?你不会真打算发给狐狸跟白金汉宫吧?   但纵然心中有十万只小素言狂奔而过,楚离毕竟已经许下了承诺,他眼皮重重地跳了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用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看着楚离点头的模样,夏素言那份异样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她微微前倾,距楚离的脸颊又近了几分。   “那……”   她轻声道:   “今晚,在妲己面前,怎么样?”   “……”   卧槽,感情你还真打算当面绿回来啊——   楚离觉得自己的血压又一瞬间飙升到了被狐狸第一次授课的时候,不,甚至比那还要高,当着苏天征的面跟素言做,绝对比当着素言的面跟狐狸做还要刺激和作死一百万倍啊……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像是浮现出了天子寝宫的大床上,苏天征黄金瞳中满是杀意、一拳天征令把床上两个人打上天的一幕……哦,或者是被扒光尾巴毛和漆黑军装后、光着身子被五花大绑捆在床边、面无表情看着床上两个人的苏天征。   “等等,你确定真的要选这个么……狐狸要是一发疯,大概就拿天征令跟你拼命了——”   然而,面对楚离的不祥预感,夏素言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笑容变得更柔和了些。   “安心,不会的。”   她轻声道:   “毕竟过了十二年,你对妲己的了解大概还是有一些疏漏,她毕竟首先是这个国家的元帅、朕的元帅……为了华夏,她不会因为这种事跟朕翻脸的,正相反,她大概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到时候,只要给她一些缓冲的余地就可以了,譬如她可以选择在旁边装睡,不睁开眼、或者真的不小心睡着也没问题,朕一点都不介意……”   “……”   很好,这下真的把十二年前的处境完全颠倒过来了,不愧是当年三个孩子里最正经的“读书人”,深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道。   楚离在心中默默吐槽完毕,然后,嘴角微微抽了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从今以后不做人的气势点了点头。   算了,反正是狐狸跟他当年一起欠的债,本来就是两个孩子青春期冲动中犯下的、对素言伤害最大的错误,还回来也没什么,最多承担狐狸今后三天两头用忧郁的眼神盯着他、或者觉醒什么奇怪癖好的风险而已。   毕竟听素言这意思,既然不会导致和狐狸翻脸,显然后续要求也不可能再是什么终身监禁之类的东西,大概还是会给他一定范围内的自由,而且他连被捅一剑的打算都有了,即使素言提出怎样的要求,也不可能比要了他的命更糟糕的结局。   于是,楚离落定心神,准备思考到时如何给狐狸一个缓冲的余地。   然后。   就在思考中。   他终于听到了素言的最后一个要求。   “最后,一周以后,跟朕大婚的时候……”   天子说:   “——把请柬,发给每个跟你暧昧过的女人,怎么样?” 第六十二章两线作战……与婚礼?(中)   PS:关于这章的剧情,为了避免有一部分读者误读素言的布局,以致于对后文理解难度的大大加深,在此小小地解释一下,其实素言和狐狸并没有真的百合戏份,不用把素言的战术当成爱情或性-欲之类的……   ------------------   ------------------   黎明时分,六点十五。   天子寝宫,素言卧室。   “这是……素言的日记,和当初的相簿吗?”   纯白色的相簿,熟悉无比的封面。   厚重的日记本,难以计数的纸页。   看着眼前书架上的两本“大书”,苏天征的表情有些奇怪,她犹豫片刻,抽出放置在上面的纯白相簿,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抚摸着这本相簿的封面,看着上面熟悉的皇家学园标志,和简约风格的色调中被三个孩子写在上面的三句毕业赠言。   虽然是素言藏在书架里的东西,但这本相簿,对苏天征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十三年前的皇家学园中学部毕业仪式后,三个孩子在寝室折腾了一晚上、一起把相遇以来的合照整理起来、打印成三份以共同留存美好回忆而所成的相簿,一人一本,并且,每人都曾亲手在上面签下自己对挚友的赠言。   这么多年来,苏天征一直在床头留着那本相簿,经年岁月,里面的照片添了一张又一张,相簿却从未离身,无论是在极地冰岛的残酷杀场之中,还是在西伯利亚的雪域高原之上,她都曾不知多少次翻开过它,久久地凝望,以至于封面上每一个字的笔迹都深深地留存在脑海中。   只不过……那三句话里,唯有素言的那句赠言,她却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苏天征的指尖轻轻抚摸相簿最上方,那行清晰可见的笔迹,带着昔日那个白衣少女特有的素雅气息,她久久地看了它一会儿,遥远到几乎快要被遗忘的回忆方才被缓缓唤醒。   接着,她又轻轻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皇家学园的石柱大门,和伫立在两侧花苑的万紫千红中央的三个孩子。   有着金色狐耳和毛绒绒大尾巴的稚嫩少女,笑容满面地抱着黑色长发、露出无奈笑意的少年。   一旁,则是白衣的素雅少女,静静地站在少年身边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没有去同样抱住少年的手臂,她只是怀中抱着大书,对着镜头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久久地看着那幅照片。   半晌,苏天征的黄金瞳间流露出有些自嘲的笑意。   “真傻啊……”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些文字能轻而易举的从封面上磨掉,有些人的身影能轻而易举的从照片上抹去,但事实终究是既定的事实,无论当年年少的她,怎样傻乎乎地想把一本相簿变成只有两个人经历的美好回忆,那也终究是三个人一起欢笑的过去。   就像无可逆转的未来,或者上天注定的诅咒,华夏那一代的三个英灵,自血脉觉醒的那一刻起,便被无形之线纠缠在一起,编织一个个错综复杂的死结,即使是轩辕剑和天征令,也难以将其粉碎。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右手轻轻按在雪白的床上,苏天征微微侧过头,看着这张足以容纳整整三个人滚来滚去的大床,再度叹了口气,刚刚有些缓和的心情重回低沉,眼神变得更加忧郁起来。   以神洲武神的敏锐观察力,一进素言的卧室,她就发现了这张大床的不对劲之处,不但和当年始皇在祖龙阁过夜、她和楚离偶尔偷偷跑进来玩Cosplay时的样式大小丝毫不一样,而且看木料的光洁程度和被褥上淡到微不可察的女人体香,显然是刚换上不久的样子,甚至最多不超过一天……   ——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素言忽然换上够三个人一起滚来滚去的大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就算心里再没有B数,用尾巴毛也都能想出来。   嗯,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从今往后这本白色相簿里的照片,也要变成三个人的合照了。   苏天征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强行忍住一发天征令把这座天子寝宫变成遗迹的冲动,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有些自暴自弃地抱起相簿躺倒在大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把脸埋在枕头里,感受着素言及腰长发上皇家洗发水的香味,还有大床柔软到过分的极致触感,心中哀叹。   草草草,本元帅死也不想亲眼看着自己男朋友被别的女人上啊,更不想男朋友被上完以后连自己都要被那个女人上啊!   三明治什么的给本元帅去死吧,素言你想艹就去艹尼采啊——   这一刻,苏天征真的有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人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的悲伤宿命感,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总算是明白了。   所以说,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再反败为胜,不然的话,再这样下去最多今晚就要彻底“被”玩完了——   虽然进到寝宫前,在龙军抓人和尼采婚戒的连番重大心理打击下,苏天征已经勉强接受了要和签不平等条约、割人陪绿划元帅办公室租界的现实,但到了现在、面对素言可能觉醒某种更可怕癖好的局面,她还是有种跟素言拼命,或者带着楚离撒腿开溜的冲动。   是的,她越发不详的直觉告诉她,很可能在今晚,她就会经历一生中最悲惨的遭遇,而且暴行程度简直令狐发指。   那么,到底还有没有能扭转局势、令素言能稍微让步的法子?   苏天征抱着相簿,翻过身,躺在大床上,望着天花板,银牙微微咬紧,黄金瞳间流露出几分纠结的意味。   作为身经百战的元帅,她当然知道在国家间的战场上如何令敌人让步甚至投降的方法,一场关键性战役的胜利、和盟国的战时协约签署、知晓对方某个命脉级别的重要情报,战术数不胜数。   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从开始到现在,她几乎输掉了每一场关键战役,被素言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作为盟军的尼采本来就是比素言还欠艹一百万倍的最大宿敌,先不说苏天征已经准备跟她同归于尽共坐前排,就算真的向她求援,她再智计无双,也不一定能扭转当下的局势。   这些都不行,那就更别提什么命脉情报了,以素言现在身为武帝的性子,能有什么情报可以让她对近在咫尺的双层夹心奶油蛋糕松手……   等等。   像是一闪而逝的灵感乍现,苏天征忽然微微怔了一下,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然后,缓缓将目光移向另一个方向,床头桌上书架所在的方向。   那里。   ——放着一本日记。   那是最简朴的大号日记本,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和装饰,也没有写明素言的姓名,唯一能称得上是特点的,大概就是“厚重”,极其厚重,看上去至少有上千页那么多,而看书签的位置,已经被写到了最后面。   素言的……日记吗?   看着它,苏天征的神色变得微微异样起来。   如果翻开看一看的话,能不能从素言最近几天的日记里,找到她的一些想法呢……不说能找到什么有用的命脉把柄,或许至少能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对自己动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以及对楚离今后的具体处理打算。   当然,苏天征也知道,以素言的性子,即使日记放在寝宫,或许也会加上像自己的相簿一样的以太伪装,不一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而可能会直接暴露出她偷窥这件事。   何况,她刚刚看似无心出口的那句“翻翻我床头的那些书”,说不定就代表这本日记其实是个陷阱,譬如一旦触碰、直接爆发出一个以太囚笼之类的。   但不论如何,总归有发现些什么的希望,她现在的处境显然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下去了,就算被当场抓住,或者真的栽进陷阱里,结局也不可能再更惨下去了吧?   “……啧。”   聆听着耳畔花洒的流水声,直觉告诉她素言很快就要洗完澡了,苏天征神色犹豫不定了一会儿,最终,咬咬牙,她还是放开怀里抱着的相簿,伸出手,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厚重的日记。   当指尖触及日记的一刹那,她的狐耳高高竖起,没有放过浴室中的一丝声音,并随时做好了扔开日记以防被一闷棍敲晕的准备。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墙之外的浴室门后,武帝的呼吸声依然平和,日记本上也没有丝毫以太粒子的波动。   “……”   苏天征愣了一下,然后微微蹙眉,没有放下警惕,将厚重的日记放到床头,左手准备好随时开天征令,右手则犹豫了一下,翻开了书签所在位置之前的倒数第二页,她没有按照书签的位置翻开,无论如何,比起随机选择,那枚书签蕴藏陷阱的几率更大。   而她能做的警戒措施,也只有这么多了。   又是片刻的犹豫。   算了,人力皆有穷尽时,就这样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苏天征终于打开了那本厚重的日记,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纸张,和上面笔迹素雅的墨痕。   似乎是素言喜欢隔页书写以防墨迹重叠,眼前一页空白,唯有另一页上写了满满的一整页文字,但……   其中的第一句话,就让苏天征微微怔住了。   【6月28日,小雨】   【/白天/】   【今天白天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期末考试成绩终于下来了,和估分时的结论一样,离这次还是年级第一名,很少见他这么开心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又能得到母亲的期末奖励了吧,只是不知道这一回他会选择要什么……但愿能不要表现得太明显吧。】   “……”   等等。   期末考试?离还是年级第一名?   母亲的期末奖励?不要表现太明显?   苏天征眨眨眼,初看到这些令人难以理解的文字,还以为自己花了眼,顾不得继续看下去,认真打量了一番那个“6月28号”、也就是昨天的日期,然后,她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下意识地把整本日记翻到封面,看着有些破旧、却没有日期标识的封皮,露出了几分愕然之色。   6月28日,期末考试……这难道是素言在皇家学园时写的日记?不然除了那段年少时光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一位天子在日记里谈起来什么考试成绩和母亲奖励?   等等,为什么要把这么久远的东西放到这里?正常来说不都是把每天要写的新日记放在床头吗?   迷茫之色弥漫在黄金瞳间,她右手再度想要翻开那本日记,仔细看一看后面那满满一页究竟写了什么东西,是不是素言喜欢每天回顾一点多年前的往事、然后再写新日记之类的。   当尚未等她翻开来。   背后,却响起一道柔和而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仿佛触电般,让她的身体整个都为之僵硬了。   “妲己……”   女人说:   “——你在干什么呢?”   “……”   这一刻,苏天征的额头上,不禁有一滴冷汗缓缓滑落。   她心中仿佛有十万句mmp呼啸而过。   ——你什么时候走路都不带声音了啊!   但心中崩溃归崩溃,现实却还是得面对,元帅大人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有多糟糕,再用一秒钟光速重整神态,转过身,不留痕迹地用毛绒绒的大尾巴盖住了日记,然后,看向面前的武帝,露出有些异样的笑容。   “额……我正在看书,因为一些不懂的地方,有些入神,话说你这么快就洗完了——”   然而,话音还没说到一半,苏天征却又一次卡了壳。   因为,她听到了武帝的下一句话。   “哦,朕的相册,还有日记啊……”   裹着纯白浴袍、及腰长发上还带着水意的天子,微微一笑,轻声道:   “——不懂的话,朕陪你一起看,怎么样?” 第六十三章 两线作战……与婚礼?(下)   从始皇嬴政到武帝夏素言,帝国主义华夏向来都是对黄金和一切亮闪闪金属贪得无厌的东方巨龙,总喜欢打着友好合作的旗号把战败国今后五十年的经济命脉和矿产资源与自己紧密捆绑在一起,并美名其曰无偿贷款协助战略开发——就像把公主殿下绑回城堡还口口声声说要替勇者分担体力活一样。   楚离不记得上面这句话究竟是在哪本书看到的,又是哪个俄罗斯、东南亚或日本历史学家的控诉,但他现在忽然觉得这句话的比喻十分形象生动,生动到了他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我亲爱的素言陛下,让你随便开条件,你还真的就是那种放飞自我级的随随便便啊!   “把请柬,发给每个跟你暧昧过的女人,怎么样——”   夏素言带着淡淡笑容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响,但楚离的额头已经开始有冷汗落下。   一周后大婚,emmmmm……难道说陷入恋爱的女人智商急速下滑这点,连素言这样的智者都不能免俗吗?这是把太平洋对岸的造物议会,当成你拿来过家家玩的上议院了吧!   而且请柬要是真发出去,维多利亚和始皇一个半世纪以来结成的两国长久友谊,难道就要彻底灰飞烟灭了,两位陛下泉下有知,怕是要从天堂和冰岛蹦出来把我揍成沙琪玛。   最重要的是,这个所谓暧昧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要是连碰碰手都算,这就是一场欧亚战争,你是准备先跟紫禁城里那个银毛狗大户打上一场吗?巴别塔和百亿贸易订单还要不要啦!   “等等,素言,我觉得这种玩笑还是不要乱开比较好,你应该能明白一个死而复生的上位英灵,对现在的华夏并不是天降之福,而是一个纯粹的潘多拉魔盒,只要打开,后续造物议会的连锁反应将难以想象。”   楚离嘴角微微抽搐着,脑海中思绪急速飞转,试图说服道:“你之所以用间谍嫌疑人的形式把我给绑回来,不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么……况且,现在欧洲局势明显是我们的利好,从不列颠脱欧到巴别塔二号,这是千载难逢的摆脱北美钳制的战略机遇期,怎么能因为这种荒谬绝伦的私人原因,而和西欧关系恶化——”   这么短的时间,这是他能想出的、劝服素言的最好说辞了。   言罢,他看向对面的白衣少女,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我是开玩笑的啦”之类的笑意,毕竟以素言身为武帝的智商,按理说不该犯这种私人感情冲动造就的低级错误才对,   然而,映入眼帘的现实,却让楚离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从楚离开口以来,夏素言就没有再说话,而是安静地听着,原本的表情很正常,带着柔和的笑意。   但不知为何,像是中间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一样,她中途微微怔了一下。   然后,那份柔和的笑意却渐渐淡去,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当话音落下后,她也并没有立刻接口,而是凝望着他。   沉思了一会儿。   她才轻声道:   “造物议会,和……西欧关系吗?”   “额,这两点,我想你站在世界的最高处,应该看得比我更清楚才对。”   夏素言的凝望让楚离心里有点莫名方方的,感觉自己刚刚的话好像有什么问题,他犹豫片刻,反复审视,却依然没发现什么漏洞后,才应声。   然而,当他说完后,白衣少女却还是沉默不语,静静地凝望着他。   仍是有些沉思,没有露出什么笑容。   不,准确的说,不但没有开始说出婚姻这件事时的笑容,她的神色反而看起来更压抑了一些。   漫长的沉默。   楚离眨眨眼,有些困惑,下意识地再度回头审视起来。   ——他刚刚的两个论点有什么毛病吗?无论怎么看,都是很合理的论证过程啊?   就这样,任由楚离绞尽脑汁,都依旧没发现什么问题,脑海中的困惑丝毫没有被消除。   不过。   这份困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答案,很快就被素言揭晓了。   “为什么……是‘西欧关系’?”   夏素言说道:   “——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说,‘和不列颠的关系’吗?”   “……”   楚离呆了一秒。   下一刻。   !!!   完了——   这一刻,短暂的冲击后,像是有偌大的“完了”两个字砸在头顶,楚离感觉自己有些眩晕。   他终于发现自己这两个论点毛病在哪了。   是的,在尼采和他透露给素言的信息量中,关于他西欧生涯的内容只有守夜人这一部分,而在国际社会眼中,守夜人从剑栏之战结束后就死了。   所以,按照素言的视角,所谓的发请柬,即使有怀疑他后来还跟别的女人暧昧过的考虑,但最主要的想法,应该还是发给岚之王和莫德雷德、或者是某些伦敦的贵族大小姐才对。   换句话说,她可能觉得,此举会得罪的人,应该还是主要局限在不列颠境内,就算谈国际关系,也应该是“和不列颠的关系”。   毕竟从剑栏之战到回到上沪,中间只隔了三年,谁能想到他会因为与尼采结盟的缘故,不禁重伤痊愈,还在短短三年里,用另一个名字和身份,几乎踏遍了整片欧洲的古老土地,从梵蒂冈和奥尔良一路打到北欧和撒哈拉,一步步登上全球最强上位英灵的宝座?   恐怕在素言眼里,他那三年应该是在躲起来疗伤时和哪个普通人、或者更可能是跟身在冰岛的狐狸有过关系,毕竟从那以后就再没有守夜人的传说,楚离现在的状态又是一眼能看穿的半残,这里的逻辑关系,在完全信息黑幕的情况下,即使是智者也不一定能猜出正确的全貌。   而现在,楚离由于信息不透明的缘故,所下意识使用的这个词……   剧透了她一脸。   “……”   “……”   谜一样的沉默。   显而易见,两个人都需要消化一下刚刚简短对话中庞大到无与伦比的信息量,楚离要纪念一下自己登上了人生作死境界的珠穆朗玛峰,天子小姐则要去接受自己碧绿皇冠的库存量可能又要迎来一大波批发式更新的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楚离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要说我是口误,你信吗?”   “……”   夏素言没有说话,淡淡的笑容已经渐渐消失不见,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半晌,才轻声道:   “虽然昨晚回到寝宫后,有设想过这种最极端的情况,但却没想到真的会变成现实……我总觉得,两次从重伤中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总不会在短短三年内还能再做些什么,应该是被妲己保护起来了才对……果然,命运真的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   顿了顿,她再度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拂上他的脸颊。   凝望良久,才轻声道:   “没想到……竟然这么有魅力啊……”   天子的语气有些奇异,说不清究竟带着什么复杂的感情,只是轻柔得仿佛片羽一般。   “……”   楚离心中默默吐了口血。   不出意外,事态再这样发展下去,剧本就要从走进悲伤的婚姻坟墓变成走进更悲伤的真正坟墓了。   楚离脑海中唯有拼命思考着如何解决现在的局面,但事已成定局,既有印象形成后,即使他解释清楚自己在西欧的所谓“暧昧关系”,除了和岚之王的确有真的爱情成分以外,其他的所有,都最多能说是挚友而已……但素言也能得听进去啊!   “素言,我……”   想了半天,楚离还是叹了口气,决定继续执行“坦白从宽一剑捅穿”政策,不管怎么说,至少不撒谎才是道歉的基本原则。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却被素言的手指轻轻制止了。   “我暂时……不想听。”   顿了顿,夏素言神情平静,轻声道:   “现在,还是先回到刚开始的话题吧,答应吗?”   这话里问的,自然只可能是大婚和发请柬这件事。   于是,楚离的表情再度变得僵硬起来。   “额……素言,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但现在的核心问题是,如果请柬发出去,造物议会和西欧局势两方面真的会出现大问题的,素言,我知道你一开始是开玩笑,现在被我惹恼了,但……”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作死了——现在看来,素言一开始的提议可能只是开玩笑而已,现在他一波帽子送上去,怕是天子一怒下就变成真的了。   言罢,他用谨慎的眼神看向素言的瞳孔,已经做好了从里面看到天子怒火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安心。”   夏素言看着他,半晌,竟然又露出了一个莫名复杂的微笑。   “不会发生你想象的危机的……为了这场大婚不但不会威胁华夏的未来,反而能从中得到足够的利益,朕已经有了相应的计划了,所以,尽管把请柬发给跟你暧昧过的那些女人吧,不论有多少,不论是谁……”   她微微笑道:   “——不用担心,就算朕当着她们的面吻你,她们也不可能会认出你,反而只会很开心地坐在第一排鼓掌的。” 第六十四章 素言:始皇不来,那就稳了!   无论是美好的回忆还是悲伤的阴影,一个人的童年对它的一生影响总是十分巨大的,不论王侯将相还是凡夫俗子,这一法则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成立。   就像始皇的存在直接把自己的择偶观限制在了一个死死的范围内一样,楚离觉得,大概是由于童年时光的心理阴影,如今的素言,出于某种人类补偿心理,大概是觉醒了和当年的狐狸同样的爱好。   不,应该是犹有过之。   看着面前说出要让一票战力恐怖到从天之座到全球最强次位无所不包的英灵,坐在婚礼第一排笑着为她鼓掌的夏素言,楚离神情木然,觉得自己听信尼采的鬼话、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来到紫禁城,大概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没有之一。   早知道世纪方舟那场打完,就先去不列颠避避风头、顺便找一票外援打手方便能在这种场合有些抵抗力了……至少性情温和的岚之王不可能会做出什么囚禁的举动啊,哪怕只借来几个使徒,至少这时候也能把口信传出去。   但现在思考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该考虑的只有如何面对当下的状况,如何面对素言所说的那个看似玩笑、却似乎潜藏深意的“计划”。   没错,像是玩笑的计划,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像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孩才会作出的愚蠢决策,和素言身为天子的一贯表现毫不相仿,宛如一个重逢后的小小游戏……   但不知为何,楚离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玩笑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所以,他没有选择立刻拒绝,也没有选择立刻答应。   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楚离正色道:   “好了,素言,虽然很抱歉,但我这一次不能毫不犹豫地答应你了……就像是你先前说的那样,即使是肆无忌惮的妲己,心中也依然以这个国家的利益为最终底线,我们都是始皇养大的孩子,即使已不在这个世界,她的遗志却早已被我们继承,尤其是你,如今的武帝——”   “所以了,素言,我可以肯定,身为天子的你,不可能只是因为所谓的儿女私情和报复欲就做出这种走钢丝般的决策……你所谓计划的背后,究竟是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你究竟怎么才能证明这不是玩笑般的妄举,而只是打着烽火戏诸侯的旗号来杯酒释兵权的真正布局?”   顿了顿,他平静道:“如果你能说服我,能证明这个计划不但可以抵消我重现人世后的连锁反应,还能借以打破现在的困局,即使是把我锁在这间审讯室直到老死,那也没有关系。”   没错,撒哈拉一战后,楚离困守上沪的缘故,除了割舍不开的苏夏之外,就是他作为上位英灵的身份会破坏平衡,如果素言能打破这个诅咒,那他后半生待在市井小巷还是待在紫禁城中,还有什么分别?   嗯……唯一会令他犹豫的分别,大概就是苏夏的未来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模样吧。   在楚离脑海中闪过无数纷繁思绪的时候,夏素言正凝望着他。   “都是始皇养大的孩子……吗?”   不知为何,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露出了有些复杂的微笑之后,沉默半晌,才笑着给出问题的答案:   “——朕觉得,比起杯酒释兵权,或许用卧薪尝胆这个说法来,更合适一点。”   这一刻,楚离微微愣了一下。   和他随口而提的杯酒释兵权一样,卧薪尝胆,这自然也是三岁顽童都耳熟能详的典故,越王入吴,以英灵尊躯隐忍三年之久,才得以保下了越国最后一批使徒种子,而后十年经略,又在决战中亲手斩杀夫差与另一名吴国英灵,终究得以灭吴……这是历史上战略欺骗和种田流相结合的经典战术,在几乎纯粹靠英灵决定平衡的古代战争中,是绝地翻盘的几大奇迹之一。   作为昔日龙军的继承人,楚离也不止一次在课堂上听军事老师拆开揉碎地讲解过这其中的战术思想,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而素言把这个典故,和他同样是随口提及的烽火戏诸侯联系起来,这其中的隐喻……   等等……不会吧?   当背后的真相悄然揭开一角的时候,楚离的瞳孔不禁微微缩起,然后,下意识地用错愕的眼神看向对面的白衣天子。   “难道,你的意思是……”   他的声音有些难以置信:   “——新生英灵?”   看着楚离错愕的目光,夏素言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她的笑意缓缓退去,脸庞上只留下认真和平静,虽是白衣少女的外貌,但看上去,却仿佛是新闻中常见的那位武帝亲自于此了。   “三天前,从北斗天基系统发现新生英灵的存在、和你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之后,朕就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应该是和你这五年来所思考的、同样的问题,那就是该怎样避免太平洋摇摇欲坠的多米诺骨牌,被从天平上掉落的崭新砝码彻底推倒。”   顿了顿,她继续道:   “而且,是两个。”   是的,打破平衡的两个砝码。   归来的上位英灵、今日的新生血脉,。   如果换做始皇在位之时,这几乎是足以令人感慨天佑华夏的莫大幸运,但正如楚离和夏素言都在忧虑的那样,在当前的太平洋平衡格局中,这却更像是危机。   不,应该说是诅咒才对。   因为,上位英灵虽然归来,但却只是堪堪等同普通次位的战力,而新生血脉刚刚觉醒,想要成为战斗力还要等上很多年,如果这两件事发生在两个相隔甚久的时间点,即使完全暴露,也不会瞬间导致战略平衡被摧毁到即刻开战的地步……况且,以华夏的国力,又是主场作战,全力以赴的话,有很大可能可以掩盖楚离的存在,并以举国之力帮他修复英灵之理,以作为未来的秘密武器。   但诅咒般的现实却在于,这两件事几乎被暴露在了同一天,新生英灵觉醒、世界各国间谍入京、燕京成了全球聚光灯的中央舞台,想既隐瞒楚离的存在、又不至于让他再回上沪隐居数年,简直比登天还难。   是的,这就是问题的根源了:两份喜悦相互重叠,这双重的喜悦又带来了更多更多的喜悦,本应已经得到了梦幻一般的幸福时光,然而……这份幸福,却终究……没甩开白学的自带诅咒。   “我明白你的打算了……”   虽然情商堪忧,但碰到这种战略格局问题,楚离的视野与夏素言不逞多让,他几乎一瞬间就听出了天子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不禁愕然道:   “——你想欺骗全世界?”   “如果欺骗整个世界,就能让朕同时得到你和华夏的未来,那又如何?”   用冷静的语气说出了十分煽情的“花言巧语”,不经意间向楚离验证了自己的情商甩他一百万条街之后,夏素言平静道:   “既然只有两个砝码才会推倒多米诺骨牌,那就把它们合二为一好了,离……”   “——当今晚夜幕降临的时候,你便将成为华夏这一世代的新生英灵,与朕一起欺骗整个世界,而与此同时,英灵血脉检测大会将会即刻更改为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敌国间谍的威胁会全面削弱,真正的新生英灵会在秘密排查中被发现和保护,直到遥远的未来,当新生英灵长大成人、而你的伤势也已被举国之力修复完毕后,我们再向造物议会宣告战争的降临。”   “……”   一时被这个近乎疯狂的计划惊到了,出于军事领域条件反射式的敏感性,楚离下意识地开始审视这个计划可能的收益与风险,但逻辑的链条却在脑海中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牢牢地把近乎所有可能的收益笼罩在内。   没错,它几乎考虑到了所有的利益,先是给出了楚离和素言与狐狸在一起行动和受到保护的合理身份,然后把新生英灵在毫无防备情况下遭遇间谍暗杀的可能性削弱了至少80%,并达成了最开始的战略平衡目的,找到了和造物议会的黄金缓冲期。   最后,它甚至还给出了修复楚离伤势的完美方案……所需的举国之力,完全可以用血脉成长中出现问题需要大量资源的借口,不,不是举国,极端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冒着一定风险向整个世界寻找“英灵之理破碎却并未死去”这一问题的解决方案——而且这到时又能成为“华夏势弱”的象征,再度寻得和造物议会的一个缓冲余地。   在这一刻,楚离再度认识到了所谓智者的恐怖之处。   只是,他并没有立刻被这“几乎”完美的计划冲昏头脑,而是很快敏锐地发觉了其中的两个可能存在的漏洞,他不知道素言的计划有没有对此布置相应的解决手段,但如果这两块出问题,那就是致命的缺陷。   一个自然是军师,亚空间梦境中唯一知晓“少军主还活着”这个消息的人,如果楚离作为新生英灵现世,很难想象军师不会产生怀疑……虽然不知为何,尼采在造物议会的暗线情报总在表明军师没有透露他的存在,但依然不得不防。   第二个,则是神秘性。   “既然是新生英灵,那就是通过以太伪装出现在公众面前吧?”   楚离眉头微微蹙起:“素言,你怎么保证不会有人看穿?同级别之间的神秘性是相互抵消的,只要婚礼一开,她们来到燕京,我的身份就会……”   话音未落,他却又卡了一下壳。   然后,下一刻,额头冷汗缓缓浮现。   Emmmmmmm……好像又作死了。   “……她们?”   果不其然,听到某个关键词后,夏素言的声线便不再是古井无波的平静,而是又带上了几分莫名复杂的意味,她重复着这个词,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异样起来。   半晌,才轻声道:   “原来,连上位英灵……都不止一个吗?”   不,除了你以外只有一个而已,我的意思其实是一个天之座一个上位英灵的“她们”才对。   但这话说出口显然只会瞬间让嫌疑范围缩小到唯一的地步,楚离犹豫片刻,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很显然,上位英灵级碧绿王冠再度更新的库存量,和刷新了“全球上位英灵里艹过我男朋友的起码有三个”的历史成就,这让天子小姐的心情有些比较大的起伏,她低着头沉默良久,才缓缓恢复了平静的脸色。   “嗯,关于神秘性,朕这些天里犹豫不决的因素,也正是在于此……”   夏素言平静道:“如何才能让那些前来观礼的、与你暧昧过的女人,不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并当着她们的面和你亲热、来最大限度的愚弄她们、让她们发自内心地祝福你与朕的婚姻幸福,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课题。”   “……”   楚离眼皮跳了跳,他当然能很明显地听出来,由于心情缘故,夏素言的陈述用词不再是正经的布局计划,显然带上了几分攻击性的色彩。   不过,现在最牵动楚离心绪的还是这个近乎完美计划的可行性,毕竟这几乎代表了华夏未来的黄金十年,是他为之牵挂半生的破局之策,他只得按下心中的不安,出声道:   “那你……找到解决方案了吗?”   “当然。”   夏素言点了点头,“昨夜威廉尼采抵达燕京之后,朕终于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顿了顿,她继续道:   “——当然,还有解决你的存在可能会被军师和造物议会知晓这一问题的手段。”   意料之外的话,不禁让楚离瞳孔一缩。   “真的吗?”   “……”   看着楚离因她的话而露出的模样,夏素言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微笑。   “嗯,不用担心。”   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意味,她微微笑道:   “——除非始皇归来,不然,没有任何人能打扰我们的婚礼。” 第六十五章 蠢狐狸或成最大赢家?   天子寝宫。   卧室。   当楚离正在遥远的审讯室和夏素言商谈计划时,素言大床上的苏天征,很显然正在遭遇一场可怕的人生危机。   “——不懂的话,朕陪你一起看怎么样?”   当武帝的话落入苏天征耳畔时,她盖着那本日记的大尾巴不禁微微一僵,尤其是看到面前白衣女人的浴袍打扮,心中更是无数mmp涌现。   艹,这幅打扮,她就知道这是个陷阱……难不成接下来的剧本就是拿着偷窥日记的借口把她绑起来?素言你特么荷尔蒙一上头,还真不怕天征令啊!   但无论心中如何吐槽,武帝还在笑意吟吟,苏天征自然也不能一拳头打上去,她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只是先在右拳暗暗做好了自卫准备,然后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等等……素言,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小小的误会……”   “误会?”   面前的白衣女人笑容不变,赤着双足,继续向前走来,轻声道:   “……是吗?”   卧室虽大,她却已缓缓走到了离苏天征近在咫尺的地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那张完美的脸颊。   不过,就在即将抵达苏天征的心理极限、让她扬起右拳之前,武帝却还是停在了她面前,没有靠苏天征太近,也没有太远,恰好是一步左右的距离。   意料之外的情况,让苏天征一怔,然后微微松了口气,心想还好,看样子不是打算上来就艹,至少还有一些缓冲余地,能谈判一下。   而当她这么想时。   自然而然的,右拳的天征令准备,也稍稍松懈了微不可察的一瞬间。   然后。   下一刻。   苏天征就被按在了墙上。   --------   --------   【除非始皇回来,不然,绝对没有人能打扰我们的婚礼的。】   按理来说,当素言胜券在握般的保证落入耳畔时,楚离此时的表情应该是因牵挂半生的忧虑即将烟消云散而露出的轻松,但不知为何,看着对面天子小姐脸庞上的淡淡笑意,他的心中却生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异样预感。   是的,按照素言的说法换算一下,也就意味着除非真正的天之座本体降临,不然没有人能发现他的真名,而当世的天之座本来就寥寥无几,能离开所在国家国界线的又只有天之座的以太投影,即使是岚之王,也不可能跨越这道文明之理定下的铁则……无论怎么看,都是天依无缝的计划。   总不可能是打破天之座大限的始皇,在婚礼那天真的从冰岛回来为两个孩子作证婚人吧?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这种情况,以始皇的政治智慧,也不可能会不通知他和素言就忽然出现在世人面前,怎么会导致计划的疏漏?   那这股不详的预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让楚离有些走神,但毕竟还有更重要的问题在眼前,他还是很快收回心思,问出了真正核心的问题:   “那隐瞒我真名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计划的核心分为两部分,出于守护机密的基本原则,后半部分的内容,整个世界上最好只有执行者一个人知道,朕觉得你应该能理解这一点……”   夏素言微微一笑,轻声道:“当然,前半部分很快就会开始实施,所以并没有什么保密需要,现在说给你听也无妨……那就是昨晚的国宴后,朕与威廉尼采达成的第二个比较小的交易。”   言外之意就是有第一个比较大的交易了。   楚离神色如常,心中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天知道这回尼采究竟又打着什么鬼算盘,上回在亚空间梦境里一次战略合作就把狐狸耍得团团转,现在和素言连续做两次PY交易,指不定又要怎么忽悠。   不过素言毕竟不是狐狸,她的智慧即使不如尼采,相差应该也不太远,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是一次势均力敌的争锋?甚至是素言稍占上风?   转念间想到这,楚离心中又忽然生起了一丝期待,他一直觉得这辈子没希望看到狗大户吃瘪的那天,但现在想想,说不定也有些可能性啊……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颊上露出错愕的眼神,大概就像把凶猛的极地银狼驯养成汪汪叫摇尾巴的牧羊犬一样,只是想一想就让人有种肾上腺素拉升的快感……   而就在这时,素言的话音也终于再度响起。   “——而这个交易的关键,就是乌托邦留存的因果律权能结晶,‘引导真实的谎言’。”   “……”   这一刻,楚离呆了一下。   “是的,因果律权能结晶,这个念头的萌芽在尼采抵达燕京之前就已经存在,不过只是抱有很渺茫的希望而已,朕并没有想到乌托邦竟然真的还留有这种罕见到连华夏国库都没有的珍宝……而且,还是所有因果律权能其中唯一拥有上位神秘性的品种。”   夏素言没有注意到楚离的异样神色,她正用指尖在桌面的虚拟银幕上轻点几下,这道权能结晶的相关数据随之展露在两人面前。   “以链接因果律的方式篡改一个人的‘真实’,除非是和它神秘性同等的上位英灵,整个世界都将承认它所创造的‘谎言’,甚至除了年龄的伪装之外,并不需要更改你的样貌,即使以昔日少军主的姿态重现人世,你过去遗留的照片和曾知晓你真容者的记忆也将被扭曲……”   顿了顿,天子继续道:   “当然,以少军主的样貌重现人世,这也正是计划后半部分、对造物议会和军师的布局的关键之一,还有如何瞒过同级神秘性的那些上位英灵也是一样,不过现在就暂且不提了……今天白天,朕会带你去见威廉尼采,让她为你植入权能结晶,到了晚上,你就将以新的身份,在英灵检测大会开幕式的现场,成为九州瞩目的焦点。”   整个计划所能说出的部分原貌,大概也就如此,言罢,夏素言望向楚离,想要听听他现在是否愿意答应她的要求。   当然,在夏素言的推演中,面对破除困局的希望,楚离不可能再有拒绝的理由,毕竟……他是始皇抚育长大的孩子。   但目光落定后,让她有些意外的事却发生了。   楚离的神情,看上去有一些奇怪。   不,甚至应该说是“诡异”才对……不知为何,他正在微微偏着头、走神一般的、用十分微妙的眼神凝望着自己的左手。   像是上面有什么东西一样。   “离,你怎么了,左手不舒服吗?”夏素言疑惑道。   “……额,没事,只是听到偶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事,跟左手有关的……”   夏素言的声音唤醒了楚离,他身体僵了一下,却很快重整神情,随便扯了个理由,将目光从左手上那枚银色指环收回来,用有些微妙的眼神瞥了面前的白衣少女一眼。   然而,无论楚离怎样打量,却都没有从她瞳孔里看出一丝一毫聚焦在他无名指上的视线。   于是,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是的,大概是由于和素言重逢以来一直在接受她的语言核打击,心如乱麻的缘故,如果不是她刚刚提到,楚离还想不起来这枚要命的戒指,同样名为“引导真实的谎言”、却被尼采打磨成戒指的权能结晶,也没在意到这枚戒指不但瞒过了狐狸,竟然连身为上位英灵的素言都没有丝毫察觉,这离谱的程度简直到了天方夜谭的级别……   尼采当初在女卫生间给他戴上这玩意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连“做出与自己身份不相符合的事”都会导致它碎成粉末吗?现在怎么看上去就算拿上位权能对着轰都伤不了它一根毫毛、一副天长地久到人类打出银河系都摘不掉的模样啊!   ——mmp,这狗大户又想搞什么大新闻了!   但现在心底怎么吐槽都无济于事,最应该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到时候要是计划一切顺利,跟素言交换婚戒的时候,这玩意啪的一声开始一闪一闪亮晶晶怎么办?   怕什么来什么,当楚离想到这的时候,素言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怔,半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从权能结晶到左手……不会是在想婚戒的事吧?”   白衣少女又一次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上楚离的手背,轻声道:   “说起来,我倒是也想过用那枚权能结晶打磨成戒指,这样就能让你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戴上它……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在一个庄重的场合和完美的典礼上交换婚戒,更有纪念意义,反正这种事也不急于一时,早些晚些都没区别,太着急反而丢了优雅,也就算了……”   说着,夏素言的脸颊上露出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淡淡温柔,虽然一闪而逝,但依然能看出当年少女的几分影子。   就像她的自称,再度悄然从朕换做了我一样。   是的,她的神情像是在说:   天子,偶尔也是有少女心的。   “……”   楚离神色木然,心中有十万只叼着天子少女心的银毛牧羊犬狂奔而过。   不不不,素言,你的想法本来的确很美好,就像最美味的蛋糕应该放在最正式的生日晚会上享用一样,充满了浪漫主义的少女情怀,但有些时候,我们要知道,一些丝毫不在意优雅和少女心是什么jb玩意的资本家,往往会在蛋糕城的女卫生间里就很随意地几大口就把它给舔光了啊啊啊啊——   这一刻,无数mmp在楚离心中久久回荡,而除此之外,死神的镰刀也像是紧贴着他的脖子轻轻划过去了一下,凉意顺着鞋跟一直蔓延到头发梢。   他不敢想象,如果难得露出如此温柔情怀的天子小姐,发现自己的少女心早八百年前就喂了狗,究竟会做出什么可怕的报复举动,恐怕把尼采绑在祖龙阁地下室艹到死去活来都是最基本的外交礼节吧。   不行,一定要去找尼采,不论是什么计划的一部分,都不能再让那只狗大户搞什么大新闻了,这回说什么也得变成她的破壁人!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不能被素言看出异样,楚离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果断转移话题道:   “那……狐狸呢?她在这个计划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做到到时候不表现出异常吧?”   毋庸置疑,在未婚妻跟你谈婚戒这么浪漫的事时忽然提到另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她的情敌,这绝对是世界上最作死的举动,没有之一,可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快把素言的注意力从他的异常上转移开来,楚离只得心中哀叹一声,随时做好迎接天子一怒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素言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恼怒的神情,她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意。   “也难怪妲己会像小狗一样这么黏你……你果然是无时无刻都在下意识地为她着想啊。”   顿了顿,她轻声道:   “安心,妲己那边,朕的本体现在正在天子寝宫,对她做弥补漏洞的准备,很简单但却最有效的战略欺骗,能让她在对这个计划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依然能全力以赴、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欺骗……”   “欺骗?寝宫?”   楚离心中忽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白衣少女一眼,忍不住问道:   “……你不会是打算把她骗上床吧?”   嗯,虽然看不出素言对狐狸有什么超友谊关系的征兆,但“寝宫”、“卧室”、“两个美人”、“欺骗”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还是让人忍不住有些怀疑眼前的天子是不是打算上了狐狸,然后三个人一起过上当年相亲相爱的生活,这样就不会担心妲己一怒之下大闹婚礼之类的情况发生了。   不过,夏素言很快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当然不会,不用担心……不但如此,在妲己不会发觉的情况下,朕会给她一些补偿,一些她想要的东西……”   说到这,顿了顿,夏素言轻轻笑了起来。   她摇摇头,带着有些复杂的表情,轻声道:   “——还有一些……她当年最爱做的事。” 第六十六章 夏素言,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   PS:虽然应该有不少书友看出来了,但为了避免有人误解人设崩坏之类的,还是点出来一下:成年版素言的性格属于复合型,坚硬的外壳包裹着柔软的内心,柔软的内心中又有坚强的灵魂,武帝是她为了华夏未来而披上的外衣,用“夏素言”这个名字作为第三人称时才是素言的真实人格。   所以我们会看到“武帝”和“夏素言”有比较明显的特征分界——譬如武帝的笑容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柔和却优雅,脸上也从不会表露忧郁之色,是威严的上位者;而素言则很多时候是“复杂”的微笑,也经常会表现出黯然的平静和淡淡的忧郁,就像狐狸那样,小时候骨子里的根性是改不掉的。   这个人物算是这书里最复杂的一个女主,会用一整卷的大量笔墨去渐渐塑造,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在刚开始就对她下定论,而是慢慢去发现新的惊喜。   最后,本章中,素言依然没有对狐狸说出哪怕半句谎言。   -----------   -----------   天子寝宫,卧室。   球状物体。   沉甸甸、圆鼓鼓的球状物体。   温暖、柔软、带着醉人体香的球状物体。   像是上帝给予人类最完美的礼物,这般聚集了美的一切象征的两个硕大球体,此时此刻,在一身单薄浴袍的包裹下,展露出令人血压飙升的美好形状。   浴袍被打开的一枚纽扣间,深不见底的雪白沟壑和精致无瑕的锁骨互相映衬,更有一点赤红的守宫砂,被点缀在左半球的北极圈边缘,让人忍不住有轻轻伸出舌头舔掉它的冲动。   是的,这样的两个球状物体。   正在苏天征的眼前,微微颤抖着。   “……”   被按在墙上的元帅大人神情微微呆滞,做好天征令准备的右拳被身前女人的右手轻轻按住,丝毫无法动弹,其余大半身体则被女人整个人紧紧压住,视野中残余的事物,除了那一片无垠的雪白,甚至连武帝的脸都看不到半分。   “妲己,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只是偷看日记而已,朕又不会吃掉你……”   天子的声线似乎很是轻松写意,还带着几分轻笑,但这话落入苏天征的耳畔,唤醒这只呆滞的大狐狸后,却让她的黄金瞳中流露出有些崩溃的神色。   ——苟屁,你现在这幅模样像是不准备吃掉我的样子吗!   ——还有,把你胸口这两个不如我大的球从我眼前拿开!本元帅对女人没有半毛钱的性趣,再这样就真的打死你啊!   因素言出其不意的偷袭而落到被女人的球压在脸上的境地,苏天征一时有种蒙受奇耻大乳的感觉,如果不是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跟素言翻脸,苏天征早就一拳打她脸上了。   即使是还能勉强按下冲动的现在,苏天征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等等,素言……你先起来,我们再说别的,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也愿意跟你进行接下来的所有谈话,但不论如何,这都不能成为现在这个姿势的理由,而且,如果被女仆听到了声音,那就是最大的皇家丑闻了……”   “不用担心。”   武帝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为了守住接下来我们共同的秘密,朕已经吩咐所有女仆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卧室了,即使是在这里整整一上午,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   苏天征脸色一僵。   共同秘密是什么鬼,一上午又是什么意思!你不急着抓紧时间艹楚离,跑过来对一个奶-子比你都大的这么感性趣是什么逻辑啊!   “审讯室那边,有朕的以太投影在。”   似乎看出了苏天征的心思,武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露出优雅的微笑道:   “——放心吧,离那边,朕会好好照顾的。”   “……”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是比自己即将被一个女人艹更可怕的话,那大概就是自己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被这个女人艹了,不但如此,还是以太投影异地同步的高级Play。   这一刻,苏天征忽然发现,她似乎严重低估了眼前这位天子令狐发指的变态指数和人格下限——她小时候的玩法在这位天子面前根本就是小儿科好吗?至少她可没做过夜里跟楚离一起上熟睡的小素言这种事啊!   而除此之外,另一个令人悲伤的现实也终于摆在了苏天征的面前。   “……离?”   很显然,苏天征现在的表情有些僵硬,她重复着这个字,大尾巴上的毛色像是一瞬间黯淡了不少:   “你……发现了?”   虽然在来的路上,她对楚离的身份暴露早已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个字从素言的口中说出时,她还是忍不住有种微微的眩晕感。   很好,这下彻彻底底的凉透了,就算尼采和军师联手上阵,也不可能把她重新加热,最多只能趁热了。   而素言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当然,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武帝摇摇头,微笑道:“从对那个叫苏夏的孩子那么亲密,到登车前特意去离的家里做客,一路上,你这么不辞辛苦地把离的存在展现给朕,实在是辛苦了……妲己,既要让朕知道离还活着,又要避开那么多敌国间谍的视线,和造物议会的天基通讯拦截,为了想出这样的方法,应该让你苦苦思索了很久吧?就算如此,朕也是思索了很长时间才确定这件事……”   “……”   苏天征感觉一阵血压上涌,这种明显到极致的暗讽,简直像是在嘲笑她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蠢狐狸,让她有种瞬间爆炸的冲动。   虽然脸被埋在胸里,看不到素言的脸,但她完全可以想象那张脸上带着多么讥讽和得意的笑意。   而当想到那幅场景的时候,她的拳头,终于按捺不住了。   该死,认都认输,人也来投降,割人陪绿的不平等条约都愿意签了……她分明已经作出了容忍范围内最大的牺牲,这素言竟然还这么过分,不但想要上她,一边上还一边开这么大的嘲讽——   士可杀,不可辱啊!   就这样,当苏天征心中的怒火终于积蓄到极点时,她没有被武帝按住的左拳悄然紧握。   下一刻,她就将凝聚天征令的伟力,将身前这对惹人厌的球状物体给硬生生打出奶来。   然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武帝的话音,却再度于苏天征的耳畔响起。   “——还好,多亏了你跟威廉尼采的合作,她告诉朕的情报令朕确定了真相,下定决心派出了大夏龙雀,一切最终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离安然到达紫禁城,你和离的养女也没有受任何伤,实在是令朕松了一口气。”   “……”   这一刻,苏天征呆了一下。   这一刻,左拳紧握的天征令,停滞在了上一秒钟。   庞大到令人难以接受的信息量涌入脑海,让她的狐狸脑袋当机了一瞬间。   等等。   尼采?   转达情报?   离的养女?   这……emmmmmmmm?   一脸懵逼的苏天征,感受着脸前两个球状物体的挤压,一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晕奶型神经失常综合症,并已经出现了幻听的严重症状。   而把她的脸抱在怀里的武帝,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依然用带着几分温柔意味的声线说道:   “听威廉尼采说,你们三个还在亚空间里粉碎了造物议会的阴谋,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战斗,但既然是亚空间,那想必其中的风险应该远超想象……短短这么几天,就经历了这么多的艰辛坎坷,真是辛苦了,妲己……”   顿了顿,她轻声笑道:   “现在,放下担子,好好在这休息一会儿吧,有朕陪着,你就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了……等到晚上,离那边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们三个人,再一起来这里重聚、谈心……”   说着,武帝的左手轻轻抚摸着苏天征的背脊,像是在温柔的安慰。   “……”   在武帝的怀中,苏天征继续一脸懵逼。   在一开始的当机之后,她的大脑也很快恢复过来,开始处理这些繁杂的信息,并渐渐摸清了其中的逻辑,但……   这剧本好像不太对劲吧!   是的,虽然素言的话语逻辑非常清晰,而且奇迹般地和每一个现实证据相结合在一起,苏天征的确和尼采有过合作,亚空间的阴谋也只可能是来自尼采那边的情报……是了,如果是尼采给了素言关于楚离的情报、却没有透露她和楚离的关系、并证实苏夏是养女,那素言现在的态度是完全可以解释的。   因为,素言并不知道十二年前她和楚离的那些暧昧,而且,她的守宫砂一直都在——   但,但……这是不是躺赢得太轻松了点?   那个性冷淡的资本家会有那么好心?   明明都把楚离给卖了,竟然没有顺手卖了她?   额……这一点也能说通,因为如果尼采把她卖了,苏天征肯定也会跟武帝咬出婚戒的事,到时候大家同归于尽,所以在她的底线之上布局、出卖楚离、却保留她和楚离的关系,对于威廉尼采的行事风格而言,好像也能完美成立?   纷繁如海的思绪汹涌而过,一条条质疑出现,却很快被完美无缺的逻辑链条粉碎,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最大的漏洞尚存。   那就是亚空间梦境最后的那一幕。   素言的记忆……难道一点都没有苏醒?   她不记得自己跟楚离一起逃婚的事?   “等等,素言……”   为了避免表情被看出异样,没有从武帝怀中探出头,苏天征用有些古怪的声线道:“你……不记得亚空间里发生的事了吗?”   “亚空间?倒也不能说是不记得……只回想起了最后的一幕,祖龙阁下、天征碑前,小时候的朕、你、离和威廉尼采,还有王玄策和你父亲在废墟中央的那一幕,大概如此……”   武帝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有半分作假的样子。   准确的说,以苏天征的天赋直觉来看,从头到尾,素言都没有说半句假话,即使有个别停顿之处,也更像是因为“她自己也不能确定真相”的推断意味。   于是,这一刻,苏天征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喂喂,不会吧……   极其微妙的情绪浮上心头,不过元帅大人并没有放下警惕,天知道这是不是素言在玩猫捉老鼠的恶劣游戏,她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漏洞。   “那……列车上的那个心理学家,是怎么回事?”   那个夏洛特,接到的命令明明是那么明显的试探,这可和素言话中的信任不相符合,苏天征狐耳微微颤动,不打算放过素言话语中的一丝异样。   但落入耳畔的话语,却让她再度愣住了。   “哦,是朕在试探你和苏夏。”   武帝的声音简单直白,坦荡自若:   “那时候威廉尼采还没抵达燕京,朕也无法确定对你意图的推断,不能把这种机密告诉一个普通学者,也不能冒着通讯被拦截的风险直接跟你通话,就只能打着心理测试的旗号去寻找你和苏夏的异常了……”   “不过那个学者没给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尼采反而先到了……所以,朕就用她提供间谍情报的理由,把离安全地带到了紫禁城。”   话音落下。   “……”   苏天征一时沉默了。   完美。   完美无缺的逻辑链条。   她终于再也找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了   这一刻,纷繁如海的心绪汹涌在她的心间,潮起潮落,令她的心一瞬间乱了起来。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素言胸口的大片雪白,不知为何,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了久远时光前的一幕画面。   是的,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   ——十二年前,在大床上沉沉睡去的年幼素言。   于是,苏天征的神情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而就在同一时刻,将苏天征抱在怀中的武帝,微微侧过头。   她眺望窗外的紫禁城宫,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柔和表情。   只是,没有人看到。   那双深邃眼眸的深处,蕴藏着难以琢磨的异样笑意。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华夏的天子这样想着。   是的,当苏天征认为她和楚离的关系还没有被发现时,她就会竭尽全力地去隐瞒自己的一切异常,不让造物议会和其他任何人发现她对楚离的感情,从而也不会再有暴露楚离真名的风险。   计划的最后一个不稳定因素,就此抹消。   当然,作为代价,武帝很清楚自己究竟可能会付出什么,以这只狐狸胆大包天的秉性,就算安分几天,恐怕后面也会按捺不住本性,再做出和小时候同样的事来……   不过,比起计划和未来的全面崩盘,一些小小的牺牲,至少还在承受范围之内,而且,这也不是不能避免的情况,只是到时会很麻烦罢了。   总而言之。   看着远方的黎明。   她微微一笑。   【赢了】   这一刻,天子的微笑温柔而美丽。   是的,此时此刻,紫禁城的天子陛下,当然有资格露出这般美丽的笑容,数个昼夜的落子布局,竭尽毕生智慧的完美战术,终于换来今日的完美局面——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可以让她为之担忧了。   就像窗外的黎明。   一切都是崭新的希望。   不过……   万事万物并不是绝对的。   即使是这个世界的不稳定因素都被排除殆尽。   也还有……   ——来自世界外侧的不稳定因素。   “滴答滴答——”   夏季的六月,大雨来得总是那么令人措手不及,就在武帝和苏天征沉浸在各自的心思之间时,燕京城中悄然下起了雨点,先是滴答滴答的轻响,打湿了窗外的飞檐,没过几分钟,很快就开始变得大了起来,直到武帝从繁杂心绪中醒来,已看到一片朦胧的雨幕悄然笼罩了紫禁城的远方,看上去有几分诗意。   白衣女人微微怔了怔,却并没有当一回事,只是笑了笑,便将目光重新投向怀中的苏天征。   当然。   她也没有注意到。   在瓢泼大雨间,整座燕京城中,缓缓开始流动的以太轨迹。   -----------   -----------   PS:ok,接下来开启《“夏素言,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篇——》……或许也可以叫做《始皇出差记》? 第六十七章 始皇:于是我回来了(上)   PS:关于章末出场的维多利亚,最终采用了“戴眼镜的金发少女”的全盛时期形象,我知道会有违和感,但这是在群里讨论半晚又思考半晚的结果,脑壳快爆了熬到五点才确定下来……我也很绝望啊……   首先明确一点,她不是女主,没有任何暧昧情节,戏份也不太大,只是本卷负责搭档始皇和推动始皇感情线,其次,这是根本设定(英灵死后回归全盛形态)和剧情必需(楚离不能认出她或觉得她很熟悉)的双重要求。   最后,和所谓萌点无关,只是用老奶奶形象会使后续剧情(譬如维多利亚发现始皇和楚离在【哔——】之类的)的画风异常诡异和严重出戏(总让我想起本位面的英女王伊丽莎白),而御姐太多,萝莉太离谱,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选项……总之正文全部用“维多利亚”和“她”的第三人称,几乎不写外貌、全力削弱形象存在感就好了,其实一个少女少年外壳里套着沧桑灵魂的设定也挺常见的……   所以就不要纠结维多利亚的形象了,反正只是这卷的小配角……啊,凌晨五点,猝死前滚去睡觉,睡前求月票……(躺尸)   --------   中央军部地下十三层,审讯室。   当远方的雨幕覆盖了整座紫禁城、阳光折射间有淡淡的光点飘荡时,楚离和夏素言身在的审讯室中,也有无形的光点撒落在空气里。   不过,这些并非是雨,而是以太之光,它们在虚空中组成无形的光幕,倒映出远方的天子寝宫中苏天征和武帝的影像——这是为了让楚离更好地理解计划,夏素言刚刚进行的现场直播。   “原来你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让狐狸以为你跟小时候一样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效果的确很完美,如果站在不知晓真相者的立场上,恐怕连我都会被你瞒过去……”   楚离看着光幕中被武帝抱在怀里的苏天征,聆听着耳畔回荡的余音,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在对“狐狸又被忽悠了,真没人性!”这件事感到无奈的同时,背后也不禁浮现了几滴冷汗。   智商高的女人真的好可怕……这样比较起来,反而是看似杀机四溢实则蠢萌蠢萌的大狐狸更让人有亲切感,至少在她身边只需要担心被【哔——】,而不需要担心被【哔——】后还替她数钱。   “不过,这样做的话,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抛开乱七八糟的心思,楚离看向身旁的白衣少女,犹豫片刻,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道:“素言,按你刚刚的说法,狐狸‘当年最爱做的事’什么的……你的意思不会是……”   后面的话楚离没有说出来,不过两人显然都心知肚明。   ——以那只狐狸骨子里肆无忌惮的性格,就算面对如今的天子素言,在“素言什么都不知道”的假设下,谁知道她会不会又打算在祖龙阁和天子寝宫来一回“重操旧业”?   对于这个问题,夏素言并没有开口回答,她只是挥挥手,把半空中的光幕抹去,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意味难以言喻的淡淡微笑。   成年版的狐狸和素言,这两个身材超级棒的御姐抱在一起玩洗面奶的场景十分诱人,虽说某种意义上感觉怪怪的,但楚离依然觉得很养眼,忽然被关掉画面,下意识地不禁有些遗憾。   不过,这种小事显然并不重要。   看到夏素言的默认,楚离的额头不禁有几滴汗水滑落。   等等,为什么他忽然有种计划成功后,狐狸就会立刻被素言做成狐皮大衣的不祥预感……史书上对权臣做这种程度忍让牺牲的皇帝,基本都是在掌权之后就把权臣给挫骨扬灰了吧!   “不用担心……我不会对妲己做什么的。”   似乎看出了楚离眼中的忧虑,夏素言摇了摇头,轻声微笑道:“我又不会傻到给她留出足够的时间,让她真的能做些什么,只是给些小小的甜头,让她不会怀疑背后的真实性而已,为了最后的完美结局,过程中的一些牺牲,在所难免,再说了,反正……”   说到这里,她莫名地顿了一下,才缓缓继续道: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这话里的“第一次”,自然是指她少女时代,为了救下两人的性命,对狐狸和楚离亲密关系的放任自流、乃至是推波助澜。   某种意义上,她的确是这方面的“行家老手”。   “……”   楚离苦笑道:“只有这一个理由吗?如果只是这样,那我可以帮你说服妲己,让她也参与这个计划就行了,暴露的风险并不会因多一个人而大大增加,相比这么荒谬绝伦的事情,让妲己加入又何妨呢?”   是的,在楚离看来,小时候的那些暧昧夜晚,已经足够让他在面对素言时有种跳巴别塔的冲动了,现在真相已明,要是再复制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大概会当场爆掉。   虽然长大后的苏天征看上去各种不靠谱,但毕竟也是始皇养大的,对于战略欺骗这种事,也不一定不能接受……吧?   抱着一丝希望,楚离望着素言,试图说服她换个主意。   然而,意料之外的话,却落入了他的耳畔。   “……不,也不止是这一个理由。”   短暂的沉默后,夏素言轻声道: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嗯?”   楚离不解道。   更重要的理由?   能有什么理由,会比自己重新经历一次童年阴影的结果更重要?   困惑的心绪充斥在楚离的心中,直到他听到素言的下一句话。   “……我不想让妲己发现,我其实早就知道她做过的一切。”   像是经历过了很久的心理斗争,夏素言沉默良久,才说出这个理由。   顿了顿,她再度露出一个意味莫名的淡淡微笑:   “——永远。”   永远不想被她发现。   是的,就像是命运之弦的牵引,在两个不同的时间点、两个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方式,苏妲己和夏素言,却表露出了完全相同的心绪。   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的过去。   这其中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心情,或许连她们自己都难以说清楚。   理所当然地,楚离也没能听懂其中的意味。   “总而言之……像是我们三个人小时候那样的日子,再多让它停留一段时间吧。”   复杂的神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夏素言渐渐平静下来,微微一笑,道:“今晚,等你在大会开幕式上‘血脉觉醒’之后,我们三个再到祖龙阁的天台重聚吧,不论怎么样,隔了十二年,我们三个终于又在一起了,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而且,至少第一天,妲己不会有胆量做什么的,不用担心她,而且……”   “嗯,明白了。”   楚离也回过神来,暂且放下对素言所做选择的不解,专心于对话,而当他听到“重聚”这个词时,心情也不由得变得好了起来。   是啊,不论过程如何曲折、未来如何未知,相隔了那么漫长的岁月,三个人终于再度回到了同一座城市,无论如何,都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这样想着,他就听到了夏素言的后半句话。   “……而且,我也从国库拿了醉倒次位英灵的猴儿酒,只要最后骗她喝下去,等我们三个上床时,她就算醒着,但也是醉醺醺地任人摆布,绝对不可能会有清醒的意识和醒来后的记忆了——”   “……”   楚离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等等,这就是所谓的庆祝?三个人上床是什么鬼?你刚刚不是还在说对骗狐狸上床没性趣吗!感情你还真打算第一次就上这么刺激的玩法啊!   过山车般从天堂跌到地狱的眩晕感,让楚离的血压再度飙升到了临界线,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白衣少女,然而映入眼帘的却只有淡淡的微笑。   “这是什么表情,可不要忘了……”   夏素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轻声笑道:   “——你不是刚刚才答应过我,愿意今晚当着妲己的面吗?”   不不不,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把狐狸打晕那种呢,再不济也是等她睡着,这种灌醉以后一起上睡醒以后当没事发生的玩法,已经超出我的道德底线了啊!   这一刻,楚离心中浮现了跟不久前的狐狸同样的想法——发现眼前天子的人格下限好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心理预期。   不过,这件事也提醒了他另一点。   “说起来,素言……现在计划也说完了,你不会真的打算在这种鬼地方的地毯上做些什么,然后把录像发给岚之王和狐狸吧?”   楚离环顾四周,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想起了素言一开始进门时说的那些话。   不过还好,就素言计划的全貌而言,那这种事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不然一开局就崩盘了。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哦……我骗你的。”   夏素言先是怔了怔,然后露出微笑,道:“第一次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在审讯室,当然是在今晚,月下花前,举杯共酌……我们三个人一起的时候了。”   这意思难道是三个人一起结束第一次吗!那狐狸这边究竟是谁来负责啊!   楚离觉得自己的三观再度被震成了碎片。   “与其考虑这个,不如先想想究竟该给谁发请柬吧。”   似乎觉得楚离的表情很可爱,夏素言的微笑变得微微柔和了些,她来到楚离身前,然后按了一下审讯椅,楚离手腕上的枷锁随之打开。   “东皇太一,打开审讯室吧……还有,结束录像,永久删除其中涉及计划的所有部分,然后把剩下的内容保留到你的数据库里。”   顿了顿,天子补充道:   “——只有皇帝权限才能访问,其他任何人一律禁止打开。”   【遵命,陛下】   随着东皇太一的温和声线,审讯室的黑体玻璃再度渐渐开始褪色,而楚离怔了怔,则用有些微妙的看向身旁的少女。   原来,是打算留作纪念品吗?   有些异样的心绪盘旋在楚离心间,直到夏素言的下一句话响起。   “皇家密道已经开启,我会带你直接从这里回到祖龙阁,威廉尼采很快就会到,‘引导真实的谎言’在她身上,她会为你进行计划最关键的一步,那枚权能结晶的搭载……然后,你将以新的身份进入上沪种子序列,参加今晚的大会开幕式。”   “……”   当听到“威廉尼采”四个字的这一刻,楚离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等等,为什么有种刚出龙穴又入狼窝的不祥预感?   ——而且,那枚权能结晶分明已经变成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了,尼采待会儿准备怎么给他搭载啊?当着素言的面指着戒指让它一闪一闪亮晶晶吗?   心思如闪电般急转,楚离下意识想找个借口推脱一下,至少能有机会和尼采独处、问她究竟有什么打算……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几乎毫无可能性,毕竟从审讯室出去,如果不想暴露,那就只有去祖龙阁一条密道可走。   “怎么了?”   而在这时,素言带着淡淡疑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不,没什么。”   楚离心中默默长叹一声,只得决定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了。   既已决定,那也就不再犹豫,楚离站起身,看向面前的素雅少女,和记忆中并不相符的身高差视角,令他一时微微怔然,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笑了起来;   “我们走吧。”   站起身的楚离,比她高出许多的模样,令夏素言也怔了怔,下意识地微微仰起头,半晌,也露出淡淡温柔的微笑:   “嗯……”   “——走吧。”   就这样。   在一间无人知晓的审讯室中,温馨与伤感、微笑与冷汗交叠的奇妙氛围间,昔日的少军主与今夕的武帝,结束了久别十二年之后的重逢,也拉开了一个崭新计划的帷幕,他和她的影子重合,一起走向祖龙阁的方向。   虽然或是在为和盟友的相见和翻车的未来而忧虑,或是在暗暗思索今夜的准备和布局的完善,但此时此刻,两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妻,都认为自己和对方的婚礼不会再有什么波折。   即使是祖龙阁外的瓢泼大雨,大概也会让两人觉得浪漫而怀有诗意。   因而。   理所当然地。   他和她,都不会知道,此时此刻,燕京城的某个角落,却迎来了两位来自远方的客人。   或者说。   故人。   **   同一时刻。   燕京火车站。   【相位坐标锁定,以太锚点落成,投影传送完毕——】   时针临近七点,数个小时的忙碌工作后,上沪数万名乘客的登记和安置工作基本完毕,候客大厅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十人还在等待,而外面的大雨中,也只有列车孤零零地躺在铁轨上。   【最后一次检索完毕,本地区存在亚空间异常波动,确认为目的地——】   显而易见,漫长的一夜中,没多少人能睡好觉,抵达燕京的兴奋过后,大厅中的人们大多挂着朦胧的睡眼,很多孩子更是不停地打着哈欠,而登记人员也累得不轻,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整个大厅中,大概也只有留守的几名大夏龙雀神情肃穆。   【嗯,站牌在前面,是燕京火车站,我们到了】   不过,由于剩下的乘客很少,所以他们也不再巡逻,只是把守着几个主要分割位置,把目光停留在乘客身上。   所以,也没有人能发现。   此时此刻,远方的雨幕深处,缓缓走来了两个身影。   然后,停在了孤零零的列车和站牌之前。   “所以说,我并不是很喜欢文明之理的这种投放方式……”   叹了口气,走在后面的金发少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紧了紧雨披,对身旁的女人道:“每次离开‘座’,不是飓风就是暴雨……”   “……”   女人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站牌。   似乎早已料到了女人此刻的样子,维多利亚并不因这份冷落而有什么在意,只是看了一会儿女人的表情,摇了摇头。   “好了……吾友,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第一次回到世界内侧,我也很想知道今朝的不列颠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景象,但想要抒发一下与故乡久别十二年的感慨,还是等找到那个亚空间波动的源头再说吧……结束以后,我再陪你去看一看整个燕京。”   言罢,维多利亚拍了拍女人的手臂,走向候客大厅的方向。   女人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仍是在默默凝望着眼前的站牌,良久良久,才将视线移开。   她看向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   她看着这片熟悉而陌生的土地。   “燕京……”   始皇轻声呢喃。   燕京。   燕京。   一别十二年,回头万里,山河未改。   只是……她的孩子们,还在吗? 第六十八章 始皇:于是我回来了(中)   PS1:关于维多利亚,改回老人版本……mmp……跪了,一夜纠结白费苦工,下笔时才发现少女版维多利亚我特么写不出来,改了八遍都是崩崩崩,老人心少女身什么的难度IMAX,往往没注意就写歪了……还是请回我们尊敬的老先王吧……以后我再也不作死挑战人物塑造笔力上限了……(躺尸)   PS2:本章会拓展很多世界观名词,后续会慢慢详细解释,先大概有印象就好……   -----------   -----------   近乡心怯。   或许这位统治了华夏帝国整整一个世纪的君王,毕生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踏在燕京的土地上,会再度生出这般儿女情长的心绪。   当长靴踏在雨水浸湿的泥土上时,她忽然想起一个世纪前,天伐战争结束的那一日,她骑在战马上,率领天征军缓缓走入几近化为废墟的城门,有瓢泼大雨冲刷着大地上的血迹,苍茫的雨幕笼罩着整座古老的燕京城。   长街两道,七十万北人相迎。   那是始皇生命中对燕京城的第一抹记忆。   不,或许也不算是第一抹,在幼时的梦中,她也曾见过这座古城……她是南明的长公主,人生的童年和少年都在天京的蒙蒙细雨中度过,对北方的印象只有泛黄史书上的丹青笔墨,和长辈口口相传的古老往事,连大雪都没有见过,但不知为何,这座燕京城却总是在她的梦中出现。   就像很多年后,即使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也总是梦到它一样。   “很多年前,朕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每次梦到北方,醒来后总是在想,等到有一位大英雄带我们打回家的那一天,朕跟在队伍的后面和大家挥手时,应该展露出怎样帅气的姿态……”   候客大厅中,伫立在窗前,始皇负手而立,看着外面的大雨,对身后的维多利亚说道:   “现在想来,和昨晚的心情,倒是有些相似。”   一袭漆黑龙服下是高挑傲人的身躯,腰配天子剑,及腰的长发如瀑布般洒落而下,剑眉星目,翩若惊龙,开国的帝王伫立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和十二年前的姿态一般无二。   只是,看向窗外雨幕时,那双眼眸间,不再像十二年前般是不可动摇的威严和钢铁意志,而多了几分淡淡的迷惘。   年迈的老人伫立在她的身后,此时此刻,两人正在候客大厅靠窗的角落中,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存在和交谈,但周围的人群和大夏龙雀,却没有一人将视线投到她们身上,像是她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没想到你也有这种幼稚的时候啊……吾友。”   维多利亚微微一怔,然后不禁叹了口气:   “所以,就像当你第一次走进这座城市时的心情一样,现在,也对旷别已久的燕京有些近乡心怯了?是因为这一次的使命,还是……”   剩下的那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所谓的使命,正如两人走入大厅前所言的那样,她们之所以从世界外侧被文明之理派遣至此,是为了寻找两日前从上沪逐渐流动到燕京的亚空间异常波动,并予以解决,然后再返回世界外侧。   而后半句的理由,自然是两人都清楚的那个缘由。   ——始皇的三个孩子们,如今究竟身在何方。   “或许吧。”   始皇顿了顿,说道:   “或许,从十年前你回归文明之理时,告诉朕夏棣发起叛乱的那一刻,对于这座燕京城,朕就有些心怯了。”   “……”   维多利亚又是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吾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除去德意志帝皇和苏斯洛夫外,这十二年里没有其他上位英灵回归文明之理的记录,华夏也只有一个次位英灵陨落,夏棣的叛乱显然已经被平息,无论是素言还是妲己,都不会发生什么事,而离儿也很可能已经从英伦三岛返回了华夏……不要总把情况想象得那么糟糕,还是把心思放在我们的使命上吧。”   “回归”,这是只有逝世的英灵才知道的事,这个世界幕后的铁则之一。   作为神秘而未知、唯有英灵才能感知到、却不知它本来面貌是什么的伟大存在,文明之理在人类历史上始终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它赋予英灵们血脉与理,还有天之座的力量,间接引导着人类的发展,却始终没有再展现过其他的“神迹”。   唯有上位血脉的英灵逝世之后,才会被它呼唤到世界外侧——除此之外,连天之座都不能。   十年前,在始皇前去冰岛的两年之后,维多利亚溘然长逝、回归文明之理,她正是在那里见到了以另一种方式在冰岛重获新生的始皇,同时也将始皇离开后发生的那些事告诉了她,从夏棣叛乱、素言成为傀儡,到离儿和妲己万里逃亡、重伤濒死时被她救下成为守夜人,一一道出。   ……当然,她也隐瞒了一些……嗯,或许没有必要说出来的东西。   不过,维多利亚逝世之后的那些故事,两人就难以知晓了,最多只能通过文明之理的记录知道华夏有一个次位英灵陨落而已。   这也正是始皇如今心怯的根源。   是的,她的忧虑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就像维多利亚所言,死去的最大可能性是夏棣,三个孩子应该都还活着才对。   所以,这其中,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维多利亚的劝慰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始皇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动容的神色。   “嗯,朕当然知道,的确没有第二个上位英灵回归文明之理的记录,所以离儿绝对没有死去……”   始皇的神情有些无言的冷漠,她微微闭上双眸,淡淡道:   “——但五年前亚空间入侵现世时,熊熊黑炎之中,华夏上位英灵之理破碎的那个记录呢?”   话音落下。   这一刻,维多利亚也随之沉默下来。   很显然,即使她想再出言安慰自己的挚友,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作为死后回归文明之理的上位英灵,虽然就存在形式而言,她和在冰岛重获新生的始皇还相差甚远,但两人对这个世界幕后真相的了解却不逞多让,她当然能理解始皇明明确定她家离儿没有死,却还有着如此糟糕心情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因为有些结局,比死亡还让人糟心一千万倍。   在世界内侧、各个国家的常识中,英灵之理破碎等同于死无葬身之地,历史上没有一个存活记录,而在两人了解的知识中,只要文明之理中不存在回归记录,否则哪怕是英灵之理破碎,也不代表死亡。   在一般人看来,这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矛盾的,如果概率不是必死,按理来说,漫长的文明历史中,总该有一两个幸运儿存活、并留下史料才对。   但这个世界上,却并没有那些“幸运儿”的半点踪影。   这怎么不是矛盾呢?   然而。   作为来自世界外侧的存在,此刻的始皇和维多利亚都知道,这个矛盾的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   “……或许,在五年前那场大火退去时,亚空间里的那个存在,不一定对离儿下手了。”   漫长的沉默后,维多利亚说出了这个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劝慰:   “——那个存在应该知道,如果离儿堕落成了她的王子,你一定会发疯的……面对一个发疯的天之座,她至少三分之一的国度都会被彻底毁掉,这种代价,并不值得她为之付出。”   “亚空间”。   “那个存在”。   “国度”。   “王子”。   当这些熟悉的字眼,落入始皇的耳畔时,这位神情冷漠、微闭双眸的皇帝,一瞬间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还带着几分狰狞的意味,更有抑制不住的冰冷杀意从周身蔓延开来。   【嗡——】   这一刻,腰间的天子剑微微鸣动,无形的以太轨迹扭曲现世,短短一秒钟后,连苍穹之巅的落雨都为之停滞了一刹那。   “嬴政——”   维多利亚第一时间察觉了异样,老人眉头皱起,伸手按住了始皇腰间的天子剑,声线也变得肃穆起来:“我们是世界秩序的维护者,不能干涉世界内侧的一切,感到愤怒的话,等回到世界外侧的时候再发泄出来——”   当老人的手按在天子剑的瞬间,不但虚空的以太轨迹转瞬消散,大厅中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刚刚发生在角落里的事情。   “吾友,我知道你对亚空间里的那些存在有多么厌恶,尤其是那个家伙……但这不是亚空间战场,我们现在是在现世,你一道天权就能扫平整个燕京,还是冷静点吧……”   看着身旁杀意仍未散尽、面色阴晴不定的始皇,维多利亚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和这位挚友的友谊持续了一个世纪,她当然知道始皇不是那种冲动的性子,大概只是想到自家自幼呵护捧在手心的离儿落到那个存在手里、堕落成黑暗王子的模样,下意识地有点精神崩溃罢了。   正如她刚刚所说的那样,如果那个存在令离儿堕落,恐怕就真的要被发疯的始皇拆光一半国度了,这么巨大的代价,真的会有人去做吗?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蠢事自然是不会有人去干的,但每到这时,维多利亚不禁又想起那个存在的行事风格,顿时感觉一阵隐隐头痛。   ——这种事,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那个存在会万分愉悦地去做啊……不仅去做,恐怕还会变着法来刺激嬴政发疯发得更厉害吧……   所以说,也难怪她的挚友会那么“近乡心怯”了。   因为,片刻之后,两人就将链接这个世界的互联网,去寻找和本次使命相关的信息,而在这个过程中,也难免要去接触现世这十二年来的过去……其中当然要包括那三个孩子如今的处境,尤其是离儿。   而如果离儿既不是华夏的龙军元帅,又不是不列颠的守夜人,更是在全球英灵的名录中毫不存在……那大概,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   ——五年来,他一直在那个存在的国度深处,逐渐堕落成黑暗的王子。   ……维多利亚不敢想象,如果真相真的是这样,等这次使命完成、回归世界外侧后,她的挚友究竟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来。   或者说,单单在这次“寻找两日前上沪亚空间异常波动源头并予以解决”的任务过程里,嬴政就会忍不住把目标改成“杀进亚空间寻找我家离儿并把那个家伙予以解决”。   她只能祈祷,等会能在世界范围内找到离儿相关的记录。   某种意义上,这也不单单是为了她的挚友。   望向遥远的西方,老人轻轻叹了口气,脑海中闪过一个有着圣青色双眸的稚嫩少女。   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和她当年所设想的一样,成为一位优秀的王者了吗?   和她当年所计划的一样,迎来了属于她的执剑人、收获了真正的爱情了吗?   这样纷繁的思绪,在维多利亚心中回荡着。   直到始皇的声音响起。   “……我们开始吧。”   漫长的沉默之后,始皇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些,但依然带着挥之不去的冷意,似乎终于做好心理准备,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度闭上双眸。   然后,无形的以太粒子,便在空气中缓缓浮现,如流光般来到大厅中央的银幕上,形成了一道桥梁,然后,在始皇和维多利亚的面前,一道虚拟的银幕展现出来。   “……”   始皇看了一会儿那道银幕,面色又是阴晴不定了起来。   维多利亚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挚友肯定难以动手,索性摇了摇头,自己点了上去。   “准备好了吗?”   又看了一眼始皇,维多利亚问道。   “……”   始皇沉默良久,缓慢而坚决地点了点头。   “开始吧。”   让她看看,她的离儿,究竟是和素言成婚后幸福美满,还是落入了亚空间的深渊—— 第六十九章 始皇:于是我回来了(下)   三分钟后。   候客大厅。   或许眼下的这一幕,在她昨夜那个朦胧虚幻的梦境中,早已被预言到过,但当现实真正将这般残酷的真相展露在她面前时,始皇的心中还是感受到一阵深入灵魂的冰冷和疲惫。   是的,在昨夜的梦中,她或许已经看到了真相的一角。   怔怔地看着大厅外的潇潇雨幕,始皇忽然又回想起了昨晚那个荒谬却“真实”的噩梦。   就像小时候做的那些燕京之梦里,除去长辈口中北方梦幻的雪景外,她还看到了史书中描摹的尸山血海一样,在世界外侧的昨天,在即将回到世界内侧的前一夜里,她再一次梦回燕京的时候,也看到了她的离儿。   可能只是因思念和忧虑而诞生的寻常噩梦,也可能是源于在那个存在的国度战斗时所受的灵魂污染,不论如何,在“座”上沉沉睡去之后,她恍惚间又梦到了她回到紫禁城的时候,她和长大成人的孩子们再度重逢的模样。   是啊,孩子们终于长大了,不但如此,大概梦境总是将人心目中最美好的未来展现,那些梦中的孩子们远比她过去最好的设想还要优秀:素言仍是一袭白衣,但却再非文学少女的柔弱模样,而成了像母亲般威严的天子,妲己也不再精灵古怪,虽不知为何身着龙军的制服,朦胧间也看不清军衔,但却俨然是一幅肃杀的军人气质——   女孩儿们都长大了,无论是心灵还是肉体,从青涩的稚嫩少女成为了完美的成熟女性,完美得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虽然这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梦,但却依然令她为之欣慰不已。   而离儿……不知为何,大概是因为她日夜思念的缘故,梦中,唯有离儿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很奇怪,但毕竟梦境总是不合逻辑的,她也并未在意,反而还有些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开心——毕竟还是小孩子的话,就能像小时候那样,把他抱在怀里了。   只是,梦中的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想来应该早已和素言成婚了。   所以,她还是没有再表现出什么亲密的姿态。   于是,她只是坐在天子寝宫里的小小宴席上,一边喝着素言拿来的、紫禁城国库珍藏的猴儿酒,一边笑着听着三个孩子们讲述这些年里的故事,在亚空间中充满着战争和杀戮的十二年后,再度享受久违的温馨和安然。   多么美好的梦,虽然朦胧梦幻,甚至听不清耳畔的话语,但依旧美好得让人不愿离开。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始皇想。   但噩梦之所以是噩梦,正是因为它总喜欢把最美好的东西彻底毁灭给你看。   她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场噩梦的最后,美好的时光持续到那场宴会的终结,她和三个孩子一起拼了两张床、在寝宫的卧室一同入睡,她记得自己朦朦胧胧的进入了梦中的梦乡,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异样的呼吸声将她惊醒,于是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二年前的皇家学园,三个孩子所住的寝室。   是的,就像所有毫无逻辑的噩梦一样,时空变得混乱,从内饰到场景,那绝对不再是天子寝宫,而应当是皇家学园的寝室,三张并排的雪白大床,三个年幼的孩子,她看到素言在最右侧的那张上沉沉睡去,她则莫名地处在最左侧、离儿的床上醒来。   然后。   在最中央。   本应属于妲己的那张床上……   那张床上……   ……   始皇永远不想再回忆起当时看到的那一幕情景,然而,像是诅咒一般,从醒来后的整个黎明直到如今,那一刹那的画面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有消失,她甚至……甚至……   甚至能数出年幼妲己的白皙双腿上,究竟有几滴晶莹的汗水。   而离儿,又是怎么把它们从上到下、一一舔掉的。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糟糕的噩梦了,没有之一。   还好是梦。   始皇想,带着满头大汗从噩梦中惊醒后,她唯一能庆幸的也就只有如此了……唯一能庆幸的,也只有十二年前的那三个单纯如白纸般的孩子身上,不可能发生过如此龌龊的丑事,这不过是因她的精神压力和亚空间污染而孕育的噩梦而已,梦醒了,也就好了。   真正的离儿和妲己,当年又怎么可能背着素言,作出这种疯狂的举动呢……不过是两个幼稚到天天打架的小孩子而已,恐怕连这种事代表着什么意思,都还只有生理卫生课上的一点点概念吧?   然而,即便是虚伪的噩梦,它却也仿佛在用另一种方式,预言着始皇最为担忧的未来。   ——如果离儿真的落入了那个女人的国度,恐怕她未来在世界外侧的战场与他重逢时,就会看到一个比这个梦境更堕落一万倍、一百万倍的离儿,以无拘无束的欲望为掠夺的动力,率领那个女人的军团,将亚空间的战争再度拓展到文明的疆域。   到时候,昨夜的噩梦,不过只是小儿科而已,连残酷战争中的小小插曲都算不上。   就算那个过往单纯无比的孩子,因堕落而甚至变得对她都产生了某种欲望,始皇都不会感到奇怪。   也正因如此,她在来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之后心情并没有太多回到故乡的喜悦,而是像在迎接一场早已知道结果的审判。   到了现在。   梦中的审判,终于成为了现实。   【……就像他在那场战争中与法兰西圣女共同行动的理由一样,这位神秘上位英灵的姓名、样貌、国籍和过去,至今不为人类所知,我们对他最后的了解,也唯有孤身一人闯入熊熊黑焰之中的伟大牺牲……】   “这是在不启用过去权限、不干涉世界内侧运行的前提下,整个世界互联网范围内的公开信息中,能找到的、离儿所遗留的最后记录了。”   维多利亚摇摇头,看着虚拟银幕的搜索网页,对身旁的始皇道:“少军主给世人留下的印象只到十二年的北大西洋,守夜人的存在是不列颠的最高军事机密,连关键词都被阿瓦隆系统屏蔽了,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离儿在那场战争中是和法国的新生英灵一起行动的……大概是六年前晋升上位的那个记录吧。”   理所当然的,作为来自世界外侧的存在,拥有着规格外的战力,为了守护世界内侧的脆弱秩序,除去和使命相关的必要行动外,她们不能大幅度干涉现世的运行,这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不能暴露“死而复生”的事实。   而动用皇帝权限链接阿瓦隆和东皇太一,虽然可以命令人工智能消除记录,但总有暴露的可能性,不到使命即将失败的关头,她们绝不会去做……而且,以现在所能看到的信息量来说,其实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了。   ——除了落入亚空间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上位英灵从那场大火中留下性命,还在五年内不被任何世人发现呢?   且不谈保住生命已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单单是在全球聚光灯下隐藏自己还活着的事实与掩盖五年来的后续行踪,这其中涉及到的人脉资金和布局计划,就是连不列颠都不敢轻言成功的可怕工程了……毕竟就是算联合国五常的家里,都还有成千上百的间谍和叛徒在虎视眈眈呢。   很显然,昔日作为皇帝、统治着各自的庞大帝国的两人,对这个道理都再清楚不过了。   “……”   始皇的脸色复杂得可怕,如果不是刚刚才被维多利亚挡下过一回,勉强冷静了一点,恐怕又要有冰冷的杀意迸发。   看着自己的挚友,维多利亚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想安慰,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毕竟,她现在的心情,恐怕也和始皇差不了多远。   “……再看看素言和妲己的记录吧。”   沉默片刻,老人苦笑道:“刚刚的记录里虽然没提到她们,但也提到了战胜国华夏的字样,再加上夏棣已死,还有这座城市的繁华景象,想必她们现在应该也做的很不错才对……不看看吗?”   “……”   维多利亚的话对始皇似乎有了几分触动,她瞳孔深处流露出犹豫之意,但片刻后又想起了什么,眼神中多出几分叹息之色,半晌,才道:   “……不用了,既然不能和她们见面,再多看的话,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你有空帮朕看一下就行,她们没事的话,就不用再多说什么,能过得好,朕就放心了。”   言罢,她沉默片刻,转身离开窗前,向一旁的座位处走去。   “朕想休息一下……三分钟以后,我们去寻找那个亚空间波动的源头,完成我们的使命。”   这话听起来很是平静,没有什么杀气,但以两人这么多年的相处,维多利亚自然能听懂,这话里应该还有半句没有说出来。   ——完成使命后,朕再杀进那个女人的国度,把离儿重新夺回来。   看着始皇的背影,维多利亚又是轻轻苦笑一声,有些无奈地看向身前的虚拟银幕,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继续看下去,去寻找关于这十年来,从华夏九州的紫禁城到英伦三岛的白金汉宫,更多的过去。   不单单是指素言和妲己,刚刚那句话,或许也是老人在问自己。   究竟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孩子这些年的过去?   指尖轻轻划过银幕,却没有点开任何页面,维多利亚凝望眼前的虚拟银幕,心中却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总是笼罩在蒙蒙细雨中的伦敦。   还有白金汉宫的花苑静亭中,总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两个孩子。   ——公主,与守护她的骑士。   “执剑人啊……”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出了她在现世的漫长生命中,最后一个布局的名字。   那个本应看穿了半个世纪的未来、不惜“背叛”她和始皇的友谊、来打破不列颠被她女儿的固执毁灭的那个可能、为她的两个孩子们赢来真正的幸福,如今却失败在世界之外的变数上的……计划。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计划是完美无瑕的。   作为搅动了一个世纪西欧风雨、和始皇远隔亚欧大陆对垒百年的英伦王者,即使垂垂老矣,维多利亚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十年前,当她逝去的那一天,将王权之杖的密钥用纪念品的名义交给那个戴着漆黑面具的长夜骑士时的时候,虽是竭尽了她一生智慧的结晶,但她却并没有抱着多么傲慢的心情,她早已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会令她计划失败的变数。   无论是离儿对始皇的炽热爱意难以随时间逝去,还是lily骨子里的固执难以被时间打磨,这世上唯有人心是上帝也无法动摇的存在,感情是难以用智慧去操纵的……维多利亚想过很多很多,她用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两年去思考失败的可能,然后弥补,然后再发现更多的失败。   但她在弥留之际,终究认为,即使那两个孩子的爱情中存在着再多的挫折和坎坷,有再多的误解和伤害,他和她在漫长的时光后,也终将赢来真正的谅解,收获真正的幸福。   是的,真正的幸福,远比她这位对爱情一窍不通的挚友为离儿所强行安排的那场婚姻,更真实的幸福。   虽然远隔一整个欧亚大陆,对素言和妲己的了解只在情报机关的汇报和始皇的口中,救回来的离儿性子也变得孤僻冷漠、极端抗拒回忆往事,但偶尔的短暂提及中,维多利亚依然能读出几分他的感情,并不多,但已经足够了。   且不提即使是再多苦难也无法磨灭的、对始皇的炽热爱意,就算对于苏妲己,这孩子眼里偶然流露的“情愫”也比对素言多出几倍,虽然不能推断出他有没有爱上那只精灵古怪的小狐狸,但唯一至少肯定的是,他对自己的未婚妻,是纯粹当做好朋友看的。   ——嗯,爱上了自己未婚妻的妈妈,对未婚妻的闺蜜有朦胧的情愫,唯独对未婚妻没感觉,这种婚还结什么结,新婚之夜不离婚就不错了,强行把这一对按在一起迟早要出人命,说不定还是三条……   在维多利亚看来,连那只小狐狸和素言的爱情相性,都比离儿和素言强到不知哪里去了,至少一个活泼调皮一个安静文雅,让苏妲己穿上男装,两个孩子搭在一起也挺般配的——总归比搭上离儿适合。   所以说,相比于让这种皇宫伦理剧在挚友离世后发生,让整整三个无辜的孩子因为包办婚姻这种华夏封建陋习而失去一生的幸福,维多利亚还是选择了开启一个新的剧本。   ——显而易见,公主和骑士的伟大爱情,才是最长盛不衰的欧洲史诗剧本。   ……好吧,虽然也有包办婚姻的嫌疑,但实际操作中还是没有强迫因素的,维多利亚只是想让两个孩子逐渐接近并互相吸引而已……事实上她也做到了,短短一年,她还没去世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产生了朦胧的情愫,不说形影不离,至少非守夜人工作时间,经常能看到两个孩子在一起的场景。   现在想想,真的很让人怀念啊……   只是,已经回不去了。   念及于此,老人的神色变得黯然了一些。   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这是她的一位故友和宿敌常挂在嘴边的话,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人的一生中,总有些不可抗拒的力量,会令你毕生的心血为之白费。   即使尚在人世的时候,她几乎料到了一切,甚至凭借始皇离世后的一面相见,就读出了夏棣的一丝野心,从那年的夏末就开始着手作出准备,推演几乎到了完美的地步……她也不可能料到死后的世界,竟然还存在更加难以想象的强敌。   而正是这些强敌,令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所谓的执剑人计划,想来,应该已经埋葬在撒哈拉沙漠的深处了。那如今的不列颠,和白金汉宫的王,又是怎样的一幅模样呢?   漫长的犹豫之后,维多利亚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抛去了心底的杂念,指尖落在虚拟银幕上,输入了自己祖国的名字。   不论如何,哪怕已是废墟也好,还是看一看吧。   于是,带着这样的想法,维多利亚看到了刷新的网页上,被置顶的第一条新闻。   【王权之杖误击事件余波渐散,但上议院重建工作依然久久没有消息,财政部长接受泰晤士报记者采访时称,这是预算不足所致,网上和民间所欢呼的“岚之王陛下准备消灭贵族阶层、建立一元制英岚帝国”,是纯粹的无稽之谈——】   “……!”   这一刻,老人的瞳孔紧紧缩起。   ——离儿……还活着?! 第七十章 原地爆炸   祖龙阁顶层。   某种意义上,这个国家的大脑。   作为天子的半个白天和大多数夜晚的居住场所,它是整座祖龙阁唯一的禁地,除了侍女外,大部分时间里,即使是本国英灵也最多被允许以虚拟投影的形式进入,自始皇一朝来,华夏几乎所有的战略决策都出自于此,里侧那间书房中被批示的每一封文件,几乎都是能撼动这个庞然大物社会方方面面的事物。   当然,对于楚离而言,这里并没有什么称得上神秘的地方,毕竟他小时候几乎天天下午都会跑来坐在始皇怀里看她批示文件,时不时还会在卧室那张大床上睡一次午觉,对于祖龙阁顶层的布局和摆饰,他大概是除始皇外这个国家最熟悉它们的人,无论是客厅中茶几上的龙形花纹,还是卧室里那间大床的雪白柔软和十足弹性,他都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如此。   此时此刻,当楚离伫立在祖龙阁顶层的客厅中时,从他的视角看去,能很轻易地分辨出,周围的一切,竟然几乎维持着和十二年前一模一样的状态。   是的,从茶几上的龙纹,到四壁油画摆放的方位,甚至是茶杯的样式,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楚离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又穿越回了十二年前的祖龙阁。   素言……原来是这么念旧的人吗?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一时有些怔了怔。   “还有三分钟,威廉尼采就到了,先坐在这儿歇一歇吧……你的茶杯还是放在茶几的第二个抽屉里,应该没忘吧?”   从后面轻轻关上大门,夏素言脱下鞋袜,没有换上拖鞋,只是赤足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越过微微怔然的楚离,打开了向阳的窗子,然后转过身,露出了淡淡柔和的微笑,道:“怎么了?这幅惊讶的表情。”   “不……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换掉这里的任何东西……”   楚离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微妙地又打量了一番四周,忍不住有些缅怀地笑道:“我都做好了打开一个新世界的准备,结果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怀旧的人啊……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嗯,挺好的。   看着周围熟悉的情景,楚离的心情显然变得好了不少,甚至有了些回家一般的淡淡温馨感——或许对于他来说,这里也的确像是他的一个家,他生命中最美好的爱情和幸福都是在这里诞生,甚至连皇家学园的那栋小楼,对他的意义都没有这里重要。   时隔漫长的十二年时光,就连亚空间的梦境中,他都没能再回到这里,直到现在,本以为故爱远去、旧景不再,却再度看到了如此熟悉的场景,又怎么能不觉得挺好呢?   “倒也不能说是没换,不过更新的家具都是依照母亲还在时的样式添置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动。”   随着楚离坐到沙发上,夏素言也从窗前走来,不过却没有坐下,而是拿起茶壶和两人的茶杯,倒了两杯茶,一边倒,一边轻声道:   “五年前刚搬进来时,也考虑过是不是换上自己喜欢的布置,不过那样的话,色调就太淡了一些,有些孩子气,不太适合天子的风格,影响不太好……就延续了母亲最喜欢的样式,从客厅到卧室都没有变。”   天子的风格……吗?   微微怔了一下,楚离接过茶杯,忍不住无奈地笑道:“还真是辛苦了,连这种小事都要考虑到影响。”   “没什么的,其实我本来也很喜欢这种风格……虽然当初来得也不多,但对一些很有灵性的布置都印象深刻,譬如卧室……”   夏素言捧着茶杯,轻抿一口,然后坐到楚离身旁,侧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白衣少女跟他贴得很近,楚离甚至能感觉到一缕及腰的长发擦过了他的手,有些痒痒的,但比起手,更让人心里痒痒的是少女淡淡的体香,混杂着些水仙花的香味,再加上单薄的白色连衣裙与衣袖的摩擦,这让楚离心里不禁有些微妙起来。   不过,相比之前咄咄逼人的“审讯”,现在这种温馨的家常谈话毕竟让人舒服多了,所以楚离也很快挥去心中的杂念,微笑着接过话道:   “卧室?很有灵性的布置?”   灵性这个词倒是有趣,不过楚离却不太记得卧室有什么有意思的布置,因为始皇一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以实用为主,更别提什么“灵性”的布置了,素言的话不禁让他有些好奇起来。   很快,他就听到了素言的下一句话。   “对啊,譬如那张大床特意用了中部加固型的乳胶床垫,两个人一起抱着睡在中间的话,不会出现陷得太深而不舒服的情况。”   夏素言微微一笑,顿了顿,轻声道:   “——离当初被母亲抱着睡午觉的时候,应该觉得很贴心吧?”   楚离:“……”   所以说这么漫长的话题引导,原来是因为有颗核地雷埋在这里的吗?   楚离心中有一万个卧槽喷涌而出。   正如素言所说,比起寝室,他小时候的确很喜欢跑到这里睡午觉,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这里的床比寝室舒服,而是始皇在这里,所以他每每吃完饭掐准点过来的时候,都能看到正在换睡衣的那位陛下。   不单单是偶尔“不小心看到”的福利,对他而言,最美妙的还是能长期享受被身着单薄睡衣的始皇抱在怀里进行洗面奶式午睡的美好待遇,从整个身体被始皇搂在怀里、处处紧贴的温暖柔软,到埋在两个沉甸甸的球状物体中间、感受浸满脸颊的女人体香。   嗯,不过说是美好午睡,其实他也几乎没能睡着过,既要全力以赴控制躁动的荷尔蒙让自己不要乱碰,还得小心千万别顶到哪里,倒不如说是痛并着快乐的慢性折磨吧……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没忍住作过几次死,几次濒临被天子剑砍成碎肉的Bad End可能性。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素言怎么知道这回事的啊!   “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这一瞬间,看着白衣少女柔和的笑意,楚离心中闪过了无数种几乎令他心脏停跳的可能性,譬如当年始皇的卧室会不会被素言偷偷装了监控器,再譬如十二年前的始皇是不是哪天无意中跟素言闲谈时提起来过——   这些林林总总的可能性有很多,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他心底浮现出一个极其不详的预感。   ——该不会就连他某次午睡时装作做噩梦偷偷舔始皇胸-部,这种青春期脑袋发热到连他自己每次想起了都一身冷汗的作死之举……都在素言眼里同步直播吧?   一般来说,根据墨菲定律,作死者必死无疑,就算十二年前没被始皇看出异样,十二年后的现在也得被素言说出来……但奇迹般的是,这一次却没有发生楚离想象中的场面。   “……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不用那么紧张。”   看着楚离的表情,夏素言眼底有复杂的意味停滞了一会儿,才渐渐恢复如常,她微微一笑:“不用在意那么多年前的事……你误会了,我想说的不是母亲,而是那张床垫的布置。”   “布置?”   看着白衣少女不像是想秋后算账加问斩的模样,楚离的心跳速率才降了一些,听到话题又转移了回去,不禁疑惑起来。   “嗯,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中部加固型的床……”   夏素言顿了顿,道:   “母亲大概一直没有告诉你,用来加固的材料里,有一枚上位神秘性的防御和增益复合型权能结晶,而它唯一的触发条件是……当你在祖龙阁内部,遇到任何形式伤害的时候——从中毒和以太攻击,到灵魂衰竭和血脉诅咒。”   “……?!”   楚离的瞳孔紧紧缩起。   “母亲……真的很在乎你啊。”   说着,夏素言的微笑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轻声道:   “虽然她没有告诉我那枚结晶的用途,但我能猜出来……那大概是担心你习惯了在祖龙阁午睡,等哪段时间她出国访问的时候,你也一个人跑到空无一人的这里,没了皇家学园那栋小楼附近的铜墙铁壁,安心睡着的时候,会有哪怕万分之一的风险受到伤害,毕竟,虽有天之座在此,这里的其他防御却反而薄弱。”   “所以,她不惜把国库里仅有的十八枚上位结晶之一,缝在了一张价值不到它千万分之一的床里。”   “——然后,直到大限的那天,都没有告诉你。”   就此,话音落下。   “……”   楚离怔然。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究竟汹涌着怎样的心情。   漫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终于从纷繁的心绪中挣脱出来,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女,楚离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苦笑道:“埋在心底,不是对你更好吗?”   正如他所言,始皇既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和她又即将成婚,这种时候,提起这种只会让他对始皇的眷恋更难以磨灭的温柔往事,只能给她添堵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看着楚离的脸,夏素言沉默半晌,然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因为朕不屑于在这种事上隐瞒母亲的功劳。”   天子轻声道:   “今晚,这枚权能结晶将作为你的守护者,成为你的最后一道壁垒。”   “我们都知道,这次的计划欺骗的是整个世界,所以任何一丝可能导致暴露的风险,都要尽可能抹消……今晚大会开幕式是七点举行,为了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共分成十三个会场,坐落在燕京城四面八方,朕坐镇紫禁城看护全局,妲己亲赴第一会场。”   “如果把你也安排在第一会场,安全性固然得到更多保障,但倘若妲己表露异样、或者趁朕不在的机会偷偷去见你,都有很大可能瞬间暴露,所以,只能把你安排在离她最近的第七会场……可与此同时,也存在了被敌国间谍发现的风险,虽然不到万分之一,但依然要予以戒备。”   “如果你遭遇攻击,使用它的话,虽然几乎会直接暴露我们的计划,但无论如何,即使是敌国上位英灵全力出手,你都能坚持到我和妲己的援助。”   “而对于它的来由……朕当然可以说是朕很久之前以防万一准备好的,并因为伪装计划的周密而没有被掌管国库的部门发现它的去向不明、进而也不可能让间谍和军师察觉这枚消失结晶的可能用途、不会因它而增大计划暴露的风险……朕当然可以隐瞒母亲为你所做的一切。”   顿了顿,她才道:   “但……朕不想这么做。”   “……”   楚离神色怔然。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难继续的对话,远比什么女朋友和妈妈掉进水里更难一百万倍的对话。   静静地凝望着楚离的神色,夏素言止住了话音,片刻后,才再度轻轻笑了起来:   “笨蛋……不用露出这种表情。”   白衣少女轻轻伸出手,拂过楚离的脸颊,微微笑道:   “其实,这也算是赢家的自信才对……不论如何,母亲已经不在这座紫禁城了,最后得到你的是朕,就算现在告诉你这些,她也不会今晚就回家,当着朕的面抱着你睡觉啊。”   “所以,说出来又何妨呢?”   带着天子应有的淡淡自信,夏素言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楚离的脸颊,渐渐贴近了他的耳朵,柔声道:   “——就算今晚朕变成母亲的模样和你做,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啊。”   “……”   楚离神色僵硬,刚刚升起的感动还没回味几秒钟,就被素言最后那句话带入了强烈到爆炸的画面感中,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醉醺醺的狐狸躺在一边、变成始皇的素言和他滚床单的黄暴场景……这道德下限已经丢出天际了,所以说素言果然是觉醒什么神秘癖好了吧!   还有,虽然知道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玩笑话,但麻烦不要随便开这种容易让人犯心脏病的玩笑啊——   然而,就在这时,随着一声门铃的轻响,这场令人濒临心理崩溃的对话却终于结束了。   “武帝陛下。”   女人淡漠的声线从门口处的扩音器中传来:   “我来了。”   威廉尼采。   当这道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时,夏素言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然后站起身,道:   “好了,她来了,我们开始吧。”   言罢,她轻轻将手指从楚离脸颊上移开,便走向门口。   这时的楚离却还靠在沙发上,有些微微犹豫,虽然对三人的会面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毕竟面对的是尼采这个喜欢搞大新闻的家伙,而且看这枚戒指,她显然已经做好了和素言婚礼有关的某些布局……而且由于信息量的严重不对称问题,虽然同为智者,但素言却随时处于一句谎言就能炸的劣势状态。   有鉴于此,楚离实在是担心等会儿他走过去以后,尼采会不会上来就是一句点炸素言的话,譬如编造她和自己的婚姻身份然后让银色指环开始一闪一闪亮晶晶,甚至是再像梦境里那样当着素言的面按住他吻下去——那这祖龙阁估计就该被拆了,他和尼采也是。   但现在毕竟避无可避,他也只能祈祷尼采能乖乖说点正常的开场白,照顾到素言的心情……虽然希望渺茫,但人活着总是要有梦想的。   就这样,在颇为微妙的忐忑心绪中,楚离站起身,重整神情,也走向大门处。   一边走,他一边带着有些紧张的心情听着门口的对话,随时做好听到一枚百万吨当量级核弹爆破在素言眼前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当银发女人的淡漠神情出现在门口时,落入楚离耳畔的话语,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开场白。   “早安,陛下。”   看到面前和昨夜那个女人并不相同的夏素言,不知为何,尼采却没有露出什么惊讶之色,银白大衣微微飘扬间,她俯视着身前的白衣少女,平静道:   “——权能结晶的前期处理工作已经全部完毕,随时可以为少军主殿下植入体内,请问,需要现在开始吗?”   “……”   当听清这句话的那一刻,楚离甚至觉得自己的耳畔像是听到了天使的歌声。   等等,尼采这回竟然真的没打算开场搞事——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这种从地狱边缘被拉回天堂的感觉,还是令楚离心中一块巨石瞬间为之落地,不禁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听到了下一句对话。   “早安,威廉尼采冕下……请问您是苏夏的母亲吗?”   夏素言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柔和:   “——请问,您是准备在朕的面前,玩弄朕的恋人吗?” 第七十一章 猥亵犯罪者尼采   PS:昨晚那章上传后不久,在“请问您是苏夏的母亲吗”后面又补了一句话(本章开头这句),深夜党应该没看到……因为原版太清水了点,不符合上兵伐谋、攻心之言的战术,尤其是对攻尼采这种智者而言,所以加了点火药味。   话说素言跟尼采的对手戏真jb难写……还是狐狸方便啊(躺尸)   ------------   ------------   “……请问,您是准备在朕的面前,玩弄朕的恋人吗?”   当这句在心中酝酿已久的开场白道出口时,看着面前的银发女人,夏素言发现,自己的语气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冷漠,反而却带着几分平淡的柔和。   是因为这只是一次试探,还是因为习惯了呢?她想,毕竟,不论这位乌托邦的总裁小姐有没有这份心思,她都不止一百一千次地遭遇过这种事了。   当然,这只是小小的细节,现在她的问题,是判断眼前这一位的动机。   ——她为什么要在苏夏的问题上撒谎?   对面的银发女人在听到那两句质疑后,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特殊的神情,依然平静地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夏素言静静地凝望着那双冰冷的眼眸,试图从其中看出任何一分谎言被拆穿的慌乱感。   虽然在昨晚就开始怀疑那句“苏天征亲生女儿”的可能性,并看似冷静地指出了这个谎言最大的漏洞,妲己的守宫砂依然存在,但夏素言的心中却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沉着——就像尼采道出“冰岛”二字后,她被迫临时中断了那个话题一样。   原因很简单。   冰岛。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奇迹可以让一切的不可能化为可能的话,那一定就是冰岛战场了,除去充斥着毁灭风暴的亚空间外,这颗行星上唯一没有被人类征服的地方,被世界各国一致对外封锁情报的神秘存在,六道轮回、炼狱、尼伯龙根、影之国……这些冰岛战场中,只有世界巅峰的寥寥存在知晓的神秘空间背后,是远比撒哈拉之战更残酷的战场,唯有英灵与使徒才有希望深入其中的活地狱。   并非是什么侵略文明世界的异族和怪物,而是与那些超自然的现象与诡异的规则战斗,跨越重重关隘抵达终点,然后收获同样由超自然规则赋予的奇迹。   就像昔日慵懒无度的苏妲己,带着死灰之心,孤身一人去往冰岛,七年岁月铸就天征令越级轰杀苏斯洛夫的不朽神话,还有历国天之座大限将至时,无一例外赴往冰岛重夺一线生机一样……如果世界上有什么奇迹,能让苏天征骗过她的神秘性,让她看不出守宫砂的真假,那也只有冰岛战场这一处才有可能做到了。   所以,当尼采的谎言道出了冰岛之名时,即使是以夏素言的冷静,也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   ——以她对楚离性格的了解,如果妲己真的和他在冰岛厮守七年、还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妲己将会在他心中拥有怎样无人可以取代的地位。   但天子毕竟是天子,夏素言并不会蠢到只凭一面之词就下出论断,即使初步对尼采的逻辑链条有了信任感,她还是找出了最后的手段,去验证这一切的真实性。   人心。   十五分钟前,天子寝宫中,当她温柔地把妲己抱在怀中,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他的养女”这四个字时,她的感官接收到的一切讯号,从心跳到血压再到皮肤紧绷度,这一切都在证明,妲己对“养女”这个称呼,没有丝毫异样的反应。   而半小时前的楚离也一样。   除非妲己在冰岛战场得到的奇迹,是能做到“在上位英灵的面前伪装守宫砂整整五年、然后再把自己和另一个上位英灵洗脑成不知道亲生女儿这回事、骗过该上位英灵后再洗回来”,这种神经病到连夏素言都无力评价的奇迹……不然,就只有尼采在撒谎这一个可能性了。   而如果证明这是个谎言还不足够的话,真正的铁证,就是楚离对“尼采”两个字的反应了。   是的,楚离对尼采的态度。   虽然他在下意识地试图隐瞒这一点,但人的本心是难以真正被隐藏的,夏素言依然能够读出他听到这个名词的几分慌乱,那种跟提及始皇时一样、显然出于暧昧关系的慌乱……虽然不能武断地认为两人的确存在肉体关系,但至少绝对不可能是尼采所说的“在亚空间中初识”。   虽然为了避免那个智者在楚离身上放置有什么能瞒过上位神秘性的监听设备,导致这场会面被她逃掉,夏素言并没有再多提及尼采和苏夏的话题,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毕竟,还有“西欧”这个请柬范围的关键词——西欧的英灵里,威廉尼采可以说是最耀眼的女性之一。   尼采和楚离两方这么多的证据综合在一起,结论已然再无悬念。   而这一结论诞生后,再之后的论断,便是顺理成章。   “技术上说,在苏夏这件事上欺骗朕,能让您获益的理由,暂时唯一能被联想到的,就只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古谚……如果朕的智力稍差一点,如妲己一般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大概就会相信您所说的一切,进而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妲己身上,忽略了您的存在。”   开场白和短暂的四目凝望结束后,夏素言并没有拿出轩辕剑一剑砍过去,反而仍是带着淡淡的柔和表情,轻声道:“而这个时候,倘若您和离有特殊的关系,剩下的就不必多说了吧。”   正如她所言,技术上说,以尼采的身份,除了和楚离有特殊关系这一个理由外,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撒谎。   她能从这件事获得什么利益?像是夏素言在机场上想到过的那样,挑拨苏天征和自己的关系来避免盟友做大?不,想达成这个目的,不需要这个谎言也可以,贸然画蛇添足只会惹火烧身罢了,她明明有无数种更温和的方案可以达成这个目的。   所以,即使还存在其他可能性,就现在而言,夏素言选择的,还是验证这一最大可能的真伪。   “不知道朕说的对不对?威廉尼采冕下,如果您能拿出证据反驳朕的推断,朕将以诚恳的态度向您致歉,而如果不能……”   夏素言微微一笑,道:“很遗憾,为了华夏和乌托邦未来的长远友谊,朕就需要将您软禁一段时间了。”   这一刻,虽然她笑意柔和,但上位英灵的无形威压却已悄然弥漫在空气中。   ——这个以太投影,是可以战斗的。   一定会有陷阱。   夏素言想,一定会有陷阱,不然这个女人就称不上是所谓的智者了。   是的,陷阱。   她上述的那些逻辑推断固然几乎完美,但还是存在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作出这些事的人是尼采——从不犯错的巴别塔之主,威廉尼采。   即使对自己的智商同样有自信,但夏素言不会傲慢到以为能轻松找到尼采犯下的错误,更大的可能性是,即使上面的推理没有问题,那也是尼采故意暴露给她、留待设下伏击的陷阱……这才符合一位全球第二智者的身份,这才应该是那个谎言的最终目的。   但她不会为之担忧,这不单单是因为她的另有准备,更是因为她是天子。   ——堂堂华夏天子,站在祖龙阁上,身处紫禁城中,难不成还能被别的女人当面戴了绿帽子吗?   所以,威廉尼采,让我看看你的答案吧——   带着这样的心绪,夏素言看向对面银发女人的瞳孔,准备好了迎接对方底牌的准备。   没错,从她开口以来,尼采就一直处在莫名沉默的状态中,毋庸置疑,一定是在暗中准备着什么,夏素言如此坚信。   然而。   就在这时。   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幼稚。”   尼采依然在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她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沉默,却用淡淡的语气说出了冷漠的嘲讽:   “——陛下,请不要把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洋娃娃当成人见人爱的钻石,这样只会让我考虑要不要继续和一位被荷尔蒙弄坏脑子的君主合作。”   言罢,就像面前的白衣少女根本不存在一样,她向前迈出一步,自顾自地准备走向客厅。   “……???”   这一刻,任由夏素言智计无双,也不禁嘲讽得有些发懵起来。   等等,一言不合就骂人什么意思,这女人难道还以为这个关头能萌混过关吗?且不谈推理逻辑毫无疏漏,就算装得再像,她刚刚那么多句攻心之言说出口,后面的楚离也肯定藏不住啊。   攻心之言,攻的可不只是尼采。   “等等,威廉尼采冕下,您难道到了这种时候还想再狡辩?”   下意识伸手拦下银发女人,夏素言眉头蹙起,道:“朕可不觉得您是这么天真的人……难道还要等到离亲口承认吗?你们两个的暧昧关系,在审讯室中就已经被他的眼神暴露出来了——”   然而,即使说到了这种地步,出乎意料的事却还是在她眼前发生了。   “所以说……被荷尔蒙弄坏脑子的幼稚。”   尼采再度用淡漠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只是下一句话落在夏素言耳中,却让她瞳孔一缩。   “——什么时候,单恋,也能叫做两个人的暧昧了?”   “……?!”   这一刻,夏素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单……单恋?   这话里的意思,难道是指离对她……   而当灵光一闪而过的刹那,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一般,她的背后,响起了楚离震惊的声音:   “等等,谁单恋你啊!”   那声音中满是震惊到极点的色彩,像是听到了栽赃陷害的意味占据了百分之九十。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夏素言确实分明地听出了,那百分之十的慌乱……和审讯室中提及始皇时,无比相似的慌乱感。   既可以用存在真正的暧昧关系来形容,但如果说是一方单恋的心虚也能成立的慌乱感。   于是,天子小姐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精彩起来。   她慢慢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僵立的楚离。   思绪如电光急转,说来话长,对话的时间实际上却只过了一分多种,楚离单单才刚刚从素言的连番轰炸中恢复过来,还没歇口气儿就听到了尼采的“污蔑”,心理一时有些崩溃,唯一能庆幸的是,他好在想起来了第一时间去自辩清白。   不过,虽然能自辩,但当话音出口的时候,楚离却下意识地想起了巴别塔那三年里的暧昧,然后话里的底气直接就虚了三分……虽然因为尼采对他的冷漠式高压阴影,再加上那些年里国仇家恨在身,他很难生出真正的爱情,最多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依恋,但暧昧毕竟是暧昧过了,也的确都是他主动的,说是单恋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啊?   而下一刻,转瞬间察觉到这份心虚,又看到素言脸上的微妙表情,大概是思维模式早就变成了尼采的形状,楚离一瞬间竟然福至心灵,又读懂了尼采这次的布局。   ——原来这家伙是想借助他的心虚,用“单恋”这个他根本无法证伪的谎言,彻底把素言对她今后的所有怀疑都打消掉、获得未来的自由行动权吗?   好强的计划……不对强个鬼啊!这计划达成,三个人以后还怎么相处啊!素言还不把他锁进地下室避免跟尼采靠近半步?   吐血的冲动浮上楚离心头,下意识地想要急刹车。   然而,也就在他想清楚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晚了。   “哦,我们两个的关系,难道不是单恋吗?”   尼采淡淡道:   “一个人总是对另一个人表现出强烈的荷尔蒙欲望,三番五次地寻找理由去接触ta的身体,而ta却始终没有接受对方的爱情,这种社会关系,除了用单恋这个词来概括,还能用什么?猥亵犯和变态狂吗?” 第七十二章 我,尼采,妻前犯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在自己的未婚妻面前被污蔑成猥亵犯和变态狂,而自己却没有半分自证清白的能力。   当尼采的话音落入耳畔时,楚离仿佛有十万句mmp憋在了嗓子眼里,险些把他噎死,纵然想要反驳,但一时间竟根本找不到能让他心底不虚的破绽……这狗大户为什么说的这么有道理啊!   嗯,简单对照一下尼采描述的内容,和两人过去相处模式吧。   首先是“一个人总是对另一个人表现出强烈的荷尔蒙欲望”,这话里的“总是”一词虽有夸大嫌疑,但某种意义上,从巴别塔到不久前的列车,楚离对尼采的感情,的确绕不开荷尔蒙这个词,他又不是欧德修凡克那种疑似基佬,又审美观极端正常,看到尼采那么棒的身体,不产生荷尔蒙冲动才怪了。   同理,“三番五次地寻找理由去接触她的身体”这一点也无可辩驳,毕竟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抱着真空尼采,最后的“她却始终没有接受对方的爱情”,爱情这个词暂且不论,尼采那幅冷若冰山的态度的确是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有变过。   Emmmmm……怎么辩,还能怎么辩?像尼采说的一样试图去证明这不是爱情而是单纯的猥亵吗?这在素言眼里只会让他的形象更糟糕一万倍好吧!   是的,面对尼采这样短短的一段话,楚离发现自己好像已经陷入死局。   不但如此,更糟糕的现实在于——   楚离望向门口处的夏素言,带着仅有的希望试图在她眼里看到一丝信任。   “……”   夏素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尼采,再度转过头的时候,复杂到极点的眼神,像是在默默诉说着什么。   嗯,如果楚离没记错的话,上次狐狸露出这种眼神时,说的话是:   ——你……就那么喜欢被这种性冷淡的女人压在身下的感觉吗?   很好,GG。   楚离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冷静下来,再度认真地思考了一遍当下的情况,然后看向对面的尼采。   他总算是知道尼采今早的道歉为什么那么隆重了,甚至连“任何要求都能满足”这话都说出了口……看来是真的担心被他恼羞成怒后打到哭,或者放弃她的计划而彻底把一切揭露给素言之类的。   是的,尼采的计划。   楚离明白,此时此刻看似荒诞喜剧般的困境,虽然有很大缘故应该是出于尼采的恶趣味,但究其根源,还是像她于黎明降临之前在列车上所说的那样……为了未来啊。   所谓的摆脱素言怀疑、获取自由行动权,归根结底,还是需要像世纪方舟和亚空间梦境中那样,得到落下暗棋的机会——不然在素言的小黑屋里,尼采就算智计无双,又能做成些什么事呢?   而对于素言这样的天子而言,想要避开她的怀疑,与其从一开始就展露出天衣无缝的伪装,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对于尼采的行事风格而言,这种选择,楚离当然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而现在的情形,就像是一场没有剧本台词、纯粹靠男女主角临场默契配合的戏剧,作为女主角的尼采已经结束了她的表演,而作为男主角的他,则正面临着扔掉这一幕剧本、还是按部就班演下去的双重抉择。   就像两人不止一次谈及过的那个抉择一样。   在他即将落入深渊边缘的时刻,他还能理解吗?   要全盘告诉素言关于尼采的一切,从两个人八年前的盟约,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让她的一切准备毁于一旦吗?   这看上去好像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楚离想,不过事实上却并不是什么问题。   她陪他走了多少年,又救过他多少次呢?   于是,楚离微微闭上双眸,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还是对尼采露出了一个“你以后给我等着”的无奈眼神,但他已经不再沉默下去。   “素言——”   怎么有种自爆程序正在启动的感觉……楚离心中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但还是看向了对面的白衣少女,眼神不再有躲闪之意。   然而,就在这时。   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即使您所说的是真的。”   比楚离更先一步开口的却是夏素言,她已转过身,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眼神凝望着面前的银发女人,沉默片刻,才用异样的语气,轻声道:   “威廉尼采冕下……即使真的只是朕的未婚夫对您怀有一些特殊的想法,而您却对他不感兴趣,他在审讯室中的异常表现可以被解释……但您又该如何说明您对朕撒下的那个谎言呢?”   “——您究竟有什么理由,要说苏夏是妲己的亲生女儿呢?”   然而,在夏素言投来的视线中,尼采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神色。   她只是神情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白衣天子。   然后,淡淡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上官婉儿。”   “……?!”   听清了那个名字时,夏素言先是怔了一刻,然后,似乎一瞬间想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事,瞳孔不禁紧紧缩起。   而尼采的话音没有落下,仍在空气中继续响起。   “如果昨晚的陛下,不像今天一样被荷尔蒙冲昏了头脑的话,那就应该在回紫禁城的途中,对燕京的左相小姐下达了一个密令才对,而那个密令的内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   银发女人俯瞰着白衣少女,顿了顿,淡淡道:   “——让左相小姐去调查苏夏的一切资料,对吗?”   “……”   转瞬间,夏素言的瞳孔中不知闪过了多少纷繁的思绪,才想清楚了什么。   “等等,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你撒谎的目的就是想让上官婉儿去接触苏夏的资料?”   难以说清夏素言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即使她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尼采冒着被她视为敌人软禁的巨大风险,目的只是因为一个与此事几乎毫无关联的上官婉儿?   这究竟是为什么?   让上官婉儿去调查苏夏,究竟能让尼采从中得到什么样的利益?是进一步分裂紫禁城的文武之争?还是让上官婉儿渐渐知晓真相、成为搅动她布局的一个无序要素?   忽如其来的意外面前,夏素言的大脑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思索这其中的原因,短短几秒钟,就有了不止一个的逻辑链条正在成型。。   而奇迹般的,当“上官婉儿”这个要素进入推理后,尼采的一切行为竟然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虽然还不能完全确认,但加上楚离对单恋一词的反应,已经能够推翻先前的推测了。   只是,如果想要辨别最后的真相……   ——还是信息不对称啊。   这一刻,夏素言再度体会到了机场谈判时那份被压着打的憋屈感,以她的智力,当然明白昨晚的劣势源于两人的严重信息不对称格局,所以,她耗费许久时间用攻心之言一一破开离和妲己的心防,在计划执行时间表的限定内,完美准时地拿到了所需要的主要情报……但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棋差一招,落入了信息不对称的困境中。   这应该说是非战之罪?或者是因为她对计划时间表的限定还是太窄了些?   但不论如何……   智者千虑,已有一失了。   “……原来如此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天子终于像是放下了什么,露出有些无奈的淡淡微笑。   “明白了……这一局,是朕输了。”   聪明如她,既然自然不会蠢到再去质问尼采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方不是她的臣子,而是异国的盟友,既然已经输了一局,自己犯错的可能性更是超过了50%,再继续质问下去,就只是纯粹的丢人现眼、和破坏后续的战略合作了。   毕竟,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盟友能永远亲密无间呢?暗中给对方下绊子,只是国际潜规则而已,尼采对华夏有什么布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即使还有质疑,也只有等到后面再去推演,而现在的选择,自然是……   “很抱歉,错怪您了。”   夏素言轻轻叹了口气,向尼采伸出白皙修长的右手,以示和解。   她的话音中带着几分真挚而无奈的意味   真挚,自然是因为自己真的错怪了对方——如果尼采不是这种极端冷漠的性格,恐怕这场闹剧都能导致巴别塔二号计划破裂。   而无奈,则自然是因为……   丢人。   夏素言想。   【请不要把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洋娃娃当成人见人爱的钻石,这样只会让我考虑要不要继续和一位被荷尔蒙弄坏脑子的君主合作……】   银发女人刚刚的那句嘲讽还徘徊在耳畔,奇迹般的,当发现真相后,往日冷静的天子小姐并没有因这句嘲讽而生气,反而脸上竟有些隐隐约约的发烧。   尤其是当她又想起自己的那句开场白时,这种发烧感就更变得强烈了。   【——请问,您是准备在朕的面前,玩弄朕的恋人吗?】   丢人啊。   夏素言想。   如果是她预料之内的情况,这句开场白就是一道锐利的攻心之箭,为她打破尼采的心防,赢得对决的胜利。   然而。   现在,这句开场白却瞬间成为了她登基后的人生中,最大的黑历史,即使在她的整个一生中,恐怕也只有寥寥几件事能比这句开场白还要黑。   是的。   她,华夏天子,夏素言。   ——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她竟然对华夏的盟军、乌托邦的主宰、世界第二智者威廉尼采,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义正言辞地质问这位素以冷酷无情闻名世界的总裁小姐,会不会当着她的面,玩弄她那或许在对方眼里只能用“碳基生物”四个大字来概括的男朋友?   这……这……   真丢人啊。   夏素言想。   好在,唯一能庆幸的是威廉尼采果然是冷酷无情的性子,利益之外,根本不在乎任何东西。   “不用介意,武帝陛下。”   尼采平静地接受了道歉,握了握手,一触即分,然后淡淡道:“现在,可以开始为少军主冕下进行结晶植入了吗?”   “嗯……当然可以。”   夏素言带着有些复杂的柔和笑容,侧过身,用异样的眼神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离,微微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尼采,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却停在了那里。   “是在担心少军主对我的感情问题吗?”   尼采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夏素言的想法,淡淡道:   “如果需要的话,陛下可以自己进行植入工作,我携带有相关资料,或者中途旁观也可以,只要注意收敛好上位之理的共鸣就不会导致失败。”   “嗯……不用了,朕还没有那么小气,尼采冕下请随意,不用在意朕之前的话……”   被尼采看穿了心思,夏素言神色一僵,心中的莫名窘迫感不禁又多了几分——她当然不会傻到因为嫉妒心而冒着失败的一丝可能性,只为担心楚离和尼采的接近。   这一次的权能结晶植入,和往常的一次性权能结晶并非是一个概念,如果让楚离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银之匙”的植入模式,是永续性权能结晶的植入。   以夏素言对这一领域的了解,一个成年体的上位英灵站在旁边,必然也会凭空多出无数风险。   再说,在她看来,这一过程虽然需要相应环境,但整体耗时也不过是二十分钟,主要依靠理的共振,基本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环节,切碎以后当水果喂都能完成,再加上尼采对楚离的冷漠态度,也不可能会有在这个短短过程里发生些什么的风险啊……   这样想着,夏素言轻咳一声,道:“书房就在最里侧,已经完成了以太纯化和其他准备工作,如果愿意的话,现在就能开始……离觉得呢?”   说着,她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楚离。   “……额,当然没问题。”   在一旁全程围观了尼采如何忽悠素言的楚离,用有些微妙的眼神和素言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他不知有着怎样奇特的心情。   “那就开始吧。”   银发女人依然是淡漠的神情,雷厉风行的做派,对楚离招了招手,然后,银白大衣飘扬间,两人一前一后,径直走向里侧的书房,进入其中。   “……呼。”   当关门声落入夏素言耳畔时,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和尼采不再同处于一个空间,尴尬之色有所消退,然后,才露出了淡淡的苦笑之意。   “这一回,真是丢脸了啊……”   少女低声呢喃。   不过,说着,莫名的轻松感也随之浮上心头。   毕竟,不论怎么说,即使是暗恋也好……总比真正的肉体关系好出了无数倍。   而且,以威廉尼采的性格,她的问题,远比妲己和西欧的其他女性,也是好解决了无数倍啊……   现在的这一幕,远比她之前所设想的,要令人轻松的多。   这不也就足够了吗?   这样想着,夏素言轻轻摇了摇头,又是微微一笑。   喝茶茶,休息一会儿吧。   就这样,在淡淡的笑意中,白衣的天子小姐坐到沙发上,放松身体,捧起一杯茶,轻抿一口。   看着杯中摇曳的碧绿茶叶,夏素言的心情渐渐变得好了起来。   嗯。   理所当然地。   天子小姐并不知道。   此时此刻,数米之外、那间本属于她的办公室里,她亲密的战略盟友威廉尼采……   ——在对那个本属于她的未婚夫,做些什么。 第七十三章 圣诞节,吃蛋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离一向觉得自己身边的女性似乎都是十分肆意妄为的个性,从无法无天、以下绿上的权臣狐狸,到自幼喜欢画母亲和未婚夫本子的素言,连看似性情最温和稳重的岚之王,也能做出几十发天基轰平上议院的疯狂之举,就算是并非英灵的苏夏,也是在学校里作威作福的大魔王。   应该说是他的异性人际关系中英灵比例太大,再加上身处权力巅峰者必然有自我膨胀感的心理规律,所导致的某种“楚离效应”吗?   嗯,暂且不论这个效应的科学与否,至少关于它的基本定律,楚离觉得自己还是通过实践工作证明出了一条。   【在楚离的异性人际关系中,无论其他元素相关变量如何更改,威廉尼采元素的肆意妄为值始终占据首位,并随时间增加呈指数级增长】   【或称尼采大爆炸定律】   是的,就像现在。   楚离进门之前觉得,素言刚刚对战略盟友那句充满敌意和嘲讽的开场白,已经几近刷新了他对“肆意妄为”这个词的定义,然而进门之后的此时此刻,现实却给了他百万吨当量的一发核炮击。   “——脱吧。”   尼采说出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   当尼采的话音落入楚离耳畔时,他的神情上缓缓出现了“某天晚上回家看到素言和妲己在光溜溜地滚床单”般奇幻的世界观崩溃感。   他眼皮重重地跳了跳,看了一眼不远处甚至都没上锁的大门。   Emmmmmm……亲爱的威廉尼采冕下,你这是准备跟我一起被轩辕剑砍死吗?就算对素言刚刚的开场白心有不满,也不要真的按她说的那么做吧!   “等等……我怎么不记得权能结晶的植入流程需要先脱衣服,亚空间梦境里你不是直接把它塞在苹果里喂给我么,而且,我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指环,应该就是‘引导真实的谎言’才对——”   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了那张始皇和素言都曾用过的书桌上,楚离环顾四周,天子书房的空间并不宽敞,却堪称气势恢宏,两侧墙壁都是巨大的书架,密密麻麻的书海让人眼花缭乱,最上层是一幅幅始皇和素言的相框,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折射下更显几分梦幻。   背后的办公桌上,则是充满权力意味的一封封绝密文件和金制钢笔,漆黑色调的真皮座椅上还点缀着龙纹,林林总总,一眼看去,肃穆威严之气扑面而来。   嗯,堪称完美的办公室Play场所,尤其是想到它的主人是这座紫禁城的天子、而她就在一墙之隔外的客厅中、丝毫不知道这里发生着什么时,刺激指数瞬间甩出了狐狸提到的“元帅秘书”这份工作上百条街。   ——但刺激完这一把后,基本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楚离不敢相信,如果素言知道两个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在祖龙阁的天子书房里做出了什么龌龊之举,她还能维持着面对童年阴影般的冷静。   不当场拆了祖龙阁就不错了。   然而,面对楚离的表情,尼采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动摇,她依然没有锁门,抬起长靴,冷静地走上前来。   一边走,她一边抬手打了个响指。   于是,下一刻,在楚离“我特么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中,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绽放银色微光,漫天飞扬的以太粒子挥洒虚空,以太伪装被再度剥除,他又一次回到了十五岁的模样。   抬起手,楚离用无语的眼神看了看白皙的手指,微微仰起视线看着比他高出一头的银发女人,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狗大户已经抓准了他的最大弱点——和他玩谈判,模拟出这种近似于当年始皇和他的相处模式,妥妥地事半功百倍。   “不,和植入无关,权能结晶的植入流程早已完成,就是你手上的那枚戒指。”   以微妙身高差的姿态走到楚离面前后,尼采正式开始了话题:   “苏天征抵达上沪的那天晚上,为你开启的因果律模式是我的弟弟,而在亚空间梦境结束后,我就关掉了这个模式,只为你固化了十五岁版本的躯壳,而没有再干扰因果律,想要达到你未婚妻的目的,只需要再度修正一条因果律模式就行了,无需第二次植入。”   “……果然吗?”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楚离却没有太大的惊愕感,只是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   “从第一次摘不下来时,我就知道这枚戒指肯定是你布局的核心,说不定哪天就搞个大新闻,只是没想到可能搞出来的新闻竟然会这么大而已……不过,它的神秘性为什么会这么离谱、连素言都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你的布局又是想怎么利用它?不会真的打算婚礼那天,等我和素言交换婚戒时让它来个闪亮登场吧?”   毫无疑问,比起早有预料的真相,最后的这几个问题才是楚离最担忧的——他对尼采的节操信任度已经变成负无穷了,别说亮个戒指,就算现场抢人都不是不可能。   而且最可恨的事,她事后总是能找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解释自己的动机,让人完全无法以恶趣味的名义审判她,反而只能捏着鼻子万分感激……这种智者队友有用是有用,就是太特么欠艹了。   虽说选择信任她的话,最终的结局肯定是大团圆HE,但楚离还是希望中途尽可能少些波折……至少不要让素言原地爆炸。   所幸,尼采的回答还算令人安心。   “这枚戒指本身的问题,暂时还不能说.”   尼采扬扬眉,淡淡道:“而最后那种情况,很遗憾,我不会作出这种荒谬绝伦的行为……正相反,为了保下你和你所珍视的一切,我还要尽可能与你的未婚妻达成亲密的盟友关系,尽可能消除她对我的一切质疑——直到我的首要目的达成为止。”   哦,那就还好……   楚离心中不禁落下了一块石头,按照这句话,那就意味着在造物议会的威胁消退前,尼采都会跟素言亲密共处,至少在表面上不会再玩对狐狸那样的花样。   “戒指的神秘性问题,如果不能说的话那就不必说了。”   解决了最担忧的问题,楚离自然也不会再纠缠戒指本身,毕竟在乌托邦待过三年的他,很清楚巴别塔深处究竟有着怎样恐怖的底蕴,现在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   “那为什么要我脱衣服?”   看着近在咫尺的银发女人,楚离不留痕迹地又向后退了一点点,轻咳一声,用微妙的语气道:   “不是已经不用植入结晶了吗?我们当初在女厕所里开启因果律时,好像也不需要坦诚相见吧……”   “不用担心,不是想强x你。”   看着楚离的动作,尼采又向前走出了一步,淡淡道:“和修正因果律也无关,那种事,只需要一分钟就够了。”   请不要摆出一副强x的姿态说自己不想强x好吗……既然修正因果律只需要一分钟,那剩下的十八九分钟你想做什么啊!   楚离额头冷汗微微滑落,但背后就是书桌,退无可退,他只能无奈道:“那你想做什么就说清楚,不要摆出这种让我总想起狐狸来的姿势好不好……”   所幸,似乎是知晓自己的恶趣味已经逼近了盟友的底线,尼采在此止步。   顿了顿,她终于说出了答案。   “——伤势。”   “嗯?”   楚离一怔,随即就听懂了尼采的所指,然后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   “我要知道你破碎的英灵之理,现在究竟被亚空间中的那些收获修复到了怎样的地步,然后,再去拟定未来的修复计划。”   尼采凝望着他的眼眸,淡淡道:   “虽然计划不同,但殊途同归,我和你的未婚妻的战略意图中,最重要的目的里,都有尽早修复你的伤势这一条。而如果说亚空间梦境一战前,这其中的希望还渺茫到几乎不可能达成的话,那现在,至少付出庞大的代价,已经有实现这个目的的可能性。”   “所以,我需要足够的第一手情报,而不是你的未婚妻以后交给我的残次资料。”   “这就是你争取这二十分钟的原因?”   话音落下,楚离渐渐回过味来,这才明白现在这二十分钟的用途,不禁松了口气,苦笑道:“那早说不就行了,非纠结在脱衣服三个字上干什么,说出来我又不是不能理解,就算素言知道你的理由,也不一定会拒绝啊,明明是很正经的医生工作,被你弄得跟真的强x一样了。”   正如他所言,说白了也就是除去人造衣物的阻隔、检查一遍英灵之理而已,在楚离对此的了解中,最多把上衣脱掉就行,跟看医生一样,就算是妇产科男医,也没必要跟尼采刚刚那样吞吞吐吐的啊。   “……”   然而,出乎楚离意料的是,不知为何,尼采却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   而是在凝望着他。   用一种……很奇异的视线,凝望着他。   “……不。”   直到把楚离看得满头雾水时,银发女人才再度淡淡出声。   她说出了令楚离更莫名其妙的话:   “你的未婚妻,不会答应的。”   “……嗯?”   楚离眨眨眼,不解之色更浓了几分,道:“这怎么可能,素言对你已经有了初步信任,这种小事,以她的宽容性格,怎么可能——”   然而,尚未说完。   他的话音却戛然而止了。   原因很简单。   因为,有一对白皙修长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因为,有一张冰冷淡漠的脸,缓缓靠近了他的脸。   “她当然不会答应。”   银发女人淡淡道:   “因为,我的‘银之匙’,只有从上面才能触及——”   下一刻。   在被压倒在办公桌上的黑色长发少年,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神中。   银发女人轻轻俯下身,吻上了他的嘴唇。   “……???!!!”   当那双银色的眸子和他的瞳孔近在咫尺时,楚离的大脑一时彻底空白了。   温软。   湿润。   香味。   熟悉的感官刺激再度弥漫于楚离的心间,像是亚空间梦境中的机场一吻,不,或许是身处密室的缘故,狭窄的空间令荷尔蒙的冲动越发高昂。   被压在办公桌上,他的整个身体已经落入了银发女人的怀抱,像是要被揉进了她肉体般的力度,隔着一层银白大衣,他能感受到里面傲人身体的火热,和两个丰满而柔软的球状物体的美好触感,还有修长的大腿紧贴着他的双腿,随着身躯的起伏微微摩擦。   弥漫鼻腔的女人体香中,楚离整个人像是窒息了一般,唯有听到心脏的剧烈跳动声。   但这一切。   却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他眼前,那双银色的眸子。   或许是生命中第一次在没有其他情况分神的状态下、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尼采的瞳孔,楚离的瞳孔紧紧缩起,只是一眼,就几乎沉醉在那双深邃的银眸中。   梦幻般的银色,耀眼得令人失神,像是蕴藏着无垠的银色星云,一眼望不到边界,深邃得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淡漠如神祇。   然而,就像是错觉一般。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刹那,楚离仿佛看到了尼采的银瞳深处……   一闪而逝的,淡淡笑意。   然后。   朦胧的睡意袭上他的心头。   一切,渐渐归于黑暗。   “……”   银色的眸子久久地凝望着眼前沉沉睡去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银发女人终于缓缓从办公桌前直起身,离开了少年的嘴唇。   而在这时,已经有无形的以太之线,弥漫在了两人的身侧,散发着银色微光,带着美丽的花纹,像是纽带一般环绕在他和她周围。   不但如此,在睡着的少年身上,也有淡淡的以太之光闪烁,从锁骨蔓延到胸膛,但却并没有形成漂亮的纹理,而是片片碎裂,无序地散乱在他的体内。   ——这就是“银之匙”,和破碎的上位之理。   看着这样的一幕,不知为何,银发女人却没有急着去着手调查,反倒是莫名地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   银发女人的淡淡自语,才在屋中响起。   “再来一次吧……” 第七十四章 重回王座之始……与绿化工作圆满结束   莫名其妙的焦虑。   当夏素言第四次喝光杯中的茶水时,她漫不经心地望着碧绿的茶叶,心中这样想着。   此时此刻,从尼采和楚离进入书房开始计算,墙壁上的时针已经拨动了十五分钟,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五分钟,她就能看到她的未婚夫以一个亲切而熟悉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不知为何,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夏素言的内心深处却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感,像是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真奇怪,她想,在和威廉尼采见面时,这样毫无道理的奇怪直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究竟是出自什么心理?   和大多数女性不一样,天子小姐并不是一个相信所谓第六感的人,理性逻辑是她行动的唯一准则,当这种奇怪的直觉诞生时,她并不会因此下意识地对尼采产生敌意,而是习惯性地用理性去推断这一心理现象的成因、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大概……是因为还在顾虑离对那个女人的单方面感情吧?   抽丝剥茧的漫长分析后,虽然夏素言还不能肯定,但最接近真相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才对。   “单恋……吗?”   轻声重复着这个词,白衣少女捧着温热的茶杯,瞳孔深处流露出复杂的意味,有些无奈,有些自嘲。   也难怪,威廉尼采,的确是很有性吸引力的那种女人啊。   从巴别塔主宰的神秘光环,到冷漠无情的冰山性格,始皇故去之后、那场战争结束之前,她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权与力气质的女人了。   按照现在掌握的情报推断,最大的可能性,如果离在剑栏之战离开不列颠后、生命中最落魄的岁月里,曾与威廉尼采有过一段共处的时光的话,对她产生什么朦胧的感情,也并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从上沪孤儿院的寂寞童年,到欧亚大陆的万里逃亡,再到被效忠的王逐出英伦三岛,直至以英灵之理尽碎的落魄姿态回归祖国,他的前半生太过颠沛流离,一次又一次被毁掉仅有的幸福、回到一无所有的绝境……而在这样悲哀的生命中、在最绝望的时刻被这样的一个女人拯救,这简直是爱情剧本最经典的开场白了。   对此,夏素言对尼采并没有什么憎恨之意。   恰恰相反,或许还有几分说不清楚的淡淡谢意吧……听起来似乎很荒谬,不过,这一点的确是真的。   因为,如果她的推断是真的,那么威廉尼采,或许就是让离没有以一副堕落而憎恨一切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的理由之一了。   是的,堕落而憎恨。   十二年来,不止一次午夜的噩梦中,夏素言曾看到那个少年,一点一点地滑落黑暗的深渊,他瞎着眼、断了腿,一无所有,身边没有任何人的陪伴,孤独地飘荡在北大西洋的冰冷海水中,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儿。   如果那些黑暗的时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身上,那么即使能活着回来,又该变成怎样的一副模样呢?   【自昨夜八点叛乱开始,至今晨六点登基仪式前夕,守夜人与审判庭统帅已清洗伦敦贵族近半,至情报发送时仍在继续,第一批简略名单如下:安德烈大公全族、欧文佩尔侯爵全族、埃里希侯爵全族……】   不知不觉间,夏素言忽然又想起了十年前,在紫禁城中的内阁会议上,她听到东皇太一用温和的声音念出那份带着尸山血海气息的长长名单时,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瞬心悸。   ——如果没有尼采的话,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楚离,大概会是一个比昔日的守夜人与审判庭统帅,更沉默而冷酷的“怪物”吧?   那时的他,还会再头痛着如何跟自己解释他和那些异性的纠葛吗?   那时的他,还会再露出那种心虚而慌乱、却令人觉得有趣的眼神吗?   不但如此,大概她也不会再烦恼怎么面对自己一次又一次被戴绿帽子的现实,他和她的感情问题在那时都将变得很简单,因为……   他已经不懂,什么是“爱”了。   那样的结局,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夏素言并不憎恨威廉尼采。   ……嗯,当然,虽然说了上面这么一堆,不过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理由是源于“单恋”这一层关系。   毕竟,即使她心胸比妲己那种类型宽广几光年之远,也不会大度到自己恋人被别的女人上了好几年,还能轻轻柔柔地对她表示由衷谢意的地步……真要是有肉体关系,就像她不久前说的那样,少说关进祖龙阁地下室。   不过,现在这种连牵手都不可能的关系,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要没有肉体出轨,又不是始皇那种根深蒂固的童年初恋,单相思什么的,在婚后并不难慢慢抹消。   说起来,要是西欧的其他那些女人,也是像威廉尼采那么好的性格,该有多好……   可惜也只是想想而已,这这样的情敌,有一个就足以让人感慨运气好了。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夏素言心中的莫名焦虑感,也渐渐消退下去了。   巧合的是,也就在此时。   随着墙壁上时针的滴答声,二十分钟的界限正式抵达。   紧接着,没有一分一秒的拖延,书房的大门处,也传来一声打开门锁的轻响。   “……结束了?”   纷繁的思绪转瞬消散,夏素言的心情变得肃穆起来,她放下茶杯,站起身,看向大门,犹豫片刻,道:   “尼采冕下?植入工作成功了吗?”   这次植入的成败,关系到整个计划的起点,她不由得下意识地微微屏息,担忧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所幸,下一刻,落入耳畔的话语,带来的是好消息。   “不必担心,虽然中途出了一些波折,但结果很完美。”   随着打开大门的轻响,尼采的淡漠声线逐渐变得清晰,不知为何,她开门开得很慢,直到夏素言走到书房门口时,才缓缓打开了门锁。   完美。   听到这个评价,停在书房前的夏素言微微一怔,不禁松了口气。   ——能让威廉尼采这种性情严苛的智者说出“完美”两个字,可想而知植入工作的结果究竟有多么让她满意……很好,一个完美的开端,往往也就代表着一个完美的结局。   她露出淡淡的笑意,看向即将被打开的大门。   终于。   慢如蜗牛的动作抵达尾声,随着大门缓缓开启,银发飘扬的高挑女人,和黑色长发的少年,出现在白衣少女面前。   “……”   然而,当看清面前的景象时,夏素言却怔住了。   没错,正如尼采所言,很完美,十五岁版本的楚离,昔日的少军主,及腰的黑色长发,稚嫩而精致的面庞,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按理说,她现在该做的事,是带着温柔的微笑、走过去给他一个轻轻的拥抱才对。   但,问题是……   ——她的未婚夫,现在正被对面的银发女人,用一种很暧昧的姿势抱在怀里,沉沉地熟睡着。   不但如此。   黑色长发的少年,被抱在在银发女人的怀里,双眸闭着,面色却有些发烧般的异样红色,眉头也微微蹙起,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不但如此。   他上半身的衣服,变得有些凌乱起来,到处能看到褶皱。   “……?”   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夏素言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等等……   这是什么情况?   刚刚发生了什么?   然而,银发女人却像是没有看到她的异样,神情不变,平静道:   “权能结晶的植入工作,和输入因果律工作,都已经圆满结束,除了中途因为少军主英灵之理的破碎后遗症导致轻微反噬,而陷入睡眠状态外,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至于反噬问题,已经解决了,只需要再让少军主在卧室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说着,她再度迈起步伐,像是要越过夏素言,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等等……”   这一刻,夏素言终于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挡在尼采的去路前,“反噬?这……抱歉,尼采冕下,朕没听清楚你的意思,你是指离现在的这副模样,是因为反噬?”   面对这种情况,恐怕任何女性都难以心平气和,夏素言也一样,不过她至少还能静下心分析,思绪如电光火石般急转,她忍不住用有些异样的眼神望向尼采——虽然先前已经基本消除了对她的怀疑,但眼下这一幕……怎么能让人放心啊?   “……”   尼采止住脚步,神情平静,看了一会儿夏素言。   “要不然呢?”   她的声线淡漠而毫无感情起伏:   “——陛下觉得,我是在您的书房里,仅有一墙之隔的情况下,和您的未婚夫做一些两情相悦的事吗?”   “这个……”   再度被提及了不久前开场白的黑历史,夏素言的神情为之一滞。   不单单如此,尼采止步后,她也同时注意到了刚刚没在意的地方:和楚离完全相反,尼采的银白大衣平整光洁,除现在了因为抱着人而导致的几处痕迹外,没有任何有过亲密接触的迹象,及腰的银色长发也毫不凌乱,更别提终年冷漠的神情。   实在是看不出刚做过什么龌龊之事的样子。   “我能理解陛下的心态。”   像是看穿了夏素言的心思,尼采淡淡道:“但是,我也希望陛下能考虑到,在英灵之理破碎的状态下,想要修复植入反噬的负面影响,我不可能隔着一层人造衣物进行工作,唯一的选择只有脱下……而为一个熟睡的人脱穿衣物的难度,应该无需多言。”   “……”   夏素言的神色变得有些犹豫,正如尼采所言,这一行动逻辑是完全合理的,至少她的理性能接受这个解释。   但理性能接受,可不代表感性也能。   即使尼采没有别的心思,一墙之隔外,自己的恋人被异性做出这种事,还是让夏素言心里有些“膈应”。   不过,她终究不是会被感性压倒的人,再三犹豫之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了有些复杂的微笑。   “嗯……朕能理解。”   当然,嘴上说理解是一方面,她还是决定等楚离醒过来以后问清楚。   不但如此,夏素言还主动走上前去,从尼采怀里接过了黑色长发的少年。   “辛苦冕下了,请先去客厅休息一下吧,等会儿我们再讨论关于这枚权能结晶的报酬问题……还有后续的一些合作。”   “嗯。”   面对白衣少女的动作,尼采很自然地松开了手,瞳孔中没有一丝动摇,点点头,她便走向客厅的沙发。   “……”   夏素言抱着楚离,看了一眼银发女人毫无异样的背影,又是迟疑片刻,才走向卧室。   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才对。   一边走,白衣天子一边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   威廉尼采这种女人,怎么可能做出跟猥亵犯一样的举动……   这样想着,她抱着楚离,走入了卧室之中。   嗯。   理所当然的。   当大门关闭的刹那,夏素言也不可能看到,走向客厅的银发女人,脚步停滞在原地。   “……”   背对着卧室,尼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聆听着耳畔房门合上的余音回响,沉默片刻。   不知为何,她的神情不再淡漠。   而是眉头微微蹙起。   “为什么……会这样……”   微不可察的淡淡声线,随窗外的风飘扬在空气中。   随着话音,在尼采身侧,有无形的以太粒子弥漫在虚空中,缓缓勾勒出成千上万片破碎的纹理,共同编织成一道巨大却毫无逻辑的三维立体图案。   ——那就是昔日全球最强上位英灵,如今破碎之“理”的模样。   银发女人凝望着那幅破碎的纹理,瞳孔中闪过几分异样之色,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良久。   她移开视线,看向墙壁上的时钟。   2016年6月29日,8:07。   距大婚,仅剩七天。   “……”   又是良久的沉默。   终于。   银发女人再度开口了。   “巴别塔……”   她淡淡道:   “——把这幅图案,发给岚之王。” 第七十五章 为你献上一幕最完美的演出   当午后的温暖阳光洒在楚离身上,令他从朦胧的睡意中醒来时。   尼采嘴唇的柔软、和女人身体的香味,仿佛还残留在他的唇边。   似乎还有微微冰凉的修长手指,在他的身上肆意游走,大衣下的完美身躯,紧紧地将他束缚在醉人的感官刺激中。   “……”   黑色长发的少年,怔怔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墙边的钟上,时针已走到了下午两点,但他的记忆似乎依然停留在陷入黑暗前,那双深邃如星云的银眸之间。   漫长的沉默。   “……卧槽!!!”   终于,睡意被彻底驱散的那一刻,楚离的瞳孔缓缓有了焦距,然后重重地呛了起来,冷汗更是从额头上瞬间滑落,撑着双臂坐起身,像是做了一场恐怖的噩梦一样,待到看清周围天子卧室熟悉的布局后,他才渐渐冷静下来。   ——等等,刚刚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他被尼采按在素言的办公桌上咬了一口?先是晕过去、朦朦胧胧间好像还有更过分的事发生?   ——所以说他现在是被素言拿轩辕剑砍死以后到了地府吗?这里是始皇给他准备的客房?怎么没看见尼采?被始皇踹去隔壁炼狱当恶魔君王了?   带着乱七八糟的心思,望向四周,楚离看着空无一人的卧室,目光扫过每一处角落,最后停留在床边桌上的一杯仍冒着热气的牛奶,和杯旁的一张字条上,少女素雅的字迹。   【安心吧,植入工作很完美,只是因为一些后遗症,所以你要睡到下午才醒,尼采冕下中午吃过饭就已经离开了,我正在书房处理政务,醒了的话,先喝杯牛奶吧——素言留】   “……”   楚离拿起那张字条,眨眨眼,紊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然后看向落地窗外的紫禁城,那些巍峨屹立的宫殿。   “刚刚……是在做梦吗?”   记忆的六小时空白和这张字条渐渐对应,楚离露出有些迟疑的神色,回忆着睡梦中令人心脏加速的朦胧触感……虽说是真实到让人回味的感觉,但仔细想来,和小时候偶尔做的春梦,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   都是看不清女人的容貌,都是模糊的黑暗视界,都是只能回忆起断断续续的片段……而且这次更过分,俨然回到了他还没尝到狐狸肉味前,那种因为没有性经验、所以总是“关键时刻前一秒醒过来”的悲伤状态。   况且,最重要的是,梦境往往都是反逻辑的——尼采那种性冷淡的家伙会对他作出这种猥亵犯一样的事?开什么玩笑,这比说始皇会干这种事还离谱一万倍。   但即使那些睡着后的感觉是做梦,睡着前、清晰无比地看到的那一吻……   “不是梦吧?”   楚离喃喃自语。   然而,尼采既已离去,这座祖龙阁里,也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楚离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头痛地捂住了额头。   “这家伙,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她的计划里,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离谱到家的环节……难道智者都是这种喜欢离谱布局的类型吗?”   正如他所言,好像从苏天征抵达上沪开始,尼采的布局就渐渐往诡异的方向偏移,虽然每次结局都是皆大欢喜,但过程却越来越让他吃不消。   不过,对她想发火也没法发,甚至还只能表达感动——说到底都是他占便宜尼采吃亏,虽说她是把肉体暧昧当动物交配看待的性冷淡,但毕竟作为女性,被三天两头占便宜已经是很大的牺牲了。   可再这样下去,总感觉她未来有一天会为了计划,而要求他做出一些跨越道德底线的事啊……   到那时候,他该怎么办?   乱糟糟的心绪滋生间,黑色长发的少年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穿上拖鞋,走下床,举起那杯牛奶,一饮而尽,然后向卧室大门处走去。   不论如何,现在还是先考虑素言那边的问题吧,现在是下午两点,再过几个小时,开幕式就要举行,时间不多了。   岂料,楚离尚未走出几步,大门处一声轻响,却被缓缓打开了。   “哎……已经醒了吗?”   映入楚离眼帘的是一袭素雅白衣的稚嫩少女,她怀里抱着一个提袋,先是一怔,然后带着微微惊讶和喜悦的神情,走到他面前,摸摸小脸碰碰肩膀,才松了口气,柔声道:   “尼采说可能要到下午才醒,结果一等就是六个小时……果然,的确没什么事了,感觉还好吗?”   “嗯……我很好,不用担心。”   看到夏素言,楚离神色有一瞬间的微妙,毕竟很可能睡着前才被另一个女人吻过,醒过来后就面对正牌未婚妻的温柔关怀,下意识有些心虚。   不过毕竟真相还未确定,怎么也得等问清尼采再说,他心态还算平稳,转眼间就恢复如常,微微一笑,道:   “已经两点了,这个时间点的话,应该不耽误大会的开幕式吧?”   然而,不知为何,夏素言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歪着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直至看到让楚离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少女才露出温柔的笑意。   “感觉……又回到了十二年前一样。”   夏素言轻声笑道:“如果妲己也愿意弄出一个幼年版的以太伪装的话,我突然想把今晚的聚会定在皇家学园的寝室里了,想来,一定很让人怀念吧。”   正如她所言,此时此刻,少年少女站在这熟悉不变的祖龙阁里,仿佛十二年前的时光重现,如果再加上当年的狐狸,那该是多么温暖的场景。   不过,楚离似乎不那么想。   “那个……你不会是想在那栋小楼的寝室里用幼年版形态一起玩吧?”   他的笑容有些微微僵硬,道:“报复狐狸需要报复得那么彻底吗……”   ——这实在不怪他的思想龌龊,而是素言屡次突破下限的玩法让他心理阴影大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一提起三人聚会,他脑海里就蹦出来“这素言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最新Play”的微妙想法。   可惜的是,这一次,他好像猜错了。   “……”   夏素言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瞳孔中流露出几分颇有兴趣的意味。   “对啊,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等等!我收回!我收回刚才的话!”   楚离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犯下了生命中最大的错误之一,险些吐血,但遗憾的是,素言已经一脸受到启发的模样走过了他身侧,把怀里抱着的纸袋倒放,转身微笑道:   “嗯,就决定采用离的建议了,今晚的聚会就定在那栋小楼吧,我待会儿就通知妲己,让她到时候用幼狐版的模样赴会,然后再多准备几件你最喜欢她穿的那件黑色透明睡衣,当然,现在……”   楚离一脸灰白化,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有空向尼采取取经,请她教教说话的技术之类的。   不过,虽说心情濒临崩溃,当素言的下一句话落入耳畔时,他还是抬起了头。   “……现在,该送你去第七会场附近了。”   说着,纸袋中零零碎碎的物件,便夏素言被倒在了大床上。   身份证,通行证,钥匙串,零钱,普通布料的衣裤鞋袜,甚至还有一本数学资料和纸笔,一切能代表【来自上沪的普通少年】的物品,都摆放在两人的面前。   夏素言捡起其中的那张大会通行证,抛给楚离,“第七会场”的字样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五个小时后,那将是他在全世界的聚光灯下,开始新的人生中第一场演出的地方。   “……”   在这一刻,卧室的气氛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无论是楚离还是夏素言,神情都不再轻松自若。   “虽然以你经历的那些过去,这些细节或许没有必要再重复,但送走你之前,我还是想再说几句……”   沉默半晌,夏素言轻声道:“记住,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事,如果遭遇到任何危险,不用再顾及什么计划,哪怕是在同步直播的镜头中,和造物议会的使徒正面对决也好,哪怕是在全世界的眼底下,开启母亲留给你的权能结晶……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担心,我不会傻到在那种地步还要逞强的。”   看着夏素言眼眸深处的感情,楚离怔了怔,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再说了,也不一定会有什么战斗啊。”   笑归笑,楚离眼角的余光望向窗外的燕京城,瞳孔间也闪过几分异样之色。   正如素言所说,今晚七点的燕京十三会场开幕式,几乎在整个世界的聚光灯之下,从地外轨道的天基卫星到列国议院的大人物们,还有难以计数的民众,都会将目光对准这座远东的帝都,期待那名新生英灵是否会在今夜的开幕之刻展露真容。   与此同时,还有数十个国家的使徒级间谍,将潜伏在诸会场中,伺机而动。   这当然不单单是因为开幕会的仪式性,还因为,唯有在开幕典礼的这一夜,国家才会启用东皇太一的99%计算资源,和十三会场的广域以太光谱分析设备,一次性扫描所有参与大会的适龄儿童。   ——倘若新生英灵的初始血脉觉醒度高于10%,以太之光便将照耀整个星空,无需再进行繁琐的后续测试步骤,而与此同时,这也代表这名英灵有着跻身于世界巅峰的潜力。   上位英灵都会在第一夜展露真容,本世代的全球十三席上位都是如此,楚离也不例外。   而对于在第一夜现身的次位英灵而言,这更是代表他们必将成为次位英灵中的佼佼者、一国之柱的顶级武力,譬如上个世纪的夏棣,譬如不列颠的兰斯洛特,譬如日本的护国武神,譬如梵蒂冈这一世代的亚当和夏娃。   而对于今次华夏的新生英灵,在整个世界眼中,虽然华夏曾奇迹般地打破过【同一国家在同一世代只能诞生一席上位英灵】的神秘“规则”,但也不可能再开挂到有第三席上位英灵降世,毫无意外,新生英灵将是次位。   那么,唯一留有悬念的,就只有这名英灵的潜力,是否能抵达“一国之柱”的级别了。   “第七会场的广域以太光谱分析设备,我已经拆除了它的一部分功能。”   夏素言并没有接过楚离的玩笑,神情依然平静,不厌其烦地重复道:“它最高只能给出次位英灵的血脉评价,就算你与使徒正面对决,也不会导致上位英灵的真相暴露……而之后,我们可以用新生英灵的成长速度超乎想象来解释,所以,如果遭遇危险,不要犹豫,直接迎击,直到我和妲己的救援到来。”   “……”   这一次,楚离看了她一会儿,凝望着夏素言眼中温柔如水的关怀,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过天子少女的侧颜。   “放心好了。”   楚离微微笑道:   “——我将为您献上一幕最完美的演出,陛下。”   “……”   夏素言愣住了。   这一刻,如果时光于此定格,天子少女眸中的微微愕然,楚离脸上的笑容,在一个不平凡的夏日午后、祖龙阁的卧室中,尽数化为一张泛黄相片的话,大概会成为值得两人珍藏一生的宝物,然后若干年后,引发一场始于修罗场终于柴刀的世界大战。   当然,此时此刻,整座燕京中,除了无处不在的和风与暖阳,再没有谁知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嗯……或许也有例外。   只是像和风与暖阳一样,它们,或者说“电磁讯号”,也是毫无感情的死物,即使电光火石般掠过祖龙阁,也没有半分心思将视线投向这两个撒狗粮的年轻人。   因为现在是燕京时间,下午2:14。   距大会开幕式,仅有五小时。   ——这一刻,如果将掠过祖龙阁的所有“电磁讯号”涂上肉眼可见的颜色,从地球同步轨道上的世界空间站看去,以华北平原上的一个点为圆心,全球大气层上空,难以计数的讯号轨道将共同交织成一张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电磁网络,它们纵横在全球各个国家的天基卫星中,在燕京和列国首都间穿梭。   【最后一次联络完毕,使徒M,愿真理之神佑你……】   【莫斯科,重复,第七会场空天坐标锁定完毕,申请天基卫星以太扫描,莫斯科,重复……】   【会话完毕,皇帝万岁,神圣法兰西帝国万岁——】   【代号阿波罗,巴比伦上议院已批准你对国家级量子计算机的使用资源申请,额度为3.5%……】   【尊敬的威廉尼采冕下,岚之王陛下想与您在燕京时间今晚十一时起,进行一场为期一小时的洲际以太超距链接会话……】   是的,正像这个世界大多数时间的喧嚣热闹一样,在今夜的盛典即将开幕之际,这座古老的燕京,已经成为了整个世界目光的焦点。   不但如此。   对世界外侧的来客,也是这样。   **   “不去看看吗?”   当维多利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始皇正伫立在酒店豪华套房的落地窗前,眺望着大楼正对面那座巨大的椭圆形建筑。   “……”   始皇没有答话,只是依然静静地凝望着那座建筑,良久良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年,离儿也是在这座会场被检测出上位英灵血脉的吧?在你的以太投影面前。”   维多利亚走到她背后,也看向那座建筑:   “想念的话,去看一看故地,也挺好的。”   “……”   又是一阵沉默,始皇才说道:   “自欺欺人罢了。”   言罢,她不再看远处的第七会场,转身走向客厅,再无一丝留恋。   是啊,所谓故地,当然是自欺欺人。   不去又如何?   去了,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第七十六章 敌人还有三十秒来送人头   自欺欺人……吗?   当始皇的话音落入维多利亚耳畔时,老人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像是毫无留恋的背影,又看向不远处的第七会场,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觉得是自欺欺人,那你又为什么要选择住在这里、而不是其他会场旁边的酒店呢,嬴政,不用逃避自己的本心……说到底,你不还是想每天看着窗外,慢慢回想当年的那些时光,想着自己在这座会场、万人中央、第一次抱起他的时候吗?”   闻言,腰配天子剑的女人背影顿了一下。   “荒谬绝伦……那种儿女情长毫无意义,朕若是想念,自然只会尽快抹除这次异动的根源,然后回到亚空间战场,彻底毁掉那个家伙的国度,把离儿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始皇的声线威严漠然,斩钉截铁的意味,丝毫看不出有半分忧郁。   言罢,她不再理会维多利亚,径直走向套房客厅的茶几前。   在那里,虚拟银幕上是降临世界内侧之后,文明之理交予两人的情报:整座上沪市两天前的以太疆域,被完美地复刻下来,从各个角落的以太活跃指数到环状分布的整体结构,无一疏漏。   怕就怕你带回来的是个被弄坏掉的离儿啊……到时候,你能承受得了那种打击吗?   况且,他究竟在不在那个存在的国度里,似乎还有一些未知的可能性——   看着始皇的背影,维多利亚脑海中又闪过了不久前看到的那个新闻,微微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犹豫片刻,不知为何,却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也走到虚拟银幕前。   两人看着眼前的上沪以太疆域图。   “果然。”   半晌后,始皇的声音已经平复下来,道:   “——是亚空间稳定化。”   “嗯,最浅显的稳定化。”   维多利亚点点头道:“远远不到可以开辟亚空间战场或世界之门的程度,甚至比那些因意外而寥寥诞生的亚空间裂缝都相差甚远,即使完成之后,也丝毫无法干涉现实,只能影响人类意识层面……起始状态,最多也就是让普通人做两小时噩梦的程度,甚至很难被紫禁城的以太机关察觉。”   “但依然不能小觑。”   始皇剑眉微蹙,道:“它最后已经扩散到了能让上位英灵的灵魂坠入亚空间表层的地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八小时后就彻底崩溃,但这种等级的技术,已经不可能是人类能掌握的范畴,这背后……应该有‘祂们’之一的影子。”   是的,亚空间,这个世界背后最大的隐秘之一,整个人类文明史,对它的了解只局限于偶尔诞生并造成毁灭的亚空间裂缝、和那背后无穷无尽的亚空间风暴而已,至少在始皇离世前、人类刚刚跨入新千年的21世纪初,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对亚空间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何况,眼前的并不是对亚空间性质、结构、表征的表面解读,而是涉及到最深层的“稳定化”技术,这要说和亚空间内的那些存在没有关系,纯粹是无稽之谈。   只是,不知为何,说到“祂们”两个字时,始皇却短暂地顿了一下。   “你在怀疑……她?”   闻言,维多利亚扬扬眉,以她对挚友的了解,自然明白这一犹豫的源头。   如果说这背后涉及到哪位亚空间的存在,那毫无疑问,在五年前的撒哈拉刚刚铩羽而归、还有可能顺手掳走了离儿的那一位,显然是最有嫌疑的。   始皇眉头紧紧皱起,点了点头,道:   “当然只有她的嫌疑最大,不过,她试图进犯华夏的疆土,究竟是为了什么,五年前的损失,她应该还远远没有恢复才对……还有,将她所予的技术化为现实的协力者,又会是谁?”   “最有可能的当然是造物议会,也有一定可能是别的国家或势力,甚至只是某个独立的个体,但这些都还无法确定。”   维多利亚摇摇头,道:“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还是如今燕京的异动,会不会再度重演上沪那样的局面。”   “重演……”   始皇呢喃着这个词,瞳孔深处流露出几分不解之意。   明明已经得到了离儿,又没有彻底恢复,那她再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接触现世……   ——又是为了什么呢?   然而,无论她究竟有怎样的疑问,此时的燕京城里,也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是的。   就算这个范围扩展到远隔太平洋的北美洲、此时正在召开的枢机卿会议中,也是一样。   即使是亲手启动上沪亚空间稳定化工程的造物议会枢机卿们,此时此刻,对于燕京亚空间异动的原因……   ——也仅知一半。   ----------   ----------   同一时刻。   北美造物议会,教条禁区。   “北美时间2016年6月30日1时0分17秒,开启最后一项议程,编号E1796543Q,拉普拉斯妖开始进行记录。”   依然是幽暗无光的枢机大厅,然而,这一次,九张钢铁巨座上已不复往日的光景,列座其上的朦胧光影,已经少去了三个。   不过,剩下的枢机卿光影们却并没有显露出半分悲伤或缅怀的情绪,漠然如故,平静地进行着会议,仿佛同僚们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空缺的2nd座位旁,银白圣袍的3rd开口道:   “现在,枢机卿会议进行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对军师的信任议案讨论——是否决定信任其‘失去亚空间一切记忆而无法提供任何情报’的说辞?是否选择执行其提出的华夏新生英灵捕获计划?”   短短的三句话,如果流传出去,恐怕会引起整个世界的轩然大波,先是讨论是否需要继续信任两个世纪以来的第一智者,然后是捕获一个大国新生英灵的世界大战导火索级疯狂预案……倘若被不知内情者听到,大概会觉得造物议会的枢机卿们全都疯了。   但究其根源,实质上,这两份议案的提出,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失去一切记忆,无法提供情报。   是的,这就是上沪亚空间梦境崩溃后,在三名枢机卿、甚至包括上位英灵2nd落入亚空间风暴、打捞工作持续至今却依然生死不知的情况下,面对枢机卿会议的问责,作为布局者和第一责任人的军师,给出的唯一答案。   嗯,如果不是因为枢机卿们大多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偏执狂性格,再加上军师两个世纪以来把造物议会一步步推上巅峰的贡献,这时候恐怕早就想把军师给扔进实验室切成片了。   毕竟,上沪一役,大概是造物议会在踏入新世纪以来最惨痛的一次大败局,即使是五年前的第一岛链战争,也没有输得这么惨过——不但一口气丢了三个英灵,甚至连丢在谁手上都不清楚,而且武神工程失败,拖进梦境的苏天征还是那么活蹦乱跳,尼采也安安全全地跑到了燕京去跟武帝谈结盟合作,最离谱的是,还忽然又蹦出来一个新生英灵。   如果不是还有那位虽然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北美、但却身为全球最强天之座的1st议长大人,作为不朽的柱石,和拥有超越全球任何国家的以太科学技术,譬如从狄拉克之海到冈格尼尔系统的英灵级以太武装,恐怕在如今基础战力退化到和华夏同一水平的状态下,枢机卿们就已经选择联合俄罗斯再挑起一场世界大战了。   但纵使如此,枢机卿们对军师的信任,还是被迫大打了一番折扣。   而如果单单只有这一次也就罢了……但关键在于……   “反对信任案。”   第一个回应的是6th,银白圣袍的朦胧光影,用分不清男女老幼的中性声音平静道:   “3rd阁下,第六轮表决中,我已经重复过一遍:从五年前对华夏的第一岛链战争开始,军师就逐渐表现出令人质疑的一面,先是一个半世纪来造物议会的第一次战败,然后是圣剑工程的崩溃和北美盟军阿萨辛落入亚空间风暴,直到现在武神工程再度失败……一个半世纪以来从未犯错的第一智者接连失利,而且带给造物议会的损失越发惨重,我认为这不是巧合,而是因为他已经背叛了造物议会。”   “附议。”   7th同样淡淡地开口道:“至少,仍需时间观察。”   ——没错,这就是问题的根源。   从一个半世纪前造物议会成立,军师就作为唯一也是最强的智者,令这个当年潜伏在黑暗中的秘密结社,一步步成长为掌控世界第一超级大国的恐怖势力,整整一个半世纪里未曾让造物议会战败过一次,从一战夺取北美政权,到二战建立欧亚均势,再到冷战拖死苏维埃,直至十二年前的摄政王之乱,搅动世界风雨一百五十载。   相比于格局大多限于资本世界和欧洲范围的威廉尼采,军师之所以能被全球认为是人类第一的智者,并非空有虚名,然而,令人费解的是,五年前那一场战争中,在美俄围攻华夏的情况下,造物议会却吃下了第一颗失败的苦果。   虽然从战略军事角度分析,双方都没有犯错,问题只出在天时地利人和上,毕竟造物议会是客场作战,又碰上了武力值成长如开挂的武帝和苏天征,和摄政王之乱初平、武帝所得的民心所向,华夏一方取得战争胜利的逻辑十分清晰合理,甚至成为了各国的必备教材案例,但问题在于,失败的那个人是军师,一个半世纪以来从未犯错的军师……这不禁令人有些费解,五年来,这也成为了军事家们热衷探讨的话题。   但毕竟是仅有的一次,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至少还能让人接受,所以枢机卿们并没有怀有偏见,而是继续采纳了他提出的一切计划,譬如圣剑工程和武神工程。   再然后……   就是现在这种局面了。   “一票默认弃权,两票反对。”   3rd神情平静,道:“其他意见呢?”   “保留信任案,赞同执行华夏新生英灵捕获计划。”   新开口的是4th,朦胧的光影微微波动了一刹那,“对军师的审查可以延后,但对于华夏,我们没有时间,而其他计划成功率极低,只有军师的计划存在可行性……而且,这次我们所需付出的成本只有‘十分钟的亚空间梦境’所需的以太消耗,和十三会场中的间谍使徒,最糟糕的结局,也只是提前和华夏开启战争而已。”   “附议。”5th淡淡道。   “……两票赞同。”   这一刻,即使是3rd,朦胧的光影上也不禁出现了些许波动。   又一次来到了这种僵持的局面,最后一票代表的决定权,还是在3rd自己手上。   3rd想,和前面六轮一样的结果,而这一次,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因为没有时间。   是的,没时间了,五小时后,太平洋彼岸的那个国度,或许就将找到那个新生英灵。   而如果是在今夜发现,就代表那个新生英灵拥有次位巅峰的血脉潜力,造物议会和华夏的战力对比将出现新的失衡……这样的话,十年后,必败的战争,必将来到。   而按照军师给出的计划,几乎可以完美地将那名新生英灵带回北美,局面将出现新的反转,造物议会的荣光将再维持半个世纪以上。   ——面对这个选择,毋庸置疑,唯一需要思索的,只有军师,能否被继续信任。   ——可以吗?   这一刻。   没有人知道,代表3rd的朦胧光影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人,在用怎样的心情思考。   漫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赞同,计划通过。”   3rd的话音落下,决定了北美洲这艘巨轮今夜的航向。   “我下令,五小时后,在燕京十三会场范围内,以弗洛伊德遗留的权能结晶和亚空间稳定化技术,再度开启为期十分钟的亚空间梦境,进入权限为‘英灵’。”   “——命令燕京十三会场境内间谍使徒,寻找除苏天征外,一切在此期间进入沉眠状态的适龄儿童,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北美!”   -------   -------   PS1:给朋友的章推《我的生活不可能是后宫game》:病娇+修罗场+老司机,算是一个食草男向食肉系迈进的文章,算是一个萝莉控作者在飙车的书,不过最重要的事这是一个可以穿越到十年以后得知未来,不断改变现在,使未来成为Happy End的攻略之路。   PS2:保险起见方便理解,白话解释一下造物议会的捕获计划:开一个只有英灵才能入睡的亚空间梦境,武帝本体不在会场不受影响、苏天征睡着,然后北美间谍地毯式搜索昏睡状态怎么叫都不醒的孩子,那就是新生英灵——而在这期间也可以排除掉华夏英灵的武力干扰。   PS3:这个月全勤没丢,除了一天假以外每天四千字大章没断,就算熬到凌晨五点也没断(就像今天),能拿到刀片钱,不过因为前车之鉴一直没敢求,眼看就月底了,手里还有的就投一下吧,看在我这个月整整五次熬到凌晨四点以后的份上……一章要码五到六小时,除了吃饭上课睡觉和基本社交几乎就是码字,肝疼,求月票,求刀片(躺尸) 第七十七章 始皇与离与……春梦?(上)   人山人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概念呢?   楚离想,或许只有真正处在山与海一般的人群中,感受震耳欲聋的喧嚣声、每隔几秒钟就发生一次的肢体碰撞、汗水的刺鼻气息、孩子们的嬉笑、以及会场音箱调试的巨大嗡鸣声,才能体会到这些林林总总的感官刺激汇合而成的、汹涌而来的震撼感。   ——以及,“以前怎么没发现熊孩子竟然还可以这么吵”的感慨。   18:50,第七会场。   聆听着耳畔的高分贝噪音,已经从祖龙阁来到会场的楚离,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用有些生无可恋的表情,看了一眼手上通行证的座位号,艰难地拨开又一只不知从哪钻到眼前的熊萝莉,向前方进发。   “妈妈!妈妈!我们的座位在这里——”   “姐姐!我看到大夏龙雀了!就在那边!真的好漂亮啊!那边还有一个——”   “请各位家长看管好自己的孩子,到达座位后,除特殊情况外,不要再进行任何走动,务必保持安静——”   这是一座古罗马竞技场般的巨大会场,椭圆形的以太盾构天棚足有六层楼的高度,三个方向上是足以容纳五万人的阶梯座位,此时此刻,大半都已坐满了带着家长的熊孩子,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流从入口通道处进来。   唯有北方是一座巍峨屹立的银白色立方体——广域以太光谱分析装置,它正对着会场中央那座巨大高耸的圆台,第七会场的主席团官员正坐在上面商议着什么事,还有六名负责安保工作的大夏龙雀伫立其上、神情肃穆。   而楚离,现在正在南向阶梯的第六排中间,艰难地承受着熊孩子们的音波攻击,寻找自己的座位。   “第六排第三十六座,第六排第三十六座……没错,就是这个。”   当终于找到自己的座位时,好在旁边还没人坐,楚离不禁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感觉比跟英灵打了一仗还累。   然后,他环顾四周,看着偌大会场上的人山人海,不禁苦笑一声。   “一个会场四万八千人……国家机器全力开动之后的运力,还真是恐怖啊……短短一天,就能从上沪运来五十万人……”   【所以说,踩点进场不就好了】   耳畔传来以太超距通讯中、素言带着柔和笑意的声线。   “我又没想到这群熊孩子杀伤力这么大,98年我血脉觉醒那一次,有始皇的以太投影在那儿,还算挺安静的。”   楚离耸耸肩,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第一会场的情况怎么样?苏夏和加拉蒂亚已经到了吗?”   【嗯,她们都在,只是那孩子的情绪似乎不太好……被请喝了一天茶却没能见到你,看上去挺生气的】   距楚离数千米远的第一会场,顶层休息室落地窗前的夏素言,将视线投到下方的阶梯会场,看着坐在第一排、和主席台上苏天征相距甚近的苏夏,和金发碧眼的加拉蒂亚。   ——是的,两个孩子并没有被继续留在中央军部,而仍将以普通人的身份参加开幕式。   这是必要的事,因为苏夏的信息一开始就在大会数据库中,而且是种子序列,根本无法临时消除痕迹,倘若她成为唯一缺席的孩子,即使有“间谍家属”的理由,也很难避免不被怀疑为新生英灵。   而在楚离、尼采和前两届大会的检测结果都证明她不可能具备英灵血脉的前提下,安排到第一会场,并不会出什么问题……况且,夏素言已经屏蔽了第一会场中广域以太光谱分析仪的主体功能,就算加拉蒂亚都不会被检测出来。   “生气啊……也难怪,那孩子的性子……”   楚离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等今晚我回去以后,用成年版的以太伪装去安抚一下她吧。”   【哦……很称职的父亲呢】   素言顿了顿,声音依然温柔,只是有些淡淡的奇异之感。   “……”   楚离很明智地没有接过话茬。   ——不知为何,虽然似乎勉强接受了“养女”这个理论,提起苏夏时,素言的语气却还是有些奇怪,不知是还在怀疑他和哪个女人生下的苏夏,还是单纯地有些难以接受一个突如其来的女儿……嗯,大概是身为智者喜欢多想的性格起了反作用?像是狐狸那种性子就没多纠结,一见面就当成了亲闺女养……   【不要多想……好了,只有十分钟,我也要去主会场了】   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夏素言顿了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回头看了看休息室中的挂钟,道:“十分钟后,所有会场就会切断除电视直播讯号外的所有通讯手段,那些间谍无法再从本国获得指令,不过我也无法和你再继续联系,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嗯。”   楚离没有多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皇家学园见。”   【嗯,皇家学园见】   下一刻,通讯中断。   “……呼。”   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衣少女指尖轻轻触及落地窗。   她怔怔地凝望着前方。   不知为何,当唯一的“纽带”被自己亲手割断后,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   是戒断反应吗?   即使是不到一个小时的分别,也能让她生出如此儿女情长的想法……或者说,她还是在担忧着他的安全,在恐惧今夜之后、他不能完完整整地回到自己身旁?   十二年前的阴影,至今仍未消除么?   “不用担心……”   凝望着阶梯会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微微闭上双眸,轻声地自我安慰着。   不用担心,除非是母亲,不然,没有人能将他从朕身边再夺走一次了……   漫长的沉默。   直到漫天的以太粒子随风飘散。   当再度睁开眼时——   伫立在窗前的女人,已是翩若惊龙的武帝。   “……开始吧。”   身披黑色大氅的天子,俯瞰着整座第一会场,沉默半晌,轻轻挥手。   于是,面前的落地窗分隔开来。   她踏上虚空。   ----------   在第七会场对面的酒店,一间豪华套房中。   “现在感觉如何?”   当山与海一般的狂热欢呼声,从电视机中席卷而来时,看着主席台上的皇帝,和她背后漆黑军装、英气逼人的元帅,维多利亚带着几分和蔼却微妙的笑意,对始皇问道:   “吾友,有没有一种世界观濒临崩溃的感觉?”   “……”   始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怔怔的目光凝望着电视机中的武帝和苏天征,瞳孔深处,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色彩。   果然是这样的表情啊……   看着始皇难得的震撼表情,不知为何,老人心中竟有些淡淡的愉悦,觉得自己今天早上发现素言和妲己如今的模样、却没有告诉挚友的决定,是正确的选择。   或许除去对不列颠的牵挂之外,她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这样偶尔的恶趣味了……嬴政这种王道之人露出这种表情,委实是人生难得几回见的画面。   不过,也难免嬴政会露出这般模样。   维多利亚重新将目光投向银幕,即使已经翻阅过了华夏这十年来的历史,将泛黄记忆中那个抱着书的素雅少女和精灵古怪的小小狐狸,与眼前威严英武的武帝和苏天征重叠起来时,她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迷幻感。   这,真的是当年那两个柔弱的女孩吗?   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变故,才会令她们成为今日的模样呢?   就像看到“岚之王”这个名字后面,加附了“本世纪人类首席新晋天之座”的字眼时,所感受到的惊愕感一样,每每看到这些年轻人超乎意料的恐怖成长,维多利亚总是有一种命运无常的感慨。   而在这其中,如果说当年那个青涩的lily,在漫长岁月后蜕变为今天成熟的岚之王,至少还在她的布局之内,那对她来说不甚熟悉的素言和妲己,今天抵达的巅峰,就让维多利亚只能用震撼二字来形容了。   现在嬴政的,大概也是这样的心情吧?不,应该是比她更为震撼才对……   老人如是想。   然而。   事实,并非如她所想。   “……”   ——是梦吗?   怔怔地凝望着银幕,始皇心中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   ——朕……难道还在那场梦中,没有醒来吗?   是的,在两个女人的身影停滞于她眼中的这一刹那,始皇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因女孩儿们不可思议的成长而震撼或惊喜,而是……   那个梦。   世界外侧,“座”之上,她彻夜所做的那个“噩梦”。   没错,祖龙阁上的重聚、女孩儿们长大后的模样、不变的离儿、温馨的宴席……以及那一夜的最后,在皇家学园的寝室中,那张雪白柔软的大床上,离儿和妲己间的暧昧一幕。   语言无法形容那个噩梦给始皇留下了怎样浓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抵达世界内侧的现在,她还是清晰无比的记得那些画面的每一个细节,不单是两个孩子旖旎的纠缠,连素言和妲己长大后的模样,也记得清清楚楚。   而那份模样,正和眼前银幕中的两个女人,完美地对照在了一起。   为什么会这样?   她在世界外侧的座之上,与世界内侧相隔无尽的亚空间风暴,怎么可能接收到现世的资讯?还是如此明确到几乎是预言的画面?   而且,如果那幅祖龙阁上四人重聚的画面是可能诞生的未来……   那,最后的一幕呢?   这一刻,始皇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不可能吧?   开什么玩笑,那些年里,离儿和妲己最亲密无间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注意过,毕竟妲己的那张脸美得太让人难以抗拒……但无论怎么观察,两个孩子都明明只是男孩子一般的相处模式,最大的共同爱好是玩游戏,三天两头因为一点口角打得头破血流,偶尔逃课抄作业考试作弊,几乎都把自己最难看最粗鲁的一面暴露给了对方。   这种关系,就算硬把两人撮合在一起,恐怕也会因为太熟悉而难以生出爱情,太过熟悉的青梅竹马,往往都是这么一回事才对……反倒是和离儿有些距离感、但也经常背靠背看书的素言,才不会有这种可能性。   难不成……她还有哪里没有想到吗?   这一刻,始皇凝望着眼前的银幕,心中的不祥预感,越发浓郁,甚至……   ——让她一时忽略了,窗外夕阳黄昏间,燕京上空的以太疆域中,出现的一刹那波动。   ---------   在第一会场的顶层休息室中。   果然是素言的气质啊……威严而温和,独属于天子的气质。   三分钟的短暂开场政治表演后,已经来到休息室专心负责安保指挥工作的苏天征,此时正伫立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气氛一片沸腾的阶梯会场,心中忍不住有些莫名异样的心绪。   当然,这份异样,并不是来自于对素言能有如此权威的异样。   而是因为上午临别前的那番谈话。   ——第七会场……吗?   苏天征下意识地又望向第七会场的方向,黄金瞳间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意味。   按照素言的话,离现在就在那里吧?   【具体的计划内容暂时还不能有半分透漏,但是,妲己……朕希望,如果到时候离有任何危险,第七会场出现任何以太波动的时候,你能立刻赶赴那里,保护他的安全】   素言的话音仿佛又浮现在她耳边,令她心中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   所谓的天子气质,大概也就是如此,明明连计划的内容究竟是什么都不愿意透漏半分,却不由分说要人去执行的威严,而在这份强硬中,却又带着无条件信任的温柔……令人根本提不起拒绝或质问真相的心思。   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究竟是信任,还是不信任呢?   还有再之前的那些话……也是同样带着这种威严而温和的气质,分明强硬地把自己按在了墙上,一副要同时强x她和楚离的姿势,结果最后却给出了“完全信任她”的答案,甚至都不用她自己思考证据,直接就脑补出了她“忠心耿耿救回楚离献给陛下”的神奇剧情,让苏天征躺赢到了现在都还不敢相信的地步。   ——所以说,素言的那些话,真的是代表信任她和楚离的关系了吗……真的没发现她和楚离的关系?真的不是打算玩猫捉老鼠的把戏,把她各种花式绿够、报了一箭之仇以后再吃干抹净?   但无论她怎么思考,也都想不出还有什么漏洞存在。   恐怕,也就只有等到今晚的三人聚会,才能从素言对她和楚离接触行为的态度细节中,推断出素言有没有真的信任她了。   苏天征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将视线从下方的阶梯会场中收回,看了一眼背后的时钟。   离开幕式的礼炮,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   “开始吧……务必要保证今晚的会场安全不出任何差错。”   转过身,苏天征看向大厅中央圆桌旁的十三名身为她使徒的大夏龙雀,她摘下大檐帽,交给左排第一位的夏龙雀,又看了一眼坐在右排第一位的夏商影,然后坐到桌前。   “遵命!元帅!”   在英武而美丽的军官们,整齐划一的悦耳应答声下,苏天征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圆桌上的虚拟银幕。   只是,不知为何。   这一刻,她忽然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朦胧睡意…… 第七十八章 始皇与离与……春梦?(中)   18:55。   困意。   朦胧的困意。   在第七会场的阶梯座位上,当又一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的时候,楚离揉揉眼眶,眉头微蹙,看着会场中央银幕上仅余下五分钟的倒计时,聆听着耳畔仍未平息的喧哗声,还有主席台上官员古板的发言,心中不安起来。   ——从和素言切断通讯后不久开始,这种困意已经持续五分多钟,而且还在随时间推移而增强,以至于连令人几欲耳聋的声浪,都无法阻挡昏昏欲睡的感觉。   是上午尼采那一吻……不,是银之匙留下的后遗症吗?   作为英灵,疲劳这个词几乎天生就是和楚离绝缘的,也无怪乎他会联想起银之匙,毕竟一口气睡了六个小时,中途还疑似做了一场被尼采【哔——】的可怕春梦,印象不得不深刻。   “该不会再睡过去六个小时吧……”   低声呢喃间,楚离的上下眼皮越发开始打战,心底不禁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这种场合要是真的昏睡过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果被造物议会的使徒发现异常,搞不好下次再睁眼就是躺在实验床上看见拿着手术刀准备切片的军师了。   况且,这也不能完全确定是尼采那一吻的后遗症,如果是敌人的攻击……   “……该死。”   随着倒计时步步逼近,楚离的困意越发袭上心头,他强撑起精神,环顾四周,面色犹豫不决——所有会场以太通讯全部被切断,这时候最多只能选择向大夏龙雀求助,素言提前的布置将会带他完美地脱离困境,但这也基本代表计划宣告失败。   【……在今天这样一个庄严肃穆的时刻——】   18:57。   主席台上的发言逐渐接近尾声了。   然而,也就在时,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在了楚离眼前。   【去卫生间】   一道银色的字迹,毫无声息地浮现在他的视网膜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在心底响起的、唯属于尼采的淡漠声线。   【现在,立刻离开座位,在后台区找到一个女卫生间的隔间,躲进去】   “……?!”   楚离一时怔然,先是对“不可能存在的以太通讯”和“女卫生间”感到愕然,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在心底出声道。   “尼采……等等,是银之匙?”   【不要废话,走】   这一次,尼采加重了最后一个字的发音。   而楚离也很快反应过来,瞳孔微微缩起,瞥了一眼即将到终点的倒计时,站起身来,用尽可能不引人瞩目的姿态,向通往卫生间的通道处走去。   “抱歉,借过……”   然而,虽然已尽可能收敛、整座会场的喧哗与密密麻麻的人影晃动也帮他遮掩了不少痕迹,但他在第六排沿途路过的人群中,依然有许多人将困惑的视线投向这个少年,窃窃私语声响起。   不但如此,当楚离走到通道入口处时,在那里驻守的两名龙军,更是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出去?”   为首的上尉是个女人,但声音里显然没什么对小孩子的怜悯心,她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只是目光落到他的小脸上时,才出现了些许迟疑。   “……”   楚离的神情早已恢复如常,带着他这个年纪面对这种情况应有的微微紧张,和上厕所的迫切感,但他的背后却有些微微发凉——第六感告诉他,现在至少有超过十把重型以太能狙击枪瞄准了他的脑壳,还有复数位大夏龙雀的警戒目光,稍有异样,他就得被集火。   该感慨狐狸和素言的布置果然精心细致,还是吐槽这种安保配备竟然第一个用在了自己头上呢……   带着这样微妙的心思,黑色长发的少年,露出了一个纯洁到足以让许多女性流鼻血、俨然属于色-诱等级的笑容。   甚至连那名女上尉都为之一怔,有些微微恍惚起来——嗯,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今天在某种意义上享受了一回连世界多国元首都不一定能享受到的超帝王级待遇。   “大姐姐,是这样的……”   而当楚离正忙着萌混过关的时候,在紫禁城的国宾馆顶层卧室中,尼采伫立在落地窗前,正眺望着窗外隐约降临的夜色。   “……”   聆听着耳畔从未听到过的、张口闭口大姐姐、既礼貌又可爱的纯洁声音,银发女人眉毛挑了挑,瞳孔深处流露出几分异样的色彩。   然后,下一刻,虚空中的余音停滞,房间又变得安静下来。   尼采重新将注意力移回天穹。   ——或者说,燕京上空,和两日前上沪市的异常相差不远的以太疆域。   良久。   “竟然真的选择了这个布局……”   她轻声呢喃。   然后眉头微微蹙起。   是的,和情报领域存在大量空白的素言不同,作为亲历第一轮亚空间梦境、并记录了全部数据情报、又习惯万事防范于未然的智者而言,对于造物议会再度重演亚空间梦境的可能性,尼采自然有过相应的预案。   所以,当燕京的以太疆域再度出现和上沪相同的异常时,巴别塔的天基监控立刻发出警报,而楚离体内的银之匙,也发出了躯体各项数据异常的讯号,一切的一切,都预兆着第二轮亚空间梦境即将开启。   而这一轮的目的,联想到今夜的开幕式,和造物议会的三席枢机卿损失,自然不难得出结论。   然而,这一结论背后所代表的某个事实,却让它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   “没有告诉枢机卿任何亚空间的情报,又给出这种破绽百出的布局……”   银发女人轻声道:   “真的……背叛造物议会了吗?”   是背叛吗?   还是说……   这场梦境的背后,另有目的呢?   她眼角的余光,瞥向一旁以太粒子幻化的虚拟银幕。   那里,正倒映出第一会场上,离主席台上的武帝并不遥远的地方,上下眼皮打战的苏夏,和已经微微闭上双眸的加拉蒂亚。   以及顶层休息室中,只是偶尔打一个哈欠、但黄金瞳中已流露出狐疑之色的苏天征。   是为了苏夏异常的神秘性,还是加拉蒂亚在幽灵列车的灵魂损伤?   亦或者说苏天征和夏素言,甚至是自己?   这一刻,眺望夜色,银发女人眉头微蹙。   她……究竟算漏了什么?   -----------   在第七会场的卫生间中。   “简直是过五关斩六将……脸都笑僵了……”   关上隔间门,上下眼皮打着架,楚离一脸疲惫地靠在墙上,有种真当了一回间谍的悲催感,不过当下距离开幕式仅有一分钟不到,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在心底道:   “已经到了,尼采,还在吗……这到底是造物议会的攻击,还是你的银之匙出现了问题?”   【亚空间梦境】   “……?!”   当尼采的淡漠声音在心中响起时,楚离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后,不禁难以置信道:“不会吧……造物议会疯了?失败过一次的战术使用两次?而且……亚空间梦境竟然还是可以强制催眠的?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覆盖全燕京、然后用斩首战术?”   作为少军主和守夜人的军事素养,令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了这其中最大的问题。   【逆向逻辑推演即可,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尼采平静道:   【无论是受到攻击会导致苏醒,还是攻击沉睡者引起的亚空间紊乱会导致狄拉克之海被抽干,甚至是对整个北美的连锁反应……总而言之,既然没有采用斩首战术,那就必然有其理由,情报不足,无需讨论】   “那现在呢,该怎么办……”   睡意越发浓重,几乎到了浑身无力的地步,楚离揉揉眼眶,再度勉强撑起精神,苦笑道:“不出意外的话,狐狸那边也快睡着了吧,还有加拉蒂亚,还好素言只来了个投影……难道我们三个人在亚空间梦境里打一桌麻将?就这还缺一个人呢,总不能找梦里的始皇去凑吧……”   虽是还能开玩笑,但事实上,黑色长发的少年,靠在墙上的身躯,已经开始缓缓滑落,而意识也慢慢陷入了模糊之中。   【不用担心,去梦里吧,“银之匙”的力量早已交给了你,去尝试在梦里找到那个人布局的真相】   而就在楚离的思维即将缓缓落入黑暗之前,他终于听到了尼采最后的声音。   【至于现实……】   随着一声轻响,在楚离朦胧的视界中,隔间的门被缓缓打开。   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映入他恍惚的眼帘。   “我在这里……”   尼采淡淡道:   “——会保护你。”   “……”   整天耍帅。   楚离想,怪不得让他来女卫生间,原来人在这待着……就跟列车上一样,说白了不也就是随时在他身边提前布置个以太投影、然后一出事就蹦出来、没问题就偷偷溜走嘛,都是刷盟友好感度、让他以后逢事就无条件信任的套路,他早就看清了。   心机采。   这样腹诽着。   但不知为何……   当楚离眼前的世界归于黑暗的一刹那,身后明明是冰冷的墙壁,他却觉得……   比躺在始皇的怀里,还要安心。   ……   当眼前黑色长发少年的身躯,终于无力倚靠,而从墙壁上缓缓滑落下来时,尼采走上前去,伸出双臂,把他抱在了怀里。   或许是先前强忍睡意的时光太久,他睡得很沉,即使是如此大的动作也没让眼皮动上一下,整个单薄的身体靠在尼采的怀里,隔着一层银白色大衣,脸颊埋在丰满的胸脯中,平稳地呼吸着女人的体香。   银发女人凝望着他的侧颜。   良久良久。   这一刻,时光仿佛于此停滞,窗外夜色渐浓,远方的礼炮轰鸣到这里唯余下淡淡的回音,万物静寂无声,这一幕就像是一幅世间最温馨的画卷,完美无瑕。   是的。   ……如果银发女人没有说出下面的那句话的话。   “……一点保护费。”   看了一会儿怀中的楚离,尼采思索片刻,淡淡道:   “你应该不介意吧?”   没有回应。   于是,尼采点点头,把黑色长发的少年重新按在了墙上。   -----------   理所当然的,睡梦中的楚离,并不知道令他在睡前为那份不离不弃的守护而感动的总裁小姐,在他睡着后还没三分钟,就露出了大灰狼的锋利獠牙,准备在造物议会的使徒之前抢先把他这块蛋糕先上上下下咔嚓咔嚓啃一圈。   此刻的他,正承受着有些熟悉却不是那么美好的感觉。   黑暗。   失重。   半梦半醒。   难以言喻的朦胧感,在楚离的周身弥漫着,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也仿佛是一整个世纪,才终于渐渐消失。   然后。   是久违的光明。   “……”   所以说,亲爱的军师阁下,你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躺在雪白柔软的大床上,楚离怔怔地看着皇家学园寝室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错,皇家学园。   就像第一场亚空间梦境的开局一般……如果说这场梦境降临时间的标准还是“一生中最眷恋的回忆”的话,应该说是他和狐狸小时候的暧昧时光实在是太性福了吗?以至于做梦都想回到这里……不过,这也太三俗了点。   楚离有些无奈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不用想他也知道,等会儿旁边床上那只从不爱穿内裤的狐狸又该来一波福利放送了……这样一想的话,总觉得自己是个很悲哀的人啊。   不过不论如何,毕竟这回有明确的目的,而不是像上次梦境一样一无所知只能等待尼采救援,楚离很快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准备唤醒狐狸,看看她有没有保留记忆。   “狐狸,该醒过来——”   然而。   话音尚未落下,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   楚离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身侧,那个同床共枕的……半裸女人。   这一刻。   他的瞳孔紧紧缩起。   唯有难以置信的声音回响在卧室中。   “陛……下?!” 第七十九章 始皇与离与……春梦?(下)   【拉普拉斯妖,申请使用1.8%计算资源,屏蔽东皇太一表层网络,并入侵第七会场中央系统】   凝望着主席台上正在进行开幕式演讲的武帝投影,上交附中的学生会长东方雅,或者说造物议会的使徒M,坐在阶梯座位的最高处,默默审视着这座四万八千人的巨大会场,尝试寻找昏睡的孩子。   【你们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在十分钟之后,狄拉克之海总以太储备将下降至49%,无法再负担维持强制进入型亚空间梦境的消耗,二十分钟,苏天征将会醒来,这也基本代表你们的任务失败】   来自北美的最后一条指令依稀仍在东方雅耳边:【禁止攻击沉睡状态中的苏天征和新生英灵,除通过暗网向拉普拉斯妖发送权限请求外,禁止联系北美,捕获目标后,立刻赶赴“真理之门”燕京节点,进行相位转移回归北美】   倒计时二十分钟。   第一轮,是数据战。   一边带着温柔的笑容和周遭的女生们一起不时鼓掌,东方雅一边冷漠地想。   作为顶级使徒的王牌间谍,她自然清楚,现在这座看似气氛欢腾的会场中,究竟埋伏着多少武装到牙齿的大夏龙雀和龙军特工,以及密密麻麻的以太武装,即使是装备了最上位“气息遮断”权能结晶的她,可以瞒过敌人的视线,但却对那些红外扫描网和以太解离仪毫无作用,更不可能在找到新生英灵后悄然带走他。   所以,首先,要获得这座会场的高级权限。   东方雅那双被植入纳米机械的视网膜中,此刻流动着纷繁如海的庞大暗网数据,领先了整个世界二十年、全球唯一一台第二世代的国家级量子计算机“拉普拉斯妖”的恐怖计算力,正在悄然发挥奇迹般的威力。   ——第二世代1.8%的计算力,一个两年期国家级大型物理项目所需的全部计算资源,唯有王牌间谍才能临时调动的等级。   为了此时此刻,造物议会已经停掉了一半的主要项目,每分钟都在蒙受千万美金级的可怕损失。   而它的敌人东皇太一,超过70%的计算资源都在负荷全国主要科研项目和基础设施运行的第一世代,在把残余的防护力分散到整整十三座会场后,面对这种等级的暗网攻击,并没有多少抵抗力。   这就是【世代】的差距,亦是造物议会成为世界秩序掌控者的根基。。   更何况,现在并不只有东方雅一个人在进行暗网渗透。   【拉普拉斯妖,申请1%计算资源,入侵第九会场中央系统——】   【……申请1.1%计算资源,入侵第十一会场——】   【……申请0.8%计算资源,入侵第五会场——】   【……申请0.7%——】   在这一刻,十三座巨大会场中,都有一处角落,像是成为了数据之海的漩涡,来自百慕大的恐怖数据洪流分散到全世界超过三千六百万台个人计算机中隐蔽起来,然后像行军蚁军团般跨越一百零五个国家的高山大海,悄然渗入华夏长城的一砖一角。   而会场中无数欢呼雀跃的人群,并不知晓这一切。   **   【冕下,检测到十二个国家境内出现异常数据流,初步推断敌方进攻开启,东皇太一暂时无反应,请问,现在是否启用巴别塔空闲计算资源,或者联络武帝和岚之王?】   在后台区第四层的某间休息室内,巴别塔的温和声音回响在空气中,银发女人将怀中黑色长发的少年放到床上。   “不……再等一等。”   尼采正凝望着楚离熟睡的脸颊,像是有些走神,半晌后,才淡淡道:   “空闲资源,继续用来分析我上午交给你的、关于他英灵之理的那份资料……还有,目前解析进度到哪里了?”   【30%空闲资源,分析时间11小时37分钟,进度0.000000135%,冕下】   巴别塔用温和的语气,说出了一个会令全世界所有对“国家级量子计算机”概念有所了解的人集体失声的恐怖数字。   ——那代表全人类在本世纪内不可能有技术力量攻克这个难题,哪怕是运算到烧掉全球所有量子计算机也一样。   “……”   即使是尼采,面对这种结果,也不由得眉头蹙起。   半晌后,她才道:   “……问题,还是集中在那个标记上?”   【是的,冕下,单纯对上位英灵之理的表层构造解析,配合冕下和使徒的以太视角和上位权能结晶,乌托邦能在一到三年内完成,但如果加上那个标记,这个时间将改为一世纪到一千年】   巴别塔温和道:   【——除了漆黑蔷薇的外表,和发现是它在阻止少军主对亚空间所收获英灵之理的吸收外,我们无法对它进行任何形式的破译】   “……”   尼采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床沿,良久,才道:“和银之匙植入时第一次记录的对比结果呢?”   【破碎之理完全一致,只是多出了标记和最后一战的收获,可以确定是在少军主离开亚空间后才出现这一标记】   巴别塔的声音回响在空气中:   【暂时没有发现它存在活动记录,完全处于沉默状态】   果然……是来自亚空间的敌人吗?   尼采沉默下来,脑海里又闪过那辆幽灵列车的影子。   她凝望着楚离熟睡的脸颊,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   这就是第二场梦境的关键?   再把他拉进亚空间一次?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   ——究竟是带着敌意,还是善意呢?   -----------   -----------   梦往往是一种并不美好的存在。   虽然文学中的白日梦、黄粱一梦、庄周梦蝶,常将梦境中的事物描摹为现实中无法得到的美好,但真正的现实中,人类的梦境,大多都是朦胧而模糊、掺杂着毫无逻辑可言的古怪事物和情节、还三天两头变成噩梦的存在,经常是上一秒还在家里吃饭、下一秒就在考场考试的神经病剧情。   即使有偶尔的好梦,譬如春梦,也是既看不清对方脸、又常在醒来后忘光、如果是处男还绝对会在关键时刻前醒过来的悲伤故事,除了让你每天早上勤洗内裤外,基本没什么卵用。   是的。   梦境,并不美好。   至少在上一秒之前,楚离一向是这么认为的。   就算经历过上一场亚空间梦境,因而和始皇得以重逢,楚离也并没有完全改变观点——毕竟最后还是被一堆英灵堵着怼了一波差点挂掉,要是真死了,就没可能和始皇在现实重逢了。   ——相比起后者,只在梦里和始皇待上十几分钟,难道有什么意义吗?   嗯,至少在上一秒之前,楚离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现在嘛……   “陛……下?”   用微微僵硬的表情看着身旁沉沉睡着、香肩半裸的女人,楚离的大脑一阵眩晕,像是被一发天征令正面打中了脑壳。   是的。   陛下。   此时,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正是他最熟悉的陛下——当然不是远在现世的武帝素言,而是素言的母亲,他自幼倾慕的始皇。   威严而美丽的始皇,正盖着被子、睡得很沉,虽穿着漆黑而华贵的天子龙服,却衣衫凌乱,被褪去了半肩,一只香肩裸露出来,隐约可见半边雪白丰满的酥胸。   床头桌上,天子剑静静地躺着,剑鞘之上,寒光隐现。   现在的楚离,和她枕在一个枕头上,不过咫尺之遥的距离,能嗅到及腰黑发的香气和女人的体香,甚至只需轻轻靠过去,就能吻到她的脸颊。   这一幕,仿佛是他小时候无数次午后在祖龙阁的那张大床上醒来,枕着女人的手臂、一眼就看到始皇单薄的黑色睡衣和胸前的雪白一样……不,远比那要刺激百倍,不但从抱小孩子睡觉式的枕着胳膊变成了夫妻式的同床共枕,还是穿着天子龙服的模样。   所以说……我是在做梦吗?   不,这本来就是梦,应该说……这是军师刻意创造出的陷阱吗?梦幻而美丽,背后却是无穷的杀机?   不,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狐狸……这有可能是狐狸扮的始皇。   虽然时光久远,但楚离却没有忘记,当初的那些黑历史,还有他某年的生日那天狐狸送的那份“礼物”,除了因为神秘性问题而难以掩盖真实性这点外、几乎完美的始皇Cosplay……而且小时候的素言每天是早上八点准时醒,所以狐狸设定的以太伪装定成七点后,玩够了经常就直接睡到早上,然后再用这副模样叫他起床、偶尔还会再来一次。   但问题在于……   楚离怔怔地看着沉睡的始皇,觉得自己的血压和心率都开始逼近爆炸的边缘。   ——没有看出神秘性。   ——这……代表什么?!   楚离觉得,如果不是知道这只是一场亚空间之梦,那么他的心脏大概已经爆掉了。   然而。   也就在此刻。   真的让他心脏快要爆掉的事,发生了。   在他的眼前,熟睡的始皇,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睁开了有些朦胧的睡眼。   四目相对。   “……!”   楚离的头皮险些炸了起来,且不谈真实与否,现在这种情况,简直是典型的欠天子剑砍,不论他怎么解释都没卵用。   “……离儿?”   刚睡醒的始皇,那双威严而美丽的眸子间,还留有几分困倦,微微怔着,看着眼前的少年。   “额……早安,陛下……”   楚离咽了口口水,想在解释点什么,然而视线一落在始皇裸露的肩头,脑海中不禁又是一阵眩晕,心中已然绝望。   mmp……难道这是军师借刀杀人的妙计吗?制造出他艹了始皇的假象,让亚空间里的始皇一怒之下拿天子剑砍死他,然后永远迷失于亚空间风暴中?   ——智者为什么都是这种喜欢三俗布局的动物啊!   然而。   就在楚离心中自觉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哦……早安,离儿。”   始皇的眼眸终于渐渐回过神来,看清了周围的一切,包括她裸露的肩头和半褪的天子龙服。   但令楚离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的是,她却并没有露出生气的模样,反而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就重新将视线移回了他身上。   然后。   露出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宠溺之色。   “看天色都快九点了吧……醒的真是越来越晚了。”   在楚离呆呆的表情中,始皇微微一笑,侧过身,在被窝中伸出手,轻轻把他抱入了怀中,温软丰满的身躯将他环绕,她俯下头,用熟悉的宠溺语气道:   “怎么,做噩梦了吗?看你的脸色那么奇怪……还是因为没睡够?让你不要玩那么晚,你还不听,不要想着逃课,朕可记得今天有小测验——”   威严的眸子间带着淡淡温柔的笑意,不但如此,始皇还带着柔和的微笑,俯身探向他的侧脸,亲昵地吻了一下他的耳垂,而停留在他腰间的右手,也轻轻滑向他睡衣的下摆。   呼出的香气打在楚离的脖颈间,微微冰凉的手指触感落在腰间的肌肤上,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楚离的大脑仿佛陷入了颤抖,大半脑细胞处理器都宣布集体当机。   好在,毕竟还有剩余的一些,于是在心脏的疯狂跳动中,楚离艰难地挣脱了温柔乡的毁灭性打击,用仅存的理智颤声道:   “等等,陛下……您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懂……为什么我会和您在一张床上醒过来?妲己呢?素言呢?”   “……什么?”   岂料,楚离的话和表情,却反而令始皇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   “离儿……你怎么了?”   始皇从他耳垂处抬起头,游走的手也停在腰间,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露出几分担忧的色彩:   “什么一张床上……你跟朕昨晚就在一起睡,不记得了?至于妲己和素言,她们应该已经去吃饭了,可能是看我们昨晚做得太久,所以没叫醒我们吧……” 第八十章 堕落的王子   不太对劲。   在第一会场的主席台上,当夏素言的视线第三次装作不经意地略过阶梯座位上无数欢腾的孩子们,瞥向苏夏和加拉蒂亚时,她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依然是那个姿势,她想,第三分钟,没有变。   视野边缘,黑色长裙的少女低着头,用两只手臂支起身体,捧着手机,似乎在认真地看着什么,令人看不清她的脸。   这个动作,似乎从开幕式礼炮响起,就没有变过。   她身旁的加拉蒂亚则还算正常,正侧着头和苏夏一起看手机,不时还变换一个姿势,只是同样没有抬头,看不清表情。   当然,这也不过是夏素言第三次看向两个孩子,她现在身处全世界的聚光灯下,每一个眼神都有可能在被进行心理侧写,所以三分钟来,也只是不经意地投去了三次目光,也不能肯定两个孩子的动作有什么问题……毕竟苏夏在军部喝了一天茶,心情不好不想听她的演讲也是正常。   但不知为何。   夏素言……总有一种隐隐不详的预感。   ——就像是正在失去某种原本属于她的、无比重要的事物一样。   是错觉吗?   她想。   **   【检测到西太平洋上空“荷鲁斯之眼”系统疑似启动,预计一分钟后量子观测网络将覆盖十三会场,此外,初步推断武帝即将察觉异常】   当巴别塔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尼采正看着面前的两块虚拟银幕。   第一块银幕上,是在顶层会议室的茶水隔间,苏天征手里拿着纸杯,昏睡在咖啡机前的地毯上,而一墙之隔外的大厅,大夏龙雀的十三名指挥官正在展开会议,时间刚过去不到三分钟,尚未发现异样,只是不时有人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休息室。   而第二块屏幕上,则是全角度的第三视野,沉沉睡去、却捧着手机的苏夏,和瞳孔深处有灵魂信标的银色微光的加拉蒂亚,清晰可见。   简单的隐蔽战术,启动信标控制沉睡状态的加拉蒂亚躯壳,让她稳定住苏夏不倒下,装作开开心心地玩手机,在肉眼意义上尝试瞒过造物议会的使徒。   当然,一分钟后,这个战术就会破产。   全球轨道卫星系统“荷鲁斯之眼”,世界上唯一一套搭载了成熟量子观测技术的天基系统,也是唯一可以看破被刻意打乱的以太疆域、直接锁定各国首都空天坐标的卫星体系。   且不谈它的主炮、全球最强天基武器“冈格尼尔系统”的恐怖对英灵级战力,单单是从地球同步轨道降临并无视沿途障碍的量子观测网络,就可以令一切十公里深度以下、且没有英灵和使徒坐镇的掩体工程失去意义。   如果不是英灵和使徒的存在会使观测难度呈指数级暴涨,且启动它的消耗是按百万美金每秒来计算,而且根本无法对全世界掩盖动静,恐怕以后所谓的“战场情报收集”,就需要重新改写一下定义了。   但现在,造物议会似乎并不在乎代价的问题,俨然是抱着抽干狄拉克之海、一朝回到开国前的打算来的。   【十分钟后,世界各国将接收到荷鲁斯之眼启动的情报,冕下,是否要联络武帝和岚之王?】   这是巴别塔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   “……不,谁都不联络。”   这是尼采第二次给出这个回答。   银发女人看着床上熟睡的楚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等一等。”   【冕下……推断十三会场高级权限已被造物议会间谍获取,第一轮入侵预计将会在三分钟内抵达此处,如不联络外援,建议转移至顶层会议室旁的6024房间内,获得第七会场内驻守大夏龙雀的隐性援助】   似乎没有料到尼采再度拒绝了联络外援,巴别塔温和而冷静的女声终于微微顿了一下,流露出了几分人性化的迟疑和忧虑:   【此外,恕我冒昧,冕下,以您的投影战力,并不能抵挡复数位装备有权能结晶的顶级使徒入侵……三万六千次逻辑运算表明,联络武帝和岚之王,是当下最具性价比的解决方案,没有之一】   “不……谁都不联络。”   岂料,尼采似乎并没有将巴别塔的提醒听在耳中,只是说……   “停止乌托邦所有项目,空出巴别塔100%计算资源,开启天基武器系统全部战术节点,启用全部地外轨道强以太干扰装置。”   她淡淡道:   “——打回去。”   ----------   ----------   如果命运能给楚离一次机会,让他选择和此刻现实中的尼采交换一下位置,大概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滚回现实跟造物议会打上一场生死难分的战争……而不是在这里跟始皇玩他当年曾梦寐以求的妖精打架。   嗯,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但只要联想到“叶公好龙”这个成语,大概就能说清楚离此刻的心情了。   ——原来当朝思暮想的美梦终于降临在自己头上时,首先需要考虑的并不是如何享用,而是怎么避免死于高血压心脏病肝胆震颤式破裂。   “……至于妲己和素言,应该已经去吃饭了,可能是看我们昨晚做得太久,所以没叫醒我们吧……”   当始皇的话音落入耳畔时,楚离仿佛听到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性癖观集体出现了微妙的咔嚓碎裂声,随之而来的巨大海啸冲击,让他的大脑一阵嗡鸣。   “看我们……做得太久?”   他呆呆地看着始皇,忽然有种自己学过的语文书是不是都还给老师了的错觉,不然为什么那两个家喻户晓的常用动词,会让他觉得带着一种异常玄幻的味道?   ——所以说这个梦到底是什么剧情?昏庸无道的暴君皇帝强x长公主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还肆无忌惮到当着长公主和她闺蜜的面啪啪啪一晚上?封建史书都特么不敢这么写啊好吧!   “离儿,你怎么了?”   看着黑色长发的少年,始皇眼眸深处的疑惑之色愈发浓重,她带着有些担忧的眼神摸了摸楚离的额头,不解道:   “怎么睡了一觉就给忘了……是因为昨晚喝得太醉?你不记得昨天是你的生日吗?宴会一直到八点多,你喝了很多酒,本来朕打算带你回祖龙阁睡的,但你喝醉以后非要缠着朕在这里做,中途还抱上妲己和素言,一起折腾到凌晨一点多,甚至把睡得那么沉的素言都给弄醒了,害得她洗身上的脏东西洗到两点多,还又服了一次安眠药……”   “……”   当始皇的话音落入耳畔时。   随着紧紧缩起的瞳孔,楚离仿佛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血管破裂的声音,和心脏如雷霆般的沉重跳动。   还有一瞬间躁动了无数倍的荷尔蒙冲动。   这一刻,楚离忽然觉得,如果这个梦境的灵感雏形是出自军师的手笔,那么他大概就能对“世界第一智者”这个概念有更清晰而直观的认识了。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语言这一门艺术的爆炸性力量,和“梦”之所以成为人类文明史上长久不衰的一个课题的原因。   带你回祖龙阁睡。   缠着朕在寝室做。   中途抱上妲己和素言。   一起折腾到夜里一点多。   把睡得那么沉的素言弄醒。   害她洗身上的脏东西洗到两点多。   ……   在今天之前,楚离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世上会存在这样简洁有力的一段话,像撕开血淋淋的伤疤一般,把一个人甚至在潜意识里都只敢偶尔联想一下的可怕幻想,毫不留情地彻底揭开,让他毫无回旋余地的看到自己最卑劣的一面。   这……是魔鬼创造的梦境吗?   躁动而火热的荷尔蒙冲动,和凉入骨髓的冰冷寒意,交互重叠在一起,这般冰火两重天的感官刺激,让楚离睡衣的背后几乎被冷汗彻底打湿,他怔怔地看着面前香肩半裸的始皇,眼底说不清是欲望还是恐惧。   当然,即使心底一片冰凉,人的身体总是异常诚实的。   “……离儿,你是昨晚做噩梦了?怎么醒过来以后一直怪怪的……嗯?”   正用关切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怀中楚离的始皇,话说到一半,表情忽然微微怔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下意识往被子后面看了一眼,露出了有些异样的意味。   然后,渐渐化为了无奈的淡淡笑意。   “难不成……原来如此,朕明白了……小孩子,还真是让人头疼。”   再度把视线转向怀中的楚离时,始皇的瞳孔中已多了几分了然,和无奈的宠溺。   “所以说,原来是装出来的啊……亏朕这么担心,结果还是跟平常一样的反应。”   看着怀中楚离慌乱、恐惧和迷茫的表情,始皇叹了口气,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了捏他的小脸,微微笑道:   “好了,给朕乖乖交代,是不是嫌刚下过雪太冷、又不准备上课,打算拿做噩梦当借口,想跟朕再待在暖和的被窝里腻上一天?”   “……”   像是迎面一发天征令,楚离瞳孔缩起,血槽再度空了一半。   ——这……就是所谓的天国吗?   而他的表情,刚好像是如山的铁证,让始皇忍不住又轻轻叹了口气。   “朕就知道是这样……就算成绩能维持第一名,也不能三天两头地找借口逃课,再说,朕还有很多工作要去处理,哪能真的陪你待上一天。”   说着,她抱着楚离微微翻过身,完美的身躯只隔着单薄的天子龙服压在他身上,几乎正面的每一处肌肤都亲密无间地和他贴紧在一起,两个沉甸甸圆鼓鼓的球状物体更是带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况且,朕说过很多次了,就算是有上位英灵的血脉,总是沉迷于这种事,太久了的话,对身体也不是太好……”   令人心脏受不了的是,明明嘴上说着这样反对的话,始皇的动作却带着截然相反的侵略性,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垂落,她再度低头探向少年的侧脸,从耳垂到脖颈,一路吻了下去,两只手也滑入少年单薄的睡衣下摆,一只向上,一只向下,游走而去。   她无奈而宠溺的声音仍在继续:   “好了,再陪你做最后一次,还忍不住的话,就去找素言好了,毕竟她才是你的未婚妻,整天黏着朕像什么话……”   身为长辈的温柔教导和肆意侵略的皇帝气质交融在一起,强烈的反差带来强烈的冲击。   这一刻,楚离的血槽终于掉到了红线以下。   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   龙纹。   大理石。   熟悉的天花板。   当她从朦胧与恍惚的困意中缓缓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天花板,是记忆深处再熟悉不过的样式。   冬日的初阳从飘窗外洒落一地温暖的阳光,金黄色的窗帘微微扬起,晃出些碎影,祖龙阁很高,不关窗户的话,顶层常有彻骨凉意的风吹来,但她却并不觉得冷,或许是因为身上这件黑色的睡衣和被子太过暖和的缘故。   是……哪里?   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的记忆留有些断层,似乎停留在电视银幕的画面上,那两个陌生而熟悉的女人,又似乎停留在挚友最后的声音里,还有伴随着焦急的呼唤而渐渐陷入黑暗的意识。   “嬴政……嬴政!”   所以说,这……是在哪里?   睡意渐渐散去,她的眼神慢慢恢复着神采,有些怔然地凝望着她所处的祖龙阁,早已埋葬在十二年前那个秋天的回忆。   良久。   “……又是梦吗?”   她喃喃自语。   然后,慢慢地,怔然的眼眸,渐渐恢复了威严而漠然的神色。   又是梦吗?   始皇眉头微微蹙起。   她躺在床上,环顾四周,看着这在世界外侧无数次朝思暮想的故地,却没有表露出丝毫怀念和喜悦的色彩。   始皇的手中,天子剑缓缓浮现,瞳孔深处更是流露出戒备的意味。   这一次……   ——又该是什么样的花招了呢? 【元旦快乐,新年求新票~】   从2017的晚上九点到2018的凌晨两点,在码字中渡过了跨年,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2333333,祝大家新年快乐,早日脱单~   嗯,言归正传,总算是盼到元旦了,最重要的是总算盼快到放寒假了,停止熬夜、恢复双更的日子终于降临了(泪流满面)……这上学兼职码字的活真不是人干的,大一还特么晚自习,每天码五个多小时肝到凌晨,还是挣不到刀片钱,还天天被吐槽更新慢(我也很绝望啊)……   不过万里长征总算是走到头了……1月中旬放寒假,到时就能恢复到暑假时的两更保底,状态好的话大概会偶尔爆肝三四五更一下(反正这段时间天天熬习惯了)。   这个单章算是为中旬以后求票求刀片的,因为本月还有半个月课程和大Boss期末考试,实在没能力跟其他全职作者那样开悬赏(等到二月会开),所以只能说——届时必将爆肝以赴。   嗯,就是这样,最重要的刀片和月票、推荐票三项,请务必用它们砸死我吧……还有书客年度人气作者投票,一人每天有一票,也拿来砸死我吧—— 第八十一章 最强上位与第一智者(上)   所谓的天堂……大概就是如此吧?   带着几分恍惚的色彩,怔怔地凝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间,楚离用残存的最后一丝自由意志想。   童年温馨的家园,冬日暖和的被窝……   被自幼倾慕的始皇抱在怀里,温柔的亲吻落在他的锁骨间,能嗅到女人的体香,能感受到丰满柔软的胸-部质感,微微冰凉的双手游走在身躯上。   每一处肌肤都像是浸没在温泉中,心中的幸福感梦幻到让人无法相信这是现实,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裂的泡沫,忍不住想要小心翼翼地守护。   这大概就是对“梦”最完美的诠释了。   “离儿……”   始皇轻声的呢喃落入耳畔,带着他从未听到过的宠溺与侵略感。   如果这是现实……他大概会愿用一切代价换取此刻永远的延续吧?   朦胧的失重感中,意识缓缓落入黑暗的楚离,在心底发出了有些满足的叹息。   世间最大的诱惑往往直指人内心最深沉的欲望,除了像尼采那般剥离情感的冷酷智者,大概没有人能抵御这么可怕的温柔地狱,这几乎超越了“自制力”这一大脑机制能驾驭的范畴,就像重度的海洛因成瘾患者,任何人都不可能终生戒除。   理所当然,楚离也不能抵御这种诱惑。   即使清楚这是军师设下的陷阱,即使明白如果沉溺在这温柔乡中,只会迎来灭亡,他还是做不到对面前的女人挥出天征令——那毕竟是他今生最大的眷恋,哪怕只是幻影。   “真是卑鄙啊……”   轻轻地叹了口气,楚离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终于渐渐被麻痹。   是啊,真是卑鄙,应该说……不愧是军师吗?   大概也只有尼采这样的人,才能打破这样的困局了……   这样想着,在始皇带着宠溺的笑意,轻轻想要吻向他的嘴唇时。   他微微闭上双眸,再度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那么。   ——就成为尼采那样的人吧。   【永续权能——“强力意志”】   【开启】   下一刻。   “轰——!”   独栋小楼的寝室中,金戈交错的铮铮之音轰然炸响,巨大的音波冲击力,令天花板与墙壁都出现了裂纹,墙灰飞洒,窗玻璃迸射四溅,深深嵌入床铺与墙面。   而在小屋半空中,被余波撕裂开来的片片绒絮中,悬浮于其上的楚离,双眸间冰冷的银色微光一闪而逝,天征令的右拳与“始皇”的左拳相交,以太撞击的微光在虚空中隐现,仿佛破碎飞舞的透明镜面,梦幻般美丽。   “……准英灵层次?”   灵魂深处的银之匙释放出冻结一切感性的银色光芒,这一次,楚离已经不在乎是否会对人格产生不可逆转的异化影响,全面浸入了“强力意志”的思考模式中,他看着对面的“始皇”,神情冰冷,眉头蹙起,一刹那间就辨别出了对方那一拳的战力层次和真正面貌:   “不仅如此,还有……天征令?”   冻结感性的思考模式下,约20%出力的攻击是唯一的选项,如果对方只是梦境中的始皇,哪怕是投影,那20%的天征令也伤不到她半根头发,如果对方另有身份,毫无征兆的战斗就能最快暴露她的真正实力,就像现在……只是楚离并没有想到,对方只暴露出了准英灵战力,下意识进行反击的手段,竟然是和他一般无二的天征令。   难道……   这一刻,他心底不禁有了一瞬迟疑。   而下一刹那,响起在耳畔的、带着气急败坏意味的稚嫩女声,也仿佛在映衬他心底的隐约揣测。   “——喂喂喂喂!上床上到一半打人是什么鬼!你特么到底发什么神经啊!”   那赫然是狐狸的熟悉声线——   而伴随着空气中缓缓飘散的以太粒子,在楚离眼前,身着天子龙服的那个人,竟然渐渐变成了有着金色狐耳和毛绒绒大尾巴的狐狸。   颇为宽大的天子龙服套在年幼青涩的狐狸身上,显得松松垮垮,她里面又只穿了单薄的黑色透明睡衣,处处可见春光外泄,可她却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对楚离露出想要吃人的愤怒神情,咬牙切齿道:   “姓楚的……你有毛病吧!我大早上不睡懒觉,戴着绿帽子扮成始皇陪你玩你最喜欢的角色扮演Play,你就是这样来报答的?信不信我让你撸一个月连脚都不让你舔啊!”   “……”   纵然是完全浸入于尼采70%的思考模式中,面对此情此景,楚离心底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惊讶的情绪。   狐狸?   这怎么可能?虽然狐狸的确有扮成始皇的黑历史,也能近乎完美地模仿出始皇的外貌和神态动作语气,几乎以假乱真,但他明明已经反复观察过了,根本看不出刚刚“始皇”的半分神秘性,那至少是天之座才能具备的特征……   不对。   眉头紧紧蹙起,楚离眼神一凛,再度望向眼前的少女,竟然发现“消失”的神秘性又重现在了她身上,而且……是次位英灵?   “看什么看!欠揍是不是!”   似乎是因楚离沉默不语的行径而愈发恼火,狐狸的黄金瞳间简直像是有实质性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和长大后的苏天征不同,小时候的狐狸大多数时间都是肆意妄为的熊孩子性格,就算喜欢楚离,上床归上床,碰上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跟他打起来,很少能冷静地分析口角背后的原因,而这份楚离久远记忆中的特征,也正好能跟眼前的这只狐狸对上号。   “好……还不说话,就是想打架对吧?”   愤怒之火愈发累积,狐狸反而气得笑了起来,她一把扯掉宽大的天子龙服,把它扔在褶皱的床单上,身着单薄的黑色睡衣,再度扬起了天征令的起手式,露出了有些狰狞而残酷的笑意:   “很好,小雏鸟刚学了点天征令的皮毛,就觉得翅膀硬了想玩下克上是吧,来,姐姐教教你什么叫大人世界的残酷……”   “——天征令!!”   下一刻,于悬空的狐狸面前,卧室之间的以太之海再度席卷起汹涌的漩涡,远比楚离方才的那一拳声势浩大,这就是原初的天征令之秘,慵懒无度十数个春秋的苏妲己,唯一全心全意去磨砺的底牌,超越了英灵之理的力量,唯属于她的武道!   【砰】   楚离神情平静地挡下了她的右拳。   “……”   狐狸狰狞而残酷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这一刻,摆出帅气Poss的少女,和神情淡漠的少年,悬在空中,拳掌相交。   没有光影,没有轰鸣,没有四散迸射的冲击波,也没有热血沸腾的BGM,卧室内是那样的风平浪静,以至于连楚离的黑色长发都没有飘起来一根。   世界一时沉默下来。   “额……。”   狐狸呆呆地眨了眨眼,像是还没睡醒一样,愣愣地望了一会儿楚离,然后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拳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一眼:“哎……应该用出全力了啊……怎么回事……”   楚离悬在空中,静静地看着她。   狐狸在14岁拥有的战斗力,和最原始的天征令雏形。   前全球最强上位英灵楚离,如是评价对面的弱鸡。   除此之外。   和第一次亚空间梦境并不相同,如同坠入西伯利亚冰湖般冷入骨髓的思考模式中,他如是想,为什么这一次他在梦境中的身躯完美复制了现实的状态?而不是延续少军主的躯壳?   是的,这也是楚离在下意识尝试寻找银之匙的力量时才发现的问题——这具身体并不是十二年前的版本,而是完全复刻自现实,从破碎之理到顶级使徒的武力,甚至连无名指上的那枚银色指环都在。   甚至令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他的本体进入了亚空间梦境?   ——这究竟代表军师怎样的意图?   纷繁如海的线索在楚离脑海中试图交织成逻辑的链条,但大量的情报空白却令推理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这毕竟是连尼采本人都难以论断的事,即使复刻了她的思考模式,楚离短时间内也无法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   况且,对面的少女,才是此刻最大的问题。   “等等,我明白了,一定是刚刚哪里的细节出了问题,看来这一招的某些边边角角还需要再仔细研究一下,不过不要在意,我们重新来,重新来……”   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下自己的拳头,狐狸的黄金瞳中已经多了几分诡异之色,但她似乎还是有些不愿相信现实,选择性忽略了刚刚的失败,毛绒绒的大尾巴甩了甩,重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然后,一拳轰出!   “——姓楚的!吃我天征令啦!!”   这一刹那,远比刚刚更为风卷云腾的浩大声浪席卷卧室,甚至连整座小楼外、天地之间的以太疆域都随之汇聚出无形的漩涡,这已是超越了苏妲己极限的最强一拳,即使连重装坦克都能一击崩碎,仅凭这一拳,她已有资格列席未来的大夏龙雀!   【砰】   楚离神情平静地挡下了她的右拳。   “……”   狐狸的黄金瞳间隐隐流露出几分三观崩溃的意味。   “等,等等,开什么玩笑,你吃春-药了还是抹神油了?怎么变得这么强?”   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狐狸目瞪狗呆的看着面前黑色长发的少年,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鸭蛋,有些语无伦次道:“这不科学,明明应该是被我骑着打的等级,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你占上位了……喂!等等,你干嘛!别过来啊!”   话音说到一半,狐狸就看到楚离带着平静的神色向她靠近,吓得她尾巴毛一炸,直接从半空中摔了下来,砸在被撕破的被子上,震起一堆雪白的棉絮,不但如此,她还没坐稳,就手脚并用地向床尾爬去。   “那个,离……我说你这眼神怎么看着不太对劲,该不会是觉醒什么SM癖好了吧……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让你撸一个月,我让你舔脚行了吧!想怎么舔怎么舔,想怎么干怎么干,让我帮你捂住素言的嘴我们一起艹她都行!就是别玩SM啊我超怕疼的!”   “卧槽你别过来啊!素言!素言!救命!救命啊——”   楚离步步逼近的动作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狐狸俨然是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裹着黑色睡衣、青涩姣好的年幼身躯退缩到床角,黄金瞳中满是对即将到来的命运的悲痛欲绝感。   刀剑神域指数百分之百。   “守宫砂的位置和感应也完全一样……”   然而,面对这样诱人的狐狸,楚离却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而是眉头紧紧蹙起,喃喃自语间,退后了一步,坐在狐狸面前,认真地端倪着面前的少女,尤其是她的锁骨。   第一种可能性,最开始“始皇”的神秘性,是军师刻意制造的幻象,意图让他无法信任面前同样进入梦境的狐狸,并拖延他后续的行动。   第二种可能性,眼前的“狐狸”依然是某人假扮的幻影,倘若完全赋予信任,那么他在梦境行动中的意志便将会被误导向错误的轨道,最终得出完全虚假的布局真相,甚至灵魂被造物议会直接捕获。   【不用担心,去梦里吧,“银之匙”的力量早已交给了你,去尝试在梦里寻找那个人布局的真相】   尼采的话音依稀在耳畔回响,但如今开启了银之匙的楚离,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智者是布局的心脏,情报是布局的血液,就像素言面对尼采的处处失利一样,面对如此悬殊的情报空白,任何智者的思考模式都是难以发挥效用的。   那么,军师,到底想要用面前的狐狸,做些什么呢?   在楚离的沉思中,面前狐狸的表情从开始的不安,渐渐化为了狐疑,然后是试探性的打量视线,直至不再是缩在床角一副被强x的样子,而是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另一个方位。   “那个……”   最后,她甚至重新又提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地跟楚离打招呼道:   “你怎么好像又正常……哎?”   然而,不知为何,话音尚未落下,她却忽然发出了一道诧异和错愕的声音,还带着些尖锐的意味,以至于令楚离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面前的少女。   出乎意料的事,在他的眼前诞生了。   “——!!!!”   就在这时,狐狸的视线已经越过了他,黄金瞳中充斥着无比惊慌恐惧的意味,张大着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直地看向窗户的方向,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   “……?”   这一刻,楚离的头顶仿佛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当然,这个问号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   下一刻。   在他的背后。   响起了一个分外熟悉、而又带着万分复杂意味的声音。   “……离儿?”   ---------   ---------   PS:好吧,看来空口无凭果然没卵用,那就跟其他全职大佬们一起肝吧……一千刀片一更,无上限。   年度人气作者投票现在好像还没人开悬赏,摸不清底细,而且一人每天有一票,数量太大,先定成24小时内500票一更,上限四章,截至明晚,看看效果再定详细……请注意搜索作者名时打“琉璃”两个字就能找到,那上面显示的是“琉璃之色”的读者ID而不是“琉璃色”的作者ID。   数量达到的话,明天起加到双更(期末请假这事又不是没干过谁怕谁),1月中旬起加到三更,保证是单章三-四小时写作耗时的高质量章节……这也是我的极限了,除非放弃节奏感学书客主流拆成2000字短章,不然我做不到更多。   最后重复,一千刀片一更,500人气票一更(书架最上方横幅【第二届年度盘点活动】-下拉至【年度最受欢迎作者】-搜索【琉璃】(别搜琉璃色)-投票)。 第八十二章 最强上位与第一智者(中)   “那个存在”。   规则的化身,亚空间的主宰者、文明疆域最大的敌基督之一,不可直呼其名、否则无论身在何方都会被她的伟大意志跨越虚空予以污染的恐怖存在。   从降临之初,始皇心中就明白,她现在必定身在那个存在所创造的梦境之中。   梦,她想,这或许是那个女人最喜欢玩弄的伎俩之一了。   文明世界因存在于现世而残酷,任何人都无法逃脱规则机器的操控,凡人受制于社会与自然的法则,英灵受制于文明之理的律令,尽皆难以超脱,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而梦,则是生灵聊以慰藉的纯粹幻想,唯有在梦中,人们才可以抛弃一切束缚、毫无顾忌地浸入自己的欲望之海,直至溺死在其中。   还有什么,比梦境更能符合那个女人所代表的“规则”了吗?   所以,如果一次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当一而再再而三的诡异梦境接连诞生时,就只有唯一的可能——她落入了那个女人的陷阱。   毕竟,就算是在世界外侧,能让她在毫无征兆中入睡的恐怖力量,也就只有那个存在的位格才能拥有了。   始皇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已经傲慢到了这般地步,不但悄然渗入她的“座”上,还胆敢在文明之理的眼皮底下,再度侵蚀现世。   不过这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究竟想要借由这场梦境做些什么?   按照常理而言,把敌人拉入陷阱,所求的无非是杀、伤、夺、谋这几个选项,但始皇明白,那个女人并不一样,她所想要的,很有可能只是看着别人发自灵魂的痛苦,来获得精神上的完美愉悦而已。   那位高高在上、俯瞰文明的神祇,总是像一个纯粹的旁观者,自身并不参与,只是从他人的圣洁与堕落、他人的美好与快乐、他人的伤痕与痛苦中,索取她唯一想要的愉悦。   就像是自己昨夜的那场噩梦一般。   当刻入骨髓的那些堕落画面再度映入脑海中时,始皇仿佛能看到在亚空间的神座上,那个女人望着梦中的她震惊、厌恶与恐惧的表情,所露出的残酷笑容。   而她也仿佛能看到,此时此刻,那个女人在神座上好整以暇地等待她一步步踏入陷阱的模样。   大概,她将再一次看到离儿和妲己的龌龊勾当吧?   不,这只是简单的重复,并非那个女人的艺术风格,这一次,或许是更令人厌恶的画面,或者说,她将看到真正被转化为堕落王子的离儿。   为了欣赏她最大的痛苦,那个女人绝不吝于耗费恐怖神力、跨越无尽亚空间、把堕落的王子送回她眼前、来演绎一出“十二年后再重逢”的“温馨”桥段。   始皇当然明白这一点。   ——当她在心底想到这一幕,灵魂深处涌出令她为之颤抖的痛苦时,她就明白,这就是最能让那个女人获得愉悦的一幕舞台剧,没有之一。   她对此已有准备。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不去出演这一幕舞台剧,而是直接拔出天子剑,以无上天权毁灭这个梦境世界——身为“超脱规则”的“真正天之座”,而不是世界内侧的那些“被赐予者”,她拥有这个能力,即使是那个存在,也最多能让她毫无征兆地入睡、同时还绝不敢在现世中攻击她、否则反而会连累到亚空间连锁崩溃而已,即使是文明之理,也根本做不到剥夺她的力量。   只要她想,随时可以离开这个梦境。   只要她想。   但那个存在之所以可怕,正是因为如此,始皇想,魔鬼的诱惑往往直指人心底最深沉的欲望。   即使是超脱规则的真正天之座,也有无法超脱的欲望。   ——朕……想再见一次离儿。   是的,哪怕是幻影也好,哪怕是堕落的王子也罢,哪怕只会带来无尽的伤痛也没有关系……在两人下次于亚空间战场相遇之前,始皇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一次她的离儿。   ——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只要确定离儿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堕落成她再无法接受的模样,始皇也能放下心中最深沉的担忧,以最强的姿态踏上亚空间战场,毁灭那个女人的国度,去夺回他,然后用无尽的时光,一一舔舐他的伤痕,净化他心中的黑暗。   始皇对此已有准备。   所以,当皇家学园的方向,连续传来数次以太之海的汹涌波动时,她终究还是来到了这个昨夜噩梦诞生的地方。   只是。   即使已是抱着最糟糕的猜测,当残酷的现实真正展现在她的眼前时……   她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痛楚。   “……离……儿?”   当始皇的声音在卧室的窗外响起时。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   碎裂的窗玻璃,插在墙上,撕破的被子间,有雪白的棉絮飘荡。   满是褶皱和破口的黑色透明睡衣下,处处春光外泄的年幼狐狸,被逼退到床角,赤足蜷缩着,仍有些瑟瑟发抖的模样,她面前是黑色长发的少年,他也穿着睡衣,已经进逼到她近在咫尺的地方。   两人在一张床上。   ——就像只差脱衣找洞最后两步的强x现场。   始皇怔怔地凝望着眼前的一幕。   “……离儿?”   她怔怔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眸间满是复杂的意味:   “你……在干什么?”   “……”   当听清楚背后始皇声音的一刹那,即使是感性冻结的思维模式下,楚离心底也像是有一颗C4炸弹轰然爆破,凌乱繁杂的思绪潮水瞬间涌入脑海,不由得大脑卡机了一秒钟。   糟了。   这是理性思维下他的第一个念头,他当然能辨别出此刻自己和狐狸的姿态,在始皇眼里究竟有多么糟糕——如果这个梦境的时间轴和上次梦境完全独立,那面对忽如其来的龌龊场景,始皇就算再宠他,一怒之下当场拔出天子剑把他钉在墙上审问的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难道这就是军师在“狐狸”身上设下的埋伏,借刀杀人?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陷阱也委实太过歹毒——借由“神秘性屏蔽”这个关键,如果他没能抵御住狐狸所扮“始皇”的诱惑,陷入温柔乡,始皇的怒火将会蹿升到直接把他剁成碎肉的地步,而就算抵御住了,也是现在这种处境。   不过,银之匙的力量仍在,尼采的思考模式下,楚离并没有停留在这个推测上,而是进而在心底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眼前的始皇,难道就一定是“真的”吗?   “等,等等,陛陛陛下你你你不要误会,我跟离只是在打……打架,很正常的打架而已——”   而在两人心中各有所想的这时,狐狸却率先打破了安静,她的反应很快,刚刚看到始皇时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已经褪去,换上了僵硬的笑容,结结巴巴道:“那个,陛下也知道的嘛……我跟离经常打打闹闹的,今天我们起床时有了点小口角,连睡衣还没来得及换,一不小心就打起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边说着,她一边连忙用手往背后摸索着,看也不看随便扯了块布,盖住了身上外泄的春光,干笑道:“哈哈哈哈,很简单的小事而已,陛下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   始皇微微怔然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她的声音移了过去。   然后。   定格在她盖着的那块布上。   下一个刹那。   她的瞳孔紧紧缩起。   眼中万分复杂的意味,已经到了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地步。   “哎?”   似乎发现始皇的眼神不太对劲,狐狸眨眨眼,然后顺着她的目光下移,直至落至身前的那块漆黑的……   ——天子龙服碎片。   “……哎?”   狐狸呆呆地看着那块仍带着几根金色毛发的漆黑龙纹布料,小脸上缓缓出现了世界崩溃的表情。   “喔喔喔喔喔陛下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没有在跟他玩什么Cosplay和撕掉您的衣服强x我的变态游戏——”   下一刻,狐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对待烫手山芋般扔开了那块衣服,将绝望的目光投向旁边神情平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楚离:   “离离离!快!你快跟陛下解释清楚啊!我们刚刚难道不是在打架吗?天征令都打了四五遍啊这么明显的证据!你快解释啊!”   “……”   在狐狸看待救世主般的祈求眼神中,楚离神色不变,始终没有转过头,依然在思考些什么,直到狐狸的声音隐隐有些抓狂的时候,他才像想清楚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解释的话陛下一定会相信的……”   像是得到了免死金牌,狐狸总算是松了口气,带着庆幸的眼神,看着黑色长发的少年从床上站起来,转过身,然后摆出了天征……   征……   ……   “——卧槽姓楚的你疯了吧!!!”   在狐狸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表情中,面对窗外近在咫尺的始皇,楚离扬起了天征令的起手式。   下一刻,在始皇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中,黑色长发的少年神情平静,悬空而起,右拳重重挥出,在以太之海席卷呼啸的汹涌浪潮中,整个人带着一往无前的汹涌气势,向她冲去!   “——天征令!!” 第八十三章 最强上位与第一智者(下)   三秒钟后。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当楚离以天征令之秘挥出的最强一拳,被始皇轻轻挡在手心,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时,他悬在半空中,凝望着女人意味复杂的眼眸,如是想。   就像凝望深渊一般,当你打赢一只弱鸡时,下一只弱鸡往往也就变成了你。   此外,他大概犯了一个路线问题上的战略性错误,而且已经无法弥补了。   果不其然,落入耳畔的话,很快验证了他的猜想。   “……连朕,都不想放过吗?”   半空中,始皇静静地凝望着毫不犹豫来攻击她的楚离,看着黑色长发少年熟悉的稚嫩面孔,与瞳孔中陌生的淡漠色彩,眼角的余光又瞥向此时一脸世界末日的妲己,和落满地板、仿佛被人用手强行撕开的漆黑天子龙服碎片,良久,才轻声说道:   “——比起让妲己穿上朕的衣服,果然,还是朕本人,更能让你有施暴的欲望吗?”   说着,她威严而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浓重的悲哀,望着楚离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挚爱毕生却已被人肆意践踏过的珍宝。   果然是这样……堕落的王子吗。   纵使早已对此时此刻的画面有了预想,但当真正看到离儿那双陌生到极致的冷漠眼神,再也寻不见熟悉的温柔与依恋时,始皇的心脏还是忍不住一阵收紧,有莫名的窒息感浮上心头。   这……竟然会是离儿看着她的眼神吗?   漠然,冷酷,冰凉的审视和浓重的攻击性,就像失去了一切可以称之为“感情”的事物,留下来的唯有纯粹的理性,或许,还有掠夺一切的欲望。   那个整天黏着她、连午睡都不舍得和她分开、总是喜欢露出温柔微笑的孩子,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对她露出这种赤裸裸的眼神,明明是久别十二年后的重逢,却连一声招呼都懒得打,看到她以后唯一的反应竟然只是冲上来想要打倒她,然后再对她做出肆意凌辱的暴行吗?   就像对梦中的妲己一样,他已不在乎青梅竹马的感受,唯一想要的,只有她青涩的肉体罢了。   这就是所谓的堕落啊……从内向外,彻彻底底的蜕变成冷酷理性、却忠于欲望的高等野兽。   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少年,始皇怔怔地望着他,心中的痛楚越发清晰可见。   ——整整五年来,究竟是在那个女人手中经受了怎样的折磨,那个温柔的离儿,才会彻底崩溃,变成如此冷酷而堕落的模样呢?   这样想着,她缓缓松开挡住天征令的手,不再做任何防御的动作,而是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抚摸向楚离的侧脸,仍在等待他的答案。   “……”   楚离神情不变,感性思维被冻结的他,并没有因被始皇误会成“想要对她施暴”而陷入慌乱,依然还能平静地思考对策。   多亏有银之匙,他想,不然跟平常那样彻底慌起来就麻烦了,回去以后要多多感谢一下尼采才是。   现在,至少可以确定面前的女人有80%以上概率是梦境中的始皇,顶级使徒以天征令发起的全力一击被云淡风轻地挡下,唯有天之座才有这般余裕,他想,那么,后面的行动可以先以此为逻辑基础,先初步尝试进行。   他很快想好了对策,开口道:   “陛下,关于刚刚的攻击目的,我想我可以给出合理的解释,只是希望您在这期间,能与我一样,维持一定程度的理性——”   然而,话音未落,出乎楚离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理性。”   始皇重复着这个词,说出了让楚离完全没有想到的话来:   “这……就是那个女人希望你变成的模样吗?她觉得,这样的你最符合她的审美,最让她有肆意玩弄的性趣和征服欲,所以才将你的意志改造成这种冷酷的样子吗?”   “……?”   楚离一时怔然。   女人?审美?肆意玩弄?意志改造?   等等。   这是在说……尼采?   也难怪楚离第一时间会联想到尼采,毕竟银之匙和强力意志的意志改造,本就是源自于她,说符合她的审美也是理所当然,而且,被始皇用“那个女人”这种蔑称来形容的人,楚离记忆中好像也只有尼采一人,再加上“肆意玩弄”这种说法,恰好符合上次的求婚事件……不过,问题来了。   “陛下,您还留有上次梦境的记忆?”   楚离没有犹豫,直白地问了出来——在他看来,也只有这种可能性可以解释始皇对尼采的记忆,何况,刚刚他也注意到,始皇对他和狐狸的“偷情”,虽然眼中有悲哀和痛苦,但似乎并不带着惊讶与错愕的味道,就像早有预料。   然而,更出乎意料的事,却又发生了。   “……上次……吗?”   闻言,始皇的瞳孔一缩,心中某个痛苦的猜测得到验证,眼底复杂的意味再度变得深邃起来,半晌,连声音都有些艰涩起来:   “果然,那也是真的吗,而且,也是你亲手做出的事吗……”   “……??”   看着始皇令人费解的反应,楚离眨眨眼,愈发困惑起来,虽然上次的确揭露了一堆黑历史,但毕竟都是在很温馨的氛围里相互沟通得来的,再加上长期缓冲,始皇最终也原谅了他,怎么现在却露出这种像是亲眼看了一晚他和狐狸在素言面前上床的表情来了?   “那个……陛下?请维持理性——”   然而,这一次,他的话还是没能说完。   “不要再提这个词了,离儿……”   看着神情始终不变的少年,始皇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抚摸着他的脸颊,凝望良久,轻声道:   “理性么……的确,也难怪她那种象征着无序的神祇,会喜欢理性模样的你,冷酷却礼貌,理性却忠于欲望,会为了想对朕施暴而毫不犹豫地攻击,失败以后也能冷静礼貌地进行战术欺骗,果然是很让人心动的孩子啊,即使是朕,也快要喜欢上你这幅模样了……”   沉浸在自己感情中的始皇,并没有注意到。   当她话语中的某个词说出口时,楚离的瞳孔,微微一凝。   等等。   ——象征着无序的……神祇?   ——这是在指尼采?   当这个完全陌生的代名词落入楚离耳畔时,银之匙的思考模式不由得顿了一下,仿佛有一道逻辑的链条被打乱,进而引发了整座多米诺骨牌阵列的崩溃,纷繁如海的线索再度于大脑中重组,复杂的程度让楚离有些生理性的头痛。   然而,在他刚刚寻找到一丝幕后的端倪时,他却感到有一根微微冰凉的手指,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不过,就算再喜欢,那也是被她玷污过的理性,被她肆意玩弄过的模样……”   不知何时,始皇的神情已经变得有些冷淡下来。   她用食指抵住楚离额头,半晌,淡淡道:   “所以,还是变回朕最熟悉的离儿吧——”   糟了!   这一刻,当恐怖的以太波动在始皇指尖凝聚时,楚离瞳孔紧紧缩起。   ——不好,真相还没有找到!两个人的对话里面一定有问题!这时候不能让感性的惊慌和恐惧感打断思维!停下来!快停下来!   但始皇的行事显然霸道无比,根本没有留给他说出半句话的时间,下一个刹那,无形的灵魂波动轰然扫过楚离的大脑,灵魂深处的银之匙瞬间停滞运转,银色微光归于黯淡,被冻结的感性思维如海啸般汹涌爆发而来——   一百万只因恐慌而陷入炸毛状态的中华田园猫瞬间塞满了他的脑海,把刚刚那十万头冷酷傲慢的德意志银牧一只不剩地挤了出去。   “……”   积累到快要爆发的巨大感情在同一秒钟炸开,楚离的大脑暂时陷入运转停顿状态,瞳孔渐渐化为无焦距状态。   不过,这幅模样倒似乎令始皇有些满意,她脸上冷淡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抱起软倒的少年,不再停留窗外,飞入凌乱的卧室中,坐到床上。   “……!!!”   蜷缩在床角的走光狐狸,似乎还没从楚离刚刚强艹始皇的一发天征令,和两人对话中的庞大信息量里回过神来,依然是一脸世界末日的恐慌感,眼看始皇抱着楚离飞到床上,她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咽了口口水,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仿佛即将要“享用战利品”的始皇。   “那个,陛下……”   狐狸的表情纠结片刻,仿佛是在思考究竟是去燃烧尽所有潜力、全力打倒大魔王始皇救回楚离,还是乖乖地从心一下从天子剑手里保住小命、留待以后还能尝尝始皇吃剩的蛋糕渣。   半晌,她似乎得出了结论。   “……需要我帮您看一看外面有没有人吗?”   可耻地怂了。   面对这种“陛下您慢慢艹我给您把风、防着素言回来看到她妈妈正在绿她”式的奇葩发言,始皇不禁眉毛挑了挑,看了旁边的狐狸一眼。   以她的神秘性,自然能清晰地推断出这只妲己只是梦境中的幻影,和眼前离儿体内的奇特状态不同,她从内到外都完全是十四岁的那只小狐狸,大概是堕落的离儿为了给她造成心理打击而创造的“道具”吧……除了“喜欢离儿并和他偷情”这点伪造外,模仿的倒还挺完美。   “嗯……妲己,你先去外面休息一会儿吧。”   始皇点点头,虽然只是梦中的幻影,但她也不会做出当着第三者的面诉说对离儿的思念这种事。   于是,狐狸像得到了特赦令一样,忙不迭地抱起自己的衣服跳下床,连拖鞋都忘了穿,光着小脚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只是关门前,又用无比纠结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抱着楚离的始皇,俨然带着几分苦逼之色。   【砰】   随着狐狸的关门声,卧室又恢复了安静。   “好了,这下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了……”   始皇重新将视线投回怀中的楚离身上,看着他已渐渐回过神来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淡淡落寞的微笑:   “虽然时间不多,但至少在你回到她的国度前,我们还可以好好聊一聊……”   【——她的国度】   仍有些微微怔然的楚离,听着这个新的名词,朦胧思绪间,脑海深处缓缓组合成一道新的逻辑链条。   果然……两个人刚刚的对话,其实根本没有在一个频道上吗?   银之匙思维残余的最后一个结论,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感性思维的潮汐退去后,他正艰难地重组着真相的拼图。   “陛下……”   在剧烈的头痛感里,楚离终于艰涩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这一次,他没有在开场白上再浪费时间,而是说出了至关重要的结论。   “——那个女人……陛下,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女人……我说的人,是尼采……银之匙的力量,是威廉尼采给我的……”   言罢,他用尽全身力气,将真挚的目光投向始皇,企图能从中看到一丝信任。   然而。   他还是失败了。   始皇静静地凝望着他,明明一字不落地听到了那些话,但却像听到小孩子都不会信的谎言一样。   她只是又露出了那种落寞的微笑,轻轻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离儿,不要再骗朕了……”   始皇轻声道:   “——你手上那枚天之座级的婚戒,都还没摘下来呢。”   --------   --------   PS1:两章七千字送上,凌晨还有三千字,按其他爆肝大佬的统一单章2000字模式,我今天算是五更……当然,在悬赏上依然只按三更算。   PS2:截至下午四点,悬赏十五小时,刀片涨幅2451,人气票涨幅807,共欠三更,本章是一千刀片加更,1/3完成。   PS3:话说人气票涨起来为什么这么难……500张不要钱一天送一张的免费票,合计人均二十秒钟的时间成本,拿来换一章加更都没多少人投?今天刚跟教导主任请了假一直到期末考试,我原本都做好连续一个月三更的准备了。   好吧,再重复一遍,1000刀一更无上限,500人气票一章(书架最上方横幅【第二届年度盘点活动】-下拉至【年度最受欢迎作者】-搜索【琉璃色】-投票),上限提到加六更,要是还没多少投的,那每天只用写两章我也挺乐意…… 第八十四章 世界震动,与人类第十四席(上)   PS:前三章的标题“最强上位和第一智者”,可能会有同学没能理解,不过不要急,很快就能明白了……   -------   -------   【天之座级的婚戒】   当这简短的七个字落入楚离耳畔时,已经恢复感性思维的他,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瞬间。   卧槽,尼采你——   看着始皇落寞的微笑,楚离难以置信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银色指环。   并没有镶嵌什么钻石,也没有烙印什么箴言,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枚指环,看不出它是由什么珍贵的材质打造而成,甚至连赠送的过程,都只是在酒店的女卫生间被那个银发女人随手给塞到了无名指上,不要谈什么罗曼蒂克,反而处处充满了引人吐槽的气息。   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它竟然没有被素言发现,但想达成这个目的,以楚离的知识范畴内,相对廉价的选择也并不少……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地摊货一样的指环,竟然是价值真的相当于一座超大型城市的“天之座级”?!   作为人类迄今为止最高战力的唯一象征,文明之理赋予世界的秩序守护者,天之座这个概念早已超越了以太科学能解释的范畴,有资格跟它沾边的任何一种事物,从“座”到天权再到天权武装,再到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研究出保存技术的天权结晶……它们的价值已经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珍宝,而是国际战略上的镇国重器。   就像始皇、她的“座”与天权、还有身为天权武装的天子剑,每一件拿出来,都能媲美二百一十万龙军对华夏的战略意义,虽然自登座后整整一世纪始皇都没有出手过,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天权是什么,但也正是在这一世纪里,华夏疆土没有任何一国胆敢进犯——因为在疆国之上,天之座即为“无敌”。   这其中恐怖的意义,已经无需再赘述……现在让楚离头皮发麻的是——他竟然带着一个冠名天之座的戒指,从亚空间到上沪再到燕京,到处乱晃了这么久?   不论是天权武装还是奇迹般的天权结晶,哪一个被造物议会发现,都够再打一场太平洋战争了!   而且……尼采这狗大户,大的有点过分了吧!   跟上位英灵死后英灵武装和上位结晶都能保留不同,天权武装是无法留存现世的,天权结晶更是只存在于科学院图纸上的东西,而在世纪之交苏维埃导师和始皇陆续逝世后,全世界现今活着的天之座加起来就四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半个世纪的全球最强造物议会议长、窝在梵蒂冈默默点星辰大海科技树的教皇、世纪初刚晋升五年的不列颠岚之王、以及终生镇守冰岛战场几乎快被世界遗忘的北欧那一位……   所以说,这枚戒指哪来的?   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尼采会跟送一枚五毛钱的地摊货一样,连提都不提它的恐怖价值,随手就把这种能买下半个巴别塔的玩意塞给他?   有什么布局……可以让她送出这种等级的重宝?   愣愣地看着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不知为何,楚离的心底涌起了一股奇怪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直至始皇的声音再度响起,才勉强将他从那份情绪中唤醒。   “所以,可不要说连这枚戒指,都是威廉尼采送给你的……”   始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低声道:   “先不谈你究竟是怎么跟她认识的,朕可不信,像她那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冷血女人,会舍得把天之座神秘性的重宝送给你……你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换来这种重宝吗?”   “……”   楚离一时哑然,正如始皇所言,就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这件事,又怎么去说服对尼采一直抱有强烈偏见的始皇相信?   不过,始皇的话里的一些关键信息,却又让楚离产生了新的疑惑。   ——原来……真的不知道尼采求婚那件事吗?   ——那她口中的“那个女人”,又究竟是谁?这个梦境捏造出来的一个Boss?   “陛下……”   思索间,楚离再度开口,想要再挣扎一下,证明自己的清白,然而,他的嘴唇却被始皇的手指抵住了。   “好了,不用再玩弄这种无趣的把戏了……”   始皇轻声微笑道:“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还不如讨论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呢……譬如,你刚刚冲上来,究竟是想对朕做些什么呢?离儿?像对待妲己那样对朕吗?这可不好,朕可是你未婚妻的母亲,要是被素言看到,她大概会很伤心吧……”   始皇的话像是在开玩笑,她的嘴角也确实在微微上扬,但楚离却能清晰地看到,说到最后时,她瞳孔深处一闪而逝的淡淡悲哀和痛楚。   “……!!”   楚离睁大眼睛,想要解释些什么,可下一刻,无形的以太波动却从始皇的手指处传来,刹那间封印了他身躯的所有动作,唯一能动弹的只剩下两只眼睛。   “不用挣扎,没用的。”   始皇凝望着他睁大的眼睛,淡淡一笑,轻声道:   “你所挚爱和信仰的神祇,究竟有怎样可怕的力量,朕很清楚,她在这次让你做的事,朕也能猜出大概,无非是和朕上床,甚至是和朕、妲己、素言四个人一起上床罢了……朕放着来世界内侧的使命不管,在梦里见你,已经超越了文明之理划定的界限了,如果再任由你用语言迷惑,即使是连超脱轮回的朕,都会堕落吧?”   “所以,维持沉默就好,不要再展露出堕落王子的姿态,就这样装作是十二年前、还陪伴在朕身边、总是喜欢黏着朕的那个离儿,露出这样熟悉的眼神,就好了……”   “——只是这样,朕就已经很满足了。”   就这样,带着淡淡痛楚与温柔的微笑,始皇微微闭上双眸,在冬日的暖阳下,静静地抱着他。   也正因为如此。   她并没有看到,这一刻,楚离的眼神。   “……!!!”   【——十二年前】   当这短短四个字在楚离耳畔轰然炸响时,他的脑海中像是有一道雷霆划过,留下沉重的轰鸣。   等等。   超脱轮回?世界内侧的使命?文明之理的界限?   十二……年前?   难以用语言形容,这一刹那,楚离的灵魂深处,究竟有怎样巨大的海啸汹涌而起,将他理性构筑的海岸线打得粉碎!   纷乱冗杂的逻辑链条终于被一枚直射灵魂的利箭贯穿始终,两人方才对话中的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楚离终于明白,面前的始皇为什么处处表现得如此怪异,这不是因为这个梦境的设定,而是因为……   ——她是来自现世的始皇。   ——在冰岛战场超越天之座大限,时隔十二年后,再度回归祖国的陛下。   “……”   贯穿心脏的悸动,让他怔怔地凝望着面前的女人,近乎失神。   “当然,说是只聊聊天,实际上,朕还是有一些别的小事要做……嗯?你怎么这幅眼神”   而在这时,始皇睁开眼,似乎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眼底的痛楚淡了不少,她望向楚离的眸子,却因为他的眼神怔了一下,随即像是误会了什么,微微笑道:   “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把那个女人教给你的‘常识’套到朕头上来,朕可不会对你做什么糟糕的事,是很正经的方面……”   说笑着,始皇的神情却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不再带着淡淡的笑意,而将视线移到少年的胸膛处,久久地凝望着那里。   “五年……”   良久,始皇才轻声道:   “——整整五年过去,她却依然没有将你破碎的英灵之理彻底融入黑暗吗……不但如此,竟然还喂食给你两个上位英灵和四个次位英灵的理之碎片,真是下了血本啊……”   “除了意志的彻底堕落外,在躯壳上唯一的动作,甚至只是埋下了一个神之印记,还只有定位坐标,和阻止你对理之碎片的消化区区两个功能,难怪你能越过文明之理在亚空间深层设下的壁垒……这简直就像发现你的存在、却暂时无法得到你,所以只能先打个记号、顺便阻挠你修复英灵之理一样。”   像是说了一个荒谬的比喻,始皇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恐怕整个亚空间,也只有她才会干出这种毫无道理的事来了,明明人都到手了,直接进行仪式不就行了,竟然硬生生等了五年……”   “……?”   渐渐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楚离,再度听到了让他大脑有些卡顿的庞大信息量,眼神中下意识地流露出了几分茫然。   等等,虽然还没彻底理清其中的关系,但他为什么总觉得始皇这几句话,好像隐隐约约打开了他的一个逻辑误区?   关于这个梦境存在的意义,还有军师这场复杂而神秘的布局,最终的目的……   然而,尚未等他仔细思考。   始皇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脑海深处,再度响起了一声惊雷!   “不过,不论她有什么目的,既然朕见到了你,那这个印记,也就该消失了……”   始皇微微一笑,轻声道:   “——而你的英灵之理,也由朕来修复吧。”   --------   --------   PS:万字更新,达成!   PS2:有书友说找不到人气票在哪投……果然还是用图片比较好说明,请看如下流程。 第八十五章 世界震动,与人类第十四席(中)   英灵之理。   文明之理的碎片,权能、武装与一切奇迹力量的根源,以太科学至今无法阐明任何原理的神秘巅峰。   如果说“血脉”是英灵的躯壳,那么“理”就是英灵的灵魂。   但正如人类对灵魂领域的未知一样,文明史上,英灵对于理的了解,也大多局限于如何去使用罢了:在浩瀚无垠的世界以太之海中,血脉令英灵得以感知并链接以太,理则是英灵得以操纵以太之海的根本,从权能到武装再到作为底牌的“拨响理”,一切复杂的手段,其实归根结底都只是借助理操纵以太的应用。   就像是电脑的软件,没有硬件(血脉)一切操作无从谈起,而能让电脑在文明中占据如此重要地位的关键,则是功能近乎无穷的软件。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譬如苏天征就是人类历史上唯一抛弃理,把所有成长的可能性全部融入血脉躯壳中的例子,就像是放弃计算机的一切其他功能,把所有资金砸进纯粹的计算力提升,硬生生拿第一世代的钱造出了十倍价值的第二世代国家级量子计算机一样。   嗯,代价就是永久丧失了权能、武装、大概还有智商。   而在楚离的这小半生中,上面的两条道路,他都算走过一遍,先是按部就班地从准英灵到全球最强上位,然后五年前废掉以后,回想起狐狸的那些教导,再度重拾名为天征令的底牌。   不但如此,在“理”这一领域上,他还干过更多破人类史记录的疯狂举动,譬如在撒哈拉黑焰战场和亚空间梦境中,山穷水尽之下,生猛到两度强行抽出英灵之理当剑使,譬如碎掉了理还活蹦乱跳了五年多,再譬如还强行登上了一回天之座。   按理来说,对于“理”的了解,全世界的现存英灵里比他多的恐怕没有几个。   但即使如此,理破碎后这短暂而漫长的五年时光里,直至如今,就算素言在计划中亲口说出了举国之力四个字,和当年为了隐瞒还活着的消息而不能全面调动巴别塔资源的情况不再一样,楚离却依然没有对修复破碎之理、重回世界巅峰这件事,抱有什么希望。   就像灵魂已经彻底燃烧过一次,废墟上唯余下黯淡的劫灰,五年的漫长时光没有能渐渐弥补理的伤痕,尼采在这五年来也没有找到任何方法,亚空间梦境拼死一战换来的收获更是没有令情况有丝毫好转……经历的越多,楚离心中希望的火种也就越渺茫。   甚至时至今日,国际格局已经发展到了连素言都要小心翼翼布局的地步,还有亚空间幽灵列车的神秘窥伺,在这种上位英灵才有资格左右天平的战场中,他却还是除了棋子外什么都做不了的使徒级战力。   即使是所谓的举国之力,真的能找到令一个废掉的上位英灵重新站起来的方法吗?   这份心情,就像在与素言于紫禁城中重逢前,看着周围的审讯室和被拷起的手腕,楚离心中隐隐约约的无奈叹息一样。   他之所以答应在大婚前发请柬这种自杀式的要求,或许,也是因为他只能为素言做这么多事了。   这一次,甚至连亚空间梦境中那种“需要力量”的强烈渴望,都渐渐黯淡了,因为十二年前的燕京是无限可能的梦,而2016年的燕京,却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在上一秒钟前,他一切行为的唯一目的,也只是为了素言的布局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然后以新生英灵的伪装登上舞台,为那个真正觉醒的孩子,挡下整个世界的敌意罢了。   或许也只能做这么多吗?   他想。   然而。   也就是在上一秒钟。   命运却仿佛又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就像十二年前的白金汉宫,八年前的巴别塔,五年前的休里安纳一样,他的一生仿佛总是汹涌的海浪,每当经过漫长岁月的磨难坎坷后,在他在深渊谷底默默凝望无边际的黑暗、即将放弃最后的希望之火前,命运总是会伸出一只手,把他硬生生从地狱中拉出来。   ——所见之处,尽是光明。   “……”   楚离怔怔地望着始皇,仿佛是害怕希望再度从指缝间溜走一样,良久,才用眼神表达了那个不可思议的疑问。   ——这……怎么可能?   “对于世界内侧和你的那位神祇来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像是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味,始皇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心脏处,似乎在透过躯壳直视着破碎的理,半晌,才轻声道:   “抽出上位之理为剑,以其破碎为代价,发出此生最强的一击,跨越天人之堑,抵达天之座的巅峰战力,与那位神祇入侵现世的黑焰同归于尽……然后又浪费整整五年时光没有任何弥补,万千理之残片彻底被打乱,不知丢失了多少,剩下的还处处残损,能勉强活下来,应该都是因为她当年以神力强行冻结灵魂秩序的缘故吧?倒也是救了你一命。”   “这样的伤势,整个世界内侧都无能为力,即使是冰岛战场的规则反馈,也是有上限的,最多能让你以朕第一使徒的身份活下去,但从此往后的无尽岁月也不得不一直跟在朕身边,共同面对亚空间战场……就算对那个女人来说,大概也只有将你转化为堕落王子这唯一的归宿。”   “不过还好,她毕竟还没有令你完全堕入黑暗,或许只是因为觉得有趣,或许是已经想到了今天,不论如何,如果现在能够重塑你的破碎之理,未来等朕夺回你之后,净化你灵魂中黑暗面的成功率也就大了很多……可能她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让你来见朕吧?留给朕一丝渺小的希望,然后再将它摧毁,这对那个女人来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把戏了。”   说到这里,始皇顿了顿,望着楚离,眼眸间流露出几分柔和的意味:   “当然……朕不会让她得逞的。”   ——那……您准备怎么做?   且不谈暗暗记下的那些未知而庞大的情报关键词,楚离的眼神依然有些迟疑的意味,倘若连冰岛的神秘规则都无法重塑他的理,那始皇究竟用什么来拯救他?   而且……   【以朕第一使徒的身份活下去,但从此往后的无尽岁月也不得不一直跟在朕身边,共同面对亚空间战场】   脑海中回响着这句话,楚离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这倒不是说他对这个选项有什么动心,毕竟现世还有那么多令他牵挂的事,纵然这个未来听上去再美好,他也不可能抛下一切去追随始皇。   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楚离还是暂且把它埋藏在了心底。   “虽然冰岛战场的规则无法重塑上位之理,不过那毕竟只是世界内侧的——”   似乎想要说出一个专有名词,但始皇中途却卡了一下,然后迟疑片刻,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了一下楚离,才无奈道:   “差点忘了,那个女人这时候大概正在看着这里吧……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得太多,总而言之,虽然冰岛战场救不了你,但在世界外侧,却依然有一些东西可以做到这一点,譬如文明之理的恩赐,以及其他很多。”   “如果是文明之理的恩赐,即使是把你强行晋升到天之座也不是不可能,但那也只能等到你死后回归世界外侧,才能去争取的东西,而在剩下的方法中,能让你完美重回巅峰的手段也有不少,但几乎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后遗症,不是此生无法再有寸进、失去晋升天之座的资格,就是彻底受制于朕的意志和命令、变成和堕落王子没有太多区别的从者、终生无法重获自由,而且这些方法都花费时间太久,动辄三年五载。”   “所以,朕能想到的,能在没有任何后遗症的前提下,重塑上位英灵之理的方法,也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了……”   顿了顿,看着楚离,始皇微微一笑,用柔和的眼神和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那个答案。   “——换个新的,如何?”   “……”   楚离心中有十万只中华田园猫集体呆了一下。   然后,下一刻,心中无数卧槽迸发而出。   emmmmmm……这倒不是说他对始皇有什么不信任,而是设想一下这种场景:主治医生看完你的重度脑震荡病历,推了一下眼镜,轻描淡写地说“嗯,小毛病,换个脑子就行”……   陛下,你当这是给我换身衣服换个发型换个女朋友那么简单吗……这可是跟灵魂沾边的东西,就连尼采这种灵魂领域大师都不敢在上面动个小手术,最多在脑门上塞进去一把银之匙……怎么到你这就直接重装系统了,何况新的理究竟该从哪来啊,当场去造物议会砍一个下来吗?   还有,难道是想借机把所谓的“堕落”和“被那个女人玩弄的痕迹”给清理一下么,那麻烦先让我替尼采喊两声冤,刚兢兢业业干了两三天活就被当黄色病毒给清了……   “不用担心。”   似乎预料到楚离精彩的眼神,始皇的心情变得好了不少,她露出微笑,道:   “世界内侧对理的认知基本还是一片空白,所以你才会觉得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但实际上……嗯,这样来解释吧。”   似乎还是在顾忌可能正在窥伺梦境的“她”,始皇换了个说法:   “至少你应该知道,英灵之理全部都是文明之理分出的碎片,对吧?它们同根同源,在英灵战死后可以被融入胜者的理之内,而其余部分则消散后重回文明之理……就像那个女人喂食给你的这六份碎片一样,无论是次位还是上位,都不存在冲突,因为本就是一体,只是大小和蕴藏规则有别而已。”   这个自然是英灵尽知的常识,楚离眨眨眼,以示明了。   “能理解这个,那我下面的话,你就更容易理解了。”   顿了顿,始皇继续道:   “——那你觉得,天之座的‘座’,和文明之理,又是什么关系呢?”   “……”   楚离好像隐隐约约地抓住了什么,但当他联系上其中的逻辑后,却变得有些难以相信起来。   等等,难道——   “答案很简单,所谓‘座’,也是文明之理的碎片,不过,是比较大的一部分。”   始皇微微一笑,用温和的语气说出了令楚离一时呆滞的事实:   “——所以,如果把朕的‘座’拆下来一部分喂给你,按照你的理最原始的轨迹重新植入灵魂,是不会与你的灵魂产生冲突的,反而,只会让你未来的路变得更加容易走下去……无论是作为英灵登上天之座,还是作为堕落王子……”   顿了顿,她补充道:   “当然,等价交换是世界的规则,避免风险也往往代表减小收益,一切结束后,你大概会跌落至新生英灵的状态,就算再加上六份理之碎片,也只足够你在今天之内晋升到次位英灵,并重新孕育出权能和武装……不过你毕竟是曾经的全球最强,重走一遍路,最多也不过是一两年而已,何况还有那个女人在……”   然而,这一刻,楚离已经听不到她后面的话了,他的脑海中只剩下第一句话在回响。   【把朕的‘座’拆下来一部分喂给你……】   天之座竟然也是可以拆的吗?而且竟然还可以吃吗?!   不,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始皇的安危……开什么玩笑,把这种至关重要的东西拆下一块,那始皇今后怎么办?用头发梢想想都知道这其中有大危险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面对楚离瞪大的眼睛,始皇却一边笑着摇摇头,一边将手移向了他的心脏处。   “不用担心,朕很早之前就已经到了另一个层次,你从没有接触过的层次,座那种东西,对于今天的朕而言,基本只是拿来睡觉的一张床而已……”   ——她并没有撒谎,这的确是真的,对于今天的她而言,座并不是什么重要到无可替代的东西,基本只拿来睡觉。   带着温和的笑意和异样的心情,始皇想。   ——她只是对离儿隐瞒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反而会保护他,只是……   随着始皇的食指抵在楚离的心脏上,恐怖到极点的以太波动扩散开来。   ——只是有了一些小小的私心,只是不想五年前的悲剧在久远的未来再度重演,只是不想再失去他,所以……   当金色的光芒盛放于卧室中的最后一刹那,始皇想。   抱歉,素言。   ----------------   ----------------   PS1:早上推开窗,一片大雪皑皑,又到了白(lv)色相簿的季节啊……   PS2:四千五百字送上,今天就这一章,明天再加……因为一月份要打三十天持久战,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昨晚一宿没睡来倒作息,今天没力气了……还去超市采购了一千多软妹币的咖啡、红牛和各类补品,再加上美团外卖,本月除了期末考试和回老家过年外不出门了,好好码字——继续砸刀片和人气票吧,扛得住。   另,人气票的六章上限到了,规则还剩整整十二天才结束,先提成999票一更吧,上限是八章……不然这个月连续五更也还不完(躺尸)。 第八十六章 世界震动,与人类第十四席(下)   燕京时间,19:07。   “威廉尼采冕下,朕再重复最后一遍……请您予以解释当下的一切行为,无论是朕的未婚夫如今身在何处,还是您为什么忽然对造物议会发起全面暗网反击、而不事先通知朕?”   在第七会场顶层的休息室中,躺着熟睡楚离的大床旁,夏素言和尼采面对面站着,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这个女人……   夏素言眉头微蹙,望着对面神情淡漠的银发女人,心情显然不是太好。   如今身在此处的,是夏素言一分钟前刚刚赶到的以太投影。   她在是接收到东皇太一发出的警报讯号后才发现尼采的异常的——如果说拉普拉斯妖的秘密渗透还有些难以察觉的话,那么巴别塔100%计算资源的全面反击,就像是国际暗网中最耀眼的明星,令全世界的视线一瞬间集中到华夏边疆的无形战争上来。   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世界各地的目光正在凝望着这座燕京城。   而对于夏素言来说,暗网战争还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问题是她当她顺着尼采的异常行为,却同时发现了第七会场监控画面中楚离的消失——更令人上火的是,那个女人竟然还把自己从女卫生间中抱出昏睡不醒的少年,和最后停留在休息室门口的两个画面,刻意留在了监控记录中,而没有随过程被屏蔽掉。   是的,厕所、昏睡、抱走、卧室……这些令人想入非非的关键词组合在一起,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如果不是之前谈判与合作留下的信任还在起作用,还有拉普拉斯妖的暗网进攻被发现,恐怕夏素言早就一剑砍过去了。   但即便能维持冷静,她也难以用心平气和的语气和眼前的女人交谈。   ——尤其是当对方摆出这种“无可奉告”的欠打姿态时。   “陛下,我已经回答过您的问题了。”   尼采淡淡道: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   这一刻,面对说出标志性台词的银毛尼采小姐,夏素言的心情,大概和这些天来的苏天征、还有这些年来的楚离,并没有什么分别。   所谓智者,偶尔真的是很欠艹的一种动物。   “计划……朕并不觉得有什么计划,值得付出让离陷入亚空间梦境的风险,而且还需要让你对朕隐瞒他的情报。”   但夏素言毕竟不是狐离,她没有被尼采的冷漠姿态引动太多的怒火,深吸一口气,再度平复心绪后,她开口道:“何况,还有造物议会的进攻……即使有巴别塔的全面反击,那些间谍使徒也可以放弃权限入侵,直接开始渗透……难道你以为你在这里能藏到超过五分钟?”   “即使是出于避免暴露镜像计划的缘故,还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英灵催眠技术,你也可以事先通知朕,让朕的投影在最初就抵达这里,至少可以避免最糟糕的结局……”   越说,夏素言的声线越带上了几分无奈和不满之意:   “而且,当你命令巴别塔以100%计算资源全面反击的一刹那,镜像计划就已经暴露三分之一了——朕完全可以想象,现在北美的枢机卿们,在怀疑和讨论紫禁城是不是已经提前发现新生英灵的样子。”   正如她所言,反击之势雷霆闪电般的过分迅捷,只会让敌人质疑是不是燕京早有准备,而当这个假设成立后,“新生英灵镜像计划”距离被揭穿也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为了竭力避免这一步被提前看穿,夏素言还不得不继续维持风平浪静的假象,不能调动任何大夏龙雀增援第七会场,只能用一个以太投影前来——由于担心亚空间梦境的神秘技术,这个投影还是没有战斗力的那种。   现在,她无法想象,究竟什么样的计划,才能让威廉尼采主动把局面推到悬崖边缘。   情报……还是情报不对称。   她想,迄今为止,她在威廉尼采面前步步退缩的原因,几乎只在情报空白问题上,但也就是这一点,却让她根本无法夺回上风……   智者是心脏,情报才是布局的活血。   而当夏素言的心情越发跌入谷底的时候,对面的尼采,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平静如常。   她甚至就跟没有听到夏素言的那些话一样,不经意地把视线移向床上,看着仍旧安然熟睡的楚离。   【冕下,第三次警告,拉普拉斯妖参与进攻的计算资源已提升至21.37%,巴别塔防线濒临崩溃】   【荷鲁斯之眼系统已开启外层空间隔离模式,地外轨道干扰装置全部失效,一分钟后,量子观测网络将抵达十三会场】   【初步推断,一分钟三十秒后,造物议会使徒将发起全面进攻】   巴别塔的声音透过手腕上的骨传导装置,在她耳膜深处回荡,带来一个又一个糟糕到极点的消息。   是的,大溃败,就像螳臂当车一般的无力,整个巴别塔系统不惜一切代价的全面反击,在拉普拉斯妖五分之一的计算力面前就被轻易击溃,而天基战争的结果也是如此,单单是一项领先全球二十年的外层空间隔离技术,就令上亿美金价值的轨道干扰装置变成了垃圾废品。   世代差距。   尼采想。   这就是所谓的世代差距,拿着石器的野蛮人面对青铜王朝的军队,帆船时代的海盗面对航空母舰战斗群,数量几乎无法弥补的技术代差,面对引领了两次科技革命的造物议会,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大国都无法抵抗它的恐怖科技压制,更何况只是在个别领域抵达大国级别的跨国界组织乌托邦。   这还是造物议会没有全面启动真正的战略性武器“冈格尼尔系统”的战况——如果枢机卿不再在乎多出乌托邦这种等级的敌人,他们完全可以直接调转荷鲁斯之眼,直接轰下乌托邦的天基卫星系统。   毕竟,冈格尼尔系统创下的历史记录,乃是在上位英灵德意志帝皇和2nd连番交战至权能消耗殆尽后,直接用狄拉克之海80%储备的消耗,把他轰击到重伤濒死的程度,某种意义上,算是人类历史上唯一击杀上位英灵的人造武装。   而在这样的局面下,还要继续等待吗?   这是夏素言的问题,又何尝不是她的问题?   尼采静静地凝望着床上黑色长发少年的脸颊,指尖轻轻摩擦着手心。   她的脑海中仿佛依然回荡着那个问题。   ——究竟是善意,还是敌意呢?   【滴答——】   墙壁上时针依然走动,距离七点十分,唯余下半分钟的倒计时。   滴答。   滴答。   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迎来最终的节点,银发女人微微闭上双眸。   在无人可见的灵魂深处,银色的光芒已然渐渐开始闪耀。   在19:09:59的节点抵达的那一刹那,倘若依然没有出现她设想中的某个可能性,那么某样东西的伟大力量便将会把她的意志带入亚空间梦境,出现在楚离的身边。   而与此同时,预留在巴别塔系统中的某封信件,也将把她所有的猜测、布局和巴别塔的最高权限传达给对面的天子,由其来接过此后的指挥权。   这就是她留下的最后退路了。   所以。   尼采想。   让我看一看,那位所谓的人类第一智者,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吧……   就这样,漫长的等待,仿佛一个世纪的守候。   【滴答——】   终于,在一道宛如时光停滞般的滴答轻响中。   时间来到了19:09:59。   这一刻,在银发女人的眼中,世界上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不见,夏素言正在沉思的神情不再值得在意,远方会场中隐隐约约的喧嚣声也不再值得入耳,唯有最后一声滴答的时针轻响在耳畔久久回荡。   滴答——   与此同时,她的灵魂深处也有璀璨的银色光辉开始盛放,仅需千分之一的闪念,某样事物的力量便将带她跨越无尽亚空间的壁垒,抵达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滴答——   然而。   在那一秒钟的最后,她却停下了一切的举动。   唯有视线,彻底定格在熟睡的少年身上。   不,不单单是她。   在那一秒钟,夏素言沉思的神情,也凝固在了脸上。   随后,像尼采一样,华夏天子转瞬间将视线投向一旁的楚离,瞳孔紧紧缩起。   “滴答——”   这一刻,两人终于清晰地分辨出了一样事物。   ——伴随着时间的走动,悄然在灵魂深处响起的时针之音!   “这是……”   夏素言怔怔地凝望着熟睡的楚离,瞳孔深处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意味。   怎么可能?   “——他……在拨响自己的理?!”   就在白衣天子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有无尽的金色光芒从楚离的心脏深处盛放,令其化为一个椭圆的金色光茧,以太纹理流动其间,即使是上位英灵之躯,也无法看穿其恐怖的神秘性。   而下一刻,更有一道无形的拨弦之音,和唯有英灵与使徒才能听到的朦胧歌声,浩然回荡在燕京的天穹之巅!   一刹那,整座燕京城中,从十三会场的列国间谍,到紫禁城中的大夏龙雀,以及内阁会议中的上官婉儿,有无数道错愕的视线投向头顶浩瀚的苍穹。   “——上位英灵?!”   ---------------   同一时刻。   “巴别塔的反击暂时并不能证明紫禁城方面已经知晓新生英灵的位置,我认为有价值继续进行计划。”   在北美教条禁区的枢机卿会议厅中,钢铁巨座上的数据虚影们正在看着虚拟银幕上的十五个画面,从地球同步轨道到暗网再到十三会场,并进行着关于对巴别塔问题的决议——是否要顾忌到威廉尼采的存在。   正在发言的是5th,他淡淡道:“威廉尼采的绝对利益导向人格毫无争议,虽然她有何华夏结盟倾向,但只要有足够利益,现在的战争并不会影响造物议会未来与她的合作……就像军师刚刚一直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一样,没有必要因顾忌乌托邦而放弃计划。”   “附议。”   “附议。”   “弃权。”   这一次,枢机卿们的意见还算难得的统一,唯有3rd坐在位置上,看着屏幕上开始全面占据上风的暗网战争,朦胧虚影却出现了一丝波动,任由其他枢机卿等待着,他却还是迟迟没有宣布表决的结果。   此时,他心中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不知为何,令他觉得有些莫名不安的事。   军师……   3rd想。   这时候,正在做些什么呢?   按理来说,除了巴别塔的反应速度有些出人意料外,军师的计划已经顺利进行到了中期,他本不该再产生什么质疑,但不知为何,就像是莫名的第六感一样,他心底还是隐隐预约有些不安。   但现在毕竟是计划的执行关键阶段,3rd还是很快放下了杂念,准备宣布表决结果:   “赞同,4票赞成,一票弃权,现在我宣布——”   然而,话音尚未落下,出乎意料的声音却打断了一切。   【警告!警告!】   那是拉普拉斯妖的声音,一出声就吸引了钢铁巨座上所有虚影们的视线,一时有喧嚣声微微响起。   然而,待听清话音之后。   钢铁大厅中的氛围,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燕京第七会场,发现拨响上位之理迹象——】   --------------   在第七会场对面的酒店套房中,维多利亚伫立在落地窗前,背后是无尽光芒化作的金色之茧,那里面是沉睡的始皇,而远方的无垠天际上,则回荡着朦胧与虚幻的歌声。   她轻轻叹了口气。   “……第三圣约吗?”   维多利亚低声呢喃,回头瞥了一眼金色光茧。   一时间,她的脑海中忍不住闪过某个圣青色双眸的少女,和她跟在那个少年身后的温馨回忆。   然后,眼眸中的无奈之意越发浓郁。   “吾友,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第八十七章 风雨前夜,卖身契   “拨响理”。   作为上位英灵的标志,位居权能和英灵武装之上、天之座以下对“理”的最顶级应用,这个听起来有些过分朴素的名字,背后代表的却是站在这个世界最巅峰的十三席上位英灵。   这个名字的来源已经不可考证,只能说是远古先民流传下来的象形用语,历史上倒是有许多王朝国家给它起了各种别名,譬如天国领域、诸神黎明、以身合道、三十三天……等等听起来狂酷叼帅不明觉厉一看就是跺跺脚能拆掉半个大陆的Boss终极大招,曾在历史上对巩固封建反动统治起了难以估量的作用。   而随着以太科学一步步发展,和灵魂领域的逐步认知,人类对“文明之理”——或者说“上帝”、“诸神”与“道”——这一概念的认知渐渐趋向理性,这些带有神化色彩的别名,渐渐还是被抛进了历史的故纸堆,最后在20世纪中叶一群天之座和上位英灵大佬们的开会决定下,大多数时间书面用语还是沿用最原始的“拨响”二字,只是还保留了一个口头会用的别名。   ——根据民间八卦所言,其实主要原因,还是这群大佬中二病毕业后,总琢磨着开大前喊一嗓子“天国领域”、“以身合道”什么的太羞耻了,甚至就算自己不喊,小弟们在底下喊起来也同样很羞耻,所以会议上交流意见以后发现“唉哟卧槽原来你也觉得丢人啊”,然后就集体拍板决定了。   ——据华夏民间八卦所言,始皇陛下为这一决定的通过起到了极其重要的推动作用。   关于名字问题的黑历史暂且不提……在先民遗留下来的记载中,“拨响”二字的来由,其实就是对这一应用的直观描摹。   作为植入灵魂的文明之理碎片,“理”的外观形态,是一道三维立体的规则几何体,而所谓的拨响,实则就是拨动几何体之中的某根弦,进而与整个理产生共鸣。   从弦到理,进而共振至灵魂,再到躯壳,再到以太疆域,直至它的起源与归宿——文明之理。   说到这里,大概也就能解释清楚古代和近代人类对“拨响”所起别名的原因了。   【愿文明之理于此降临,以太疆域加护我身】   ——除去存在天之座的国度,上位英灵能以灵魂深处的文明之理上位碎片,在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呼唤文明之理的意志降临,将方圆百里的土地化为自己的疆土,在此疆土之上,以太之海如臂使指,权能与英灵武装都将蜕变至新的巅峰。   就像那些大佬们斟酌再三之后,保留的那个口头别名一样。   【皇权】   既是指拨响理本身,也是指上位英灵在这一状态下的权能,还是上位英灵在这一状态下的英灵武装——“皇权武装”这个名字的来源。   就像苍天之下、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威无人可以触犯一样,在天之座的国度之外,能和开启皇权的上位英灵战斗的存在,基本只有同样开启皇权的上位英灵。   苏天征例外。   总而言之。   作为上位英灵的标志,当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被天基卫星观察到出现超大规模的持续性以太之海异动时,基本就可以断定有哪个上位英灵开大准备发飙了。   而作为世界巅峰战力,上位英灵发飙,基本就可以断定那个地方要打仗了。   所以……   “情报!情报!你们这群废物!三分钟内再联络不上燕京境内的军情六处分队,你们三个统统给我滚去冰岛战场守炼狱大门!”   在唐宁街十号的首相府邸,莫德雷德把第三根钢笔硬生生砸进了办公桌,她额头青筋暴冒,一脸想要杀人的表情,瞪着面前满头冷汗的一名中将和两名少将,怒火中烧道:   “怎么!上议院那群废物现在不吃军部预算了,轮到你们军部自己吃了?!刚拨出去的三千万经费呢?怎么燕京那边拨一次理就能把伦敦的洲际以太通讯给掐了?!”   “首相大人,请息怒……”   为首的中央参谋部副参谋长擦了擦冷汗,苦笑道:“皇权开启的第三十秒钟,军部就联络皇家科学院的专家和军部技术团队联合进行通讯修复工作了……但这次的现场情况真的令人无法理解,和我们过去记录的皇权开启情况大相径庭,以太疆域的混乱范围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连天基卫星都在第四十五秒开始看不清燕京上空了……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   莫德雷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白生生的牙齿都在隐隐磨动。   只是,她也明白这就是目前的情况,再发火也改变不了局面。   ——四分钟前,燕京有上位英灵开启皇权的情报从天基卫星传到伦敦,瞬间让整个不列颠高层炸了锅,但就在所有人迫切想知道下一步情况时,军部却传来消息,说军情六处的以太通讯被燕京上空的以太紊乱给弄断了……这怎么能不让人心焦上火?   而碰巧眼前三位刚好来首相府汇报预算情况、一分钟刚到,就撞在了莫德雷德的枪口上。   “那……参谋部的初步战略分析结果呢?”   莫德雷德眉头紧锁,换了一个话题:“讨论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   “这个……”   中将和身旁的同僚们交换了一下有些诡异的眼神,犹豫片刻,才迟疑道:“就一分钟前收到的联络而言,初步推断,70%以上的概率不是武帝,而是……”   顿了顿,他的眼中流露出了难以接受现实的意味:   “——华夏的新生英灵。”   “……”   纵然对这个结果已有心理准备,莫德雷德的眼皮还是忍不住重重地跳了跳。   新生英灵啊……   开什么玩笑……同世代的第三个……这已经不是奇迹能形容的了,这分明是神话……   ——就像对面那位中将无法接受现实的眼神一样,“华夏的新生英灵在燕京拨响了自己的理”,这短短一句话背后沉重而恐怖的意义,委实令人难以承受。   继上世纪末少军主奇迹般的降生于世之后,本世代人类第十四席上位英灵,难道又一次降临在了那片土地上?   这是文明之理准备让华夏成为第一个统一人类的帝国?还是觉得造物议会当世界霸主的时间太久了?   不但如此,“拨响理”这件事所代表的另一重含义,也让人心中忐忑。   “应该可以确定……巴别塔先前和拉普拉斯妖的暗网数据战,和这有关了吧?”   莫德雷德的声音有些异样的迟疑。   “没错,参谋部推断,这名新生英灵,应该是遭遇了造物议会间谍的追杀,和乌托邦方面的保护,在走投无路时的潜能爆发下,下意识开启皇权,呼唤出了文明之理来保护自己。”   中将的语气也有些异样的沉重:   “但如果是新生英灵,那哪怕它的血脉契合度再高,也不可能持续开启皇权,最多一秒钟就会因严重的灵魂衰弱而陷入昏迷、任人宰割……而现在,如果武帝没有在它所在的会场,它有一定可能已经落入了造物议会的间谍手中。”   “……”   莫德雷德的眼皮又跳了跳。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战争……难道又要开始了吗?   **   在同一时刻,除去唐宁街十号的首相府邸外,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个角落,也正在发生着许多同样的对话,从巴比伦到马其顿,法兰西的爱丽舍宫到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这颗行星上拥有天基卫星系统的几大强国,几乎都把目光对准了此时的燕京。   所有视线都因上位之理的拨响而惊疑不定,因天赐华夏的第三上位而心绪复杂,因以太通讯的中断和燕京上空的迷雾而焦急不安,而大体一致的猜测都将矛头对准造物议会,认为新生英灵可能会落入间谍手中,或许战争即将在不远的未来再度爆发。   然而,大概只有身在燕京局中的英灵和使徒们才知道,这座帝都中,此刻的情况,究竟有多么的……诡异。   ——诡异的平静。   就像暴风雨的前夜。   【一切对外以太通讯彻底中断,SS级特殊战况,根据战时条令,代号使徒M暂时接管我方在燕京全部武装力量指挥权,第一道命令:禁止任何异常动作,正常参与大会,重复一遍,禁止任何异常动作——】   依然坐在阶梯会场的四万八千人中央,东方雅神色如常,就跟主席台上的武帝投影、和她身旁的大夏龙雀们一般笑容自若。   她用骨传导装置,以纯电子讯号对外发出命令:   【新生英灵没有被我方捕获,75%可能性是被他国间谍发现,在明确情况下,禁止一切可能会暴露我方存在的行动,等待,重复一遍,等待——】   是的,在这一刻,当天穹之巅的以太之海汹涌起伏的时刻,来自北美的使徒们并没有任何异动,而是在默默等待。   不单单是他们。   【天子律令!燕京境内大夏龙雀,全体原地待命!禁止任何异常行为,维持大会秩序——】   【最后一遍重复,全体军情六处分队成员禁止表现出异常状态,等待白金汉宫命令——】   【联络到莫斯科之前,异动者杀,以上】   【禁止表现出任何异常,此事与我国无关,沉默,维持沉默——】   【最后一次联络,违背命令者形同叛国——】   如果有人能捕获此时燕京境内的庞大电子讯号并加以解析,大概他就会惊讶的看到,几乎所有来自各个国家的间谍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等待,等待情况出现进一步的变化或混乱,再做打算。   “还真是奇妙的场面……所有国家的间谍都认为是另一方间谍把新生英灵逼到了绝路,大夏龙雀和朕肯定已经在赶往现场,所有人都害怕朕的存在,又抱有一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所以都在等待……”   在第七会场的休息室中央,夏素言望着面前越发璀璨的金色光茧,又看了一眼窗外以太之海的巨大漩涡,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   “不过,这样得利的,却恰好只有我们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   嘴上说着得利,但白衣天子的心情显然并不是太好,她用复杂的眼神凝望着那道神秘性高到她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的金色光茧,看向旁边的尼采,沉默片刻,轻声道:   “现在,还不想告诉朕这背后的真相吗……它究竟是什么?离为什么会在梦中拨响理?他现在正在遭遇什么?而你……又为什么会推动这件事?”   夏素言的声音很是平静而柔和,但她腰间的天子剑,却微微鸣动了一刹那。   到了现在,之前与尼采建立起的信任关系已经落至冰点,镜像计划几乎崩溃,上位英灵的存在已经暴露,楚离也陷入生死不知的境地,她还能忍住不当场一剑斩向尼采,大多都是因为担心会影响到楚离。   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银发女人也依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等待。”   她望着面前的金色光茧,良久,淡淡道:   “——等到他醒过来,我们就赢了。”   -----------   楚离并不知道梦境之外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即将开始女人之间战争的素言和尼采,还是一大票等着他睡醒然后一拥而上的列国间谍。   当然,就现在而言,或许他即使知道,也没有什么空闲去在意。   原因很简单。   他好像正在面临一个令人有些微妙犹豫的人生抉择。   “……把名字写上吧。”   在金色光芒的世界中,带着微微异样的眼神,始皇把一张金色的、满是神秘花纹的纸放在楚离眼前。   “……”   楚离看着那张透出满满魔鬼契约感的纸,对始皇露出了“您想对我干什么”的微妙眼神。   “不用担心,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张拿给文明之理看的天之座赠送声明书而已。”   面对楚离的微妙怀疑,始皇沉默半晌,移开视线,用有些奇特的语气道:   “——签完以后……朕就能给你疗伤了。”   ---------   ps:凌晨三点,本日共八千字更新,送上。   感觉这样一章四千的加更好亏……看在我这种超良心字数的加更战术份上,别忘了刀片和人气票(一天一张)啊…… 第八十八章 第三圣约,与见证婚礼   在许多DND式奇幻世界观的小说游戏中,经常有这样的设定:魔鬼和凡人签订契约时,往往喜欢把地狱文字伪装成羊皮纸边缘的花纹,上面代表着出卖灵魂成为奴隶的内容,然后诱骗凡人签下它。   当第一次在闲暇时看到书中的这种伎俩时,当时身在不列颠的黑化版楚离,对魔鬼们的奸诈还是表示了一番赞赏的,毕竟完美把握了凡人对神秘事物的敬畏和思维误区,对守夜人与审判庭的工作有某种意义上的借鉴意义——反正他在那群贵族口中也是魔鬼。   只是当时的他并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他也将面对这种契约。   而且这回更过分。   ——整张都是神秘兮兮的花纹上来就让人签,您这是骗鬼的吧!   “那个,陛下……我觉得您能不能先给我翻译一下上面的内容,咱们再谈别的?”   在金色光芒的世界中,和始皇一起悬浮在空中、已经能够开口说话的楚离,再三打量了一会儿那张“声明书”,用微妙的眼神看向移开视线的始皇,“还有,您能看着我说话吗……”   这倒不是说他觉得始皇会害自己,而是“契约”这玩意在西方文学和东方本子的荼毒下,已经演变成了让人下意识想到“奴隶”、“出卖灵魂”、“项圈”和“play”的等各种关键词的糟糕事物。   即使信任始皇是为了自己好,但楚离还是忍不住有点发虚——好心办坏事的例子也有不少啊,假如始皇担心他被“那个存在”虐待,所以给他上个任何人都不能碰的禁制,那她跟素言的婚礼怎么办?委婉地告诉她自己被她妈妈提前圈了地盘,所以新婚之夜麻烦你去艹狐狸吧?   何况,现在始皇这种一脸“这份契约有问题”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虚。   “朕已经说过了……只是声明书而已,难道你连朕都信不过吗?”   从食指点在楚离心脏、将他拉入这个金色光芒世界之后,始皇的笑容始终维持着先前的温柔和淡淡宠溺,只是眼神中的悲哀痛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异样这一点,却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短暂的视线转移后,她又转回头,轻咳一声道:“不用担心,签了就是,朕在世界内侧能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细节上……”   但细节决定命运啊我亲爱的陛下!   楚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看着那份谜之契约,纠结之色渐现,觉得自己陷入了史无前例的艰难抉择。   “……”   看着陷入挣扎的楚离良久,始皇的视线又落回了那纸契约,淡淡温柔与宠溺的笑容不变,心中却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做出这种事,哄骗着女儿的未婚夫,让他跟自己签订文明之理见证下的“第三圣约”……真是荒谬绝伦。   不知梦境之外的维多利亚,如今究竟在用怎样的眼神看着她呢?是鄙夷?还是叹息?抑或是同情?   复杂到极点的心绪徘徊在心底,始皇微微闭上双眸,又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无奈之举。   始皇想。   【天之座】   文明之理赋予“英灵”这一存在的最高冠冕,以人类之姿所能抵达的文明之巅,代天行罚的权柄,一方疆土的主宰,即使是在世界外侧和亚空间也是位居上层的恐怖战力。   能让文明疆域的一切生灵都为之疯狂的存在,即使是亚空间的主宰也要忌惮的大敌,天之座的伟大无需多言,而作为其根基的“座”,想要转让给另一个人,哪怕只是碎片,又哪有那么容易呢?   虽说她对离儿所描述的“座”,只是“床”这种略显微妙的比喻,而且事实上也并未撒谎,但这也只是隐瞒和扭曲了许多真相,来让离儿不会有太大心理压力、和对那个女人隐瞒情报的结果而已。   她之所以能轻描淡写地把“座”描述为床,唯一的原因,是因为她正在抵达另一个层次的道路上,已经不再、更是不能去依靠文明之理赋予的座。   ——她正在脱离文明之理的束缚。   是的,“英灵”这一存在的最高巅峰,也只到天之座为止,这是文明之理能创造出的最强者,不受世界内侧限制、战力全开并呼唤“座”之降临后,全力一击能毁灭整座大陆板块的最强者。   然而,这也是极限。   再之后的路,无论是至高无上的文明之理、或是恐怖黑暗的亚空间主宰,都无法给予半分的引导和恩赐,一切只能依靠自我的力量,从人类之姿,蜕变到下一个崭新而完美的生命层次。   天人之堑,一步踏出,从此海阔天空,不再受文明之理的任何束缚,无尽文明疆域之下尽可恣意往来,除非主动堕入亚空间,否则一切行为都不会再受干涉,即便是亚空间主宰也要敬畏三分。   那大概就是一切生灵想要抵达的终点吧。   可惜,等价交换是世界的真理,作为生命层次的巅峰,想要抵达那个至高的境界,即使是生前身为文明世界统治者的天之座也希望渺茫。   即使是身为两个世纪来人类第一帝王、千年来唯一在冰岛战场跨越天之座生死大限、而非死后被文明之理蒙召的始皇,在十二个春秋的无尽战争磨砺后,也只能说是勉强找到了这条路的起点。   ——而想要走到尽头,不知要等到几个百年之后了。   但既然踏上这条路,那一切就已经开始,她不能再依靠文明之理,而要寻找到唯属于自己的力量。   第一步,就是渐渐放弃依赖“座”,一步步不去在战争中使用它,甚至将它与自己逐渐剥离,直至归还给文明之理。   所以,对现在的始皇而言,“座”的意义在大多数时间都是拿来睡觉用的床……不过她还对离儿隐瞒了这张床还有恢复伤势、修复武装、清除污染、链接文明之理等等辅助功能而已。   但对她而言是床,在文明之理和无尽生灵眼里可不是,尤其是对于纯粹身为规则的文明之理而言,想要拿出一部分送人倒不是不能,毕竟她是“活着”的天之座,而不是死去后被蒙召的那种,“座”本身的归属权是她自己的……   但送给谁,这就是需要文明之理点头的程序。   ——尤其是当她想送的人,还是身为堕落王子的离儿时。   倘若离儿只是普通人或英灵,那文明之理检索一下他的生命轨迹,发现对文明发展有贡献无危害,就可以直接过关。   或者退一百步说,就算离儿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挑起过世界大战之类的,那她拿出自己这十二年来所积累文明贡献的一部分,也可以轻轻松松地洗白他。   但问题是……   “被某位亚空间主宰异常喜爱的堕落王子”,这种天字第一号、落到文明之理手里要被监禁一千年起步然后被某些变态狂人用各种手段研究到死的文明大敌,想要洗白他……   大概也唯有以“文明圣约”作为担保,才有一定可能了。   始皇想。   作为无尽文明疆域中最大的誓言,对文明之理立下的承诺,乃至天之座之上的伟大存在,都绝对无法违背的铁则……也唯有它才行。   不但如此,还必须是文明圣约中、涉及到二人关系这一领域的、最上级的“第三圣约”。   第三圣约啊……   一想到这个名词,始皇就感到一阵隐隐头痛,即使明知这是为了能救回离儿后让他尽快恢复的唯一手段,她心中也难以抑制强烈的罪恶感。   无论是对离儿,还是对素言。   跟自己女儿的未婚夫签下第三圣约,这大概是文明圣约诞生以来,最荒谬绝伦的一个例子了。   但也唯有这样,才能让文明之理认可她交给离儿天之座碎片的行为,因为只有这样“亲密”的关系,才能让文明之理无条件信任,她之后“这是为了救回离儿并尽早净化他”的说辞。   当然,这倒不是说签订第三圣约后,她和离儿成为恋人和夫妻之类的……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彻底打破她的道德底线了。   抛去那些复杂到堪比国际条约的详细条款不谈,第三圣约的签订,几乎没有凡人参与,大多情况下只是两个最高等生命之间所立下的盟约,它的伟大之处主要在于文明之理的亲自限制,而内容……其实对那些最高等生命而言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   嗯,对最高等生命而言。   ——对于那些在无尽生命中失去了一切牵挂,基本没有任何凡人欲望,只是为了更高层次的追求而签订盟约的伟大存在来说,那些条款的确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对于凡人、英灵乃至刚离世不超过百年的天之座而言……   始皇又开始感到隐隐的头痛了。   她现在还能庆幸的,就是圣约只有在文明疆域中才有效,而离儿的本体还在那个女人的国度里,所以在她把离儿救回来之前,暂时不用担心第三圣约会导致两人之间发生什么糟糕的事……   而且,还有另一件能令她稍微安心的事。   【反正,素言也不可能再和离儿结婚了……】   始皇想。   且不谈十二年漫长岁月的死别,单单是素言此刻身为世界内侧的华夏武帝,而离儿却是远在亚空间国度中的堕落王子,这种世界的跨度就让两个孩子不可能再有未来。   毕竟,如果自己没有救出离儿并把他送回现世,无论素言是否登上天之座,她都会在现世统治华夏一个世纪以上,若登上,则更久远,等到她来到世界外侧,堕落那么久的离儿,恐怕都不会再记得她的名字……   而如果自己救出了离儿,并在漫长岁月中一一舔舐他的伤口、将他彻底黑暗的心灵净化如初,等到这一切结束后,那也不知已是多么久远的未来。   而到那时,所谓的爱情,对经历过漫长战争的素言还有意义吗?   那时的自己,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是竭尽所能再帮离儿找到一个更适合他的异性了……如果他还对爱情感兴趣的话。   这样想着,始皇满是罪恶感的心情,总算是勉强好了些。   “陛下。”   而在这时,漫长沉思后的楚离,也终于再度开口,让始皇的注意力回到了眼前黑色长发的少年身上。   “……你愿意了?”   纵然罪恶感淡了些,但看到面前的少年,又想起第三圣约的某些内容,始皇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有些异样,犹豫片刻,道:“离儿?”   “大致上可以,我相信陛下绝对不会害我,只是,在签下之前,我希望最后陛下能答应我一件事。”   楚离苦笑一声,说出了他最后的要求:   “等到我的英灵之理修复完毕后,请您不要立刻离开世界内侧,给我时间,让我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以吗?”   这就是他漫长思考的结果。   ——这份契约事实上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而现在他既然能开口说话,那解释清楚自己并非堕落王子的身份,才是重中之重,借着签下契约的理由,提出让始皇无法拒绝的要求,这是唯一能解释误会的方法。   “……”   始皇似乎没有预料到他还会再重复这个话题,微微一怔,半晌,眼眸深处才露出几分黯然。   “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愿意放弃吗?果然,现在的朕,无论付出什么,在你心里都还是远远不如那个女人给你的一点点甜头。”   我就知道会这样。   看着始皇眼底的黯然,楚离一时头痛。   他知道,现在其实可以直接尝试用语言解释,但他在刚刚的思考中,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能自证清白的逻辑,尤其是在勉强消化掉始皇口中的那些新情报、对“亚空间”有了新的了解后。   原因很简单,因为存在不止一个根本无法避开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谜团。   ——五年前,“那个女人”为什么救了他一命,却没有带走他?   ——尼采的天之座戒指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不求任何代价地送给他?   ——造物议会为什么要创造这次的亚空间梦境,又为什么要送他进来?这种技术又是从何而来,竟连始皇都会入睡?   一个漏洞没问题,两个漏洞没问题,三个五个八个加起来……就算把尼采和素言叫过来一起分析,那也不可能让始皇信任他。   说得太多,譬如直接透露出素言的计划和他现在的位置,反而只会让始皇认为这是陷阱,到时候解释不清事小,引发了连锁反应才是事大——尤其是在当下的局势里。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始皇留在现世,这样,他才有时间找到解释的机会和方法。   “明白了……朕答应你,反正,朕本来也要在现世停留很多天。”   而在这时,始皇也终于开口,带着有些无奈的眼神,她轻声道:   “现在,可以签下它了吗……在最下面,用手指写上名字就行。”   “嗯。”   总归是得到了始皇的保证,楚离松了口气,很爽快地拿起了那份契约,手指按在上面,开始写起了字。   “……”   看着楚离总算愿意签名,始皇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不过随即又想起这份契约代表的意义,心中又是一阵五味杂陈。   大概……   看着楚离放下契约,上面渐渐亮起金色的光芒,带着复杂的心情,始皇想。   ——是看不到素言和离儿的婚礼了……   **********   Ps:今天期末考试开始,持续一周多,不过是间断性的考,所以后面一周多偶尔可能有哪天无法加更,但能保证每天4500字保底……譬如明早还有一场,今晚就不能再熬了……啊啊啊最后的挑战,求刀片月票人气票助考~ 第八十九章 军师,军师!   【第三圣约订立】   伴随着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在世界中央闪耀,朦胧而虚幻的歌声降临在楚离的耳畔,随之而来的则是伟大意志在心中的回音——纵然跌落上位后已有五年未曾感受过这份气息,但他依然能分辨出,这是文明之理的一丝意志于此降临。   第三圣约?   所以说,说好的“天之座赠送声明书”呢?   看着眼前缓缓消散在金色光芒中的那纸契约,楚离用微妙的眼神看向对面的始皇。   “待会儿,朕要先通过文明之理的意志回归座上取走碎片,所以会把你的意志暂时剥离回外面的梦境躯壳中,在外面的时间,思考一下准备孕育出怎样的权能和武装吧,毕竟,最迟在半小时后,你就会重新晋升次位英灵,而这一次,全新的理也必将孕育出全新的可能。”   带着有些异样的眼神,始皇淡淡宠溺的温柔微笑不变,像是没有看到楚离的眼神一样。   顿了顿,她的语气中又带上了几分担忧:“不过,剥除破碎之理的过程就像没有麻醉的全身手术,而座的碎片对你来说又太过沉重,过程的灵魂痛苦会很强烈……离儿,你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痛苦……吗?   听到始皇最后的话,楚离微微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痛苦……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不缺的经历了,无论是躯壳还是灵魂,远比大多数人、乃至大多数英灵,都多得多的痛苦。   “请开始吧,陛下。”   他用平静中带着几分温和的语气说道。   “……”   没有预料到楚离的反应,始皇怔了一下,待到看清他的眼神后才想起,眼前的少年早已不是十二年前那个孩子了。   “是吗?”   始皇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的指尖轻轻落在少年的额头。   于是无形而磅礴的天之座伟力降临,楚离的意识再度缓缓陷入黑暗。   朦胧视野中,最后的一幕,是始皇露出的笑容。   “放心,朕会陪着你的。”   -------------   阳光。   温暖的怀抱。   一片狼藉的卧室。   半梦半醒的漫长黑暗结束,楚离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把他抱在怀里、双眸紧闭的始皇。   大概是仍担忧会发生什么糟糕事情的缘故,楚离的身躯依然被始皇的力量限制着,除了眼睛外,其他一动也不能动,视野唯能看到小半个卧室。   但他背后并没有那只不知真假的狐狸的呼吸声,房门处依旧紧闭,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连落地的龙服碎片位置都没变,所以扫视过视野内的一切后,楚离的心情也很快安定下来。   然后,渐渐变得有些五味杂陈。   ——终于,要重获新的生命了吗?   在堕入深渊谷底的黑暗中,当漫长的五年蹉跎几乎快要让灵魂深处的火种化为一地劫灰时,命运却又再给了他一束希望之光,面对离新生只差最后一步的关头,怎么能不让人感到不真实的虚幻和焦虑的忐忑?   即便始皇的怀抱,与天之座的力量,令他得以重温童年时光的安心,但他的心底却依然有着隐隐约约的不安。   军师啊……   楚离想。   这场梦境看上去已经临近了尾声,然而那位世界第一智者却仍旧没有现身,令人难以揣摩其动机:莫名把他送到梦境中,至今为止的结果却只是他与始皇重逢,并修复了破碎的英灵之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军师又能从这其中得到什么?   虽然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但那个可能性,却太过荒谬绝伦,让他根本不敢相信。   不但如此,还有始皇话中那些陌生而庞大的情报,亚空间幕后的阴影、世界外侧与文明之理、身为“神祇”的“那个存在”……这些闻所未闻,却令人抑制不住内心深处浓重危机感的信息,让楚离越发不安起来。   造物议会的亚空间梦境技术,难道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那群偏执狂与疯子,已经狂妄到了敢与始皇口中“文明的敌人”做交易的地步吗?   楚离想。   【在离开梦境后,一定要把这些情报告诉尼采与素言,两个智者相加之后的分析,必定能勾勒出幕后真相的一丝轮廓】   然而。   就在他的脑海中徘徊过这一闪念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如果你想被文明之理抹杀的话,可以这么做。”   这一刻,一道转瞬间让楚离从脚后跟凉到头发梢的声音,如冰冷的鬼魅般,从他的背后响起。   那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的味道。   !!!   那一刻,如坠冰窖的寒意从楚离的灵魂深处油然而生。   在始皇的怀中,他唯一能动的瞳孔紧紧缩起,措手不及的震撼和毫无反击之力的惊惧交织在一起,尤其是当他分辨出背后的声音,竟然是……   ——“狐狸”的声线?   并非是现世的苏天征,而是年幼的苏妲己,或者说,在不久前正和他以天征令对轰的那只“狐狸”。   只是,此时狐狸原本空灵悦耳的声音,音色不变,却再无刚刚的活泼灵动,而是如尼采……不,是远比尼采的平静淡漠还要令人背脊发凉的“毫无感情”,就像失去了身为“人”的本质,只留下“机器”般的冰冷感。   【果然,是假的妲己吗……那现在背后这个披着狐狸皮的人,究竟是谁?】   心绪如电光火石般急转,但在始皇的限制下,楚离却连转过头去看一眼都无法做到。   “一切不属于世界内侧的知识,都在文明之理的清理范围内,即使是进入世界内侧执行使命的天之座也禁止透露,而在和始皇订立第三圣约后,你将拥有权限自己保留这一部分知识,但如果向他人传播,依然会被执行抹杀——这也包括被你告知这些知识的对象。”   而在楚离心绪起伏时,背后的那个声音却仍在继续:   “所以,回到现世后,不要对任何人说出梦境中经历的一切,威廉尼采给予你的银之匙,已经足够你进行对这些情报的分析。”   “……?!”   听到这些话,楚离微微一怔,然后眼中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色彩。   且不谈她是怎么知道第三圣约和银之匙的……回到现世,是什么意思?她难道不是来带走或杀死他的?   而在这时,脚步声从他背后响起,那个声音的主人走到了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刚好到他视野中的时刻,停了下来。   “……”   楚离凝望着对面的少女。   如他所料,眼前的正是刚刚和他对轰的“狐狸”,金色的狐耳和毛绒绒的大尾巴,精致的脸颊完美无瑕,几乎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妲己一模一样。   除了那双毫无感情的黄金瞳。   而就在楚离打量她的时候,有着狐狸外表的少女,再度开口了。   “新生英灵捕获计划失败后,1st将于明日回归北美,我也将同时失去造物议会的军事行动指挥权。”   军师说道:   “——所以,从圣剑工程开始,到新生英灵捕获计划终止,对你的三次战略援助也将宣告结束。”   “……”   这一刹那,楚离打量她的眼神彻底凝固在了当场。   “三分钟后,我将获取造物议会的最高权限,以抹杀新生上位英灵为理由,向燕京发起一轮远程局部战略打击,消除叛国嫌疑,同时,这也代表造物议会和华夏的战略平衡彻底崩溃。”   军师继续说道:   “如果你还没有失去身为少军主、守夜人统帅和巴别塔盟军的军事经验,你应该明白,以我在三次战略援助中交给你的底牌,如何重新恢复更加稳定的战略平衡,并在二十年内避免两国战争爆发。”   “最后。”   她顿了顿,看着面前怔然的楚离,道:   “——在祂第二次入侵现世之前,如果你还不能重新成为全球最强上位英灵,并获得至少六个大国、尤其是梵蒂冈的战时盟约,我希望你选择自杀,以避免成为祂的王子,带来文明最大的灾难。”   --------------   --------------   PS:我的天,这章改了六遍,才在维持军师性格的基础上最大展现信息量……应该还会有人说看不懂,不过别急,这书的风格一向是给个情报然后慢慢揭开幕后真相的。   另,这几天大会开幕剧情的节奏有不少人吐槽,希望看到这章以后能理解——第二阶段的主线开启、新世界观的拓展引入、力量体系的全面展开、军师布局的初露锋芒,这些东西想讲得不枯燥是真心难,很容易就会重演第二卷结尾的压抑感悲剧,还让人根本看不懂,只能代入欢乐些的剧情慢慢铺垫讲设定。   每次写高-潮都是这样,不过好在终于铺垫结束了……终于要开打了,主角也终于摆脱两卷半的被动挨打状态、未来要开始四面主动出击了。   最后,今天(7号)可能要咕一晚,我也是写到这章时才发现大纲里几个BUG,尤其是梵蒂冈的背设出了比较严重的问题,下午还要考最怕的高数,又是烂事赶到一起……会记成两章欠更,并用高-潮剧情来弥补的,希望能原谅……话说果然是因为昨晚立FLAG了吗?(躺尸) 第九十章 轰杀神灵   PS:设定整修即将完工,凌晨五六点前大概还能写出一章。   --------   --------   这大概是楚离在生命中经历的一场最不可思议的对话,就像这场亚空间梦境的神秘与梦幻一样。   他最爱的人在身边,正在把他当做敌人看待。   他最大的敌人在对面,说自己是他最强的后援。   真是魔幻现实主义。   楚离想。   这一刻,他忽然很怀念和苏天征在一起的时光。   ——虽然偶尔会被强x,但至少不会被x了还在帮忙数钱。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着对面那只披着狐狸皮的军师,她的余音刚刚落下,楚离的眼中则久久带着犹豫和迟疑,雷霆般的巨大震撼感刚刚散去,浩瀚如海的神秘情报充斥着他的脑海,却令他几乎找不到分析的突破口,尤其是在银之匙的力量被始皇封印的当下,他唯有竭尽全力“赤手空拳”去逼近尼采的思维。   动机。   他想,溯源而上的逆向推理行不通,只有找到动机才能尝试揣摩军师的布局,就像当初尼采在世纪方舟抵达上沪之前的预先布置那样,正是因为知道欧德修凡克和他的关系,还有“盗取圣剑”这个最大的前提,尼采才能像预言一样,根据欧德修凡克的每一步计划落下层层暗子。   是的……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的逐层剥离……   看着话音落下后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军师,楚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是第一层动机……“援助”,至少在截至目前的唯结果论意义上,她的确是每次都帮了我,世纪方舟的结局是我获得执剑人系统权限、重归顶级使徒战力,第一次亚空间梦境的结局是我获得六名英灵的理之碎片,而到现在,则是上位之理的新生】   三次造物议会的计划,三次失败,一步步令北美的超级大国跌落巅峰、令半残的前任最强重获新生,倘若军师真的是友军,那么欺骗了整个世界的她,果然只有“人类第一智者”这个称号才能相配了。   但……如果她不是呢?   【分歧点在第二层动机】   楚离想。   【究竟是如她所说,“避免文明最大的灾难”,还是和始皇提及的那位神祇有关,譬如“令他重回上位之后再行献祭”,这才是决定他此刻命运的十字路口】   而明白了这一点后,对于接下来的谈话,无论是无条件的信任,还是无条件的敌视,都是最愚蠢的决策,唯一有用的,只有……   情报。   我需要更多的情报,和第二层动机相关的一切情报。   这是楚离唯一的想法。   但糟糕的地方在于,被始皇囚禁于躯壳牢笼中的他,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又该用怎样的手段去得到情报?   岂料,在楚离的思考进展到这一刻时,他的耳畔,却传来了意想不到的声音。   “明白情报对理性思考的意义,对于你的思维逐步成熟的过程而言,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对于未来而言,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   像最开始那样,第二次“读心”般的单向对话,在军师的口中再度开启。   “这是威廉尼采的工作,而不是你的。”   她看着楚离,冰冷的目光中毫无一丝情绪存在。   “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位置,对于威廉尼采而言,情报也好,布局也罢,这是她的生存之道,而不是你的,她将银之匙交给你,并不是希望你成为威廉楚离——你有自己活下去的方式。”   “就像第一次亚空间梦境中,你最后的依靠,并不是银之匙的智慧,而是龙军的天之座一样——变强,不择一切手段的变强,从如今的残废重回昔日的最强上位,直到成为真正的全球最强,这才是你应该走的道路,唯一属于你的道路。”   “——楚天征。”   当她道出最后那个名字时,楚离的眼皮忍不住微微跳了一下。   但沉默半晌之后,他最终却还是没有被这些听起来或许令人热血沸腾的话打动。   【这是一个……猜疑链】   他在心中说。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或许你是在帮我,但至少在短时间内,我们不可能达成盟友以上的信任关系,哪怕你毁灭了造物议会,这也有可能是那位神祇布下的陷阱……我无法信任你,所以,我也无法遵从你所说的话行事,哪怕它听起来再真实】   这就是当下两人的根本矛盾所在——在长期的敌对关系和严重的信息不对称下,楚离根本不可能信任军师,所以,即使对“祂的第二次入侵”有所担忧,对“和至少六个大国达成战时盟约”有所认可,他也无法完全遵循这些策略去行事。   【这不是理性能解决的范畴,这是生存本能的基本原则】   楚离在心中说。   【无论你究竟是谁的代言人,或者只是为了文明延续或毁灭而行动的纯粹圣人或疯子,这个猜疑链都将长期存在】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这大概是楚离这辈子说出过的最理性最有逻辑的话了,而且还是不依靠银之匙得出的结论,可惜,这个结论的背后,却只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那么……   眼前的人类第一智者,有办法将它解开吗?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很遗憾,我们的合作不需要信任。”   军师说:   “我们之间都有彼此无法抗拒的筹码,所以,我们不需要信任。”   【筹码?】   楚离微微一怔。   “你的存在就是你的筹码,我不能任由你落入那个存在的手中,来酿成文明的大祸。”   拥有着狐狸外貌的智者,带着淡漠的神情,平静说道:   “——而我的筹码,则是你在七天之后的漫长岁月中,将再也无法见到的始皇。”   【……】   这一刻,即便楚离对军师的一切言论已经在维持着尽可能的淡然相对,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重重地抽搐了一下。   再也见不到的……始皇?   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他的视线缓缓落在旁边的始皇身上。   威严而美丽的女人双眸紧闭,她的灵魂已经归去至“座”的所在,唯有躯壳留在这里沉睡,但纵然如此,却依旧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他,一丝都没有松开。   漆黑的天子龙服象征着无上的权与力,眼前的这位皇帝,在世界内侧尊为华夏一个世纪的开国君主,在世界外侧强至连“座”都无需在意的神秘境界,虽然不知道她在更广阔的世界中究竟抵达了怎样的巅峰,但楚离相信,世界之外的始皇,必然如世界之内般,是最耀眼的一颗星辰。   然而,现在,对面的那位人类第一智者却说,七天之后,始皇将在漫长岁月里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眼前?   死去?抑或失去自由?   【等等,你的意思是……陛下会因为我的缘故,和那个神祇正面作战,然后遭遇到危险?】   楚离艰难地勉强冷静下来,第一时间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性:   【但只要她不在短时间内离开燕京,我完全有能力以行动澄清这个误会,只要重获自由,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难道你打算破坏这一过程来威胁我?但这只会把我们的关系更加推向对立面……】   “不,和生死并无关联,只是时间罢了……足以冲淡一切感情的,四百年的岁月。”   军师打断了他的思维,用冷漠无情的语调说出了残酷的现实:   “——当你的上位英灵之理,以‘超脱轮回’的天之座的碎片修复完毕后,你在现世的大限,无论是否登上天之座,都将会延长至四个世纪。”   【……?!】   楚离的眼神再度凝固在了当场。   “长生,人类文明最长盛不衰的梦想之一,它代表你将有近乎无限的时光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再也不用担心死后无尽的黑暗,然而,它也同时代表你将经历漫长的孤独,见证着所爱之人一一死去,唯留下自己默默地回忆过去的岁月。”   军师平静道:   “在世界内侧,唯一能让英灵主动抵达世界外侧的地方,是冰岛战场,而唯一能真正打通冰岛战场的武力,只有天之座,而能‘活着’打通的,只有天之座中的最强者。”   “如果你登上天之座,在四百年大限将至前,没有任何力量能将你从‘座’的束缚上解放,你的本体只能停留在华夏的疆土之上,无法触及那个战场;而如果你选择按部就班地成为上位英灵,纵使拼上性命,也不会有一丝可能跨越世界的壁垒。”   “这将是永远的悖论。”   顿了顿,军师继续道:   “当然,你可以等待始皇再度降临世界内侧,不过,我要提醒你,因为被亚空间污染的可能性随接触频率曾指数级增长,同一位英灵被文明之理派遣到世界内侧两次的例子,截至现在,是零;而始皇抵达最完美的生命层次,脱离文明之理束缚的时间,以千年计。”   “——现在,你想要去赌一赌,四百年的生离死别后,你还能记住始皇的脸吗?”   就此。   言罢。   “……”   楚离的瞳孔紧紧缩起。   漫长的沉默。   漫长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终于,在心底问出了这个问题。   “很简单。”   军师淡淡道:   “我只是想看看,一个走上苏天征道路的上位英灵,能不能用天征令……”   “——轰杀神灵。” 第九十一章 涅槃   【天征令】   人类文明史上唯一抛弃英灵之理、既非权能也非武装的英灵战法,曾让苏天征在上扬斯克山巅越级轰杀俄罗斯上位英灵苏斯洛夫的奇迹之证,以纯粹的血脉躯壳链接无尽以太之海、一举一动间尽可搅动世界的无上武道。   十二年前的苏妲己抱着死灰之心赴往冰岛战场,从少女的孱弱之姿,到铸就苏天征的铁血盛名,天征令的力量伴随了她的一生,她没有权能、没有英灵武装、没有呼唤文明之理的皇权,连借助理的共鸣汇聚以太潮汐都无法做到,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身躯。   但那也是世上最强的依靠。   正如西太平洋战场的无尽海啸,与西伯利亚的巨大裂谷一样,这个世界用鲜血和毁灭见证了名为天征令的奇迹。   有人说,倘若苏天征以上位英灵的血脉降生于世,她或许将能以天征令成为真正的人类最强。   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后缀,只是简简单单的“人类最强”。   即使连天之座都无法匹敌的,最强。   然而,这毕竟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梦,苏天征毕竟不是上位英灵,而如果她是,那当年的华夏,也不可能允许一名潜能无穷的上位英灵去抛弃被走了数千年的那条道路,而去研习自己所创的所谓天征令。   毕竟,和楚离残废后所部分模仿的形式不一样,真正的天征令之道,需要的是在晋升次位英灵的开端,就舍弃英灵之理的一切力量,将理融入自己的躯壳。   那时的天征令,才能做到在每一个呼吸中,都仿佛化为以太之海的漩涡,成为天与大地的宠儿。   在天征令的神话诞生之前,世界上,究竟有哪一个国家,胆敢用上位英灵做出这样的尝试呢?   而在天征令的神话诞生之后,世界上,究竟有哪一个国家,能从苏天征的手中夺得天征令的奥秘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悖论,以至于当人们习惯了它的存在之后,已经下意识地不会再去思考“如果上位英灵修习了天征令会怎么样”这个问题。   甚至就连上一秒的楚离,也是如此。   【上位英灵的……天征令?】   他怔怔地看着对面有着狐狸外貌的军师,当心中咀嚼着这句话,渐渐剥开背后的迷雾时,他的心脏发出沉重的鸣动。   【这……就是所谓的人类第一智者吗?】   一切的条件都已经准备好了。   是的,当最后的答案被军师揭开后,楚离才惊觉,一切为了这个目的而进行的准备,都在他不知不觉中被埋下了暗子。   亚空间的威胁逼近,国际局势的持续恶化,逐渐重获新的上位之理、却尚未晋升次位英灵的他,和苏天征久违十二年的重逢,华夏与巴别塔的双重成长期保护,被逐步削弱的造物议会——   自世纪方舟以来,在这短暂而漫长的时光中,军师如雷霆般迅捷却在黑暗中悄然无声的布局被彻底展开,没有让任何人、无论是盟友还是敌人看出背后的真相,她孤身一人执棋落子,行走于长夜之中,直到破局前的最后一刹那,都没有展露出丝毫的破绽。   直到上一秒钟前,没有人知道她想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做到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类第一智者吗?   这一刻,楚离忽然体会到了欧德修凡克在世纪方舟上所体会到的那种战栗。   就像亲眼面对高高在上、用冰冷的目光俯瞰人世的神祇,那般战栗——   “看来,你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看着他复杂到极点的眼神,有着狐狸外貌的人类第一智者神情丝毫未变,用不掺杂一丝感情的眼神最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那么,就此别过。”   下一刻,随着余音落下,军师转身走向卧室的大门。   也就是在这时,她的伪装开始渐渐消散,在楚离的视野尽头,展露出原本的姿态。   一步一步,从金色狐耳的少女,化为笼罩在银白圣袍中的高挑背影。   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步步回响。   “……”   楚离凝望着那个银白圣袍的背影,与之同时浮现的,还有心中渐渐生起的朦胧黑暗感——始皇大概已从‘座’上归来,他即将正式迎来新的生命了。   然而,在这久违了五个春秋的新生面前,他却没有露出什么激动和期待的神色,而是怔怔地望着军师的背影。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个背影,有种说不出的……   熟悉。   【是……错觉吗?】   朦胧的困意与黑暗渐渐令意识不再清醒,楚离的视野渐渐变得恍惚,世界在摇晃,边缘缓缓浸入黑暗,而那个银白圣袍的背影,也终于随着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走到了卧室的门口。   然后。   在楚离的视野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了一双回过头的眼睛。   一双漠然到毫无感情、有着漆黑的瞳孔、分明应该是第一次见到……   ——却有一丝莫名熟悉的眼睛。   下一刻。   世界再度陷入黑暗。   于是,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小小的卧室再度回归寂静。   唯有黑色长发的少年,躺在始皇的怀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而在他的躯壳之上,随着淡淡的金色纹理缓缓流动,从心脏蔓延到身躯的各个位置,以太粒子的流光开始摇曳在冬日的微风中,破碎五年之久的上位之理被重新抽出,来自遥远世界外侧的天之座碎片赋予他新的生命。   在始皇的怀中,名为楚离的上一代全球最强上位英灵,正在涅槃重生。   没有人知道,当他再度醒来时,这个世界将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   --------------   同一时刻。   现世,北美教条禁区。   “这是我们能选择的最后一条道路。”   当4th的声音在钢铁巨座环绕的大厅中响起时,他的语气已经不再是往日淡漠的冷静,而是带着淡淡的残酷和坚决。   “启动第一序列紧急预案,立刻对华夏宣告战争,呼唤议长回归北美,派遣太平洋舰队进攻第一岛链,同时联合亚洲诸国形成包围圈,逼迫华夏交出新生上位英灵予以国际共管,否则在十年之后、华夏的第三席上位英灵战力成熟时,造物议会将彻底失去两个世纪以来的荣光,甚至同苏维埃一般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   然而,当余音落下后,这一次,不再有平静的“附议”或“反对”声响起,钢铁巨座上的朦胧光影们,身上流动着数据的波动,听着4th的提议,久久没有人再继续发言。   包括主持会议的3rd在内。   这或许是两个世纪以来,造物议会最荒谬的一场枢机卿会议。   3rd想。   就在短短一个月前,九席枢机座上还有八个光影,背后代表着造物议会的八席英灵,在整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强武力集团,他们在幕后操纵着世界第一超级大国未来的航向,和国际社会自两次世界大战以来后的秩序。   即使是太平洋对岸,那个涅槃重生、正在试图挑战北美霸主地位的帝国,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面对造物议会的兵锋所指。   然而,只是短短的一个月,一切却仿佛颠倒过来,三次计划的接连失败,三席枢机卿的折损,“天佑华夏”般讽刺的第三名上位英灵降世,压倒性的战略优势一瞬间被彻底扭转。   乃至于到了现在,甚至唯有再度挑起战争,才能继续维护造物议会往日的荣光。   这让人不禁想起了苏维埃解体的那段时光。   才刚刚过去多久呢?   “……附议。”   而在这时,第二张主战票,在5th低沉而平静的声线中被投出。   “反对。”   第一张反战票来自6th,他冷冷道:“华夏又一名上位英灵的诞生,究竟会令西欧各国产生什么样的态度,现在还需要继续观察,直到确认西欧方面各个主要国家维持中立或加入我方,才能发动战争。”   “反对。”   8th的声线同样漠然,“即使开启战争,至少也要一个月以上的战备工作,尤其是在军师的可信任性还存疑的前提下,我们更需要时间才能发挥以太科技领域上的世代差距优势。”   二比二。   情况又回归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境地。   3rd的朦胧光影上浮现出淡淡的波动,没有一位枢机卿知晓他此刻的心情,但所有人都可以想象,他心中究竟面临怎样艰难的抉择。   战争,战争,并不是纸面意义上的战损数字和让学生们背诵的历史影响,这将牵动整个世界的惊涛骇浪,即使是身为偏执狂和疯子聚集地的造物议会,对于这个恐怖的字眼,也要久久犹豫。   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所有人看着3rd,各有所想。   然而。   下一刻。   他们丝毫没有预料到的事,却发生了。   【代号1st,底层协议最高权限确认,启动第一序略紧急预案,SS级战略打击开始准备,目标,燕京——】   仿佛来自地狱的钟声于此刻敲响,拉普拉斯妖的平静声音回荡在枢机卿大厅中,令所有人的耳边仿佛炸响了一道惊雷!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而只是来自地狱的钟声……刚刚敲响!   【狄拉克之海限制解除,北美洲十九万一千三百六十九节点全面开放,正式开启大西洋以太疆域直连——】   【荷鲁斯之眼变轨开始,冈格尼尔系统已链接狄拉克之海,一次性抽取90%战略以太储备,‘诸神黄昏’主炮满载荷顶格开放,对上位英灵目标打击确认,三分钟饱和打击,已锁定华夏武帝——】   【拉普拉斯妖暂停一切既有项目,100%计算资源开放,正在入侵全球网络各主要节点,对东皇太一全面打击开启——】   【第001紧急间谍预案启动,燕京境内真理之门全面启动,第一批枢机教军将于三分钟后投放至第七会场,除英法俄三国外,十七国天基卫星以太通讯线路入侵完毕,指令集程序病毒加载结束,已对十七国间谍发出伪造命令:无条件全面进攻第七会场,消灭新生上位英灵——】   ---------   ---------   PS:又是一宿没睡……还是那个活动页面,【2017五星好评作品】的投票已经开始,帮忙投票吧,这回暂时没法开悬赏了,期末考试比我想象的更毁精力,我先全力把前面的还完……只能说,看在我熬到这种境地的份上,至少别让名次掉得太惨就行了…… 第九十二章 铸第一柄剑断天与火(上)   “天征令的话,毕竟是我创造出的、最适合我的外道,虽然今天决定正式教你秘诀,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花费太多精力去研究它,反正你也不可能学我一样放弃英灵之理,所以,作为一张偶尔会用到的底牌就行了。”   仲夏夜的虫鸣声间,金色的狐狸少女趴在黑色长发的少年身上,一边慵懒地甩动着毛绒绒的大尾巴,一边打着哈欠道:   “再说,这玩意的完成度连一小半都没到,我也不保证会不会半路砍掉重来,到时候万一你练出岔子了,我怕是得被陛下做成狐皮大衣……”   “外道?”   年幼的楚离没有在意狐狸后面的玩笑话,好奇道:“这种说法倒是挺新奇的,不过就是画风有点不太对。”   “反正我这个人本来就画风不太对嘛。”   狐狸耸耸肩,一副不以为耻的模样,懒洋洋道:“之所以叫它外道,只是觉得这个说法比较形象点,你看,你们战斗的方式都是藉由理链接以太之海,再由躯壳释放,力量源泉是内部灵魂,而天征令的打法则是把理打散后融入血脉躯壳,再藉由躯壳直接联系以太之海,力量源泉是外部躯壳,用外道来形容,不是很形象吗?”   “外道啊……”   楚离眨眨眼,虽然今晚是第一次正式授课,但他也不是头一回听说天征令的原理,不由得又发出了熟悉的感慨:   “我反倒觉得这中间省下了一道‘以太从理流动到躯壳’的流程,听起来无论是战斗反应速度还是以太损耗,都比用理战斗有优越性,而且完全是碾压级的优越性——与其说是外道,倒不是说这才像是正途才对。”   “我就是直觉上一眼看中省下了一个步骤的方便,才琢磨着这么打的啊……文明是由懒人创造的,尤其是我这种自带外挂的懒人。”   得到了心上人的夸奖,狐狸嘴角下意识地微微扬起,但她还是很快板起脸来:“不过,还是刚刚那句话,你不要花太多精力研究,先不谈我几年前偷偷摸摸把万分之一都不到的一点理打散融入躯壳,就差点疼死自己,单单另一点弊端就能把它一票否决了。”   “另一点弊端?”   楚离露出困惑和好奇的眼神,“是指失去权能、武装和皇权的底牌吗?倒也是,现在还不清楚躯壳直连以太之海的优势,能不能弥补失去这三张底牌的缺失。”   “不不不,虽然的确是因为它们三个,但倒和底牌问题无关,战斗力算什么,哪有下面的损失重要。”   岂料,狐狸却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出了下面的胡说八道战力观:   “——当然是因为这样就不能靠它们三个耍帅啦!除了给拳头起个好听点的名字以外,什么大招都没有,就算变成最强,又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楚离:“……”   果然,除了在床上以外,他不该对这只虽萌但二的狐狸抱有什么多余的期待才是。   “咳,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看着身下少年渐渐冷漠.jpg的眼神,狐狸讪讪一笑,总算是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当然是因为,‘你的可能性’。”   “……?”   这种似是而非的用词,让楚离微微一怔。   “离,记住我下面说的话。”   带着笑容,狐狸难得地露出了正经的眼神:   “你和我不一样,你是文明史上唯一在同一国度的同世代中,降生的第二席上位英灵,你是奇迹的代名词,我不知道文明之理究竟是出于什么用意才令你这样的奇迹诞生,但我坚信,你的‘理’中蕴藏的未来,一定远比身为纨绔子的‘苏妲己’要更加广阔。”   “所以,即使未来有一天,我真正走出了天征令的道路,证明了这是更强大的力量源泉,我也不希望你为了追求力量而去放弃自己的可能,你比我跟素言都要优秀,一直以来都是我和素言在追逐你的背影……”   “你应该有自己的路。”   **   “离儿?你在想什么,朕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能开始吗?”   当楚离正沉浸在十二年前某个仲夏夜的久远回忆中时,始皇的声音落入他的耳畔,在金色光芒的世界中,神秘的金色纹理正缓缓从他的身躯上浮现。   这里是‘座’的碎片之中,他的身躯上是破碎之理的轨迹,始皇就在他身前,一切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只需要轻轻点头,在深入灵魂的痛苦折磨后,他便将重获新生。   然而,此时的楚离,却正望着金色世界的远处,似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离儿?”   始皇疑惑道。   “抱歉,陛下,我只是……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一下。”   终于被唤醒的楚离,露出了有些意味复杂的微笑,看着始皇,他迟疑片刻,道:“希望您能回答我,然后,我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问题?”   始皇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柔和的笑容,道:“当然可以,只要不是打探世界外侧的某些隐秘,朕都可以告诉你,只是时间不太多了,要快一点才行。”   “嗯。”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楚离问出了他的第一个疑问:   “陛下,在您看来,如果没有某位亚空间神祇的干涉,我重新回归全盛状态的实力,大概需要多久?”   “没有她的干涉?”   始皇没有多问这个问题的缘由,思忖片刻后,很快给出了答案:“应该在三年到八年之间,这其中的区别,主要是你未来经历战斗的多少,如果是亚空间战场的高强度作战,甚至可以缩短到三年以下。”   “是吗。”   楚离沉默片刻,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那如果以我全盛状态的力量,再加上漫长时光的准备,有可能彻底打通冰岛战场吗?”   “冰岛战场……离儿,你问这个干什么?”   始皇愣了一下,剑眉微蹙,不解道:“当然不可能,连千万分之一的概率都没有,就算是上位英灵的巅峰,也不可能触及冰岛战场的终结之地,那是只有天之座才有资格踏入的死地,而即便是世界内侧受规则所限、最孱弱的天之座,也远比全盛状态的你要强出数倍。”   顿了顿,她补充道:“当然,你在撒哈拉最后抽出理化为剑、燃烧灵魂的那一斩例外,那已经相当于天之座全力以赴的天权一击,可惜,一生也只有一次了。”   “……”   即使已经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感,楚离的心情也不由得沉了下去,像是一块泰山般的巨石压在胸口,让人隐隐有些喘不过气。   【难道……真的要像军师所说的那样,再走一遍苏天征走过的路吗?】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起军师的那些话来,“上位英灵的天征令”,这或许是世上最诱人的力量,连造物议会的枢机卿们都会为之疯狂。   而如今,人类第一智者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条件,只需要轻轻点头,或许在一年三载之后,全球最强上位英灵的冠冕,便将回到他的手中,不但如此,甚至还有挑战天之座的可能。   多么美好的未来,就像是一条光明而宽阔的大道在眼前缓缓铺开,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有走上去而已。   但……楚离却仍在犹豫。   是因为仍在作祟的猜疑链吗?对宿敌的难以信任,令生命中最重要的抉择在此刻越发沉重?   还是因为军师伪装的那个姿态,令他恍惚间又回想起了十二年前的仲夏夜,狐狸在传授天征令前,对他说过的那段话?   抑或者,只是身为昔日最强的骄傲,那份让他即使堕入深渊后、也依旧坚守着破碎的上位之理的坚韧意志,令他在隐隐抗拒重复别人走过的道路?   ——世界上,又有哪一个强者,是跟随着别人的脚步前行下去的呢?   五味杂陈。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了,陛下……”   深吸一口气,楚离凝望着面前的始皇,犹豫良久,轻声问道:   “——这次离开以后,您还会再回到世界内侧吗?”   “世界内侧……应该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因他越发奇怪的问题,始皇的眼神也越发困惑,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文明之理一般只会派遣一位英灵回归世界内侧一次,当然,这一次,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也算是足够了。”   和军师一般无二的答案。   楚离良久地看着面前威严而美丽的女人,试图想象,与她分别整整四百年的景象。   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是吗……那我明白了。”   于是,楚离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请开始吧。”   “嗯……那就好。”   似乎是因为他的奇怪问题,始皇有些担忧的神色,眼见楚离终于点头,她的神情也缓和下来,道:“待会儿大概会很痛苦,不过朕会一直陪着你,不用担心……”   岂料,楚离却摇了摇头。   “不,陛下,不必在意灵魂痛苦的问题,因为我最后还有一个请求……请放弃天权的压制,让银之匙、也即是理性意志重新回归吧,这样可以让过程中的痛苦降低到最小,而以您的力量,也不必担心我会在这期间做什么别的动作。”   当然,这也是让他不再为那些情绪困扰、静下心来、心无杂念地思考关于军师的问题、并休息一会儿的唯一方法。   这个要求显然出乎了始皇的意料,她先是下意识地剑眉蹙起,但等听清楚“降低痛苦”的理由后,却又不禁迟疑起来,良久,才露出有些异样的神色:   “好吧……虽然那个女人很让人厌恶,但不管怎么说,对你而言,她还是做过些好事的。”   于是,她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再度轻轻点在楚离的额头上。   【轰——!】   随着无形的以太波动扩散开来,始皇天权的压制烟消云散,被禁锢的银之匙力量释放出冻结感情的光芒,理性的意志再度主导了楚离的思维,他眼中停留已久的犹豫尚未散去,就被漠然的色彩替代。   “……不胜感激。”   半晌,楚离淡淡道:   “陛下。”   “……”   移开指尖,看着面前神情冷淡下来的离儿,始皇剑眉微蹙,眼中露出了指向不明的淡淡寒意。   这种亲手给离儿打上那个女人记号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但这毕竟是为了离儿着想,始皇还是按捺下心底的糟糕情绪,继续她的工作。   “首先,朕要抽出你的破碎之理,并同时在你灵魂深处的空缺中流入天之座的碎片。”   始皇开口道:“深入灵魂、抽出破碎之理,这对于别人而言大概是天方夜谭,但你毕竟有过撒哈拉最后一战的经验,对此应该不陌生,配合好朕的动作,忍住痛,很快就没事了。”   “了解。”   与始皇的糟糕心情恰恰相反,楚离现在的感觉却很好,当感性的思维被封印后,多愁善感的情绪果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连面前一生挚爱的始皇,吸引力也隐隐降下了不少,至少不是一举一动都让他神魂颠倒的等级。   唯余下的念头,只有对过往情报的分析、对当前利益的权衡和对后续决策的规划。   这种仿佛沉浸在尼采灵魂中的冰冷意味,竟有种让人上瘾的感觉。   【果然,回去以后,必须要好好感谢一下她才行】   楚离想。   当然,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英灵之理的修复工作,以及对涉及【军师】这一领域的所有崭新情报,进行全面的重新分析。   【首先,是配合破碎之理的抽出】   【以及,与军师每一段对话内容、神态和动作的对照记录——】   当始皇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向他的心脏处,即将抽出破碎之理时,楚离一边以主要计算力来调动灵魂深处的理之碎片,一边用残余计算资源,在脑海中开始翻阅数分钟前的记忆。   相比交错纵横、混乱无序的万千理之碎片而言,军师那些聊聊几语的对话自然不是他最关注的重点,他的精力主要处在对理之碎片的调动上,分在那些对话上的注意力,并不起眼。   然而。   当始皇雪白的指尖,触碰到楚离的心脏时。   他的神情,却已然僵硬在了那一刹那。   【咚——】   这一刻,心脏如沉重雷霆般跳动的轰鸣声,在他的鼓膜中炸响!   这一刻。   当深入灵魂的巨大痛楚降临时,他的脑海中,疯狂地开始有一段段对话如刷屏般重现起来!   【一切不属于世界内侧的知识,都在文明之理的清理范围内……如果向他人传播,依然会被执行抹杀】   【所以……威廉尼采给予你的银之匙,已经足够你进行对这些情报的分析】   【三分钟后,我将……消除叛国嫌疑】   【如果你还没有失去身为少军主、守夜人统帅和巴别塔盟军的军事经验,你应该明白,以我在三次战略援助中交给你的底牌,如何重新恢复……】   【……我希望你选择自杀】   【……楚天征……】   【……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位置……唯一属于你的道路……】   【……当你的上位英灵之理……修复完毕后……】   【……轰杀神灵】   【……看来,你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那么,就此别过】   ——那么,就此别过。   “……”   楚离用失神的双眸怔怔地凝望着金色世界的深处,似乎能透过世界的壁垒,看到那个早已远去的背影,他的舌尖不知何时已被咬破,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口中。   这……就是所谓的人类第一智者吗?   他想。   这……   ——就是最强之路吗?   -----------   -----------   PS1:四千五百字送上,军师布局明天上午那章解释,看不懂的勿慌。   PS2:上章说的投票不是旧的人气票,是今天新开的【2017年度五星好评作品】投票,也是一人一天一张,别搞混了…… 第九十三章 铸第一柄剑断天与火(中)   当一个智者需要暗示你什么的时候,她所需要做的事往往很简单。   接连不断地犯错,就可以了。   如果一个智者能被称之为智者,那她决不能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那是凡人的特权,对于智者而言,千虑之中偶有一失在所难免,但如果连续犯下相同的错误,这将代表她和她所想守护的一切将迎来灭顶之灾。   但军师却在刚刚的对话中,接连犯下了两个相同的错误。   ——身为人类第一智者,连一次都绝不可能犯下的错误。   【自相矛盾】   感受着始皇的手逐渐深入灵魂,直入骨髓的巨大痛楚袭上心头,但楚离的神情却冷静而漠然,他的脑海中像是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跃动的思维和冻结的感性显得分外矛盾,但却又让他的注意力无限集中。   他在心中想。   【连续两次的逻辑冲突】   第一次,从“一切不属于世界内侧的知识都在文明之理的清理范围内”起,到“如果向他人传播则依然会被执行抹杀”终。   军师告诉了他文明之理的抹杀界限,她说一切传播都会导致双方被抹杀,然而,现实却早已两次推翻了这个结论,一次是始皇告诉他的内容,一次是军师和他的对话——无论是否订立第三圣约,乃至是文明之理的意志近在咫尺的时刻,他都没有遭遇抹杀。   那么,她为什么还要警告他,“不要告诉别人不属于世界内侧的知识”?   换言之,为什么明明不需要,他却依然必须……   【隐瞒知识】   这就是她第一个暗示了——“去思考,为什么我要求你隐瞒知识?”   【然后是第二个……从银之匙到天征令,她截然相反的态度】   楚离感受着灵魂深处闪耀的银色光芒,那是威廉尼采赠予他的银之匙,强力意志的永续权能,但在军师口中,却并不是应该被他依靠的东西,她说那是尼采的生存之道,他应该选择唯一适合自己的道路,去变强……   为什么?   为什么她毫不犹豫否定了他学习尼采道路的选择,但却在短短半分钟后,就像彻底忘记了刚刚说过什么一样,让他去重走一遍苏天征的道路?   【选择道路】   这是第二个暗示——“去思考,我究竟希望你走怎样的道路?”   两个暗示。   两个问题。   这就是军师在那场对话中,给他留下的、最显眼的破局之点,揭开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她真正想表达的含义,尽在其中。   然而。   这跟尼采在世纪方舟上留下的破局之道并不相同,楚离对军师并不了解,他不可能像读相伴八年的尼采那样读懂她,何况两者间还存在难以想象的巨大信息不对称。   如果单单给他留下这两个问题,那这毫无意义,至少在始皇为他修复理、无法联系到尼采的关键时刻,毫无意义。   【所以,她把两个答案,同时留在了对话中,每一个最显眼的位置】   楚离想。   这是最简单的逆向推演,如果她留下不可能猜出答案的问题,却又想让他知道答案,那么就只能直接在对话中给出答案。   那么,只需要顺着问题,继续分析对话,就可以了。   而关键点,依然是“智者话中的自相矛盾”。   【新生英灵捕获计划失败后……我也将同时失去造物议会的军事行动指挥权……对你的三次战略援助也将宣告结束……三分钟后……消除叛国嫌疑】   在第一个问题后,紧紧跟随的是军师对“合作终止”、“消除嫌疑”的阐述,她攻击燕京的理由很充分,毫无争议,但有问题的却是中间那一句……   【为什么,援助要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就直接宣告结束?】   【为什么,她消除嫌疑的动作,如此匆忙与急迫?】   如果军师的目的是为了文明延续,那么她完全可以在1st归来前的这一夜,继续把更多的情报交给他,时间还有很长,对燕京的战略打击完全可以拖到十分钟、半小时甚至更久以后,根本不需要在三分钟都不到的会面后就匆匆离去……   她已经瞒过了枢机卿们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会瞒不过这一夜?   再联系上亚空间梦境技术的神秘来源、军师对“祂”的处处忌惮、她选择隐藏在造物议会而非直接投靠华夏的原因,真相已经不言自明。   【她……想要对之消除嫌疑的存在,根本不是1st和造物议会】   【——而是那位神祇,或是另一位隐藏在暗处的存在吗?】   【她想要告诉我,之所以“楚离需要隐瞒知识”,是因为“军师要隐瞒知识”,才只能以暗示的手段告诉他一切的真相?】   【所以,她……和那位存在签订了某种契约吗?】   就此,第一个答案隐隐浮出水面。   而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揭晓后,遵循着“在牌面的背后寻找真相”的原则,后面的一切逻辑,尽皆水落石出。   尤其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威廉尼采给予你的银之匙……走上苏天征道路的上位英灵,用天征令……以我在三次战略援助中交给你的底牌……】   【如果你还没失去身为少军主、守夜人统帅和巴别塔盟军的军事经验……当你的上位英灵之理,以‘超脱轮回’的天之座的碎片修复完毕后……如何重新恢复更加稳定的战略平衡……】   【我希望你选择自杀……这才是你应该走的道路,唯一属于你的道路……】   【——楚天征】   “银之匙、天征令与三次布局,经验、破碎之理与平衡,‘自杀’,还有最后的暗示,楚天征……吗?”   楚离在心中喃喃自语着。   这一刹那,军师话中散落的逻辑拼图流动在他的脑海深处,逐渐组合成新的链条,仿佛在心灵最深处被遗忘的角落中,有漫天大雪飞扬,在雪地上他默默拾取着散落在地的碎片,将它们一一重组,直至看到拼图最完美的一面。   早已被他遗忘许多年的一面。   最强。   什么才是最强呢?   这一刻,仿佛是幻影般,他隐隐约约间看到了五年之前,他行走在撒哈拉的熊熊黑焰之间,从灵魂深处拔出那柄剑,斩断西半球的大气层的画面。   那是他在经历了从少军主到守夜人统帅直至巴别塔盟军的残酷战争后,以毕生的心血“经验”挥出的一剑,放弃力量与生命的“平衡”、几乎等同于“自杀”的一剑。   不单单是如此。   还有另一幅景象。   那是在军师对他的“三次战略援助之一”,第一场亚空间燕京之梦的天穹之巅,他在苏斯洛夫与军师布下的叹息之墙死局中再无选择,唯有再度将那柄剑拔出,孤身踏入紫禁城的模样。   以及,登上天之座后,他毕生唯一用“楚天征”的名字,在两百一十万天征军的魂归来兮中,对世界挥剑的瞬间。   他毕生最强的瞬间。   原来……   这就是最强吗?   感受着始皇的手,在他的灵魂深处一一将破碎之理收拢的无尽痛苦,楚离怔怔地看着面前双眸紧闭的威严女人,纵然感性已被冻结,却仍旧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真是的……没想到,早在那么久之前,我就已经亲手找到过唯一属于自己的道路了。   只是在漫长的旅途中,将它遗失在了落满灰尘的角落,直至那位人类第一智者重新找到它,又驱散覆盖它的迷雾,展露出它真正的姿态,才令他再度回想起那时的心情而已。   原来。   ——这就是最强。   “谢谢……我明白了。”   他轻声喃喃。   “……离儿?”   楚离的声音,让双眸紧闭的始皇疑惑地睁开眼,看到少年有些奇怪的神色,带着几分担忧道:“怎么了?还是感到很痛苦吗?”   “不……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而已,无论是五年之前,还是燕京之梦时,当时那个还不成熟的我,都没有想明白的道路。”   岂料,楚离却摇了摇头,露出淡淡的微笑:   “陛下,能帮我一个忙吗?”   “……?”   听着耳畔的话语,始皇眼中的迷惑之色又多了几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怎么了?要朕帮你什么?”   “哦,很简单。”   在这一刻,金色光芒的世界中,黑色长发的少年悬浮在空中,他的胸膛被始皇的手贯穿,深入灵魂的巨大痛楚永不停歇,“座”的力量将在片刻之后降临于他的身躯,带来更大的折磨。   然而,他却不为所动。   “我将铸一柄剑。”   他说。   ——以上位破碎之理为剑。   ——以始皇座之碎片为鞘。   ——以银之匙为引。   ——以天征令为术。   他将铸一柄剑。   ——不遵古法,不效今人,不与古往今来万千英灵并道而行,舍弃理与血脉的奇迹馈赠,将他一切的可能性铸为一剑,自此灵魂躯壳与剑共生,是为天下刀兵之皇者,万法造化我自一剑破之。   纵然天权不足道。   “——剑名楚天。” 第九十四章 铸第一柄剑断天与火(下)   长夜已至,暮霭沉沉。   燕京,第七会场。   灯火通明间,金碧辉煌的回旋大厅中,螺旋阶梯上下,四十五名大夏龙雀严阵以待,与大厅内外隐匿在十数根立柱和四方死角中的三十一名敌国使徒久久对峙。   螺旋阶梯之巅,夏龙雀俯瞰空荡荡的大厅,感受着以太之海隐隐的汹涌之势,神情平静,在她的腰间,以“大夏龙雀”为名的最上级魂灵武装,正在刀鞘中微微鸣响。   “还没有命令吗?”她问。   “截至三十一人为止,敌国间谍已经停止入场,初步推断应来自于北美、俄罗斯、日本、印度、乌克兰、澳大利亚、中亚及南美洲诸敌国,另有十六人在场外等待,疑似来自巴别塔、不列颠等友军和德、法、巴比伦、马其顿等中立大国。”   一名大校严肃道:“每名大国间谍至少携带有两枚次位权能结晶,场内外敌方权能结晶存量逼近一百,长官,中央参谋部希望您能继续维持对峙状态,直到陛下下达第七会场全面疏散命令,或情况出现变化,再开始战斗。”   “继续对峙……吗?”   夏龙雀微微皱起眉头:“明明都被打到帝都来了……”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夏将军。”   上官婉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冈格尼尔系统锁定燕京,陛下在平流层脱不开身,苏天征元帅昏迷不醒、王玄策大人身在上沪、苏护老元帅在北河修养,如果不动用‘那个人’,燕京现在的高端武力就只有我、威廉尼采和大夏龙雀,在事态恶化之前,不要急于作战。”   刚从紫禁城赶到会场的白衣少女,来到螺旋阶梯前和夏龙雀并肩而立,俯瞰下方,眉头同样紧锁,道:“况且,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这些间谍,除去边疆驻军外,燕京有八十九席大夏龙雀,就算没有英灵在,他们也不敢主动出手——我们最大的使命,唯有保护新生英灵,为此,一切等待都可以忍耐,一切损失都可以承受。”   顿了顿,华夏的左相看向螺旋阶梯的顶层,微微抑制住声线中的悸动:   “——这是天赐华夏的未来,即使我们全都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他掉一根头发。”   “新生英灵……”   默默咀嚼着这个名词,夏龙雀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她看向自己腕上的数据终端。   【3分58秒后,东皇太一最终数据壁垒将被拉普拉斯妖彻底攻破,请各作战单位开启备用联络线路】   【上位英灵皇权即将消失,燕京以太疆域混乱即将结束,第七会场各作战单位,请做好迎接冈格尼尔主炮与武帝陛下权能正面冲击后的以太余波准备】   看罢,她也将目光投向顶层,仿佛能透过高墙,看到先前被威廉尼采抱进会议室的、那个被裹在神秘光茧的新生上位一样。   耳畔,代表皇权的、由文明之理的一丝意志颂唱的朦胧幻歌,已经开始渐渐淡去。   天佑华夏……吗?   这一刻,对“上位英灵”这四个字的分量无比清楚的夏龙雀,竟感觉自己的血液有些微微灼热。   而此时此刻,因新生上位的存在,而同样心潮涌动的人,显然不止她一个。   --------------   第七会场不到百米外,大厦天台。   “既然聚集在这里,我想诸位都是对一分钟前的命令真实性有所质疑的人,我们的祖国与华夏素无交恶,甚至身为盟邦,忽然发送抹杀新生上位命令、又忽然中断联络,这其中有造物议会影子的可能性高达九成。”   深沉的夜色中,长风呼啸,十六名来自六个国家和一个跨国界组织的间谍面对而立,虽没有呼唤魂灵武装,但彼此却都相隔数米开外,在他们中央,以太之镜倒映出螺旋阶梯中双方对峙的景象。   其中,一名气质优雅的金发女人正摊开双手说道:   “我们虽为间谍,但最根本的身份却是祖国的最高端武力,死去并不可怕,但死得毫无价值却不能接受,所以,我希望我们统一收敛武力、对燕京方面表达善意,以方便在此观察情报,和……伺机夺取新生上位。”   来自神圣法兰西的情报长官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夺取”二字,然后看着眼前面色各有变化的人们,露出残酷而优雅的笑容:“当然,我知道我们当中存在华夏的盟友,譬如那边的三位军情六处副官阁下,和那边的乌托邦大中华区执行CEO和她的副手小姐……”   图穷匕见的局面下,气息遮断权能结晶已无意义,早已被解除,所以被点名的雅尔文、克里斯汀娜、约翰以及两名华裔女性没有惊讶,只是微微眯起眼睛。   “哟哟哟,知道这事还敢说出来,就不怕我们中途捅你一刀?”   约翰首先作出了回应,这个花花公子打扮的帅气金发青年,露出带着几分血腥味的微笑,“还是说……打算先合力解决掉我们,再谈怎么分一分那位应该会长得很可爱的小英灵?”   他抛动着手中黑漆漆、很不起眼的英格兰短剑,眼露淡淡的寒光。   “不不不……”   金发女人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柄英格兰短剑,眼皮跳了跳,笑容不变道:“我只是希望五位能认清一点而已……如果真的有机会把那名上位英灵永远夺回你们的祖国,那么无论是岚之王还是威廉尼采冕下,都会十分乐意地撕毁任何盟约——五位自己觉得呢?”   “……”   闻言,约翰和背后两位同僚对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奇特起来。   “附议。”   沉默已久的执行CEO女士开口了:“虽然暂无命令,但我相信冕下会做出这种选择,我和我的副手加入。”   “看吧。”   金发女人耸耸肩,摊开手,微笑道:“相信我,一名年幼的、没有建立稳固价值观和祖国观念的上位英灵,只要有机会把它抢回家,就算是跟华夏打一场全面战争,岚之王也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就像我并没有接到皇帝陛下的命令,就敢做出这种选择一样。”   “是的,我坚信,如果我能把那名新生英灵带回巴黎,那么即使是面对华夏史无前例的愤怒,皇帝陛下也将欣喜若狂,并赐予我与我的家族无上的荣誉。”   “——难道三位副官阁下想失去这个良机,导致那名可爱的小英灵被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盖上鸢尾花的印记,然后回到伦敦以后,被最近脾气不太好的岚之王丢到冰岛炼狱守大门吗?”   “……”   很显然,在王权之杖轰平上议院后,岚之王的仁君形象已经向暴君有了隐隐的扭曲,最后的威胁对三位军情六处副官而言还是挺有效力的,三人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雅尔文站出来给出了答案。   “我们暂时愿意加入,并不会中途背叛你们,但要保留随时退出的权力。”   “当然可以。”   金发女人的笑意越发浓郁,然后,她看向四周的其他诸人,摆出了“请”的手势。   “巴比伦帝国方愿意加入。”   白发苍苍的老绅士摘下礼帽,和身旁同样衣冠楚楚的少年点了点头。   “马其顿帝国方加入。”   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和他身后的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德意志共和国方面加入,但要求和不列颠同等随时退出待遇。”   “北欧联合体方面加入……”   随着逐渐响起的附议声,金发女人的嘴角越发上扬,她眼角的余光瞥向百米外的椭圆形会场,仿佛能透过高墙看到那名可爱的新生上位英灵,和重重保护它的大夏龙雀,与隐藏在大厅中的那些间谍。   ——虽然不知道造物议会发了什么疯,竟然会下达这种正面莽攻的奇葩命令,让那群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的北美顶级使徒和南美附庸国间谍做第一批炮灰,还有那群蠢毛子竟然也被仇恨冲昏了脑壳,一起跟了上去。   ——但不论如何,等到皇权造成的以太混乱消失,冈格尼尔主炮开始轰击武帝,燕京最强武力被束缚、大夏龙雀和美俄间谍混战的那几分钟,就是她与法兰西的机会了。   ——来吧,可爱的孩子,快快醒来,大姐姐带你回巴黎看金鱼……   这样想着,金发女人的嘴角扬起了有些猥亵的笑容。   ------------   “最迟五分钟后,皇权就会消失,朕在燕京上空平流层的本体会遭受冈格尼尔主炮的全力打击,虽然不会死或重伤,但已经无暇顾及那些持有复数权能结晶的间谍了。”   在第七会场的顶层会议室中,将视线从天穹之巅汹涌起伏的以太之海收回,听着耳畔的朦胧幻歌,夏素言看向金色光茧旁的尼采,道:   “如果离在第四分钟时还不能醒来,那么朕就只能冒着冈格尼尔透过皇权强行开始轰击燕京的风险,和被吸入亚空间梦境的可能性,去先清理那些间谍了……究竟,还要等多久?”   这时,白衣少女的语气已不再是先前的剑拔弩张,而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是因为金色光茧中透露出的楚离气息,并未衰弱、反而越发强大,甚至逐渐展露出“完整的上位之理”气息、并步步逼近次位英灵力量层次的缘故。   “我已经说过了,陛下,现在一切局势的主导权不在我的控制下,而在那个人的手中。”   银发女人站在床畔,静静地凝望着金色光茧,淡淡道:“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待,仅此而已。”   “那个人。”   夏素言轻轻重复着这个词,露出了有些异样的神色。   “军师……吗?”   良久,她轻声呢喃道:“还真是难以想象,有一天,朕竟然会在思考,那个世界第一智者、华夏与母亲一个半世纪的宿敌,会不会正帮助朕的恋人……重塑上位之理。”   “不论有多么不可思议,真相不会因我们的主观倾向而更改。”   尼采平静道:“至少目前而言,少军主进入亚空间梦境,并逐渐修复破碎之理,这就是不因意志而转移的现实。”   “但这一点,还不够说明军师真的背叛了造物议会。”   夏素言沉默半晌,转过头,重新将视线投向天穹之巅,轻声道:“尤其是在这种等级的打击开始后,战略平衡彻底崩溃的后果……新的太平洋战争即将爆发,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当朕的权能与冈格尼尔正面碰撞后,照耀燕京的以太之光,将令整个国家为之愤怒,无论是北美还是华夏,唯有选择战争。”   “而到那时,想必追求利益的威廉尼采冕下,自然不会踏入这般泥潭,乌托邦将选择中立,就像华夏的其他盟友。”   顿了顿,夏素言轻轻摇了摇头:   “即使离重塑上位之理,那也需要时间去慢慢成长,在这样的糟糕局面下,倘若战败,只会让他落入国际共管的局面,那还不如不修复……这又怎么能说,军师对华夏有着善意呢?”   战争。   是啊,相比起那些包围第七会场的间谍和地球轨道上的冈格尼尔,这才是令这位帝王为之无奈的字眼。   仰望着夜静如水的星空,感受着朦胧之歌在耳畔奏响文明的乐章,分明是梦幻般的场景,但夏素言心中的疲惫却仿佛渗透到了灵魂深处。   战争啊……   就在上午,她还在计划着一周后和恋人的婚礼,久违的幸福冲淡了漫长时光的孤独,那份梦幻到令人觉得不真实的美好,就像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泡沫,无时无刻都担心它随风破碎,但却美得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然而。   只是短暂的一日时光,她就要再度思考如此沉重的字眼。   真是讽刺。   夏素言久久地凝望星空,背影有些落寞。   直到背后从尼采那里响起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以太光谱识别通过,灵魂波长识别通过,巴别塔最上级权限识别通过,申请内容:临时接管乌托邦亚洲最高战略指挥权,开启巴别塔系统150%临界模式,解除天基武器150%载荷限制——】   那是巴别塔的声音,很是平静,语气就像在说冕下请问您今天晚上究竟想吃点什么一样。   “申请通过。”   这是尼采的声音。   “……?”   大脑的一部分功能,还停留在刚刚沉思中的夏素言,有那么一刹那,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回想着那些熟悉的字眼,只是下意识总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然后。   【以太光谱识别通过,灵魂波长识别通过,东皇太一最上级权限识别通过,指令内容:临时接管华夏亚洲最高战略指挥权,开启东皇太一系统200%临界模式,解除天基武器200%载荷限制——】   和刚刚那些熟悉的字眼基本没什么分别的话语,在她的耳畔响起。   那是东皇太一的声音,很是平静,语气就像在说陛下请问您今天晚上要不要跟尼采冕下一起用餐一样。   “……”   在这一刻,奇迹般的,身为智者的夏素言,大脑缓缓停转了一刹那。   然而,这并不是终结。   “以太光谱识别通过,灵魂波长识别通过,守夜人最上级权限识别通过,向岚之王申请以守夜人系统接管阿瓦隆最高权限,申请内容:开启阿瓦隆系统150%临界模式——”   第三道声音,从背后的金色光茧中传来,那是楚离的声线,淡漠而毫无起伏。   “最后,接线阿萨辛代首领欧德修凡克,请求临时接管安魂曲系统最高权限,开启100%计算资源——”   他说:   “——开始反击。”   --------------   --------------   PS:四千五百字送上,凌晨前还有一更。   关于年度活动,倒计时四天,人气作者票只差二百就落下了……好吧我知道这样天天念叨很烦,而且大家每天投也腻了,现在回头想想,5000块的奖金实际上也不算太多,至少不值得这么拼,要是能回到月初,大概就不会搞悬赏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付出的心血太多,反而没法回头,一月过到现在,牺牲睡眠、牺牲身体、牺牲考试,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好好睡过,就是为了它,要是领跑十四天结果在最后一天落下,那这段时间的呕心沥血就是纯粹的白费力气,毕竟我们都知道,第二和第一万是没有区别的,至少不值得我这种拼命法。   所以,为了我这半个月的苦工不至于变成笑话,大家就每个人都投上一票吧……现在11天总票数不到一万,本书追订一万三,也就是说平均一天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在投,实际上只需要大家真的每人一次性来一票,我这半个月的折腾就不至于跟搞笑一样了。   万分感谢,我去码字,希望天亮前能写完…… 第九十五章 天佑华夏(上)   “当造物议会的本轮战略打击结束后,太平洋两岸的战略平衡将再度崩溃,我们要着手迎接一场新的太平洋战争爆发,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场战争,我们需要思考是否参与其中,而且……需要思考,是否站在华夏的对立面。”   时至午后,内阁的中央议事厅中,虚拟银幕悬浮在半空中,倒映出全球暗网的数据战争界面、地球同步轨道上缓缓运转的冈格尼尔系统和仍在紊乱状态的燕京以太疆域图。   不列颠内阁的诸位重臣聚集于此,正在召开一场紧急会议,黑色西装的首相小姐坐在主席,眉头紧蹙,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想诸位应该能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华夏第三名同世代的上位英灵降生后,它已经真正拥有了与造物议会争夺本世纪世界霸主地位的唯一资格,而我们,现在则拥有把这个资格夺回来的唯一机会。”   如此赤裸裸的唯利益论发言,并未引起诸位重臣们的诧异,在这里的大多是浸淫政坛半生的老狐狸,国与国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道理,自然不会不清楚。   只是有几位老人露出微妙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从初入政界时跟愣头青一样的首相小姐慢慢成熟起来的样子,颇有种“看着熊孩子长大”感觉。   “皇权影响渐渐消失,已经能大致接收到燕京境内的信号源了,军情六处在燕京的战力还保留有一席准英灵、三名顶级使徒和一个战术机动中队,巢穴基地内配备有中程相位转移装置,冈格尼尔开始轰击后,如果能在乱战中夺取新生英灵超过三分钟,那么就有机会将它传送到澳洲,再转程至不列颠。”   作为一线战场指挥官的斯卡哈率先开口,带着对“战争”二字的微妙兴趣,她露出优雅而嗜血的笑容,道:“所以,首相小姐,在战术意义上,夺取新生英灵是存在可能性的,但首先,我需要书面的命令,以及从阿瓦隆到王权之杖的战略援助。”   “这就是这场会议的意义了。”   莫德雷德扬扬眉,环顾四周,道:“在王迟迟没有主动表明态度的现在,我们必须在这场会议中得出最优选项的方案,并做好万全的准备,然后再交由王决断——现在,以兰斯洛特为首,留在伦敦的四席圆桌骑士都已在通往澳洲的相位转移装置前待命,我们现在的使命,就是为王的决断找出理由。”   ——或者说得直白点,就是找出一个能在道义上站得住脚、让王不至于因为骑士原则而贸然选择支援友邦的借口。   莫德雷德想。   虽然神情严肃,但首相小姐却心中有些五味杂陈,毕竟自维多利亚时代以来,先王与始皇帝一个半世纪的友谊是举世皆知的事实。即使二战后两国就再没有过书面上的战略盟约,就算开战也称不上是背叛,如今将要做出的抉择,也令这位身兼骑士与首相两职的女孩,心情有些糟糕。   但纵然糟糕,国际政治却依然还是如此残酷。   “一名年幼的、没有建立坚固国家观念的上位英灵,这就是最完美的理由。”   下议院的议长女士推了推眼镜,正色道:“首相小姐,这是真正千载难逢的机会,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夺取他国新生上位英灵的成功率高达六成以上’这种事,如果能成功,那么不列颠将抵达前所未有的辉煌时代。”   “而如果那个孩子被神圣法兰西的那位暴君打上了鸢尾花的戳记,我们将再无力干涉欧洲事务。”   副议长补充道:“首相小姐,我们的智囊团已经给出了答案,以12-15岁孩子的心理防线,在那个不择手段的暴君手中,最多只需要三个月时间就会彻底被洗脑成狂热的帝党,而在这之后,几乎没有再将其心智复原的可能,我们将面临一个空前黑暗而强大的欧陆统一者,一个远比拿破仑法国更可怕的独裁帝国。”   “或者落入威廉尼采手中也一样,而且那位冕下的洗脑应该更高效。”   外交部长摇摇头,“乌托邦现在的跨国界扩张已经濒临极限,和德意志共和国政府的矛盾也日益加深,倘若麾下有了一名上位英灵,以威廉尼采的性格必然会选择夺取德意志政权,届时就又回到了上次世界大战时的局势,不……比那更可怕,绝对忠诚于人类第二智者的上位英灵,能在未来发挥的力量,完全比两个普通的上位英灵还要恐怖。”   顿了顿,他继续道:   “而如果是落入造物议会的手中,或许才是最可怕的局面,无论是成为第十名枢机卿和北美的第三位上位英灵,还是作为可以肆意摧残的小白鼠用来研究上位英灵之理的奥秘,当造物议会得到那个孩子后,它的世界霸主地位将会再维持一个世纪以上……这完全是我们无法接受的未来。”   其他的诸位重臣没有再发言,但看眼神,显然想表达的是差不多的意思。   ——既然无论那孩子落进谁手里,对不列颠都是巨大的灾难,那就干脆点,我们自己抢过来养着不就得了?   是了,这就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在华夏有一点点可能守不住的情况下,你不去抢,你的敌人就会去抢,对于上位英灵这种足以影响整座天平平衡的存在,一旦错过,那就不只是错过一个亿,而是错过一个世纪。   “……但如果抢到了,我们又该如何处置,难道也去用洗脑的手段?王绝对不可能会同意的。”   莫德雷德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半晌,才继续道:“而如果不洗脑,这个孩子将来或许就会成为最大的隐患。”   “这就是从长计议的问题了,无论是由王来收养他或她为自己的孩子,以那份无可抵挡的人格魅力去获得其效忠,还是潜移默化的心理导向方案,我们有很多种选择。”   议长女士推了推眼镜,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道:“刚好王长年孤身待在白金汉宫,应当有些寂寞,收养一个孩子陪着,应该会很开心的……无论如何,总比落在那个暴君或威廉尼采这种冷酷而残忍的人手里要好得多。”   【有些寂寞】   【会很开心】   这两句话像是从某个微妙的角度击中了莫德雷德的心脏,她的神情微微一怔,然后眼眸中缓缓露出了几分微妙的意味。   “开心……吗?”   她喃喃自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这幅表情落在众人眼里,他们面面相觑,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不由得对议长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对领导的想法理解的真是到位啊……   就连斯卡哈,看着莫德雷德走神的样子,也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   “咳……乱说什么呢!谁让你替王做决定了!你怎么知道王会有这种打算!”   终于回过神来的莫德雷德,察觉到了众人的奇特眼神,脸色一红,随即便目露凶光,把手中的钢笔拍到桌上,大声训斥了刚刚的那些话,然后闪电般将话题转移开来:   “总而言之,现在内阁会议基本统一意见,决定尝试捕获华夏新生上位英灵,我现在立刻亲赴白金汉宫,向王递呈这一决议,阿瓦隆,开始整理会议报告——”   自此,会议结束,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诸位重臣们的心情却显然变得好了不少,气氛轻松下来,他们开始交头接耳,讨论如何应对之后的局面。   然而。   当莫德雷德的第二声呼唤响起的时候,议事厅中的窃窃私语声,却又再度停了下来。   “阿瓦隆?”   莫德雷德环顾四周,这一次呼唤声,已经带上了些许疑惑。   还是没有回应。   “……”   这一刻,首相小姐忍不住呆了一下。   这是……出故障了?   不单单是她,诸位重臣们也将困惑的目光投向四周,难以置信的意味在他们的眸子里隐现——国家级量子计算机的次世代人工智能出了故障?这是哪门子的天方夜谭?   然而。   异常,并没有在此终止。   【哔——】   随着数道机器停转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偌大议事厅内的水晶灯、空调、虚拟银幕和一切会议设备齐齐黯淡下来,拉上窗帘的大厅变得昏暗无光,甚至连众人左腕上的微型数据终端,屏幕都瞬间熄灭。   一切归于黑暗。   不,还唯有一处光明。   【阿瓦隆系统开启300%临界模式,全境计算项目停摆,与东皇太一系统链接完毕,开启对拉普拉斯妖战略打击——】   【王权之杖系统开启300%临界模式,与北斗系统链接完毕,开启对冈格尼尔系统亚洲阵列威慑性锁定——】   “……!!!”   看着黑暗中亮起的字眼,无论是莫德雷德还是诸位内阁成员,瞳孔骤然缩起。   怔怔地凝望着这两行光明,当辨别出它们背后的意义时,所有人的脑海中,唯余下一个念头久久回旋。   ——难道岚之王和武帝,还有过一腿不成?   而此时此刻,大脑像不列颠的诸位内阁重臣一样暂时停摆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各个角落,还有许多。   在巴黎的爱丽舍宫,神圣法兰西的皇帝愣愣地看着虚拟银幕上骤然爆发的四道数据洪流,连杯中的红酒洒到了衣服上都没有察觉到,满眼都是无法理解之色。   在北美的教条禁区,聆听着耳畔拉普拉斯妖的警报声,钢铁巨座上的虚拟投影们身上闪烁着微光,气氛如死一般寂静。   在燕京的第七会场内外,皇权影响渐渐消失的情况下,来自世界诸国的使徒间谍们看着手腕上的红色警告,面面相觑。尤其是刚刚加入夺取新生英灵计划的、来自不列颠的三位军情六处副官,和乌托邦大中华区的两位女士,此刻的脸色,更是分外精彩。   最终,在周围五国间谍极其微妙的敌意眼神环绕下,还是一脸铁青的约翰,代替其他四位同病相怜的同志,一边率先扬起魂灵武装杀向包围圈外,一边大喊出了心中的悲愤:   “——淦!你们这群老大忙着做交易分蛋糕的时候,就不能顺便想想小兵们的感受吗!”   当然。   此时此刻,在整个世界上,心情最精彩的人,还是要属下面这位。   “……”   夏素言怔怔地听着耳畔的叮咚提示音。   ——她的眼神分外茫然。 第九十六章 天佑华夏(中)   朕……在做梦吗?   如果要用什么话来形容夏素言此刻的心情,这大概是最好的答案。   向岚之王发起申请?   欧德修凡克?   还有,乌托邦最上级权限?   看着从渐渐消散的金色光茧中显露出的黑色长发少年,夏素言神情茫然,看了看一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的尼采,又看了看腕表上从柏林爆发而出的恐怖数据海啸。   以及在四台国家级量子计算机临界模式并联反击下,已经被向长城边缘逼退的拉普拉斯妖。   一种不现实的虚幻感油然而生。   果然,朕,是在做梦吧?   夏素言想。   “你醒了。”   然而,现实却以尼采的声音唤醒了她。   “感觉怎么……嗯?”   银发女人望着缓缓睁开双眸的少年,然而,平静的目光刚和他四目相对,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怔在了当场。   下一刻,纵然以尼采的淡漠,竟也皱起眉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离没有回答,他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安静地躺在床上,表情有些难以抑制的疲惫,似乎刚从什么巨大的痛苦折磨中挣脱一样,半晌的倦怠后,才露出释然的微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回来了啊……”   “离?你怎么了?”   不论心中思绪几何,尼采异常的反应和楚离的那句话,终于让夏素言回过神,她用担忧的眼神望向楚离,四目相对,然后……   露出了几乎和尼采一样的反应。   “……?!”   一种冻结骨髓的寒意顺着血液渗透进躯体。   凝望着那双怪物般冰冷的苍银之眸,夏素言的瞳孔骤然缩起。   就像手无寸铁的先民在冰河期被剑齿虎咬碎喉咙,或是在西伯利亚的冬夜冰湖中被一枚子弹贯穿心脏。   自晋升上位英灵之后从未有过的死亡危机感弥漫在灵魂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下一刻,命运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就会将她钉死在十字架上。   ——祂看着她,宛如神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瞬间,夏素言看着面前的楚离,竟没有发觉自己的额头已有隐隐冷汗流出。   然而。   尚未等她回过神来。   却听到出乎意料的声音,从对面那个有着冰冷银眸的熟悉少年口中发出。   而且,如往日般温和。   “啊……抱歉,吓到你们了,刚刚一直在梦里做实验,我只是想试试银之匙的潜力究竟能在剑斗术领域上被挖掘到什么地步,结果一不小心忘记收回去了……不用担心,这个眼睛只是超过100%负荷率后的新能力,大多数时间都是不会开的……”   带着跟往常一般无二的笑意,楚离的苍银之眸渐渐恢复如初,漆黑瞳孔中又露出了熟悉的平和意味。   他躺在床上,不知为何,却依然一动不动,连手都没有抬,只是转过头,对着身旁的尼采和夏素言微笑道:   “除此之外……提醒一下,半分钟里暂时不要靠近我半米以内,时间太急,龙骑兵系统的代码还有最后一小部分没写好,离得太近的话,可能会伤到你们——”   “……?”   银之匙?剑斗术?龙骑兵?   听着这一堆闻所未闻的专有名词,刚刚从那双银眸的威慑中回过神的夏素言,眼中不由得又露出了一丝愕然之意。   不但如此,在愕然之余,她总觉得,醒来后的楚离,跟往日相比,多了一点东西。   不是指刚刚一闪而逝、如食物链顶端猎杀者般的苍银双眸,而是指眼神中的某种东西,不再是之前轻松自若中偶尔带着隐隐恍惚的气息,而多了几分……对前路不再迷茫的自信。   不但如此,还有另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简直就像小时候和妲己发生过关系以后,再度面对始皇时,眼神中多出的几分侵略性的迷恋、而非过去被动的依赖。   ——就像昔日几近放弃的希望,又被重新点燃起了微弱的火种一样。   这一刻,白衣天子的心中,忽然生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而一旁的尼采,眼中也同样闪过几分奇异之色,半晌,率先开口道:。   “你在用银之匙做些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无法感应到它的存在了?剑斗术与龙骑兵,是指你重新晋升次位英灵后孕育的权能和武装?但为什么我看不出你的神秘性,不……还有更多。”   顿了顿,她眉头微皱,道:“军师……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现在看上去跟一个凡人几乎没有区别?”   不只是她,夏素言也同时察觉了这一点,看着对面看不出任何神秘性、理之波动、以太反应、甚至是血脉痕迹和躯壳强度,仿佛完完全全失去了身为“英灵”的凭证、变成了一介凡人的少年,她眼中的不解色彩愈发浓重。   “嗯……你竟然真的没猜出来吗?”   然而,面对尼采的询问,楚离的反应却像是比她更疑惑,他迟疑片刻道:“你们这些智者的思维不都应该是相通的吗?素言有这么大的情报差距就算了,军师能想到的事,至少你也应该想到了才对,没道理都是人类顶尖,她却能拉开你这么大差距……”   “……”*2   谜一样的沉默。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段同时得罪了两个“智者”和两个“女人”的话。   “……我不是神,做不到全知全能。”   尼采率先打破沉默,淡淡道:   “造物议会三次计划的一切线索联系起来,可以得出军师存在叛变嫌疑、并可能在本次计划中帮助你恢复破碎之理这两个结论,以及进一步推出的更多信息,但也仅此而已……严重情报不对称的情况下,我无法知道她究竟如何帮助你恢复破碎之理。”   夏素言没有说话。   当“素言就算了……至少你应该……”这句不经意的话被楚离说出口后,她看了看身旁的银发女人,又看了看满脸惊讶中却透出一种“理所当然的绝对信任”的楚离,眼眸中异样的色彩越发闪烁。   “情报交换的事,先等一会儿再说吧,如果我刚刚在茧里没听错的话,现在造物议会的全面打击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无论是外面的那些间谍小麻烦,还是诸神黄昏主炮的大问题,总要解决才是……”   看着两个女人的表情,楚离眨眨眼,大概反应过来自己犯下了多么可怕的错误,他不禁苦笑一声,才继续道:   “我在铸剑结束后的最后一段时间,排除了其他的设想,在银之匙里首先写下了剑斗术和龙骑兵两个程序,就是为了现在,虽然还不完善,但能驱逐那些间谍……抱我出去吧,三分钟内收场,在冈格尼尔开炮前。”   【能解决那群间谍】   【三分钟内收场】   【抱我出去吧】   前后反差极大的三句话,落在两个女人耳中,令她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少军主冕下。”   尼采扬扬眉,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面前根本连爬都爬不起来的少年:   “第七会场内外,共有四十七名使徒级间谍,其中顶级使徒占三分之一,多数来自大国,配备次位权能结晶合计近百,成年上位英灵以下,能在三分钟内驱逐该群体的武力,全球唯有苏天征,而且还是在结束后战力大降的前提下……”   “——而你,现在打算在被人抱着才能离开床的情况下,驱逐掉那群间谍,并似乎还有挡下冈格尼尔极限主炮一击的想法?”   顿了顿,银发女人很不委婉地说道:“在你给出确切证据之前,请允许我怀疑,你是不是做春梦做到把脑壳烧坏了。”   还真是毒舌……如果没有素言在场,她大概会用更恶劣的“做春梦舔始皇胸-部舔到脑壳被荷尔蒙烧坏”这种指控吧?   轻轻叹了口气,楚离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素言。   显而易见,白衣少女的想法和尼采差不了多远,她眉头微皱,犹豫片刻,轻声道:“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愿意相信你不会空口无凭地说话,但你现在的状态,就算恢复了破碎之理,也只能躺在这里修养……间谍和冈格尼尔的事不必担心,有大夏龙雀和我的本体在,不会有问题的。”   我就知道。   楚离微微闭上双眸,颇有无奈之感,半晌,苦笑道:“好吧,想要证据的话,我给你们看就是了……不过,素言,你可别想歪……”   言罢,躺在床上的少年,终于有了第一个动作。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放在了两个女人眼前。   想歪?   夏素言疑惑地眨眨眼,刚开始没能理解楚离的话。   然而。   当她的视线落到那只右手上时。   她的眼神,却缓缓凝固了。   “……”   即使是一旁的尼采,眼皮都微微跳了一下。   因为,这一刻,展露在两人眼前的那只右手……   ——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金色的戒指。   “等等,这……是什么——?”   纵然以夏素言的冷静,当大脑自动把“无名指”和“戒指”两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思维也不由得当机了一瞬间,她呆呆地看了那枚金色戒指一秒钟,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想起了这是右手而不是左手,恐怕即使是战斗力微薄只能打打身边尼采的弱鸡以太投影,她也有种拔出天子剑的冲动。   “所以说让你不要想歪。”   楚离微微移开视线,干咳一声道:“安心,不是左手无名指,更不是婚戒……是军师的缘故,在我付出一定代价、让她帮我以破碎之理铸完剑后,发现那柄剑恐怖到我暂时没法直接用,所以又打造了一个媒介而已。”   “而之所以是戒指,主要是因为必须要终年佩戴,比起手套项链之类的显然戒指更方便,不要多想,你碰一下就懂了……”   一边说着,楚离心中有些无奈的头痛。   某种意义上,他也不想再隐瞒真相,只是在军师和某位存在可能签署的神秘契约下,他实在不敢赌着把友军推进火坑的风险,透露出世界外侧的知识。所以,他也只能对面前的未婚妻隐去最关键的内容——譬如打造这枚戒指的人是你的妈妈,亲爱的始皇陛下。   而继戒指形状后、选择戴在无名指上的理由,更是让他难以开口……   他又能怎么说呢?   带着淡淡的头痛感,楚离眼角的余光瞥过两只手无名指上的两名戒指。   右金左银,一始皇一尼采,恰好都是他生命中最尊敬、最依赖、当做师长看待的两个女人,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对称而和谐……和谐到让他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尼采对视。   想必如今那位总裁冕下,无论是察觉到了始皇可能还活着的真相,还是真的这枚戒指当做了军师的手笔,此刻看着他手上两枚分外对称的戒指,和他当下的窘境,心中必然会有一种难以掩盖的愉悦感吧?   不知道等事件过去以后,她又会拿这个把柄搞出些什么大新闻。   但无论如何头痛,这都不是现在应该讨论的内容。   重要的是,重获新生的他,终于能做些真正有用的事了。   楚离很快收回这些繁杂的心思,避开尼采的视线,认真地看向对面的白衣少女。   当然。   他也并没有看到,一旁的巴别塔总裁小姐,并没有如他所料,因两名戒指的共存,而露出什么愉悦感。   恰恰相反。   银发女人静静地望着那枚右手无名指上金色戒指。   一动不动。   而那双深邃的银色眼眸间……   ——正流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森然寒意。   而此时,夏素言也正用异样的眼神凝望着那枚金色戒指。   媒介……吗?   她心中轻轻呢喃着这个词。   终于,犹豫良久,白衣天子还是选择轻轻用指尖触及了它的边缘。   不论如何,让她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让一个重获新生的上位英灵,都需要媒介才能承受吧——   于是。   下一个刹那。   ——在她眼中,一柄狂暴而恐怖到极点的“剑之虚影”,展露在少年的背后! 第九十七章 天佑华夏(下)   十万八千剑,十万八千火。   仿佛坠入熔岩地狱,扑面而来的熊熊火焰灼烧着人类脆弱的灵魂,巨大的压迫感令人窒息,摧毁心智的幻象让眼中世界万物归于苍茫,唯有面前狂暴而恐怖的剑之虚影永恒燃烧,宛如巍峨泰岳般覆压天与大地。   十万八千柄剑,燃烧着十万八千道璀璨的金色光焰,由流淌的金色之“弦”将其编织,像齿轮般构成山岳般的剑之虚影,光焰闪烁,万剑流转,灭世天灾般的恐怖杀意弥漫其间。   夏素言凝望着这道活物般仍在流转的剑之虚影。   以华夏武帝的上位英灵巅峰战力,当触及到楚离无名指上用以链接“剑”与现世的媒介后,直视它的存在,虽依然难以辨别其神秘性,但它的“本质”,却已经毫无掩饰地展露在她面前,她当然能理解。   ——唯因理解,而生敬畏。   这一刻,夏素言终于明白,为什么楚离从外表看上去,竟像失去了一切身为英灵的凭证,重归一介凡人一般。   无论是感知链接以太之海、并令躯壳无坚不摧的英灵血脉,还是操纵使御以太之海、并孕育权能武装的上位之理,乃至是最难以言明的“神秘性”,一切的一切都在他身上消失,唯余下的,只有区区凡人的躯壳。   夏素言本以为这是某种超越“气息遮断”权能的掩饰,或是某种返璞归真的后遗症。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   而真相,就在眼前。   ——离,将文明之理赋予他的一切奇迹,都铸成了这柄剑。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剑之虚影。   更是仿佛透过虚影,看到了深埋在楚离灵魂深处的那柄剑。   ——上位之理的火种碎片,被再度强行粉碎,重铸而为十万八千道光焰之剑。   ——上位英灵的天生血脉,被硬生生从躯壳抽出,以打破“存在”与“虚幻”边界的恐怖伟力,一半化为编织剑躯的金色之弦,一半融入万千火种碎片。   这一刻,理与血脉,“楚离”身为上位英灵的一切可能性,尽皆铸入剑中。   不知何时,夏素言的呼吸悄然停滞下来。   她的脑海中,唯余下一个念头在闪动。   这……是神迹吗?   直到楚离的声音再度响起,才将她的意识唤回现实。   “看你的样子,我大概也就不用解释太多了,总而言之,这下,应该可以让我出去了吧?”   轻轻把右手无名指从素言手下拿开,楚离对面前怔然的白衣少女微微一笑。   “等……等等——”   夏素言又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彻底回过神来,然后,她眼露几分不可思议的色彩,张了张口,仿佛心底有无数急切的问题想要脱口而出。   但她毕竟理智尚在,最后还是硬生生刹住了车,看了看夜幕之巅,终究是强行按捺心情,冷静下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离……你把一切都铸成了剑,除了那柄剑什么都没留下,就算剑的力量再恐怖,那你的肉体安全怎么保证?现在你几乎完全回到了十五岁少年的状态,不要说英灵和使徒,连一颗手枪子弹都能杀掉你——”   “对啊,一颗子弹就能爆头,一把匕首都能重伤,喝下对使徒级毒药一秒就挂,甚至连水杯里放颗安眠药这种把戏都挡不住,淋雨受冻还会感冒发烧,不但如此,还不能飞,不能下海,最多跑个一千米就会气喘吁吁,连一柄真的剑都挥不动,只要被打败以后,落进敌人手里基本就是各种无惨结局了,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岂料,在夏素言担忧的疑问下,黑色长发的少年却耸耸肩,一脸“你说的很对啊”的样子笑着点点头,坦然承认自己在肉体意义上成为一只连苏夏都打不过的弱鸡的现实。   “……?”   面对笑意盈盈的楚离,夏素言眨眨眼。   以她的智商,当然不会觉得楚离是真的不在意这些大问题,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有——   “你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尼采淡淡道:“和刚刚提到的剑斗术与龙骑兵系统,有关吗?”   “当然如此……不过,只能解决其中的90%问题,基本上和战斗领域有一点相关的都能解决,只剩下最后的一部分……”   渐渐收起玩笑似的笑意,楚离点了点头,正色起来:“尤其是其中的药物问题——简而言之的话,素言,尼采,今天的事件结束之后,我希望华夏与乌托邦的盟约中,能加上在医药领域展开一场全面技术合作的条款,第一课题就是用纯科技手段全面提高人类的药物抗性,尤其是对神经中枢活性抑制类药物的抗性。”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   “毕竟,我可不想睡前迷迷糊糊喝下一杯牛奶然后挂掉,或者第二天醒过来以后就躺在哪个国家的监禁室里了,世界上哪有被俘虏得这么倒霉的上位英灵。”   “原来如此。”   闻言,夏素言和尼采对视一眼,白衣少女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尼采却转过视线,直接点点头道:“明天,由我们两方派出团队对你做一次全面体检,然后再进行下一步讨论及强化预案,而现在……”   “——让我们看看你的战斗力吧。”   言罢,银发女人伸出双臂,坦然自若地抱起了床上的楚离,平静地走向门外。   而楚离竟一时也没发觉什么不对,毕竟夏素言的体型也没法抱他,所以就很自然地顺着女人的动作,被她抱在了怀里。   “……”   夏素言看着两人“自然到像是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刚刚想说的话一时卡在了喉咙里,微微张了一会儿小口,眼中隐约的狐疑之色已然难以按捺。   半晌后,直到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才带着有些阴晴不定的异样眼神,一起走向门外。   --------------   【吱呀——】   当顶层尽头的大门缓缓打开时,显然,无论是螺旋阶梯间严阵以待的数十名大夏龙雀,还是金碧辉煌的大厅中、隐藏在数十根石柱和死角处的列国间谍,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   视角恰好包括大门的那些军官,与石柱后的间谍,一时忍不住将余光瞥向声音源头,螺旋阶梯顶层正在布置后续战斗准备的夏龙雀和上官婉儿,更是闪电般转过身。   然后,所有人,都因映入眼帘的景象,而陷入长久的寂静。   而与门后三人近在咫尺的左相小姐,眼神更像是看到了天方夜谭。   不但如此。   看着银发女人怀中抱着的少年,上官婉儿的瞳孔骤然一缩。   少年?抱着?等等……不会吧,难道——   映入眼帘的少年,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模样,黑色长发洒落而下,看不出他的神秘性,此刻正一幅大病初愈的羸弱样子,被尼采抱在怀里,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螺旋阶梯上下,从空荡大厅到一名名大夏龙雀。   “真热闹啊……”   然后,寂静无声的螺旋阶梯间,唯有他一人有些感慨的声音响起。   余音回荡,久久不绝。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   “——全体开启以太壁垒!”   随着夏龙雀的一声大喊,身在螺旋阶梯顶层的六名军官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几乎如拼命般到大门前,用身躯住了楚离身前的每一处死角。   而在同一刻,螺旋阶梯间的以太之海更是波涛汹涌,从底层到顶层,每一名大夏龙雀都伸出右手,一道道以太构筑的壁垒交错而起,如水晶般剔透,瞬间把整座大厅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而几乎就在壁垒刚刚完成的一刹那。   【轰——!】   巨大的枪鸣声响彻大厅,在楚离的正前方,一道耀眼如星辰的闪光亮起,接连三道以太壁垒轰然破碎,直到第四道以太壁垒才令它的脚步勉强开始停滞,那是一颗急速旋转的重型狙击枪子弹,弹头处烙印着逆十字的印记,环绕其间的恐怖以太波动令空气都为之扭曲!   而在螺旋阶梯下方的大厅中,一个神情冷酷的男人,不知何时已从所隐藏的石柱后现身,趴在地上,端着同样烙印着逆十字印记的重型狙击枪,瞄准着楚离的眉心。   【魂灵解放——逆十字之火!】   作为以英灵之理碎片所化火种而孕育出的魂灵武装,纵然没有英灵权能般动辄对城级的战略打击能力,但魂灵解放的全力一击下,已经相当于重型坦克的主炮,大夏龙雀仓促间塑造的以太壁垒根本无法抵挡。   在接连碎掉四层以太壁垒后,逆十字之火的速度虽有缩减,但依旧一往无前地向楚离的眉心处冲去!   然而,在下一刻。   【轰——!】   第二声巨大的轰鸣响起,铮铮金戈交错之音震耳欲聋,以“大夏龙雀”为名的战刀刀锋与逆十字之火的弹头相互撞击,火星四溅,华夏第一使徒的恐怖刀锋带着万钧之力撕裂金属外壳,直至将其一分为二!   随着两声重叠的轰鸣再度响起,在夏龙雀左右的两面墙壁上,墙体已然被分开的弹片彻底击碎,尘土飞荡间,缓缓倾塌。   ——而在这时,下方大厅中,那个发起狙击的间谍,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两秒钟。   从夏龙雀的话音落下,到这场闪击战的终结,一切只用了两秒钟。   在尼采的怀里,楚离看着眼前这场太平洋两岸大国顶级精英间的对决,眨眨眼,和尼采对视一眼。   “你的心跳速率加快了20%……是在兴奋吗?”   尼采的声音透过以太在他的耳畔响起。   “……”   这一刻,已经无法再依靠以太传讯的楚离,只能对尼采再度眨眨眼。   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第二轮加固以太壁垒!防线后移!全体准备解放魂灵武装!”   而在这时,并未因方才的战斗而有任何分神,夏龙雀肃穆的声音再度响彻大厅,以太之潮波涛汹涌,如水晶般剔透的壁垒又一次层叠而起。   同一时刻,从阶梯底层到高层,所有的大夏龙雀都以完全一致的标准战术防线转移动作,像克隆体军团一样分毫不差地向顶层退去,而在这个过程中,并非同一个人铸造的以太壁垒,竟紧紧地联结在一起,没有出现一丝缝隙。   最下层空荡荡的大厅中,则再无一丝人影和声音,似乎已经知道此时再行强攻已然无用,开始等待时机。   “陛下——”   而在这时,夏龙雀也终于长刀入鞘,转身看向门前的三人,并对天子单膝跪地,神情严肃。   当然。   嘴里在觐见陛下,实际上她的目光对准的,还是尼采怀中的楚离。   准确的说,这一刻,只要是视野中能看到楚离的大夏龙雀,无一不将视线锁定在他身上。   ——新生的……上位英灵吗?   ——华夏本世代诞生的……第三席上位?   这一刻,难以用言语形容,这些从上次残酷大战中成长起来、因为前辈们大多阵亡在西伯利亚和太平洋、所以都还很年轻的大夏龙雀军官们的眼神。   “陛,陛下……”   即使是足以用老谋深算来形容的左相小姐,此时的声线也有忍不住的微微颤抖,半晌,她的眼神才艰难地从面前的少年身上移开,看向面前的白衣女人,勉强冷静下来,道:   “……就是他吗?”   这时的夏素言,因为要出现臣子面前,所以又回到了武帝的成年姿态。   闻言,她点点头。   “没错。”   声音虽不大,落在大厅中,却引起了一阵无形的骚动。   顶层的那一部分人眼神再度从楚离身上难以移开不谈,螺旋阶梯中下层看不到身后景象的那部分大夏龙雀,眼皮更是忍不住跳了跳,但军令在身,死也不能回头,这些军官只得艰难地维持住心神不放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前方。   “原来如此……”   夏龙雀又多看了黑色长发的少年几眼,才望向夏素言,思忖片刻,道:“陛下,您是打算带这位小……冕下,进行转移吗?但苏天征元帅在第一会场还没有醒来,即使威廉尼采冕下的本体亲至,也难以保证转移过程的安全,或者说……您打算动用‘那一位’?”   说到最后,她顿了顿,似乎因什么而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直白地说出了口:   “恕我直言,陛下,现在唯一安全的方法,还是您和冕下一起待在休息室中,由左相阁下和大夏龙雀来保护冕下。”   换言之,现在这种带着楚离出来的做法,是绝对的不智之举。   她没有说出来,但谏言之意却不言自明。   不单单是夏龙雀,就连大多数时间担当“弄臣”角色的上官婉儿,此刻也默然不语,没有给夏素言再打圆场。   显然,对于陛下“贸然把代表华夏命脉的新生上位英灵带到危险地区”的这一行为,两人的心中都觉得委实不智,以至于连这些年来积累的“武帝所行绝对正确”观念都有些不顶用了。   尤其是当两人注意到楚离现在的状态,几乎完全是连动都不能动的情况时。   “……”   夏素言看着面前的两人,又扫视了一周身旁眼神微妙的大夏龙雀,然后,把目光投向尼采怀中的楚离,露出有些无奈的笑意:   “——好了,你来解释吧。”   话音落下。   “……?”   无论是上官婉儿还是夏龙雀,以及其他顶层的大夏龙雀,都不由得露出疑惑的眼神。   解释?   什么解释?   这意思是……选择出门的,是这位小冕下自己?   她们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黑色长发的少年。   而对于这个问题,黑色长发的少年似乎也有些苦恼。   “解释啊……还真是有点麻烦……”   楚离眨眨眼,认真地环顾四周一圈:   “这么多要素都齐了,如果再按部就班地走一遍流程的话,真是麻烦到难以想象……”   “流程?麻烦?”   “对。”   面对夏素言的疑问,楚离耸耸肩,笑道:“你看,一般而言,这种某人的能力不为人知,在即将出手解决危机前,跟友军和敌人互动时,一般不都是很相似的场面嘛?”   “譬如现在,你让我解释的话,完全可以想象后面的场景,先是我认真地说要解决敌人,然后是左相小姐和夏将军的惊讶和担忧,百般纠缠后,接着由你强行下令让我出战,于是在大夏龙雀们忧心忡忡的眼神面前,我拖着大病初愈模样的身体走到楼下的间谍面前,他们觉得可能会有诈,所以派遣一个人来试探……”   楚离的描述绘声绘色,俨然生动形象又合乎逻辑:   “再然后,那名打头阵的间谍维持着小心试探了一会儿后,左看右看觉得我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废柴,所以最后还是正式开战,然后,就在他的魂灵解放即将贯穿我的最后关头,当大夏龙雀们的惊呼声响起的一刻,我终于出手,一招反杀,漂亮地完成了一记教科书式的翻盘——”   “……”   显而易见,这一刻,无论是“左相小姐和夏将军”,还是大夏龙雀,甚至是大厅中的列国间谍们,一时都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额……听起来好像还挺符合逻辑的……那你现在究竟想怎么做?”   “嗯,这个嘛……”   面对夏素言的问题,黑色长发的少年沉思片刻,轻轻扬起了戴着金色戒指的右手。   他露出和善的笑容:   “——当然是直接杀!”   下一个刹那,金色火种升腾而起,螺旋阶梯方圆万米,自浩瀚苍穹之巅至万人沸腾大地,以太之海干涸一空,恐怖风暴于此汇聚,光焰之剑自虚空降诞!   ——剑主不动而剑出,层层以太壁垒破碎,逆十字之火灰飞烟灭! 第九十八章 天佑华夏(终)   “这是一场威慑。”   当楚离平和的声音回荡在螺旋阶梯上下时,伴随着空荡大厅中金色之剑释放的熊熊光焰,如繁花夏叶般璀璨而美丽的毁灭,盛放在所有人的眼前,烈火、飞灰、燃烧的逆十字之火碎片,一切的一切仿佛一幅正在创作的油画,在虚空中四散飞溅。   巨大的轰鸣声回荡在空间中,螺旋阶梯背后容纳数万人、正为世界无数目光所瞩目的主会场,已有隐隐诧异的人群喧哗声传来,似乎听到了这雷霆般的神秘轰鸣。   但此刻已没有人在意无形战争的即将暴露,从上官婉儿到大夏龙雀再到列国间谍,最顶级的精英使徒们望着眼前盛放的死亡。   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楚离的声音响起。   “这是一场重建华夏和造物议会间战略平衡的威慑。”   黑色长发的少年,带着大病初愈般的模样,从尼采的怀中缓缓脱离,脚步有些艰难地落在地上,他无力地扶住一旁的石柱,望着螺旋阶梯下的空荡大厅。   “你们当中的反抗者,将永远被埋葬在这片极东之国的土地上。”   楚离的脸色有些苍白,语气也有些难以掩饰的虚弱。   “而剩下的臣服者。”   他以苍银的双眸俯瞰大地,眼神却如往日般温和:   “你们将以俘虏的身份,在你们的祖国以足够的代价将你们赎回之后,成为耳与目,将所听到与看到的一切,带到其他的土地上。”   说到这里,楚离重重地咳了一声,脸色的苍白又重了几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怔了怔,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摇摇头,不再扶着石柱,而是慢慢抬起脚步,有些虚弱地缓缓走向螺旋阶梯的护栏处。   在少年的背后,夏素言怔怔地凝望着他的背影,似乎刚刚从那一剑的光影中回过神,下意识地想要制止他走向敌人的行为,但右手还没扬起,却被一旁的尼采按住了。   银发女人看着她,淡漠的视线中流露出几分反对之意,她摇摇头,示意不要干涉少年后面的行动。   于是,夏素言迟疑片刻后,还是轻轻放下了手,静静看向少年的背影。   不但是她。   在楚离走向螺旋阶梯护栏的路上,夏龙雀和顶层组成人墙的六名大夏龙雀军官,都伫立在他的前方。   随着脚步声,他们怔怔地看着缓缓走来的少年。   天职所在,他们分明应该继续挡在他的身前,为了守住华夏本世纪的命脉而不惜牺牲一切。   然而,和那双流露出柔和之意的苍银双眸相对的一刹那,却有冻结骨髓的冰冷寒意渗入灵魂,仿佛被世间最凌厉的剑贯穿心脏,只是对视,死亡的预感便如幻象般浮现在脑海中,烙印在血脉本能中的危机感,令他们几乎动弹不得。   虽是一刹那,根本并不足以让这些身经百战的军人们丧失战斗意志,但当把这个眼神和先前的那一剑、少年的那些话、天子的那些反应联系起来后,他们却迟疑了。   直到楚离穿过了人墙。   终于,他伫立在了螺旋阶梯顶层的边缘,和空荡大厅之间,再无一名大夏龙雀的阻隔。   金色的光焰之剑依然高悬在虚空中,熊熊燃烧。   银眸闪耀,他用柔和的眼神俯瞰大地,一一扫视过数十根石柱,仿佛透过石柱能看到隐藏在背后的间谍使徒。   就像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于是。   下一个刹那。   【轰——!轰——!!轰——!!!】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有以太海啸升腾而起,伴随着雷霆般的音爆声,从大厅的三个死角处,一剑一矢和一道十字架盛放出耀眼的光芒,那一瞬间,像是毁灭风暴于此降临,拔高到了极限的声响之中,整整一半石柱因恐怖的余波灰飞烟灭,唯余下烟尘迸发而出!   刹那间,来自东正教的十字架投射出圣火般的巨大光影,彻底笼罩高悬虚空的金色之剑,无形的锁链瞬间由以太编织而成,死死地将金色之剑束缚在十字架上,而同一时刻,漆黑幽暗的俄罗斯锯剑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悠长的轨迹,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光焰之剑的剑躯,将它死死地钉在了十字架上。   这一刻,“魂灵解放——神圣裁决”的要素在两名俄罗斯使徒全力以赴的配合下完美达成,汹涌的圣火激荡而起,瞬间令金色之剑被笼罩在火焰中!   而这远远不是结束,当最大的威胁正在被抹除时,真正的杀招是来自第三个方向的箭矢,苍白的双翼在其两侧闪烁,“魂灵解放——苍白死神”的箭矢以三马赫速度瞬息间跨越整座大厅,在使徒的肉眼都根本无法捕捉到的雷霆迅捷下,向楚离的眉心再度疾驰而去!   纵然已有信任,但当死神般的箭矢将要贯穿少年的时刻,夏素言的瞳孔还是骤然缩起。   然而,就在最后的瞬间,当苍白死神带起的狂风将楚离的长发高高撩起的一刹那——   金戈交错之音,再度轰然响彻整个世界!   光——   那一时刻,仿佛连无边际的夜幕都被照亮的金色光芒,在黑色长发的少年身旁闪耀!   【轰——!】   巨大的冲击波与声浪将螺旋阶梯的护栏打得粉碎,磅礴烟尘在金色光芒的映照下在空气中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影,而在那背后,在长发飘扬的楚离身侧,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   九柄如星辰般耀眼的金色光剑!   仿佛永恒伴随在剑主身旁的守护者,当苍白死神的威胁降临的刹那,最后的距离外,九柄金色光剑如虚影般浮现在楚离的周身,成就一座坚不可摧的剑之长城,令顶级使徒的魂灵解放之矢,在剑光之下,瞬间化为飞灰!   而在苍白死神灰飞烟灭的下一刻,剑之长城中,有三道金色光剑脱离而出,在超音速的光之轨迹下,撕裂虚空,向三名发起进攻的使徒疾驰而去!   “这——”   且不谈其余人等在这一刻难以置信的惊愕,即使以尼采的冷静,当九道金色光剑构筑的剑之长城呈现在眼前时,她的瞳孔中也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惊异之色。   “这就是……龙骑兵?”   “嗯,彻底改造银之匙,以它作为我今后一切战斗模式的中央处理器,并链接剑之理,在其中编写的自动防御反击程序……”   “——龙骑兵系统。”   透过巴别塔和东皇太一响起的声音,回荡在尼采和夏素言的耳畔,楚离不知何时已从螺旋阶梯边缘走了回来,而随着他的脚步,身旁余下的六道金色光剑也渐渐消失。   在他的身后,三道金色光剑,则已经与那三名使徒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战斗,不但如此,还有更多的间谍使徒从石柱后被逼退出来。   黑色长发的少年,带着苍银色的双眸,对面前的两个女人露出一如过往的柔和微笑。   “当然,和作为底层系统、基本完善的天征令不一样,龙骑兵还只是雏形,大概未来要用很长时间去更新换代,改个2.0、3.0版本什么的。”   “……”   夏素言看着面前的楚离。   或许是因为已经直面过一次他的“本质”的缘故,这一刻,当龙骑兵系统开启全力运行时,她又在楚离的灵魂深处,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那是在他的头部,一枚神秘的七环螺旋银色结晶如九天银河般垂落光芒,和下方的剑之虚影完全联结,在金色之剑上笼罩了一层银色光影。   而在银色光影的表面,庞大而复杂的规则纹理流动其间,那是破碎之理的投影,又像是计算程序的底层代码一般,难以计数,似乎仍在全力构建整个计算系统,大片大片的轨迹都给人以“未完成的雏形”这种感觉,唯有一两处勉强完善的区域。   不但如此,在这一切纹理下,夏素言还隐隐看到了某种熟悉的轨迹,它们被烙印在整道银色光影的最底层,无处不在,那是她在很久之前,在太平洋战场上、在她的元帅身上亲眼见证过无数次的……   天征令!   “原来如此……吗?”   这一刻,不单单是楚离的“本质”,夏素言已经真正看懂了他基本力量的运行模式。   ——以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为媒介,摘取灵魂深处十万八千火种碎片之一,化为剑心,聚集现世以太,成就剑躯,作为最基本的作战单元,那一柄柄金色光焰之剑。   ——如苏天征般的理与血脉交融,已令金色光剑生而拥有天征令之道的物质基础,再加上那枚神秘“银之匙”中写入的“天征令底层操作系统”,即使脱离剑主,金色光剑一举一动间,也能和苏天征一样引动无尽以太之海。   而所谓的龙骑兵系统,就是在银之匙的表层,再写入“感应攻击,生成光剑,并联防御,自动反击”的程序。   但这其中却还存在难以解释的问题。   “你……是怎么做到分神在那么多柄剑上,还能维持多面作战的?又是怎么来保证,那些剑不会漏过来自每一个角落的攻击?”   夏素言望向大厅,临时生成的三柄金色光剑并未达到先前第一剑般瞬间斩杀一席使徒的恐怖武力,但奇迹般的是,明明力量已经分散,在三柄金色光剑出神入化的剑术下,三席使徒却依然在节节败退,顷刻之间,已然濒临绝境,如果不是其他间谍出手支援,恐怕早已落败身死。   大厅之中,道道石柱在剑影下尽皆破碎,金戈交错之音此起彼伏,在数十名已经暴露出身姿的各国间谍包围下,不时穿梭闪耀的魂灵武装光芒间,三柄金色光剑却丝毫没有对彼此造成妨碍,剑剑杀向敌人的要害。   不但如此,它们还能顺着以太之海的汹涌波动,以最微弱的消耗引动最浩大的海潮,并斩向敌人防御最薄弱的节点……简直就像背后有三名无形之影执剑。   作为以轩辕剑为皇权武装的巅峰上位英灵,夏素言当然明白,眼前的这幅景象,究竟有多么不可思议。   ——那枚“银之匙”,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而,楚离却并未回答她的疑问。   “这种问题,还是等到以后有空再说吧。”   他没有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也没有在意后面声势浩大的战斗,而是望向天窗外无边际的夜幕,仿佛能透过大气层,看到遥远太空中的冈格尼尔。   夜幕之巅,皇权拨响的余波已然渐渐退去,无论是文明之理的朦胧幻歌,还是汹涌翻腾的以太漩涡,都开始慢慢平息,而在这一切结束之后,自天而降的天基打击,便将抵达这座燕京城。   半晌,他说道:   “现在,该去结束这一切了。”   话音落下。   夏素言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一般,她的呼吸一时微微屏住了。   然后。   她看到了光。   ——无尽的光之海洋。   在黑色长发的少年背后,二十七枚金色的光之火种自虚空降临,方圆百里的浩瀚以太之海尽数汇聚于此,熊熊燃烧之间,孕育出二十七柄光焰之剑,在螺旋阶梯之间闪耀。   连上还在战场中的三柄光剑,它们一起对准了身后大厅中,刚好三十名的列国间谍。   “这是一场威慑。”   这一刻,楚离的苍银双眸间,柔和的意味渐渐消失,被毫无感情起伏的冰冷所取代。   怪物般的冰冷。   【银之匙同步率,200%】   “这是一场重建华夏与造物议会战略平衡的威慑。”   他望向大厅中已经停滞下来的战场,和破碎石柱间手执魂灵武装、神情各异的列国使徒们。   “你们当中的反抗者,将永远被埋葬在这片极东之国的土地上。”   他重复着之前的话:   “而剩下的臣服者,将以俘虏的身份,在你们的祖国以足够的代价将你们赎回之后,成为耳与目,将所听到与看到的一切,带到其他的土地上。”   顿了顿,他说:   “——选择的权力,在你们手中。”   言罢。   他安静地看着大厅中的列国间谍。   楚离知道,这三十柄剑并不足以毁灭他们,眼前的是来自世界诸国的顶级使徒,携带着数以百计的次位乃至上位权能结晶,纵然是全盛状态的苏天征,也不能轻言将其屠杀殆尽,即使是刚刚重获新生的他,如果除去最后的底牌,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这是一场威慑。   因为……   ——他们已经没有战斗的理由了。   “我们走吧,陛下。”   就像大厅中的敌人根本不存在一样,楚离的脚下金色光剑缓缓浮现,令他的凡人之躯摆脱了重力的束缚。   然后,他看向夏素言,对她伸出手。   “我带您去第七会场。”   他说:   “——为您献上最后的演出。”   ------------------   ------------------   PS:明天就是最后一章……mmp这段时间补完世界观、补完国际背景、铺垫世界外侧、收束军师布局、设定主角专属战斗体系、学习战斗场景技巧,全是难度指数MAX的内容,还一头撞上期末考试,真是快写到脑壳爆炸……可特么算是结束了,以后再也不玩这种补完模式的高-潮了…… 第九十九章 我在这里,我在等您   Ps:深夜才到家,熬到六点扛不住了,拆成两章先放4000字,剩下三千白天再发……   -------------------   -------------------   【陛下,再见了,在这段短暂的离别中,在下一度的重逢之前,希望您能在这座燕京城的某个角落里看着我……希望,我能与您……】   当始皇的意识从朦胧的困意中苏醒时,记忆的残留仍回响在耳畔,那是离儿最后的声音,隐隐约约在说着什么话,却似乎因为亚空间的影响而难以回忆起全貌,唯有前半句久久不息。   在这座燕京城的某个角落里,看着我……   威严而美丽的女人,怔怔地回想着梦中的最后,那个将一切奇迹铸而为剑的少年,最后深深看着她的眼神。   因离别眷恋而不舍,却又带着几分终将重逢的希冀与坚决。   他转过身,仿佛将要踏上一个新的战场。   “离儿……?”   以梦呓般的语气,始皇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带着些许迷茫。   “你醒了,吾友。”   直到维多利亚的声音将她唤醒,始皇才缓缓睁开双眸,眼前仍是酒店套房的客厅,她斜倚在沙发上,窗外夜幕已深,唯有灯火通明的第七会场传来阵阵喧嚣,不列颠的先王正站在她对面,脸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是啊,终于醒了。”   渐渐从回忆中苏醒,始皇怔然的神情也慢慢回到了往日的平和,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最后还留恋些什么,然后,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正色望向挚友。   “维多利亚,朕的灵魂刚刚被卷入了亚空间表层,做了一场梦。你在外界检测到她的力量波动了吗?有没有追踪到背后的亚空间坐标?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燕京的亚空间异常波动,就是那个女人在幕后作祟——”   始皇的声线沉着而冷静,有条不紊地问出了当下最重要的问题,不但如此,她的身侧更是有汹涌的以太波动浮现,随时做好了在搭档追查到亚空间坐标的情况下、直接打开入口杀入那个女人的国度。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却在她的眼前发生了。   “亚空间坐标吗……不,吾友,或许你现在应该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维多利亚轻轻叹了口气。   “另一件事?”始皇微微一怔。   “没错……”   带着复杂的神情,维多利亚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有些莫名的挣扎,但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然后,她侧过身,不再挡住始皇的视线,令墙壁上的电视机画面,完全展露在始皇的眼帘之中。   “——譬如,我们身边的第七会场里,正在发生的这件事。”   她拿起遥控器,将声音调到了最大。   于是。   下一个刹那。   随着容纳数万人的第七会场躁动的画面,嘈杂之音落入始皇耳畔!   那是灯火通明的巨大广场,罗马竞技场式的三面阶梯座位上,无数观众早已不复先前的安静,虽能维持不离开座位,但仍有无数嘈杂与喧嚣声回荡在空间中。   而引起这些声音的原因,则在整座椭圆形广场的北面,在那里,数十米高的巨大银白金属长方体仿佛叹息之墙般倚靠着会场墙壁,而此刻,在上官婉儿的指挥、和夏龙雀率领十八席大夏龙雀悬于高空的护卫下,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它的中央正被缓缓打开,展露出其中如星辰般耀眼而宏伟、更是开始微微泛起以太光芒的金色棱镜!   那是整个华夏仅有十三台的广域以太光谱扫描仪之一,上个世纪末,同样在第七会场,辉耀整个华夏北境的金色光柱下,少军主便是在它的照耀中,以人类第十一席上位英灵之身铸就了文明史的崭新奇迹。   而今天,这场举世瞩目的开幕式唯一的意义,就是在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刻,在燕京十三会场中再度将所有广域以太光谱扫描仪开启,令数十万华夏的新生代中,再度诞生新的光芒。   然而,此时此刻,在时钟的指针距零点尚远之时,第七会场的广域以太光谱扫描设备,竟已被缓缓打开。   这背后的意义——   这一刻,无论是第七会场的数万人,还是电视机前的始皇,心中都涌动起无穷的心绪。   不但如此,在这个世界上更多的地方,还有更多将目光投向这里的人们,因这一幕景象而震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不列颠的内阁议事厅,在备用计算系统的辅助下,看着刚刚恢复半分钟不到的虚拟银幕上映出的画面,那第七会场中缓缓开启的金色棱镜,无论是莫德雷德还是诸位重臣,瞳孔都不由得紧紧缩起。   “为什么会这样……所有的间谍都已经被歼灭了?!”   在巴黎的爱丽舍宫,整个帝国的重臣环绕下,神圣法兰西的皇帝高居王座之上,看着毫无战场迹象的主会场,耳畔依然是因皇权影响以致燕京间谍通讯中断的提示音,她紧紧皱起眉头,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冈格尼尔就要开始轰击了,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北美的教条禁区,钢铁巨座上的数据光影们凝望着眼前的画面,心中渐渐生起不详的预感。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目光在看着这座会场,不知有多少疑问聚焦在那座正在开启的金色棱镜,还有已然缓缓向外散发的金色光芒上。   ------------------------   “广域以太扫描设备已经打开,对外新闻直播也都切换到第七会场的画面,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不过……你刚刚不是说要在第七会场,为我献上最后的演出吗?”   夏素言看着身旁的楚离,露出的笑容,带着温柔而又有几分无奈的意味。   “——现在,为什么却跑到平流层了呢?”   这是平流层,在夜幕之巅亿万颗星辰的照耀间,万里云层尽在众人脚下,俯瞰大地,燕京的万家灯火仿佛连成一片霓虹,月光皎洁,盛京瑰丽,美得惊心动魄。   星空之下,唯有楚离、夏素言和尼采三人在此对酌。   楚离在两个女人的对面,双眸中的苍银之色已经消散,他坐在一柄金色光剑上,端着一杯会场为一切结束后的晚宴而准备的茅台酒,轻抿一口,黑色长发飘扬在夜色中。   “这里就是第七会场啊。”   面对夏素言的问题,他忍不住微微笑道:“不过只是垂直高度多了十几千米而已,今晚月色这么美,比起地面上几万人挤在一起的会场,还是在天上喝酒更有意思……反正现在狐狸也   还睡着,约定好的在皇家学园三个人一起喝酒的计划也要后推了,就提前在星空下喝吧。”   闻言,夏素言的眉毛微微挑了挑,将视线移向一旁端着酒杯却没有喝的尼采,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眼神。   “——所以……她就是为了担任妲己的角色,才被你拉上来的,对吗?”   余音落下,不但尼采扬扬眉,楚离的笑容也不禁卡了一下。   这话问的看似平淡如水,实则用心险恶,且不谈似乎在影射他和狐狸的肉体关系,更重要的是,所谓“妲己的角色”不就是在喝完酒以后被素言和他一起艹么?   “当然不是。”   叹了口气,楚离看了一眼尼采,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只是为了一起感谢你们而已……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是你们两个保护了我,还有从进京以来,你们为了保护我的存在不暴露给造物议会,而辛苦布置的那些计划,以及更往前的追溯……”   顿了顿,看着面前的两个智者,楚离露出淡淡柔和的笑意:   “你们既是智者,又是华夏和乌托邦的主宰,我恐怕这辈子都还不了欠你们的东西,所以,难得有机会三个人聚在一起,就先还你们几杯酒吧。”   扬起酒杯,楚离又是轻抿一口。   “……”*2   面对这种意料之外的答案,夏素言和尼采对视一眼,瞳孔深处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意味。   尤其是当把这个答案和楚离醒来后的那些表现联系到一起之后。   ——以她们对人性的理解,自然不难看出,楚离在梦境前后的微妙差别,简直……像是经历了某种心灵和肉体双重意义上的“成长”一样。   这怎么能让人不感到微妙的心情?   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毕竟不是这个。   “离……你真的打算挡下冈格尼尔的主炮吗?”   迟疑片刻,白衣少女还是轻声开口了。   以她的智慧,当然能明白楚离让她开启第七会场广域以太光谱扫描设备的原因是什么。   在设备开启后,当楚离毁灭冈格尼尔之光的刹那,照耀整座华夏北境的金色光柱,将像上个世纪末那样再度向世界宣告奇迹的诞生,并向燕京民众掩盖反击冈格尼尔的那一幕,隐瞒险些降临的战争,继续维系和平的时代。   而与此同时,在广域以太光谱反馈的资讯下,通过荷鲁斯之眼的第二世代观测系统,造物议会也将观察到,挡下冈格尼尔主炮的力量,并非来自于华夏武帝,而是……新生的上位英灵!   ——这将是一场威慑,换取二十年和平的未来。   然而,夏素言却有些难以相信,刚刚重获新生不久的离……能做到吗?   然而,看着两人的眼神,楚离却没有立即开口说些什么,而是将视线投向夜幕之巅,凝望着深邃的星空。   【皇权残余以太紊乱即将消失,狄拉克之海链接稳定,荷鲁斯之眼锁定燕京,诸神黄昏主炮预备发射——】   地球同步轨道上空,浩瀚无垠的宇宙空间中,十八座冈格尼尔天基卫星早已完成环形并联,自百慕大狄拉克之海超距传输的恐怖以太长河提供了近乎无限的能源,巨大的主炮炮口亮起幽蓝色的光芒。   只待皇权余波散去,毁灭便将自天而降。   良久。   楚离终于开口了。   “我的力量存在缺陷,不单是凡人身躯的缺陷,你们没有看到的,还有很多,这条道路没有任何前人走过,我只能用漫长的岁月去一步步踏平泥泞。”   顿了顿,他说出了更残酷的现实:   “就像今夜在挥出这一剑后,长达一周的时间内,我将失去一切战斗力,并陷入严重的虚弱状态,要花费大量时间卧床休养一样……而且,过程大概会很痛苦吧。”   “……”   纵然对世界等价交换的真理再清楚不过,明白如此的力量不可能不存在代价,已隐隐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楚离的话,夏素言的心脏还是仿佛被揪紧了一下:   “那……为什么还要坚持?”   短暂的沉默,然后,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淡淡的叹息。   “因为……某个人。”   说着让白衣天子一时怔然的话,黑色长发的少年望着天穹之巅,眼眸深处流露出几分深邃而复杂的意味。   这是一语双关,虽是指某个神祇,但更主要的还是在指某位皇帝,或许,他很长时间内都不知道该如何向素言去解释这背后的含义吧?   “——她在看着我。”   楚离轻声道。   这一刻,他微微闭上眼眸,仿佛能感受到两道分别来自天空与大地的目光。   一道于神座之上俯瞰尘世,高高在上,自五年前的撒哈拉黑焰战场之后,冰冷而残忍的意志跨越无尽亚空间降临在文明疆域,默默欣赏他最后的演出。   一道在这座燕京城中的某个角落,他最熟悉而眷恋的始皇,威严中总是带着几分温柔,她和他经历了漫漫十二个春秋的分别,经年不见,唯一再度于现世重逢的机会,已仅仅余下这最后的七天。   她们在看着他。   一个等待战争。   一个等待重逢。   所以,他要说……   “我在这里。”   楚离轻声道。   “——我在等您。”   他重复着。   ——用整个燕京以太疆域的无尽共鸣。 第一百章 于是,他和她的婚礼即将到来   光——   伴随无形的共鸣,有光明于这座古老的盛京降诞。   【我在等您】   当无形的呢喃响起的这一刹那,仿佛有流动的精灵弥漫在繁华大都会的夜幕之上,从长安街上的漫天云层,到十三会场的天穹之巅,无声的波动回荡在整个燕京的以太疆域上空,像是即将划破无边际长夜的第一道曙光,卷起整个无垠天空的完美风暴。   以太在颤抖,仿佛星空在燃烧。   这一刻。   盛京城中,有无数的视线投向天空。   在第七会场的广域以太光谱分析仪前,在金色棱镜释放出的点点金色微光中,上官婉儿和夏龙雀悬于高空,带着仿佛身梦中的神情,和身侧的十八席大夏龙雀一同望向天穹。   在第一会场的休息室中,大夏龙雀的护卫之下,苏天征缓缓睁开朦胧的睡眼,黄金瞳怔怔地凝望着天际比星辰更耀眼的金色曙光,与“天征令”同根同源、却截然相反的奇迹之力同华夏元帅产生共鸣,灵魂深处熟悉的温暖油然而生,令她感到无形的守护。   在主会场的阶梯座位上,喧嚣沸腾的人群中,加拉蒂亚碧绿双眸中的银色微光渐渐散去,她的意识从遥远的亚空间梦境中归来,静静地仰望天棚。   在她的身边,苏夏依然在沉沉睡着。   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威严而美丽的女人指尖轻触玻璃,怔怔地仰望着天空之巅的璀璨光明,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瞳孔深处满是难以置信的意味,微微张开的口型,像是在喃喃说出那两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字眼——   “离儿……”   不但如此。   在燕京之外,在华北平原之外,在这片已有五千年文明历史的古老土地之外——   还有更遥远的视线,向这里投来。   梵蒂冈。   这是欧亚大陆的另一端,和极东之地相距有数万里之遥,纵然是上位英灵,也难以感受到来自华夏的以太波动。   然而,此时此刻,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却有一对十四岁模样的双胞胎兄妹安静地眺望着极东的方向。   以亚当和夏娃为名的少年和少女有着几乎完全一致的精致容颜,如上帝亲手雕琢般,令任何人类都会为之嫉妒,那份美丽的程度,已经抵达了魅惑天赋全开后的苏天征般,凭借人类脆弱的意志根本无法将视线挣脱的地步。   年幼而美丽的他和她,都有着瀑布般柔顺的金色长发,一袭修长的纯白圣袍,胸前的十字架,除了少年和少女脸型间细微到难以辨别的差别,几乎没有任何能将两人区分开来的事物。   就像苏天征一般,“西方审美观的极致”,是全世界对这两个孩子完美容颜的公认评价。   ——就像“欧洲最强次位英灵”的称号一样。   少年和少女凝望极东。   良久。   “是……她的预言里,提到的那个人吗?”   亚当说。   “大概。”   夏娃说。   于是,其中一个孩子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淡淡笑意,而另一个孩子眼中则流露出找到最棒玩具般美丽的愉悦。   “——太棒了。”*2   他和她用同样悦耳的声线说。   --------   燕京,夜幕之巅。   黑色长发的少年背后,狂暴而恐怖的剑之虚影再度显现,齿轮般纠缠而又熊熊燃烧的天之剑,在深沉的夜色中释放出耀眼的光,三千里山川江河之间,有无尽以太之海汇聚于此,令剑之影渐渐化虚为实,比星辰更璀璨,比黎明更耀眼。   ——上位破碎之理为剑,始皇天权之座为鞘,银之匙为引,天征令为术,集结一切奇迹之总成,是为人类第十四席上位英灵的最强之道。   此时此刻,映入夏素言和尼采眼帘的世界,像是光的海洋。   “这就是……你的剑?”   从那句“我在等您”之后便微微怔然的夏素言,半晌后,才轻声问道。   “在我取回最强之名前,你们可以叫它天之剑。”   在以太风暴缓缓汇聚为剑躯的光之海洋中,楚离说道:   “上位英灵拨响理后的皇权一击,虽然和我五年前抵达天权境界的那一剑难以比较,而且一个月只能用一次,用完还要虚弱一星期……但却已经不再是此生唯有一次的奇迹。”   ——始皇天权之座所铸的剑鞘,不但足以完美永久收纳天之剑,抑制它的崩坏,限制它的力量,并令它不至于在拔出后便无法收回,而且,纵使天之剑是以燃烧英灵之理为代价而换来的至强武力,它也依然能在三十天的时光中,汲取无尽以太之海,来渐渐修复燃烧的那一部分理之碎片。   不但如此,等到楚离再度踏上更强的层次后,座之鞘还将出现新的蜕变。   这便是始皇给予他的未来。   现在,到最后的时刻了。   只需要他挥出天之剑,这最后的盛大演出,便将在照耀华夏北境的金色光柱中,华丽的落下帷幕。   不过,在这最后的时光中,楚离却没有表露出太过焦躁的神色,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与大地,良久,似乎想说些什么话,但直到很久之后,才终于说出口来。   “等到挥出这柄剑后,我大概就会失去意识,明明这么美的月色,但也不能跟你们喝酒了,倒是有点可惜……所以,就先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把该做的事做完,再睡过去吧……”   “……”*2   对面的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露出几分异样的色彩。   尤其是夏素言,身为正牌未婚妻的她,面对这种第二次疑似同时对两人告白的“月色真美”式抒情,再回想起先前楚离和尼采的那些暧昧,微妙的心情更是难以抑制。   就连素来淡漠的尼采,此时也不由得挑了挑眉。   “别误会了,这可不是表白的意思,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看着两人的眼神,楚离微微一怔,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   然后,笑意渐渐变得柔和。   “只是感谢罢了。”   面对默默守护了他半生的两位策士,黑色长发的少年说道:   “——以一枚棋子的身份,对执棋半生、付出了无数心血的策士,所表达的感谢。”   从欧亚大陆的万里逃亡,到巴别塔上的三年相伴,从世纪方舟到今夜燕京,他漫长的道路坎坎坷坷,一度登上巅峰,又一度坠下渊底,伴随着战火,脚步更是踏遍了七洲四洋。   在这么长久的时光之中,他的命运仿佛难断的丝线般与面前的两位智者纠缠在一起,她们一次又一次的布局令他一次又一次挣脱死亡的枷锁,就像命运的半身,她们弥补了昔日人类第十一席上位英灵的缺陷。   而同时,她们也令他有了最难以偿还的亏欠,不像对始皇般许下守护这片土地的无言承诺,不像对狐狸般有着皇家学园时的相依相守,不像对岚之王般有着守夜人的牺牲,也不像对那个人般留下了他最珍贵的遗产……唯有对眼前的两位智者,这么多年的时光中,他却只能偿还微不足道的一点又一点。   当他再度于深渊之底重获新生,来到了星空之下的最高处时,亿万颗耀眼星辰的照耀下,在他身旁的,依然是这两位不变的策士。   她们还是在守护他。   那么,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说的话……与他必须要做的事,也就再清楚不过了。   “今夜月色很美。”   凝望着眼前微微怔然的两位策士,黑色长发的少年露出淡淡的微笑,他轻声开口。   “但这并不重要。”   这一刻,在大地上的第七会场,万人沸腾的广场中央,广域以太光谱扫描仪释放的点点光芒,终于感应到来自天穹之巅的无形共鸣,在潮汐般的扩散之中,金色的光辉从第七会场向外扩散,开始联结,开始凝聚。   ——在华夏九州的瞩目中,有金色的璀璨光柱升腾而起!   “因为我在这里。”   这一刻,在地球同步轨道之上,十九座天基卫星并联成环的冈格尼尔主炮口中,自狄拉克之海降临的以太长河,带着银白色的死亡气息,释放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贯穿整个地球大气层,向这座古老的燕京城袭来。   ——在天与大地的见证下,有毁灭的诸神黄昏自天而降!   “请看着我。”   这一刻,在夜幕之巅,黑色长发的少年伫立在自己的两位策士前,他的后背朝向天空,为她们挡下来自星球之外的死亡之光,他的目光久久地凝望着眼前的两人。   “这一次……”   这一刻,在少年背后,在照耀华夏北境的金色光柱间,在撕裂燕京苍穹的毁灭之光下,狂暴而恐怖的天之剑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三千里天幕,十万八千剑与火,斩尽万里山河!   而在这毁灭一切的风暴之间——   他对她们说:   “——我来守护你们。”   (第三卷,终)   ----------   ----------   PS1:存在许多不完美的一卷,只希望用最完美的结局来弥补,所以十一小时,推倒重写四次,改了九遍,希望大家能满意。   PS2:请期待下卷,燕京后篇。   PS3:你们可以猜猜标题里最后的婚约者是不是素言…… 第一章?艹狐离   夏夜,蝉鸣。   深夜四点,紫禁城依然笼罩在一片苍茫的夜色中,皎洁的月牙在亿万颗耀眼星辰的簇拥间洒下银白的光辉,从祖龙阁到中央军部再到上议院,这个国度的权力中枢沉浸在安静之中,就连隐隐约约的蝉鸣,带给人的感觉,也是让这份寂静更浓郁了几分。   夜静得出奇,带着淡淡的落寞。   这是醒来后的楚离,对这一切的第一感官。   浑身剧痛,就像刚被强x过。   这是第二感官。   “……该死。”   这是祖龙阁卧室的雪白大床,熟悉的天花板,落地窗前有一地月光洒落,楚离躺在床上,朦胧的困意依然笼罩着他的意识,令他难以睁开睡眼。   然而,浑身上下难以忍耐的疼痛感,却令楚离感觉自己像是被开着天征令的狐狸压在床上蹂躏了整整一个晚上,每一处肌肤都弥漫着又酸又麻的隐隐痛意,不但如此,还有发自灵魂的疲惫、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的无力。   就连当年第一次着了魅惑天赋全开的狐狸的道儿、整整一夜没睡着、第二天艰难爬起来时的感觉,都比不上如今。   连身上的被子,都令人感觉是那样的沉重。   “这……还真是糟糕。”   半晌,楚离终于勉强适应了这份痛楚,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会儿,怕是连加拉蒂亚,不,连苏夏都能一只手把他给打晕绑走。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拔剑后的虚弱期真正降临时,他还是忍不住对现在这个十五岁少年体质的身躯有些叹息,毕竟,就算是当初撒哈拉一战结束后彻底残废的他,也仍保留有上位英灵的血脉躯壳,多的不说,上天下海挡子弹都是基本功,也没有患上人类疾病的风险。   而现在,单单看看身上暖和的夏被,楚离就有种无奈的感觉——不出意外,这肯定是素言担心他在冷气下着凉,才给他盖上的,还异常贴心地掖好了被角,一副姐姐照顾未成年弟弟的既视感。   如果不是很快便将恢复至昨夜的至强战力,十五天后便将能再度拔出天之剑发出上位英灵的皇权一击,恐怕他现在都有种吐口血的冲动。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   重点是,素言和尼采现在在哪里?   楚离眨眨眼,这两人总不会丢下他搞百合去了吧?怎么说也应该有一个留下以太投影看护才对,但床边和椅子上好像都没看到有人在……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地忍住痛楚,有些艰难地移动脖颈,环顾四周……   然后。   “……?”   当看到大床另一边沉沉睡着的素雅少女的那一瞬间,楚离的脑海中的思维运转,下意识地卡了一下。   这一刻,在他的眼前,十五岁模样的夏素言,没有盖被子,穿着雪白的薄纱睡裙,长发及腰,美丽的锁骨、纤细的小腿和白皙的小脚裸露在外,跟小时候一样习惯性地侧着身,面对着楚离,虽然因冷气开得有些大而微微蜷缩身体,但神情却安然而温柔,隐隐流露出几分幸福的感觉。   幸福的感觉。   一副事后的模样。   这一刻,眼前虽是正牌未婚妻,但过去半生中从未和素言有过同宿一床经历的楚离,心中还是浮现出隐隐的崩溃感。   尤其是当他联想到周身的酸痛感之后,世界观咔嚓碎裂的声音更是悄然在耳畔响起。   ——喂喂喂,重度虚弱症患者你也下得了手吗?   好在,就在楚离心中有吐血冲动的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远远隔开,和事后二字绝对不可能相干的状态,不但如此,大概是怕影响到他的睡眠,夏素言并没有和他共枕共被,而是独自一个枕头,躺在这张大得过分的床的边缘。   ——温柔,礼貌,带着“夫妻相敬如宾”般的优雅,远比尼采、苏天征乃至是始皇,更矜持的多。   而且,几乎没什么力量的以太投影,或许还有童年身躯的生理习惯,让她一入眠便睡得很静很沉,纵使楚离的轻声低语也没能将她吵醒。   在她的枕头上,放着一张字条。   【有些累,休息一会儿,醒了的话,叫醒我就好】   “累?”   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字条,楚离眨眨眼,然后看着睡得很香的白衣少女,这才明白过来:   “也难怪,差不多两天两夜没睡过觉了吧,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身体不累,精神也有些撑不住了。”   他凝望着素言安然的睡颜,和她礼貌的距离,半晌,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意。   也是,即使是成为了武帝,以素言骨子里的性子,还是会在意某些“仪式性”的东西,就像她虽然提出了很多过分的要求,但每一件事却都要先征求他的同意,就像现在,明明是正牌的未婚妻,在他没有清醒意识的情况下,她却还是坚持着这种相敬如宾的姿态。   久久地看着她,楚离慢慢伸出指尖,想要轻轻撩起她耳畔的黑色长发。   然而,到了关头,他却又停住了动作。   “再多睡一会儿吧。”   看着字条的那个“累”字,楚离还是收回了手。   ——难得的温馨,难得的安眠,又何必为了没什么意义的争取时间,而唤醒这么疲惫的她?   不但如此。   短暂的犹豫之后,忍着剧烈的疼痛,楚离缓慢而艰难地将身上的夏被摊开来,也盖到了床边的素言身上。   又是片刻的犹豫。   然后,他还是翻了两个滚,来到和素言近在咫尺的地方,和她枕在了同一个枕头上。   字条轻轻滑落。   他伸出手,为被窝里的白衣少女掖好被角。   做完这一切,难耐的疼痛感已经让楚离的额头有汗水滑落,脸色也微微苍白了几分,但看着面前微微蜷缩的身体舒展开来的少女,他却还是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意。   “……有时候,也不用礼貌的那么过分啊。”   离得这么近,已经能嗅到她淡淡的体香,和成年女人容易勾起荷尔蒙冲动的刺激不同,夏素言发间与身上的香味,带着青春期少女特有的淡淡清香,并不能让人心生旖旎,反而让人的杂念为之平复。   就像沾着雨珠的水仙花。   只是看着眼前素雅少女柔和的表情,即使她毫无防备,还穿着容易引动邪念的雪白睡裙,却也让人难以生起什么亵玩的冲动。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爱情劣势的天赋,尤其是和狐狸那种完全在另一个荷尔蒙极端的BUG级魅惑天赋相比……就算是威廉尼采式的无情冷漠也比这更能带给人诱惑。   但看着这样的素言,楚离的心灵却渐渐从昨夜的战火余烬中,真正回到“家”一般的感觉,变得宁静而空灵。   “……再多睡一会儿吧。”   良久,楚离轻声道。   这一次,是对他自己说的了。   墙壁上的时针才刚刚走到四点,平心而论,现在他或许可以做很多有用的事,无论是研究昨夜的繁多情报,还是思考如何应对黎明降临之后的局势,甚至是不顾节操地唤醒素言和她做一些恋人间有趣的小游戏……都比现在再去睡觉要好得多。   但不知为何,他却沉浸在这份淡淡的温馨中,不想再去思考别的什么事。   一切,等到黎明降临之后再说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楚离久久地凝望着眼前水仙花般的白衣天子,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这一刻。   夜幕之间倾泻而下的月光洒落在这对恋人的身上,温暖的气息停留在这个小小的卧室之中。   仿佛一幅定格于此的油画,上面是最美好的回忆。   温馨的氛围,仿佛将永远不会再消失。   嗯。   是的。   如果……   一道来自窗外的、极其微妙的轻响,没有落入楚离耳畔的话。   【——叮】   微不可察的响声回荡在夜静如水的世界中。   “……?”   带着微微的迷茫,楚离下意识地轻轻抬起头,将视线投向声音的来源,大床前的落地窗外。   然后。   “……!!!!!!!!”   下一个刹那。   楚离的瞳孔难以置信地紧紧缩起。   【——叮】   同样的轻响,再度回荡在夜静如水的卧室中。   然后。   在楚离的眼中。   在落地窗外。   名为苏天征的华夏元帅,一袭漆黑的元帅军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祖龙阁之巅,她的一只手卡在外墙上,一只脚踩着突出的飞檐,没有流露出一丝以太波动,元帅权限之下,也没有惊扰到任何警报。   此时此刻,她正用黄金瞳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落地窗,玻璃覆盖有保护膜,从外向内看不到任何事物,所以她也没有发现楚离的视线,只是在认真地寻找着窗沿的反锁处。   她用另一只手,以微不可察的动作,和无可匹敌的力量控制,从外向内,缓缓打开落地窗,并随时做好准备,在窗户开启的一瞬间,挡住从高空袭来的狂风呼啸。   虽然技巧很生疏。   但是态度很认真。   ——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采花大盗。 第二章 素言:我全都要   天征令的武道为苏天征带来对力量控制细微到宗师级的造诣,再加上英灵血脉赋予的强大躯壳,因而她即使没有御使以太,单凭肉体也能从外向内打开死锁的落地窗。   指尖轻抵、暗劲外发、无形震荡回响,落地窗的嵌合处悄然开启,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   真是白瞎了武神的名号。   楚离神情木然地看着这只初入江湖就敢摸上皇帝寝宫的采花大盗,心中有十万条亮金金的狐皮围巾洋洋洒洒从天而降。   这一刻,他对长大后的狐狸肆无忌惮地步的认识,有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新高度。   ——素言都变成了能把你吊起来打的巅峰上位英灵加紫禁城天子,你还敢玩小时候那一套可啪的把戏吗?就算这里的是以太投影你也不能这么皮啊!   ——你会被艹的,我跟你讲你这样绝对会被素言艹上整整一夜的!而且艹完以后大尾巴毛还会被做成狐皮围巾过冬的!   然而,无论现在他心中有多少句不得不说的mmp,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祖龙阁,一个虎视眈眈的神洲武神,一个沉沉熟睡的羸弱素言,一个重度虚弱的无力自己……   搞不好,这狐狸还真有可能成事啊……   就这样,带着几近吐血的冲动,楚离眼睁睁地看着狐狸打开了落地窗。   【呜——】   伴随着微不可察的最后一声轻响,落地窗终于被缓缓开启,而也就在这一时刻,祖龙阁之巅的呼啸狂风也倒灌入窗户的缝隙,即将卷起屋内的一切纸屑灰尘。   然而,也就是在同一刻,千分之一秒间,楚离感受到熟悉的天征令之道卷动以太之海,苏天征一手扬起,刹那间封锁了背后方圆百米的风源,并在这千分之一秒内,闪电般地跃进卧室,紧闭窗户。   悄无声息,一气呵成。   所以说,真是白瞎了武神的名号。   就这样,带着悲伤的心情,楚离的视线,终于和转过身的苏天征,四目相对。   “……”   “……”   这一刻,长夜至深,倾泻而下的月光间,黑色长发的少年和被称为神洲武神的英灵久久凝望彼此,时光仿佛于此定格,唯美梦幻,就像一场盛大的史诗即将拉开帷幕,他和她的故事将开启新的篇章。   唯一遗憾的是,英灵小姐并没有对少年问出“你他娘的就是老子的妈斯塔吗”这句经典台词。   “……果然吗?”   苏天征一袭漆黑的威严军装,面无表情,她的黄金瞳中缓缓扫过雪白大床上的一切,目光最终停留在同枕共被的楚离和夏素言,那近在咫尺的亲密姿态上。   还有素雅少女脸上淡淡幸福的表情。   然后,虽是心有准备,但神情冷漠的元帅大人眼中,还是渐渐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几分妒忌。   自作孽不可活。   凝望着苏天征眼中的隐约妒火,楚离分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真理性。   ——早知道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再醒,就算在梦里被狐狸压醒,也比酿成现在这幅完全无法反驳的事后现场强啊……这后果简直是给后续play的激烈程度加了足足两吨TNT炸药。   所以说,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似乎因两人同床共枕的画面而陷入莫名纠结的苏天征,楚离额头冷汗微微滑落,他的脑海中思绪如电光火石般飞转,连忙转头看向枕边的夏素言。   素雅的白衣少女睡得依旧很沉,丝毫没有被那些小小的声响惊醒,甚至因为近在咫尺的他呼出的气息,而露出了更安然温柔的神情。   “这个时候睡得这么死算是怎么回事啊……你命格里就是天生犯狐狸吗?”   楚离一时有种哭笑不得的冲动,但现在指望素言肯定是不行了,他总不能直接叫醒她,这样天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难道对狐狸束手就擒?还是尝试劝导这位残暴的武神大人放过摧残一个重度虚弱期的(表面)未成年儿童?   看着一步一步缓缓走来的苏天征,楚离额头流下的冷汗越来越多,而当面无表情的元帅大人愈发逼近时,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我觉得在你做出下面的事之前,我有必要声明几点……”   用压低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微弱声线,楚离看着眼前的狐狸,苦笑道:   “首先,我和素言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不然你可以看看她胸口的守宫砂,其次,我刚刚挡下一发冈格尼尔主炮,连转转头都疼得哆嗦,而且体质只是正常十五岁小孩子的水平,你不至于残暴到连这种状态都要下手吧……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难道不怕素言醒过来以后的后果吗——”   然而,这话却只是让悄无声息走来的苏天征,微微扬了扬眉,依旧面无表情,脚步也并未停滞。   她终于来到床畔,然后,在楚离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绝望感中,用精妙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道,把他从素言的被窝和枕头上轻轻抱起,在没有惊扰到床边女孩半分的情况下,把他放到了原来的位置。   然后,元帅大人轻轻褪下长靴和袜子,赤足来到床上,跨坐在了楚离的身上,她双膝发力微微凌空,暂时没有压上去,只是用刚刚那幅冷漠中带着几分妒火的眼神,俯瞰着他。   而在这时,楚离也发现了一点异样之处——正如素言前次提到过的那样,祖龙阁卧室的床垫是始皇当初做过特殊处理的中央加固型,两侧的压力基本无法互相传导,左边多了一只狐狸,并未给右边带来什么震动。   于是,他的表情更加绝望了。   ——艹,这样狐狸就算跟他在床上玩个四十八式,只要按住他的嘴、再控制好自己的呼吸,也不一定能把边上的素言给吵醒啊!   “喂喂喂,狐狸,你这样做真的过分了啊……”   最后的退路被斩断,楚离的心情终于彻底方了起来,他仰望着元帅大人眼底的冷漠,并不知道这份过度冷淡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毕竟他落到素言手里也不是一天了,按理说狐狸怎么也该勉强接受现实,至少不至于冷漠到这种地步才对。   但他丝毫不怀疑,这种状态下的狐狸,很可能不会再去在意他的疼痛问题……虽说重逢后这段时间没怎么施暴过,但她小时候可是不止一次把他揍到爬不起来的性子。   然而。   就在下一刻。   出乎意料的声音,却从苏天征的口中响起了。   “不要多想。”   同样是压低到极限的微弱声音,元帅大人从跨坐的姿态缓缓俯下身,整个身躯压在他的身上,侧颜贴紧他的耳畔,口中呼出带着冷漠意味的香气:   “——我是来问你话的,老老实实回答,我就不会当着素言的面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   但你现在做的已经很过分了好吧……   当两个又大又圆的球状物体压在胸口,和女人丰满温软的身躯一起,为楚离带来难以抑制的感官刺激时,剧烈的酸麻痛感也随之浮上心头,就像每一处肌肤都被小奶猫的尖牙撕咬般,让他一瞬间倒吸了一口气冷气,甚至有些眼冒金星。   所谓天堂中的地狱,大概就是如此。   “……”   即使因角度问题而看不到,在楚离微微痛苦的反应,苏天征冷漠的眼神中还是闪过一丝迟疑和犹豫之色,只是终究没有起身。   “不用担心,只有三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带着微微冷漠的语调,她轻声道:   “第一,你跟素言的计划究竟是什么,第二,昨天晚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第三,素言究竟知不知道我们的肉体关系……我要真相,而不是你跟素言商量好之后的版本,所以才会在天亮之前到这里,回答我,我就立刻离开……我也不愿意冒险。”   顿了顿,在楚离一时僵住的反应中,她的黄金瞳微微眯起,露出了有些危险的意味,道: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回答,我也不介意重温一下童年的温馨回忆……不要想着呼救,我昨晚和素言的这个以太投影开过一场会,我在她的咖啡里下了重量的安眠药,就是她小时候喝的那种版本,足足可以睡到明天早上八点。”   “换言之,我还有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在这张床上‘审讯’你,刚好,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很适合……我想你不会期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享受’的,所以,老老实实说出来,ok?”   ……o个jbk啊!   当听清狐狸口中的“安眠药”三个字时,楚离的心情终于彻底沉入了谷底——这还玩个屁啊!狐狸为什么这时候智商忽然上线了?这下剧本简直分分钟变成狐狸艹完他再艹素言的节奏了,整整四个小时的安眠药分量,还是小时候喝的那种……   等等。   ……小时候喝的那种?   不知为何,这一刹那,楚离的大脑忽然微妙地卡了一下。   然后,仿佛联想到了某个可能性,他本就微微苍白的脸上,血色又少了几分。   再然后。   他下意识地将眼角的余光投向床边。   ——看到了带着奇异眼神、轻轻睁开双眸的夏素言。 第三章 狐狸:我选择死亡!   死神的凝视。   当素雅少女的那双眼眸与楚离四目相对时,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这个词。   嗯,某种意义上很不礼貌,毕竟眼前的人是他的正牌未婚妻,大半夜睡醒了看他一眼,不是很正常吗?   ……前提是床上没有一只正在压着他、并口口声声说要艹他的母狐狸。   这一刻,被狐狸压在床上的他,瞳孔深处倒映出素雅少女的眼神,令他感受到一股从头发梢直到脚后跟的凉意。   嗯,倒不是说素言的眼底满是杀意这种画风怎么看怎么不对的情况,在楚离视野中,侧着身子枕着枕头的夏素言,眼中仍是一如平日的柔和。   她应当醒了多时,没有朦胧的困意,正静静地看着他和狐狸的暧昧姿态,深邃眸底流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意味,仿佛一切尽在局中的沉着、对恋人被占便宜的微微忧郁、对这般龌龊景象早已习惯的淡然、打量狐狸时令人读不懂的微妙……   林林总总纠缠在一起,让楚离难以看出她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是主动踏进陷阱试图反客为主留下狐狸的把柄,还是单纯地想要借着机会把他和狐狸给一次吃干抹净,他都无法知晓。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那就是他和狐狸都要凉了。   “……我不知道素言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觉得,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无论素言给出了什么诱惑还是惩罚,都并不足以让你冒着后面那些代价来严守秘密,所以,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一些……”   苏天征的轻声呢喃仍在继续,她完美的身体压在黑色长发的少年身上,唇舌在他耳垂处吐出温热的气息,不但如此,她白皙修长又微微冰凉的一只手,也缓缓落在他的腰间,从睡衣下摆伸入其中,沿着肌肤缓缓向上滑动。   “不是吗?”   元帅大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危险笑意。   虽然看不到,但想来她的表情一定是冷漠中带着愉悦。   只是不知道,如果她这时候转过头,看到醒过来的素言,还能不能得笑出来。   蠢狐狸就是蠢狐狸,这辈子都没救了。   楚离以绝望的心情,如是想。   这大概是他这一辈子里令他最想死的场景了,远比当年皇家学园时更想死——十二年好歹他不知道真相,素言大概也是相隔甚远、闭着眼睛用以太感知画面的。   而现在的场面,则是他被未婚妻的闺蜜、华夏的元帅大人压在身上亲热,睡醒的未婚妻、紫禁城的天子小姐在床边睁着眼睛饶有兴致地观赏,似乎还将在不久之后加入战斗……   哦哦哦哦这都是什么破事啊啊啊!史书里都没这么乱的贵圈吧!   【素言……你……究竟要干什么?】   在俯下身的苏天征看不到的角度,楚离带着满头的冷汗,用口型对夏素言问道:   【你……该不会是跟之前开过的玩笑那样……真的想对狐狸下手吧?】   虽然三番五次的有过这种玩笑式的对话,但事实上,楚离一直都是不觉得素言真的会对狐狸动什么上床的心思。   即使狐狸的颜值冠绝东方,不再压制魅惑天赋以后更是到了男女通杀的可怕地步,但素言毕竟是巅峰上位英灵,小时候没睡着的那些晚上,也肯定不止一次亲眼看到了亢奋到魅惑全开地步的狐狸……也没见她当场忍不住、或是借着洗澡泡温泉换衣服的借口对狐狸做些什么啊?   一个拥有隐忍半生的钢铁意志的皇帝,区区次位英灵的血脉魅惑,又怎么可能让她真正动摇?   楚离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看来,难道承平盛世真的能腐化任何任何雄才大略的天子吗……   然而。   面对他的问题,眼前的夏素言却并没有开口回答。   她的眼神依然带着奇异的色彩,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上下其手的狐狸,不言不语,没有任何动作。   “……还真是嘴硬。”   而在这时,耳畔狐狸的声音又把楚离拉回现实,那道声线中带着微微愠怒的意味。   因素言的存在而长久沉默的他,似乎被被苏天征认为了死鸭子嘴硬,和对素言托付秘密的忠贞不二,于是元帅大人话语中的不爽和妒火越发高昂:   “才一天时间,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明明昨天还那么怕她,一天过去就上床也就算了,还忠诚到这种地步……我又不是要让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单单回答几个问题而已——最后一分钟,你要再不说,我就真的上。”   言罢,苏天征从黑色长发的少年身上爬起来,恢复跨坐的姿态,但这一次不再双膝发力,而是真的坐到了他胯间的敏感部位上。   不但如此,她还伸手解起了自己胸前的元帅军装纽扣,三下五除二脱下外套,展露出其中的黑色内衣,然后开始粗暴地解起了少年睡衣的纽扣,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就解开了一半。   她俯下身,唇舌落在少年白皙的锁骨间,双手熟练地伸进上下衣,游走起来。   ——卧槽。   伴随着粗暴动作带来的剧烈疼痛感,楚离眼前一黑,浑身上下被撕咬的痛楚源头像是变成了狼犬,尤其是苏天征整个身体的重量落在某个部位,那感觉简直是被满舌肉刺的小奶猫给舔了一下,在美好的触感之余,令人痛的几乎痉挛起来。   你特么这么玩,能上成才有鬼了!   素言你到底想搞什么啊!再这样你未婚夫就真的要当着你的面被艹了啊!   这一刻,看着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的夏素言,楚离真真正正的有种从祖龙阁之巅一跃而下的冲动。   然而。   也就在楚离的心态逼近崩溃的时刻。   局面,终于出现了扭转。   “嗯……离……”   当苏天征的舌头已经舔起了脖子,微微冰凉的手也即将逼近某个部位时。   夏素言一声轻柔的梦呓,在夜静如水的卧室中响起,宛如一声炸雷,让两个人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轻一点——”   素雅的白衣少女在枕头上轻轻翻了个身,眼皮微微动了动,梦呓声仍在继续,却渐渐变得小了起来,俨然是即将醒来的征兆。   “……”*2   下一秒钟,楚离有幸见到了今生今世所看过的最精彩表演。   没有之一。   “……!!!!!!!!”   第1秒。   当夏素言的梦呓声响起的时刻,苏天征的黄金瞳彻底僵硬,先是天塌地陷般的不可思议,紧接着是错愕、惊讶、震撼。   直至世界末日降临般的恐惧。   然后。   ——楚离看到了这世上最快的速度。   残影。   第2秒。   在楚离的视网膜中,刹那闪现了一连串超越极限的残影。   先是苏天征的双手,在黄金瞳间弥漫的恐惧中,神洲武神的两手落在楚离的胸膛上,以毕生武道的精髓造诣所成,在半秒钟内将所有的纽扣合上,又将凌乱的衣物整理好,再是半秒,人类视力甚至无法反应的空当,被抛在床尾的漆黑元帅军装重新被夺回手中,其速之迅捷,宛如惊天一剑!   再然后,瞳孔紧紧缩成一点的苏天征,刹那间环顾四周,以纵横沙场十二年的敏锐战略嗅觉,瞬间捕捉到了唯一适合隐藏自己的地方——这张大床的床底!   第2.35秒。   在最后的一抹残影中。   苏天征,消失了。   “……”   衣着整齐的楚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卧室。   ——卧槽。   重逢以来,楚离终于亲眼见证到了全球最强次位英灵、华夏元帅苏天征的恐怖力量。   ……虽然是以一种根本没法拿出去见人的悲伤方式。   而也就是在此时。   “离……你也醒了啊?难怪朕刚刚好像听见有什么声音,现在……才四点吗?”   当苏天征躲进床底后,夏素言再度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唯剩下楚离的大床,带着温柔的表情,分明是早已料到的模样。   可她轻声开口,却带着梦醒时分的朦胧和无逻辑性。   而自称,也替换为了“朕”。   “四点啊……天亮还要等很久呢……离,你在做什么呢?为什么……要叫醒朕?”   天子的声音仍在继续。   “……”   楚离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夏素言的温柔表情。   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然后。   他就发现。   这个预感成真了。   “是……想再做一次吗?”   夜静如水,月光洒落,伴随着几分“新婚夫妻”般的幸福感,白衣少女淡淡朦胧的温柔声音在卧室中响起,带着几分无奈:   “真是的,明明昨晚才折腾那么久,天还没亮,怎么就又开始了……算了,想做的话,就再做一次也行……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   于是。   这一刻,在楚离紧紧缩成一点的瞳孔下,夏素言带着温柔的表情,掀开被子,缓缓坐起身来。   这一刻,在苏天征彻底呆滞的神情中,床板之上,纯白睡裙纽扣解开的声音轻轻响起。   下一刻。   床上与床下的两人,都清晰地听到了同一句话。   “——毕竟,我们待会儿还要一起玩妲己呢。” 第四章 妲己,真是太棒了啊   “……还要一起……妲己呢……”   这大概是苏天征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当夏素言轻柔的声线落入床底的金毛大狐狸耳畔时,华夏的元帅大人整个身体都僵硬在了当场,绒绒的大尾巴炸起了毛,黄金瞳中更是流露出彻底陷入呆滞的色彩。   一起玩?   素言,和离?   一起玩……“妲己”?   喵喵喵喵喵???   这一刻,世界末日降临般的恐惧已经不足以形容苏天征的表情,这俨然是亲眼见证宇宙大爆炸的懵逼等级。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来元帅大人在爬上祖龙阁之巅前,绝对不会想到过此时此刻的情景:不但当面骑脸ntr的计划全盘失败,反而躲在床底下成了被ntr的一方,甚至……撞破了自幼相好的亲密闺蜜兼皇帝陛下对自己赤裸裸的侵犯欲望。   这一次,不再是天子寝宫被两个圆鼓鼓的球状物体压在脸上时,那种天子小姐令人琢磨不透的暧昧态度,而是不加任何掩饰的独白,撕裂了往日所有闺蜜、君臣间手足般亲密的伪装,唯留下话语中抑制不住的、那种对“渴望已久的美好事物”的占有欲。   ——虽仍是温柔的语气,但苏天征却能清晰无比地听出那背后的肉欲成分,她……过去从未在素言身上感受到的东西。   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在做梦吧?素言那种性子……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欲望,怎么可能想出连她都不敢想的玩法?   抵达极致的惊惶,令苏天征躺在床底,呆呆地凝望着眼前的床板,眼神发直。   而且,最令人恐惧的,还不单单是上面的那些真相。   最大的问题是——   素言这种几乎“刻意”的说辞……好像已经发现她在床底了?   床上的那个难道是本体?   她,大概好像可能也许就要被从床下揪出来被两个人给轮流……不,一起上了?   当这个念头浮现而出的一刹那,苏天征顿觉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在今天登上了毕生愚蠢的最高峰,自投罗网和送货上门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种愚蠢,简直是案板上的肉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然后自切N刀丢进油锅加盐加醋变成红烧肉再跳进客人嘴里……   Mmp,简直是一条龙服务!   这一刻,苏天征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了片刻之后将会发生的、清晰无比的画面,她甚至看到了被素言和离一前一后夹成三明治的自己,那种被塞住嘴按住手脚以后掉着眼泪呜呜叫却无法挣脱的悲惨画面。   我选择死亡。   她想。   然而。   就在元帅大人濒临绝望的时刻,   命运的魔爪,却仿佛因猎物的恐惧而有了半分的怜悯,勉强给她下了一张“缓期行刑书”。   素言温柔的声线,再度回响在卧室中。   “所以说,这一次可不要玩得太过火了……朕已经让东皇太一给妲己发了邀请函,让她处理完军务后就来赴会,国库里的猴儿酒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只要哄着妲己喝下去,她就会睡上整整一天,到时候无论是你还是朕,想怎么做,都可以尽兴地来,反正,等到妲己醒过来以后,她什么都不会记得——”   “……”   苏天征微微一呆。   “……”   楚离听着夏素言那份温柔中隐藏着侵略肉欲的奇特语气,感受着隔着单薄的纯白睡裙、缓缓贴上身的青涩少女肌肤触感,咽了口口水。   他现在并不想思考狐狸的心理阴影面积,因为他自己的阴影已经大到让他额头流虚汗的地步了。   唯一能为之庆幸的,就是素言在说出那句玩妲己的话后,还是就给了个“邀请函”的理由,而不是直接揪出床下的狐狸,然后把她按到床上扒到光溜溜,让局面彻底堕落到毫无回旋余地的地步。   所以,应该……还有转机?   “素言,你难道真的对狐狸……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吗?”   楚离看着裹着被子来到他枕边的夏素言,望着她淡淡的笑意,艰难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没有过这方面的倾向啊……如果是玩笑,最好还是别开的这么过分了……”   他试图用曲线救国的方式给床下的狐狸一些心理支撑,以免她扛不住压力然后暴走拆掉祖龙阁。   一边说,他一边拼命地用眼神示意素言,让她不要玩得太过火。   他的尝试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不,小时候没有这方面的倾向,并不代表长大以后不会被潜移默化地扭转过来啊……只是妲己小时候还没长开身子而已,单单凭借那张脸,就算再美,也没能让朕真的对她感性趣,朕是等到她从冰岛回来以后,才逐渐有这方面的心思的。”   说着真假难辨的话,夏素言的淡淡笑意越发奇异,她贴上楚离的耳朵,轻声笑道:   “这也是没办法嘛,离,你不懂,是因为你还没看过妲己光着身子的样子,单单元帅制服的魅力,还不到她最美姿态的百分之一呢……朕还记得五年前大战结束后,终于有空闲跟妲己叙叙旧,就一起去天子寝宫后面泡了一次温泉,当光溜溜的妲己走到石阶边时,朕的心情,可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   无论是真相还是谎言,带着时间地点的真实细节总是最能增强说服力,让人下意识地代入到叙说者的心境中。   床下的苏天征,脸色瞬间绿了起来。   “这真的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妲己,真的是太棒了啊。”   用极其微妙地方式赞美着东方审美的极限,在楚离额头滑落的冷汗间,夏素言的语气越发奇妙,那是往日从未在她口中出现过的语调,温柔、倾慕、带着微微侵略性的声线,如果这是演技,那足以统治一个世纪的奥斯卡影后桂冠:   “真是太棒了……朕成年之后的身材也很好,但却根本达不到那种完全是人类女性极限的黄金比例,还有白到晃得人眼晕的肤色,胸-部的尺寸,大腿的长度,甚至是脚的质感,再加上几乎是犯规等级的狐狸耳朵和大尾巴,看得朕足足呆了好几秒钟。”   “再之后,和妲己叙旧的时候,朕都搞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体上,好几次都险些没忍住,想要伸出手摸一摸她的胸-部,感受一下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形状。”   “当然,朕的伪装很完美,在妲己眼里,朕大概一直都是一个对她的身体丝毫没有欲望的人吧?”   床下的苏天征,脸色又绿了几分。   不单单是她,在素言越发劲爆的发言下,连楚离的呼吸声都微微停滞了。   “所以说,妲己,真是太棒了——”   再度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素言淡淡的笑容变得越发奇异,她轻声道:   “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朕就幻想过很多次真正得到妲己的场面,尤其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做的画面……譬如由朕在妲己的前面,用手和身体,体验她的身材究竟有多棒,而你在妲己的后面,做朕做不到的事,让朕看着妲己那种状态下的表情,朕再去吻住她,那种天国一般的美妙——”   开放到几乎炸裂的可怕性观念,和扑面而来的画面感,让楚离的瞳孔几近缩成一点。   而床下的苏天征,脸色已经开始由绿转白,自己想象中的画面被素言亲口证实为即将发生的未来,她黄金瞳中难以抑制的恐惧,已经盖过了愤怒的火焰。   而命运的审判,依然并没有在此停止。   “当然,在过去这五年里,朕虽有心,却也不可能为了单纯的欲望而对身为元帅的妲己出手,毕竟局势这么危险,哪里有儿女情长的余地,朕必须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政务上,也无法承担一丝被妲己发现她被朕下药的风险。”   夏素言的声音仍在继续:“但到了现在,你已经回来,造物议会的威胁也已经基本消除,双喜临门,朕也总算是有机会实现这个一直以来的夙愿了……等到妲己喝下猴儿酒,整整一天的时间里,那些漫长的准备就有意义了。”   “朕,可是有好几十种想尝试的玩法呢……”   ——好几十种……呢。   当夏素言最后的话音落下时。   躲在床底的苏天征,美丽脸颊上的最后一抹血色,终于消失不见,黄金瞳中的恐惧,也终于抵达了最高峰。   这一刻,“夏素言”这三个字,在她脑海中的印象,终于彻底被打上了“恐怖魔王”的四字钢印。   而也就是在这时。   白衣天子的完美表演,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当然,这些都是等妲己来之后的事了,现在,春宵苦短,我们还是做该做的事吧……”   床板之上,传来了白衣少女温柔的笑声,与楚离慌乱的声响。   然后,是纯白睡裙轻轻褪下的淅淅索索,被子和床单的摩擦,少年和少女身体叠加在一起后床板的震动……   就这样,在床板开始抖动的声响中……   ——自幼“无恶不作”、却从未“经受惩戒”的元帅大人,缓缓陷入了苍白化。 第五章?素言仍素言?   Ps:之前提到过,素言这个人物会用很长的篇幅去慢慢揭开,所以请留意提及的关于素言的一些细节……这书里一般不会写用不到的细节。   -----------------   卧室。   喘息。   抖动。   床板的震颤。   抛落在地的纯白睡裙。   ……   ……   此时此刻,发生在祖龙阁天子卧室的一切,就像是一幅青春期少年与少女间由爱意和荷尔蒙引发的春宫图,再加上床底陷入苍白化的狐狸,则又多了几分后现代主义绿化风格。   一切的一切,从抖动的床板到苍茫的夜色,都是再经典不过的暧昧元素,如果单单从声音和70%的画面来判断,这里一定在发生一场喜闻乐见的造人活动。   嗯,“如果单单从声音和70%的画面来判断”。   “我感觉等下次再见到狐狸,她一定会弄死我……”   楚离躺在床上,看着枕边被窝中,轻轻抱住自己、带着淡淡笑意的夏素言,还有床边的那枚数据终端,露出了阵阵想死的表情。   他就知道。   素言这次如此可啪、而又和过去的她性格迥然相异的古怪行为,从昨夜喝下狐狸咖啡的一开始,唯一的目的,就只有报掉十二年前的一箭之仇。   是的,这一刻,素言并没有压在他的身上跟他做造人活动,紊乱的喘息是东皇太一的数据终端在播放合成录音,床板的震颤是数据终端开启的最大声场共振模式。两人如今的对话,依靠的是素言在狐狸潜入前就早已布下的上位神秘性以太结界,范围仅限床上,因而所做的一切都不会被床底的狐狸发现。   至于“恰好”抛落在床底边缘、应该能被苏天征看到的纯白睡裙……   嗯,的确是真的睡裙,刚刚夏素言睡觉时穿在身上的那件,刚刚狐狸听的没错,素言的确褪下了它,在她心目中变成了赤裸着和楚离滚在一起的状态。   然而,真正身在床上的楚离却能看到——   在素言的纯白睡裙下,其实还有一层严严实实裹住所有关键部位的纯白内衣。   虽然因过于紧身而更显纯洁的诱惑,但这幅打扮,还是更像是第二次重复了先前分开睡的“仪式性”姿态,和素言从小时候的文学少女时代起骨子里对“礼貌”的重视。   就像现在的她,虽然亲密地待在同一个被窝里,但最多的接触却也只是抱着而已,连手都没有多动一下。   就像刚刚的她,明明面对手无缚鸡之力还在昏睡状态的他,也有着正牌未婚妻的身份,却还是选择了分开枕头和被窝、隔着半张床去睡、一幅相敬如宾的态度。   相比面对刚刚狐狸时色-气但奇怪无比的表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素言吧?   所以说。   ——果然,刚刚的那些“妲己好棒好棒啊”的可啪发言,都是在胡说八道吧!一定是在胡说八道吧!他的心脏实在是承受不了“那种画风的素言才是真正的素言”这种可啪的事实啊!   “……谁知道呢?”   面对楚离用眼神传达的问题,白衣天子嘴角淡淡的笑意愈发扬起,轻轻抱着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得他耳朵痒痒的,她露出难以琢磨的温柔眼神:   “——你觉得呢?离,你觉得……朕想跟妲己与你,一起上床吗?”   “……”   看着令人根本读不懂真相的天子,楚离沉默片刻,明智地选择了放弃这个话题——万一探究出来的结果是“想”,那么他以后大概就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素言了。   所以,还是让它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吧。   “好了,对妲己的一箭之仇报完,现在也该讨论些正事了……”   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楚离重整神情,正色起来,对枕边的未婚妻说道:“我想,现在,我们彼此之间,都存在着许多许多想要问对方的问题,难得起得这么早,到黎明还有四个小时,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主要的情报都交换一下吧……”   “情报?”   岂料,似乎是因为刚报了十二年之大仇的缘故,未婚妻小姐的心情有些不错的样子,夏素言静静地凝望着楚离的脸,露出了柔和的微笑,伸出手拂过他的脸颊,轻声微笑道:   “话是没错,但朕觉得,整整四个小时,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是做些更有趣的事吗,譬如,假戏真做什么的……”   这一时刻,她“朕”的自称依然未变——在楚离印象中,对除他以外的人,包括狐狸,素言都会自称朕,而对于他,好像素言只有想在对话中占据上风姿态的时候,才会这么说。   换言之。   现在的素言,还想继续玩他啊……   “……”   看着夏素言脸上的温柔笑意,楚离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起来,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准备默默迎接新一轮语言核弹轰炸。   虽已重逢一天又一夜,他也大概从各个角度摸清了素言的性子,但好像在这种被玩的时刻,唯一的结论也只有束手就擒而已,毕竟,眼前的是天子加智者的双重豪华组合,真的少女心发作流露温柔时也就罢了,假温柔真s的情况下,难道还有什么弱点能……   等等。   不知是不是找回力量带来的某种心灵成长所致,楚离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弱点……   素言的弱点?   这一刻,他忽然回想起了自醒来后发生的这一幕幕,从素言没有和他共枕共被的姿态,到如今纯白睡裙下的内衣,再到重视“礼貌”的结论——   等等……   难道?!   这一刹那,楚离终于反应过来了。   或许是童年漫长岁月对素言性子习以为常的缘故,又或许是困意和狐狸扰乱了他的逻辑思维,从醒来后发现素言的礼貌睡姿,到刚刚的脱下睡裙还有内衣,他都很自然地接受了现实,当做了理所当然存在的现象。   他并没有察觉,这些其实是对今日今时天子小姐内在人格的……崭新发现!   ——自重逢以来,他可是第一次和素言躺在一张床上,不,应该说是这辈子,第一次和素言发生这种亲昵的接触,这里面素言表露出的蛛丝马迹异常,又怎么能用“习以为常”来一笔盖过?   更重要的是,他也并没有把这些骨子里改不掉的童年根性,和“武帝属性”对立起来。   ——这两种属性,本身可是完全矛盾的。   ——废话,重视礼貌的文学少女和想艹就艹的帝王天子,这中间没性格冲突才有鬼了!就像素言上个白天中的那些武帝式的攻心之言,和这个深夜中的几处童年根性细节一样,完全是截然相反的表现。   换言之。   “……”   看着枕边的夏素言嘴角的温柔笑意,楚离微微眯起眼睛,半晌,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眼神。   果然。   当排除了先前闹剧的影响,素言和他贴得如此之近又没有闭眼时,那些微妙的蛛丝马迹,终于难以再被遮掩下去。   她……   好像……   有一点点、微不可察、几乎根本不表露在身体反应上、如果不是仔细揣摩就绝对不可能发觉的……   ——紧张?   是的,在楚离的眼前,或许是身为智者BUG级的伪装能力,枕边白衣少女的神情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无论是呼吸、脸色、眼神还是微表情,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不但先前展露出影后级演技,现在还有心思逗弄恋人玩——就像“和离同床共枕”这件事,对于她而言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表现,就像她自审讯室重逢以来,表现出的对“性”这一概念的开放观点,以及那些含沙量巨大的黄暴段子一般。   然而。   这种正常。   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咳……虽然说起来让人有种莫名的悲伤,但楚离还是觉得,以自己对素言这类女性的“性吸引力”,绝对不至于让素言在跟自己第一次躺在同一个被窝中时,还能表现出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还能这么有心思耍完狐狸再逗他。   然后,顺着这个角度,再继续溯源而上的话——   “……”   凝望着眼前的夏素言,楚离的眼神出现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离……你怎么了?”   思绪如电光火石,说来话长,但楚离的思考也只是不到十秒钟的功夫罢了,夏素言看着他接连变幻的眼神,眨眨眼。   白衣天子的温柔笑意未变,白皙修长的指尖拂过楚离的侧颜,轻声笑道:   “怎么?难道是对朕的提议动心了?准备在这黎明降临前的四个小时里,真的做些什么吗?”   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夏素言望着枕边的恋人,微笑着等待他露出熟悉的惊慌表情。   然后。   她就听到了楚离的声音。   “……没错。”   再然后。   就在夏素言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含义的时候。   一只微微冰凉的手。   就落在了她纯白内衣的胸-部。   ——揉了一下。   “……”   ——这一刻,夏素言的笑容僵在了当场。 第六章 第一轮三方会谈   温暖。   柔软。   初具规模的大小。   完美到令人不想松手的触感。   “……”   这大概是楚离第一次亲手触及到未婚妻夏素言小姐的胸-部,虽然某种意义上这是个很悲伤的事实,但却也是个极其美好的体验。   十五岁青涩少女的胸脯发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平坦,反而是令人微微惊讶的黄金比例,柔软度和弹性并存,再加上单薄的纯白内衣,令关键部位没有任何阻挡,只是轻轻一揉,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美妙感官刺激就从手心一直传达到大脑,让荷尔蒙开始成指数级增长。   感受着手心超级棒的手感,楚离一时有些微微愣神。   尤其是当他看到眼前白衣少女的表情时。   当初具规模的青涩胸脯被握住的一刹那,枕边的夏素言,原先温柔中带着几分难以琢磨意味的神秘笑容,已经彻底凝固在了脸上,她的瞳孔愣愣地凝望着眼前的恋人,一时有些失神。   虽然有所心理准备,但夏素言僵硬的表情映入眼帘时,楚离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几分难以置信的意味。   这一刻,先前素言和他分开睡的姿态、睡裙中的纯白内衣、抱着他却没有任何动作的行为,种种异常线索,终于被这因一次**而陷入僵硬的笑容串联在一起,给出了楚离真正的答案。   ——素言……骨子里竟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是一个传统而保守的华夏女性吗?   ——虽然在表面上有着身为天子的器量,始终能在对话中占据绝对优势,也不会因为“性”意义上的话题而有半分尴尬,攻心之言随手拈来……但在心灵上,却还是一个纯粹的文学少女吗?一旦心防被攻破,软萌软萌的本质就暴露无遗,展现出连被恋人主动触碰都会措手不及的可爱性格?   ——而那些灌猴儿酒啊今晚艹狐离啊三明治前后夹击啊之类的,则是表面上为了让自己畏惧她而编造的谎言,真正的文学少女素言,其实根本不敢这么做?   一时间,被刷屏般的崭新结论险些晃晕了眼,楚离眨眨眼,心中下意识生出一股在被绑架到秋名山终点前成功砸窗跳车到山脚幼儿园的诡异感觉。   然而,虽然很诡异,但从现实角度上说,就跟狐狸小时候骨子里的肆意妄为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改一样,还是有可能的。   换言之。   他和狐狸……   安全了?   “……”   楚离看着面前仍在发愣的夏素言,在这般死刑判决被临时取消的心情中,他忍不住一时失神,甚至下意识地……   又揉了揉素言的胸脯。   “……”   当胸前第二次熟悉的触感传来时,夏素言精致脸颊上凝固的笑容,终于有了松动,从僵硬变得有了活性……只是已经从温柔的笑容,变得淡了许多。   和楚离预想之中的并不一样,天子小姐没有流露出丝毫因害羞而慌乱的情绪。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枕边的楚离,凝望着他瞳孔深处的色彩,仿佛在从中寻找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哪里出了差错,才会让他一改往日的性子,做出这种奇异的行为。   很快,她找到了。   于是,她的眼眸深处,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异样意味。   “……”   良久之后。   又是看了一会儿还在走神状态的楚离,夏素言微笑不变,一言不发。   在楚离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左手轻轻伸到大床边缘,撩起被单,从那下面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水晶封装的小巧瓶子,几乎只有拇指大小,从透明的瓶壁中可以看出,那里面是满满一瓶晶莹的液体。   夏素言拿起水晶瓶,指尖一划,瓶盖飞落床上。   然后,她将水晶瓶握在手心。   “……离。”   她轻声呼唤。   “嗯?”   楚离的思维被拉回现实,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   下一刻,水晶瓶中的晶莹液体被素言轻轻一甩,尽数落入他的口中。   “……?!”   当楚离感受到口中湿润的意味时,那些液体已经流进了喉咙,就跟水一样的口感,但渗透进体内的速度却远远比水快。   刚刚反应过来的楚离露出愕然的表情,然后看着眼前白衣天子的表情,和她手里的水晶瓶,瞬间,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他的心中。   “等等,素言,这是什么?”   让他心脏几近为之停跳的答案落入耳畔。   “不用担心,多道工序加工后的猴儿酒罢了,无色无味,固定了发作时间和效力。”   夏素言微微笑道:   “原本的计划中,是等新婚之夜的那一晚里,拿来留给妲己的,毕竟,我对婚姻这种事很重视,最棒的体验当然要留到最棒的时间……除此之外,也是出于对第一次的看重,所以我还特意跟你分开睡、又穿上两层睡衣、还忍住对你出手的欲望、到现在都没有怎么碰你,想着这样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但现在看来……”   “——好像让你误会了些什么?”   “不过,不管误会不误会,现在看来,你似乎比我还有些迫不及待,那就实在是太好不过了,虽然第一次很重要,但还是没有你的愿望重要……不用担心,你会在五分钟后入睡,睡眠时间是半个小时,五分钟的时间,足够我们交换情报,半个小时的时间,也足够我和你、妲己三个人玩很久了。”   “……”   这一刻,楚离缓缓陷入了石化。   “除此之外,离,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   带着淡淡的微笑,白衣天子伸手拂过楚离的脸颊,轻声道:   “虽然我更喜欢用小时候的形象和你在一起的感觉,骨子里也留着很多小时候的影子,就像对你的礼貌和温柔,就像对婚姻和第一次的看重,就像跟你同床会有点小小的紧张……但是,小时候的性子只会在长大的岁月里被打碎糅合进未来,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剥离出独立的人格来。”   “所以,可不要有着‘威严天子的灵魂深处是柔弱少女’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就是我,小时候的夏素言和长大后华夏天子的复合体,会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婚礼而愿意忍下七天不碰你,但也不介意因为你的逾越而现在就强x你……”   “所以,也不要把你眼前的我,和十二年前的那个夏素言,当成同一个人,然后,因为这种错觉,才愿意主动来摸我的胸脯,才对我表现出庆幸和喜欢的样子……”   顿了顿,她轻声笑道:   “——我会吃醋的。”   “……”   楚离感受着水一样的液体顺着喉咙在身体中扩散,默默望着天花板,就像美好梦境的泡沫在眼前破碎,残酷的现实在眼前揭开自己的面纱。   嗯,是的,他想的没错,小时候素言骨子里文学少女的根性确实留下了,礼貌、温柔、重视仪式、偶尔的黯然忧郁和复杂笑容、和他同床也会小小紧张,那些童年的碎片都还在,就像苏天征的狐狸影子一样。   唯一的问题只是……   ——碎片,也仅仅只是碎片而已。   童年的文学少女素言,还是像青春小鸟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大人的世界,还真是残酷。   一个悲(被)伤(上)的故事。   然而,现在才发现这一切,显然已经晚了,楚离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缓缓陷入比虚弱更糟糕的麻痹,虽然大脑还没有醉意,但已经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   “首先,东皇太一,汇报一下昨晚开幕式之后的各项善后工作吧……效率高些,时间不多。”   夏素言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她抱着楚离,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像所说的那样,先开始了最重要的情报交换。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虚拟银幕被投射在床上两人的眼前。   现代社会中,最易被人类消化的信息传递方式显然是影像声音文字的三重复合体,而在东皇太一的恐怖资讯处理能力下,零时同步剪辑编录的“三维电影”,简洁而高效地将昨晚那一剑之后发生的所有事展现在了楚离的面前。   ——从照耀华夏北境的金色光柱,到十三会场万人沸腾的盛况,再到晚间新闻的官方口径,以及列国大使的外交辞令。   一切正如楚离所料,天之剑与诸神黄昏的撞击余波,被广域以太光谱扫描仪的金色光柱所彻底掩盖,在所有的第一时刻画面中,在金色光柱的照耀下,没有一个民众或官方人员知晓昨夜燕京曾和毁灭之光擦肩而过这件事,所有画面中的欢呼都是聚焦在上位英灵这同一个词上。   理所当然,在发生了这种大事后,开幕式随之紧急结束,十三会场的家长和孩子们被龙军护送回所住的各大酒店,而整个燕京的大夏龙雀则全部聚集到第七会场,由夏素言和苏天征亲自带队,一路浩浩荡荡开回祖龙阁。   与此同时,燕京宵禁,长安街封道,各大机场全部航班停止运行,龙军三大王牌集团军连夜急行军进京,将全城各大要害出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空地一体化巡逻,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而在列国使馆区,更是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派了一个大队的大夏龙雀驻扎在那,俨然是任何国际影响都不顾,敢有异动杀你全家的急红了眼级别。   相当标准的“国际化上位英灵觉醒处理流程”,虽然粗暴,但比起那些几个世代才诞生一个上位的中等国家,在新生上位降生后全国上下集体炸毛甚至A级战备的场面,还算是有不少大国的矜持。   “……让我有种回到了上世纪末的既视感。”   看了一会儿,从“大人世界的残酷”中回过神的楚离,忍不住感慨道:“98年那个晚上,我在紫禁城里过的第一夜,就是这样看着电视上的新闻过来的,一转眼快二十年了……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   颇有些时光流逝、物是人非的感慨。   “第一夜?”   不过,夏素言却并未因他话中的语气而被感染,她眨眨眼,露出了有些奇异的眼神,半晌,才轻声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来紫禁城的第一夜,应该是在母亲的亲自保护下、在祖龙阁渡过的才对……只是看了一夜电视吗?”   “……”   楚离的表情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看了一夜电视”的前置定语,应该是“在始皇怀里”。   就像现在,时隔近二十年后,他还是在女人怀里看电视,只不过这个人换成了始皇的女儿、武帝夏素言罢了。   emmmm……历史果然真特么惊人的相似啊。   看着楚离的表情,夏素言自然也很快猜到了真相,眉毛忍不住挑了挑,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但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说些什么,只是抱着楚离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   “好了,这些明面上的善后工作并不重要,你在挥剑前夜应该早就想到这一幕幕了,现在我们真正要讨论的内容,是东皇太一也找不到信息源的、来自光影之下世界暗面的各方反应。”   虚拟银幕定格在文字形式的各国大使外交辞令上,白衣天子瞥了一眼那些大同小异的祝贺之语,轻声道:“如果你在守夜人时代的那些经验还没被遗忘,那就应该知道,这些东西都只是废话而已……无论是在国际事务中一向表现积极的不列颠、北美造物议会、神圣法兰西主宰的欧盟、巴比伦和马其顿,还是因上次大战而至今处于战略收缩状态的俄罗斯和德意志,以及拥有天之座的梵蒂冈和北欧联合体,甚至是并非国家但却拥有山之翁的阿萨辛……到现在为止,这些存在天之座和上位英灵的大势力,还没有一方正式表明自己的态度。”   顿了顿,她露出有些奇异的眼神,轻声道:   “——包括不列颠和阿萨辛在内。”   “……”   这一刻,楚离微微愣住了。   然而,让他为之怔然的话,并不单单只是这一句而已。   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两人的前方响起。   “不,修正一点。”   伴随着以太粒子的缓缓浮现,在楚离和夏素言都微微错愕的眼神中,银发女人的身影浮现在虚空中,赤着双足,缓缓落在床上。   尼采俯瞰着眼前这对同床共枕、衣衫凌乱、亲密相拥、仿佛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的未婚少年少女。   面无表情。   她淡淡道:   “——阿萨辛主教欧德修凡克昨夜已从巴黎出发,将在今日上午九点抵达燕京国际机场,他委托我向武帝陛下请求临时开放空禁。” 第七章 性取向,与……苏夏?   欧德修凡克?   第一个来燕京的……怎么会是他?   当尼采口中这个熟悉的名字落入楚离耳畔时,白色长发的少年笑意盈盈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中,但这却并没有让楚离产生对“故友重逢”的期待,第一时间的情绪,只是不可思议的惊讶。   自世纪方舟一别来,除去昨夜的临时借兵,楚离和欧德修凡克在这段时间并没有过什么联系,但这不代表楚离不知道他的近况……他正在全面接管阿萨辛各洲分部势力,真正在这个全球第一跨国界组织中掌握最高权力,统帅遍及七洲四洋的近百名使徒和无数顶级杀手。   只是身为顶级使徒的欧德修凡克能做到这一点,除去他自身碾压绝大多数凡人的智商外,最重要的缘故,还是因为尼采的最后布局把山之翁和所有阿萨辛次位英灵抛进了现世与亚空间的夹缝。   山之翁至少一年半载的迷失,再加上楚离用天征令一窝端掉了中枢机关最靠前的使徒序列,所以,在此期间,阿萨辛顶层的权力真空,自然便将被欧德修凡克彻底占据。   但这种蛇吞象一般的大工程,毕竟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扫除各洲障碍,和完美的掩盖来让外界不发现山之翁的失踪,至少三个月之内,不可能有结果。   按理说,欧德修凡克现在应该在焦头烂额的状态才对,至少为了和自己叙叙旧这种理由,是不可能让他有空闲跑到燕京来的。   那么……   总不会是真的准备和华夏结盟吧?   这一刻,心底生起的猜测,令楚离的困惑更深了几分。   在他看来,以欧德修凡克的行动原则与目前处境,是不可能把彻底自己绑死在华夏这台战车上的。   虽然昨晚看似跟至亲盟友一样量子超算说借就借,但那是两人没有冲突理由的缘故,在没有矛盾的情况下,他和欧德修凡克足以称得上是可以托付生命的挚友,别说借一台被他打到半退化的安魂曲,就算他想要半个西欧女刺客最强天团当后宫,那也是张张嘴的事。   但是,这也是极限了,除非他真的抛弃一切加入阿萨辛,成为“离庭”之主,否则欧德修凡克也不可能彻底投靠华夏,且不谈这其中的博弈对阿萨辛未来延续的巨大危险,单单山之翁回来以后看到他所作所为后把他捏死的风险,就让他不可能这么做。   在楚离看来,最迟在今天黎明降临之时,欧德修凡克就会向世界宣布,昨晚的安魂曲事件只是华夏临时购买使用权,不代表阿萨辛组织的立场。   但现在……   什么鬼?   “尼采,欧德修凡克究竟是怎么对你说的?他是代表他自己来跟我叙叙旧,还是代表阿萨辛表达对华夏的善意?”   楚离眉头微微蹙起,仰头问床上的银发女人道:“还有,他为什么会找上你,而不是通过正式渠道向素言发出请求,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是一场秘密入境?他坐的是隐形客机?”   尼采站立的位置离他的脸很近,一双雪白的赤足几乎就在他眼前,这让楚离仰着头很费劲,也忍不住生出些微妙的情绪……这种高高在上的俯瞰姿态,难道是故意在表达什么蔑视?   嗯,要说蔑视也没错——他和素言这种状态下被她看见,恐怕她心里现在肯定在冷淡地给出“被荷尔蒙控制的动物”这种评价吧?   渐渐习惯了被尼采在这种领域上指控,楚离倒也没有生出什么太过尴尬的情绪,只是默默叹了口气,感觉大概在这位智者眼里是扳不回自己的正面形象了。   “猜得没错。”   尼采神情平静,俯瞰着身下的少年和少女,淡淡道:“秘密入境,隐形客机,并同时请求燕京方面动用天基卫星为他掩盖行踪,希望不被除我们三人以外的任何势力察觉,至于目的和其他的一切,都没有提及,只是说到了燕京和你当面谈。”   在“你”字上,尼采顿了一下。   “我?”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楚离眨眨眼,眉头更是蹙得紧了几分:“为什么会是我,要是代表阿萨辛,这时候应该找素言才对……难道真是来叙旧的?开什么玩笑……”   并非结盟、连夜出发、秘密入境、会面自己……这四条朦胧零碎的线索组合在一切,让楚离心中忽然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但却难以抓住,只得眉头越发蹙起,先暗暗记在了心底,留待以后仔细思考。   “动机暂且不谈,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携带任何使徒以上战力入境,所以,只要你在和他会面时待在武帝陛下或苏天征身旁,就没有任何危险,即使是最顶级的杀手,也不可能在上位英灵武力眼前刺杀成功。”   尼采淡淡道:“所以……陛下的意见呢?”   当尼采转而问到“陛下”时,楚离这才反应过来枕边的夏素言竟然始终没开口,一直维持着沉默至今。   于是,他下意识地转过视线,望向枕边的恋人。   然后,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   白衣少女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的深邃瞳孔中从尼采提及那个名字一开始就流淌着几分异样的色彩,而随着尼采和楚离讨论关于欧德修凡克的话题,揭露出的情报越来越多,在沉默中,她的那份异样也渐渐变得越发浓重,直到楚离看过来的时刻,已经到了难以掩饰的地步。   “欧德修凡克……吗?”   她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回忆着那个只在照片上看到过的白发少年,那幅只能用“漂亮”来形容的小脸上、展露出的温柔笑容。   还有,那些关于“守夜人与审判庭统帅”和“阿萨辛西欧主教”在英伦三岛数年博弈的长长文字记录。   以及,刚刚两人的对话中透露出的讯息,譬如楚离对故交挚友般谈吐间透露出的“熟悉”和“亲密”,譬如欧德修凡克比岚之王还早、一接到消息就连夜出发、第一个造访燕京的“急切”,再加上昨夜连眼都没眨就毫无条件地借出安魂曲的“极端信赖”……   甚至,还有更早之前,两人在审讯室中,提及的关于“西欧的那些暧昧过往”的话题,楚离眼神的躲躲闪闪……   想着想着。   看着枕边的楚离,她的表情,已然变得难以言喻的复杂起来。   就像看到了一只高贵优雅的皇家波斯猫,放着价值连城、主人费尽心机跑遍世界才买到一份的顶级进口猫粮不碰,悠哉悠哉地跑到了野地里……吃草。   “虽然我不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但我觉得那绝对是相当失礼的内容……”   随着夏素言的眼神更异样一分,楚离的脸色也变得更绿一分,直到最后那个各种意义上都很糟糕的视线投来时,他的嘴角终于重重地抽搐起来,羞恼成怒: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变态了啊!”   ——被绿妄想症至少也有个限度好不好……连男的都要嫉妒一下?这样发展下去等以后是不是连苏夏、甚至是你自己亲生的女儿,你都准备严防死守吗!   然而。   令人悲伤的是。   他的控诉压根没有什么卵用,反而让白衣天子眼神中的复杂意味变得更浓郁了起来。   不但如此,似乎因这种反应而更加深了怀疑,夏素言的眼中又多了几分难以接受现实的恍惚,和隐隐约约的憋屈与羞怒。   ——这也难怪,输在东方审美极限的闺蜜手上不冤,输在千古一帝的母亲手上不冤,输在岚之王和其他任何上位英灵甚至是威廉尼采手上都不冤……但作为一个女性,一个天子,一个从各种意义上说都完美无瑕的未婚妻,要是让自己的未婚夫放着自己不碰,反而在结婚前夕迷上了去艹另一个长得很可爱的男孩子……那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谥号就用丢帝,丢人的丢。   面对自己未婚夫性取向有可能出现重大偏差的可能性,哪怕怀疑还停留初期阶段,任何女人能维持住冷静,都算是一个奇迹了。   但好在夏素言并不单单是一个女人,作为智者和天子的理性还是很快把她拖回了悬崖边缘,她最后深深地看了楚离一眼,再望向尼采,沉默片刻,思考了前后利弊,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朕明白了……转告主教阁下,朕在燕京期待他的造访。”   “嗯。”   尼采点点头,示意明白。   按理来说,到了这时,打着“转达欧德修凡克请求”旗号来夜袭的她,也就可以走了。   但是,她并没有离去,而是淡淡道:   “那现在,也就可以进行昨晚说好的另一个话题吧?”   另一个话题?   昨晚说好的?   楚离的思绪被这句话从被误会性取向的无奈中拉回现实,他看向尼采,一时没弄懂她的意思。   而夏素言这时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她微微眯起眼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床底,似乎能透过大床,看到床下苏天征锁骨上的一点朱砂。   又看向楚离,尤其是停留在他的瞳孔深处,仿佛要藉由心灵的窗户,看清眼前恋人毫无伪装的真实反应。   做完这一切后。   又是沉默半晌。   天子小姐终于轻声开口。   说出了让楚离呼吸刹那停滞的话。   “——昨晚,苏夏又睡着了。” 第八章 终于到来的亲子谈话?   “——昨晚,苏夏又睡着了。”   当夏素言这句轻轻的话语落入耳畔时,楚离的心中仿佛有十万只披上剑齿虎皮的波斯猫狂奔而过。   在上一秒钟之前,他大概永远难以想象到,这世上竟然存在这样一句话,能用如此简单的含义,传达出如此令他亿脸懵逼的庞大信息量。   他甚至已经顾不得在意素言仿佛在认真审视他的奇异眼神,唯一的念头,只放在了那孩子身上。   “睡着了?在……第一会场?”   楚离眼皮重重地跳了跳,他当然不会觉得素言和尼采会一本正经地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跟他讨论苏夏青春期睡眠质量的问题,当“昨晚”和“睡着”这两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时,所能得出的结论,自然只有一个。   ——继上沪亚空间之梦后,苏夏再度展露出了其身为英灵的“可能”!   而且,不再因偶然性而有辩驳的机会,当覆盖十三会场数十万适龄儿童的亚空间梦境,唯有苏夏一个“普通少女”和复数位英灵一同入睡的时候,这份可能,已经暴增到了一个近乎等同于真相的地步。   这背后代表的意义,又怎能不让楚离心脏几近停跳?   “……”   从话音落下起,夏素言就一直在默默打量着枕边的恋人,视线尤其聚焦在他的瞳孔,没有放过那其中一丝一毫的色彩,然而,所见的一切,却都是真实无比、因初次知晓苏夏的异常而展露出的“难以置信”。   看不出半分伪装的成分,更没有向床底的狐狸和床上的尼采两处,下意识地投出半点目光。   这个发现,让夏素言的眉毛微微挑了挑,眼中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而在这时,尼采的声线也再度响起。   “昨夜亚空间梦境开始后,苏夏和加拉蒂亚一同在第一会场入睡,因为我留下的灵魂信标,所以没有被间谍发现,直到梦境结束……唯一的意外,只是在加拉蒂亚苏醒后,苏夏仍在入睡状态,直到现在。”   “不过,暂时无需担心,因为各项数据显示,苏夏没有醒来的原因只是重度疲劳的睡眠惯性,她的灵魂已经从亚空间表层回归现世,只是正常睡眠……主要出于两天一夜的持续活动,得到充分休息后就会醒来。”   一道虚拟银幕在床前展开。   画面中是祖龙阁上层的一间医疗室,在最中央雪白色调的大床上,躺着一名熟睡的少女,穿着黑色睡裙,双眸微闭,呼吸平稳,神情安然,正在沉沉地睡着。   而在她的枕边,金发碧眼的加拉蒂亚穿着纯白的单薄睡衣,也在安静地沉睡。   落地窗外的皎洁月光洒落在两个孩子及腰的黑色长发上,折射出几分耀眼的光芒,一个黑发黑裙,一个金发白衣,看上去很是般配,同床共枕下,令人有种忍不住想去呵护的温馨感觉。   看着眼前银幕中近在咫尺的两个孩子,楚离瞳孔深处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他微微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在上沪亚空间之梦结束后的那个黎明,还有知晓上沪新生英灵觉醒的那个午夜,他或许对今日的这一幕有了些许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这一次,表现出英灵血脉的特征了吗?”   良久,楚离才用复杂的语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   这一次回答的是夏素言,白衣少女轻声道:“依照尼采冕下的检测,和她所说的、在上沪那次检测对比,结果依然是没有任何区别,无论是英灵血脉还是以太契合度都不存在,就像她前两次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的结果一样……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孩子。”   但偏偏,就是表现出了唯有英灵才拥有的“特质”。   这句话夏素言没说,但楚离却能听出来。   所以,他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个结论而有所好转。   反而更加复杂。   因为他知道,当这个“第一嫌疑”的结论诞生后,接下来等待苏夏,甚至是他的……将是什么。   而正如他所料。   下一刻,尼采的话音落入耳畔。   “正式结论还要等进一步观察才能得出,但至少目前为止,我们必须把苏夏作为新生英灵的第一可能人选来对待,对她的安保、权限、情报和其他各项目进行重新评估和安置,至少提升到A+等级,或者更准确的说……”   “——启用‘新生英灵战略封锁预案’。”   尼采并没有因楚离复杂的心情而劝慰些什么,她俯瞰身下的人,淡淡地说出了那个让楚离瞳孔缩起的名词。   “所以,这就是我们如今需要和你讨论的内容了,毕竟,你是苏夏的监护人,我们不能绕过你而直接让苏夏的过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然后令她永远都无法再回到世界的明面。”   “那么,你准备好这样做了吗?为了这片土地的命脉和苏夏的性命,让她得到绝对意义上的安全,或者说……”   顿了顿,她淡淡道:   “——你准备好,让苏夏走进你的世界了吗?”   “……”   面对尼采的问题,楚离的神情缓缓陷入凝固。   【新生英灵战略封锁预案】   一个对楚离而言,可以称得上是耳熟能详的专有名词,这大概是因为他已经历过了两次的缘故,一次令他成为少军主,一次才刚刚开始。   正如尼采所说,这一预案,唯一目标就是让新生英灵的过去,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当这一预案启用的刹那,新生英灵在降生于这片土地上之后,所有留存于世界上的痕迹将被全部抹除,户籍档案、信用记录、监控录像、乃至是最微不可察的全网发言历史……都将化为乌有,甚至,来自燕京的灵魂系使徒们还将彻底清洗掉除直系亲属外、所有和其有关人员的记忆,让那个名字被整个世界遗忘,只留下身为英灵的姓名。   而如果新生英灵拥有直系亲属和“被其重视者”,则他们同样将被执行本预案,然后被带回紫禁城。   在新生英灵成年前,ta和ta的亲属,都禁止踏出皇城一步。   除非像昔年的苏妲己一样,其家族本身就是存在英灵的世家豪门,否则,无一例外。   几乎可以算是悖逆人伦的手段,但这却是文明史上数不清的新生英灵因“来自过去的弱点”而早年夭折或在成年后遭遇重创之后,人类用血的教训总结出的经验。   在十八年前,“楚离”这个名字就曾因此而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过一次,甚至连当年收养他的那个孤儿院都因此而解散,唯一留下的,只有“少军主”的代号,和寥寥几位华夏英灵才知晓的“离”这个名字。   对于当时本就性情孤僻、无牵无挂的楚离来说,这个经历倒不算残忍,相比他之后得到的一切,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但对于现在的苏夏,就不一样了。   苏夏并不是过去的他,虽然失去了那场熊熊大火之前的一切,但她重获新生后,却拥有世上最美好的五年时光,从亲情到友情,从对未来的憧憬到今时达到的成就,平凡却温馨的生活,充实而活跃的大学,她的幸福无与伦比。   如果为了一个新生英灵的“可能”,哪怕是“最大的可能”,而将“苏夏”的名字从世上抹去,楚离并不知道,她能否接受这个现实。   尤其是如果最后证实她不是的时候,那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不但如此,最重要的在于……   ——她能接受,将自己从大火中救出、养育了自己五年的他,真正的一面吗?   ——她能接受,自己梦寐以求想要以毕生奋斗去与其并肩的那些英灵,因为父亲的缘故而对她投来橄榄枝,让自己的一切努力变得无用的现实吗?   这一刻,楚离忽然想起在不久之前,第一次怀疑苏夏的英灵身份时,他和她在餐厅中的那场谈话。   【让苏天征元帅当你的妈妈,你能不能接受?】   【那威廉尼采冕下呢?】   【岚之王呢?】   【燕京的那位陛下?】   【……】   耳畔余音,仿佛仍在回响。   所谓一语成箴,所谓现世报……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楚离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尼采,看着她淡漠的视线,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想要从祖龙阁之巅跳下去的冲动。   他无法想象,那个看似坚强、实则敏感的孩子,届时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然而,现在却已经不是他能去思考的时间了。   五分钟的界限临近,猴儿酒的效力真正发挥出来,瞬间弥漫的醉意如汹涌的海潮般拍打着心脏,令他刹那间从精神奕奕变得困倦至极,软软地枕在枕头上,连身侧夏素言奇异的眼神都看不到了。   “到时间了吗,那就在梦里继续思考吧……苏夏的存在随时都会暴露,我们要赶快下定论。”   看着楚离的样子,和夏素言的表情,尼采扬扬眉,神情不变,淡淡道:   “等你睡醒,继和欧德修凡克的会面之后,第二个项目,就是和苏夏的谈话……”   “——说些什么,你自己定。”   *************   ps:凌晨两点,写了一整天细纲,今天一更……这卷感情线多股同步上市,加主线亚空间篇大幅前进,还有苏夏上线之类的转折点,做起细纲来真是脑壳爆炸…… 第九章 奉天承运始皇蛋糕   (ps:还是一更……再弄一天大纲,一月悬赏还不完会放到二月补)   ------------   ------------   伴随着尼采的话音落下,当黑色长发的少年在床上缓缓进入梦乡之后,卧室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哦,为了蒙蔽狐狸而伪造的喘息和摇床声还在,不过显然没有对床上的两个女人产生什么影响。   夏素言静静地凝望着枕边的楚离,眼神微微闪烁,就像她方才的奇异表现一样,让人看不究竟在想些什么。   良久的沉默。   直到尼采的话音再度响起。   “明明犹豫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不打算再问问他吗?”   尼采淡淡道:   “——关于苏夏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   就像锋利的尖刀割裂心脏,银发女人的问题毫不留情地撕开了白衣天子一切异常背后的真相。   是的,就像夏素言对床底和楚离眼睛频频投去的视线一样,在苏夏英灵血脉疑似觉醒的现实面前,“从撒哈拉战场上捡回的养女”这个说辞又出现了新的漏洞,让她不得不去怀疑苏夏的亲生母亲,有可能同样是一位英灵……或者即使母亲不是,至少她也很有可能是楚离亲生的女儿。   相比凡人中亿分之一的渺茫概率,显然,英灵血脉遗传的百分之一可能性,还是更要大上一些的,就像本世代的妲己之于苏护、加拉蒂亚之于兰斯洛特一般。   只是,直到楚离沉沉睡去,夏素言却终究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她为什么在犹豫呢?   恐怕,这个原因,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已经足够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夏素言没有看向尼采,依然静静地望着楚离,轻声道:“不是妲己,也不是你,朕只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妲己仍在的守宫砂,尼采的银发银眸,楚离毫无偏移的眼神,林林总总的如山铁证下,至少如今身在紫禁城中的三个女性,即使有所暧昧,也都不可能和苏夏有所关联。   而在西欧的那几位疑似者,也因人种的缘故,而被排除在范围之外,毕竟,东方血统的英灵,也唯有同为东方人的父母才可能诞下。   所以……   ……   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是吗?”   听起来好像扑朔迷离、令人完全琢磨不清“为什么已经够了”的回答,却似乎并没有让尼采露出半分不解的意思。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夏素言。   平静地说出了两个字。   “——军师?”   “……”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令白衣天子的瞳孔骤然一缩。   “自他醒来后,为什么没有问苏夏的母亲究竟是谁,为什么没有问昨晚那场梦里军师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是两个问题,但或许也可以合成一个问题。”   尼采的话音仍在继续,她淡淡道:“自昨夜之后,他的过去在你眼里已经近乎透明,摄政王叛乱,入不列颠,剑栏叛逆,入巴别塔,西欧三载,撒哈拉终战,回归上沪……除去冰岛战场的那段空白之外,他究竟和哪些人曾相识过,你应当已经清楚,而苏天征和他在冰岛的姻缘也已被证伪,所以,本就应该再无悬念才对。”   “但如今,人类第一智者、被造物议会倚仗了近两个世纪的‘军师’,却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只为修复他的上位之理,只为让他的祖国获得和平。”   顿了顿,她又瞥了夏素言一眼:   “所以,你不敢问他,宁可在黎明降临之前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所谓的暧昧上,也不愿去询问他梦境的内容、他和军师的一切、他天之剑的运作模式和未来道路、他为什么要如此不择手段的追求纯粹的力量。”   “因为,你在……恐惧。”   尤其是想起当他昨夜苏醒后,眼中流露出的、仿佛“心灵上的成长”般的意味时,这份恐惧将会更加浓郁。   尼采想。   让一个男人成熟起来,最快的方式,还能是什么呢?   漫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够了。”   夏素言终于开口了。   显而易见,在如此直白的伤口撒盐行径面前,即使是她,眉头也忍不住微微蹙起,笑容变得淡了许多。   纵然对军师有所怀疑,但那也是之后才要去慢慢思索的事,现在被尼采说出口,除了能让她心情变得糟糕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意义可言。   尤其是当回想起尼采和楚离昨夜的暧昧表现时,夏素言的眼神更是变得有些异样起来。   沉默半晌,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如果没别的事的话,那还请冕下尽早回房休息为好……毕竟,离黎明尚早,朕和离与妲己,还想再多做些很重要的事呢……有客人在身边,总归不方便。”   在“客人”这个词上,她微微加重了语调。   而且,并未得到尼采的回应,白衣天子就重新将视线移回沉睡的楚离身上,就像为了当面报复一般,神情平静地伸出手,开始解起了他睡衣的纽扣。   “当然。”   天子小姐背对着身后的尼采,半个身体压在少年身上,一边解着纽扣,一边平静道:“如果尼采冕下想要观摩一下,朕倒也不是很介意,毕竟是离的朋友嘛……”   ——观摩一下。   这一刻,面对眼前即将上演的活春宫,和夏素言发出的“观摩邀请”,按理来说,任何和尼采处于相似境地的女性,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忍不住生出想砍死这对狗男女的心情,就算忍住了,也至少会暴露出几分特殊的神色。   不过,世上总会有些超出常理的例子。   “不必……祝陛下玩的开心。”   尼采并没有展露出任何异常的表情,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淡漠,淡淡地看了一眼纠缠在一起的少年和少女,平静回绝掉特等席的观摩邀约,身上渐渐浮现出以太粒子的光芒。   “……”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背对尼采的夏素言微微一僵,解着楚离纽扣的手也停滞在半空中。   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迟疑的色彩。   从身怀巴别塔最上级权限的事实,到自然而然的愿被尼采抱起,昨天晚上楚离表露出的和背后女人的亲昵毋庸置疑,这远远不是能用那女人所言的“单恋”能解释的关系,实在是让天子小姐忍不住生起报复之心。   但现在得到的结果,却和她所想象的差出了几百光年——虽说威廉尼采对感情的冷漠举世皆知,甚至被许多心理学家认为她早已切除了情感神经,但这毕竟也存在“城府太深”的可能性,就像嘴上说着是离单恋但却很习惯跟他亲昵的虚伪行径一样,是有可能被拆穿的。   至少,如果她真的对离有什么特殊感情,在这种嘲讽指数max的“观摩邀请”面前,不可能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至少也得有点心跳上的紊乱才对。   可如今,以夏素言巅峰上位英灵的感官敏锐,却没有察觉到身后女人的半分异常,仿佛只是听到了两个动物即将进行交配,连瞥都懒得瞥一眼的漠视。   夏素言眉头微微蹙起,她微微转过头,想要看看尼采是不是在伪装,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银发女人的以太投影踏空走向落地窗的方向,已经真的开始在消失。   这一刻,白衣少女不禁露出难得一见的诧异之色。   这……难道?   她的心中不禁再度生起迟疑的感觉,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不过,尼采即将离去,显然也无法验证她的猜想。   所以,又看了尼采的背影一眼,只得把疑问埋在心底,默默摇了摇头,白衣天子终究还是重新将视线投回了枕边人身上。   带着莫名复杂的眼神,像是为了把凌乱的心绪都彻底抛开一样,夏素言伏到沉睡的少年身上,抱住他,带着满足的意味,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不论如何,今天总是个好日子。   长夜已去,黎明将至,离回到了她的身边,华夏和造物议会的战略平衡得以重构,无论是个人的幸福还是这片土地的未来,从今日起,一切终究已经有了一个崭新而美好的开端。   与其再怨天尤人,倒不如,先好好享用一下桌前这块被母亲送给自己、却不小心遗失了十二年之久、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的生日蛋糕吧——   就这样。   这一刻。   带着淡淡的笑意,夏素言久久地凝望着身下黑色长发的少年,微微闭上双眸,轻轻俯下身,吻向他的双唇。   这一刻。   银发女人神情淡漠,踏空走向落地窗的位置,除去瞳孔深处一闪而逝的淡淡寒意外,显然没有其他任何地方能表现出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床底灰白化的苏天征,依然在默默聆听着床板上的剧烈喘息、少女呻-吟和越发激烈的抖动声响,黄金瞳中满是悲愤之意,但对出去就会被素言和离一起艹几十遍的恐惧,却还是让她只能无声挠墙,而不敢踏出床底一步。   在祖龙阁上层的医疗室,黑色长发的苏夏和金发碧眼的加拉蒂亚,依然在默默的沉睡着。   在内阁的左相办公室,万籁俱寂,上官婉儿在独自一人处理开幕式善后工作的各项政务,在英灵血脉赋予的躯壳下,她一向习惯于如此鞠躬尽瘁。   在中央军部,负责值守的夏商影伫立在中央银幕前,注视着禁军各队的巡逻状况。   这一刻。   整个长夜至深、唯有极少数人仍在醒着的紫禁城中,显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或有足够的神秘性感知到。   在楚离右手的无名指上,有淡金的微光从戒指上亮起,弥漫,弥漫,在悄无声息的弥漫中,直至扩散为一个耀眼的金色之环——   其名为,“第三圣约”!   然后。   下一个刹那。   【轰——!】   伴随着轰鸣的波动,比星辰更璀璨的金色光环在卧室中盛放,身为巅峰上位英灵的华夏武帝被柔和却恐怖至极的巨大力量刹那间推开,径直砸到了半空中刚刚回过头的人类第二智者威廉尼采脸上。   伴随着夏素言难以置信的呼声,两人双双倒飞而去。   “怎么会,天之座——!”   同一时刻。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皇城之间,从内阁到中央军部,有一道道错愕的视线,投向那座自建成以来、整整一个世纪里都没有被袭击过一次的祖龙阁。   就这样。   漫漫长夜之后,紫禁城的第一个黎明,在“天子遇刺”而引发的巨大沸腾中,正式拉开帷幕。 第十章?银戒,神国,与归来的天之座(上)   视角暂时转移到五分钟前。   第七会场外,酒店套房。   “……天要亮了。”   当电视银幕上的第三次晚间新闻重播结束后,始皇静静地看着再度定格在“新生上位英灵已被武帝陛下安全护送回祖龙阁”这行字眼的画面,良久的沉默之后,她对沙发座上的维多利亚问道:   “——还是没有超过五成把握的结论吗?”   “……”   维多利亚看着挚友复杂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   在她的面前,虚拟银幕中正闪现着浩瀚如海的庞大资讯洪流,从近十年来的全球现代史到华夏北境以太疆域的全局图像,其恐怖的流速,再加上漫漫一夜的时光,纵然是身为上位英灵的她,也不禁感到发自内心的疲惫。   这位英伦的王者,正在这短暂而漫长的一夜中,整理十年中一切和亚空间哪怕有一点相关的情报——几乎是一个大国智囊团一周以上的工作量。   而目的,自然是为了辨别始皇梦中那个离儿的“真实”。   现在是凌晨四点,从昨夜开幕式在照耀燕京的金色光柱中落下帷幕,和天穹之巅那道粉碎了诸神黄昏主炮的天之剑撕裂夜幕后,始皇和维多利亚就在酒店中一直长坐到天亮,而原因,自然便是那场亚空间梦境。   其实,以始皇的性情,当天之剑划破苍穹的刹那,感受着离儿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时,她便已经将要打碎落地窗,冲向天空去找到那个挥剑的身影。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唯有回荡着梦境中离儿反复出表现的、和“堕落王子”并不相符的异常,以及最后离去的话语——请您在燕京的某个角落看着我……   但就在天子剑已然出鞘的时刻,始皇却还是被维多利亚拦在了落地窗前,只得眼睁睁地坐在酒店中,看着光柱散去、大夏龙雀齐聚第七会场、素言和妲己带着那个新生上位回归皇城、整座燕京陷入一夜的沸腾。   这背后的原因,自然只有一个。   “四成。”   维多利亚的手指划过虚拟银幕,老人露出有些无奈的苦笑:“抱歉,暂时还是只有四成几率……既是离儿并非堕落王子的概率,也是你在进入如今的紫禁城后,能活下来的机会。”   “只有四成……吗?”   纵然知晓被那位亚空间的神祇亲自瞩目的事,背后存在多么可怕的风险,始皇还是忍不住剑眉微蹙,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令一位超脱轮回之后的天之座,只有四成活下来的概率。   这句话,倘若让世界内侧的任何人听到,即使不明白“超脱轮回”这四个字的分量,大概也都会露出“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猫病”的眼神。   毕竟,在世界内侧,天之座便是无敌的代名词,仅仅是存在于一片土地上,就足以形成毁灭级的战略威慑。正如上世代五大天之座,除去离世的始皇和导师外,哪怕来自造物议会、梵蒂冈和北欧联合体的那三位从未出手过一次,甚至数十年从不公开露面,也没有让其祖国的超然地位有半分衰减。   但对来自世界外侧的始皇和维多利亚而言,她们当然明白,在这世上,能伏杀一席天之座的方法,并不是不存在。   就像现在。   “——那么,她以离儿作为神国节点,渗透文明之理的壁垒、随时可以神国降临的概率……又是多少?”   始皇眉头紧紧蹙起,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茶几,目光久久停留在桌前的天子剑上,“如果单单是她的投影降临,或是某个军团潜伏在紫禁城坐标的亚空间风暴中,朕都不会畏惧,毕竟是主场作战……但如果进了她的神国,那这场仗就真的没法打了。”   “零,或百分之百。”   维多利亚的答案有些非比寻常,她摇了摇头:“这最后还是要看她和离儿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因为按照常理来说,除非神祇统帅整个国度发动的全面战争,否则单个的堕落者是不可能进入世界内侧的,哪怕是天眷的上位英灵也会被文明之理瞬间抹杀……所以文明史上,从来没有过在世界内侧、以王子作为节点的神国降临案例,概率是零。”   “但是,如果那位神祇找到了绕开规则的手段,真的令离儿以堕落王子的身份安全地进入世界内侧,或者让离儿在世界内侧安全地成为堕落王子……那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现在一切的关键,还是离儿究竟是不是‘离儿’这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唯一残存的焦点……”   维多利亚看向始皇,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莫名地犹豫了片刻,但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不知问了多少遍的、有些不太好说出口的问题:   “——嬴政,我再问一次,你真的能够确定,离儿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银色婚戒,真的是天之座的神秘性吗?”   “……”   当“婚戒”二字落入始皇耳畔时,威严而美丽的女人眼中,显然划过了几分带着森然寒意的色彩,她顿了顿,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维多利亚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的,唯一残存的焦点——那枚天之座级的银色婚戒。   在身为智者的维多利亚和对楚离最熟悉的始皇,两人持续整整一夜的交换情报和理性讨论之后,事实上,昨夜的亚空间梦境中,那些离儿疑似堕落王子的异常之处,已经大多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和妲己的暧昧,可能是梦境一开始的陷阱;离儿冷酷无情的姿态,和威廉尼采的“强力意志”永续权能相当吻合;那位神祇只留下一枚印记、整整五年没有动手的现实,也的确不合逻辑;整场梦境中没有任何袭击的状况、与一切结束后的冈格尼尔轰击,也显得耐人寻味。   再加上离儿反复而认真的辩解,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般的断天一剑,林林总总的线索相加,已经能得出隐约的结论:或许自撒哈拉一战后,离儿始终活在世界内侧,五年神秘消失的时光后,才被素言和妲己重新发现,并为了掩护他而召开大会,却意外落入造物议会的亚空间梦境。   几乎毫无漏洞的真相。   但是。   但是。   唯余下那枚婚戒,是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   “朕绝不相信,以威廉尼采那种女人的冷血,会把天之座级的重宝送给离儿……还是以‘婚戒’这种离谱的形式。”   半晌沉默,始皇剑眉紧蹙,声线中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冷漠意味:“她想干什么?真是拿来求婚?开什么玩笑,与其相信那女人能浪漫主义到这种地步,朕还不如去相信离儿和妲己小时候真的有什么龌龊关系——”   王道无双、为华夏的未来奉献出一切的始皇帝,和策士独行、为了利益不惜一切代价的威廉尼采,这两个人在道路上的对立,几乎比苏天征和威廉尼采的力与智的对立还要强出百倍。   所以,维多利亚并没有因始皇的严重偏见而有所奇怪,她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思忖片刻,轻叹道:   “虽然你说的有些偏激,但这倒也是事实,除非是比生死之交还要沉重的羁绊,不然这世上恐怕没什么能打动那个人……再说,乌托邦虽然在某些方面堪比大国,但毕竟只是个跨国界商业组织,又哪里来的机会,能拿到天之座的重宝呢?”   “不过,虽说如此……”   顿了顿,老人用有些奇异的眼神看了始皇一眼,犹豫片刻,说出了她在一夜思考之后,所想到的、现在最迫切需要去做的那件事:   “——我还是希望,你能去和威廉尼采见一面。”   “是为了问清婚戒的事?”   出乎意料的要求,让始皇一时怔然,半晌,才问道:“倒是猜到了你会提这个要求,但现在她在紫禁城的,或许和离儿相距不过千米,你必须要给出把那个多疑的女人约出紫禁城、而又不惊扰到离儿和亚空间的方案……而且,文明之理的限制,才是最大的问题。”   顿了顿,始皇又摇了摇头,自嘲道:   “不过,既然提出来要求,那计划方面,想来你已经想好了……是朕多虑了,只顾想着离儿的事,脑子有些乱。”   面对挚友的信任,本就是为了弥补始皇在布局方面的缺陷,才被文明之理安排为其搭档的维多利亚,不禁笑了起来:   “当然,一切基本准备好了,唯一的问题,只是我出于一些原因而不能去,需要你独自面对她,所以务必冷静,不要因个人倾向而对她抱有太深的偏见,心平气和地进行交涉……”   还有一句话,维多利亚没说,不过她的眼神却清楚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虽然没多大可能,但如果她真的做出了给离儿戴上婚戒这种事,你可千万不要当场拔出天子剑砍了她。   “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绝对保证确定威廉尼采和那枚婚戒的关系,然后,我们才可以真正放开对离儿和神国降临的顾忌,去扫除隐藏在那场亚空间梦境幕后的真正黑手。”   “——所以,至少在得到答案之前,请务必对威廉尼采的一切行为,保持最大的克制。” 第十一章 银戒,神国,与归来的天之座(中)   在得到答案之前,对威廉尼采的一切行为,保持最大的克制。   ——就算她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夺走了你留给素言的未婚夫,想要报复的话,也请等到问完以后,再随意处置她。   当维多利亚的潜台词随着眼神传达到始皇心中时,显而易见,这位昔年华夏至尊的心情并不是太美好,准确的说,是有些极其微妙的糟糕。   作为整整统治华夏一个世纪、伫立在世界巅峰的天之座,从始皇建立华夏开始,到她离世之时,这个世界上大概还没有人能让她感受过“憋屈”这种情绪,哪怕是二战后和身为全球最强天之座的造物议会1st在布雷顿森林谈判时,她也没有过一丝一毫的退让。   而现在,面对一个仅仅是次位英灵的威廉尼采,她却要在对方有可能把自己女儿的未婚夫抢走的前提下,心平气和地与其交涉……嗯,这难度大概不亚于让冰岛战场那位死宅了一个世纪的北欧天之座背上旅行包周游世界,或是让梵蒂冈的那位教皇杀到联合国宣布要征服世界一样。   但同样,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有可能并未堕落的离儿,因她的迟疑等待而真正落入那位神祇的陷阱中,这个难度远比忍耐尼采更高……这才是真正无法忍受的可怕局面。   所谓帝王魄力,就是不会在这种一眼就能分出轻重的事上犹疑不定,短暂的权衡利弊和思考之后,始皇终究下定了决心。   “……朕明白。”   始皇剑眉紧蹙,微微闭眸又睁开,渐渐恢复镇静,道:“只要威廉尼采不当面挑衅,朕可以暂时忍耐她对离儿可能做出的事……不过也不用担心,以那个女人的性情,不可能会对异性有什么欲望,所以,最多也不过是蒙蔽离儿、用订婚的名义获得全球最强上位英灵的支持而已,况且……”   说到这里,始皇的瞳孔深处流露出几分异样的色彩,顿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地侧开视线,没有再看维多利亚,轻描淡写地说道:   “况且,有第三圣约的束缚在,她也不可能再做什么过分的事了……所以,不必担心,现在还是讨论一下计划的细节吧,譬如什么时间去见,怎么见,见了又该说些什么——”   中间忽然小了一分的声音,和提及的那个专有名词,让维多利亚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奇特起来。   不过,她却并没有接过话,而是很自然地任由挚友一言带过,进入了下一个话题,关于计划的细节问题。   ——心照,而不宣。   第三圣约啊……   一边继续着讨论,始皇的心情却并没有从刚刚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中回过神来,仍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从始皇昨晚亲眼见证撕裂苍穹的那一剑,和随后素言护送新生上位英灵回祖龙阁的新闻画面时,就已经开始诞生,即使一夜过去,也没有削弱半分,反而越发浓郁。   第三圣约。   这或许是昨夜的讨论中,两人唯一心照不宣地共同忽略的一个话题,而理由,自然是尴尬,尴尬到让始皇都难以忍受的地步。   其实,按照她原先的设想,纵然尴尬,但这毕竟是不得已之举,想必维多利亚也能理解她无可奈何的选择。   在离儿是堕落王子的情况下,她若想修复他的破碎之理,也只有签下第三圣约,况且,离儿和素言、准确说是和任何人类女性,也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爱情上的未来,所以,这个所谓的第三圣约,也不过只是单纯的永生盟友契约而已。   所以,第三圣约中、某些针对最高等生命来说很正常、但对凡人来说很糟糕的条款,就不需要担忧了。   譬如,针对“仪式性”的最高等生命条款中,连许多凡人间的正常仪式都在范畴内。   而在最高级的“戒律”条款中,为了避免亚空间神祇的污染通过圣约在最高等生命间扩散,违背戒律还会遭遇相应的措施。譬如“在复数观察者旁进行交配”,这种基本不可能是最高等生命间会进行的低级欲望放纵活动,会被判定为可能遭遇“那位神祇”的污染,然后第三圣约就会以天之座力量对圣约者进行全身净化。   但是。   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上面那些,而是在于……   离儿,似乎、可能、大概、也许……并非是那位神祇的眷属?   反而。   还已经和素言再度重逢了?   难以用言语述说,昨夜她在新闻画面上看到名为“武帝”的天子,带着优雅而温柔的笑容坐进那辆带着“新生上位英灵”的车子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情。   追悔莫及?手足无措?万分茫然?   不,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只能说,在那一刻,她的思维几近陷入停滞,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将心绪全部沉浸在对“如果离儿是堕落王子、她该怎么去救回他”的思考上,唯有逃避对“如果离儿不是堕落王子、她该怎么面对离儿和素言”的问题。   ——她能去怎么面对呢?   ——这世上,难道还存在某种温柔的笑容,能让离儿不受任何心理打击地接受,将陪伴自己一生的女性从未婚妻摇身一变成了未婚妻的母亲?   ——这世上,难道还存在某种委婉的语气,能让一个女人对她的女儿说出,“抱歉,因为妈妈的一不小心,所以送给你的未婚夫可能要收回来几个世纪再重新送给你”吗?   ——开什么玩笑,就算离儿和素言答应,她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就算不谈遥远未来的问题,只是想想如今或许已经真正相爱的离儿和素言知晓真相后,可能对她露出的伤心、愤怒、反感、乃至鄙夷的眼神,始皇就感到心脏的刺痛。   所以,暂且,就先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吧……   至少,现在还并不能断定离儿的“真实”,一切还要等待漫长的探索,她还有足够的缓冲余地。   伴随着和维多利亚的谈话,这样想着,始皇终于是渐渐收回了飘忽的心绪,不再因“第三圣约”的存在而心绪难宁。   然而。   也就是在这时。   命运仿佛对她开了一个玩笑。   【嗡——】   夜静如水,大厦之巅万籁寂静,但在酒店客厅之中的两人,却仿佛感知到了一道来自遥远之地的隐约波动,柔和却恐怖,隐隐冲刷着燕京上空的以太疆域,其神秘性之高,唯有巅峰上位英灵和天之座才能感应到。   那是紫禁城的方向。   那是……   天之座的波动!   “……!!”   当维多利亚和始皇的瞳孔一同骤然缩起的刹那,像是感应到了祖龙阁之巅的轰鸣,在始皇的灵魂深处,比星辰更璀璨的金色之环刹那呼啸而出,将整个客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第三……圣约?”   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始皇和维多利亚望着那道华光闪耀的金色之环,看着它由小到大,直至在虚空中倒映出一片圆形水镜般的光幕——   在那其中,沉沉睡去的黑色长发少年躺在祖龙阁卧室的大床上,而在他身侧的落地窗前,赫然是软倒在地、只穿着纯白内衣、仍在眩晕状态的夏素言。   而在白衣天子的身旁,还软倒着一名衣衫凌乱的银发女人,两人肩并肩靠在一起,看上去就像——   一起,被从床上弹出来了一样。   这一刻,怔怔地凝望着祖龙阁卧室内的景象,始皇如今的表情,大概是有生以来最精彩的一瞬间。   “三……三个人?还有……威廉尼采?”   唯有女人愣愣的呢喃声回荡在客厅中。   久久没有消散。   ----------   ----------   就像紫禁城因天子遇刺而爆发的骚乱,和始皇因第三圣约而生起的离奇心绪一般,对于整个燕京城而言,这大概是自五年前那场战争后,最难眠的一个长夜,和最特殊的一个黎明。   不但如此。   不单单只是燕京。   对北美而言,也是一样。   造物议会,教条禁区。   这是一间黑暗无光的银白大厅,唯有一道巍峨磅礴的巨大之门紧紧闭锁,逆十字之架烙印其上,四代枢机卿六道皇权武装与一千三百六十九枚权能结晶为核心构筑十万八千道重重无形以太结界,纵然巅峰上位英灵的皇权一击亦然无法动摇分毫。   这是造物议会的绝对禁区,整个世界都不知其存在于何方的最终之地,自一个半世纪前1st登上天之座起,便存在于此,又在二战结束后,因1st的“离去”,而被封印至今。   这是北美的“座之所在”。   一如华夏祖龙阁,不列颠白金汉宫,梵蒂冈伊甸园,和北欧冰岛战场上的某处神秘之地。   此时此刻,如果有任何一个外来者身处此地,大概都会感到不可思议的震惊。   因为在那道钢铁巨门之下,造物议会的五席枢机卿,已尽数集聚于此。   不再是神秘朦胧的数据投影,而是从北美各地连夜赶回的本体。   不是伫立,而是单膝跪地。   3rd在最前方。   银白圣袍下,这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单膝跪地,以手抚胸,静静地凝望着巨大之门上的逆十字之架。   他在等待。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时隔六十载春秋后,结束无比漫长的“座之冥想”,再度回归北美的……   ——最强天之座。 第十二章 银戒,神国,归来的天之座(下)   对于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凡人而言,想要理解“天之座”的行为,往往并不是那么容易。   作为伫立在世界最巅峰的文明最强者们,天之座的“神性”往往比人性更要突出,这不单单是天权的无上威能,更在于祂们仿佛在晋升天之座的一刹那,得到了生命层次的升华,宛如圣人般,对俗世的欲望和感情不再看重,而将一切精力放在了自己的“座”所代表的道路上。   就像北欧联合体的那位上世代最古天之座,自晋升的那一刻起,便在整个世界都无法理解的目光下,选择了永生镇守冰岛战场,至今从未踏出一步。   即使是上世代五大天之座中,最有人情味的始皇和苏维埃导师,也都因为座与祖国的不朽羁绊,而选择将漫漫一生的时光都奉献给故乡的那片土地,至死方休。   而纵观文明史,也没有出现过哪一位天之座,表现出过凡人的劣根性,为了唯我的欲望而选择摧残这个世界。   或许源于生命层次的升华,也或许本就只有圣人般的伟大心灵才有可能晋升天之座,不过不论如何,“天之座所选择的未来,必定有其道理,但凡人却往往难以理解”的共识,还是为世人接受。   而在这其中,做出最让凡人无法理解行为的天之座,或许就是那位一个半世纪的人类最强,创立造物议会、又统帅北美历经两次世界大战成为全球第一超级大国、却在最巅峰的年代最终选择从现代史上彻底销声匿迹、归于天之座上冥想六十年的议长……   ——1st。   “……六十年。”   当教条禁区大厅的死寂被3rd的声音打破时,他的声线已不再是数据投影状态下难辨男女老幼的中性,而展露出了带着淡淡沧桑感的中年音色,这位银白圣袍的枢机卿单膝跪地,扬起头,在帽檐下露出盎格鲁撒克逊血统的沧桑面容。   他沉默良久,又轻声道:   “六十年的离去……虽然都因为那位大人的理念而抛弃了各自的名字,奉献了各自的一生,甚至有人背离了自己的祖国,汇聚于此只为真理的曙光,但我等之中,大概还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证过那位大人的面容吧?还真是漫长的时光啊……”   忽如其来的问题,令3rd左右同样单膝跪地的四席枢机卿一时怔然,从4th到7th,诸人对视一眼,或多或少,都在对方眼中读出了些许奇怪的色彩。   “……时光与距离,无法阻挡我等对真理的求索。”   片刻,一道年轻的男性声线回答了他的问题,那是4th,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的金发青年维持着以手抚胸的姿态不变,轻轻摇了摇头,露出平静而蕴藏着钢铁意志般的眼神:   “我想,那位大人也是为了这一点,才会耗费六十年的时光,放弃尘世的一切,只为回归真理之神赋予的座上,为了这个世界诸多谜团背后的‘真实’,而进行半世纪的冥思。”   “而这次回归,也必将为我等开辟新的未来。”   一道稚嫩而平静的少女声线继续响起。   不出3rd意料的“乐观”答案,此时此刻,在教条禁区中等待之人都是造物议会的枢机卿,都是为了同样的信念而来,无论年龄性别国籍,都愿为了求索真理而献出一切。   如今,在漫长岁月的守候后,那位大人终于结束了六十年的冥思,或许将带着“世界的真实”重回现世,这又怎能不让素来冷漠的枢机卿们,为之生出一丝生物本能的期待之情呢?   而六十年的漫长时光,在这些几乎都是上世纪后半叶才出生的英灵眼里,则并不是值得关注的事。   其实,3rd自己也不例外。   他之所以会生出如此的感慨,或许,还是因为身在“教条之门”后的军师。   和只能单膝跪地默默等待的枢机卿们不一样,整个造物议会,也唯有那位昨天还在被质疑有叛国嫌疑的军师,才有资格进入教条之门后,亲眼见证1st从天之座上归来的史诗一幕。   既是因为军师在一个半世纪前造物议会初创之际,就成为其唯一的智者,伴随其从一个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校友科研团体,逐渐成为掌控整个国际社会秩序的霸主存在。功劳之大,如果不是某个契约规定军师不能拥有任何真正权力,恐怕如今的北美,早已奉其为主宰。   ——更是因为,1st自座上回归的消息,本就是由军师带来的。   这一刻,3rd的耳畔,仿佛又响起了昨夜拉普拉斯妖那场对燕京战略打击的警报声。   【代号1st,底层协议最高权限确认,启动第一序列紧急预案——】   是的,权限1st。   这就是昨夜军师发动的那场战略打击,竟然能直接无视了整个枢机卿议会,全面调用包括狄拉克之海和冈格尼尔主炮在内的一切战略武装的原因。   那是毫无辩驳的底层协议最高权限,那是从教条禁区中以天之座的以太共鸣、直接传达给拉普拉斯妖的最高指令,其内容唯有一个——将造物议会的一切权限交予军师,由其指挥对燕京的战略打击。   毋庸置疑,这是绝不可能伪造的真相,毕竟,纵然军师是人类第一智者,也绝不可能伪造出天之座的力量波动。   换言之,对华夏的那场无形战争,正是议长的命令。   而在打击失败后,也同样是来自教条禁区的最高权限,通过拉普拉斯妖传达予枢机卿议会,令所有人今日今时在教条之门前等待其回归,并让军师亲自进入门后。   ——某种意义上,这也就无形地洗清了军师叛国的嫌疑。   因为,既然会决定对燕京发动打击,那也就代表议长在座上并不是与外界完全没有联系,而是依然在注视着这个世界,而如果军师接二连三的败局真的是叛国,那就不可能得到议长的最高权限支持……就算不是智者,那也是北美一个半世纪的最高领袖。   而再联系上军师两个世纪来的“忠心耿耿”,这接连的败局,或许就能够和“议长的命令”联系在一起了。   但是……   虽然这一切都能说得通,可不知为何,3rd的心中还是隐隐约约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就像这一切背后还隐藏着什么阴谋一样,令他有些不安。   只是,有天之座以太波动的如山铁证在,他也没有理由向枢机卿会议提出什么质疑,所以,唯有将其放在心底。   轻轻摇了摇头,3rd终究还是挣脱了纷繁的思绪,静静凝望着教条之门上的逆十字架。   在这黑暗死寂的银白大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流逝。   再流逝。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不知过了多久。   ——时针,抵达了应至之刻。   【轰——!】   这一刹那,黑暗死寂的银白大厅间,单膝跪地的枢机卿之前,钢铁巨门上的逆十字之架轰然盛放出耀眼的银色圣光,天之座浩瀚磅礴的恐怖波动迸发而出,六柄皇权武装齐齐鸣响,一千三百六十九枚权能结晶为之颤抖,十万八千道重重无形以太结界隐约间几近崩碎,就连教条之门外的五席英灵,都被巨大的天权威压逼迫到了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的境地!   那已不是单单“天之座”就能言喻的恐怖威能,纵然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上,也是足以进入第一序列的强势,在这个世纪,更是毫无疑问的“最强”!   这一刻,且不谈其他枢机卿,就连心中隐隐有所疑虑的3rd,都沉浸在这份连身为巅峰上位英灵的他都为之颤抖的伟大力量中,对教条禁区之后那位议长大人的回归,已然再无疑问!   而也就在此时,巍峨耸立的教条之门,在六十年的长眠之后,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终于缓缓从中央开启——   所有的枢机卿,瞳孔无不紧紧缩起,凝望着璀璨的银色圣光缓缓散去之后,映入眼帘的那个身影——   难以用言语述说的期待,几近充斥他们的灵魂。   那……就是离去了整整六十年的最强天之座吗?   这一刻,同样的疑问徘徊在他们的心灵中。   然而。   然而。   这个世界上,却往往总是有许多意外发生。   “……不用看,是我。”   在朦胧的苍银华光之间,却是军师中性而毫无感情的声线,落入诸位枢机卿的耳畔。   “议长初归现世,需要一段时间休息,如今只是让大家来见证而已,诸位阁下暂且请回吧。”   在渐渐飘飞的银色光点间,被笼罩在银白圣袍中、看不清面容的军师缓缓止步,瞥了一眼愣住的枢机卿们,淡淡道:   “今晚,会有一场枢机卿会议再度召开,请不要缺席。”   “……”*5   意料之外的情况,不禁给枢机卿们的期待感泼了一盆冷水,他们的表情不禁都变得有些迟疑起来。   但刚刚的天之座波动毫无虚假,军师的理由也毫无疑点,再加上身为真理求索者固有的冷静缄默性格,所以,短暂的迟疑之后,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还是默默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废话和拖泥带水,从地面站起,平静离去。   其中,也唯有3rd多看了军师一眼,眼神仍有些迟疑,不过终究没说什么。   终于。   银白大厅中再度回归了黑暗死寂。   唯有教条之门前,依然弥漫的淡淡银色光幕,与静静伫立的圣袍之人。   良久。   【如何?】   有声音响起。   于是。   圣袍之人缓缓转身,面向幽暗深邃的教条之门背后。   她微微弯腰,以手抚胸。   像是在对某个神秘的存在开口。   “很完美。”   军师垂下头,用毫无感情的漠然声线道:   “1st登上座前遗留的最后一枚上位权能结晶作为伪装,您从亚空间降临现世的力量波动作为本质,凭借凡人的神秘性,完全无法看穿。”   “——而1st回归座上之前,没有留下过任何个人的影像音频和照片资料,只要记录完毕我交予您的那些北美机密,除非1st真正回归,否则您的伪装将不会暴露。”   “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如今的燕京中,与您位于同一层次、又与您是亚空间战场宿敌的始皇帝,如果被她看到,那您的‘真实’将无法掩盖,不过,在最终的决战之前,我将为您避免这一局面的诞生,一切为了吾神……”   “——第一军团长大人。” 第十三章?加拉蒂亚=玩具?   世界是光与影共同编织的螺旋之塔,就像最黑暗的事物总是隐藏在最光明的背面中,就像一场最恐怖的阴谋必然被掩盖在最伟大的功业之下。   就像此时此刻,当人类的最强天之座重回现世、即将重新执掌世界第一大国最高权力、仿佛将要开启新的神话时,这个世界上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在那副面具的背后,隐藏的却是来自亚空间深处的阴影主宰。   【……令人怀念的味道】   当军师的耳畔,再度响起女人微微沙哑的声音时,她正在跨越1st上位权能结晶构筑的银色光幕,走入教条之门的背后。   幽暗无光的银白大厅,上下四壁光滑如镜,就像孪生的双胞胎,冰冷而死寂,和教条之门的背后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   ——火。   火。   【轰——!】   映入军师眼帘的世界,仿佛已走入地狱的深渊,有熊熊燃烧的漆黑火焰,环绕在最中央钢铁铸就的巍峨王座之上,浩瀚而恐怖的巨大波动令以太之海汹涌翻腾,那并非搅动,而是灼烧,1st权能呼唤的银色以太粒子,被超越世界内侧想象极限、彻底打破了以太法则的神秘黑焰在燃烧着,直至渐渐化为虚无——   “再这样下去,即使是神印也无法庇佑您逃过文明之理的视线,倘若被发现,吾神为您的降临付出的巨大代价,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一年之内,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的话,等下次降临,王子冕下大概就是全球最强上位英灵了。”   军师淡淡地瞥了一眼周围的黑焰,径直向前走去,所至之处,黑焰纷纷退避,她走到悬空而立的黑焰王座之前,微微弯腰,以手抚胸,用毫无感情的声线道:   “——第一军团长大人,我想,您应该还没有忘记五年前王子冕下那一剑的滋味吧?这是唯一报复的机会。”   “……”   女人瞥了一眼军师,没有说话,平静地走下王座,于是无尽黑焰渐渐消散在虚空中。   这是一个高挑得过分的女人,银灰色的及腰长发,完美的精致容颜,漠然冷酷的神情,大氅之下,亦是一袭银灰色的战帅制服,那并非是现世任何一个国家的款式,却远比任何人类设计师笔下的军装看起来更英武帅气,几乎是“战场女武神之美”的最佳诠释,而她腰间的配剑,更是几近代表着“杀戮之美”的极致,单单是剑鞘上细节精致到难以言喻的黑色蔷薇印记,就足以吊打人类文明史上所有美术大师。   她的左眼紧闭,一道深深剑痕从眉心划过眼角。   “……小孩子的把戏而已,等带他回了神国,神堕仪式前心智重塑的阶段,有的是机会虐杀他几百次。”   银灰长发的女人神情平静,淡淡道:“比起那种小孩子,我还是更在意嬴政,十二年来唯一和她单独对决的机会,我不想错过的只有这个……说起来,你昨晚递交的情报里说,她跟那个孩子签了文明圣约?”   “是的,第三圣约。”   “……虚伪的人类,看来即使是天之座,也摆脱不了低等生物的劣根性。”   闻言,女人眉头微微皱起,声音中的漠然之意也多了几分:   “我看到这个情报的时候还有些不太相信,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口口声声说吾神放纵欲望的教条荒谬绝伦,是世界的耻辱,一副比圣人还崇高的模样,结果轮到她自己,反倒做的比那些信奉‘色-欲’的信徒都要恶心,连自己未成年的幼崽都不放过……”   “不过也刚刚好,我倒想看看,当着她的面把那个孩子剁掉四肢,她会不会变得更强一些。”   赤裸裸的战争狂。   军师以手抚胸,用淡漠的视线看着眼前的战帅,并不因她三句话不离血腥味的惊悚风格而生出半分奇异之情。   ——神国第一军团长,仅次于神祇和另一位大人之下、信奉“杀戮之欲望”的神国第三强者,同时,也是嬴政的死敌。   她生命的信条,唯有杀戮二字。   硬要加些修饰的话,也就只有“杀戮强者”了。   “您将有很多机会。”   军师垂下头,平静道:“但唯一的前提,就是耐心……在文明之理的力量辐射范围内,无论是您的力量还是我的智慧,乃至于加上如今的造物议会,都不足以让您拥有和始皇公平对决的机会,我们唯一的手段,只有我先前禀告给您的那个布局。”   顿了顿,她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说出了如果能被听到、就会让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楚离、目瞪口呆地从昏睡状态下蹦起来大喊“卧槽你特么到底站哪边”的石破天惊之言:   “——正如计划之中那样,一切准备已经就绪,王子冕下的破碎之理已经修复,而且远比过去更加美味可口,变成了吾神真正想要的完美果实,又在梦境中和始皇相遇,吸引了她的一切注意力,令她因自己龌龊的欲望而陷入犹豫,并让华夏因战略平衡的重构而失去威胁,让武帝、苏天征和尼采暂时放松警惕。”   “——现在,只需要等待第四局、‘六道轮回工程’的终结,这场从圣剑工程计划至今的布局,便将以吾神的胜利而告终。”   【六道轮回】   军师口中提及的那些布局,并未让女人有所动容,显然是早已知晓,只有最后提及的那个字眼,让她微微眯起了仅剩的右眼。   “六道轮回?就是那个所谓的冰岛战场,其中的一处试炼之地?有趣,听说是未超脱的天之座都难以打通的死亡之国,世界内侧的隐秘有很多,唯独这个我最感兴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原理,能让嬴政那种千年难遇的至强者都只是勉强战胜——”   “很遗憾,大人,如计划所言,这只是我上世纪在冰岛战场所获得的一份文明恩赐,和吾神的神力结合之后,所创造的临时性赝品而已。”   军师摇摇头,淡淡道:“相比真正的六道轮回,它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模仿其中的一部分试炼,并临时打开极其微小的神国缝隙,让您的一小部分军队进入罢了……并不能让您享受战斗的乐趣。”   “这不重要,有嬴政就够了。”   银灰长发的女人并未失望,扬扬眉,漠然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在递交的计划里没有提及——既然是文明之理的规则恩赐,你拿来打开神国缝隙,难道不会让文明之理察觉?原理何在,风险几何,危机预案是否准备,我要你说出全部的细节,如果有问题,除非吾神亲自下令,否则我会自主决定策略……请说吧,人类第一智者阁下。”   虽然是信奉杀戮之欲的信徒,但显然,这位战无不胜的第一军团长并不是只会用拳头思考的蠢货,正相反,在和战争相关的一切事物上,她的战略嗅觉空前敏锐,最不缺乏的就是自主思考能力和疑心。   ——即使对于这位不知从何时何地以何种手段联系上那位神祇、并取得祂信任、甚至被恩赐了亚空间稳定化技术、并委以“神国现世代言人”身份的人类,也是如此。   虽然女人常年征战、不在神国,对这个人类的存在只是听其他军团长偶尔提及,也是数月前被那位神祇委派为计划执行者时,才知晓“军师”这个真正代号,对这个人并不熟悉,但单单“人类”这个身份,就足够她抱有十二万分的警惕。   “计划细节当然会告诉大人,至于现在……”   军师收回抚胸的右手,不再弯腰行礼,她扬起头,露出面无表情的美丽面庞,淡淡道:“我想先知道,‘那个东西’,大人带来了吗?”   【那个东西】   看似突兀的问题,让女人微微一怔,却并没有因带着“质问”意味的语气而动怒,只是挑了挑眉,这才想起自己的疏忽。   “差点忘了。”   余音落下。   下一个刹那,在银灰长发的女人背后,钢铁铸就的冰冷王座之上,熊熊燃烧的漆黑烈焰再度盛放!   而这一次,那火焰却不再向银白大厅之间扩散,而是汇聚于中央,仿佛燃烧的火炬一般,逐渐从中诞生出一个隐约朦胧的虚影,不但如此,那竟然是人形,随着黑焰燃烧而渐渐清晰,展露出原本的身姿,青涩、稚嫩、雪白的娇躯、银灰色的及腰长发、冰冷漠然的绝美容颜——   ——那赫然是“加拉蒂亚”!   除去银灰色的长发和冰冷漠然的睡颜外,一切的一切,都和此时远在燕京的那个姬骑士,一模一样……   不,还有些地方不一样。   那就是,这个“加拉蒂亚”的绝美之色,远比真正的姬骑士更加魅惑而诱人无数倍,几乎抵达了魅惑天赋开启后的苏天征、或是远在欧陆的亚当和夏娃那般境地,已是人类无法抗衡的“妖异”。   而与这份绝美容颜同样令人难以抗衡的,则是其身躯的每一处角落蕴藏的、令生物本能为之战栗的恐怖力量波动,那远非是身为准英灵的加拉蒂亚所能媲美的奇迹之力!   在两人的视线中,就这样,“加拉蒂亚”自熊熊黑焰降诞,赤裸着、沉睡着、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按照你的要求和发来的数据,我亲手捏出来的玩偶,没有自主灵魂,只靠野兽本能行动,还可以远程操控。”   银灰长发的女人随意地瞥了一眼半空悬浮的青涩少女,目光就像在看毫无价值的垃圾,淡淡道:   “借助吾神的神力强行把魅惑加到了巅峰,但为此却削弱了大半力量和灵肉契合,虽然底子在,还算能打,但一不小心就会坏掉……没有任何用途的一次性垃圾,真不知道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然而。   她看待垃圾的批判,却并没有让军师为之动容。   军师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赤裸的玩偶。   她点了点头。   就像在评价一个文明艺术史上的至高杰作。   “——很棒的玩具。”   --------------------   --------------------   PS1:这一章的专有名词和信息量都会在后文慢慢解释,所以不用吐槽看不懂……这书风格一贯如此,抛出问题、解决问题。   PS2:大雪封路,断水断电,电脑黑屏,手机没电,为了重新码完这章我买了个最大号的充电宝,还有一堆蜡烛,现在手冻得发红人冻得像狗……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离谱的冬天,卧槽不是说好的全球变暖么……可靠消息说还有半小时来电,今晚深夜还有一更。 第十四章 武帝:mmp!mmp!mmp!   【玩具】   这个各种意义上都很糟糕的评价,并没有让亲手创造出这个玩偶的第一军团长大人有什么意见,银灰长发的女人只是扬了扬眉,多看了身侧的军师一眼,淡淡道: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信奉‘色-欲’的天赋……”   说不清是褒是贬,不过她这句话如果被楚离听到大概会很赞同——其实每个智者都有信奉“色-欲”的黄暴天赋。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抛开无意义的感慨,女人问道:“倘若‘六道轮回’的赝作是冰岛战场的规则恩赐,那么,你该如何避免我们的存在被文明之理察觉?”   这是她第二次重复这段话了——对于这位神国第一军团长而言,无论是嬴政还是整个华夏,其实都不足以畏惧,因为杀戮强者是她的生存信条,战死沙场是她的命中归宿……但文明之理却不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死在那种“规则”手下,委实没有任何意义,至少在她抵达最高等生命的层次之前,她不会狂妄到这种地步。   所以,在“六道轮回工程”启动之前,这个问题,必须得到解答。   然而。   出乎意料的话语,却落入了她的耳畔。   “……不需要避免。”   军师将视线从半空中的青涩少女躯体上收回,看向女人,良久的沉默之后,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惊世骇俗的答案:   “——本来,就是要让文明之理察觉我们的存在。”   “……?!”   这一刻,待到听清军师所言,纵然是以女人的冷静地步,左眼上的剑痕伤疤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右眼中更是流露出难以置信和森然寒意并存的意味,钢铁王座之上的黑焰更是瞬间迸发而出,熊熊灼烧着以太之海,几欲逼近军师的银白圣袍。   “半分钟,解释你的理由。”   漠然的语调回荡在银白大厅间,银灰长发的女人眼底的杀意,已经不加掩饰,从无尽战场尸山血海中走出的至强者,其凛冽的死亡气息,几乎化为实质。   然而,面对死亡的威胁,军师的神情,却依然是毫无感情的淡漠。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平静地说出了。   三个字。   “——梵蒂冈。”   ?   这个异常陌生的名字,令银灰长发的女人一时微微怔然,半晌,才渐渐想起:“我好像听嬴政说过,梵蒂冈……这个世界存在天之座的四国之一?”   “是的,天之座,文明之理册封的秩序守护者……但这并不是重点。”   军师平静道:“我想您应该知道,对王子冕下的猎捕,只是吾神当下眼中最重要、最不惜一切代价要去完成的事,可在这之后,真正的战略计划,却是十年之后、对世界内侧的第二次进攻……”   “虽然那是十年之后的战争,虽然吾神上次所受的创伤远远没有恢复,但依然要从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能错过。如今,造物议会的力量已经在三次计划中被我削弱近半,但现在却还不到挑起新的战争的时机,依然只能徐徐进展……所以,下一步,便将从梵蒂冈开始。”   “——六道轮回工程,便是对梵蒂冈布局的开端。”   就此。   余音落下。   久久不绝。   “……”   银灰长发的女人愣了一会儿,半晌后,右眼看向军师的眼神,除去漠然,又多了几分奇异之色。   显而易见,对人类如此赤裸裸的背叛,以及黑心到极点的战略规划……即使是身为反派小Boss的军团长大人,也不禁生出了几分古怪的情绪。   然而,在古怪之余,同时浮上她心头的,还有浓浓的警惕之意。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虽然“憎恨人类”的疯子、乃至是“背叛文明”的英灵,在世界内外从来都不缺,但在不知道这个人类“理由”的情况下,女人还是要对她抱有相当程度的警惕。   如果不是那位神祇本就是欲望的化身,对人心的窥探已是“规则”,更有神之契约作为无法背叛的牵制……否则她的警惕程度还要再翻几番。   不过。   无论如何,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与那位神祇签下契约、为祂效力、甚至不惜背叛人类,但毫无疑问,她必然有想要实现的欲望。   而且,是唯有背叛全人类、投入亚空间的怀抱,才有能实现的贪婪欲望。   这样的话,在后面的行动中,慢慢摸清这个人类的欲望所在,再去窥探清楚其本心,最后确认她是否真的有无暗心吧。   这样想着,银灰长发的女人微微眯起右眼,瞥了军师一下,终于停止了这场对话。   “那么就这样,我还要加强对现世的适应,你去准备后面的布局吧……除此之外,你说的今晚那场枢机卿会议,具体是什么时间?”   说到一半,军团长大人并没有表现出军人粗心的一面,她很快注意到了一个比较重要、但军师刚刚没说清的细节,“我还要提前做一下伪装准备。”   “哦。”   军师刚转过头准备动身,闻言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   “——按照拉普拉斯妖计算的各项事程所需时间,预计华盛顿时间23:46:30:00开始,四个多小时以后,到时候,1st现世的消息,也将向全世界公开。”   ---------------   ---------------   同一时刻。   当太平洋对岸的某场对话刚刚落下帷幕、北美的夜晚已经降临时,华夏则离日出还没过多久。   说来也算有趣,太平洋的两岸时差,刚好像是一枚硬币的反面,十三小时的间隔,昼夜颠倒,这也像两个国度的格局和许多领域的事情一样,譬如上升与衰退,譬如旧世纪的霸主和新世纪的新星。   而或许是命运的巧合,也就在这同一时间点,太平洋对岸一场关于“王子冕下”的谈话正式终结,而在太平洋这一岸,一场同样和“那四个字”紧密相连的对话,正在徐徐开展。   只是,大概也是出于“硬币两面”的历史沿革,北美的话题聚焦在造物议会一贯的阴谋主义,而华夏的话题,则是出于这个拥有数千年王朝史的古老国度……   “优良的政治传统”。   华北平原上空,平流层。   “就昨晚而言,左相大人没有什么动作,依然是在内阁待到凌晨四点多钟,大约是仍在观望……或是还不能确定陛下是否已经考虑好对那个孩子如何安排的事宜。”   当虚拟银幕中的声音落入王玄策耳畔时,老人正坐在飞机座位上,默默沉思。   窗外是平流层高空的云海之巅,天穹上已是耀阳隐现,这位历经两朝一乱、从始皇时代的后叶直至渡过摄政王叛逆、如今仍是身为武帝左膀右臂的帝国重臣,此时正在从上沪飞回燕京的途中。   时隔十二年,虽然时光漫漫,但在英灵血脉的力量作用下,这位老人与楚离那场燕京之梦中的军主派领袖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头发灰白却打理得一丝不苟、神情威严而冷漠、脊梁像军人般挺得笔直,连刀刻般的皱纹都仿佛带着几分凛冽之气。   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大痕迹,非要说有的话,也只是令这位老人变得更加稳重而成熟。   就像如今以他为首、从摄政王时代留存到今日的皇党嫡系,远比近两年来彗星般崛起的上官系和基本不懂政治的苏天征代表的军方,在紫禁城中扮演的角色更重要一样——虽然历经十二年风雨沧桑,但老人的地位,却比十二年前的燕京三党时代,更进了一步。   然而。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对于对面银幕中的那个人,口中关系到华夏命脉的那些讨论,这位老人却似乎有些微微分神,他眉头蹙起,就像在久久沉思着别的什么事。   这一幕,若是被紫禁城的其他人看到,恐怕会露出万分不解的眼神——王大人在处理政事时的一丝不苟,已是紫禁城的共识,又何曾有人见过他露出这幅表情。   当然。   对于银幕对面的那个人而言,她或许大概能理解这位两朝重臣,如今为之失神的事情,有多么重要。   ——重要到,他这趟从上沪连夜飞回燕京,其实根本没有得到武帝的命令。   “……”   银幕中的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那是一身便装的夏商影,结束了一夜禁卫值班的大夏龙雀副官小姐,此时正坐在家中的沙发上喝着咖啡,她的嘴角仍挂着招牌式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在那份笑容的掩饰下,她的眼神中却带着挥之不去的严肃。   虽是叹了口气,她的声音却仍沿着刚刚的话题在继续:   “这也是正常,毕竟事发突然,整个紫禁城里,没有谁能料到这个孩子会是上位英灵……无论是左相还是您,恐怕都没有做好半点准备。”   “尤其是左相,本来为了让陛下安心,她刻意和军方把关系搞到糟糕透顶,几乎和苏元帅成了死敌,如今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碰到了这种事……陛下正值盛年,华夏正当盛世,新生上位降生,唯一的选择就是让他进军队,为二十年后和造物议会间必然的一战做准备,而现在燕京的三个松散派系,唯一一个根本碰不到军队的,就是左相了。”   “虽然陛下威望至高无上,华夏又是正当盛世,紫禁城的格局不比十二年前始皇将逝时的三党争嫡、摄政王虎视眈眈那般紧张,但这种局面,恐怕换了华夏历史上哪位名相过来,都不一定能睡好觉,何况尚且年幼的左相大人。”   “现在,她就算想睡,估计也睡不着。”   情商在整个大夏龙雀中稳稳排行第一、尤其是甩出夏龙雀几百光年的夏商影小姐,将紫禁城自昨夜后的微妙局面娓娓道来。   按理来说,夏商影作为武官,和文臣汇报情报,是很出格的行径,不过,对于历经两朝、辅佐武帝平定摄政王之乱、并曾在一生中数度领兵的王玄策而言,他本就在军方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在始皇一朝和夏棣当政时就为了平衡苏护而享有过问军务的权力,这份权力更是保留到了今朝,所以无关大碍。   况且,五年前,夏商影本就是他的旧部,如今更是他在军方中的代言人之一。   “……”   王玄策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沉默良久,却仍是没有说话,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仍是沉浸在那个令他思索到现在的问题上。   “……”   看着老人沉思的表情,夏商影终究还是停下了话音,她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意味,似乎早已明白老人究竟在思考些什么。   迟疑良久,她微微张了张口,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王大人……”   她问道:   “——您这趟回燕京,是准备劝谏陛下,今天……就立那孩子为太子吗?”   --------------   --------------   PS:国内政治就要找历史系学霸们支援了……话说前两天研究紫禁城政局的讨论简直让我笑得胃疼,我本来想写严肃点的,毕竟政治不是儿戏,但一群大佬翻遍二十四史找尽各种经典案例,然后得出的、关于大臣们可能提出的各路谏言和派系斗争里,基本都离不开素言要豹炸这个基本原则……   用一个妹子的吐槽就是,“无论多么正常的政治斗争,只要把‘太子的唯一候选人是变小以后的皇帝恋人’这个诡异条件代入以后,画风就变得特别奇怪,一瞬间从残酷的夺嫡党争变成了年度伦理道德大戏——而要是真瞒住真相立了储,那就急转直下变成小黄文,还是重口的,小太子每天晚上被女皇帝不可描述,实在是太感人了这一幕,连史书这种重口大作的道德底线都被彻底跌破了……” 第十五章 新称号:太子离   储君。   皇朝延续的命脉所在,在没有英灵的世界中,能让历代文臣藩王为之打出脑浆子的天字第一号导火索,从八王之乱到清君侧,几乎稍有不慎就会酿成一场全面内战的百万吨级火药桶。   而如何避免这个火药桶爆炸,便是文臣体制和整个封建制度最大的使命之一。   就像嫡长子继承制这个看似残忍而否定天赋意义的制度,之所以成为封建时代数千年亘古不变的基本原则的原因,就是为了避免储君之争这种动摇国家根基的导火索被引燃,对于一个皇朝而言,无论何朝何代,“立储”这个议案从被提出的那一刻起,稳定性就是它的第一原则。   但遗憾的是,命运却往往不尽如人意,且不谈不存在英灵的世界在储君继承一事上有多么混乱,即便是对于这个世界、固定会出现战略威慑级上位英灵传承的几个主要皇朝而言,也总有许多时代出现储君之争,而不是稳稳妥妥的走上位英灵和皇族联姻、或是上代皇帝根本没有子嗣直接收养这两种路线。   ——譬如某世代的上位英灵战死,譬如上位传承在某世代忽然断绝,更譬如本世纪初的华夏,因奇迹般的少军主降生,而导致的燕京三党分立一样。   相比前朝和世纪初的那些例子,对于今日黎明降临之后的紫禁城而言,“立储”一事,在目前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悬念。   毕竟,武帝并无子嗣,看样子也不打算结婚,新生上位降世,太子之位理所当然的要落到那个孩子头上,到时候各大派系旗帜鲜明拥护储君,然后矛盾点只落在和储君关系亲疏上,完全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盛世之像。   所以,在目前来看,夏商影对王玄策问出的那个问题,其实是没有什么必要的。   可惜,一切事物在大多数时间都并非只局限在当下……最重要的,是长远的未来。   “王大人……”   王玄策依然在沉默,并未回答那个问题。   形同默认。   而看到这一幕,银幕中夏商影的神情却已是越发复杂起来,又是短暂的迟疑,她终于忍不住苦笑起来,说出了两人之间气氛如此奇异的唯一缘故:   “——这天下,哪有一百年的太子呢?”   话音落下,回荡在飞机舱室之间。   而老人沉默的表情,也终于出现了松动。   那张威严而漠然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叹息之感。   是的,一百年的太子。   这就是两人如今在纠结这个问题的唯一缘故了。   ——上位英灵的寿命,可是以世纪来计算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了……本以为十二年前的紫禁城,少军主和年幼陛下的储君之争,就已经是千年来最让人头痛的储君问题,结果,原来更可怕的竟然还在后面。”   夏商影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能理解大人现在的犹豫,但现在和当年两个上位之间青梅竹马、存在婚约、年幼的陛下性子又那么……柔弱的情况不一样,武帝陛下正当盛年,即使不晋升天之座,离大限还有近一个世纪,如果现在立储,那孩子就要等一百年甚至更久,即使陛下天威无上,整个帝国上下都一心拥戴,这其中的隐约后患,不得不防啊。”   这话是诛心之言,即使是秘密场合,以夏商影的身份也不敢多说,只得点到为止,然后露出苦笑。   摄政王之乱才刚过去五年,怎么能让人不神经敏感?   不过,以王玄策的身份,却没那么多顾忌。   老人的说话风格,依然像十二年前那般凛然直白。   “男性的权力欲望本就比女性强烈,那孩子又是孤儿出身,少时贫苦,一朝荣华富贵,成了华夏本世纪的希望之星,难免心性会出些偏差,再加上漫漫时光的等待,即使陛下的人格魅力无与伦比,对帝国的统治固若金汤,他最后会不会出现叛逆之心,我们谁都说不清。”   王玄策微微闭眸,端起旁边的茶杯轻抿一口,睁开毫不浑浊的明澈双眼,平静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但……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唯一的选择】   听起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以夏商影的情商,自然能推断出王玄策的意思,她微微张了张口,却还是沉默下来,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不立太子,他反得更快。”   老人的话音平和冷静,就像在说些家长里短,但那其中蕴藏的意味,却折射出政客最冰冷无情的审视:“既无宗室关系,又无继位可能,还不得不委以重任,能让他去哪?华夏盛世,去内阁是大材小用,而且夏棣前车之鉴在前,又不可能封个闲王让他只做战略兵器,否则华夏就是天下笑柄,更是会让他意志消沉,真的去军队?那才是最大的隐患——”   三条路,一条比一条糟糕,要么于国有害,要么就是几乎废掉一个前途无量的新星。   这是一柄双刃剑,不立太子,最锋利的一面刃就是对准执剑之人。   “我明白您的意思,所以……”   夏商影迟疑片刻,露出微妙的表情,苦笑道:“是要寄希望于陛下与他的母子之情,能令这个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的孩子,对权力的欲望被对家的渴望压制,然后,心甘情愿地等下去吗?”   在政治之中谈感情,这听起来有些荒谬,毕竟皇位之争,天下大权,残酷至极,连血浓于水的亲生血脉都没什么用处,何况是收养。   但这对于“英灵”而言,却有些不同,或许是文明之理天赐的碎片本就带着人类最高尚的品质,文明史上的绝大多数英灵,本就是“人类的英雄”,人性之美汇聚其灵魂深处……对于身为上位英灵的那个孩子而言,这条路,也许有很大的成功几率。   而且,武帝并非庸君,她的人格魅力和智慧超越了凡人的极限,有一个这样的女性作为母亲一步步将他养育成人,很难想象最后会教出一个反过来咬她一口的白眼狼——就像始皇培养出了如今的武帝一般。   最重要的是……   “二十年。”   王玄策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番立储之议,最大的理由:   “以陛下如今已达巅峰上位英灵的天赋,只要没有因大战夭折,最多也只需要二十年便能晋升天之座,只要在这二十年中,能让那个孩子不起反心,后面的百年,他就能以首相之身宰执天下,或是以元帅之职开疆拓土,华夏再无隐患——”   “所以,唯一而最稳妥的道路,在这二十年的前十年,以陛下和他的母子之情作为羁绊,不愿去反,而后十年,则以太子之位对其政治道路的牵制和天下人心之威,不能去反。”   “不但如此,立储之后,我也将向陛下上书,请求担任他的老师,全力去教导他,并把他的主要人际关系固定在皇党嫡系范围内,不会让那些野心家有诱惑他的机会。”   就此,全盘计划的大略尽皆道出。   当然,这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重要细节,譬如如何引导陛下和那孩子之间的感情升温,譬如对朝堂之上野心家的辨别和阻拦,但这都是未来的事了。   至少在夏商影看来。   现在,唯余下最后的问题。   那就是……   这一次,夏商影的表情变得更奇特了,几乎是带着难以掩饰的古怪之意,良久的犹豫之后,她才终于开口。   “陛下……真的不会生气吗?”   她苦笑道:   “王大人,陛下毕竟不是始皇,她年龄不大,即使性子温柔,但忽然多出来一个十多岁的小太子,本来是弟弟的年龄却变成了儿子,这个现实都不一定能让她接受,更何况是谈什么母爱?而且,最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显然后面的话蕴藏的浓浓作死意味已经让副官小姐额头有些冷汗了,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那个男孩……年龄,也不小了啊。”   这话说的相当隐晦,但以两人的情商,当然心照不宣。   于是,这一刻,纵然是沉稳冷静的王玄策,眼神也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年龄不小的男孩子,在青春期最躁动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显然无需多言。   而陛下的美丽又是华夏上下仅次于苏天征的等级,作为女性,也是最完美的恋人角色,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陌路人忽然间以至亲之人的身份朝夕相处,虽然陛下本身绝不可能对这孩子产生什么特殊感情,但要是那孩子的心理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偏差……这特么就是开国以来天字第一号皇家丑闻了。   到时候万一被捅了出来,别的不谈,王玄策也没大问题,但诸如夏商影之类最开始在朝堂上参与此事的人,肯定得被扔去西伯利亚挖土豆。   “咳……”   老人轻轻咳了一下,显然,即使以这位两朝重臣的政治智慧,面对这种问题,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所以说,与其立储,倒不如……”   看到王玄策陷入犹豫,夏商影似乎得到了什么鼓励,迟疑良久,终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这一刻,仿佛历朝历代文臣武将中所有最不畏天威的作死小能手集体附身,夏商影用无畏的勇气,提出了这个作死指数更加max的想法:   “——订婚,如何?”   订婚。   毋庸置疑,这里谈的,自然是天子陛下和那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小孩子的婚姻。   是的,在夏商影的眼中,两个年龄差本就只有十来岁的异性,想要建立一种互不背叛的坚固关系,那当然还是婚姻更合适,至少远比让二十多岁的陛下忽然多出一个十多岁的儿子、还有可能出现皇家丑闻的可怕之举更完美。   当然,作死性还是在于天子陛下可能的愤怒——她单身到现在,连苏天征这种触手可得的完美伴侣都不娶,肯定是打算学习始皇为华夏兢兢业业奉献终生,忽然冒出来一个十多岁的小未婚夫兼床上拖油瓶,就算为了避免风险捏着鼻子上了,提出这个建议的臣子,估计也得西伯利亚种土豆、南海岛礁填石子。   不但如此。   “恋童癖”这个帽子,估计在某些敌国外媒的舆论战里,是从陛下头顶一辈子摘不掉了,就连紫禁城里,估计也得有不少风言风语。   可无论如何,这毕竟是夏商影眼中,最合适的一个选项,所以,她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这个提议,并希望王玄策能予以支持——废话,她自己蹦跶着提出来,估计待遇就从种土豆变成扫厕所了。   然而。   出乎意料的反应,却落入了夏商影的眼帘。   “……”   王玄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夏商影。   他的目光威严而漠然,还带着几分怜悯,瞳孔深处有几分无奈的叹息。   “你应该庆幸,不是在陛下的面前提出这个建议。”   老人一字一顿:   “否则,下次再看到你,恐怕我就只能称呼你为‘西京第一防线守备官-夏商影小姐’了。”   “……???!!!”   ——西京者,撒哈拉第四边缘城市也,其第一防线远离绿洲,位于撒哈拉最酷热的地区,终年无雨。   ——西京边防守备官的意思,就是发配大非洲吃沙子,位列帝国武官贬谪酷刑之首,远比极少动用的西伯利亚种土豆之刑更现实一百倍。   这一刻,夏商影同学一脸懵逼。   然而,王玄策却并没有跟她多解释什么,老人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之意。   “总而言之,不要尝试给陛下说媒……她今生,不会再订婚了。”   言至于此。   而这时的夏商影,也终于反应过来,虽然还不清楚原因,但现在显然碰上了雷区,她额头冷汗直流,乖乖闭上了嘴。   半晌,看着王玄策没有发火的意思,她才小心地继续开口:   “那么,王大人的意思是……”   于是,又是片刻的沉默。   老人终于开口:   “回到紫禁城后,我会先和左相与苏天征元帅接洽,然后,在下午的内阁会议上……”   “——率领群臣,正式向陛下请求立储。” 第十六章 那个天之座,是谁?   燕京时间,上午八点三十分。   华北平原,平流层上空。   “三十分钟后,贵方客机将抵达燕京境内,请贵方遵循规定航线行进,在空禁开放的限定时间内抵达燕京国际机场,北斗天基卫星系统已为贵方进行掩护,左相上官婉儿将在机场迎接……”   云海之巅的一架客机上,白色长发的少年将咖啡杯放在身旁女刺客端的盘子上,听着东皇太一的通报,微微一笑。   “真遗憾,竟然只有那位紫禁城的左相小姐一个人来迎接吗,虽然没想过国家元首待遇,但还真是让人有些遗憾啊……”   “欧德修凡克阁下,保密原则是由贵方提出,由左相迎接是基本需要,如果陛下、苏天征元帅或威廉尼采冕下亲至,避免暴露的难度将会呈指数级上涨。”   “……”   听着话语中那熟悉的三个名字,白色长发的少年眨眨眼,没有作答,笑吟吟地移开了视线,望向窗外的云海。   “三个都在……这段时间大概过得很辛苦吧?这么一想,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了啊——”   不知对远方的谁在说话,少年带着柔和的笑意,低声呢喃着只有他一个人能听懂的话。   他凝望着苍穹彼方,仿佛能透过漫天云海,看到那座巍峨的华夏帝都。   “早上好。”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   “紫禁城……”   **   当远道而来的少年在云海之巅发出gay里gay气的感慨时,紫禁城今天的气氛有些微妙。   从内阁到中央军部,人们熙熙攘攘步履匆匆,在忙碌着昨夜开幕式善后工作的同时,却比往日少了许多交流,而是代以眼神的微妙交换,即使有对话,也是简单的寒暄,所有人都摆出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至少比往日看上去是这样。   这大概是出于黎明降临前、祖龙阁那场天子遇刺的“误会”的原因。   嗯,天子遇刺的……   ——误会。   在凌晨时分那场祖龙阁之巅的轰鸣声响起之后,皇城内留守的禁卫和大夏龙雀,以及左相上官婉儿,自然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护驾,但不知为何,祖龙阁顶层却被武帝陛下的以太结界团团围住,根本进不去里面。   直到五分钟后,武帝才推开大门,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神色如常、衣着整齐、丝毫没有受伤和战斗过的模样,然后说明刚刚那场轰鸣声的原因只是她在试验一招轩辕剑的新用法,本以为能控制好力量,结果还是不小心外泄了一点。   换言之,虚惊一场。   自然不会有人相信陛下会撒谎(即使有也不敢说),况且紫禁城是华夏重地,武帝又是巅峰上位英灵,就算是山之翁亲至也未必能暗杀成功,陛下又看上去一切正常,所以,这场虚惊就此终结。   按理来说,事件的影响到此就应该结束了才对,毕竟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从燕京善后到外交战略再到对那位新生英灵冕下的安保工作,无比繁重的政务在等待着紫禁城,没有人有分神的功夫。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让紫禁城今日的氛围变得如此诡异的真正原因。   ——是后面,陆续发生的诡异现象。   譬如,从黎明消失到上午,苏天征元帅一直没有来中央军部上班,但她的那辆黑色专车,却堂而皇之地依然留在中央军部大楼下的一号停车位上。   又譬如,武帝陛下今天的心情似乎忽然变差了许多,从不缺席的内阁晨会改由左相主持,上午的一切行程也都通通取消,整个人甚至都没有再出现过。   再譬如,国宾馆的威廉尼采冕下,和武帝陛下一样,也没有出席上午举行的巴别塔考察团和紫禁城方面的第一次谈判接洽,而是全权交给了乌托邦大中华区执行CEO。   emmmm……   总而言之,如此林林总总的诡异现象,委实不得不让嗅觉最灵敏的一部分人生出微妙的感觉,然后这份微妙氛围也逐渐传染,直至让整个紫禁城的氛围都变得诡异起来。   人们试图揣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不得而知。   大概。   此时此刻,整个紫禁城里,也只有一只手能数过来的那几个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   ------------------   “我觉得……素言,我还可以解释一下。”   祖龙阁,医疗室,病床上刚刚醒来的楚离,在看完了虚拟银幕上,白衣天子被金色之环重重推开并砸了尼采一脸的重播录像后,对床畔的夏素言和尼采如是说道。   在我被轩辕剑剁成碎肉之前。   楚离想。   这一刻,黑色长发的少年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手脚都被床沿的钢铁束具缚住,半透明发光的七层巅峰上位以太结界笼罩着整座病床。   夏素言仍是一袭素雅的白衣,带着复杂而忧郁的微笑,静静地站在他身前。   手里提着轩辕剑。   在她身旁,尼采神情淡漠,正在操作着眼前的虚拟银幕,从凌晨四点到上午八点,在把床上的少年麻醉之后,整整四个小时的十八遍全身检测,得出的血脉躯壳、以太光谱、灵魂波长等所有数据在上面迅速流动。   她的身侧悬浮着二十七枚次位权能结晶,从以太壁垒型到相位转移类到灵魂防御系再到爆破流一应俱全,最高品质,零秒启动,价值连城,有价无市,功能是可以随时把床上的大蛋糕变成蛋糕屑,经典的狗大户“乾坤一掷”土豪战术。   看上去,这两个人就像在准备一场战争。   事实上也没什么错。   “所以说,我觉得我还可以解释一下——麻烦你们不要摆出这种准备把我分掉的架势行不行……”   额头冷汗直流而下,动弹不得的楚离,带着几欲吐血的心情,用一脸悲伤的表情看着床畔两个严阵以待的女性,无奈道:“我也很绝望啊,我又不知道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现在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是坐下来慢慢谈才对吧?你们怎么一副我已经投敌叛国准备当场处决的模样?”   “不用担心,现在是灵魂扫描的最后阶段,只要确定你没有被军师植入灵魂信标,你的一切束缚就会被解除。”   尼采淡淡道:“天之座的力量波动至关重要,如有意外,整座紫禁城都会被夷为平地,我们只是在保证安全性,你不用担忧你的未婚妻会因为‘连和自己的未婚夫上床都成了奢望’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用皇权武装轩辕剑把你碎尸万段。”   不用担忧个鬼啊!你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看着床畔夏素言脸颊上的复杂神情,和她手里提着的轩辕剑,楚离在心中无力地吐了一口血。   他的心中,如今只回荡着一个念头。   ——致远在燕京不知道那个角落的始皇陛下,您这忽悠人签契约的功夫一定是跟地狱里最无耻的魔鬼学的吧?一定是吧!   这一刻,无论是苍白的语言,还是一百万只狂奔而过的各种动物,都已经无法形容楚离此时心中汹涌的卧槽之情。   【第三圣约】   他的脑海中反复响起着这个字眼。   虽是经过了四个小时的麻醉而刚刚醒来,但从灵魂深处残余的金色温暖光芒中,楚离依然能清晰地分辨出,那份唯属于始皇的温暖波动——毫无疑问,就是始皇的力量,令自己在今晨即将被迷x的危急关头,得以从荒淫无道的暴君夏素言魔爪下逃离,守卫了自己和狐狸的道德底线,为皇家道德平均值盖上了最后一层遮羞布,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个鬼啊!   这一刻,楚离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夜梦中,始皇在让他签契约之前,会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了。   原来……竟然有针对亚空间污染的防御措施吗?   是的,防御措施。   在接触到灵魂深处残余金色光芒的第一时间,他的脑海中,就隐约“感知”到了这个力量的真相。   并非是声音,并非是文字,而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并未解释契约条款的具体内容,而是一种极其抽象的感性理解——如果非要描述,那就是让他感觉到了一道透明的壁垒,在壁垒之内,是温暖的金色,在壁垒之外,是深邃的黑暗。   唯有这三个意象。   其实这个描述并不准确,因为那幅景象,就像先民在洞穴石壁刻下的壁画一样,象形而简约,但在朦胧中仿佛还隐藏着许多更宏大的细节和奥秘——或许是以他如今的“神秘性”,只能感应到这种地步的细节?   但这已经足够他推理出那一幕的真相是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那份契约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但至少,其中的确存在对亚空间污染的限制,而素言今早对他的行为,大概……是因为在放纵欲望,所以被误解为了和“那位神祇”有关?楚离对神秘的世界外侧几乎一无所知,但至少“放纵欲望”这个标准,应该是能和那一位对上号。   至于具体触犯了哪条标准,究竟是单纯的“和未婚妻上床”还是重口的“离-狐-夏3p”引起了第三圣约的误会……楚离就不知道了。   ——话说也不知道狐狸到底怎么样了,他睡过去之前记得狐狸还待在床底没有出来,刚刚看到的虚拟银幕录像里也没有她的影子,不知道有没有从床底下震出来,或者是被当时处于极度不理智状态的素言一怒之下直接拖出来打晕带走……   ——希望等会儿还能见到一个完完整整的狐狸吧。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研究狐狸和那位神祇,也不是搞清楚条款细则,而是如何解释清楚这场误会,如何避免被素言的轩辕剑碎尸万段的Bad end结局。   “首先,必须阐明最重要的一点——今早那道天之座波动被触发的原因,不是因为单纯的性接触,也不是我被某人打上了专属印记之类的东西,它的运作是为了防御……某种东西的侵袭,你们被误伤了。”   楚离使自己冷静下来,对床畔的白衣少女苦笑道:“素言,你是智者,也是对我最熟悉的人之一,看着我的眼睛,你应该能分辨出我没有说谎……事实上,也是那东西被触发后我才知道大概原理,不然我得吃了多少狐狸胆子,才敢跟你在床上温存而不是一醒就溜?”   他的眼神虽然有些慌乱,但却澄澈而毫无动摇。   “至于那东西背后的许多真相,我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跟你们解释,就像我今早没有提到一样,因为这其中牵扯到很多东西,尤其是某些……规则的限制,我需要一些时间思考,更需要通过你们的智慧来尝试绕过规则,现在,我希望你们能够冷静下来。”   随着心情渐渐平复,楚离的话语也变得有条理起来。   【规则限制】   正如他所言,现在导致如此局面、阻碍双方解开误会的最大症结,就是军师口中文明之理不知是真是假的信息管制,和她本身可能与那位神祇签订的神秘契约。   他暂时还不能确定哪一个真正会存在死亡的风险,但毫无疑问,“直接说出和世界外侧、军师布局相关的所有信息”,这绝对是蠢到无可救药的行为。   好在,他面前还有两位智者,只要她们能冷静下来,以她们的智慧,必定能在他不说出任何真相的前提下,也能逐渐猜测出他所面临的“孤立困境”,并设法解决。   所以,楚离看了看夏素言,又看了看尼采,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认真道:   “好吗?”   这一刻,他看起来就像……不,的确就是一个并无心虚的人,因为他所言就是出自本心。   在这命运的法庭上,楚离看着面前的两位法官。   “……”*2   两位法官对视一眼,似乎有些微微迟疑起来。   见状,楚离的心情不禁稍微放松了些。   然后。   不到半秒之后。   他就听到了死刑判决的宣告。   一号法官夏素言,平静地落下了审判锤:   “——那个天之座,是谁?” 第十七章 再见之时,已成敌   “那个天之座,是谁?”   所谓死刑犯在刑场上最后听见的枪声,大概就是如此。   当夏素言轻轻的声音落入楚离耳畔时,他带着悲伤的心情,如是想到。   ——mmp,我讨厌智者,都不按套路出牌。   这一刻,余音袅袅,医疗室中的氛围一时变得有些尴尬,夏素言仍是带着复杂而淡淡忧郁的神情,静静地凝望着床上表情僵住的少年,而一旁的尼采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显然,相比于楚离刚刚的解释,两人现在最在乎的,还是那个神秘的“罪魁祸首”。至少不答出这个,其他任何解释她们都没心思听。   想清楚了这一点,楚离背后的冷汗,不由得又变密了些。   “那个天之座”啊……究竟是谁呢?   毋庸置疑,站在唯物主义立场上,最正确的答案,自然是“始皇”、“你亲爱的妈妈”、“从世界外侧归来的华夏天之座”。   但楚离毫不怀疑,如果他真敢这么回答,恐怕迎接他的就是法官大人命运之剑的死刑当庭执行。   对于素言而言,始皇的存在本就是一个亿吨当量的雷区,虽说对母亲的怀念有可能压过她对其归来的危机感……但若是关键词变成“令人怀念的母亲归来后顺手拐走了自己的未婚夫”呢?   一想想就是个令人悲(被)伤(上)的故事。   所以……   “我要说是1st……你们信吗?”   楚离眨眨眼,用无奈的语气开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笑不起来的年度最冷冷笑话——翻译一下就是“素言我跟你讲,其实跟华夏打生打死这么多年的造物议会,从老大到军师都是二五仔,是不是很惊喜呢……”   显而易见,对面两个女人也觉得并不好笑。   “你想表达的意思是,人类最强天之座、华夏最大死敌、造物议会的议长阁下,在昨晚结束了六十年的冥想、亲自进入亚空间梦境,却没有抹杀你,反而看中了你的肉体,亲手修复了你的破碎之理,并顺便把你后半生的性生活打上了自己的专属标签,准备等待时机把你夺回北美慢慢享用?”   尼采第一个淡淡开口,并不掩饰淡漠话语中的鄙夷倾向:   “恕我直言,少军主冕下,请不要把青春期的荒谬性幻想当做现实。”   闻言,楚离嘴角重重地抽搐了一下——他又没有说这跟看中肉体有半毛钱关系,为什么上来就扯到性生活上了啊!   “离……不要撒谎,你应该明白,你的眼睛瞒不过我们。”   而这时,夏素言也再度轻声道:“在你说出口之前,或许1st还有嫌疑,但你说出口之后,我们就能在那一瞬间看出你在撒谎了,所以……老老实实说出来吧,如果那个戒指的天之座波动爆发,真的是为了避免某种存在的侵袭,那又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呢?”   顿了顿,白衣少女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她轻声道:   “说出来的话……我不会在意的。”   “……”   楚离头痛欲裂。   果然,如他所想,眼前的两个女人都是智者,还是一个比一个懂人心的类型,只要他的谎言说出口,瞬间就会暴露出来。   如果再逃避下去,对他没想法的尼采还好,最多嘲讽一句班门弄斧,但身为未婚妻的素言,就真有可能原地豹炸了。   但他说出真相,却也是同样的结局。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不但如此。   【一切不属于世界外侧的信息,都在文明之理的清除范围内……】   昨夜军师的余音仿佛依然回响在耳畔,那是先前被认定为“矛盾的暗示”的第一点,六成,不,七成可能是谎言,或者她隐瞒了部分条件,譬如信息量和禁止范围——真的把“逝去的天之座还能回归世界内侧”这条信息告诉素言和尼采,或许不会出事。   但楚离不能去赌。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抹杀概率,他也不能去赌。   所以。   那就只剩下唯一的选项了。   “……还记得上沪的那场梦境吗?尼采。”   在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之后,楚离叹了口气,带着某种意义上十分大无畏的勇气,没有正面去回答未婚妻提着轩辕剑发出的疑问,竟将话锋转向尼采:   “还记得,你的布局中那个至关重要的暗示,我在紫禁城里第一次受伤后,你的那句话吗?”   他刻意避开了“亚空间”的字眼。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上沪之梦,紫禁城的第一夜,在因亚空间自我清理机制而诞生的蝴蝶效应袭击下,楚离被以太连锁爆破送进医疗室后,尼采和他说出的那句话。   这个暗示,几乎完美对应了他如今的困局,对于尼采等级的智者而言,信息量也已经完全足够,甚至令楚离在说出口前有些难以抑制的紧张,唯恐这样的暗示也会引起文明之理的抹杀或别的什么连锁反应。   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对面两个女人的反应之外。   “……”   当听到那句话的第一时间,银发女人操作虚拟银幕的十指瞬间停滞在当场,她的苍银双眸微微眯起,瞳孔深处闪过几分异样的色彩。   “不但如此……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严重。”   楚离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尽可能避开所有涉及“幕后对象”和“世界规则”的信息,“在上沪那场梦里,至少你还能做到跟我指出问题的所在,而现在的我,却只能做到用暗示的手段,去让你自己去想象,除此之外的一切情报,我都不能透露……这当然也包括那位天之座在内。”   信息的牢狱,孤立的囚徒。   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楚离露出苦笑,用澄澈而毫无闪躲的眼神,望向对面的银发女人,希望她能看出自己没有丝毫撒谎。   “……”*2   尼采和夏素言又对视了起来。   且不谈亲身经历过那一夜、并作为布局者的尼采,即使是没有相关记忆的夏素言,单单有“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这句话在,也能大概揣测出背后蕴藏的意义,再加上看到楚离并未撒谎的眼神,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两人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隔空交换着眼神,并用唇语无声地快速交流,时而微微颔首,时而默默摇头。   看上去,简直就像“智者”这种动物有一个独立而传输效率高出百倍的电波频道一样。   看着眼前两个人颇为神奇的交流方式,楚离眨眨眼,明明是很严肃的氛围,不知为何,他却有种想笑的感觉——这或许也是出于心情放松下来的缘故。   忽然不讨厌智者了。   半晌后,两人的神奇交流终于结束。   最后对视一眼,由尼采说出了第一句话:   “现在,我问,你答,问题只有唯一一个,答案也只有‘是’和“否”两个字。”   闻言,楚离的神情也严肃起来,他点点头,等待尼采的问题。   这一刻,他也不禁有些好奇,以尼采的智慧,究竟会选择怎样的提问。   在完全不了解信息封锁规则的情况下,既要执行风险最低原则,又要凭借仅有的匮乏情报,以“一个问题的杠杆”撬动“整个地球的谜团”,备选答案还只有“是”和“否”……对于凡人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问题,究竟是什么呢?   于是。   就在这静静的等待中,楚离终于听到了那个问题。   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   “——军师,现在是我们的盟友吗?”   “……”   当听清这个问题的一刹那,看着面前银发女人淡漠的神情,楚离一时怔然。   怎么……会是这个问题?   这一刻,楚离心中首先升起的,是几分淡淡的不解意味。   这倒不是说这个问题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因为它……太普通、太没有悬念了些。   ——在昨天晚上,“军师是个二五仔”的结论,明明已经被他、素言和尼采三个人一同接受了才对,无论是三次对造物议会的背叛,还是修复破碎之理的援助,简直是一人可抵一百个航母编队的超级盟军。   这种人要还不算盟友,那恐怕就连素言尼采苏天征都要被清理出他的队友行列了。   虽然还有很多疑点,但至少立场问题上是没有任何争议的。   所以说,这种问题,为什么会……   ……   ——等等。   当思路逐渐延伸到深处的刹那,楚离的脑海中却仿佛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他的眉头瞬间紧紧蹙起。   他忽然察觉了尼采那个提问方式的落点所在。   那不是落在“盟友”上。   时间。   是时间。   “现在”?   ——军师,“现在”是我们的盟友吗?   这一刻,楚离的瞳孔骤然一缩。   不但如此。   当听懂这个问题的刹那。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是在记忆深处,刚刚诞生在昨夜、却因太过不起眼、而被忽略在落满灰尘的角落里的碎片。   那是……   一句话。   “——所以,从圣剑工程开始,到新生英灵捕获计划终止,对你的三次战略援助也将宣告结束……” 第十八章 面壁者楚离(上)   军师。   智的巅峰。   从引导造物议会这艘方舟走过一个半世纪的航路,到圣剑工程以来的三次战略援助,她显然已经证明了自己身为盟友的价值,和身为敌人的恐怖。   在上一秒钟的楚离眼中,自昨夜之后,华夏和造物议会的战略平衡之所以重构、让他感觉二十年的和平已然到来的最大原因之一,就是军师的存在——拥有这样的盟友,无论是面对造物议会的威胁还是遥远亚空间的神祇入侵,至少,他在智的领域上已经不会再陷入劣势,只要他尽早重回全球最强,华夏便将从胜利再度走向胜利。   然而。   军师,真的是他的盟友吗?   “我不知道。”   楚离终于给出了答案。   脑海中回荡着被埋葬在记忆角落中的昨夜余音,他的面色微微苍白,试图寻找着一切能证明军师善意的蛛丝马迹。   但却一无所获。   唯有近乎于敌意的隐约暗示。   【新生英灵捕获计划失败后,1st将于明日回归北美,我也将同时失去造物议会的军事行动指挥权……】   【三分钟后,我将……消除叛国嫌疑……】   【那么,就此别过……】   “是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盟友这个词来形容我和她的关系,一切都只停留在昨晚的梦境里,对于未来,她给出的唯一暗示只有‘未知’。”   楚离喃喃自语,面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换言之,也就存在,成为敌人的可能!”   闻言,尼采的苍银双眸中,流露出几分凛冽的色彩,她又和夏素言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出意外,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凝重的意味。   “了解。”   短暂的沉默之后,尼采罕见地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才淡淡道:“那么,后续计划的主体部分必须进行全面调整……在后战略平衡时代,我们可能要着手准备面对真正由军师统帅北美而发起的攻势了,一个不知动机、不知过去、不知原貌的第一智者,将使残废状态的造物议会重新成为最大的威胁,我们或许将面对第二次两极格局的诞生。”   当这个名词落入楚离耳畔时,他微微一怔,随即眉头紧锁起来。   是了,两极格局。   从圣剑工程到昨夜梦境,从天之剑到国际盟友,华夏在天平上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砝码,但在这个过程中,造物议会的损失却已经达到难以承受的地步,唯余下五席枢机卿,其中更是只有一席上位。   这样演变下去,十年,不,五年之后,楚离回归全球最强上位英灵之时,拥有三席上位英灵战力的华夏,便将不费吹灰之力将边境线推到北美西海岸外,纵然1st回归,也无法阻挡,而若是1st在这期间离世,那么太平洋,便将成为华夏的内海。   但现在。   当军师有可能成为敌人的时候,未来,却又回归了未知。   不但如此。   还有更糟糕的可能性。   【契约】   【军师,可能和某位神秘的存在、甚至就是那位神祇本身,签订的……契约!】   当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楚离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铸剑前夕的那番推理中,由于下意识将军师看做了盟友,对于那份可能存在的契约,楚离并未担忧,他觉得那应当只是军师的第二重卧底身份,为了获取亚空间梦境技术和世界外侧知识、并抵达那位神祇入侵的无间道之计,和潜伏于造物议会一样的性质。   但是,如果,如果军师对他的善意真的只是持续到昨夜梦境中,如果现在两人已经成了敌人,甚至,是从圣剑工程的一开始,军师所有的善意都只是谎言的话……   那么,这份契约代表的后果……   我……艹。   这一刻,黑色长发的少年,躺在病床上,带着苍白的脸色,在心中艰难地吐出了两个脏字。   他的脑海中,一瞬间刷屏般地出现了无数自己落入那位神祇手中后,将会遭遇的悲惨场景。   是的,虽然不清楚那位神祇的真正来历,但单单从始皇口中的“堕落”、“欲望”、“黑暗”等糟糕到极点的关键词,楚离很轻松地就能脑补出其身为“恶神”的本质。   而在无数里番本子小黄文的长年熏陶下,一个被看重的祭品落入恶神手里的下场,楚离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mmp这种剧情哪个不是刷新人类道德底线的等级,性宴轮x都是口味最轻的玩法了!   原本,在楚离心中,虽然那位神祇对他的性趣很让人浑身发凉,但一方面在始皇回家探亲、军师半路跳反、华夏不列颠乌托邦阿萨辛四方联合,北美坑成残废、最强神装入手的情况下,他的优势空前强大,堪称稳得一B,只需要等待慢慢运营回全球NO.1然后就能平A的地步。   另一方面,听军师的话意,那位神祇的第二次入侵还要等到很久之后,至少有充足的时间留给他和六个大国、尤其是梵蒂冈结盟,所以在楚离看来,他还有至少三到五年的准备时间,再不济,也得有个一年半载的缓冲。   所以说,这不是很正统的勇者对魔王剧情吗?先知军师启示之下,勇者楚离发现亚空间魔王灭世阴谋,逐渐集结智者武神天子教皇等六国队友,途中从弱到强、逐步击败魔王派来送经验的十六路小怪、八大精英、四大天王和左右护法,漫长时光以后终于升到满级天之座,然后杀入魔王宫展开最终一战,迎来圆满大结局……   ——但现在为什么有种零级勇者将被半路跳反的先知率领魔王军第一王牌主力堵在新手村,然后打包带回魔王宫被活活轮到死的预感啊!   ——这剧本有哪里不对劲吧!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吧!游戏体验怎么这么屌差啊!   这一刻,纵然是一生曲折坎坷、数度重伤濒死背井离乡、好日子基本持续不过五年、丝毫没有正统派主角光环的楚离,在面对这种“开局一人一把剑,上来单挑魔王军”、“我是大Boss,我在新手村等你”的狗屎游戏,也不禁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虽然存在极大的信息不对称,无法精确推断未来局势,但看你的表情,想必‘军师成为敌人’的后果,应该比我们所想像的更加严重许多。”   看着床上楚离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始终在观察他的尼采又和夏素言对视一眼,眼底的凛冽之色更深了几分,半晌,尼采沉默片刻,道:   “现在,少军主冕下,执行风险最低原则,在不涉及禁忌情报的前提下,你能描述出我们如今即将遭遇的处境,有多么糟糕吗?”   “糟糕,不,这远远不是用糟糕就能阐述的处境……”   带着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终于明白了当前处境的楚离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海啸般冲刷心防岸堤的危机感,用前所未有的严肃声线道:   “尼采,素言,听我说……按照最坏的结局猜测,在情报领域上,相比于军师,我们已经完全处在绝对的被动状态,无论是天之剑的本质还是你我的心理模型,大概都被暴露了出来——”   楚离的话语每说一句,尼采和夏素言的眉头就越蹙紧一分,直到这段话结束之后,两个智者的眼神,已经都变得凛冽起来。   ——情报是智者的生命,信息不对称对智者而言是最致命的毒药,尤其是当敌人也是同样身为智者、甚至远比己方更优秀的军师时,这相当于是死刑的宣告。   然而,无情的命运审判并未就此终结,反而再度给出了更残酷的宣言。   “不但如此……在力的层面上,我们也可能处于劣势。”   楚离的神情越发难看,“我不知道她能拿到怎样的底牌,但如果事实真是如我想象那样,当她出手的那一刹那,她的底牌,至少能超越全盛时期的造物议会——”   言罢。   屋中氛围,陷入死寂。   纵然是两位智者,此时竟也没能再说出话来。   她们对视的目光在虚空中交汇,不知交换了多少个眼神,唇语轻轻开合,时而摇头,但却迟迟没有一方点头,仿佛连一个共同的意见都无法统一,唯一始终相同的地方,唯有紧锁的眉头。   看着眼前的景象,楚离唯有苦笑。   力与智上的全面落后……简直像是回到了世纪方舟的最后死局,被山之翁的力和欧德修凡克的智彻底逼到死角的窘境。   不过。   楚离倒是还没有失去希望,毕竟他的天之剑仍在,力的层面上希望仍存,而智的层面上,也有眼前的两位智者,虽然身处危局,但仍有反击的可能。   尤其是在两人得出“绕开信息封锁规则来询问情报”的方法之后。   ——毋庸置疑,禁忌的情报,这才是如今困局里最重要的关键,只要两人能想出方法破解这把无形之锁,那么以她们的智慧,必然能更完美地利用其中的那些宝藏,至少在智的层面上,差距会被大大缩减。   虽然楚离不清楚其中的关联,但尼采的第一个问题、对军师立场的研究,应该就是找到这个手段的出发点,如今知晓了出发点,想来得出结论就不难了。   不过……   眼前的两人,究竟会想到什么样的方法呢?   带着淡淡的期待感,楚离看着眼前素言和尼采的无声争论。   这实在是一次空前激烈的争论,简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两人似乎在不停否定对方提出的观点,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息。   而在平息之后,两人还凝望对方良久,又是沉默片刻,才总算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   她们转过头,齐齐看向楚离。   “得出结论了吗?”   见状,等待已久的楚离终于心情放松了些,轻轻呼出一口气,道:“你们准备通过什么方式来绕过规则提问?说出来吧,我或许能给一些建议。”   “……不。”   然而,出乎意料的话音却落入了楚离的耳畔。   这一次出声的是夏素言,沉默良久的白衣天子,带着微微异样的眼神,静静凝望着他,顿了顿,轻声道:“很遗憾……离,我们并没有找到能绝对规避风险的情报询问手段,准确的说,在当下的处境中,那种手段是不存在的,哪怕最完美的手段也有百万分之一的死亡率,我们只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   楚离不禁怔住了。   然而,让他怔住的,却还不单单只是这一句话。   下面的那句,更是让他的神情凝固了。   “离……”   夏素言轻声道:   “——现在,如果我们都无条件服从你的命令……你最想做什么事?” 第十九章?面壁者楚离(下)   一个白衣天子少女和一个银毛大胸御姐站在你面前,轻轻柔柔地问,如果她们无条件服从你的一切命令,你想对她们做什么?   嗯,面对这样充满诱惑力的问题,楚离作为一个生理功能正常的雄性动物,当然会很自然而然地想歪……不不不,这个问题本来就是歪的好吧!分分钟就能脑补出一百万字世界调制模式/催眠眼镜/****之类的王道剧情,会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想到“卧槽今晚吃鸡有大神带了”之类的人才是有毛病——   所以说,在夏素言的话音落入耳畔的一刹那,看着如今仿佛在玩审讯室游戏的场景,和对面两个仿佛在扮演审讯官的小姐姐和大姐姐,楚离的脑海中就很诚实地浮现出了许多少儿不宜的内容。   不过,正常的想歪归想歪,他的思绪却并没有在令人遐想联翩的世界中沉湎太久,而是很快醒觉过来这个问题真正的本质。   “等等……难道这就是你们尝试逼近禁忌情报的手段?”   楚离像是想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般的奇葩可能一般,露出几分诡异的表情,咽了口口水,才试探性地问道:   “——你们……不会是准备把战略决策权交给我,然后通过观察我的命令倾向,来推断我所知道的那些情报吧?”   “基本正确。”   尼采淡淡道。   一旁,夏素言轻轻点了点头。   “……”   这一刻,楚离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起来。   她们没有过多解释,但对于此刻的场景而言,即使是并非智者的楚离,也能轻而易举地推断出那个问题所代表的意义。   ——在他和两位智者都不了解禁忌规则的情况下,一切提问和回答,都有可能触及惩罚,所以,唯一可能有效的方法,就是不去提问,而把决策权暂时交付于他,纯粹依靠逻辑推理来模糊判定迷雾背后的真相。   依靠警戒方向来确认敌人位置、依靠战备等级来确定敌人实力、依靠援助申请来确定谁是盟友……这猛一听上去仿佛如海市蜃楼般不现实,但对于身为智者的尼采和素言来说,几乎一切禁忌情报,只要作为样本的‘决策’够多,她们就必然能逼近真相。   而得到真相之后,至少在“智”的层面上,劣势便将被拉平。   这样,纵然也有不小的风险,却远比问答模式小了千倍万倍。   然而。   楚离却并没有表露出认可之意。   “……如果执行这个方案,那么我拥有的决策权,将会达到怎样的地步?”   他的面色一时阴晴不定起来,似乎在长久地犹豫着什么,半晌,才带着微微艰涩的声音,出口问道。   “除去几个必然限制外,近乎无限。”   尼采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我们完全了解你的人格和欲望,并判定你不会依靠权力去满足低于人类道德底线的私欲,所以,在被你评价为‘拥有毁灭性优势’的敌人面前,为了尽快获得情报以避免最劣结局,执行效率最高原则,我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会限制你的决定。”   “即使你选择现在让我们两个在你眼前脱掉衣服,再拉上苏天征开一场性-爱盛宴也是如此……如果你不担心在危机解决后被你的未婚妻砍成碎肉的话。”   “就像某部小说中的孤立思想者一样,只是你的任务完全相反——你不是为了隐瞒布局,而是为了揭露真相,你的目标不是敌人,而是友方,你的使命不在漫长时光后的终结之刻,而必须在短短数日内的过程之中。”   “你必须竭尽全力让你面前的思想壁垒变得越发单薄,来让我们打破它、并进入你的最深处。”   “……”   虽然尼采最后那句话从各种意义上听起来都带着极其糟糕的神秘恶意,但现在的楚离却并没有空闲去吐槽。   史无前例的危局面前,他也没有被忽如其来的“无限制权力”冲昏头脑,而是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误判呢?”   微微沙哑的声线暴露出楚离如今沉重的心情,他轻声问道:“如果你们对我的战略意图解读出现了哪怕一点点的偏差,导致了南辕北辙千里之遥的后果,该怎么办?”   “没关系的……离。”   这一次,出声的是夏素言,素雅少女手中的轩辕剑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消失,她静静地看着楚离,沉默片刻,用柔和的声音,说出了某种意义上最动人的情话。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尤其是十二年前的你。”   闻言,楚离一时怔然。   是的,从燕京一梦那时,他就知道了,其实相比他的初恋始皇、和与他日夜缠绵了数年岁月的狐狸,眼前这位当时和他看上去生疏的素雅少女,其实才是那段年代里,最了解他的那个人。   一句话,一个笑,一道眼神,他在想什么,都逃不过那个女孩的眼睛。这样的女孩,又是智者,他的想法,又怎么可能被读出南辕北辙的意味?   这一刻,床前的氛围有些淡淡的温情。   不过。   很可惜。   这份温馨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   “对于这十二年来的少军主冕下,我有长期更新的心理模型,可以完美分析他的一切行为逻辑。”   尼采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何谓“气氛”,她的指尖在面前虚拟银幕上划动,淡淡道:“所以,由我和武帝陛下组成搭档,你的99%战略意图都不会被误判,而不可避免的那部分误差,也是必然要承担的风险,少军主冕下大可不必担心。”   “……”*2   楚离眨眨眼,带着微妙的眼神点了点头,而夏素言脸上的柔和微笑则是有些僵化,半晌才平复下来,装作不经意地瞥了尼采一眼。   “好吧,我大概能接受你们的战略判断能力了,但最后,却还有那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   短暂的沉默后,楚离忍不住苦笑起来:   “——如果,我犯错了呢?”   没错,这就是楚离为之迟疑的最大原因。   无限制的权力必然也就意味着最大的责任,当接过决策权的一刹那,哪怕目的只是为了向两位智者揭露真相,在这短暂的时光中,他肩膀上的重担也将变成整整一个国家、甚至还要再加上乌托邦的重量。   在这之前,如果抛去撒哈拉的那一战不谈,他肩上背负过最沉重的事物,也只是不列颠的漫漫长夜,也只是万物沉眠之后的英伦暗世界而已。   而黎明降临之后、那些亿万生灵的重量……是只有“王”,才能背负起的事物,即使是尼采这样的智者,也无法取代。   最重要的是。   这一次,当他执起棋子的那一刻,与他对弈的棋手,是军师啊……   让昔日的全球最强上位,和如今的人类第一智者对弈,这简直是世界上最不公平、最荒谬绝伦的战争。   “我们能理解你的危机感。”   又是和夏素言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尼采转过头,淡淡道:   “但你大可不必太过忧虑……你的使命并不是从头到尾掌控全局,只是率领我们走过最前方的一段黑暗之旅,而且,我们将作为你的补充存在,当你做出某个决定之后,我们将列出最全面最细致入微的后果和连锁反应,你可以根据这些可能性,再结合禁忌情报,修改决定,并由我们进行最完美的执行。”   “除此以外,对于真正会导致不可预料严重后果的自杀式命令,我和武帝陛下在达成一致意见后,也会予以否定,这将是为你所上的最后一道锁,最后的底线。”   “不但如此,银之匙的力量也将帮助你逐步逼近最正确的答案,七成的强力意志思维模式,再加上你所掌握的禁忌情报,只要维持谨慎,就绝不会导致太过严重的恶果……而一些不可避免的代价,我想,你也应该知道,那是必然存在的。”   “——既然已经无路可选,那又有什么犹豫的必要?”   言罢。   半晌。   “……”   楚离微微闭上双眸,又再度睁开。   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接受这个方案。”   他并不是会在这种危急关头优柔寡断的人,之所以犹豫至今,也只是因为其中牵扯实在太大。   但相比那些牵扯,五年前曾险些毁灭过撒哈拉的那位亚空间神祇,可能会在军师的引导下,再度将敌意的目光对准燕京,这才是当下最迫切的问题——楚离可不觉得那位神祇会是什么喜欢搞生态无污染暗杀绑架的性子,她一旦选择入侵,那么最小的阵势,恐怕也不会亚于当年的撒哈拉。   若是军师没有出卖他,那还好……但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和华夏也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么,现在,请下达你的第一个决议吧。”   终于达成了共识,但尼采的神情却并没有变得轻松,她和夏素言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没有给楚离什么休息的闲暇,直截了当地说道:   “——除去会导致毁灭性后果的命令外,其他要求,我和武帝陛下将会遵循,并给予你对应的建议和局势推演。”   “……”   这一刻,楚离倒是愣了一下,虽然答应,但他没想到尼采会问的这么急,倒是还没有想好第一件事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   他很快就不必思索了。   因为。   东皇太一的声线,回荡在了医疗室间。   【阿萨辛特使欧德修凡克,将于一分钟后抵达国宾馆会客厅,请陛下决定是否前往迎接——】   ----------------   ----------------   PS:一月欠更还差十七更,暂时不开悬赏,还完再说……不过月票刀片也请继续投,我这个月的更新换算成3000字每章的话,只差六更就还清了,更别提书客悬赏惯例的2000字章节了。   这书单章3500-4500字的模式,一章最低写四小时,悬赏还起来是真的要吐血,好几次都被人劝改成2000字单章,既能加悬赏也不会再有鸽的风险,但为了节奏感硬生生抗到现在都没降,我的坚持信心都快摇摇欲坠了,所以刀片请别停,不然我是真不想为了章节数量牺牲单章质量……   最后顺带一提,一件上架以来一直没说过的事——每个你们用“10币”和“13币”订阅的章节,也就是3500字章和4500字章,譬如本章……我都要亏近一百五十块人民币,因为书客规则是五百字一分,千字三分,如果不在意单章剧情完整性和结尾小高-潮,而统统断在三千和四千,就不会有这种损失。   总而言之,求月票求刀片,让我有把单章质量第一的原则坚持下去的信心吧…… 第二十章 来自法兰西的橄榄枝   2016年6月29日。   在这个炎炎夏日的六月之末,紫禁城的三位英灵与阿萨辛的代首领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正式的会晤——同时也是华夏、乌托邦和阿萨辛的第一次三方会谈。   历史性的一天。   是的,在刚刚接过“面壁者”一职的楚离眼中,作为他持有华夏临时最高权力后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和欧德修凡克会面”这件事,显然称得上是历史性的至关重要。   这不单单是出于对军师可能联系那位亚空间神祇对燕京发起全面进攻的恐惧,在做出决策的楚离、以及作为他参谋的两位智者看来,作为第一个或许将要正式表明态度的大势力首领,欧德修凡克的此番来访的意义更是在于他背后的欧洲,和华夏未来的欧洲战略。   ——山之翁和五席次位英灵的消失不为人知,阿萨辛在欧陆列国眼中依然是举足轻重的庞大力量,如果真正宣告结盟,那么将引发的连锁反应,便能为华夏在欧洲打开崭新的局面。   或许若干年后,当这场隐秘会晤的资料被正式解密,它在历史学家的笔下便将被冠以某个光辉而伟大的意义,为后人津津乐道,并成为历年考试中被学生狗们无比憎恨的必考点之一。   楚离是这样想的。   当然,无论是抵达会客厅之前的他,还是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大概都不知道,这场历史性的秘密会晤之初……   ——究竟是怎样不能被写进史书的微妙场面。   “许久不见,吾友……你年轻时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得让人怀念,简直让我忍不住想起你在不列颠时被无数贵族少女奉为珍宝时的模样。”   当白色长发的少年从会客厅的落地窗前转过身,面对着轮椅上的楚离,以手抚胸,微微躬身行了个优雅的西欧贵族礼仪,露出熟悉的柔和微笑,并用带着淡淡惊叹的语气,一脸发自内心地赞美他如今的容貌时……   楚离感到背后白衣天子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仿佛已经化为了实质。   “……”   白毛小婊砸,我cnm。   楚离想。   这是在金碧辉煌的国宾馆,空旷而庄严的大厅中只有四人在,因为虚弱期而难以独立行走的楚离坐在轮椅上,背后是推着轮椅的夏素言,而尼采则伫立在他的身旁。   这一刻,黑色长发的少年和白色长发的少年相对而立,堪称完美的配色,再加上同等精致的容颜,宛如上帝亲手雕琢的情侣搭档,再加上白发少年带着柔和笑意凝望而来的目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弥漫在庄严肃穆的会客厅中。   而华夏的武帝陛下,伫立在她未婚夫的身后,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对视的模样,柔和的微笑已经彻底僵在脸上,眼中流露出几分难以抑制的森然寒意。   这就是这场历史性会晤的开场,大概永远都不能被写进史书的开场。   这一刻,楚离心中有十万句mmp喷薄而出。   我特么就知道,这白毛小婊砸这趟来燕京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嗯……任何言语大概都难以述说此时楚离的心情究竟有多么纠结。   ——在经历了漫长的犹豫后终于决定接过重担,他所面对的第一个使命,就是进行和欧德修凡克的会面,为此,他在医疗室中和两位智者分析了许久阿萨辛的动机,准备了面对各种合作条件的应对方式,才来到这里。   但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孙子上来压根不谈合作,而是先来了一手足以被钉在世界外交史耻辱柱上的背刺……你这是来送宣战布告还是来谈判的啊!   不但如此。   眼前的那只白毛,还正若无其事地向他走来,并自然而然地扬起手,仿佛想要来一个拥抱一样。   这一幕,且不谈夏素言,就连神情淡漠的尼采都不禁扬了扬眉。   ——毫无疑问,等这个拥抱结束以后,恐怕他的形象就彻底堕落到命运的谷底了。   于是,楚离的眼皮不禁重重地跳了跳。   “……手碰剁手,腿碰断腿,整个身体要是敢贴上来,砍成碎肉喂狗。”   用带着隐约杀意的眼神看着即将贴上来的欧德修凡克,楚离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森然道:   “——还嫌不够的话,可以送你一个比昨晚还大的大烟花,保证骨灰都不剩下。”   “……”   这种等级的死亡威胁显然不足以令身为杀手头子的欧德修凡克感到畏惧,但问题在于这不单单是威胁,而随时都可能化为现实,所以,在瞥了一眼轮椅后面的夏素言、和她瞳孔深处的凛冽寒意之后,白色长发的少年还是很识趣地止住了动作。   “还是跟以前一样风趣呢,吾友。”他笑眯眯道。   不要再顶着这张脸说这种“我很了解你”的话了啊!就算长得再可爱也不会有人想去艹你的!   楚离感觉自己的个人形象已然逼近深渊,尤其是当背后的视线几乎让人感到骨髓发凉时,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话题,硬生生将一切扭转回了正常的外交画风。   “好了,欧德修凡克,叙旧到此为止,我可不相信你不远千里跑来燕京就是为了跑来谈谈往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准确的说……阿萨辛究竟有什么目的?”   楚离深吸一口气,指尖敲击着扶手,眉头微微蹙起,道:“世纪方舟一战结束后,你跟阿萨辛应该都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中了才对,即使昨晚借出了安魂曲,那也不过是看在我们两个的情分上……和华夏真正的结盟,并不符合阿萨辛的根本利益才对。”   “不但如此,这应当并不在你的意图之内。”   而在这时,真正作为东道主的夏素言,也终于从刚刚那一幕中回过神来,她用复杂的眼神瞥了欧德修凡克一眼,不再停留在大厅中央,而是推着轮椅,来到了大厅中央的圆桌前。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没有坐在主席,选在了楚离身旁落座。   看到这一幕,楚离微微一怔,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禁眨眨眼,表情变得奇异起来,半晌后,才渐渐恢复平和。   一边坐下,夏素言一边示意对面的白发少年也同样落座,并轻声道:   “欧德修凡克阁下,来之前,我们已经认真地讨论过,如果你的来访是希望与华夏结盟,那就没有任何必要隐瞒自己的行踪,因为如今的阿萨辛中不存在能抵抗并反驳你的阻力,而对于外界而言,曝光这一情报反而更符合结盟双方的利益。”   “所以,你的真正目的……”   当神情淡漠的尼采也坐到身旁时,楚离又用奇异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才望向欧德修凡克,沉默片刻,正色道:   “——究竟是什么?”   这一刻,华夏一方的三人和圆桌对面的白发少年视线交汇。   “……”   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为何,欧德修凡克却并没有开口,而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万分不解的事物一样,久久地凝望着三人,瞳孔深处流露出几分奇特之意。   连他嘴角柔和的微笑,在这一刻,都渐渐平息下去。   漫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真是令人惊讶。”   视线依旧不曾离开,欧德修凡克轻声感慨:“简直让人有些怀疑现实……在来之前,我还真没有想到过会看到这样的一幕,吾友,你总是会这么带给人出乎意料的惊喜。”   他的话有些像是在打哑谜,不过大厅中的其余三人,却都能明白这段话的意思。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   身处主位的楚离,看了看身旁仿佛作为副手坐在次席的夏素言和尼采,表情有些奇特:“不过,就目前来说,我的确是这里的最高决策者,所以,把我当成你眼中的那个角色来看待,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个角色?”   闻言,欧德修凡克眨眨眼,认真地看向夏素言和尼采的神情,却发现两人并没有表现出半分否定之意,似乎完全认可楚离如今的最高权力。   不但如此,楚离身旁的素雅少女,更是侧过头望着他的表现,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很满意。   于是,欧德修凡克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世上最荒唐的天方夜谭。   “……皇帝吗?”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道:“吾友,难道你昨晚真的重新回归了全球最强上位实力,准备登基称帝了?”   “虽然你这种惊讶某种意义上让人觉得心里挺舒服的,不过,我觉得还是尽快开启正题为好。”楚离自然不可能跟他解释这背后的真相,所以,他也唯有笑了笑,没有去解释些什么。   不过,不去解释反倒也是件好事,对于欧德修凡克这种智者而言,在谈判前打破他的心防,反而能取得更大的优势——尤其是在问出他的真正目的这一点上。   现在,面对这种远远超出他意料的情况,他应该不会再隐瞒下去了吧?这样想着,楚离的心中生出了不少期待之感。   “现在,能说出你的真实目的了吗?”   用迟疑的眼神看了一会儿面前的三人,显然,即使是欧德修凡克,面对这种从未想到过的阵势,也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良久,他才苦笑一声,却并未坐到座位上,而是对主位上的楚离微微躬身。   他以手抚胸,对正在微笑的楚离,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受神圣法兰西第一帝国至高君王贞德·L·法兰西陛下所托,阿萨辛主教欧德修凡克,代表法兰西的善意而来。” 第二十一章 建立亲密无间的炮友关系   贞德·L·法兰西。   夏素言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神圣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黑暗的圣女,自五年前被漆黑的烈焰污染而堕入黑暗以来,颠覆共和国政权、接连发动七次边境战争、与英吉利海峡对岸的不列颠遥遥对峙、几近统治整个欧洲联盟的欧陆暴君。   这个名字的背后,所代表的不单单是一席巅峰上位英灵的战略武力,也不单单是空前强盛的神圣法兰西帝国恐怖的底蕴,而是整个欧陆的最高话语权,除去战略静默或收缩状态的梵蒂冈、北欧和俄罗斯外,一切欧陆国家,几乎都不敢违背那位至高君主的意志,否则迎接他们的只有毁灭。   ——就像2014年的欧盟峰会上,那位皇帝带着嗜血而残忍的笑容,在整个世界的面前,用皇权武装之剑贯穿了奥地利元帅的心脏一样。   【代表神圣法兰西的善意】   欧德修凡克口中的字眼,究竟代表着怎样沉重的意义,对于身为天子的夏素言来说,当然再清楚不过。   这……是结盟的讯号。   而倘若华夏和神圣法兰西结成同盟,那么后续将引发的连锁反应,又将给这片土地带来怎样光辉的未来,和怎样巨大的风险,这更是连街边的路人都能想象得出来——如果紫禁城的智囊团知晓这个消息,恐怕又是至少一周的日夜难眠。   不过。   此时此刻,对于天子小姐而言,当欧德修凡克的话音落入耳畔的第一瞬间,她所联想到的,却并不单单是华夏未来的欧陆战略,而是……另一些画面。   一些久远的、几近被埋葬在回忆最深处、却依然并未被灰尘所覆盖的记忆碎片。   那是在五年前的撒哈拉战场。   那是……   一个戴着假面的无名之人,和一个稚嫩少女的背影。   于是,这一刻,夏素言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移向身旁的楚离。   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少年僵硬的笑容,和骤然紧缩的瞳孔。   他怔怔地凝望着眼前的欧德修凡克,指尖深深攥紧手心,整个人竟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刹那。   尼采也在瞥向他,夏素言的视线和她相交,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些许异样的色彩。   而在三人的氛围陷入诡异的时刻,欧德修凡克的话音仍在继续,他有条不紊地阐述着这场会晤和所携善意的前因后果。   “正如三位阁下和整个世界所知,因岚之王晋升天之座、英伦三岛本土在一个半世纪内无人可破的原因,神圣法兰西的欧洲扩张已经彻底陷入僵局,除非选择在俄罗斯的新生上位成年之前进军莫斯科,否则帝国的影响力将抵达上升的极限。”   “而显而易见,至少在现在,刚刚掌控法兰西五年的皇帝陛下,还不想主动挑起一场新的世界大战,并像五年前的德意志一样陷入两线作战的泥潭,所以,帝国进行下一步战略计划的前提,就唯有打破帝国建立后的国际孤立状态,在欧洲之外获得新的盟友。”   “这场抉择已经在爱丽舍宫中经过了漫长时光的讨论,直至昨夜,贞德陛下才做出最后的决定,并为了隐瞒这场会晤的存在和目的,委托我作为法兰西特使,来到华夏面见武帝陛下。”   他显然巧妙地省略了其中许多至关重要的细节,譬如所谓的下一步战略计划究竟为何,譬如盟友的备选方,譬如究竟要向谁隐瞒会晤……但却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直白地表达出了结盟的意愿。   “……你如何来证明你所说的话是真的,而不是某一方势力委托你进行的战略欺骗?”   楚离迟迟没有出声,尼采和夏素言对视一眼,她首先开口,淡淡道:“虽然阿萨辛西欧分部设在巴黎,和神圣法兰西也常有合作,但这并不能证明那位陛下有必要委托一位刺客首领代表法国来和华夏谈判,这不符合常理。”   顿了顿,她的下一句话,仿佛若有所指一般;   “——还是说,那位陛下……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余音落下。   原先就诡异的氛围,又变得奇特了几分。   楚离仍在沉默不语,仿佛在怔怔地想着什么,而无论是夏素言还是尼采,都凝望着白发少年的瞳孔,等待其中透露出的真相。   尤其是白衣天子,她的面色有些阴晴不定,指尖也下意识地摩擦着桌面边缘。   当欧德修凡克的话音落下之后,她的指尖更是僵在了当场。   “当然。”   白色长发的少年似乎已经从刚刚座次问题上的惊愕中恢复过来,结束行礼,再抬起头时,笑容又重新回到优雅自若的模样,只是眼神里有几分玩味之意。   他从容微笑道:   “——正是因为我已经告诉了陛下幕后的真相,所以,她才会选择委托我前来燕京。”   “……”*3   !!!   这一刻,圆桌对面三人之间的氛围,赫然降至了冰点。   【幕后的真相】   简单的五个字,却不亚于一声平地惊雷,像是听到了爱丽舍宫对紫禁城轰出的第一发炮火声,夏素言的神色瞬间阴郁下来,就连神情淡漠的尼采,也不禁眉头紧紧蹙起。   这大概是外交史上最离奇的一场会谈,前来请求结盟的特使轻而易举地把盟友方面的首脑们得罪到死,背刺一记接一记,俨然是打算把和平文书当宣战布告发的架势,还一脸不畏华夏帝国主义霸权的名臣气节,标准的2016国际年度作死大赛冠军候选人。   “嗯,就是这样,如果贵方愿意结盟的话,贞德陛下便将在三日之内公开访问华夏,并与华夏当前的……最高决策者,开展一场‘亲密无间’的正式会谈,来向全世界展示中法两国‘源远流长’的美好友谊,并建立‘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   白色长发的少年笑眯眯地补了最后一刀,还有意无意地用微妙的视线瞥了一眼仍在沉默的楚离,一脸“皇帝陛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来燕京深入开展外‘交’工作了”的模样。   这一刻,面对这种赤裸裸的挑衅,夏素言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绿起来。   ——这算什么鬼的结盟邀请,分明就是开战前的下马威!   ——不但如此,还是文明史上最充满恶意的那种,就算是最傲慢的帝国入侵他国前的宣战布告,也没有这种冲着敌国元首头顶颜色来疯狂嘲讽的下作手段!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面对除法兰西以外的任何一个国家特使,当他说出这种话时,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先去怀疑他是不是收了哪国的钱来搞离间计,毕竟大国之间哪怕是宣战也是要体面的……但神圣法兰西却不一样。   这种赤裸裸的挑衅,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真的出自那个暴君的手笔!   如果不是感性向来都不会压倒理性的夏素言,恐怕换个女人坐在天子席位上,现在都已经忍不住抽出轩辕剑,把对面这个白毛的脑袋砍下来打包送回爱丽舍宫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前提是别太作死!   而即使是一向理智的夏素言,现在也忍不住眼中寒意凛然。   白发少年倒是一脸从容,还是那幅“为了皇帝陛下能绿遍全球微臣不惜一死”的名臣气节,怎么看怎么欠♂打。   眼看着局面就将要陷入白热化。   然而。   就在这时。   出乎意料的声音,却响起在了大厅之中。   “——条件,是什么?”   那是尼采的声音。   从欧德修凡克说出那句话的一开始,银发女人就迟迟没有出声,而是久久凝望着白发少年的眼神,瞳孔深处闪烁着几分审视的色彩,似乎始终在怀疑他口中所言的真实性,并试图找到实情,直至现在,才终于开口。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她没有停留在“贞德是否真的知晓幕后真相”的话题上,却反而直接跳到了谈判细节。   “贞德陛下,希望华夏方面付出怎样的代价,而她,又愿意给出什么诚意?”   这个十分突兀的话题,令夏素言微微一怔,不过,欧德修凡克却像是早已预料会有此问一样,他微微眯起眼睛,再度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   “华夏方面需要付出的代价……很简单。”   他微微一笑,又瞥了一眼仍在神秘沉默的楚离,顿了顿,轻声道:   “和不列颠不再维持同盟关系,仅此而已。”   “……”   回过神的夏素言,不禁眉头微蹙。   选择法兰西,则等于放弃不列颠,以如今的欧洲英法对峙格局,贞德提出这个要求当然再正常不过,否则这个同盟对她本就没有太大意义。   但问题在于,拥有天之座的不列颠本就比法兰西存在优势,而她不但没表现出更强的诚意来弥补,甚至还让欧德修凡克发出了如此直白的挑衅,这哪里算是谈判应有的态度?   ——她哪来的自信?   夏素言心中不禁迟疑起来。   然而。   也就是在这一刻。   欧德修凡克的下一段话,终于落入了她的耳畔。   “至于皇帝陛下的诚意,也很简单——她愿意以巅峰上位英灵的个人身份,与华夏签署十年期的独立雇佣条约,我想武帝陛下应该能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顿了顿,他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又补充道:   “哦,差点忘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赠礼……”   “——神圣法兰西,预祝武帝陛下新婚快乐。” 第二十二章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一个巅峰上位英灵的独立雇佣条约】   正如欧德修凡克所言,任何国家元首都能明白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意义,避开巅峰上位英灵的元首身份,不受军事同盟限制,不受国际环境制约,无需在意引发波及本国的连锁反应,只要这一条约订立,神圣法兰西的皇帝就能随时随地以华夏英灵的身份参与华夏对外战争,一切国际法理后果皆由华夏承担,没有任何战略顾忌。   ——单单只是一纸条约,甚至无需贞德真正履行,只要它公开存在于世,任何一个国家在对华夏发动战争前,都必须将这席巅峰上位战力计算在内,这将是最恐怖的战略威慑,就像是待在发射架上的导弹。   而在加上那位皇帝之后,华夏当前的上位英灵战力,就将达到史无前例的三席,不但如此,最多三年之后,当楚离的天之剑进一步完善、不再屈居苏天征之下、而是抵达真正的上位战力时,四席上位的战略威慑,足以令华夏获取统治世界的底蕴。   对于如今的华夏而言,这份条约的珍贵,就像它在整个文明史上的稀有一般,比任何奇迹都拥有吸引力。   不过。   令人感到有些微妙的是……   或许是因为这种代价,本来就在华夏天子小姐和乌托邦总裁冕下的预料之内,此时此刻,在国宾馆的谈判桌上,相比于这一纸条约,欧德修凡克口中那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赠礼”,反而因其出人意料的程度,而更加引人瞩目。   预祝,新婚。   当这些简单的字眼落入众人耳畔时,大厅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奇异。   显而易见,至今都只停留在区区三人脑海中、并未透露给其他任何人的“婚礼计划”,连王玄策和上官婉儿之类重臣都因不知晓而在秘密商讨太子问题的天字第一号国家机密,就这样被远在亚欧大陆另一端的法籍阿萨辛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且不谈话语中的微妙含义,这简直像是在告诉夏素言“我们中出了一个二五仔”。   而这个二五仔的人选——   夏素言带着奇异的眼神,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尼采——无需多言,这只怎么看怎么欠中出的巴别塔资本家小姐,是三人中出的叛徒的最佳候选人。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却不是有没有中出尼采的问题,而是那句话本身的意义。   “……新婚快乐?”   夏素言眼皮微微跳了跳,“这……是她亲口说出来的话?”   “当然。”   欧德修凡克带着优雅的微笑,道:“阿萨辛从来都不会违背雇主的意愿,又怎么可能会篡改雇主的委托呢?这的确是昨夜出发前,贞德陛下在爱丽舍宫,亲口说出的话,一字不差——”   “除此之外,关于婚礼的问题,请武帝陛下不用怀疑情报的来源,这只是出自常理的推断而已,对于吾友楚离在不列颠和华夏时代的过往,我大都知晓,所以,在发现吾友已经和陛下重逢之后,婚礼计划重新提上日程,也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看来,正如我所料,即使久别十二年,陛下还是第一时间就决定和吾友结婚了,果然是真爱啊……”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所以说,真爱难得,既然在国的未来利益问题上有了更完美的选项,那陛下,还是别太‘大公无私’,而去多考虑一下家的个人幸福问题吧……”   【大公无私】   这一刻,夏素言不禁眉头紧紧蹙起。   她当然明白欧德修凡克是什么意思。   婚礼。   这个从昨夜之后,就被她刻意忽略掉的词汇,久久徘徊在她的脑海深处,熟悉而却陌生。   ——是的,从今天凌晨和楚离在床上醒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把这件本应名列第一、脸天塌下来都不如它迫切的大事反复地提及了。   按理来说,楚离重获新生,华夏战略平衡重构,一切危机仿佛落下圆满的帷幕,二十年的和平到来,在这样的美好未来面前,完成这场迟到了十二年的婚约,和心爱之人走上婚姻的殿堂,这对于孤独等待了这么久的夏素言来说,无异于比任何事都重要。   她本应在今天上午就打晕妲己把她关进小黑屋、再把楚离拖到内阁晨会上,当众宣告开始全面筹备大婚才对。   然而,她却像是遗忘了这件事一般,久久沉默,直到如今。   这难道是因为她不想结婚了吗?   不,这其中唯一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列颠。   因为那个在她剧本中本是小小配角的遥远国度,在昨夜的战争之后,已经成为了华夏的战略支柱之一,甚至比新生的上位英灵更加重要。   因为,从黎明降临之后,明明应该第一个以国家元首名义向华夏致以最诚挚贺词的“华夏盟友”不列颠,直到现在,依然在维持着和其他旁观国家一般无二的沉默——   夏素言当然明白这份沉默背后,究竟蕴藏着怎样的意味。   这倒不是说带着“敢结婚就翻脸”这种儿戏般可笑的威胁意味,岚之王又不是昏庸无道的暴君,也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把英伦三岛拖入战争的泥潭。   她昨夜伸出的援手,虽有出于对昔日守夜人与审判庭统帅立下无数功业却被逐出国土的深深愧疚和特殊感情这些成分,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本就是对不列颠来说最合理的选项——不然,她完全可以选择不惜一切代价保下自己的骑士,而非为爱情盲目连带着骑士的祖国都非要保下来……那是周幽王之流的昏君才能干出的事。   就像神圣法兰西需要盟友一样,脱离欧盟后的不列颠,面对鸢尾花旗帜之下的欧陆兵锋,也迫切地需要来自欧洲之外的援手。   所以,当岚之王的命令下达、夏素言又接受援助之后,不列颠和华夏的下一步动作,就是必然之举,已经是整个国家机器和国际环境的导向,不再以两国元首的个人意志而转移,除非她们一夜之间智商归零。   这就是所谓“国的未来利益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决不能掺杂什么个人感情因素。   但是,当这个最大问题被解决之后,大势已定,两个君王也不是圣人,本质上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人类,辛辛苦苦为国奉献了这么多年,考虑一下“家的个人幸福问题”,自然就无可厚非了。   而这番谜之沉默,实际上就是一种无声的暗示。   用通俗点的大白话来形容就是……   【不是说非要你把你家未婚夫打包送到白金汉宫,但好歹也是盟友了,给留点面子先别急着结婚行不行,毕竟同盟条约的一些细节还是有很多回旋余地的,你派“当年的守夜人与审判庭统帅”来叙旧,那都是老熟人当然什么都好说,但你要是派“华夏新晋亲王”来打脸,那就别怪我们不念旧情公事公办甚至下点小绊子了……譬如先拖你个三五天再表态之类的】   国际盟友这玩意本来就是背后捅刀常态化,岚之王在谈判过程中埋下几颗地雷完全是对不列颠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正常行为,而她在这无声的沉默中给出的条件,其实就是“如果你表达出诚意,那我们后续的谈判完全可以打破常态,成为真正诚挚而互不背叛的盟友”。   如果是苏天征做皇帝,那肯定就是当这话拿放屁听、新婚之夜说不定还会发床照到白金汉宫的暴君,但对于身为仁君的夏素言来说,她不可能会为了一己私欲而放弃不列颠的真正善意。   ——说白了,当初为了华夏被妲己连着当面绿几年都忍了,现在晚点结婚算个毛……   所以,她从今早起就刻意忽略婚礼的缘故,实际上,就是因为已经隐约决定了放弃。   然而。   现在,却有另一个更加完美的选项,摆在了她的面前。   相比于不能离开英伦三岛的岚之王,可以自由参与华夏战争的巅峰上位英灵贞德,和整整十年的独立雇佣条约;身为欧陆霸权、拥有欧盟的最强话语权、而非龟缩大西洋之上的神圣法兰西帝国;无需放弃婚礼、可以自由追求个人幸福的美好未来……   这又怎能不让人心动呢?   不过。   夏素言却没有立即表态。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却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   天子小姐望着眼前的白发少年,轻声道:“为什么她在知道这一切后,会愿意为我们的婚礼送上祝福?”   而不是贯彻暴君的本性,在第一时间向华夏派出英灵乃至亲自前来,不择手段地去夺回那个人呢?   换句话说。   欧德修凡克阁下,你该如何证明,所谓的盟约和访问,不是她借机夺取的借口和伪装呢?   或者,是存在另一种可能性?   后面的话,夏素言并未说出口,但显然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   “嗯,这还真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啊。”   闻言,白色长发的少年笑容又变得奇特了几分,他沉吟片刻,用诚恳的语气说道:“如果我说皇帝陛下对‘心爱的人躺在别的女人床上’这件事有某种特殊的癖好,武帝陛下相信吗?”   “……我相信那位陛下听到你的话之后,一定会把你剁成碎肉的……请不要开这种毫无意义的玩笑,说出你的答案。”   听到那句话的一刹那,夏素言眼皮不禁跳了跳,不知为何,她的瞳孔深处流露出几分莫名复杂的奇怪意味,然后迅速转化为冷意,语气瞬间降了八度。   她说出了所谓的“另一种可能性”:   “——你对她说出的‘幕后真相’,究竟是什么?”   余音落下。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果然轻轻松松就被发现了,一分钟都不到……还以为能再瞒下来一会儿呢。”   这一刻,欧德修凡克的玩味笑容,终于渐渐淡去,恢复了平日的柔和。   他以手抚胸,对面前的夏素言行礼致意,像是停止了表演的魔术师,为自己拙劣的演技而致歉。   “看来,武帝陛下这样的人,即使因为‘婚礼’这样的人生幸福而被转移注意力,也不会彻底陷入文字陷阱的游戏。”   “果然……吗?”   夏素言扬扬眉,和一旁的尼采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异样的色彩。   “你欺骗了她。”   沉默已久的尼采,淡淡开口道:“对吗?”   “不,并不算是欺骗,我只是对皇帝陛下隐瞒了一些很小的细节而已。”   欧德修凡克露出微笑,摇摇头,轻声开口,说出了那些条件背后的真相:   “——当贞德陛下在昨夜的战争结束后,找到我询问阿萨辛和华夏的关系时,我只是很诚实地告诉她,我所知晓并揣测出那些真相罢了……”   “譬如那一席新生英灵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上位血脉,譬如他其实自幼在紫禁城长大,并和武帝陛下之间产生了情愫,譬如武帝在发现了他的血脉之后,已经决定和他成婚,譬如这场婚礼因为双方的年龄问题必然会导致武帝恋童癖的负面舆论,所以如果神圣法兰西予以支持,必定会令武帝陛下心怀喜悦……”   “我只是隐瞒了一些关于时间方面的细节而已,譬如,那席上位英灵长大和订立婚约的时间,其实是十二年前。”   “所以,陛下并不知晓,那个新生上位,究竟是谁。”   顿了顿,白色长发的少年笑了笑:   “——因为,皇帝陛下也并不知道,将她从奥尔良带到巴黎的那个人,在假面之下,曾经还拥有一个名为少军主的身份。”   尘埃落定。   大厅中的气氛显得分外微妙。   显而易见,无论是神情复杂的夏素言,还是仍旧淡漠、却微微眯起眼睛的尼采,在最后的揭露而出的真相面前,心情都有些波动起来。   “所以。”   仿佛是一幕华丽戏剧的导演,带着柔和的微笑,欧德修凡克为这场对话致以了最终的结束辞。   他凝望着从对话开始到现在一直沉默不语、眼神中不停变换着复杂的神色、神情隐隐挣扎、却始终没有开口的楚离。   “请应允这场盟约吧,神圣法兰西,将是华夏唯一的选择——”   他摊开双臂,微微笑道:   “诸位觉得,难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比它更完美的盟友吗?”   简直像是一位注定名留青史的最佳外交官,白色长发的少年,此刻的笑容柔和却无比自信,丝毫没有半点“被皇帝发现真相以后百分百变成碎肉喂狗”的直觉。   这也是理所当然,阿萨辛的宗旨就是不择手段去完成雇主的委托,如今神圣法兰西那位皇帝的委托是让华夏认可她的盟约邀请,他也的确是无比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   嗯,虽然为他自己心中的某个想法,而在某种意义上“损害”了那位陛下的利益,但……反正她的目的也只是打算结盟却没说不打算被绿不是吗?   而在他的设计之下,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一个盟友,能比如今的神圣法兰西,更强大、更完美、更适合如今的华夏战略扩张和武帝的个人幸福呢?   毫无疑问。   这把,稳了。   就这样,带着这样的笑容,带着这样的自信。   摊开双臂的欧德修凡克,听到了空气中响起的声音。   那是东皇太一、巴别塔和安魂曲,在同一时刻发出的声音。   那是整个世界的无数角落,有无数人在此时此刻听到的声音。   【紧急通报,梵蒂冈向世界公开宣布,将于今晚派遣亚当、夏娃率领教廷使节团,对华夏进行国事访问——】 第二十三章 梵蒂冈与长公主苏夏   Ps1:有书友提到这卷主线有些凌乱,额……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写明暗两线的缘故,在此阐明一下以便大家理解:本卷,明线是华夏战略平衡重构后的欧洲外交(英法、梵蒂冈相关剧情),为第五卷开启的欧洲篇做伏笔,暗线是亚空间的第一次正式入侵(北美、始皇、苏夏和加拉蒂亚相关剧情),两线交错进行,互为依托,互相推进,前略,后详。   偶尔难免会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感觉,不过记住这两条线就不会迷了……   Ps2:关于这章,我能想象到大批针对世界观“不科学”而吐槽的书评大军即将抵达,对此我事先声明:一,这是魔幻小说世界观,和现实世界科技树只有不到五毛钱的关系,二,我是文科生,折腾了几遍都没弄好,三,所以我欠下一堆人情和小钱钱找另一堆理科大佬来帮我重做了一遍……至少可以做到自洽,所以请耐心食用完毕各种细节后再找有没有漏洞并私信我予以修正,万分感谢——最后,说到这个地步,要是再碰到刚看了世界观开头就开始嘲讽的人,恕我删帖禁言不谢,请尊重一群人辛辛苦苦折腾三周多的劳动成果……   -----------   -----------   本世代的梵蒂冈。   一个“蛇精病”的国家。   一个“阿卡林”的国家。   是的,如果非要给它一个客观评价的话,这两句话大概就是最合适不过的选项了。   不过,且不谈第二句,第一句倒不是带有嘲讽的意思,毕竟对于这个存在文明之理与英灵的世界而言,在个体武力足以决定一国生死的极端威慑体系下,往往并没有什么完美的“历史规律”能概括所有国家的运行模式——足以称得上是“蛇精病”的国家,存在很多,尤其是在最巅峰武力天之座麾下的国度,更是如此。   譬如由造物议会这一神秘组织操纵政权、完全无视下层民意存在的北美,譬如曾秉承超越时代的伟大信仰、几乎对抗了大半个世界的苏维埃,譬如国家元首宅在冰岛战场整整两世纪、竟然还没四分五裂然后垮台的北欧联合体,譬如在众多画风诡异的天之座国度中、因为画风实在太过正常、所以反而显得奇葩的华夏始皇一朝……   就像“天之座的道路凡人难以理解”的世界共识一样,“天之座国家多多少少都有点蛇精病”,也是为世人所公认的看法。   然而,即使在这些本就疑似罹患轻微蛇精病的天之座国度中,本世代的梵蒂冈,也是足以称得上天字第一号蛇精病的最大奇葩。   这个评价形成的历史很漫长,最早大概要追溯到1901年教皇加冕后以异端审判为名发起内部血腥大清洗并建立独裁权威,然后就在全世界忧心忡忡的提防视线中,跟智了障一样放下“中世纪黑暗神权”的大好剧本,忽然开始研究起了“坎巴拉太空计划”的副本攻略,一瞬间转了一千多度都不止的秋名山文明史上第一弯,足足惊掉了一地球的眼珠子。   这个评价针对的方面有很多,譬如那个被世界三分之一信徒认定为全球第一异端的教皇,譬如在那场大清洗结束后、不知为何也跟智了障一样开始集体沉迷研究太空副本攻略的梵蒂冈整整三代英灵,譬如那棵迷得二五八万就跟拿金坷垃种出来一样的扯淡科技树……   ——再譬如,那些犯天下之大不韪、险些被全世界群起而攻之的“人体实验”。   总而言之,“我们中出了一个画风不太一样的蛇精病”,这是一世纪以来的国际社会共识。   额……这话也不太准确,毕竟这一百年来,虽然被成千上百的本国科学家联名上书抗议,但也有不少国家尝试跟进过梵蒂冈的研究,因为一个堂堂天之座大国总不会毫无道理的发疯,虽然他们触犯国际社会底线的研究方向绝对不能去碰,但至少目的本身应该是有意义的。   甚至造物议会和苏维埃在冷战时期,也就“从行星之外扩展生存空间究竟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性”的问题搞过竞赛,砸的钱换算成钢镚足以填满太平洋。   但遗憾的是,这场太空竞赛也只是不到三年就被两国放弃了。   无论是苏斯洛夫还是2nd,都无奈转回了对“世界外侧”和“亚空间”两个方向的开拓。   用2nd在计划失败后的公开发言来形容的话,就是……   “——在当代以太科学彻底证明、三百年内人类不可能研究出在地球以太辐射区域之外航行超过三十分钟的飞行物的前提下,暂时搁置地外探索已是共识,所以,我无法理解教廷为何要放弃已经出现曙光的冰岛战场和亚空间探索计划,而浪费全人类的共同资源,去追求远远超越这个时代使命的目标,去做出那些亵渎文明的邪恶实验。”   这个评价,大概也就是国际社会如今对梵蒂冈的印象——某种意义上,很标准的“邪恶Boss光明教廷”形象。   不过,不论如何,国际社会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梵蒂冈坐拥天之座一只、上位英灵一只、欧洲最强次位英灵两只、还有普通次位英灵五只,这九只小拳拳捶谁胸口谁都得吐几吨血,连造物议会都遭不住。   再加上这群蛇精病疯虽疯,但总归是老老实实死宅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上搞火箭,当了一百多年的阿卡林,家门口打了两次世界大战都当放屁,堪称是明明身为大型猛兽却偏偏以卖萌为生的大熊猫式无害国家,所以大家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那些人体实验……管他呢,要死也不是我去死,随意咯。   久而久之,一个世纪以来,随着各方舆论淡化忽略,渐渐梵蒂冈的存在感也就真的成了阿卡林,各路智囊团分析欧洲局势,基本都把梵蒂冈当一个大号土坑看待,除了军队不能碾过去以外,当它不存在就行。   然而。   存在感不高,却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而当这个隐藏在暗处已有一个世纪的庞然大物,以一种突兀到极点的方式,再度于国际舞台之上发出自己的声音时,所掀起的轩然大波……   ——至少是足以把楚离活活闷死的等级。   -----------------   “我还是第一次见那白毛的脸色难看到就像被人艹了一样的地步……”   通向祖龙阁的长长密道中,坐在轮椅上的楚离有些无奈地笑道:“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大快人心啊……谁让他在那不停立Flag,也难怪当场翻车。”   “对于逼近于零的极小概率突发事件,任何人都无法预测并提前做出预案。”   正在推着轮椅的尼采淡淡道:“没有人会想到是梵蒂冈第一个向华夏表达善意,甚至由本世代的圣子和圣女亲自率领使节团访华……究竟是代表这个庞然大物准备正式登上国际舞台,还是纯粹因第三席同世代上位的奇迹而来,这个问题,大概要让各国智库彻夜难眠了。”   “是啊,现在外面应该已经彻底炸锅了,就像我的脑壳一样……”   楚离感到头痛欲裂。   ——这是在和欧德修凡克结束会谈的三分钟后,白发少年带着屁股很疼般的难看表情,回到国宾馆为他准备的客房中休息,而夏素言则连半分钟的停留都没有,径直去了内阁召集群臣展开紧急会议。   为了避免一心二用的分神严重影响会议效率,她连一个以太投影都没能留下,甚至都不得不把自己毫无抵抗力的恋人交由某只怎么看怎么会监守自盗的银毛狗大户负责护送回祖龙阁,可想而知,这次的突发事件,究竟有怎样重大的意义。   现在,虽然密道之中万籁俱寂,但楚离完全可以想象到,此刻紫禁城中一片喧嚣的场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梵蒂冈使节团访华的消息是对全世界宣告,但这群死宅却压根没有新闻发言人和驻外大使这些职务,所以只是通过以国家级量子计算机来直达各个大国中央智脑的方式传达讯息,暂时还应该只局限在几个主要国家的权力中心范围内,没有向外扩散。   但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人头痛了。   不但如此,来自梵蒂冈的橄榄枝,所带来的最大后果,其实还是下面这个问题。   “……造物议会方面,大概很快就会有反应,如果军师真的成了我们的敌人,那么梵蒂冈这次表达的善意,无疑是在干柴上又点了把大火,换作我是军师,只要怀有一点点敌意,即使原先不准备进攻,现在也不得不开始了——”   楚离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但我到现在却还没想到,该如何把那些真相传达给你们。”   “正是因为顾忌到造物议会的导火索将被点燃,你的未婚妻才没有带你去内阁讨论和英法梵蒂冈三国的盟约对象问题。”   尼采淡淡道:“因为这场突发**件,留给你和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所以,对外方面暂且交给我们,你的职责是尽快冷静,竭尽全力去找到传达真相的手段。”   “……站着说话不腰疼。”   楚离轻轻叹了口气。   “面壁者”这活说起来干着简单,手里权力无限大,想怎么吃喝玩乐骄奢淫逸甚至开性party都没问题,唯一的工作就是想想想然后下命令,但真落到头上以后,且不谈楚离有没有那个胆子去放纵一下欲望,只是“想”这个过程,就让他的脑壳快要发炸了。   亚空间的阴影,欲望的神祇,堕落的王子,归来的始皇,还有第三圣约……且不谈这些东西里的许多细节连他自己都是一知半解,单单“在绝对保证素言和尼采安全的基础上给予暗示”这个要求,那份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担忧,又让人陷入了患得患失的泥潭。   而银之匙又只能一天开启一次,不竭尽脑力,楚离也不能这么早就浪费掉这唯一的机会。   不但如此,尼采说得轻巧,仿佛“冷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如今,仅仅是笼罩在脑海中的那些杂念,就让他难以集中精力去思考。   ——譬如,因为那份来自神圣法兰西的盟约,而生出的许多心思。   念及于此,黑色长发的少年沉默下来,瞳孔深处流露出淡淡复杂的意味。   看到眼前微微垂下头的背影,推着轮椅的银发女人眉毛挑了挑,修长高挑的身躯微微一滞。   片刻后,才恢复如常。   不知为何。   他和她,都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   紧接着便是一路的沉默,直到长长的密道抵达了终点,望着缓缓开启的大门,和门后祖龙阁的回廊,尼采才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她淡淡道。   “哎……已经到卧室了?我记得来的时候比这走的要久啊……”   回过神的楚离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景象,困惑道:“而且,门后面好像也不是顶层的样子,你确定没送错地方?”   不知为何,说着说着,楚离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然后。   下一刻。   尼采的话音,验证了他不祥的预感。   “没有送错。”   银发女人重新推起了轮椅,向门后走去。   而在回廊深处并不遥远的地方,有隐隐约约的花洒落水声,和青涩少女们交谈的微弱话音,正在传来。   “灵魂信标显示,苏夏和加拉蒂亚五分钟前刚刚醒过来,现在正在医疗室的隔间一起洗澡。”   伴随着楚离缓缓瞪大的眼睛,尼采平静道:   “我明白你短时间内难以冷静下来,但时间紧迫,不能有任何浪费,所以,就先去完成继迎接欧德修凡克之后,今天的第二项重要日程吧……”   “——告诉苏夏,关于她可能拥有英灵血脉,和即将成为华夏长公主的两个惊喜。” 第二十四章 我,苏夏,原地爆炸(上)   人之初,性本欠。   欠艹的欠。   楚离神情木然地望着眼前医疗室的大门,耳畔隐隐约约的花洒水声几乎能令人联想到浴室中两个光溜溜的青涩少女洗澡的美景,然而他的心中却丝毫没有生出半分旖念,唯有把身后的银毛御姐按在地上摩擦一百遍的冲动。   “需要我奉陪吗?”   来到医疗室门前,尼采停下轮椅,淡淡道:“为了避免你被愤怒的女儿弄死在浴室里,或者对两个未成年儿童作出禽兽不如的暴行来。”   ——原来你还知道我有可能会被弄死吗?而且我现在只想对你作出禽兽不如的暴行啊!   楚离眼皮重重地跳了跳,心中吐槽不已,但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沉默半晌,他唯有苦笑道:   “尼采,关于这个坦白问题,是不是再给我点儿时间比较好些?你让我怎么跟苏夏交代?这种等级的信息量,以她的年龄,恐怕一时承受不了——”   “嗯,你的身体也承受不了。”   尼采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饱含恶意的预言:“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容许你再犹豫,北美的敌意随时可能降临,我们必须尽快对苏夏采取最高等级的安保措施,每拖一秒,就多一分危险……而且,我并没有强迫你非要说出全部的真相,你可以酌情隐瞒,甚至是单纯告诉她可能拥有英灵血脉需要接受保护,而隐瞒和你过去有关的一切都可以。”   顿了顿,她扬扬眉道:“当然,你现在多隐瞒一分,未来苏夏自己发现真相后的反弹就要多重一分,她正处于青春逆反期,又天生是极端性格,我想你应该明白最严重的后果……断绝父女关系都是轻的。”   ……艹。   养孩子真麻烦。   楚离的脑壳又痛了起来,这一刻,他越来越能理解上沪亚空间梦境中的始皇在知晓三个孩子糜烂关系后阵阵想死的心情了,涉及到“孩子”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总是能让家长左右为难到大脑颤抖。   “好吧,我明白了,先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想想到底该怎么说,你先走吧,别等会儿又让苏夏发现你了——”良久沉默,楚离轻轻叹了口气。   尼采没有立刻回话,环顾四周一圈,思索片刻,从她的两侧大衣口袋中飞起了九枚小巧玲珑的权能结晶,挨个落入了楚离的口袋。   “我在另一边走廊等你,有危险立刻呼救。”   做完这一切,看着楚离一脸“狗大户就是狗大户”的诡异表情,银发女人神情淡漠,转身离开,唯有淡淡的余音回响在走廊间:   “另外,一枚八百万美金,三枚杀意感知自动防御,六枚捏碎使用。”   “额,多谢……个鬼啊,怎么又是强买强卖……”   楚离看了看口袋里亮晶晶的七千两百万美刀债务,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这辈子大概也只能肉偿了”的淡淡忧伤。   不过,现在如何还债并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如何打开眼前这道门。   哗哗的水声仍未停歇,少女洗澡的时间肯定不短,所以还有一些思考时间。   楚离摇摇头,自己按动轮椅上的按钮,在长长的走廊上“散起步来”。   苏夏,苏夏啊……   这离祖龙阁顶层不远,上午温暖的阳光隔着一排排落地窗打在楚离身上,亮得让人睁不开眼,远方天高云阔,隐约可见燕京的盛景,紫禁城中的喧嚣也传不到这儿来,万籁俱静,分明是最让人心境开阔的好时节,但楚离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斟酌着语言,脑海中设想着一万种推开门后和苏夏相见的场景,想象着该用怎样的开场白来说出自己的名字叫做楚离,该以怎样的循循善诱来让她接受一夜之间多出了一个身为天子的妈妈的荒谬现实。   他在心底拼命地安慰自己,想象着从未感受过母爱的苏夏,在知晓那位被她憧憬的陛下和她的关系后,会露出怎样万分惊喜的表情,然后他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苏夏眼中闪烁的光芒也越来越多,直到他说出“你将成为华夏的长公主”时,她甚至已经……   嗯,编不下去了。   人的想象力终究存在局限性,不知为何,越是想着happy end的画面,楚离的脑海中就越是浮现出在上沪那个餐厅中,他和苏夏谈及“妈妈”问题时,苏夏脸上越发冰冷的寒意。   她不是应该很喜欢那些美丽而高洁的高岭之花吗?为什么贴海报看电视时满心欢喜,到了真的成为家人,反而开始反感起来了?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是叶公好龙的畏惧心态,还是单纯的不适应小小家庭中忽然多出一个“陌生”女人掌控她一切的感觉,抑或者只是当做他在开玩笑,所以对这种low出境界的荒谬对话不感兴趣的冷淡?   “唉……”   楚离长长地叹了口气,停在了走廊拐角处,侧头望着落地窗外的耀眼阳光,只感觉前途一片无亮。   然而。   也就是在这一刻。   一道出乎意料的声响,却将他的思维拉回了现实。   【叮——】   那是玻璃落地的声响。   来自楚离旁边的走廊拐角处。   不到半米。   “……!!!”   这一刻,当反应过来这道声响代表着怎样的意义时,楚离连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刺客?!   刹那间,危机感的海啸几乎淹没了他的神经末梢——祖龙阁封阁,素言在内阁,两个孩子在浴室,尼采远在走廊另一侧,此时此刻,能在祖龙阁上发出声响的人,除了刺客,又还能有谁?   于是,转瞬间,楚离的视线转移到右手便摸到了口袋中的权能结晶上,更是微微张口,下一刻便将呼喊出声。   然而。   在最后的时刻。   他却硬生生刹住了自己的声音和一切动作。   “……”   楚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咕噜——】   伴随着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映入楚离眼帘,从走廊拐角处缓缓滚来的,却赫然是一个……   酒瓶?   是的,那赫然是一个空酒瓶,而且是皇家御用的帝宫陈酿专用酒瓶,上面还带着封条的残片,只是没有品种的标签,也闻不到任何酒香,瓶口残余的液体也是无色无味的透明水珠,看不出究竟是什么酒。   这……   什么鬼?   有小偷跑来祖龙阁偷酒喝了?   楚离一脸懵逼。   而更让他懵逼的,还在后面。   当他小心翼翼地驱动轮椅,向走廊拐角处探过头去时。   映入眼中的那一幕,更是让他的表情彻底陷入了呆滞。   “……”   卧槽。   这一刻,楚离心中有整整一千万头金毛狐狸狗狂奔而过。   “叮——”   是的,伴随着一声酒瓶和窗户的碰撞声,呈现在楚离面前的那个“小偷”,赫然是拿着酒瓶、一脸忧郁的狐狸。   她斜靠在拐角处的半壁飘窗前,坐在窗沿上,半边身体倚着窗玻璃,翘着二郎腿,正俯瞰着祖龙阁下方的一切。   今天的苏天征元帅大人,依然是一身漆黑庄严的元帅制服,钢铁长靴肃穆凛然,及腰的黑色长发也是修长整洁,但这些却也无法掩盖她完美容颜上忧郁神情带来的落寞感。   在窗沿,三只空酒瓶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那里。   “啊……你来啦。”   看着轮椅上目瞪口呆的楚离,苏天征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她瞥了少年一眼,忧郁的神情丝毫未变,又将视线移回了窗外,用低沉的语调道:   “在这儿蹲你半小时,可算蹲到了……过来吧,不艹你,就是有话跟你说。”   “……”   看着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借酒消愁.狐狸限定版”场景,当顺着这一幕联想到早上的情景之后,楚离的表情变得诡异起来,一股从脚后跟直窜到头发梢的危机感弥漫全身。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是的,在军师面壁者欧德修凡克梵蒂冈苏夏的各种大事接连轰炸下,直到现在,楚离才想起狐狸在今早之后的下落还不清楚……不过,看现在这一幕,被素言关进小黑屋这个可能性倒是避免了。   但她到底从床底下被轰出来没有?素言和尼采到底跟她谈过没有?狐狸不会是等人群散开以后偷偷溜走,然后现在的世界观还处在“今天早上在床底下听着闺蜜一边艹着我恋人一边还说想艹我然后又发现我恋人被某人戴上了贞操带”这种状况下吧!   如果真的是后一种情况,然后因为那些发现而一边借酒消愁一边来蹲他,那……   楚离忽然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啧……都说过不艹你了,是正事。”   看到少年微妙的脸色,苏天征眉头微蹙,忧郁的神情也变得冷了不少。   ——你早上扒我衣服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啊!   这种“我就蹭蹭我不进去”式的毫无意义保证,丝毫没有让吃过一次亏的楚离放松警惕,他的额头反而冷汗更多了几分——眼前这狐狸明显是受了严重心理刺激的状态,还喝了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酒,现在就算把他扒光了按在地板上野战都不是不可能啊!   于是,第一时间,楚离选择了张口呼喊。   岂料,下一刻,在连他的视网膜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急速下,一阵腾云驾雾般的失重感浮上身体,当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离开了轮椅,被苏天征提着领子重重压在了墙壁上!   其用力并不算大,但对于虚弱期的楚离而言,已经足以让他丧失了反抗能力,因浑身上下的酸涩痛楚而浑身颤抖起来,就算是脸前砸上来的两个球状物体也没能把血条给奶回来。   而偏偏尼采留下的权能结晶又是杀意感知型,在苏天征“爱的拥抱”下连屁都没放一个。   “好了,现在能听我说了吧。”   黄金瞳漠然地俯瞰着眼前的少年,苏天征眉头紧锁,刚刚忧郁的神色已经彻底恢复了冷漠,大有“再不让蹭直接进去”的威胁之意。   不,她真的说出来的话,远比上面那句威胁更狠。   “——再啰嗦,我就把你扔进中央军部的女犯羁押室,刚好昨晚才抓进来一堆西伯利亚的母狼崽子,要不要试试看你能在里面坚持几个小时?”   “……”   闻言,楚离沉默半晌,看着黄金瞳中丝毫不似作伪、而是真的打算把他扔进女监的冰冷寒意,他带着淡淡的忧伤感,乖乖闭上了嘴。   ——显而易见,在经历了今早的巨大人生打击和半小时的借酒消愁之后,心理状态极不稳定又有疑似存在醉意的苏天征,绝对能做出任何惨无人道的暴行来。   现在威胁是扔女监,怕不是再反抗就要变成“给母狼崽子们灌了春-药再扔”的下场了。   而正如楚离所料,刚说完这句话,苏天征眉头一皱,就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淡淡的酒气弥漫在空气中,苏天征的表情一时有些恍惚,黄金瞳眼底的清明也混乱了几分,过了几秒钟才恢复如常……嗯,至少是看上去恢复如常了。   所以说这到底是喝了什么酒,怎么连次位英灵都扛不住……   越看眼前苏天征的诡异状况,楚离的心情就越发忧伤——妈的狐狸本来就是肆意妄为的代名词了,喝醉酒的狐狸要是因为早上的火而撒起疯来,他怕不是真要被扔进女监给人改善伙食啊!   然而。   就在楚离的心情即将彻底跌落谷底之前。   苏天征,却说出了一句让他定格的话来。   “两小时前……我做了一个梦。”   “……?!”   当“梦”这个字眼落入耳畔的刹那,楚离的瞳孔骤然一缩。   而事情远远不止是如此。   苏天征紧接着说出了下一句话:   “——我梦到了始皇。”   ……   ……   同一时刻。   在相距两人甚远的医疗室门前。   及腰的黑色长发还沾着水汽的苏夏,穿着黑色蕾丝长裙,带着小心翼翼的目光推开门,探出头来。   她环顾四周,看着两边空无一人的走廊,露出疑惑的眼神。 第二十五章 我,苏夏,原地爆炸(中)   “——我梦到了始皇。”   当苏天征的话音落入耳畔时,仿佛是一道晴天霹雳落在头顶,楚离的身躯瞬间僵直不动。   “梦?”   楚离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声音有些艰涩起来:“什么梦?”   “果然,那的确是真的吗?”   苏天征的黄金瞳始终在凝望着少年的表情,她眼底闪过一丝微微异样的色彩,半晌,才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昨晚在亚空间中的那个梦……你也应该有印象吧?关于梦里那个由小时候的我扮演成‘始皇’、在跟你缠绵的那一幕——”   楚离瞳孔骤然一缩,脑海中触电般闪过了一幕幕浮光掠影的画面。   从昨夜在大床上醒来之后近在咫尺的“始皇”,到暴露出真面目的“狐狸”所挥出的天征令,直至最后缓缓走向门口的银白圣袍背影……   等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以用言语述说此刻楚离心中掀起的汹涌波涛。   对于亚空间梦境,从上沪到燕京两次落入陷阱之后,他已不算陌生,上位神秘性以下的失忆、从梦中醒来后的记忆恢复、以及“角色代入”的规则大都了解。   所以,在昨晚军师暴露出自己的存在后,在他心中,无疑是由军师在假扮一开始的“始皇”和“狐狸”,来引诱他被正牌始皇误解。   但现在,狐狸竟然觉醒了在最开始的记忆?   换言之,一开始的“始皇”,是由真的狐狸所扮演的,直到后面才被军师调包?   一瞬间,楚离的思维便跳跃到了在真的始皇来到后、狐狸推开门溜走的那一幕!   “等等,狐狸,你在梦里都经历了什么?全都告诉我,这很重要……尤其是,你是不是被军师打晕然后调包了?你有没有亲眼看到过军师的脸?或者看到她出手的力量形式?或者她身边有没有别的什么人?”   这一刻,甚至都顾不得在意“始皇还活着”这件事可能暴露给眼前这只醋意指数max的狐狸、然后导致他被锁进中央军部小黑屋成为热兵器的问题,作为面壁者的职责令楚离眼前一亮,甚至一时挣脱了苏天征的双臂,两手按在她肩膀上,连声发问道:   “——你在梦里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笼罩在军师身上的迷雾才是这场危机最大的源头,当有可能得到第一手情报时,也难怪楚离兴奋至此。   然而。   令人遗憾的是。   他却并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个答案。   “不。”   苏天征扬扬眉,重新把楚离的手臂按好,摇摇头道:“很遗憾,我这里大概没有你想要的情报……我在梦里的记忆只到对话结束那时为止,从你的眼神变得冷漠无情的那一瞬间,我的意识就被强行抽离出梦境的躯壳内了,和上沪那次苏醒时的体验一模一样,朦朦胧胧、半梦半醒,再睁开眼已经到了现实。”   “换句话说,如果你在后面还见到继续活动的‘苏妲己’,不出意外,那就是由别人——听你的意思,大概也就是由军师冒充的。”   “……”   闻言,楚离神情一滞,仿佛有一道模糊的灵光划过脑海,只是太过飘渺而难以抓住。   ——从银之匙开启的那一刻……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情报对你有没有帮助,但这是我能提供的唯一线索了。”   看着楚离若有所思的神情,苏天征微微移开视线,道出了自己守在这里的原因:   “我看到所有的录像了……素言没有锁定监控录像的查阅权限,所以,今早在祖龙阁发生的事、禁忌情报的限制、军师的敌意、你现在担负的职责,我都明白,你有什么要求的话,也可以尽管提出来。”   “嗯,多谢……哎?你都知道了吗?”   楚离一愣神,听懂苏天征的意思之后,不由得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明明已经躲过素言和尼采的“毒手”了,他可不想因为被始皇打上记号这种离谱的原因而被狐狸大卸八块。   不过。   他的轻松还没过去三秒钟。   苏天征幽幽的声音却又像地狱的回响一般落入耳畔。   “先别高兴得太早。”   元帅大人维持着把少年顶在墙上的姿态,微微眯起黄金瞳,露出了无比危险的眼神:   “——现在,讲完正事,也该谈谈私事了吧?”   emmmmmm……?   “私事?”   看着苏天征隐隐透出的仿佛想把他不沾酱生吞活剥一样的恐怖眼神,楚离感到背后一阵凉意窜上头发末梢,“这,是在说早上的那道天之座波动?还是我跟素言在早上的对话……你不是都在监控录像里看到过了吗?那明明都是很正常的东西啊,为什么还要这么生气?”   然而,他每说一句,元帅大人的眼神就越可怕一分,到了最后,已经是燃烧着熊熊妒火、杀意凛然的地步。   “很正常?”   她紧咬着牙齿,重复着这句话,然后,指尖在虚空中重重划过。   下一刻,一道虚拟银幕浮现在楚离的眼前。   “你告诉我……这就叫做‘很正常的东西’?!”   伴随着苏天征带着隐约杀意的声线,映入楚离眼前的画面,赫然是在祖龙阁的大床间,黑色长发的少年和少女在被窝中肆意纠缠在一起,裸露出雪白的肩头、锁骨和背脊,眼神迷离,脸颊红晕,激烈拥吻的小电影——   “……”   卧槽。   看着银幕中的画面,脑海中回旋着刚刚苏天征口中的“素言没有锁定监控录像的查阅权限”,楚离眼前一黑,心中仿佛有十万句mmp喷涌而出。   ——哦哦哦哦哦素言你这PS狗我cnm!cnm!cnm——!   然而,此时此刻,无论艹什么都已经晚了。   迎接楚离的,唯有来自第三位命运法官的无情审判。   “说。”   苏天征的黄金瞳中燃烧着熊熊妒火,她重重地把楚离又砸在了墙上,咬牙切齿,低声怒道:   “跟我只隔着一张床垫,跟别人上床上到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啊——”   ------------------   ------------------   而当楚离在走廊拐角处遭受命运强x的同一时刻。   医疗室门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夏站在门后,手握着门把,以一种随时都能逃进医疗室的姿态,用诡异的视线望向走廊尽头,听着耳畔隐隐约约传来的骚动声,和字眼模糊不清、但听起来有几分像是元帅的声线,表情有些举棋不定。   “要去看一看吗?明明等了这么久都没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谁知道还要等多久……这里是祖龙阁,应该不会有危险吧?再说怎么听那都像是元帅的声音啊……”   黑色长发的少女自言自语着。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茫然和困惑。   是的,茫然,这大概是形容此刻苏夏心情最好的词汇了。   ——从十多分钟前,和加拉蒂亚在医疗室中一起醒来以后,“我是谁”、“我在哪”、“昨晚都特喵发生什么了”的苏夏三连便久久徘徊在少女的脑海中。   记忆依稀还停留在昨晚第一会场的喧嚣沸腾间,结果一睁眼就到了医疗室的病床上,刚醒以后推开门绕了一圈走廊上也是空无一人,等到现在都没一个鬼影……如果不是俯瞰下方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是祖龙阁,屋内的大小物品也都印着皇家徽记,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地面上走动的紫禁城禁卫,苏夏还险些以为自己是不是被邪恶组织绑架、穿越异世界或者碰到了“人类灭绝后只剩下两个少女挣扎求存”这种奇妙剧本。   那只跟她一起醒过来的三无少女倒是心大,揉了揉睡眼看了周围一圈就默默进了浴室脱衣服洗澡,苏夏问起她还一脸平静地答曰“因为昨晚睡觉前没有洗所以必须马上补回来”,一副每晚睡觉前都要被艹一遍的自动清洁型专业热兵器模样……   不过这倒是也勾起了苏夏的洁癖——自从上了火车,她都快三天没碰过浴室了,于是纠结几分钟,看了看周围实在不像有危险的样子,她反锁上门,也跟了进去。   但还没洗到一半,却听到走廊外面好像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于是苏夏便不得不紧急中断洗澡,连头发都没完全烘干,就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出来。   然后,就是现在面临的场景了。   “……还是去看看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再三确定了“华夏不可能废到被间谍摸进祖龙阁”这一原则,和“鬼知道还要再等多久才有人想起她俩的死活”这一现实,她还是决定了去一探究竟。   听着远处越来越大的声音,苏夏微微眯起眼睛,虚掩住门,循着墙壁,隐蔽身形,蹑手蹑脚地缓缓靠近声音的源头。   如果是元帅的话……她到底是在跟谁谈话呢?   一边摸着墙沿向前靠近,苏夏的好奇心也渐渐增长,毕竟这里是祖龙阁,天子将相、华夏英灵都有可能出现在此,而能和元帅在走廊这种非正式场合对话这么久的人,身份必定也不可小觑。   说不定……   ——就有可能是武帝!   想到这一点,苏夏的眼神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光彩。   虽然因为楚离因间谍嫌疑而被抓进中央军部、至今不知道状况如何这种荒谬绝伦的倒霉事,而一直没能因“进入紫禁城”这件事而生出什么喜悦,但“当面见到武帝”这种凡人一生都难以有一次的奇迹有可能发生在面前时,苏夏的心情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悸动起来。   况且,不单单是得以觐见天子这种幸运,那一夜抓走楚离的命令就是由武帝亲自所下,现在有和自己关系亲密的元帅在眼前,说不定就能趁着机会替楚离洗白一下呢——   这样想着,苏夏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多。   而也就是在这时,她已经摸到了漫长弧形回廊的中段,能看到尽头处的拐角位置了,而落入耳畔模糊不清的话音,也变得清晰了起来,虽然由于最高级全吸音建筑材质的阻挡,字眼仍有些模糊,已经能听出,真的是元帅的声音了。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元帅,究竟在说些什么呢?   和她对话的,究竟是不是武帝呢?   屏住呼吸,苏夏的心脏跳动越发剧烈。   又是半米多的靠近。   就这样。   带着万分期待的心情,和微微扬起的笑意。   苏夏,终于听到了第一句清晰的话。   “——我看你就是欠【哔——】!”   苏天征带着熊熊妒火的话音,就这样,随着赤裸裸的不文明字眼和浓重性暗示,毫无遮掩地……   ——落入了对元帅大人光辉正义形象崇拜已久的十五岁未成年少女耳畔。   “……”   这一刻,苏夏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我看你就是欠【哔——】……   就是欠【哔——】……   欠【哔——】……   【哔——】……   ……   这一刻,仿佛有久久的回音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化为带着万钧之力的铁锤,重重地将她脑海中用了无数时光塑造出的、那个光芒四射的“龙军元帅苏天征”雕像,砸出了一道巨大的裂隙。   我……我艹。   黑色长发的少女,缓缓张大了嘴巴。   然而。   就仿佛是命运的审判一般。   万钧之力的钢铁重锤,在下一个刹那,再度降临。   “冷静?听你解释?不不不,我已经忍过很多次了,过去向来只有我绿别人的时候,哪有倒霉到躲在床底下听你跟别的女人上床这种事——”   苏天征的愤怒话音再度传来,其中蕴藏的含义之龌龊,刹那间又一次刷新了苏夏小同学的三观,然而尚未等她因发觉这是趟黑车而砸窗逃跑的时候,紫禁城第一车神的精湛车技瞬间把速度飚上了八万八千迈,转眼间冲出了地球重力圈,让苏夏因窒息而陷入缺氧状态——   “——现在,把衣服脱掉,她能【哔——】,我还不信我就不能【哔——】了!” 【存稿终于用完了……】   新章已发,存稿也终于用完了,很抱歉刚好断在上面的那个情节,但实在是写不出来了,因为担心影响大家阅读心情,所以一直没提这件事……我从2号晚上起就在住院,最近的更新都是靠月初准备爆发用的存稿撑下来的。   主要是因为上次三十多个小时的停电导致的感冒一直没好,又因为细菌感染引起了反复高烧,已经躺了好几天,退烧又重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唉……医生说还需要三天左右才能出院,所以,估计还要再请三天的假。   三天,真的是不想断,这些天里好几次都想试着继续写,毕竟网文本来就是断一天就掉一堆追订,三天不知道要掉多少……但这几天脑子真的是乱掉了,除了躺在那儿以外连手机都不想碰,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颜色,这辈子第一次体验到这么想死的感觉……   只能说,这三天的休养之后,我会竭尽全力写出更棒的文字的,所以,请看到这个假条以后有心离开的那部分书友,请多等待一下吧。   最后,月票刀片请不要断啊(绝望的呐喊),我后台请假条还够用,刀片钱是能拿到的(悲伤的挠墙)……   于是,就是这样……大家晚安…… 第二十六章 我,苏夏,原地爆炸(下)   对于苏夏而言,即使是在众多的英灵中,苏天征显然也是她最“倾慕”的那种类型。   东方审美观的极限容颜,以次位之身斩杀上位英灵的奇迹最强,在第一岛链歼灭战和西伯利亚反击战中统帅龙军立下的赫赫战功,这位被冠以华夏元帅和神洲武神名号的元帅大人,俨然是对“英灵”这个名词最完美的诠释。   无论是书本传记还是电视新闻,苏天征总是以成熟稳重又不失几分温柔的元帅形象展露在苏夏的眼中,不单单是如此,即使是在苏夏亲自来到她的身边之后,触目所及,那份光辉也丝毫没有削弱半分,反而还更多地流露出了……嗯,虽然不知为何,但的确称得上是“母性”的温柔一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完美”了。   自机场初遇以来,和元帅愈发亲密的苏夏,就这样在自己的心中树立了一座折射出耀眼光辉的丰碑雕塑。   然而。   令人悲伤的是。   命运最大的恶意,往往就是将你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染上最肮脏的白……我是说污浊。   就像现在。   【刺啦——】   当布料被扯碎的声音,从走廊拐角处传到苏夏的耳畔时,少女的心中,也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碎掉了。   这是幻觉吧?   这一刻,苏夏缓缓长大嘴巴,足足可以塞下一个鸭蛋,她的心中仿佛有十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所以说,这一定是因为睡过头导致的幻觉吧!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元帅现在好像正在庄严肃穆的祖龙阁里因为感情问题骂娘?原因是她被绿了?还是躲在床底下听着现场直播被绿到发黑这种等级?而且因为恼羞成怒所以准备当场实施强x?!   喵喵喵?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耳朵出猫病了????   巨大的信息量轰炸下,苏夏的大脑一时颤抖起来——显然,把“威严英武的华夏元帅苏天征”和“被绿以后实施强x的炸毛狐”这两个距离比宇宙和南极加在一起还要遥远的形象重叠在一起,这其中需要的计算量已经足以让她的大脑彻底宕机。   不但如此。   最重要的问题在于……   ——那个正在被元帅实施强x的人,到底是谁啊?!   到底是哪个活该拉出去千刀万剐的野狐狸和胆大包天的狗挂逼,竟然能把元帅迷到这种神魂颠倒的地步,而且在这之后还敢当面把元帅给绿了?   没听说过神话里有哪只惑乱众生的狐狸精有雄性品种啊,还是说难道是女的?但以元帅的开挂式颜值,除了武帝也难以想象出有什么女性能被她看上眼啊?   等等……   该不会,对面现在被压着的,就是武帝本人吧?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是不是要被灭口了?   难以用言语形容苏夏此刻精彩到极点的心情和表情——唯有在皇家丑闻这种天字第一号八卦面前,人民的想象力才会如此跃进,以至于转眼间就快被她脑补出了关于“苏天征和武帝和另外一只狐狸精间绿与被绿的爱恨情仇”的一百万字。   随之而来的,除去偶像破灭的巨大打击之外,便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现在立刻马上拔腿就跑”的冲动。   虽然好奇心能害死猫,但对于苏夏这种智商还算不错的天才波斯猫而言,无论好奇心和幻灭感有多么沉重,现在最重要的事,当然还是遛的越远越好,然后闭上嘴巴把这破事埋在心底一辈子。   ——开什么玩笑,就算她跟元帅的关系再好,撞见这种皇家丑闻也是分分钟被洗掉脑子的结局啊!说不定元帅杀伐果断点她就直接陪她爹一起蹲局子去了,还谈个p的营救啊!   于是,没有半秒钟的迟疑,苏夏屏紧呼吸,带着满头的冷汗和僵直的身躯,微微俯下身,紧贴着墙壁,沿着原路慢慢向后退去。   一边退,她一边在心底向满天神佛祈祷,千万不要被对面或许已经开始在打【哔——】战的武帝和元帅发现……虽然两个衣衫半裸的完美御姐纠缠在一起的场景大概会是她此生仅此一见的美好画面,但相比这个显然还是留着小命更重要点。   所幸,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也许是出于两人陷入意乱情迷的关系?她的存在竟然真的没被察觉,一直缓缓退出了几米,都没有看到迎面而来的轩辕剑或天征令什么的。   很好,很好,就这样……   苏夏在心底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然而。   命运的转折,往往就在最不经意的时刻,于此降临。   当一道隐约不清的声音,落入苏夏的耳畔时。   她向后退去的动作,刹那停滞了。   “——你到底要我再说多少遍啊,那录像是假的,我们根本没做!再这样乱来,你说不定会被那道力量砸出大气层啊!”   那是另一道声线,由于全吸音建筑材质的阻挡,之前的话音没有传出,只有这一次的吐血式呐喊才隐约被她听到,其中蕴藏着的万分纠结意味,几乎令人生出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的共鸣感。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一个无论怎么听,都不可能超过十五岁的,小孩子的声音。   “……”   这一刻,苏夏表情的精彩程度抵达了一生的巅峰。   emmmmm……?   等,等等……   恋,恋童癖?!   斗大的三个字眼重重地砸在苏夏脑壳上,让她再度长大了嘴巴。   而她对元帅的认识,也在这一瞬间,被成功刷新到了濒临深渊的下限。   这么小的孩子你都要下手?而且还是最残忍的野外强x?这到底是什么等级的变态啊!   她的心底生出一种强烈到令她心态几欲崩溃的偶像幻灭感。   这些年里对元帅丰功伟业的崇拜和敬仰,在眼前这龌龊到令人发指的现实下,全都仿佛喂了狗。   该死……为什么连元帅这么完美的人,都会有这么变态的阴暗嗜好啊?   英灵不应该都是完美无瑕的存在吗!   少女感到有些微微眩晕。   不但如此。   这不单单是最让人在意的地方,还有一件事是……   ——那个少年的声音,为什么,总觉得有些耳熟?   聆听着回响的余音,苏夏的表情不禁变得诡异起来。   是的,莫名其妙的熟悉……那分明不是她曾听到过的音色,虽悦耳但陌生,可却总有一些怪异的熟悉感徘徊在心头,好像那句话的语气、停顿、感**彩之类的细节,曾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而且,不知为何,苏夏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速度莫名加快了一些,几乎能令她听到心脏拍打胸腔的声音。   仿佛,就像有什么即将彻底扭转她一生的事情,正在发生一样。   理智的弦仿佛已被感性截断,对前方一切的好奇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阵阵地拍打着心脏,直至淹没灵魂。   “……”   良久的沉默之后,苏夏微微咬紧下唇,带着异常奇特的表情,缓缓迈动步伐,再度向前方悄悄走去。   只是偷偷看一眼……应该没问题吧?   她如是想到。   而也就在她的脚步渐渐接近走廊尽头的过程中。   那个莫名熟悉的少年,和元帅的对话,也仍在继续着。   “假的?所以说,你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我在躲进床底以后,你跟你亲爱的未婚妻小姐在一个被窝里脱得光溜溜的,还把她的睡裙扔到了我的眼前,然后一丝不挂地抱在一起,像两个乖乖的小学生一样无比纯洁地渡过了十分钟还多的时光,什么都没有做?你想说你们在讨论国际格局问题吗?”   苏天征咬牙切齿的语调,和“你亲爱的未婚妻”这个终于让苏夏分辨出究竟是谁先绿谁、并再度刷新了元帅形象下限的关键句回荡在空气中,让少女在前行之中,心中的幻灭感更沉重了几分。   ——很好,现在已经是“一个公然在祖龙阁户外强x有未婚妻的未成年儿童”的元帅大人了,在道德意义上被判死刑的那种……   “事实上,我们的确是在讨论国际格局问题,不然早就该被那道光环弹开……”   另一道声线显得有些忧郁和低沉,他还试图再解释些什么,但随之而来的却只有一声物体被重重撞击的声响。   “别跟我提那道鬼光环!”   苏天征的声音冷了八度有余。   “……”   闻言,正在缓慢前进的苏夏,不由得眨了眨眼。   光环?   她心底的好奇意味越发浓重了。   所幸,也就是在这时,她终于来到了最关键的那个位置。   这是距离走廊拐角的近六米之外,因为弧形的转弯,看不到拐角内的景象,但那里面却对准了一个房间的窗户,透过窗玻璃看不清内部,但却刚好能倒映出外面的景象。   是时候了。   于是,苏夏咬咬牙,终于不再沿着墙壁行走,而是缓缓走到对面,俯下身,视角刚好对准那幅窗玻璃的镜面。   这一刻,她的呼吸忍不住紧紧屏住,心脏的跳动也抵达了临界点,砰砰回荡在耳膜中。   这一刻。   她终于看到了镜面中倒映出的真相。   ——一幕令人忍不住想打妖妖灵的场景。   “……”   苏夏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跳。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在落地窗边走廊地上的苏天征,一身漆黑军装的元帅大人带着愠怒的神情,整个人压在一个十四五岁的稚嫩少年身上,双手死死按住他的双臂,把他按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俨然像是一个标准的强x犯。   而地面上的受害者,显然也是再标准不过的受害者,他的上衣领口已被撕开,试图挣扎的一切动作也被完全禁锢,少年比起苏天征来说小得多的体型,令这幅场景的对比感和邪恶性显得分外突出。   标准的猥亵未成年儿童犯罪场景。   就此,“威严帅气的华夏元帅大人”形象,彻底在苏夏心中灰飞烟灭。   带着复杂到极点的纠结表情,苏夏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无力地微咬着下唇,眼神忧郁,仿佛在悼念一段喂了狗的青春。   然而,她冒着被元帅做掉的风险跑过来一探究竟的目的,毕竟不单单是为了亲眼验证“元帅是个恋童癖”这件事,而更多的是在于……   那个莫名熟悉的声音。   于是,苏夏的视线,终究是落在了那个带着无奈表情的少年的脸颊上。   熟悉。   莫名其妙的熟悉。   依然是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明明那张青涩的脸颊从未见过,但无论是五官的排布,还是神情的细枝末节,都隐约透露出一种令她再熟悉不过,却无法说出缘由的感觉。   不知为何,苏夏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   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少年,终于再度开口。   说出了令苏夏瞳孔骤然缩起的话来。   “你够了,狐狸……”   带着无奈意味的声线,回荡在长廊之间。   “——再这样的话,万一被苏夏和加拉蒂亚发现我们在做这种事,那就彻底完蛋了。”   !!!   当自己的名字从那个人口中道出时,苏夏的脸上无法抑制地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意味。   而苏天征随后的回话,更是给了她一次重重的暴击。   “少废话,上次在酒店就是因为苏夏敲门才被你逃掉了,这回我特意在门口设下了以太结界,她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也不可能会走出来——”   这一刻,苏夏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发直起来。   然而命运三连并未结束。   “但以太结界也不一定有什么用处啊……”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万分头痛的意味:“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可能觉醒英灵血脉的问题……如果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上位,那什么结界不也都是没用吗?”   “……”   苏夏的瞳孔缓缓缩为一点,眼神已经几乎没有了焦距。   直到EX打击,正式降临。   “没用就没用……”   显而易见,豹躁无比的苏天征,忍耐力终于抵达了极限。   她怒然对苏夏打出了最后的命运Stella:   “——大不了就让你女儿过来看现场直播啊!”   ---------------   ---------------   ps:这章是打着点滴爆了一下午肝爆出来的一章,原因是再不更新这波福袋活动我就彻底无缘了,新年活动撞上大病,真是倒了血霉……已经抵达极限,再码苟命就没了,愿意砸刀片的就砸吧…… 【终于出院了……】   刚回到家里,现在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觉就是,能躺在没有消毒水气味也没有吊瓶的床上真好,果然健康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大家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一定啊一定……   然后,这回躺了八天,比设想的痊愈和出院时间晚了一天,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是很萎靡,大概需要再补一觉才能缓过来,明天能复更,我尽量早点写早点发……话说现在欠的章节大概要还到月底了,刚看了看刀片榜,感觉错过了一个亿,兜里还剩几个刀的求砸啊(悲伤的挠墙) 第二十七章 纵欲之神   三观的形成需要耗费人的一生,但毁掉它却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当视野尽头被她倾慕已久的那位华夏元帅大人,以十分标准的恋童癖犯罪者形象,一边对地上的少年施暴,一边说出那个名为“女儿”的关键字眼时,仿佛伴随着无形的咔嚓声,苏夏灰白化的三观在风中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   “……”   黑色长发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镜面中倒映的龌龊场景,脑海久久地徘徊着方才的命运三连。   这一刻,仿佛有一连串-999的掉血符号从她的头顶浮现,时不时还冒出来一个加红加粗的大号暴击。   【女儿——】   最后的EX追击余音仍在耳畔。   所以说,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或者说,是她的耳朵出了猫病?   苏夏想。   女儿?元帅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能被称为她监护人的存在,都只有此刻身在中央军部监禁室里的楚离而已,而他也不过只是个稀里糊涂地因为间谍嫌疑而被铐起来的无辜者,外加处男至今连大保-健都没做过的预备役大魔法师……   ——把这种怎么看怎么都是路人兼背景板的人设和“被苏天征压在地上准备强x”这种事划上等号,这是什么鬼剧本?难道是无辜少女意外被卷入英灵战争并性致勃勃准备走向人生巅峰,却发现身为从者的华夏元帅竟然在上次大战中和自家老爸有【哔——】和【哔——】的龌龊肉体关系吗?!   ——蛤蛤蛤,这种喂shi流的剧本怎么可能会发生在现实里,就算是虐主向也不至于虐到这种地步吧!   一边这样想着,苏夏一边试图在心底说服自己眼前的这一幕肯定哪里有些误会,譬如元帅口中那个少年的“女儿”其实是加拉蒂亚才对。   然而,这却只是徒劳无功的垂死挣扎。   越是这样想着,苏夏的神情越是僵硬。   【上次在酒店……】   【苏夏敲门……】   【那孩子……】   【你女儿……】   两人对话中的蛛丝马迹逐渐连成一线,逻辑的链条不由自主地在苏夏脑海中排列组合,指向那个隐藏内心深处最糟糕的可能性。   不但如此,还有溯源而上,被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那些零落碎片……   未知的过去。   世纪方舟上的那三瓶酒。   名为欧德修凡克的“大学室友”。   加拉蒂亚。   元帅在上沪机场对她的奇异态度。   与之后如火焰般迅速升温的亲密感情。   家访。   间谍嫌疑。   ……   在这一刻,当苏天征亲手挥下那道披荆斩棘的线索之剑时,一切在迷雾深处久久埋葬的散落之物,被逐渐汇聚起来,融入唯一的可能之中。   苏夏的面色变得渐渐苍白起来。   这……究竟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她怔怔地凝望着前方那个人陌生而熟悉的面庞,逐渐在其中看到了那个陪伴她五年时光的人的影子,眉头皱起的弧度、慌乱神情的细节、乃至是每一句话的语气波动,一切的一切,都毫无辩驳地验证着,眼前这个和元帅亲密到过分的人,和她最熟悉的那个人,拥有着同一个灵魂。   离。   那当然是离。   但那个昔日她自以为了如指掌的离,如今却仿佛被笼罩了一层浓浓的迷雾,看不清在他灵魂的最深处,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离会一夜之间变得这么年轻?为什么他会和元帅拥有这样离谱到极点的关系?原来元帅只是因为离的关系才会对她表现出如此的善意?他到底是谁?他究竟拥有怎样的过去?   纷繁如海的心绪拥堵在心底,让苏夏一时头痛欲裂。   不但如此,待到回忆起两人对话中涉及到的另一个重点时,苏夏的大脑更是几近陷入空白。   【以太结界】   苏夏怔怔地转过头,望向来时的方向,仿佛能依稀看到长长走廊对面的医疗室大门,和空无一物的门前。   以太……结界?   回想着自己毫无阻碍地推开大门,然后走出医疗室,中途连半点以太粒子的影子都没看到过的场景,苏夏的瞳孔紧紧缩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可能觉醒英灵血脉的问题……】   【——如果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上位,那什么结界不也都是没用吗?】   “离”的话依然回荡在耳畔。   【上位英灵】   当这四个远比任何事物都要沉重的字眼,砸在苏夏的心底时,她竟感到自己有些窒息。   所谓世界观的濒临崩溃,大概也就是如此。   当生命中唯有的五年温馨时光被证明是一场隐瞒在迷雾下的谎言,当早已被彻底放弃的渺茫希望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绽放出璀璨到足以刺伤眼睛的瑰玮光芒,黑色长发的少女,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过。   对每个人而言,生命中总有不能承受之痛,即使是在世界观濒临崩溃的情形下,也能把他们的意识一瞬间拉回现实。   就像现在。   “呜——”   当远处被某种东西扼住喉咙以至于无法出声的奇异声线落入耳畔时,苏夏朦胧恍惚的意识终于渐渐醒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镜面中,被苏天征的右手重重卡住脖子,以至于不得不拼命挣扎并艰难地张开嘴试图呼救的楚离。   以及,正带着标准重口恋童癖式冷笑的元帅大人,伸出红舌舔了舔嘴唇,然后打量着身下挣扎的少年,似乎在享受这种征服快感,并准备来一个法式长吻的龌龊场景。   “……”   毋庸置疑,这一幕即使放到苏夏这种历经各路18R本子熏陶的老司姬眼中也是难得一见的残暴场景——毕竟正太x御姐的系列一向比较纯爱,就算是比较重口的类型那也大多是诱x加轮x,至少轮x过程还是很和谐的,一般都是你按手我按腿胸-部盖脸再来个骑乘轮流换一波的类型,再进一步也就是舔舔裸足or黑丝。毕竟小孩子很脆弱,一不小心就会玩坏,又比较好哄,露露胸-部就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所以一个合格的正太控应该是比较温柔兼轻微s的大姐姐类型……   ——所以说,像这种连亲一口都要卡脖子施暴的恋童癖、只有在重口本里才会出场的超抖S系女元帅,已经在道德和人格双重意义上都死掉了啊!无论是萝莉控协会还是正太控协会都绝对不会承认这种等级的变态是她们的一员的!宪兵队!快叫宪兵队啊!   不但如此,在因元帅道德底线彻底滑向黑暗深渊而短暂陷入呆滞和内心疯狂吐槽之后,苏夏也终于想起了最重要、但却因为世界观崩溃而被下意识忽略的那件事。   ——对面那个正在被元帅强x的人,是离啊!   ——她就快要亲眼看到那个变态恋童癖和离的现场性-爱直播了啊!   这一刻,山崩地裂般的崩溃之感从苏夏心中汹涌喷薄而出,从头发梢开始,她浑身上下的毛都齐齐炸了起来。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看着眼前的一幕,苏夏的脑海中暂时遗忘了一切关于“楚离过去”和“上位英灵”的存在,唯有一股浓重的吐血欲望升腾而起,险些让她憋出了内伤。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刷屏般地闪现着曾在上沪那夜里看到的、元帅那裹着浴巾的完美身躯,然后又转而联想起那个修长高挑的丰满身体一丝不挂地骑在楚离身上、带着满足而残忍的冷酷笑容、晃着两个又大又圆的球状物体在少年身上激烈起伏的场景,配合眼前的现实,这份幻想生动逼真的程度已经让她眼前有些发黑起来。   ——哦哦哦哦哦哦哦cnm这到底什么jb的虐主剧本啊!吔屎啦文明之理!   这一刻,苏夏的瞳孔深处已然燃烧起熊熊的怒火,她微微张口,已经准备大声喊出什么话来,阻止眼前那对狗男女有违天道人伦三年起步的放肆行径。   然而。   就在她尚未说出口之前。   来自脖颈上的一道痛楚,却让她感到一阵眩晕浮上大脑。   喵……喵……喵?   随着难以置信的眼神,苏夏只觉眼前的一切景象变得模糊而混沌,视野中的一切渐渐陷入黑暗,而唯余下远方镜面之中,苏天征带着残忍笑容缓缓俯下身,即将吻上楚离的场景。   ——淦。   这是苏夏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在缓缓晕倒的少女背后,尼采神情淡漠,收回刚刚挥出手刀的右手,微微躬身,扶住了昏迷不醒的苏夏,然后两手托起,把她抱在怀里。   “上位神秘性……吗?”   银发女人静静地凝望了一会儿怀中的少女,银色双眸深处闪过一丝奇特的意味。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走廊尽头的窗户镜面。   在那中央,苏天征的双唇已经将要落到楚离的脸上,而她卡着少年脖子的右手也丝毫没有松开,迫使他根本无力闭上嘴。   按理来说,这幅令人发指的残暴场景,本应令尼采生出愤怒的情绪,或者至少也该当即出面阻止这一幕的继续。   然而。   她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是的,银发女人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神情不变,直到苏天征的双唇终于将与楚离接触的前一刹那,才有了下一步行动,而且,还是令人难以理解的动作……   ——她,闭上了眼。   在这一刻,尼采那苍银之色的双眸缓缓相合,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远处的一切。   不但如此,她的五感和以太感知在一瞬间被主动切断,苏夏安然的呼吸声、微风轻轻拂过发丝的触感、以太粒子的波动,一切与这个世界的感知链接都被阻挡在躯壳的囚笼之外。   她抱着苏夏,沉默地伫立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塑。   而也就是在这一刹那。   远处,苏天征的双唇,终于和楚离相触在了一起。   “……”*2   走廊拐角,女上男下。   四目相对,离脸懵逼。   嗯?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这一刻,被苏天征压在地上、几乎失去了一切反抗的体力、本已绝望到做好迎接第二次冲击的楚离,感受着唇边温热的触感,和苏天征微微急促下呼出的香气,以及周围静谧的世界和自己毫无异常的灵魂,怔怔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黄金瞳,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意味。   等等,第三圣约为什么没有反应,始皇的力量波动呢,说好的天之座冲击呢?   素言那时候不是一吻就炸了么,怎么轮到狐狸就能随便施暴了?难道这个条款是对素言特攻?我亲爱的始皇陛下您这是跟自家闺女有仇吗?!   而在楚离懵逼的时候,在他身上,苏天征的心情显然也并不平静,她紧紧盯着身下的少年,呼吸愈发急促,微微扬起的左手和周身盘旋的以太粒子,都证明了她事实上早已做好以天征令抵御冲击的准备。   但此时此刻,她的黄金瞳中却没有对天之座力量的恐惧紧张,而是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欣喜之感,俨然流露出“我就知道皇帝能艹那本元帅肯定也能艹”和“给我等着精尽人亡吧小同学今天老师要把小时候的三十九种姿势通通给你复习一遍”的意思。   ——淦。   楚离看着眼神渐渐变得黑暗起来的苏天征,顿觉眼前一黑。   然而。   也就是在他心中唯一的希望彻底跌落谷底的时刻。   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轰——!】   就当两人已然放松警惕的这一刻,毫无半分征兆,代表着“第三圣约”的金色光环在刹那间从楚离的灵魂深处迸发而出,恐怖的天之座冲击再度爆发,一瞬间就把苏天征给打晕了过去,并重重地弹向落地窗的方向。   但就在巨大的轰鸣声即将传遍紫禁城、苏天征也将飞出祖龙阁之前,楚离的口袋中却有数道权能结晶的流光闪耀起来,以太洪流于此汇聚,它们并未试图阻挡天之座的伟力,而只是瞬间隔断了走廊拐角处与外界的声音传播,并在苏天征即将撞上落地窗的前一秒,把她拦了下来。   巨大的金色光环依然辉耀着走廊,但却并未向外扩散,而是在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后,缓缓消散。   世界重归静谧。   唯有目露诧异的楚离,从落地窗上渐渐滑落、以一种十分不雅的姿态晕倒在地、还是正脸朝下的苏天征,以及……   缓缓走来的银发女人。   “基本规则已经明白了。”   随着长靴敲击地面的声响,尼采神情平静,走过长廊,踏过转角,踩过苏天征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直至伫立到躺在地上的楚离面前。   她俯瞰着黑色长发凌乱、衣服破碎、脸颊红润、呼吸急促的楚离,瞥了一眼他嘴角挂着的那一丝狐狸口水,和从脖颈到锁骨上遍布的狐狸爪印,神情不变,仿佛对这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一样,只是淡淡开口。   她说出了让楚离浑身一僵的话。   “——禁忌情报的关键词,是‘放纵欲望’,对吗?”   -------------   -------------   PS:四千五百字送上……现在精神好多了,就是八天反复高烧加没怎么碰笔记本,码字灵感和手感都变得很生疏,这章写了六个多小时,手都麻了,等到找回感觉以后就会恢复二更了,这个月还剩17天,肯定能还完欠更,最后,求刀片啊求刀片…… 第二十八章 见家长   【基本规则】   【放纵欲望】   当尼采的话音落入耳畔时,躺在地上的楚离不由得一时睁大了眼睛。   “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三圣约对堕落之行的禁条,以及其所触及到的亚空间阴影和世界外侧的神秘,这些在禁忌情报中也足以称得上是重中之重的讯息,连身为“面壁者”的楚离到现在都没有想到该如何向尼采暗示,她怎么就已经知道了?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很简单的阿卡姆剃刀理论。当暂时排除已有资讯之外的繁复猜想,纯粹根据现实的‘实验’结果来推论,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一点。”   尼采淡淡道:“本以为需要三次以上的实验才能得出结论,但意料之外的是,首轮对‘观察者’这一变量的实验,就得到了结果。”   “能说人话吗?”   楚离眼皮微微跳了跳。   “不能。”   尼采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请求,她走上前,把一身狼藉的少年从地上扶起来,拿出一只手帕给他擦起了嘴角的口水,淡淡道:   “在没有确认惩戒规则范畴的前提下,贸然说出规则本身等同于自杀,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向你阐述我的发现而已,如果无法理解,那就无需在意,你的职责依然是继续进行决策,我会继续辅佐你。”   “那至少也暗示的稍微能让正常人类听懂一点吧……说起来,观察者?”   楚离苦笑着叹了口气,看向一旁晕倒在地的苏天征,又看了看尼采,思忖片刻,并未耗费太多时间,便大概明白了尼采的意思。   原来如此——   堕落啊……因为有人围观,所以被当做是滥交了?难怪素言那次会被判定为违规,床上站一个床下躲一个,别说文明之理,就算始皇来也得炸!   在心底想清楚了这一点,但楚离却并未放松,他眉头微微蹙起,道:“但单纯是这一点,也不能让你得出禁忌情报全都围绕着‘放纵欲望’这个核心吧?尼采,你的推断,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如果是要求我遵循圣徒之类的苦修者禁条呢?或者是她们太过粗暴的动作被判定为遭受攻击?”   虽说文明之理给出的“意象”,已经大概证明了第三圣约的规则的确如尼采所言,但楚离却并不能完全放心——这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尼采的谨慎作风啊?   还是说,她有什么后手在?   楚离眨眨眼,看向面前的银发女人。   “嗯,这的确有些武断。”   果不其然,策士小姐从未让他失望过,她淡然自若地点了点头,一幅“安心我已经看穿一切了”的表情:   “——所以,我还准备了下一步的实验。”   “我就知道。”   楚离呼出了一口气,露出微笑,道:“果然还有下一步实验啊……等等,下一步实验?”   话说到半截,黑色长发的少年眨眨眼,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等等……   跟第三圣约有关的,下一步实验?   “!!!”   刹那间,楚离终于反应过来这句话代表着怎样可怕的恶意,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身体也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去,想要远离正在拿手帕给他擦拭嘴角的尼采。   然而,一切却都已经晚了。   当他的脚步刚刚抬起的一瞬间,银发女人近在咫尺的右手已经顺着脸颊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砸向后面,两人几乎零距离的姿态令楚离毫无反抗的机会,转眼间已被死死按在墙上。   而尼采的另一只手臂,不知何时也闪电般出手,卡在了楚离的脖子上,迫使他张开嘴。   和苏天征如出一辙的施暴。   比苏天征还要更重的力道。   就这样,带着冷漠无情的苍银双眸,尼采猛然俯下身,像凶狠的母狼撕咬年幼的羊崽般,狠狠吻在被掐住脖子的少年唇上,红舌更是轻而易举地敲开了他的牙关。   “!!!!!!”   楚离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眼,因喉间的沉重力道而几乎窒息,不但如此,除去肉体的压力之外,尼采几乎堪称“狂暴”的吻法更是让他的大脑彻底眩晕——这哪里是接吻!根本就是在吃人!她甚至还带咬舌头的!   然而,手无缚鸡之力的现实却让他根本做不到反抗……或者说,每当他有半分异常的动作,摁在喉咙上的动作就更狠上一点。   整整长达三十秒钟的德意志母狼式长吻,让楚离险些因缺氧而直接晕过去。   所幸,也就在楚离憋到满脸通红甚至隐隐翻白眼的时刻,尼采终于停下了动作,她松开掐住少年脖子的手,收回双唇,任由他重重咳嗽着踉跄退开,神情淡漠不变。   “狐骚味。”   半秒钟后,她平静地给出了这次德式长吻体验的评价:   “——真恶心。”   “咳……咳咳!咳!尼……尼采你大爷!”   听到“真恶心”的评价,本来就因这次突如其来的强吻而有些心态崩溃的楚离,更是瞬间豹炸,如果不是一时召唤不出天之剑,他都有种一剑剁了对面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策士小婊砸的冲动。   ——cnm!搞事之前你先说一句不行吗?搞事的时候你稍微轻一点不行吗?搞完事你还来句“真恶心”这是欠艹吧这绝对是欠艹吧!嫌弃狐骚味你特么就别下嘴啊!而且狐狸根本就没伸舌头好吧!   “实验结束,天之座力量并没有被触发,现在已经能够断定基本规则的大致禁条范围了。”   巴别塔的总裁小姐显然无视了楚离一脸迫不及待想问候她母上大人的表情,她瞥了一眼少年右手无名指上毫无异状的金色戒指,点了点头,道:   “很好,看来武帝陛下很幸运,至少能渡过一个幸福的新婚之夜,而不至于只能靠着被灌醉的苏天征元帅来聊以自-慰。”   幸福个鬼啦!有你在紫禁城她能结个好婚才叫天方夜谭呢!   楚离在心中默默吐了口血,然后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正色起来,说出了那句早该被说出、却因为各种原因而被埋藏至今的话来:   “——尼采,你越来越过分了……就算你对感情没什么概念,至少也该注意一下最基本的底线吧?”   虽然尼采转移话题的手段越来越熟练,而且每一次都能找到近乎完美的理由,让楚离无fuck说,但无论如何,一而再再而三越过道德底线的举动,还是让他越发头痛——再这样下去,两个人的关系跟炮友又有什么区别啊!   不但如此,最重要也最可怕的事实在于,楚离发现,随着尼采因所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的无可辩驳理由,而对他道德底线一点点的跨越,他对她的过分举动已经越来越习惯了。   最开始是简单的近距离接触都会感到不适应,然后发展到在素言面前自然而然地被她抱着,到现在面对强吻,且不谈尼采“理所当然”的态度,他自己第一个浮现出的念头竟然并非“这是不道德的”,而是“你特么就不能轻一点吗”……   这种状态怎么看怎么都有问题吧!   “首先,不要再扯什么计划的一部分了。”   话音未落,在尼采还没开口之前,楚离果断堵死了她用了那么久的理由,“我知道,只要你想找理由,就算是素言也不可能做到完美推翻……现在我才是最高决策者,如果你依然愿意遵从不久前的契约,那就用不掺杂任何谎言的话来回答我的问题——你以后难道就不能换一种执行计划的方式吗?譬如浪费点时间,找来素言和我进行实验之类的,哪怕是牺牲效率,以道德底线为优先级,至少不要再跟我接吻?”   说了一大串话,楚离停下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用严肃的神情看向尼采。   “——能做到吗?”   “……”   尼采平静地俯瞰着他,就像早已料到他此刻的爆发一般,苍银双眸间没有丝毫波动。   半晌,她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楚离的发言:   “——不掺杂任何谎言的话?”   “……没错。”   这一刻,楚离虽然神情肃穆,但心情却有些忐忑,虽有已有面壁者的约定在先,但他并不知道尼采会不会真的做到“服从他的命令”,以后给出另一种解决方案,而不是再以谎言或话术来蒙蔽他。   大概,所谓的约定也不可能限制这么理智的她吧?即使这么严肃,最多也不过是得到一个敷衍了之的恶劣回答而已……毕竟,不择手段、最高效率的完成计划,才是威廉尼采的行事风格,为了所谓的道德底线让她牺牲效率,无异于天方夜谭。   楚离想。   而事实,也似乎正如他所料。   不,倒是有一点点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那就是,尼采的答案,远比他想象的更恶劣——   “当然不能。”   短暂的思索后,尼采神情不变,淡淡开口,用理所当然的语气……   说出了令楚离一时呆滞的话:   “——换一种方式,我又该怎么满足自己对你的性-欲?”   ……哈?   “性——性-欲?”   这一刻,看着面前的尼采,楚离睁大眼睛,险些以为自己脑子因为刚刚的窒息而出了毛病。   “没错……性-欲。”   尼采用标准的中文发音重复了一遍那个词。   她俯瞰着眼前黑色长发的少年,扬扬眉,淡淡道:   “很遗憾,我想你的思维方向出现了一定的偏差,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效率,我只是对你的肉体很感兴趣而已,跟苏天征一样——毕竟,你可是世界上最美味而诱人、更是独一无二的猎物。”   “……??????”   楚离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诡异起来,仿佛看到了一头霸王龙在吃草,一脸的“你这性冷淡哄三岁小孩呢”的表情。   尤其是当看清楚尼采的苍银双眸间,依然是万年不变的漠然无情、连一丝一毫的涟漪都没有泛起时,楚离的表情不由得更加诡异了。   而尼采的话音依然在继续。   “譬如,你觉得,难道我强吻你,是为了节省寻找武帝陛下和向她解释的时间、并为了避免我们仅有的上位英灵战力因天之座冲击而受伤、以及为了我的下一步计划做准备吗?”   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嘴唇,尼采用淡漠的眼神俯瞰着眼前的楚离,平静道:   “不,上面那些都是假的,我真正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要和你接吻而已,毕竟你的魅力简直举世无双,即使是我这种等级的智者也无法抵抗,以至于不得不变成纯粹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说起来,你大概还不知道,其实在昨天,你在祖龙阁书房和第七会场卫生间里昏迷的那段时间,我已经品尝过了你这个美味的蛋糕很多次,虽然还没有得到充足的时间直接迷-奸你,但至少你嘴唇的味道我已经相当充分地感受到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再度微微弯腰,轻车熟路地吻在少年的嘴唇上,再度敲开他的牙关,唇舌纠缠了几秒钟,才轻轻分开。   这一次,不知为何,楚离却没有躲开,而是用奇特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尼采,当再度看清那道无情的眸子在深吻状态时还是没有变化时,他的表情已经发展成了“编,你再接着编”的微妙地步——   “这种感觉很容易令人上瘾,尤其是想到你的女朋友就昏倒在旁边的时候,快感更是以指数级上涨。”   一边说着,尼采的右手则轻车熟路地伸进了楚离的腰间,冰凉的手指沿着柔嫩的肌肤向上摸索,时不时还用力捏上一把。   她的声线依旧淡漠无情:   “所以,想多体验几次,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性需求——你其实应该感激,我的理性永远占据主导地位,所以并没有选择向苏天征那样走不可持续发展的路线,否则,以你对我的信任程度和我们之间的智商差距,我早在巴别塔就把小时候的你哄上床玩过几百次了。”   “——所以,懂了吗?”   余音落下。   久久不绝。   “……懂了,懂了。”   漫长的沉默之后,楚离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没有露出“卧槽我把你当兄弟你特么竟然想上我”的崩溃眼神,而是带着头痛欲裂的表情道:   “好吧,不想说就不说吧,也不用编出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讽刺我啊,什么美味诱人、魅力举世无双、智者也无法抵抗、下半身思考……这种膈应人的话你还真说得出口,也不嫌腻得慌。”   “不,我并没有撒谎。”   闻言,尼采扬扬眉,她带着漠然无情的眼神,伸出红舌又舔了一下楚离的嘴唇,还仿佛认真地回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   “——你很可爱,真的。”   “……好了好了,我错了行了吧,你把嘴移开,就算觉得这种事对你而言像蚂蚁交配,也不要为了骂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啊。”   最后的评价从尼采口中说出,落在楚离耳畔,让他感到像是公开处刑Play,羞耻到令人快要炸掉的等级,每说一个字,他的眼皮就忍不住跳一下。   直到最后,楚离的心脏终于受不了这种待遇,急急宣告了投降:   “我明白了,你是在讽刺我思维不该这么龌龊、不该总是用下半身思考计划这种严肃的事对吧……ok,你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不是上床也别当着素言的面就好,我认输行了吧,赶紧闭嘴——”   说实话,在尼采真的说出这些话之前,固然对她机器人般的性子有着根深蒂固的印象,而“为了盟友”加“效率至上”的理由也能解释她的一切过分行为,但楚离心底还是有一点点对她“动机不纯”的怀疑的……毕竟男女间的暧昧举动,很难不让人胡思乱想,而尼采对他的付出也变得越来越多,“盟友”这层关系已经不足以成为完美的理由了。   尤其是在,那枚不知究竟从何而来的银色指环,被始皇证明是天之座等级以后。   所以,即使有“人生三大错觉”的无数前辈血泪史在先,楚离还是忍不住有种微微忐忑的感觉。   然而。   现在看来。   果然,还是他想多了啊。   而且,不出意外,听尼采这话味,他的想法肯定也被看出来了。   真是大写的尴尬——   “总而言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先去洗手间清理一下身上的痕迹,再去找苏夏,你帮我照顾下狐狸——”   就这样,心态微妙的楚离,没有再多看尼采一眼,也没有再多停留于此,连轮椅都放在了远处,踉跄着扶着墙走向了走廊另一边的卫生间。   至此,世界重回静谧。   唯有银发女人伫立在原地。   不知为何,明明以一种极其微妙的手段完成了自己战略欺骗的目的,但尼采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甚至连瞳孔最深处都没有露出“计划通”之类的色彩,而依旧是淡漠平静。   就像是刚刚所做的一切,其实是为了另一个目的一样。   不但如此,在这段时间里,她也没有做出什么别的动作,也没有去扶起一旁躺着的苏天征,也没有走出任何一步,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卫生间的方向。   就像在等待着什么。   **   同一时刻。   卫生间内。   【您刚刚收到一封邮件,发信人未知,发信地坐标位于同燕京第七会场毗邻的四季酒店顶层,请问是否需要打开?】   当面前展开的虚拟银幕中,折射出这样的文字时,正在洗手池前的楚离,一时眉头紧紧蹙起。   ——来自燕京市区的……邮件? 第二十九章 一家人(开房)就是要整整齐齐   “……关掉吧。”   当大厅中央的金色光幕中,第七次重复苏天征像大半个月没闻过肉香味的野兽一样掐住楚离的脖子,带着残忍而满足的笑容,把他死死压在地上肆意施暴亲吻的画面时,坐在沙发上的始皇,带着沉重的表情缓缓闭上双眸,长长地叹了口气,顿了顿,才低声道:   “那封邮件,发出去了吗?”   “已经发给离儿了,还是十二年前的少军主邮箱,始终没有停用,看来素言那些年里一直没有放弃他还活着的希望。”   维多利亚看着心情前所未有的低沉的挚友,轻叹一声,挥手关掉了金色光幕中的画面,走到沙发旁,犹豫片刻,还是苦笑道:   “嬴政,你太心急了,我们应该再观望两天,至少和威廉尼采见过面并问清那枚戒指的来由才对……毕竟,如果那场梦境真的是那个存在的阴谋,那么祂用幻术触发第三圣约来刺激你,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心理战术了。”   “真正的紫禁城里,不可能正在发生这两次画面里的糟糕事情,妲己更不可能会对离儿做出那种荒唐事,更何况还是在素言眼皮子底下的祖龙阁……毕竟,她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   这番劝慰可谓是有b有数令人信服,但对此刻的始皇而言,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   “朕知道。”   微微沙哑的声线彰显出这位帝王心底的忧郁,她有些无力地靠着沙发,但语气却很是平静:   “朕当然知道……她们从小在朕身边长大,朕当然明白她们的性子,都是好孩子,即使有一点小毛病也埋不掉心底最纯洁的光辉,就像她们如今都成了华夏的国之柱石一样——就算堕落的离儿被那个存在指使着去引诱她们,她们绝不可能放弃心中的人格底线去堕入肉欲的,朕当然知道这些。”   听起来有些像是自我安慰的话语,但从那坚定不移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即使是在接连两次的打击下,始皇依然坚信着两个孩子灵魂深处的单纯,不曾动摇。   这或许就是身为“母亲”的角色带来的“我家崽儿肯定不是坏孩子”的固执?   “只是,就算明知道那些画面是假的,朕的心态……还是难以再忍耐下去了。”   遗憾的是,这份不可动摇的坚决,很快就重新被疲惫取代。   “朕……想尽快见到离儿,哪怕是堕落的也好,大不了拼着重伤一次回座上修养三五个月,总之,朕不想再这么躲在燕京的角落里看着一幕接一幕的龌龊幻影,甚至连稍微打个盹、眼前都好像是那三个孩子、甚至还有威廉尼采那个冷血女人、四个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这,真是太恶心了。”   始皇剑眉紧紧蹙起,眼神无比郁结。   ——心态崩了。   这大概是此刻描述这位帝王心情的最完美用辞。   也是难免,先是今早被“素言x威廉尼采x离儿”的疑似三P画面差点搞出了脑溢血,如果不是威廉尼采的衣服还算完整、素言好歹也没脱光,恐怕始皇都有杀进紫禁城打断自己女儿腿的冲动——辛辛苦苦做个生日蛋糕送给你,你一拆封就跟来华外宾一起大快朵颐算是什么鬼?拿来当外交筹码用吗!以后是不是准备明码标价咬一口付多少外汇外加不结盟不给吃啊!   而且拿来外交也就算了,对象竟然还是那个冷血的乌托邦资本大鳄……那幅三个人滚在一起的画面,只要稍微一想想就让始皇额头青筋按捺不住的绷紧起来——这简直相当于把她的女儿和女儿的未婚夫一起送过去当“国礼”!   好在,尚能维持冷静的维多利亚很快就指出“这有99%的可能性是心理战术的幻象”,始皇才总算按捺住了炸裂的心态。   然而还没消停几个小时,第三圣约却又砸出了一个大惊喜——这回是妲己跟半辈子没碰过异性的发情期母狐狸一样压着离儿狂咬了。   嗯,这第二轮倒还算是在始皇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毕竟“妲己和楚离的暧昧关系”这个幻象也早就不止一次出现过了,现在也不过是换了个成年版的身体,除了成年女人和小孩子搭配产生的视觉冲击力让人更加心脏抽搐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是……   “如果再这么等下去,谁知道那个毫无底线的家伙还会拿出什么幻象来?到最后恐怕连五六个睡在一起的画面都会出现,不但如此,有第三圣约在,朕根本躲不过去,再这样下去,朕的精神状态就不战自溃了——”   说到痛处,始皇的眼皮都不禁重重地跳了起来。   沉默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又将目光转向落地窗外,声音又变得低沉了些:   “最重要的是……文明之理的自卫机制,也已经开启了啊,如果再犹豫下去,等到梵蒂冈的使者抵达燕京,在素言和妲己都完全没有防备的前提下,恐怕离儿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了。”   【梵蒂冈】   当这个词落入耳畔时,纵然是一直处于冷静状态的维多利亚,也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梵蒂冈啊……”   轻声呢喃着,她将目光转向眼前的虚拟银幕。   在那其中闪烁的纷繁数据洪流间,全球互联网上,已经开始有零星的资讯,在隐隐透露出亚当夏娃将率领教廷使团出访华夏的情报。   维多利亚久久地凝望着那些字眼。   是了,这也正是她没有否决挚友“现在就联络离儿”的提议,并亲手把那封邮件发送了过去。   因为她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因为,无论楚离究竟有没有成为堕落王子,来自世界外侧的她们都无比清楚。   ——“梵蒂冈”,对于世界内侧而言,对于此时可能已经堕落的离儿而言,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意义。   所以……   “今晚之前,朕一定要见到离儿!”   ---------------   ---------------   同一时刻。   紫禁城,祖龙阁。   水龙头开着,哗哗的流水声不断。   但卫生间中的气氛却有些莫名的死寂。   楚离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事物。   一封邮件。   一封来自燕京城内某个角落的邮件,正呈现在他的眼前。   未知的发信人,第七会场附近的发信地。   理论上说,对于一个并非死宅的普通人,无论何时忽然收到一封来自远方的信件显然都是正常的,不管是实体还是网络,至少不用担心是恐怖分子寄来的炸弹或者国际黑客的病毒之类的。   但对于此刻的楚离而言,这却不是一件可以小觑的事情。   因为除去复数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女性英灵、虽没有觊觎之心但行为犹有过之的尼采、以及某只白毛疑似基佬外,在如今的燕京城乃至全世界,以“新生上位英灵”这个身份活动的他,并没有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存在。   那么,这封邮件究竟从何而来?   不,或许某种意义上,这个问题并不是问题。   因为,这封邮件所在的那个邮箱地址,已经证明了许多事情。   ——那是十二年前他在少军主时代,唯有紫禁城中的寥寥几位英灵才知晓的邮箱地址。   “……!!!”   在短暂的愕然之后,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楚离的呼吸不由一滞,眼中流露出几分下意识的难以置信之意。   【请您在这座燕京城里的某个角落,看着我——】   这一刻,耳畔似乎回响起昨夜他在夜幕之巅的呼唤之声,楚离脑海中的所有思绪如潮水般被引向那近乎唯一的可能性。   始皇?   是始皇在联络他?   难道他昨夜挥出的那一剑,再加上燕京的一夜沸腾,终于令始皇信任他并非堕落王子的真相……她已经愿意来紫禁城见他了?   这怎么可能……照他的猜想,至少应该到他和素言大婚的消息传出之后,始皇才会愿意露面才对。在此之前,纵使他以最高决策权发起全城搜查,以她身为天之座的神秘性也根本无人可以找到,而以她对那位神祇的忌惮,也不可能会冒着他是陷阱的生死风险贸然主动联络他啊——   还是说,这是军师布下的又一个陷阱?准备利用疑似始皇的邀约,来引诱他走出最安全的紫禁城?   这一刻,楚离的心情简直是一团乱麻。   直至迟疑良久之后,他才咬咬牙,带着凝重的眼神,轻轻点在了眼前的虚拟银幕上。   【——禁止回答,离儿】   岂料,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眼,便让他为之怔住了。   【根据亚空间污染第一禁止条律,一切来自堕落者的接触形式都有可能成为亚空间神祇意志降临的媒介,所以,如果你选择回信,朕将直接断定你为堕落者,对你的处理方式,也将从试探性接触更改为重伤后捕获……这不是梦境,朕不会再手软】   没有多余的温情,这是只有在少年时代他犯错时才会从始皇口中听到的严苛语气。   【你在读完之后,这封邮件将会自动删除,所以,记住朕接下来所说的话】   【如果你是朕的离儿,那么这就是命令,如果你是祂的王子,那么这就是宣战】   【今晚,在梵蒂冈使团抵达燕京之前,朕要你从紫禁城来到朕所在的位置,第七会场外的四季酒店,顶层1901套房】   【如果你是朕的离儿,除了素言以外,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哪怕是妲己也一样……让素言带着你来,她是巅峰上位英灵,足以保护你,也不会被可能以你为中心的陷阱困住,而且,也唯有她的神秘性,才有可能接触世界外侧的一点点知识,以及……朕还活着的消息】   【而如果你是祂的王子,那么,尽管可以做出任何准备来,无论是召集军团,还是神国降临,朕都会在这里等着你。当然,在此之前,我希望你的神祇也要同时做好失去三分之一个神国的准备——】   【朕在这里等着你】   “……”   当虚拟银幕在眼前缓缓消散的时刻,楚离的大脑一时被这庞大的信息量冲击到了微微眩晕的地步,半晌,才终于明白这封信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意味。   “所以说……虽然没有获得信任,但因为某种刻不容缓的需要,还是选择了立刻联络我吗?”   “但到底是什么缘故,才会迫切让陛下连可能存在的陷阱都顾不上在意?”   楚离眨眨眼,虽然因终于将要见到始皇而有些轻微的兴奋,但他的思维还是第一时间锁定了始皇话中的某个异常之处:   “梵蒂冈……为什么没给出确切的时间点,而是刻意要求在梵蒂冈使团到达之前?”   难道,教廷和世界外侧,也存在着某种未知的联系吗?   不过,现在这个令人心中生出无数好奇的问题,却不是他最需要关心的。   最重要的事实在于。   【——让素言带着你来】   这一刻,当脑海中再度徘徊过这行字眼时,楚离的眼皮忍不住重重地跳了起来。   让素言带着他……   一起去见始皇?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天方夜谭啊?他到底是有多活腻了才敢干出这种足以评选年度全球作死冠军的事来?   以他对自己未婚妻的了解,除去北美的阴影和梵蒂冈的橄榄枝之外,素言现在恐怕一门心思都扑在一周之后的婚礼上,满怀着对未来幸福的希冀,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他敢说他最尊(ai)敬(mu)的始(chu)皇(lian)忽然投了复活币回家了,还邀请他去某间酒店豪华套房共商国是……恐怕素言分分钟要黑化到骨子里啊!   尤其是如果被她知道第三圣约竟然是始皇跟他签的之后……那样的场景,他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感到一阵下身发凉。   不,不行,绝对不行,无论找谁都不能找素言陪着他去——这是楚离现在唯一的想法。   然而。   仿佛是命运的玩笑。   也就在他刚刚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   眼前的虚拟银幕,忽然蹦出来了又一封邮件。   “……”   当看清那两行字的瞬间,楚离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速来内阁】   【—夏素言】   ……哈?   这一刻,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楚离的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划过。   ——始皇,不会给素言也发了一封邮件吧?! 第三十章 苏夏大爆炸……与黑加上线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古以来,熊孩子都是被熊家长养出来的。   在楚离看来,他、素言和妲己三个被始皇养大的孩子,内心污到现在这种无药可救的地步,虽说自身亢奋的青春期荷尔蒙和扭曲的性观念才是主因,但始皇该背的锅某种意义上也逃不了……这位王道无双的帝皇,情商实在是太特么低了。   整整三五年的龌龊时光,自家三个孩子在眼皮底下都快搞出大乱【哔——】了,这位陛下还是沉醉在“我家孩子们都是天真纯洁的小天使”这种幻想里。要是换做一般家长,恐怕早在楚离三番五次腻在怀里摸大腿的时候就把他爪子给打断了,更别说妲己和他那眉来眼去到令昔日的诸位英灵重臣都为之侧目的亲密关系。   ——楚离曾一度怀疑,如果小时候的他胆子再大上一点,装成一副对性观念丝毫不了解的乖孩子模样,再多表演一下“孤儿的童年缺失”的煽情戏份,说不定就能把始皇骗到愿意抱着他洗澡的地步。   当然,真这么做的话,恐怕刚进浴室没三分钟就该被打死了。   总而言之,始皇的情商逼近于零这件事,是经过长年历史实践经验证明过的真理。   所以,楚离也丝毫不怀疑,这位陛下会做出“给素言发封邮件让她带着自己的未婚夫去找自己的妈妈一起在酒店开房”的可怕行径。   说不定,现在她还在酒店里等待着一家三口久别十二年后团圆聚餐的幸福画面呢。   “但真要凑在一起,那被聚在一起吃的餐怕是就要变成我了。”   带着冷汗低声自语,楚离在走廊拐角处深吸一口气,重整神情,走上前去,对尼采说道:   “你也应该收到刚刚素言发的邮件了吧?大概又要麻烦你陪我去趟内阁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银发女人依然如利剑般笔直地立在落地窗前,闻言,她转过身,瞥了一眼楚离,便走向一旁的轮椅,推起它来到他身边,才淡淡开口道:   “不准备去看看苏夏了吗?”   “还是再缓一小段时间吧,我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跟她解释,先把素言那边的问题解决掉再说。”   楚离还没坐稳,眼皮就是一跳——“多亏了”狐狸的打岔,他到现在还没有想到究竟该怎么跟苏夏开启这场亲子谈话呢。   “而且,待会儿,我可能还要跟你准备另一件事。”   迟疑片刻,楚离微微抿起嘴唇,半晌道:“可以说是当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大概,整座紫禁城里,我也只有请求你的帮助了。”   说着,他仿佛不经意地向后瞥了一眼尼采,在她淡漠无情的银色双眸间停留了一刹那,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安。   是了,如果素言“速来内阁”的要求不是和始皇有关,那四季酒店的那场会面,也只有尼采才能帮得到他了……毕竟,刚刚的那场质问已经证明了她对自己的连番暧昧,并非出于爱情之类的缘故,而就是“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相比喜欢他的狐狸和素言,只有尼采不会视始皇为威胁,不会因始皇的归来而产生嫉妒,也不会导致那场会面变成两个女人拔剑相对的修罗场惨案——只有她是最安全的“避风港”。   虽说武力方面似乎有些不足,但这完全可以从其他方面去弥补,毕竟现在的他拥有两个集团的最高权力,又是在燕京的主场,翻车几率并不算高。   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   ——这一次,他一定要占据主动权,千万不能被这动不动搞个大新闻的狗大户,当着始皇的面再给他来玩一手“计划的一部分”!   所以……   “不过,出于禁忌情报的关系,我暂时不能对你透露任何东西……而且,我也希望你不要去揣测太多。”   楚离重新转回头,避开尼采的视线,尽量不和她发生任何接触而泄露信息,语气也尽可能古井无波,道:   “——服从我,并对我下达的命令提出建议,这就是你的任务……之前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上嘲讽了我一回,现在,面对这种大事,总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吧?策士小姐。”   “……您的意志。”   短暂的沉默之后,尼采淡淡的声线落入耳畔。   虽说没有单膝跪地或以手抚胸的庄重礼仪,但能听到尼采至少在口头上的答应,还是让楚离松了口气——他当然没指望过背后这只阴险狡诈的肉食系母狼会真的抛弃本性改行吃素,但有了这个保证,至少她会收敛很多。   不过,此时此刻,背对着尼采的他,在避免了眼神泄露情报的同时,也并没有看到……   总裁小姐眼眸间,闪过的一丝异样微光。   就这样,各怀鬼胎的两人,推着轮椅,一道离开了走廊。   ——当然,在此之前,还是要先捡一下旁边落地成盒的狐狸“尸体”,再把她送到素言的床……不,是休息室里。   *************   花洒的流水声终于停下了。   当苏夏从病床上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时,从昏昏沉沉的恍惚中就一直在听到的浴室洗澡声终于停止,随着最后的几声叮叮当当,浴室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映入她眼帘的是裹着浴巾的加拉蒂亚。   金发碧眼的少女像是不染尘埃的凡世天使,纯白的浴巾无法包裹住她的全部身躯,水汽浸没下更是几乎透明,从纤细的手臂到修长的双腿再到锁骨,她裸露着大片奶白色的肌肤,上面挂满了晶莹的细小水珠,几乎令人忍不住想要帮她舔舐掉。   加拉蒂亚赤着柔嫩的小脚走到病床前,看了一眼睁开眼睛的苏夏,神情平和,点了点头以示礼貌,然后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在微风吹拂的空调下,拿着毛巾认真地擦拭起了自己的身体。   随着她扬起手臂的动作,裹在身上的浴巾有些微微下坠,裸露出了更多的部位,俨然是天国般的美好场景。   不过,苏夏却似乎并没有欣赏这幅少女出浴图的兴趣。   “刚刚……发生了什么?”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苏夏的大脑一时还没有从刚刚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她怔怔道:“我记得,我好像在走廊里被谁打了一下……”   “不知道。”   加拉蒂亚停下动作,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在洗澡的时候听到有人开门,并把你抱到了床上,但没有感到敌意,所以没有出来。”   闻言,苏夏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她呆呆地瞥了一眼加拉蒂亚,又下意识地望向走廊的方向。   终于,随着朦朦胧胧的睡眼渐渐恢复焦距,在失去意识前,残留在视网膜中的那些景象也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于是。   下一个刹那。   她几乎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离——啊……痛!”   难以用言语述说这一声呼喊中饱含的复杂情感,从世界观崩溃的震撼到隐隐燃烧的怒火再到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去的急切,几乎到了震耳欲聋的境地,然而高-潮还没过去,一声痛呼却打断了它,刚蹦起来的苏夏捂住脖子又重重摔回了床上,痛得忍不住打了个滚:   “啊……到底是哪个混蛋下这么狠手啊,疼死了——”   不过,纵然痛得呲牙列嘴,但勉强适应过来之后,苏夏还是直接跳下了床,连鞋子都没穿,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加拉蒂亚,按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晃着,大声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有人把我抱回来了?是谁?是不是元帅?离有没有跟在她的身边?她最后又去哪了?”   情急之下的大力晃动,令娇小的加拉蒂亚脑袋一阵乱摇,浴巾也又滑落了大半,手中的毛巾更是飞出老远,但年幼的姬骑士却丝毫没有反抗。   她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学生一样,一边坐在那里被晃来晃去,一边默默聆听着苏夏的一连串问题。   然后,平静地给出了答案。   “——我不知道。”   “……我就知道。”   又用纠结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个怎么看怎像是调-教完毕的专业热兵器的三无异国美少女,这么多天的相处时光早已让苏夏明白她单纯如白纸的性子,所以也没怀疑,只是叹了口气,把掉落在地的浴巾捡起来,重新披到浑身光溜溜的加拉蒂亚身上,坐回病床,总算稍微冷静了些。   “该死——”   刚一冷静下来,先前苏天征压在楚离身上肆意施暴的龌龊画面,便又在脑海中回放起来,再加上那庞大到极点的信息量,巨大的冲击力让苏夏头痛欲裂。   离的过去,元帅的另一面,她疑似上位英灵的血脉,那场走廊强x的结局,还有背后下黑手的那个混蛋……几乎每一件事都是能颠覆她世界观的重量级新闻,如今全部交织在一起,又怎能不让她有种原地爆炸的冲动?   “怎么了?”   直到一旁加拉蒂亚轻声发出的疑问,将她勉强拉回现实。   “没……说出来你也不会信,慢慢擦你的,擦完赶快穿好衣服,别一副充-气娃娃的勾引犯罪模样,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安安稳稳长这么大还没被拐去给人当小老婆的。”   陷入万分纠结状态的苏夏,瞥了一眼金发碧眼的稚嫩少女,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连啪啪啪是什么意思都不懂的小孩子一边玩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是啊,“身为主角的我亲眼看到我的正太papa被华夏元帅按在祖龙阁地板上强x”这种奇葩真相,说给谁都不会信的吧,何况是身边这个估计连亲眼看到强x都可能误解为喂牛奶的三无少女。   ——这种一看就是英国贵族温室里长大的白玫瑰,恐怕连被萝莉控抱在怀里上下其手地猥亵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恋童癖”,又怎么可能把这种嗜好跟被世界誉为完美的元帅联系在一起,再说了,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她对楚离的印象大概也是根深蒂固地停留在……   等等。   当思维来到这一个节点的瞬间,苏夏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终于想起了什么。   ——加拉蒂亚?   ——英国贵族?   ——被“楚离”亲手带回家的不列颠大小姐?   ……喵喵喵?!!!   这一刻,仿佛一声轰鸣的闷雷再度炸响在耳膜中,苏夏的心中仿佛又掀起一阵汹涌奔腾的十二级大海啸,她闪电般地转过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身旁。   她呆呆地凝望着眼前这个和她生活了一周多、唯一的爱好只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沉默寡言、除了三无和颜值外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的异国少女。   “——英……英灵?!”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知道了?”   就连三无的加拉蒂亚,听到苏夏口中的字眼之后,也不由得微微一怔,碧绿如湖的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迷惑的意味。   ……卧槽。   当肯定的答案落入耳畔时,苏夏的瞳孔一时间再度缓缓失去了焦距。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稚嫩少女。   不列颠。   十五岁。   英灵。   ——这特么眼前坐的是个圆桌骑士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刻,苏夏的大脑仿佛在颤抖。   相比于一开始就熟悉其元帅身份的苏天征、和过去暂时成谜的楚离而言,显而易见,这种“早已习惯在身边打酱油的平凡少女忽然化身岚之王麾下所向披靡的圆桌骑士”的奇葩设定,才是真正能一下轰爆脑壳的可怕冲击,完完全全的世界观崩溃。   ——我是谁?我在哪?到底发生什么了?我的平凡日常哪去了?为什么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身边围的全特么是怪物?循序渐进的主线任务呢?负责解说的新手村老爷爷呢?是不是谁特么把我存档记录弄丢了啊!   “……我想……我需要……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就这样,在漫长的冲击余波之中,苏夏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带着一脸恍惚的表情,艰难地走向浴室的方向。   ?   加拉蒂亚眨了眨眼,望着苏夏的背影,听着关门声和花洒声的再度响起,头顶仿佛顶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像……   不小心闯祸了吗?   年幼的姬骑士如是想。   毕竟,在一开始“度假”的时候,那个人就反复叮嘱过她,除非遭遇重大危机,否则绝不能对苏夏主动说出关于两人“里世界身份”的一切,无论是守夜人的过去还是她作为英灵的存在,一定要保密保密再保密。   而现在这种情况……   他会生气吗?   该怎么弥补,或赔偿呢?   需要联络陛下吗?   这样想着,加拉蒂亚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然而。   这时。   一道忽然响起的【滴滴——】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加拉蒂亚转头望去。   声音的源头,是被她放在床头枕边的黑色腕表,军情六处的专属数据终端,此时那上面正静静地映射出一道虚拟银幕。   按理来说,这里是紫禁城,除去东皇太一的权限绑定设备外,任何链接国际互联网的电子设备在这里都会变成废物,而加拉蒂亚的腕表也从昨天一进入紫禁城起就被东皇太一彻底锁死,连开机都不行。   可此时此刻,它却已恢复原状,虽没有提示音,但虚拟屏幕右上角却静静地显示着一封未读邮件的符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加拉蒂亚不禁歪了歪小脑袋,从座椅上站起身,甚至没有顾及缓缓滑落的浴巾,走向床边,拿起腕表,点开了那个标记。   映入眼帘的一幕,令姬骑士微微一怔。   ——那竟是来自北美的邮件。 第三十一章 统统发配西伯利亚!(上)   内阁,紫禁城的标志性建筑之一,自上世纪中叶始皇改封建帝制为君主立宪以来,就在名义上成为了华夏的权力中枢。虽是参照欧美制度为宰相麾下的文官机构,但因其每次召开会议均有两大议会和中央军部的主要成员参与,并由皇帝主持,所以实际上还是和古制中的朝会没有多少区别。   就像欧美媒体和苏维埃冷嘲热讽半世纪的那样,不过是“旧式独裁皇权披上的民主遮羞布”罢了,堪称是“二战后皇权改革浪潮的最大耻辱之一”。   当然,对于六十年前那场九州公投中投了赞成票的九亿七千三百八十一万四千零二十七个华夏人而言,这都是废话,只要始皇还坐在那把椅子上,你就是改成原始部落酋长制也只算个屁……   顺带一提,上面那个数字后来经常被国外史学家用做1956年华夏人口总量的最权威数据。   而在武帝登基后,虽然威望空前青出于蓝而绿于蓝,但出于对摄政王之乱的历史经验教训,还是对内阁制度进行了轻微调整。   内容很简单,毕竟皇帝是巅峰上位英灵又是明君,还有一个世纪能苟,内政基本不可能出问题,所以只是了取消宰相,分设了左右二相,其中以右相权力最重,左相辅政。   比较有趣的地方只是在于,右相一席空了整整五年,而左相也是由年幼的英灵近臣上官婉儿担任。   再加上身为天字第一号皇党的王玄策以国务卿之身实际上手里捏着两大议院和半壁文臣,与身为挚友闺蜜的苏天征在中央军部的权威,武帝在紫禁城中,基本上是彻彻底底的一言堂局面——就算她说“明天起全国废除咸豆腐脑都给朕改喝甜的”也没人敢多嘴的地步。   这一点,也常常被西方看做是武帝的权力欲和控制欲远远超过她母亲的最重要证据之一。   不过,对于此时此刻的楚离而言,内阁这个名词背后蕴藏的政治意义却并非他所最关注的内容。   “……说起来有些奇怪,但总觉得,走在这里,有种找回童年的感觉。”   内阁休息室中,在虚拟银幕中倒映出的议事大厅画面前,楚离微微出神地凝望着分外眼前熟悉的场景,对身旁的尼采说道:   “一到内阁,就感觉有很多快要被忘掉的画面又重新回到眼前了……坐在那辆黑色轿车上读着简报的画面、陛下听取汇报处理政务的画面、狐狸睁着眼睛靠着椅背睡着的画面、素言偷偷在桌子底下读言情小说的画面……感觉就像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是的,童年。   虽然对于平凡人家、乃至于官宦子弟而言,童年与“内阁”这种一国权力中枢根本不可能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但对于楚离来说,这栋在祖龙阁广场边缘的建筑、这间庄严宏伟的议事大厅、这些正襟危坐的帝国重臣,却都是显得那样熟悉。   毕竟,作为始皇继承人的三个孩子,除了狐狸总是睡觉而被无奈允许自由活动之外,参加每日内阁的晨会,在耳濡目染间学习处理政务,就是他和素言在九岁生日后的例行功课……也是两人除去下午三点的图书馆外,为数不多的共处时光。   坐在长方形大理石桌的边缘一角,身旁与对面都是神情肃穆的内阁重臣,小小的他和素言像同桌般肩并肩,聆听着这个国家的主宰者们探讨着动辄影响亿万人命运的大事,拿着笔在晦涩难懂的报告书上圈圈画画,却不知能理解其中的几个字眼。   枯燥、沉闷而漫长,一场会议往往要两个小时,对于天性好动的小孩子般无异于是一场煎熬的酷刑,也难怪狐狸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始皇怒火而睡过去或是装病逃离。   然而,在那份枯燥的煎熬中,却也有些许淡淡温馨的美好回忆,譬如能够亲眼见证那位君王真正威严的姿态,譬如可以光明正大地久久凝望着心仪之人的容颜,譬如……   ——额,虽然说起来会令他产生强烈的挫败感和负罪感,但不得不说,在上述那些美好的前提下,还有“在因初恋大姐姐而失魂落魄的时候还能嗅到她女儿的青涩体香”以及“偶尔被她女儿的黑色长发撩到侧脸”甚至“不小心摸到大腿”……这些本来应该是“文学少女同桌竟然是幼驯染兼未婚妻”的酸酸甜甜青春喜剧、但那时却只能令他感到忧郁的“福利”。   ——青春期早晨本来就精力旺盛,不小心被未婚妻同桌无意间撩到产生反应,却不受控制地只会对她母亲产生幻想,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的青春喜剧啊!   ——尤其是在楚离知道素言小时候已经看穿一切的现在,每每回忆起这些,他就想死。   帝王家中深似海,皇家子弟的童年真特么乱。   不过。   或许是命运所开的玩笑,纵然是这么乱七八糟的树苗,竟然也结出了如今的果实。   而童年,也随之一道远去了。   “不过,虽然不止一次在新闻上见过这种画面,只要看到素言坐在那里的模样,总是会让我醒悟过来……我们的童年,已经离开十二年了。”   楚离静静地凝望着银幕中的素言,轻声道。   并非在他面前展露出的少女姿态,而是成年后的“武帝”,金碧辉煌的大厅间,那张代表着至高权力的座椅上,女人一袭天子龙服,身姿高挑丰满,神情温和,带着淡淡笑意,举手投足却流露出唯属于帝王的威严气质。   她轻声开口,决定着这个国家亿万人的命运,上官婉儿与王玄策、军政两界的重臣位列左右,神情肃穆,脊梁笔直,无一人胆敢分神。   天威无上。   “真像啊……”   良久,楚离轻声呢喃,眼中流露出几分淡淡恍惚和追忆之色。   见状,在他身侧一直没说话的尼采,微微挑了挑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话来。   但第一个字还没出口,她耳朵一动,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因为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像……母亲吗?”   夏素言的声线落入两人的耳畔,带着几分奇特的意味。   闻言,楚离身体一僵,转头看到素雅的白衣少女已经关上了门,正在向他走来——这个以太投影走路竟然刻意抹掉了声音,以至于让失去英灵之躯的他连半分先兆都没察觉到!   这一刻,楚离忽然怀疑起了自己选择天之剑这条路究竟是不是正确的——这以后结了婚该怎么过?   “……这只是很正常的有感而发,无论是外媒还是国内,对你的评价不都是跟始皇非常相似吗?如果我没猜错,你也刻意操纵了舆论往这个角度引导,来稳定政局和人心吧?”   好在那句感慨的确没掺什么特别的心思,所以楚离很快反应过来,苦笑道:“我只是想表达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而已。”   “我知道。”   夏素言走到他身边,先是用极其认真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身体,又瞥了一眼尼采,才轻声道:“所以,我没有说自己在生气。”   天子小姐的审视目光令楚离一阵心惊肉跳,所幸刚刚处理完狐狸“尸体”以后,在尼采的帮助下又来了一次全身清理,把金毛狐狸与银毛母狼的口水、爪印、撕破的衣服全都整理了个遍,不然……emmmmmm……   “那个……让我这么急赶到内阁,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楚离轻咳一声,果断选择转移注意力战术,问出了一个让他颇有几分紧张的问题。   ——虽说看到素言现在还在不慌不忙地开会,“始皇顺手给她也发了封邮件”的可能性已经大大降低,但……这毕竟还是存在几率的。   言罢,楚离的心便提了起来,唯恐素言张口就是一句“来今晚一起去吃顿你当主菜的团圆饭吧”。   所幸,这次命运好像终于眷顾了他。   “虽然很重要,但倒也不是什么危机降临……一是告诉你关于对梵蒂冈和法兰西的安排,会议上有人提出了一个很特别的想法;第二,就是应王玄策等几位大臣的要求,让内阁的最顶层成员见一见你,避免以后因为认不出你的脸而出现意外。”   夏素言的话,让楚离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很好,千万吨当量级夏皇炸弹成功排除。   “内阁的讨论结果是什么?”   而在这时,沉默已久的尼采也淡淡开口道:   “通吃?”   “……没错,第一序列预案。”   这种简单局面的外交策略自然瞒不过尼采,所以夏素言瞥了她一眼,并未感到惊讶:   “在梵蒂冈的战略意图未暴露之前,暂时视梵蒂冈和神圣法兰西间不存在利益冲突,对双方的外交回应已经交由外交部撰写,将在一小时后通过秘密渠道同时发出,谈判准备也将分成两个团队平行开展,分别由王玄策和上官婉儿率领,现在已经开始在从各部抽调人员了。”   “……果然如此啊。”   楚离揉了揉眉心,虽然他没点过外交专精这门技能树,但这种谁都没掀开底牌的战前准备纯粹是小儿科等级,内阁的决议也并未让他奇怪。   有问题的只是……   “那个比较特别的想法,是什么?”   楚离看向夏素言,不解道:“这种只能等的局面难道还有主动出击的可能?是谁提的?”   ——治大国如烹小鲜,眼下昨夜上位英灵风波未散,整个世界、甚至包括不列颠都在沉默中观望了十四个小时,唯一公开表达善意的梵蒂冈也是几乎一切都隐藏在迷雾中的谜之存在……不到今晚,不见对手底牌,怎么玩?   “……”   出乎楚离意料的是,面对他的疑问,夏素言却罕见地陷入了沉默,神情也变得有些微微古怪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见状,楚离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貌似每次他看到有女人在他面前露出这种表情,都会迎来非常悲惨的结局吧!   “不……倒也不是不能说,是婉儿提的想法,很有可行性,也很符合华夏的利益,赢得了很多人的赞成,我也有些心动,但——”   夏素言斟酌了一会儿语言,表情却变得更奇异了。   “算了……不如你亲自去听一听吧,现在议事厅里正在讨论的就是这个话题。”   顿了顿,天子小姐微微移开视线,望向一旁。   “……”   这一刻,楚离跟一旁表情若有所思的尼采对视一眼,心底的不祥预感愈发浓郁了。   而很快,他的预感便化为了现实。   **   半分钟后。   议事厅大门前。   坐在轮椅上的楚离,望着面前和童年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熟悉大门,心中却丝毫没有半分对童年岁月的缅怀和眷恋。   一门之隔外,他听着大厅中回响的激昂声音,石化风中。   那声音很是熟悉,他在电视上曾无数次听到过,然而,却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想要把这个声音的主人扔去西伯利亚种土豆的冲动。   那是燕京左相,上官婉儿的声音。   她在大厅中肃声道:   “——陛下,臣依然坚持认为,在今晚梵蒂冈使节团来到之前,邀请神圣法兰西皇帝先行访问燕京,才是最符合华夏利益的战略!”   ------------------   ------------------   ps:家里人都在看春晚,我窝在屋里戴着隔音耳罩挡着鞭炮声码字到12点……感觉真是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奇妙的一个春节,不过倒也挺有意义的,论证了“进入码字状态以后连宇宙大爆炸都能当背景音”的谜之定理(推眼镜)。   嗯,总而言之,这回是真正的2018了,祝大家新年快乐,在狗年早日脱离单身狗组织~还有,恭喜发财,月票刀片通通拿来,尤其是刀片哦(微笑)~ 第三十二章 统统发配西伯利亚!(中)   谈判是一门艺术,艺术就是爆炸。   “毋庸置疑,在华夏占据谈判主动权的现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才是我们应当选择的最优战术,令梵蒂冈产生自己身为唯一盟友候选人的想法是危险的,我们需要引入一条能让这谭沉默的死水重获新生的大鱼……而且,至少是海洋霸主的等级——譬如那位神圣法兰西的暴君。”   和十四岁的青涩稚龄完全相反,名为上官婉儿的华夏左相在议事厅中的姿态像一个完美的政客般优雅而从容,她直视了一周大理石桌左右的文武重臣,微微一笑,又将恭谨的视线投向身旁的天子,放低了声音,道:   “如今,盛放着鸢尾花的橄榄枝已经随西风来到华夏,只要我们正式向贞德发出邀请,一场梵蒂冈与法兰西的斗兽表演便将华丽开幕,而华夏也将从这场盛宴中分到最大的那块蛋糕……陛下,依臣所见,何乐而不为呢?”   斗兽表演,一个不礼貌到大概会让爱丽舍宫那位暴君瞬间豹炸的比喻,但国与国之间唯有利益永恒,在座的所有人都是武帝一朝的重臣,从内阁的各部首脑到两大议院的正副议长再到中央军部的诸位上将,国士栋梁尽皆汇聚一堂,自然不会因左相的尖锐用词而有所异议。   这个国度最巅峰的主宰者们,此时只是在认真的思索着其中的利弊要害,为华夏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如何夺取最大的利益而斟酌良久。   有人陷入沉思,有人微微颔首,有人与旁座交换着眼神,有人指尖轻轻摩擦着桌面,这些重臣们多是五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譬如武帝右席默然不语的王玄策,和两位同样鬓染银丝的两大议院议长,但也有寥寥几人在上次大战中曾大放异彩而破格晋升的新生代,譬如在空缺的苏天征席位旁、脊梁如钢铁般笔直的夏龙雀,和她身侧的几位刚到中年的少壮派将官。   所有人都在思考。   但无人出言,连窃窃私语声都毫不存在,静得像是一片死海。   因为那个女人没有允许他们开口。   所以他们沉默得就像死了一样。   【哒——】   空气中唯有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回响。   唯一有资格发出声音的女人,君临这片九州大地的皇者,紫禁城的天子,此时正带着淡淡温和的神情,坐在那张象征着权柄的座椅上,俯瞰着她的臣子们,瞳孔深处,仿佛永远都带着令人看不透的深邃意味。   就像一副永恒的面具。   纵然是近在咫尺、在这座紫禁城中与她最亲近的上官婉儿,此时也无法看穿,这位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左相小姐笑容恭谨,内心却有些迟疑。   ——为什么……直到现在,陛下还没有认可她的想法?   ——难道这一次,她竟然猜错陛下的愿望了?陛下其实并不希望邀请那位神圣法兰西的暴君来访问华夏吗?之前陛下在会议中流露出的那些“对和法国结盟这件事的善意倾向”,只是她的错觉?   也难怪上官婉儿会生出如此的担忧。   近臣的第一天职是体察君心,堪称老狐狸级别的她,当然不会漏掉之前会议讨论神圣法兰西投来的橄榄枝时,武帝言语间流露出的那一丝善意——虽然微不可察,但对这位素来喜怒不言于色的天子而言,已经足以被翻译成“爱丽舍宫那位圣女小姐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简直让人想prprprpr”的地步。   emmmmm……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和华夏邦交疏远的法国皇帝,一夜之间忽然赢得了天子陛下的好感度max+++,甚至到了“比苏天征看起来还令朕想艹”的诡异地步,但近臣的第二天职可是少想多做。   所以,上官婉儿明智地并未探究其背后的原因,而是果断选择了作为武帝的喉舌,主动替她提出了这个议案。   这样的话,以后事情成了就是武帝陛下英明领导华夏群臣的杰出功业,出了岔子就是她上官左倾盲动提出议案的严重错误,完美诠释了近臣堪比贴心小棉袄的职业道德。   但现在的问题是……   该不会玩脱了吧?   从政生涯以来还没脱过一次的左相小姐,看着沉默到现在还没表态的武帝,心中的迟疑不禁愈发浓郁起来。   就往常来说,其实身为英灵、左相和天子宠臣的她,其实不必因为这一点小小出偏差的可能而生出如此忧虑,毕竟武帝登基以来,虽然展现出了强大的权力欲望,但并非暴君,对臣子也向来厚待,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小差错而疏远她?   但遗憾的是,现在已经不是往常了。   从昨夜新生上位英灵觉醒之后,上官婉儿就知道,和军方关系差到极点、未来几乎将被彻底排除在那位冕下圈子外的自己,已经处在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中,如果再不抓紧一丝一毫的机会增加自己手中的筹码,雪崩般的连锁反应便将从今日的第一片雪花开始积累,并在数十年后,化为一场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对面沉默不语的王玄策,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一个多小时前,王玄策抵达燕京机场后,与她进行的那番长谈。   【立储之事,已不能再拖延下去,在那个孩子被紫禁城的奢华迷乱双眼之前,让他潜移默化地接受自己身为陛下太子的这层身份,是当务之急,是重中之重——】   【陛下未曾婚配、又不曾有过爱情,纵使智计无双,但毕竟是局中人,又沉浸在昨夜以来的连番大事里,恐怕还没有想到过立储的考量……让陛下突兀接受自己多出一个儿子的现实,并不容易,所以我无法孤身谏言,只能三方一起提出这个建议,才能让陛下醒觉】   【我已经联络了皇党的诸位同僚和中央军部的诸位上将,而虽然苏元帅暂且行踪不明,但以我对她自幼以来的认识,她绝不会反对,所以我已经找到了夏龙雀,由她暂为代表中央军部——】   【现在,不知左相阁下,可愿参与立储之事?】   余音回荡,久久不绝。   望着对面的老人,上官婉儿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无比复杂的意味。   ——太子……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白衣少女垂落在膝上的指尖微微攥紧手心,眼神变幻不定,就像在做着某个艰难到极点的抉择。   而与此同时,王玄策的视线,也在默默凝望着对面的上官婉儿。   她……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是参与?是沉默?是当众反驳?还是其他无数的可能?   老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脑海中也同样徘徊着不久前的那场长谈,思索着片刻后,当他正式提出立储议案时,上官婉儿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的,王玄策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左相,究竟会怎么选择。   因为,纵使王玄策循循善诱,甚至开出了极其优厚的政治让步条件,那场会谈的结局也并未达成共识,最后只是得到了上官婉儿的几句“认真考虑”的场面话而已。   更是因为,立储一事,虽关切到华夏百年国运,但对于这位左相而已,却是弊处远远大于利益……甚至堪称是自掘坟墓之举!   ——若是把立储的事拖延几年,单单论新生英灵的培养路线,她至少还有几分见缝插针在那孩子身边安插人手的机会,但立储之后,身为皇党柱石的王玄策必将成为太子的老师,而苏天征麾下的军部则将成为太子成长的摇篮。   ——一军一政,两个水泄不通的铁桶一围,等同宣告了十年后的左相一派彻底被孤立在太子的圈子之外,只能成为武帝手中制约太子的一柄利剑,再无退路,相比较于“绝对不能站到天平最边缘”的政客法则而言,这相当于是让她未来走上整整一百年的钢丝。   这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成熟的政客会做出的决定呢?   所以,上官婉儿将会做出的选择,就成了一个未知数,其可能性之多,除了她以外,恐怕谁都下不了定论。   所以,相比于参与对神圣法兰西皇帝邀约的讨论而言,王玄策还是选择了在最后的准备中,静静等待。   等待着……那位储君的到来。   而也就是在这时。   “对于左相的意见,朕暂时还没有确切的结论,所以……外交的话题,不如暂时先打住,如何?”   武帝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沉默,她带着淡淡温和的微笑,环顾群臣一周,然后将视线投向议事厅的大门,轻声道:   “——毕竟,我们的小客人,也已经在门外等了一段时间了。”   !!!   【小客人】   在座的所有重臣都是心思敏捷之辈,当武帝的话音打破沉默的第一个刹那,大多数人便反应出这个“小客人”究竟是谁,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为之色变,有人望向大门,有人眼神变幻,有人呼吸为之停滞,议事厅内氛围像是极地冰原上忽地燃起了火油,在无声中莫名沸腾起来。   ——上位英灵……华夏的第三位上位英灵!未来的人类第十四席巅峰战力!   这些华夏的主宰者们都是上次大战后幸存的九州精英,纵然是当年被造物议会的航母舰队打到渤海湾外时也没有失去过沉着稳重的心境,但现在却不同,即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乃是人类文明史上的唯一奇迹,更是这片土地一百五十年昌隆国运的曙光——   但凡不是尸位素餐之辈,在面对这种远比一切珍宝更加无可替代的“未来”时,又怎么压抑住瀑布破天直下般的震撼心潮呢?   尤其是知晓立储一事的那一部分人,从皇党的部长议长到中央军部的诸位将军,更是知道这场会议的重头戏即将到来,所以精神不禁更加集中起来。   这一刻,纵然是王玄策也瞳孔缩起,纵然是上官婉儿也呼吸屏起,纵然是夏龙雀也忍不住放弃一丝不苟的坐姿,回头望向大门的方向。   终于。   大门推开。   有黑色长发的少年,步入这间象征着九州无上权柄的大厅。   身形如竹挺拔,貌美丰神如玉,分明是十五岁模样的青涩少年,却没有丝毫惊慌胆怯之色,他步履平缓,走出三步之后,停在那里,以澄澈的眼眸环顾四周的人们,瞳孔深处流露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最终,将目光落在武帝的身上。   “……陛下。”   他迟疑片刻,轻声开口,虽然语气有些莫名的“生涩”,但却依然不卑不亢,也没有慌张之意。   这……就是那个孩子吗?   ——该怎么说呢?果然是“天眷之人”啊。   这一刻,看着那个少年,所有人的眼睛都有些隐隐发亮起来。   显而易见,纵然对“上位英灵”这种存在的优秀早已有了准备,但这位小冕下的反应还是令这些华夏的主宰者们非常非常满意——先不谈颜值问题上的第一感官max级加分,单单这种刚从平民生活中脱离,不过是年幼的十五岁少年,面对一屋子的当权者,尤其是武帝,还能做到毫不紧张,就是万分难得的品质了。   要知道,就连这些大臣们自己,在刚刚得到踏入内阁议事厅的权力时,第一次参加内阁会议,面对一桌之隔的武帝,也是抱着相当忐忑不安的心态,唯恐那句话说的不对。   毕竟,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纵然武帝是一代明君,想要臣子们带着平常心去面对她,也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就算是身为英灵的上官婉儿,也是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谨慎姿态。   但现在,一个小孩子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一点,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感慨?   不但如此,还有更让人意外的事,发生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来,到朕身边来——”   看上去,武帝对这个孩子也非常满意,一见到他,原本淡淡的笑意就微微上扬了些,不再透露出帝王的神秘,而是真正展现出了发自内心的欢喜。   她柔声开口,挥手用以太之力拉来了一把椅子,让那个少年直接坐到了自己的身侧,而且,是极其亲密的贴紧姿态,眼眸俯瞰着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少年,瞳孔深处更是流露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温柔。   看这这一幕。   所有人的眼神,则又出现更微妙的变化。   知晓立储议案一事的那一部分人,眼神更是变得异常诡异起来。   他们对视着,彼此交换眼神,无不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想法。   就连老持稳重的王玄策,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惊讶和轻松之意。   这一刻,议事厅内,起码有三分之二的人,脑海中徘徊着同样的念头。   ——这孩子……简直是天生的太子啊!   --------------   --------------   PS:四千五百字送上,关于昨晚的事,间贴里说了,大年初一碰上旧病复发,打了小半夜点滴才好,没更出来实在是抱歉……然后,今天初二走亲戚,为了码出来这章翘掉了上午的两家,但下午的两家都是关系特别亲的那种,年年都要一起聚着吃顿晚饭,实在不能再错过,所以,今天应该就是这一章了。   再然后,说件令我觉得有点悲伤的事情……虽然我还在上学,但按家里那边的风俗,压岁钱不太看年龄,都是参加工作的给没参加工作的,所以,在我妈去年没憋住嘴跟七姑八姨说过我写书的事之后,这回过年我的红包已经飞了……   唯一能庆幸的就是,因为有杂志的几个老坑在手里,所以我能做到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作品名字并邀请亲朋好友来阅读,而不用说出这本正在写但根本见不得人的小黄书的存在,真好啊真好啊…… 第三十三章 统统发配西伯利亚!(下)   毋庸置疑,在嫡长子继承制的封建王朝中,作为一个太子,最基本的素质之一,必然离不开与皇帝的稳定关系。   王朝继承本就最重稳定,若是皇帝憎恶储君,废长立幼,必将后患无穷,而若是储君憎恶皇帝,暗中积蓄势力行逼宫夺位之举,更是会动摇一朝根基,所以,天子与储君间有着稳定的感情联系,或者说至少不会互相视为仇寇,才是权力交接平稳过渡的基础之一。   此时此刻,对于内阁议事厅内,超过三分之二站在王玄策这一边支持立储的大臣而言,武帝与那个少年的亲密态度、不过相识半日却已融洽如母子的温柔相待,无疑令他们心中落下了最重的那块石头。   ——废话,本来他们战战兢兢搞私下串联集体谏言的原因,就是害怕连恋爱都没谈过疑似性冷淡的武帝因为忽然多出来一个十五岁大的儿子这种事,而一怒之下把他们全发配到西伯利亚种土豆。   ——但现在根本不用他们提,武帝对那个孩子的态度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充满母性了,这简直是命运的眷顾啊!   嗯……应该说是不愧是始皇的女儿,除去明君这一点外,连母性光环也一并继承了吗?   不论如何,看着主位上亲密无间的一大一小,从上议院和众议院的诸位议长,再到中央军部的几位将领,都不禁松了口气,心想等到王大人一开口这事就稳了。   不过,当他们看向王玄策的时候,却发现老人似乎还没有开口的打算。   他在看着对面的上官婉儿。   左相小姐像是陷入灰白化的雕塑,除去怔怔地凝望着姿态亲密的两人外,已做不出任何的动作。   就连她麾下、议事厅内另外三分之一左相系阁臣,表情也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看着这一幕,皇党与军部的两方人马,面面相觑之间,眼神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奇特的色彩。   早已被王玄策告知过上午那场会谈结果的他们,当然明白上官婉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毕竟,如果武帝和那孩子关系平平,又对母子关系存在抵触心理,以她被武帝信任的地步,只要率领麾下众臣强烈反对立储之事,那结局可能就成为了未知数,而左相一党也不至于在十年、二十年后被逼到悬崖边缘走钢丝。   恐怕,这位左相小姐早已在心底打好了腹稿,准备好反驳立储的九九八十一条论据了。   但遗憾的是,看现在这个场景,大概她准备好的一切,都要胎死腹中了,又怎么可能不一脸mmp呢?   这一刻,不少人、尤其是素来和左相一党针锋相对的军部将领们,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幸灾乐祸之情。   ——蛤蛤,恐怕这左相小姐要是再敢反驳立储,就要第一个荣登开往西伯利亚的土豆兵团专列了。   ——怎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听说你不是连陛下浑身上下有几根毛都要熬夜研究到清清楚楚的天字第一号弄臣吗?怎么这回不再来一次“体察君心”啊?   隐约嘲讽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落在上官婉儿身上,令她僵硬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议事厅间暗流涌动。   不过,在上首主座的一大一小,却没有察觉到席间的那些眼神交流,而是在沉浸在彼此的世界中——武帝俯瞰少年的温柔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满足感,而楚离看着身着天子龙服、熟悉而陌生的高挑女人,眼神古怪到了极点。   对于此时的夏素言来说,历经十二年的千辛万苦,终于能堂而皇之地以紫禁城天子的身份,与自己的恋人一齐坐在华夏的权力枢纽中,并在不久后结成连理、一道走入婚姻的殿堂,这无疑是对她一生无数付出的最大奖赏。   这一刻,对“离是我的未婚夫”这一概念的根深蒂固、充斥在心底的满足感、对未来大婚的期待、再加上从昨夜以来的从私情到国家各种惊天动地的大事,林林总总的原因加在一起,甚至让这位从未被感性压倒过的智者,都出现了一丝思维的疏漏,忽略了在她臣子们的眼中,她和楚离的关系看起来更像什么,以及“太子”这个概念与“楚离”的重叠。   楚离的想法则很单纯。   ——虽然明知道是伪装……但,还真是像啊。   纵然楚离竭力不想在素言身边回想起始皇的一切,但一看到这个被称为武帝的威严身影,他还是忍不住将她和她母亲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因为,实在是太像了……从修长高挑而又丰满的曼妙身形,再到威严无上的君父气质,再到统御九州的至高权柄,一切的一切,仿佛是记忆深处始皇的一面倒影,完美地再现了那位昔日的帝王。   虽明白这是为了华夏未来而塑造的一个幻影,真正的素言纵为天子,但骨子里却仍留着文学少女的影子,楚离心中还是有些异样。   ——这……就是素言始终没有用“武帝”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吗?   武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了,也该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的小朋友了……出于对新生英灵的信息保密原则,他的姓名和过去暂且不提,而代号还没有定好,众卿先称呼他为冕下就可以。”   手心落在楚离头顶上,轻轻抚摸着他的黑色长发,武帝望向众臣,道:“今天让这孩子过来,主要是让大家认识一下,无需拘束,会议照常进行即可,依然是关于神圣法兰西的——嗯?王大人有话要讲吗?”   话音未落,武帝看向王玄策——老人刚刚放下茶水,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这间议事厅内,也唯有这位从始皇时代一路走来仍未卸下重担的三朝老臣,有资格打断天子的发言。   “陛下。”   老人一出声,议事厅内众臣便交换了几个眼神。   而上官婉儿的手指,更是颤抖了一下。   重头戏到了。   “……”   武帝微微一怔。   以她的敏锐,当注意力不再被楚离和心底的满足感分散后,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气氛的异常之处,和众位阁臣的奇特眼神,一部分像是过年大吉,一部分像是灵车漂移,尤其是上官婉儿,俨然就是死爹啦一样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天子小姐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就像她昨晚始终没想到太子这回事一样。   ——这也是难免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算是深谙王朝政治法则的夏素言,在一连四十八小时的核武级连环大新闻轰炸之后,要她把自己整整十八年的未婚夫跟“儿子”这俩字儿联系在一起,把深深浸入“世纪婚礼”这滩印度神油的脑袋拔出来一头砸进“华夏立储”的镇定剂里,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些。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   “王大人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维持着柔和从容的微笑不变,武帝微微眯起眼睛,装作不经意地环顾四周,试图从所有人眼神中找到蛛丝马迹。   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生出了极其不祥的预感。   尤其是在王玄策的下一句话音落入耳畔之后。   “事关国运。”   国运?   楚离也察觉出了异常,依然装作人畜无害小白兔的他,在素言手心底下暗中打量着王玄策的肃穆神情,心中同样有种不太妙的预感——难道是少军主的身份暴露了?尼采的戒指还在手上,不应该啊……   “启禀陛下,自昨晚冕下上位英灵血脉觉醒以来,九州欢腾,举世震撼,神圣法兰西与梵蒂冈更是接连发出善意的讯号,毫无疑问,这将是华夏在这个百年辉煌盛世的开端。”   王玄策用严肃的声线起了一个相当高的主旋律基调,然后话锋一转:“但是,盛世王朝必有不沉之基,在着手迎接这场盛世的最开始,我们身为奠基者的使命也最为沉重,我们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举动,都必将在岁月的沉淀下化为下个时代海啸般的浪潮——尤其是那些关切到帝国命脉的命题,更是代表着未来华夏的命运。”   “——是的,我们在这个盛世的开端,最重要的使命,应当在于守护帝国命脉的根基,而在这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关于华夏第三席新生上位英灵的未来,所以,在与内阁诸位同僚共商之后,臣有一言,愿陛下予以斟酌……”   【帝国命脉】   这个大得足够吓死人的帽子一抛出来,不单是楚离有点蒙,就连武帝的眼眸中也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眼神。   毕竟,能跟这四个字沾上边的东西,怎么算也只有那寥寥几个字眼,政体、革命、对外战争、政策全面左右转向……随便捡出来一个,也足以让整个紫禁城的智囊团吐上三五个月的血,又怎么能不让人犯晕。   不过,王玄策口中的“新生英灵”四个字,却在一瞬间缩小了命题的范围,以武帝的智慧,短短两秒钟之间,就排除了大多数可能的选项。   而最后余下的那些中,能和现在情景画上等号的……   !!!!   这一刻,终于想到了什么,武帝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点。   而也就在这时,王玄策的话音终于落下。   “——陛下,请立太子!” 第三十四章 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太子。   对楚离而言,这当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一朝储君,未来的天子,他的未婚妻曾经的位置,十二年前,他也曾有机会触及过的那把椅子,坐上去,就等同拥有了这片九州大地遥远岁月后的无上权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千百年来的封建王朝,血腥残酷的宫廷斗争与夺储之战,无不是为了这个名号。   不过,对于十二年前的他而言,“太子”这个称呼,却丝毫不是他想要的事物……准确的说,甚至是极度的抗拒,就像昔年王玄策统帅的军主派屡次试图将他推上太子之位,但他却视若无睹、根本没在始皇面前提过这两个字一样。   这其中的原因,自然只有一个。   废话,因他而酿出的皇家丑闻够多了,身为长公主未婚夫还觊觎始皇已经是令他人格操守滑坡到无底深渊的可怕悲剧,要是成了始皇的太子,这伦理爆炸当量就真的要炸穿史书的道德底线了!   ——相比较对始皇的爱-欲而言,楚离的权力欲望倒是一向很淡薄,太子虽好,不但未来做了皇帝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小时候还能光明正大合理合法地天天腻在始皇身旁甚至同床共枕,但这其中蕴藏的恐怖伦理问题,还是让楚离一想起来就大脑颤抖。   ——小时候觊觎皇帝妈妈占她便宜长大以后还要娶了公主姐姐夜夜日日什么的,这皇室全家桶已经不是龌龊丧病能形容的了,简直是人类之恶!   所幸,十二年前,他终究没能有走上这条不归之路。   但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小时候做了那么多孽,总有一天会还的。   时至今日,楚离终于发现了。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啊……   而且,这一次,比十二年前更丧心病狂。   “陛下,请立太子!”   当王玄策以岸然之态肃声谏言的刹那,楚离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就像黄河之水天上来一灌灌进他脑袋,除了浆糊以外什么心理大坝都被冲的七零八落。   太太太太太……子?我,素言的太子?   卧槽尊敬的王大人您这究竟是什么脑洞回路?延续华夏皇室亲子相x的优良传统?你当我是一个热兵器三代永流传的精灵奴隶吗!   还有……为什么隔了整整十二年你还是在孜孜不倦地坚守着把我推上太子的老本行啊!   这一刻,卡在楚离嗓子眼里的无数槽点就像漫天爆破的超新星。   而显而易见,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的心情,比他更要精彩万分。   “……”   武帝维持着优雅从容的僵硬微笑不变,垂落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微微用力,把大理石长桌的一处边角无声地捏成了粉末。   也难怪天子小姐会如此,毕竟“我刚刚放这那么大一未婚夫怎么特喵一转眼就变成儿子了”的可怕剧本,纵使是天子帝王的钢铁之心,也在一瞬间被狠狠扎了一下。   明明即将在一周后和久别十二年的未婚夫携手走进婚姻殿堂过上幸福美满的啪啪啪生活,明明终于能以光明正大的皇帝身份在紫禁城的群臣面前与离并肩坐在一起,这两份幸福已经叠加在了一起……但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离谱到扯淡的高能化学反应?   太子?这是什么剧本?白天上朝带着满满母性的明君伪装在众臣面前温柔的教导小太子,晚上偷偷潜入东宫露出恋童癖加亲子相x爱好者的变态本性夜夜笙歌吗!   “陛下。”   严重信息不对称格局下的王玄策,纵使有着足够的人生经验,一时间也无法看出两人异样表情的缘由,尤其是武帝条件反射性的维持伪装,更是令他难以读出她真正的心情,只能看出几分错愕之意。   不过这也就够了,当注意到武帝没有立刻露出皱眉之类的严重抗拒神态时,他继续趁热打铁道:   “臣能够明白,对您而言,这件事或许有些突兀而难以接受,这位冕下也并不是太过年幼,而是和您年岁相差不远,想要一时扭转观念,不是那么容易……但国运之事不容小觑,就像先帝当年并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收养了年幼的您一样,这并非关系到一家一人间的羁绊,更是帝国延续的根基,不容迟疑——”   “况且……依臣所见,陛下对这位冕下,不也是很喜欢吗?”   顿了顿,神情严肃的老人难得地露出一丝和蔼的微笑,望向主位上亲密并肩的一大一小,真心实意道:   “看上去,很有母子之相。”   【咔嚓——】   微不可察的咔嚓声回荡在楚离耳畔,他背后满是白毛汗,瞥着武帝手里被彻底捏成沫星的大理石碎片,和她手腕上隐隐暴露出的青筋,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王大人……刚刚好像说过‘与内阁诸位同僚相商并达成共识’这句话,是吗?”   令楚离更加毛骨悚然的是,在这种愤怒到极点的时候,武帝沉默良久,竟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不但如此,她眼神中的隐约寒意被缓缓收敛,僵硬的神情也渐渐恢复过来,又是沉默片刻,微笑道:   “那么,不知这间议事厅中,有哪些大臣,和王大人就立储这件事达成了共识呢?”   “……”   王玄策微微一愣,他并未想到武帝竟然这么快就回过神来,而且还是这种表情,心里顿时生出隐隐约约的不对劲之感,不过君王有令不可怠慢,而且联合众臣集体请柬本就是策略之一,所以他迟疑片刻,就出口道:   “回陛下,还有上议院和众议院的两位议长,中央军部的夏龙雀将军,和……”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武帝就带着和善的表情,望向那个大臣,而所有被提到的人,从两位年迈的议长,到正襟危坐的夏龙雀,自然也没有迟疑,一致点头,表达自己的确和王大人达成了共识。   而在得到确认之后,武帝也对他们轻轻颔首、甚至露出微笑。   这幅分外和睦的场景,看上去完全就是“武帝对立太子这件事很满意”的模样。   于是,议事厅中的氛围,不禁从刚刚的紧张变得和缓了许多。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果然,王大人不愧是从始皇时代就追随陛下至今的三朝老臣,论起揣摩君上心意,还是甩出左相那种小年轻二十条街啊——   这一刻,议事厅中超过三分之二的立储支持者们,眼神交换之间,不禁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轻松之意,感觉这次站队应该算是稳了。   虽说到了能在内阁开会这种级别,一次站队其实决定不了什么,但眼下毕竟是立储这种关切国运的大事,而且在本朝这种武帝一手独揽大权的政治格局下,能取悦君王一分都是好事。   况且,证明了自己没有站错队,没有跟错人,这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已经有不少人将揶揄的视线对准了上官婉儿,和她麾下的那三分之一的大臣们。   “……”   左相小姐面色僵硬地坐在那里,眼神阴晴不定,看上去就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儿,可怜极了。   而左相一派的大臣们,也大多是面面相觑。   “原来如此,竟然有这么多人啊——”   而在这时,“点名工作”也终于迎来了尾声。   武帝看着议事厅中超过三分之二参与立储提议的大臣们,笑意微微上扬,颔首道:“还真是辛苦王大人为朕分忧了。”   “分内之事,陛下谬赞了。”   尘埃落定,纵然是王玄策也挥去了心底的一丝疑虑,那三分之二的众臣更是轻松下来,不少人露出微笑。   议事厅里一时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说起来……婉儿的意见呢?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而也就是这一时刻,武帝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上官婉儿,笑着问道。   闻言,所有人奇异的视线不禁纷纷向左相小姐投去。   “……”   上官婉儿的面色越发难看。   ——哦哦哦,最大快人心的一幕终于要出现了!   不少和左相一党有间隙的大臣精神一振。   也难怪他们有如此心情,毕竟上官婉儿的确已经陷入了死局,如果不想得罪武帝,唯一的选择就是附和王玄策支持立储,跟着他们的路子走,捏着鼻子吃下这次大亏,为二十年后自掘坟墓——   不然呢?她还敢冒着触怒武帝的风险直接反对吗?对于一个近臣而非谏臣而言,这简直是现在就抹杀她的政治生命——   “婉儿?”   就在这时,武帝的第二声呼唤降临,这也相当于最后的通牒,令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上官婉儿面无表情的脸颊上,带着各异的心情,等待着她说出“赞成”的字眼。   而事实果然也不出所料。   他们的确等到了。   只不过……   他们猜到了开头。   却没有猜到结局。   “启禀陛下,臣……赞同立储之事。”   上官婉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用复杂到极点的眼神环顾了一周等着看笑话的那些大臣,才望向武帝。   她沉默半晌,终于用决然的语气,说出了下一句话:   “并请陛下,为太子和婉儿赐婚——” 第三十五章 对,我们就是要造反!   PS:话说刚刚才注意到这本书写到一百万字了,本来想认真写个几百一千字感言的,但想着大概还是把宝贵的时间用在多写一千字正文上,更能让大家开心点,所以这章多码了一千字,感言就简略点啦,然后为了不影响结尾的文学效果,就发在开头了。   嗯,感谢这八个月以来不离不弃的陪伴与支持,一百万字只是开始,楚离的故事还没走出华夏,接下来还有更加精彩N倍的周游世界诸卷,英法、梵蒂冈、北欧、世界外侧等源源不断的崭新故事,我会全力以赴把这本书写得越来越好的,大家敬请期待~当然,月票也请不要忘记投啊~   ----------------------------   ----------------------------   天子赐婚。   漫长的封建王朝历史中,曾无数次诞生过的联姻,往往以政治交易为目的,以天子的权威与“合法性”,将两个政治集团绑上同一辆战车,在这个过程中,婚配双方的意愿大多无足轻重,也因此曾衍生出了无数的爱情悲剧。   不过,在这其中,针对英灵与英灵之间的赐婚,大多倒是有着十分圆满的结局。   ——因为英灵生出英灵的百分之一概率远远比凡人间诞生英灵的概率要大得多,而且这最有利于顶层阶级的统治延续,所以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无论任何帝国、共和国乃至远古先民的部落,只要是同一世代诞生且性别比例刚好的英灵,一般都会由当权者配对赐婚。   甚至对于偶尔“空出来的”那个少年或少女,还有许多由统治者跨越年龄直接迎娶的例子,不过这种情况大多发生在封建帝制时代……毕竟进入现代以后,对小孩子出手这种事一般都是会被口水喷到污史留名的。   而之所以说这些赐婚的结局大多圆满,则是因为英灵血脉天生代表的完美性吸引力,一般情况下,除非在血脉觉醒前就对某个凡人产生了爱恋,而且性子忠贞不渝,否则赐婚之后,很难再出现对婚姻对象不感兴趣的情形,往往都是幸福美满和和睦睦日日夜夜的模范爱情。   而极个别的那些“不圆满”案例……emmm,最典型的大概就是楚离了,当同世代小英灵的性别比例没对上号的时候,血脉赋予的性吸引力往往就会酿成各种道德惨剧,尤其是刚巧撞上女性皇帝加色-气系狐狸再加默默被绿不吭声的弱气未婚妻这种极品组合后。   但个例毕竟是个例,在整个人类文明史的实践经验角度来说,同世代异性英灵间的婚姻,几乎是约定俗成的惯例,譬如本世纪才刚过十年不到,就有了华夏的一对和不列颠的一对。   所以,按常理来说,当“新生上位英灵”血脉觉醒、而且被确定为男性之后,所有人的第一视线,都应该落在同样是本世代、而且身为女性的上官婉儿身上——现在又没第二个女性小英灵觉醒,这两个孩子的相性,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未婚夫妻才对。   可现实却并非常理。   就像上官婉儿,早在一开始,就被排除在了“太子妃”的范畴之外一样。   就像,此时此刻,当白衣少女道出请天子赐婚之言时,整个议事厅中的氛围,一瞬间彻底凝固下来。   所有看向她、或是讥讽或是嘲笑的眼神,无不陷入呆滞。   卧槽——   这些个个像一甲子修行老狐狸的九州掌权者们,在短暂的五雷轰顶之后,无不反应过来,这位左相小姐,究竟想要做出什么事来。   狠,好狠啊!这小姑娘不单单对政敌狠,对自己更狠啊——!   王玄策更是瞳孔紧缩,握住茶杯的手用力之大,甚至令其微微崩裂开来。   “除此之外……”   上官婉儿的话音仍在继续,在起初的决然之后,她的神情渐渐平复下来,而看着周围那些大臣的呆滞的脸色,嘴角更是渐渐扬起一丝政客特有的、唯有彻底把持局面时才会露出的淡淡微笑,仿佛在嘲笑这群愚蠢的老头子。   就这样,带着稳操胜券的笑容,左相小姐说出了那句真正重如泰山的话来:   “臣,请辞左相之位,以太子太傅之职教导冕下至及冠之年——”   话音落下,宛如一场震撼灵魂的十八级大海啸以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从王玄策到两大议院的议长,从军部一系到左相一党,整个议事厅中的所有大臣,脸色更是通通变得铁青起来。   cnm!自废丹田说得这么干脆,你特么真的只有十五岁不到,而不是哪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穿越来的吗!   【请辞左相】   这一刻,这些伫立在帝国巅峰的主宰者们,当然能听懂这句话究竟代表着什么,而它又和天子赐婚之间,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虽然出于不能浪费英灵无上天赋的缘由,“后宫干政”的王朝铁律对英灵并不通用,但太子年幼,不明事理,左相权重,一党独占文臣半壁江山,倘若两人结为连理,以上官婉儿的心智权术,未来的太子一脉,必然会成为她的一言堂,甚至连太子本人都成为傀儡,这无异于是等着让武帝来抄家灭门诛她九族!   所以,唯一能让武帝不再猜忌她的手段,就是直接退出内阁,解散整个左相一党势力,在武帝的监管下,等到太子的心智彻底成熟、至少能够驾驭她、并初步形成自己的政治势力后,作为他的附庸和助力,再重回政坛。   而在这期间,她最重要的使命则是竭力和太子达成亲密无间的灵肉关系,让他彻底爱上自己,但又要让他成熟起来,不至于让他为爱盲目、对她言听计从,只要能把握好这其中的度,她就能得到武帝真正的信任——远比身为区区宠臣更可靠的信任。   所谓的太子太傅,就是让她有理由和太子整日待在一起、直到五年后太子及冠的理由。   到那时,她便将得到远比成为武帝手中制约太子一脉的利剑,更加宽广而稳妥的未来,既能收获一个完美的恋人,又能以母仪天下之姿踏上比纯粹政客更高的巅峰,真真正正的一人身下、万万人之上。   完美的置于死地而后生。   但这说起来轻巧,又有几人能做到?   唯有尝到过权力滋味的人才能明白,“左相”与“天子宠臣”的名号究竟代表着怎样无可匹敌的享受,那远比世间一切的春-药和毒品更加诱人,一言之间决定华夏千万人命运,在世界之巅纵览大国风云,在丹青史册上留下一世盛名,这样的滋味,只要尝过一次,那毕生就再也难以忘怀,宁愿为它锒铛入狱甚至抄家灭门,也不愿放弃一刹那的时光。   而若是选了那条路,就意味着在五年之内,她就要远离政坛、闭塞视听,只能陪着一个心理年龄至少差十五岁的小孩子玩过家家,绞尽脑汁地教导他、满足他,三天两头要被荷尔蒙旺盛的小孩子变着花样艹不说,还要小心翼翼地应对武帝审查的视线不能玩得过火,稍有不慎说不定就是彻底失去政治生命的下场,落得一场空。   这对于一个心理年龄远超少女阶段的政治家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所以,虽然这个可能性的确存在,但从昨夜至今,议事厅内的大臣们,没有一个人能断定上官婉儿竟然真的会选这条路。   然而。   她就是这么选了。   现在,怎么办?   “……”   无论是皇党还是左相一系还是中央军部,所有阁臣面面相觑,N脸懵逼。   尤其是左相一脉的大臣们,没招谁没惹谁就发现自己成了政治弃儿,少说得坐上五年的冷板凳,不禁集体露出死爹啦的难看表情。   而看着眼前这一幕,完美贯彻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人报仇十秒嫌慢”原则的上官婉儿,嘴角的笑意变得柔和了几分,带着悠然的眼神环顾四周,仿佛是要记住某些人的脸,等到五年之后,挨个报答一遍。   就这样,议事厅中暗流涌动,众臣们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而与同时,十分微妙的、所有人不知不觉间都忽略了上首之位的武帝和“新任太子”。   ——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也是正常,毕竟上官婉儿的自爆委实威力太大,对紫禁城政坛的格局造成的影响也无可估量,相比之下,武帝已经表现出对立太子这件事很中意的态度,而她对上官婉儿的宠爱也有目共睹,上官既然表明了自己的诚意,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楚离除外。   “……”   这一刻,黑色长发的少年带着浸满背后的冷汗,浑身微微颤抖着,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未婚妻如西伯利亚寒风般凛冽刺骨的冰冷寒意,心中满是悲伤之意。   人一作,就会死,诸位大人,你们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西伯利亚真的不是个好地方啊——   映入他眼帘的天子小姐,虽然依旧维持着不变的优雅微笑,但眼眸深处却泛出漠然之色,面前的大理石长桌,已经被硬生生捏掉了大半条边沿,唯余下遍地粉末,森然之意笼罩着她周身的二十厘米范围,令紧贴着她的楚离浑身僵直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完全能理解素言此刻的心情。   先是三朝以来追随自己的忠臣跳出来准备把自己的未婚夫变成儿子,然后点完肃反名单发现半壁文武都打着这个主意,好在总算剩下一位忠诚的近臣少女没有参与政变,结果还没笑出来就发现她才是整场政变的最终Boss——   这满朝文武都是要反啊!已经够开一个西伯利亚垦边政府了!   即使是楚离,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何况是亲自被戴帽的素言?   正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无数,虽然楚离相信她不是那样的暴君,但面对此情此景,她肯定也不会再让闹剧进行下去。   唯一选择,也只有宣告两人即将到来的婚礼,然后再给这群目无王法的造反派们一点颜色看看了吧?   果不其然,就在楚离这么想的时候,武帝瞥向了他,投来了一个意义复杂到极点的眼神。   【可以吗?】   她仿佛在问。   【……】   楚离微微咬住下唇,迟疑片刻,苦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本来,在岚之王无形的压力下,即使有着梵蒂冈和神圣法兰西投来的橄榄枝,大婚这件事也是应该稍微推迟一天,弄清楚两国的具体态度再做商量的,现在就公开的确有些鲁莽。   最重要的是,这相当于直接把自己身为少军主的身份暴露给了王玄策,虽然不一定有什么风险,但毕竟北美的威胁近在咫尺,还是让人有些忧虑。   不过……   这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啊,谁知道这群大臣的脑洞一个比一个大,上官婉儿更是熟练地来了个越塔上帽,再不公开,恐怕他就真的要变成素言太子加上官婉儿的未婚夫了。   得到了楚离的认同,武帝的表情也终于稍微变得好了一些。   “……众卿。”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终于开口了。   令楚离背后更加凉飕飕的是,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当出声的时候,天子陛下眼底的几分寒意又收敛下去,展露出的竟然还是柔和的神情,令人完全看不出背后的心情。   ——哦哦哦感觉这个成年版本的伪装虽然身材炒鸡棒但比起真实的小素言来说危险指数简直高出十条街啊!   楚离额头的冷汗又多了几分。   “陛下——”   武帝一出声,所有人便一个激灵,连忙回过神来,视线望向她,心想最关键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而上官婉儿,更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仿佛是要接受荣誉的战士一般,坦坦荡荡地望向武帝。   武帝看向她,虽没有微笑,但也是露出和善的表情。   看着这一幕,诸位大臣表情各异,不少人无声地叹了口气,王玄策也眉头微蹙,轻轻摇了摇头。   “关于要不要做朕的太子这件事,朕刚刚已经问过了这孩子的意见——”   武帝声线轻缓,带着淡淡的柔和之意,话中蕴藏的意味,更是让上官婉儿的笑意愈发上扬。   唯有楚离微微移开视线,有些不忍直视左相小姐接下来被公开爆破的场面——虽然不知道素言会怎么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但想必那颜色肯定是带红的。   下辈子托生记得学会说话,不要动不动就作个大死,阿门。   楚离带着微妙的心情,为她念了句往生咒。   而也就在这时,武帝终于再度张口,即将说出那句性命攸关的话来了——   然而。   也就是在这同一个刹那。   正在带着微妙的心情等待左相小姐爆破现场的楚离,脑袋里却瞬间嗡了一声。   【轰——!】   这一刻,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抹银色光芒在他的舌边微微闪烁,进而蔓延至口腔之中,仿佛发出无形的共振,令他的整个大脑都颤抖了起来!   当察觉到这一点时,楚离的瞳孔瞬间瞪大,刚刚想要开口,但那抹银色微光却已经麻痹了他的口腔,紧接着,更大的共振迸发而出——   于是,就在武帝的下一个字眼尚未出口之前。   “陛下……”   议事厅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少年柔和的声音。   “——我愿意。” 【伤寒……中大奖了】   大年初六,开门见红,这个年过得真是……现在躺在市医院里看着隔离病房的牌子,整个人晕乎乎里带着点儿懵,我长话短说吧。   还记得我年前的那八天住院,跟大年初一晚上的那次复发吧?   县城小医院误诊,这几天一直断断续续的打着点滴,结果今天中午更严重了,还开始拉肚子拉到腿软,觉得不对劲,去了趟市医院才检查出来真的病因,伤寒杆菌感染,带死亡率数据的玩意……而且因为病情拖延恶化了,听医生说再拖一周就是肠穿孔。   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能跟命沾上边的玩意,不管什么订阅问题了,请一周假保住苟命再说……好在发现的还算不太晚,特意问了医生什么时候能恢复,虽然估计住院要一段时间,但退热和躺床上码字一周后应该就能做到。   就是这样,唉,一周后见……最后祝大家都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一定一定要多锻炼身体啊! 【活着回来了……不过还要再苟两天】   真是一段地狱般的日子……昨天刚刚退热,虽然离出院还有半个月,但至少不用再天天吃流食了……只是精神状态还很萎靡,细纲灵感也很生疏,试着码了一千五百字竟然花了半下午,质量还一塌糊涂,然后被家里人发现后直接没收了笔记本,所以再苟两天,本周末复更,我在消毒水味里找找感觉,也尽可能攒点存稿。 第三十六章?大婚开幕,与少女苏夏之忧郁(上)   又是乱七八糟的声音。   苏夏想。   【滴答——】   当又一滴水声落入她的耳畔,闭目已久的少女眼皮动了动,终于缓缓睁开,却并没有从浴缸里爬起来。   浴室中水汽氤氲,花洒早已停止了工作,唯有偶尔的水滴落下,十五岁的稚嫩少女安静地躺在浴缸里,赤裸的雪白身躯被水中漂浮的泡沫掩盖,只有白藕般的纤细手臂和精致锁骨裸露在外,睫毛微微眨动,展露出女孩儿心底的烦躁和迷茫。   苏夏怔怔地凝望着陌生的天花板,良久的沉默之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是没睡好,跟上沪那天下午一样的声音……是耳鸣吗?”   此时此刻,是她在遭遇到加拉蒂亚的精神打击后,进入浴室的第十分钟。   她本想躺在这小小休息一会儿,但刚刚有了一点睡意,在脱离上沪梦境、刚回到家的那天下午就出现过一次的耳鸣就又开始了,一进入朦胧的睡意,耳畔就浮现出乱七八糟的嗡嗡杂音。   那天晚上楚离刚回家时,她曾跟他说过这事,不过那时候误以为是附近哪里在装修,而且当晚就没了这个问题,所以她也没当回事,不想今天又来了一回……这是祖龙阁,怎么可能会有建筑噪音?   是因为梦境的副作用吗?   管它呢……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她面临的问题,远比这种小小耳鸣更严重百倍。   “唉……”她再度叹了口气。   显而易见,苏夏现在的心情很忧郁。   人类是被激素控制的动物,一场热水浴和午睡往往能令紧张的肉体彻底放松、烦躁不安的心情镇定下来,但随着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退潮,冷静下来的思维却总是会带来新的、而且更为复杂的问题。   就像“浴室是思考人生和撸管的最佳场所”这个不变的真理所说的一样,暂时没什么心情夹腿的苏夏,自加拉蒂亚的一记精神暴击以来,就一直在思考“我是谁”、“我爸爸是谁”和“我妈妈(们)又是谁”这个经典的绿学三问。   或者说这三个问题可以合并一下。   ——如果你发现自己一夜之间从一个平凡的小人物变成了天字第一号权二代,你,究竟又会怎么做呢?   对于这个脑洞大爆炸的世界而言,这或许不算是什么陌生的命题,《黑客帝国》的救世主尼奥、三流肥皂剧里找到大财团董事长亲生父母的女主角、乃至是微博贴吧里那些“真希望高考完忽然被告知家里其实是亿万富翁爸妈只是为了磨练我才伪装成穷逼这么多年”的玩笑话……   这是一个压力过剩的紧张年代,分数、大学、考研、买房、结婚,每个人都希望摆脱现实里令人窒息的的种种压迫感,从密不透风的钢铁都市中逃离,而人类怠惰的天性又令勤劳致富的真理显得令人望而生畏,所以这类发现无聊的世界被彻底打破、非常识的真相揭露出来、一夜之间走上人生巅峰的题材才会大行其道。   又有谁不希望这一潭死水的人生眨眼间变得精彩纷呈呢?   就连在中二期少女中称得上是理性指数max、自始至终都坚持自我奋斗的苏夏,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哪天遇到这种天降系剧情的场景。   你看,从一场史诗战争的余烬废墟里被养父徒手挖出,又失去了自己人生中前十年的记忆,连原本的名字都被遗忘,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标准的主角模板,不是吗?   虽然楚离一直只是说“苏夏”这个名字是随便起的,但说不定哪天他就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刻着“苏夏”二字的玉佩从此揭开她身世之谜的主线剧情,然后她就一路顺藤摸瓜发现自己竟然是苏天征元帅和武帝陛下的女儿什么的,毕竟苏夏苏夏,苏天征和夏素言嘛。   ……咳,不得不说,这听起来真是各种意义上都超级意淫,就连苏夏自己在渡过十二岁生日后也渐渐不再去思考这种可能性了——这开挂等级简直是“开局一人一帝国,装备全靠妈”,连小学女生写的玛丽苏文也就是开局乌托邦小公主银发银眸银眼泪豪宅占地万亩上个厕所百分百迷路而已,帝国长公主这种会被和谐的根本没论坛敢收啊!   但现实的美丽之处在于,它往往比玛丽苏文的想象力更夸张。   是的,继十二岁两年时光之后,苏.玛丽.夏,终于发现。   她那个荒谬绝伦的猜想,貌似,已经被证明了一半。   【还有……以后就不用叫我元帅了】   在上沪的那场神秘梦境后的黎明,元帅带着复杂到极点的眼神,对她说出的这句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话,如今终于真相大白了。   是啊。   当然不用叫元帅。   该叫妈妈了。   “元帅……妈妈……吗?”   又是一阵五味杂陈之感浮上苏夏的心头,她紧咬着下唇,脑海中再度闪现出不久前女人压住少年肆意施暴的场景,于是极度烦躁之感更甚。   不但如此,除了“那个人”的问题之外,面对这种听上去仿佛很美好的“走向人生巅峰”。   她的心中,还有着一层更深的阴影。   “该死,不想这个了。”   重重地摇了摇头,苏夏从浴缸中站起身,带起一地的水花,擦干身体,披上浴巾,走向浴室之外。   推开门,映入苏夏眼帘的是坐在床上的加拉蒂亚,她裹着床单,面对着桌上的一只手环,戴着耳机,在认真地看着虚拟银幕上折射出的什么画面。   虽然碍于角度问题,苏夏看不清她看的究竟是什么,但这枚手环和虚拟银幕的本身却已经让她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起来。   ——次世代国家级量子计算机微型终端……吗?   ——白金汉宫的阿瓦隆?   果然,是不列颠的圆桌骑士啊,她现在在看什么?从英伦三岛发来的机密情报吗?   苏夏的眼神愈奇特。   难以用言语述说她此刻的心情,过去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的事物,只在梦境中想象过的场景,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眼前,而且与苏天征不一样,眼前的这个孩子在几分钟前还只是寄住在她家里的“普通人”,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正在接受机密情报的圆桌骑士,这种巨大的世界观崩溃感——   苏夏甚至都有种再转过身躺浴室睡一会儿的冲动。   “洗好了吗?”   加拉蒂亚平静的声线唤醒了她。   金发碧眼的少女没有摘下耳机,只是扬起头,歪了歪小脑袋。   “你的心情不太好。”   她轻声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概就是世界观碎掉了而已……忙你的吧,不论是交流情报还是接受指令,反正你现在正在做的事肯定比我的烦恼有价值一百倍。”   苏夏摇摇头,为了避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她没有到加拉蒂亚身边,而是躺到了另一张床上,背过身,微微闭上双眸。   “不,至少在现在,你的事对我来说更重要一些。”   岂料,背后传来的声线却让苏夏微微一怔。   “虽然这份文件也很重要,但可能是存在神秘性压制问题,我的理暂时还没能看出它背后代表的意图……大概需要智库来配合,现在我也只是在做记忆工作而已。”   苏夏转过身,看到加拉蒂亚已经摘下了耳机,少女神情平静,轻声道:“根据他的请求,我现在的第一任务是保护你,所以,有什么麻烦的话,可以告诉我。”   “保护我?第一任务?”   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苏夏一愣,接着眼皮又跳了起来,“他?你该不会是指离吧?”   “嗯。”   对这个问题,加拉蒂亚犹豫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不久前的对话已经证明了楚离的身份基本暴露完毕,这才点了点头。   “……”   苏夏的表情不禁变得更加奇特起来,半晌,才自嘲似地笑道:“这样啊……一个圆桌骑士当贴身保镖,没想到我还享受过这么久的帝王级待遇。”   不知为何,说起来本应是令人有种受宠若惊感的话,却似乎让苏夏的心情变得更忧郁了起来,她有些无力地摊开双臂,呆呆地仰望着天花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不喜欢我吗?”   加拉蒂亚眨眨眼道,误以为苏夏心情忧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不,不用误会,你这么香香软软可爱想艹,就算不是萝莉控的人也能硬生生掰成萝莉控,有谁会不喜欢呢……当然,前提是别乱无意识地勾引别人碗里的干粮就是了。”   苏夏瞥了她一眼,低声道:“我只是有点……人生意义上的迷茫而已。”   ?   加拉蒂亚的头顶仿佛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大概就是找不到自己是谁的那种感觉吧。”   苏夏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面,闷声道:“自己过去的一切人生都被证明是一场谎言,自己制定的一切人生规划都变得毫无价值,最熟悉的人变得神秘又陌生,本来想要竭尽一生去实现的宏伟目标以这种奇葩的方式变得触手可得……楚门发现自己活在摄影棚里,尼奥咽下了那枚药片,高考完爸妈真的蹦出来跟我说咱们家财亿万你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一个始终以为自己是主角的人发现自己其实只是在后记篇出场的龙套女儿,只需要等着主角给自己铺平路去走就行,一生毫无意义,大概就是如此。”   大概就是如此。   是的,在起初的震撼和种种精神暴击被一场热水澡冲刷殆尽之后,苏夏一切的忧郁,除去苏天征和楚离的那龌龊一幕引起的某些青春期少女式烦恼之外,大概就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苏夏并不知道那个把她养大成人的男人,究竟有着怎样辉煌的过去,才能令神州的武神那样执着地深爱着他,才能让一位不列颠的圆桌骑士心甘情愿窝在角落给一个华夏小女孩当这么久的贴身保镖。   但想来,那必然是她此生都只能仰望的一段史诗吧。   她的一生,只不过是那段史诗里短短的陪衬罢了,因为幸运地被捡到所以能走进他的人生,因为沾染了他的光芒所以被元帅偏爱,因为他所掀起的漩涡所以得以走上更高的舞台。   而她自己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也就是那个还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英灵血脉——而已经有了整整两次从希望到失望的坠落,这一次,到底是不是,谁又知道呢?   或许,到头来,又是一场泡影罢了。   不但如此。   或许……   “喂。”   这样想着,苏夏轻声道:   “——你说,他每次大发神威的时候,我是不是都像个龙套一样,被落在哪个角落里了啊?”   加拉蒂亚眨眨眼,思索片刻后,不会撒谎的她,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啊……”   不出意外的答案,让苏夏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她自嘲似的笑道:“我就说嘛,难怪这么久都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上沪那场梦里还被元帅刻意撇开在了角落……还总以为自己是保护他的主角,原来一直都是傻乎乎地被保护着的龙套啊。”   “……”   加拉蒂亚又是眨眨眼。   苏夏话语中蕴藏的复杂意味,和那份骨子里的骄傲与自尊所遭受重创带来的失落,是一片白纸的她所难以理解的。   “你的意思……是因为自己的不重要性和被忽视而感到自卑吗?”   “不……比你说的要复杂多了,不过考虑到你的情商,这么理解也行。”   “这样吗?”   听到苏夏的回答,加拉蒂亚又眨眨眼,思索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劝慰的方法一样,“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因为这种缘故而自卑,因为你很快就会变得非常重要了……对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而言都是这样。”   苏夏一愣,“什么意思?”   加拉蒂亚低下头,又看了一眼虚拟银幕上,那封自北美而来的神秘邮件中附录的内阁议事厅监视器直播画面,诚实地说道:   “——因为你很快就要成为华夏的长公主了。”   ----------   ----------   PS:啊,活着回来了……大病一场又拖十天,得加快剧情了,不然等出院开学又是卡在高-潮前的压抑期,少说卡上两周还得三番五次断更,先略过一点细枝末节的支线和波折,开始发素言婚糖吧……最后,求月票月票月票~ 第三十七章 大婚开幕,与少女苏夏之忧郁(中)   Ps:看昨晚的间贴,有不少书友没明白婚糖的意思……简单地说,就是将会剪掉原定大纲里的几章太子支线,剧透过的尼采的计划、暴露少军主身份触发六道轮回的条件也换成更合理的版本(回头想想原设定的确缺乏铺垫太过生硬,而且也不符合尼采一贯完美柔化矛盾的高情商,倒像是狐狸上身了),进入婚礼阶段。   嗯,主要原因还是十天前写这段剧情细纲时处于断断续续的高烧期,每天都在打抗生素闻消毒水医院回家两点一线,思维乱七八糟,为了戏剧效果忽略了逻辑性,尼采人设都险些崩。这十天在医院静思下来,感觉要是真玩太子梗,这皇家贵圈就乱成一锅人渣的本愿了,一插三代什么的听起来带感但写起来简直不忍直视,胃药不说还容易分分钟写崩,还是正经些吧……   最后,离出院还要大半个月,尚处于病情恢复初期,更新时间会不太稳定,见谅……譬如今晚要打一次十点钟的点滴,大概就更不出来了。   ----------------   ----------------   【我愿意】   这是一句几乎所有人在一生中都有机会说出的话,除非是单身一辈子修炼成能徒手放一百个流星火雨的火系大法神,不然终有一天,你将会在婚礼司仪的面前、在亲朋好友的瞩目下、对身旁那个将会陪伴你一生的爱人说出这三个字。   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称得上是排名前三的经典告白之一。   在不久前的楚离眼中,他大概并没有机会表达出这三个字最重要的意义,毕竟是抱着了此残生的想法隐居上沪,除了苏夏和偶尔来煲煲电话粥的尼采之外,他基本就没什么接触异性的机会,更何况奢谈结婚……他也就能在苏夏要零花钱/手机/手办/今晚吃西红柿炒蛋的时候说说这三个字了。   啧,想想简直比一般的单身狗还悲哀。   不过命运无常,最悲哀的还不单单只是这一点。   ——直到上一秒钟之前,楚离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当他终于有机会在一个庄严肃穆的场合、以一种庄严肃穆的语气,在紫禁城群臣的面前,对自己的未婚妻说出这三个字时,迎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是的,结局。   楚离觉得,自己已经game over了。   “……”   近在咫尺的天子陛下,那异常平静的视线,停留在他口中残余的最后一丝银色光芒之间。   【威廉……尼采?】   她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地述说着这个名字,眼底折射出的一抹寒光仿佛是想要做一件崭新的德意志银牧真皮大衣……或许还有一条中华田园猫绒围巾。   【等等,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我是说解释一下——】   眼角的余光瞥见越来越多的大理石碎末在武帝手边四散飘落,楚离嘴角微微抽搐,他完全能体会到素言此时此刻的心情,以废柴流、纨绔流兼退婚流主角的身份被花式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过装逼前的铺垫剧情、打完种田争霸副本、晋升恐怖如斯的斗……我是说武帝、又成功艹下了关底大boss‘反叛的苏天征’,终于等到迎来happy end的99杀吃鸡时刻了,却在最后关头一脚踩中了一枚阔剑地雷,这简直是emmmmm——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即将迎来怎样的结局了……还有那只鬼知道在哪的银毛,不管这次是什么原因,你特喵都死定了,等着跟狐狸一起变成祖龙阁小黑屋的热兵器吧!你这回绝对会知道天子一怒脱水五步是什么意思的!   带着狂跳的眼皮,楚离微微开口,想要再试图抢救一下自己,但悲伤的现实却令他半道上就卡了壳——这特么无论怎么解释都好像已经没有意义了吧!再完美的理由也无法掩盖他即将成为一条猫绒围巾的结局了啊!   而在楚离有着阵阵想死之感时,议事厅中的诸位西伯利亚土豆兵团新晋大兵们也都在面面相觑,感觉背后凉意嗖嗖的往上窜,仿佛感到了来自遥远北国的亲切寒风在向他们微笑招手。   在座的除去上官以外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察言观色体会君心的本事更是一个比一个开挂,虽然因为武帝买的挂好像比他们贵,所以往日几乎没人能读出这位陛下隐藏在优雅笑容里的真相,但此时此刻显然不同以往——废话,陛下这“小兔崽子朕要敲你妈敲你妈”的意思几乎都写在眼里了好吧!   但这位小冕下到底作了什么死才能让一贯喜怒不言于色的武帝这么想“当他爸爸”?   这一刻,瞬间联想到刚刚那句“我愿意”所代表的意思和武帝表现的前后反差,所有刚刚支持立储议案的老狐狸中,机灵点的已经开始眼皮狂跳,稍稍迟钝的也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速效救心丸。   在这其中,成了精的小狐狸上官婉儿同学,可爱的小脸蛋上因为楚离的那句“我愿意”刚刚浮现出的笑容还没稳定下来,就变得异常微妙起来。   ——等等,这剧本怎么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时候不应该是一个炒鸡棒的计划开端吗?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位小冕下这么主动,但看这份热情以后的调……我是说身为太子太傅的教导生涯应该很轻松才对,为什么现在总有种丢了左相折太子,还好像会变成北边那位“冬将军”调-教对象的不祥预感?   “咳……陛下,既然冕下已经表达了对立储之事的热情,那请问,您的想法是……”   老臣就是老臣,在这种诡异的惶惶氛围中,也就只有王玄策有胆量继续开口询问——当然,从这位素来稳重的老人微微跳动的左眼皮来看,他的心情也不是那么平静。   随着议事厅中的僵硬氛围被打破,武帝也终于把视线从楚离身上收了回来。   那道令人感觉自己是块案板上的蛋糕的冰凉目光离开后,楚离也终于松了口气,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觉得自己安全了,正相反,一种即将迎接命运审判的悲凉感浮上心头。   很好,这次凉透了,就看素言打算怎么料理他和这群大臣了……mmp,刚刚还在怜悯底下这堆土豆兵团的悲惨未来,这怎么转眼就要去一起上火车给他们当兵团长了!   然而。   就在这时,出乎他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朕的想法?”   武帝并没有跟他预料的那样,以一种怒不可遏的姿态宣布把他押入天牢做那堆刚关起来的俄罗斯母狼崽子的热兵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波动,反而平和如故,将眼底的那几分微妙意味收敛起来之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她只是思索片刻,摇摇头道:   “哦……朕还在考虑,王大人不必着急。”   ?   这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情况不禁让楚离一怔。   然后,不知为何,一股更加浓重的不详预感浮上了他的心头。   等等,考虑?考虑什么?   面对这种情况不是只有把他押进天牢/宣布结婚/把某只银毛做成德牧大衣这一只手能数的过来方案能选吗?   以素言的性子,能让她认真思考这么久还没得出结论的事情……会是什么?   楚离的左眼皮也开始跳动起来。   武帝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   “说起来,刚刚因为这孩子进来,被打断的那个议程,诸位应该还没有忘记吧?”   带着淡淡的微笑,武帝望向了上官婉儿,轻声道:“婉儿?”   “……议程?”   上官婉儿先是一怔,随即便想起了那个被她亲口提出的议案,她迟疑片刻,小心翼翼道:   “陛下,您是指……邀请神圣法兰西皇帝访问华夏这个议案?您已经考虑好了?”   !!!   这一刻,楚离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眼神望向武帝,已经隐隐约约地预感到了些什么。   喂喂喂,不是吧……   他终于无法在维持镇静,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第一个字还没出口,武帝柔和的话音,就已经令命运的审判无可抵挡地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而且,远比他想象的、最糟糕的结局,还要可怕万分。   “嗯,朕已经考虑好了,自始皇一朝来,法兰西与华夏世代邦交友好,如今华夏第三席上位英灵觉醒,贞德陛下又派遣特使来华表达结盟的希望,无论事成与否,都是要以朕的名义发出诚挚邀请的……”   带着不紧不慢的语调,武帝微微笑道:   “当然,朕虽相信贞德陛下心怀善意,但如今国际局势动荡不安,华夏又处于风暴中央,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切也都要以国家利益为重,所以,依朕所见,除去邀请贞德陛下之外,还是顺便一道邀请不列颠的岚之王陛下,借助英法之间的欧陆博弈,以作权衡为妙——”   顿了顿,天子陛下露出和善的表情:   “综上所述,朕决定,以天子名义发出亲笔秘信,邀请两位于七日后一道访问华夏,共同商议结盟之事……”   “——哦,顺便也参加一下朕与新生上位英灵的婚礼。” 第三十八章 大婚开幕,与少女苏夏之忧郁(下)   自古以来,封建王朝历代史册都免不了奸臣二字的登场,或是贪赃枉法,或是结党营私,或是卖国求荣,乃至是极少数彻底把持朝政、翻云覆雨的个例。   这些奸臣各有异处,其共同点倒大多相似,往往是皇帝身边的宠臣亲信或前朝顾命,也大多被授以宰相或大学士的官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是有了足够的权力,才能蒙蔽君王的视线,实现自己的私欲。   他们也大多是当世人杰,其天纵之才足以打破重重封建皇权体制的束缚,斩落一位位同样身为人杰的良臣,反客为主,甚至鸠占鹊巢。   因而,后人读史,虽对奸臣斑斑劣迹万分鄙薄,但也不得不承认,其中的确有着许多足以称得上“枭雄”的存在,倘若生于乱世,说不得又是一方豪杰。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在这些有资格成就乱世之枭雄的人们当中,也是有着不少拉低奸臣平均逼格指数的丢人货色存在的。   譬如,此时此刻,在紫禁城的内阁议事厅中……   上官婉儿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要被刻在华夏奸臣史的耻辱柱上了。   罪名是在紫禁城当着恋童癖皇帝的面公然宣称要艹她的未成年小男友,结局御赐三斤白绫毒酒一吨,谥号为蠢。   嗯,或许死后还可能在紫禁城后山那棵老歪脖子树旁边被雕成像吊在树上,燕京每个刚过了国考的预备公务猿第一天上班前都要去组织参观学习,大家伙排成一队,退休的老领导拄着拐指着那尊像,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们说:   “——看,这就是拿陛下当绿拐的下场。”   mmp。   “哦,当然,顺便也参加一下朕与新生上位英灵的婚礼——”   这一刻,武帝柔和地像是在说今晚吃番茄酱蛋糕的声线依然在大厅中回荡,上官婉儿却整个人仿佛都是木的,除了呆呆地看着同样露出惨绝人寰表情的那个黑色长发少年之外,再也做不出别的动作。   这位华夏第一弄臣小姐,那颗小脑袋瓜里此时再也没有了过去对武帝所思所想体贴入微的机灵,只剩下了一团浆糊。   喵喵喵?婚礼?为什么是婚礼?说好的太子怎么眨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亲王了?这孩子才十四五岁长没长毛都说不定陛下您也下得去手?我可不记得您什么时候觉醒恋童癖这种可怕的嗜好了啊!而且还是对这种只差一步就变成您太子的小孩子而言——   不不不,槽点错了,这都不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最重要的是……   妈耶,我好像凉了啊。   左相小姐,一脸懵逼。   不单单是她,其余大臣、纵然是最为老成的那部分,如今也大都是卧了个槽的呆滞神情,看着上首之座的皇帝和“太子”,在渐渐明白事态的情况下,脸色一点一点的变绿起来。   emmmmm……刚刚,似乎,好像,也许,大概……他们一起在合谋,把陛下跟她的心上人拆散,然后重组成一对母子档?   且不谈单身主义了二十多年的陛下,为什么忽然对这个看上去很可爱但毛都不一定长齐了的少年感性趣,现在最重要的是……   妈耶,我们好像凉了啊。   内阁诸臣,集体懵逼。   “嗯,朕的考虑,大概既是如此。此外,关于两封亲笔信的草案,由外交部方面先行起草,并交送祖龙阁,朕稍后则会再润色一番,增添些许问候,以彰显朕对邀请两位元首的真挚诚意……”   就在上官婉儿和众臣濒临灰白化的时刻,武帝仍在不紧不慢地宣布着命令的细则,她的脸上依然带着分外核善的微笑:   “除此之外,关于婚礼的准备工作,还有七天时间,今日各部先行制定草案即可,暂时不要透露给外界,尤其是要避免被其他国家的情报网络发现……等朕处理完一些小事后,会再召开一场会议商讨细节……”   “等等,陛下——”   然而,就在这时,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性现实惊到一时失语的王玄策,这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一刻,老人眉头紧紧蹙起,苍老却并不浑浊的眼眸间满是困惑之色,他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武帝,又深深地望向她身边的楚离,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眼中连续变幻着惊疑不定的色彩,已顾不得帝前失仪的问题,肃声问道:   “您……刚刚说,要跟这孩子成婚?”   “……”   望见王玄策的反应,武帝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却似乎并不意外,她放在桌上的手,在刚好能由这位老人看到的角度,微不可察地向下压了一下。   【稍安勿躁】   这个在外交场合偶尔会用到的暗语,王玄策当然能看懂,他面色一怔,又用奇特的眼神看了一眼楚离,神情虽然还带着几分惊疑,但却尽快和缓了下来。   因而,这一丝过于异常的情绪,也并未引起别人的在意。   “抱歉……陛下,臣逾越了。”   “无妨。”   天子陛下和善的笑容丝毫未变,不过显而易见,她也没有顺着刚刚的问题去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跟身旁的少年结婚,而是继续安排起了下面的工作细节。   有了这一茬,余下的大臣们自然也不敢再多嘴,只敢偶尔交换一下眼神——毕竟华夏虽名义上是君主立宪,但由于始皇和武帝一个比一个受民爱戴,所以“皇帝是国家的主人”这个概念始终根深蒂固,而连国家都是天子的了,区区独占一个未成年的新生上位英灵自己抱回家舔算什么大不了的……   且不谈这是群见惯了世间丑恶的老政客,就算真有天天喊着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的卫道士在也不敢放个屁,说不定还得论证一下跨年龄上位英灵血脉结合实验的必要性和科学性,或者歌颂歌颂天子陛下和小英灵冕下之间感天动地的真挚爱情。   ——至于刚刚这位小英灵冕下那声“我愿意”和此时石化神情表现出的、就像即将落入大魔王之手被各种xxoo以至于希望被左相小姐救出高塔的奇特抗拒感,以及陛下眼底令人顿生寒意的愠怒之色和不时瞥向小英灵冕下的一丝寒光,这其中透露的微妙而可怕的犯罪事……我是说幕后真相,emmmmmm……   蛤蛤,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对吧?我们这么英明神武美丽高洁光荣伟大的华夏武帝陛下,怎么可能做出所谓“在觉醒之夜发现新生小英灵很可爱所以带回祖龙阁后强x了他然后拿着天子剑命令他在第二天立刻同自己订婚方便以后天天艹上十遍”这种人神共愤的犯罪呢?   这很明显是小英灵冕下对陛下一见钟情两心相悦天作之合嘛。   至于今天早上那场祖龙阁的神秘爆炸和消失了一上午的陛下……嗯,那当然不是小英灵冕下反抗被x结果失败并被怒不可遏的陛下艹了整整一上午,肯定是因为陛下答应了小英灵冕下的求婚,所以两人在欢快的气氛中放了场烟花嘛。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就这样,带着极其微妙的奇特意味,彼此交换着诡异眼神的诸位大臣们,很快就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并达成了“友好的共识”,对天子陛下和小英灵冕下”感人肺腑的真爱”表达了“诚挚的祝福”,最后齐齐无视了主座旁仍在石化和灰白状态的少年悲痛欲绝的眼神。   废话,华夏第三席上位英灵重要是重要,真出事了让他们拿命换也有人干,但现在又不是刺杀什么的,从小被陛下强x这种事虽然听起来惨了点,但可不值得他们丢掉脑袋去救……反正生活就是强x,反抗不了就只能享受,x着x着说不定也就变真爱了呢,岂不是一段佳话……   现在,对于这群站在华夏权力巅峰的大臣们来说,最重要的事,还是武帝接下来,对他们搞出这次“皇妃变太子”的大乌龙的处置。   这破事实在太不忍直视,虽然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不知者无罪,但毕竟是当面给天子上了眼药,所以就连坚信武帝绝非无道昏君的人都不得不心里有点发虚。   ——亲娘嘞,陛下,臣等也是一片忠心耿耿为党国分忧才想立储以稳国运啊,该不会真的要集体发配西伯利亚成立土豆兵团吧!   尤其是有可能成为被种土豆的上官婉儿,眼皮更是跳得吓人。   “最后,关于立储之事,到了此时此刻,想来朕也无需多言什么了,诸卿心中应该都有数才对……”   终于,武帝的声音发言来到了尾声,她用奇特的眼神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群臣,露出颇为玩味的表情,俨然就是像在挑选合适的人做兵团长。   所有人都不禁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就连王玄策都忍不住颤了颤眉。   “扣除一月俸禄,笔书万字检讨,此外,对一周后的大婚准备工作务必尽心竭力,各人辖下,不得有半分疏漏,否则,连带今日之事一并加倍清算——”   话音落下,先是短暂的一阵寂静,紧接着,随着面面相觑的诸位大臣松了口气的神情,议事厅中的氛围终于渐渐和缓下来。   果然,明君还是明君,永远是理性压倒感性,不会因为个人心态而干涉到工作,也不会因为“冒犯天威”这种面子上的事而对身为帝国臂膀的群臣真正展露出什么愤怒,一月俸禄,万字检讨,加倍清算,也只能说是警示兼小小的报复而已……   不过,她对大婚竟然在意到这种地步吗?若有疏漏加倍清算什么的……是不是也太小看他们这些帝国柱石了?又不是什么全国性的政策改革,区区一场婚礼而已,即使是天子大婚,又能有什么差错,哈哈,大概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那种警告吧……   这样想着,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好多了起来,尤其是上官婉儿,呼吸微微急促,俨然像是逃过了鬼门关,眼底满是劫后余生之色,笑意也总算是勉强扬了起来——   然后。   她就听到了武帝的下一句话。   “——最后,婉儿今晚来朕的寝宫一趟。”   -----------------   -----------------   PS:进入第二疗程,明天要换一种药……听医生说这种药头一天打大多数人都会有比较强的头痛昏沉副作用,我不确定自己的体质能不能很快适应,不一定能更出来,所以明晚一点半要是还没更新那就证明我凉了,等第二天上午吧…… 【必须要静养了……】   又做了一天全身检查,头痛欲裂,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如此……进入第二疗程以后检查出伤寒引起的中毒性肝炎,本来是第二疗程的病人很常见的并发症,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随着时间过去就能好转,但偏偏跟我高考备战那一整年对免疫力的严重损伤、和今年因为顽固性失眠而反复吃安眠药欠下的债撞在了一起,先是病情极速恶化,然后按医生的说法就是,从今往后再吃一粒安眠药就折三年寿。   正在准备转到一个神经内科比较专业的医院,失眠的病跟伤寒一起治,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治好,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已经跟学校申请了休学,这本书暂且搁置,先静养一段时间再说,短则三周,长则六周(如果没死的话),希望能扛过这一关吧……